《甜妻楚楚》 序言 【序言 信任就能看见真心】 小时候喜欢看一部漫画叫《梦幻游戏》,里头有一位角色叫井宿,他总是带着一个微笑面具示人,当时真的好羡慕他的面具,如果我也有的话,别人就能永远看到笑着的我,如果我考试考不好,人家就看不到我生气、沮丧、难过的一面,我可以安心地躲在面具之后,可惜现实生活中没有这种东西,让喜怒哀乐都老老实实呈现在脸上的我,从小到大吃了不少亏。 后来我发现到,我想戴上面具,是担心别人如何评价我,若是在最亲的人面前,我可以自在地表现自己,因为他们知道我就是这样的个性。 在社会上最会控制「人皮面具」的人,应该就是政治人物跟表演者吧,选举前一个样,选举后一个样,镁光灯前一个样,镁光灯后又一个样……要控制好「人皮面具」,真是需要技巧与修练啊。 就像这本书的男主,总是以吊儿郎当、挥霍无度、风流爱玩的闲散王爷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一方面是为了掩藏锋芒,让敌人轻忽他的存在,一方面也是隐藏自己突遭剧变、家破人亡的悲伤脆弱。 但他的自我保护却让爱他的女主角很受伤,擅长做甜点的她,做了一道千层派来表现自己的难过,她觉得男主就像千层派,尽管她一层一层的去拨开,却因为阻碍太多,让她跨不进他的世界…… 男主有男主的难处,女主有女主的期待,最后他们靠着相处、沟通来磨合、化解这些歧见,让彼此知道心意,不再有掩饰。 只要有信任的基础,就能将隐藏在深处的自我给对方看见,你的身边有那个让你信任的人吗? 第一章 【第一章 夜半的抢食者】 深沉的夜,一艘大型三层楼船缓缓行驶在滔滔海面上。 这艘由权尚书奉皇命与福王出使的楼船,在春暖花开的季节,一路由京城河道入江再进到大海,目的地是位居崇宁王朝西北边交界的尼丹国,预计需一至两个月,但照目前情况来看可能要耗上更多时日。 领军的主子之一权尚书,好享受,一开始就选择较舒服的水路,也将自己喜欢的侍妾、奴仆及厨子全都带上,将出使当出游。 主子之二的福王魏兰舟,也是个荒淫好玩的主儿,身为年轻少帝的亲堂哥,这一趟虽挂着特使团的副使名头,但全京城上下,没人相信声名狼藉的他能办什么正经事儿,他也不出大家意外的向少帝要求,这船一定要又大又舒服,吃得好、有娱乐,甚至若在海上闷了,他便要靠岸小玩几日等等。 总之,他要求很多,皇上也点头了,朝臣百官都对福王没太多期许,只要权尚书能将这次出使的事办好即可。 崇宁王朝是泱泱大国,使团搭的船代表着王朝的面子,再加上福王要求,船上的奢华不在话下,最上一层有厅堂、房间、议事厅,中层有娱乐休憩室、茶厅、棋室、厨房,下层则为内侍奴仆的住所及置放酒及食物的冰库储藏室。 船出航已有半个月。 此时,在中层楼占地不小的厨房内,一只小小手提油灯摆在砖造炉灶的右上方,这也是里面唯一的光亮来源。 炉灶上嵌着一口大铁锅,一个小小身影蹲在前面,仔细的看着灶下方,灶眼里的灰烬她天天都以拨火棒清除干净,为求火力要细而均匀,这灶下方的薪柴排列就是重点。 此时,看着火徐徐的烧起,她才松了口气。 当古人真的很辛苦,对她这个擅长做中西式点心,尤其拿手法式甜点的西点师傅来说,没有可定温的烤箱是最大的困难,只能靠添减柴火来掌握温度。 她站起身,走到一旁的原木橱柜,里面摆放不少调味酱料、各式面粉。 她取了一碗面粉,缓缓注入水,轻轻搅动成面团状后,再拿了其中一瓶香料加入,揉捏一阵。 这些香料也是她的杰作,她在放假时曾到市集去找了些种子,并在尚书府仆役院后方的一小块地试种,学习神农嚐百草的精神,好不容易才找到与现代相像的替代香料,让饼皮多了点洋味。 她记得奥地利有一款面包是用水煮的,她现在想来试试,她走到装在另一边大木柜储藏生鲜食物的冰桶内,取出一块处理好的鲜鱼,剁碎后,简单的加入盐跟酒,再包入面团成棒状,然后一一放入滚水中煮。 再来就是等待,静静的听着食物在锅里翻滚的声音。 时值春季,夜里仍有凉意,她坐靠在灶火旁,搓着手,吸收暖意。 终于,时间差不多了,她站起身,在掀开锅盖的瞬间,热气伴随着香气扑散出来,整座厨房内香味四溢,她微微一笑,忍不住深深的吸了口气。 她将锅里像条鱼儿游动的面包一一捞起,美美的放置在圆盘上。 以毛巾拭手后,她拿起面包咬了一口,眼睛顿时一亮,没有腥味,仅有鱼鲜味,还带了点酒香,让人闻了都要流口水,这次尝试的结果她很满意,开心的享用着。 她的主子权尚书是个重吃的老饕,一掷千金只求美食,视她这个厨艺一级棒的小厨娘为宝贝,安排她单独入住中层的房间,不用跟其他奴仆们挤。 船上厨房的通风也做得极好,味道不会在船上四处乱飘,而是往下层通风口下方输送出去。 所以,即便她在夜间摸黑的偷溜到这里做点心,也不必担心被发现。 她坐在圆桌前,一小口一小口的咬着软嫩面包,一边透过窗口看着月亮。 默默的在心里数了数,穿越到这古代,应该有三年七个月了。 她的世界原本很单纯的,她喜欢做点心,考了很多证照,甚至飘洋过海到法国的甜点学校进修,怎知一次南法森林的骑马之旅,为了避开一名突然冲出山径的小男孩,她紧急调转马头,没想到,马儿因此失控,她也连人带马的坠入山谷,就此穿越,成了权尚书府上的三等丫鬟——楚心恬。 庆幸的是,她是有技术含量的穿越,这一身实打实学的点心功夫都还在。 但原主的身世很模糊,记忆也很紊乱,她这名「新住民」找不到原主有爹娘或家人的记忆,只知道她在一个又一个的地方当丫头,最后来到权尚书府上当三等丫鬟,还有就是每个月她总有几天会浑身冰冷,疼痛难耐,原主也很会忍,仍乖乖的干活儿,再加上她生性沉默、年纪小,奴仆们与她来往也平淡。 就在三年多前,原主染了风寒,发起高烧,卧病在床,浑身冰冷的怪毛病又来势汹汹,全身如置水火,死时也没人在身边,她这抹现代魂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穿附在那未满十岁、骨瘦如柴的身体里。 初时的震惊、错愕、伤心及难过,随着日子的流逝都已无踪,活着,就是老天爷给她最大的恩赐,她转换心境,努力的当一个古人。 从别人眼中安静内向的楚心恬慢慢转化成自己原就乐观洒脱的性子,更藉由在厨房里的活儿,适时的帮忙学习,偶而露上一手创意,让那些老厨子看出她在厨艺上的天分,收她为徒,让她一步步的接近炉灶,展现做点心的惊人手艺,终于,她得以在小厨房发挥所长,在权尚书的眼前露脸,最后成为点心厨娘。 当然,她也曾幻想过来场什么惊天动地的恋爱,由小丫头变主母,但幻想终究是幻想。 权尚书是个三十多岁的大叔,虽然是帅哥,但妻妾成群,她才没有半点兴趣去掺和,刚好,权尚书显然也比较爱她的手艺,宁愿将长得还算甜美的她摆在闷热的厨房。 她一点也不觉得难过,权尚书在外的名声并不算好,他是当今宰相的亲信,奉命处理的大小事有很多是上不了台面的黑暗暴力,朝中官员畏惧他的人可不少。 庆幸的是,他在府里倒是个赏罚分明、治宅有方的主子。 所以,这次出使尼丹国,她雀屏中选的一起上船,心里倒没太多想法,淡然的接受。 只是,搭乘现代邮轮不曾晕船的她,却在这大型豪华又笨重的古船上栽了! 这几日她头昏脑重,胃口欠佳,正餐时间吃得少,方才肚子饿了,只好摸到厨房做东西充饥。 楚心恬嘴里吃着面包,目光静静的看着窗外,不知又行驶多久,这会儿月亮看不到了。 她蹙眉,像是想到什么,又捏了一小块面包放到盘面,再一块,又一块的总共捏了三十小块,意谓着她存到现在的银两,离她恢复自由的距离还很遥远。 「哇!真香,你这是什么?」 昏黄油灯下,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庞突然近距离的出现。 她吓了一大跳,手中面包也掉落盘上,怔怔的瞪着与自己目光齐平的脸庞。 第二章 闯入的男子倒很自在,一双略微狭长的桃花眼迅速扫过她略显婴儿肥的圆脸,她皮肤极白,一双圆圆的大眼睛,鼻子微翘,一张红润的樱桃唇,看来十二、三岁的年纪,稚气未脱,是一张相当讨喜的脸,他笑了笑,目光再次回到盘面上,「这到底是什么?」 楚心恬这才回了魂,吞咽了口口水,「你是谁?」 「你又是谁?这看来很好吃。」他边说着,右手就往盘子里伸。 她想也没想的便伸手护住那盘点心,「东西是我做的。」 男子朝昏暗的厨房四周看了看,往右走去,抓起一把椅子走回来,率性的在她面前坐下,笑咪咪的看着她,「这东西应该是你『偷偷』做的吧?三更半夜,你这只老鼠挺大的。」他特别加重偷偷那两个字的音量。 她粉脸微微涨红,但仍不愿承认他说的是对的,「我、我是厨娘,原本就可以自由进出这里,使用这里的食材。」 他装出一脸疑惑,「我也是在船上当差的,怎么没听过厨娘这么晚能进出这里?好,等天一亮,我就问问上头去。」 她咬着下唇,权尚书虽然是吃货,但某一方面来说,他也很小气,食材她虽然可以任意使用,但吃的人却不可以是她。 「那个,你想不想吃一点?」她突然笑容满面,还将圆盘轻轻的推向他。 他挑眉看着她,不说话。 「很好吃的,真的。」她的笑容不够亲切吗?她努力的让自己笑出两排白牙。 他还是没动作,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这人怎么回事?刚刚不让他吃,他伸手就要拿,现在给了,他反倒不拿了?楚心恬在心里嘀咕,脸上倒是不忘卖萌,继续将嘴角往上勾,笑得灿烂。 他也笑了,但还是不动手。 她已经快笑僵了,罢了!不吃算了!她干脆自个儿拿了一小块面包就丢入自己嘴里咀嚼着。 「这是封口费?」他拿起一小块学着她丢入口中。 「噗——咳咳——」她被面包屑卡到喉咙,呛咳起来,一张粉脸涨得红红的,只能没好气的瞪着他,却无法停止咳嗽。 他四下看了看,在另一个炉上看到茶壶,走过去找了个杯子,倒杯水回来给她。 她接过手,小小口的喝了三口才止咳。 但他也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如秋风扫落叶般的将圆盘里的食物全部吃下肚。 「多谢招待。」 不顾她突然瞪大的惊愕双眸,他亲切的伸手拍拍她的头,转过身,就这么走出厨房,消失在她的视线内。 四周静默下来,楚心恬眨眨眼,看着空空如也的圆盘,再一次确认刚刚真的有人出现还吃了她的食物,绝非她的幻觉。 那男人长得很好看,但那一身暗黑常服她倒不认识,那并非船上侍从奴仆所穿的制服,但也不见半点华贵,是谁呢?她一边清理灶台一边想着。 在整理好厨房,简单漱口后,她才提着油灯返回自己的舱房,小小的床、柜,还有一张桌椅,在上床前,她再三确定门有锁上,半开好通风的小窗也以一木棍顶住,无法打得更开。 她褪去外衣,吹熄油灯,在床上平躺后,望着窗外可见的星空。 按原主的年龄,她现在十三岁多,除了有婴儿肥外,也许是天生尤物,也许是她穿越这三年来,试做且吞下的甜点不少,除了头好壮壮外,发育极好。 她低头看着平躺都能瞧见的隆起胸部,叹了一声。 这艘船上打她主意的实在不少,大厨那双淫邪小眼老绕着她打转,二厨时不时就来个不小心撞上她的烂戏码,还有杜总管每次见到她时,总是咽了咽口水的饥渴状,让人见了就想吐,他年龄都快六十,可以当她爷爷了。 古人十四、五岁就得成亲生娃儿,虽然她的灵魂已有二十几,但这身凹凸有致的稚嫩身子一直被人觊觎的感觉实在很差。 庆幸的是,三抢一,多少都有些顾忌,谁也不敢下重手,只是这能维持多久? 无聊的航行已近半个月,就怕有人忍不住下手,她再怎么乐天知命,也是日日提心吊胆。 阖上眼眸,睡上一觉,又是一天的开始。 晨曦在无垠夜幕随意地画上几抹长短不一的金光,楚心恬已在厨房里忙碌,熟悉的温度、气味及声音,一场犹如韩国着名的乱打秀正在上演,杯盘碰撞声、吆喝声、刀切剁肉声,哗啦啦的水声,这是船上的日常。 虽然已经习惯四周没有现代精致方便的厨具设备,身旁来回走动的也全是身着古装的男女,但她偶而仍有一种矛盾的时空交错感,那是一种期盼,期盼她在某一日醒来,会再回到现代,眼前的空间与人物不过是电视里的剧情…… 思绪翻飞中,她的臀部猛地被人偷摸了一把,也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她揉着面团的手一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看向离她三步远一把插在沸腾汤锅上的大勺,没有任何犹豫,她拿了一旁的毛巾随意擦了擦手,大步走过去,抓了那把仍冒着白烟的大勺,回身对刚刚朝她伸出咸猪手的二厨威胁道:「你再来一次,我就不客气了。」 但稚嫩的嗓音再加上一张婴儿肥的白皙脸蛋,半点威胁性也没有,反而带了动人的娇憨,让二厨笑开了嘴,「怎么了?小美人怎么这么生气?」 二厨是个不到二十岁的男人,血气方刚,更是好色,老爱调戏船上的女侍丫鬟不说,即使知道白白嫩嫩的楚心恬碰不得,还有两个位置比他高的人在肖想,他也心痒难耐,老想碰碰她。 看看四周,大厨不在,大伙儿又忙得没空往这里瞧,他大胆的将她往偏僻的角落里逼。 楚心恬不想退又不得不退,她拿着大勺也不是真的想伤人,但这时她已被逼得紧紧贴壁了。 今天的海象明显比较不好,海浪颇大,船身也摇摇晃晃的,她的胃也跟着起起伏伏,偏偏这张色眯眯的脸还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她忍着胃部不适,做了一个深呼吸,「走开!」 「小丫头,欲擒故纵的戏码还要演多久?」 他色欲薰心的伸手要往她的胸前抓,下一瞬,他痛得嘶叫一声,迅速的收回手,看着已经发红冒水泡的左手背,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瞪着她。 「怪不得我,你自己靠过来的。」她紧握着大勺瞪着他,他以为她会像其他丫鬟任他吃豆腐,不敢吭声吗? 他右手粗暴的揪住她握着大勺的手腕,「不怪你还怪我?我的手背冒水泡了,我怎么干活儿!」 她瞪着他,「你都能抓着我的手,哪里不能干活?倒是该记取教训,管好你的手!」 偌大的厨房里,多名丫鬟小厮穿梭忙碌,有人挥舞勺子、有人顾着炉火的火候,有的清洗瓦锅,两人的动静及声音虽吸引了他们的目光,然而,事不关己,再加上二厨就是厨房里的第二大主子,他们更不会仗义出声,免得惹祸上身。 这些人的反应让楚心恬心寒,但她也怪不了他们,尤其那些人中有很多并未在尚书府里干过活,包括眼前对她咬牙切齿的二厨。 第三章 权尚书好面子,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嬷嬷或老伙计他都不带,刻意重新挑了些年轻、相貌好的,他们与楚心恬没深交,又清楚大厨、二厨,甚至连杜总管都对她有意,众人中有的妒嫉,也有的刻意疏离,不想因她惹火上身,因此启航没多久,她就莫名成了独行侠。 二厨也早早看出这一点,胆子才愈来愈大。 他紧扣她的手,森冷笑着,「丫头,我知道你做点心特别有一套,但惹恼了我,我也能将你的手废了,看权尚书还会想吃你做的点心——」 这家伙搞不清楚状况,到时候,死的不知道是谁呢?她想撂狠话,可是船身持续微微摇晃,她愈来愈反胃。 「你们在干什么!」 门口突然传来杜总管不悦的声音。 两人迅速将目光看过去,就见到两鬓斑白的杜总管与高大黝黑的大厨相偕走进来。 二厨不得不放开她的手,却不忘咬牙说一句,「一到尼丹国,我就向权尚书要了你。」 「呕!」地一声,她终于忍不住,张口朝他吐了…… 脏死了!二厨急急抹掉脸上的秽物,脸色是一阵青一阵白。 楚心恬早就推开他,丢掉手上的大勺,急急的抓了一个小锅子就埋头大吐特吐起来。 杜总管还愣着,大厨已快步越过他,拿了一条干净毛巾拧湿后,走到楚心恬身旁,将毛巾交给她,「没事吧?」 她接过手,正要说「谢谢」,就见大厨那双色眼盯着她过于丰满的前胸,一只毛毛手已经搂住她的腰,作势扶她,但手也有偷偷往上的倾向,对着正在擦脸的二厨说着义正词严的话,「从今而后,你给我离楚丫头远一点,再有不好的举止,小心我呈报到尚书大人面前。」 二厨不敢说话,但表情很难看。 大厨看向杜总管,再担心的看着怀里的人儿,「楚丫头从上船后就一直在晕船,我先扶她回房休息,等会儿再去找总管谈福王爷不满膳食的事。」 「不必了,我来扶,你不是该准备主子们的早膳了。」杜总管一手扣着楚心恬,就要将她拉过来。 「我不会误了二位主子的早膳。」大厨才不想放手,这老色鬼都几岁了,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 眼见他们要吵起来了,她挣脱两人拔河的手,「我自己可以回房,二位就做该做的事吧。」 她快步的离开,但在经过门口时,仍听到他人小小声的议论。 「哼,就是会装模作样。」 「就是,厨房又不只她一个丫头,主子看上她的厨艺,她就目中无人,连杜总管也看不上!」 厨房里也有斗争文化,她懒得理会,但谁敢欺到她头上来,她绝不姑息! 她心绪复杂的回到舱房,没想到,刚要关门,一个身影竟然闪身进来。 此时,阳光已从窗户洒入,她诧异的看着进门的杜总管,又见他将门给上了锁,她脸色都变了,「杜总管有什么事?我们出去谈。」 见他贴靠过来,她连忙往右闪躲,聊胜于无的硬是将小张桌椅横隔在两人中间,「出去!不然我喊人了。」 「别喊,楚丫头,我会好好疼你的,这趟到尼丹国的路还要一个多月,权尚书估计在尼丹国更要待上两、三个月,这时间有多长,别说大厨二厨,还有几个侍从都打着你的主意呢,可是一旦你成了我的人,谁还敢再动你,是不是?」他笑得老眼眯眯,隔着小桌椅与她绕起圈圈来。 楚心恬无言,只能说船上生活的确枯燥,主子辈的人还有多项娱乐,但他们这些奴仆们干完活了,能干啥?男人精虫冲脑,女人发点花痴,勾心斗角一番,但她真的没兴趣成为其中之一。 她边走边说:「杜大总管在府中就有妻妾五人吧,这还是明面上的,这次跟过来的看似只有一位,但台面下的,在丫鬟里的少说也有三位。」她其实更想说的是,您老不修,这样还不够玩?! 「那又如何?我是替大人办大事的人,身边有女人随侍是应该的,再说了,我跟大人要一个厨娘,大人也不会不给我。」他开始觉得这张小桌椅碍手碍脚,站着不动,「我知道你攒钱要跟主子赎身,但你别太天真了,当年,府里买你进府也不过花了五两银,大人却要你备五十两才能赎身,等你存了五十两了,你真能脱离奴籍?」 敌不动,她也不走了,「大人答应我的。」 「你以为大人是什么人?好人?被他陷害身亡的好人倒是不少。」他一双色眸仍盯着她因喘息而微微弹动的前胸,「当然,这一趟还有另一个大主子,就是福王,不过,他身边也有好几个太后送的美人随行,可看不上你。」 「看不上是他的事,不劳杜总管费心。」她忍着不抬手去遮住胸部。 但他已看得心头发痒,忍不住的舔了舔嘴,「我是提醒你,别存什么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心思,航行不过几日,不少丫头逮了机会,老往福王身前打转,有几个侍了寝,但第二日就被挥挥手,赶出门外,什么好处也没有得到。」 语毕,他突然伸长手要抓她,但她动作更快,俐落的跳到床上,伸手从床底拿出针线篮内的剪刀,尖刃就抵着自己的手掌心,「大总管再不出去,我就刺伤我的手,但我会跟大人说是你刺伤我的。」 她的声音娇嫩,但那双眸纯净的明眸却闪动着一抹不符合年龄的冷意,他看得出来,她绝对说到做到。 「我出去就是,你好好休息。」他脸色铁青,知道权尚书有多喜爱她的手艺,航程还远,他就不信拿不下她! 他开门出去,她立即冲上前将房门锁上,再背贴着门,吐了一口长气。 楚心恬不是养尊处优的主子,不过休息半个时辰,就得苦命的回到忙碌的厨房。 稍早前的事像是不曾存在过,四周耳语交谈的主角早已变成福王,这也是他们上船以来,大家谈论最多的人。 他荒唐淫乱、闲散纨裤,打架聚赌,恶名昭彰,是京城说书人口中谈资最多的大人物,因此,只要在京城生活的人,没有不知道他的生平及荒诞事蹟的。 他的父亲前福王是先帝最疼爱的弟弟,在先帝临终时,前福王受托辅助少帝,成为摄政王。 然而,皇帝的位置太吸引人,他逆谋窜位,最后被斩杀。 但拜先帝在世时特别赐予的一道不夺爵、不削爵的圣旨,继位的少帝仍让他的独子魏兰舟承袭爵位,享受王爷级的荣华富贵。 只是,魏兰舟身为逆臣之后,也没半点自觉,吃喝嫖赌样样来,府里的美人没破千也过百。 这次出使尼丹国,得知他也是使臣之一,的确让多名上船的年轻丫鬟春心荡漾,听说,风流倜傥的他皮相极佳,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听说,他对待美人大方得很,黄金珠宝随便就赏一大把。 楚心恬才不想跟这种男人扯上关系,她只想赶快攒银子让自己重获自由身。 第四章 她很快的做好一道中式点心,让专司端菜的一名小厮端走,但总有一些想抄捷径入贵人眼的天真丫鬟,就见一名丫鬟快步走过去,塞了点碎银到小厮手里。 小厮笑着点头,两人一起离开厨房。 按理,在这一层的奴仆是不能到二位主子活动的楼层,但有人帮忙打点,还是可以近距离的接触,但这个对象仅是在没规没矩的福王身上,权尚书可不行。 而小厮点头,代表的就是福王跟权尚书并未同时用膳,小丫鬟是有机可趁的。 然而不过一会儿,小丫鬟就垂头丧气的回来,显然福王看不上她,没留她侍候,厨房里传出一些讪笑。 楚心恬只是静静的窝在自己的工作区域,准备午时及晚间的点心,还得研发新点心,一整天,她都得待在厨房。 不过相较之下,她的工作比其他人要轻松些,一船上吃食的准备与烹调真的是大工程,主子们的又必须做得更精致,几菜几汤得固定,他们几乎是忙完一餐又得开始张罗下一餐。 或许这也是某些人看她不太顺眼的原因,她只负责主子们的点心,而奴仆们是不必用点心的,再加上她总是清清爽爽的,工作桌上不见油腻,也让人有一种她特别清闲的错觉。 但那些妒嫉不平的眼神、或是大厨、二厨含情脉脉的眼神,她都无暇理会,晕船这事严重的干扰着她,好几回那混合着各式汤品或蒸物的味道弥漫整个空间时,总让她反胃,她得拼命的忍耐再忍耐,随便塞点东西入肚,一直熬到晚上,备好点心后,她才能拖着疲惫的身子,提了一桶温水回房,简单洗浴便睡了。 这期间她的门被敲了好几遍,甚至连窗户也出现黑影,有人轻敲、试着推开,她都装没听见,最后终于安静下来,她得以好好入睡。 只是一整天没吃什么,大半夜的,她再次被肚子高唱的空城计给唤醒。 「咕噜咕噜……」 她叹了一口长气,睁着一双熊猫眼,再次拿着油灯溜到厨房去,一阵忙碌后,一道简单清爽的咸苹果派完成,正坐下享用时—— 一个含笑的醇厚嗓音响起,「你这只大老鼠很准时嘛。」 偏偏她已咬了一口,「噗,咳咳咳……」她又呛到了。 无声无息出现的男子顺手往她后背连拍几下,「真是的,每回姑娘家见到我都一副神魂没了的痴傻状,就你这丫头老咳嗽。」 男子一样倒了杯茶给她后,气定神闲的撩袍坐下,伸手将盘子挪到他眼前,就朝咸苹果派进攻,咬了一口,眼睛陡地一亮。 「那……咳,都……我的,咳咳咳……」她气急败坏的伸手要护住自己的宵夜,奈何手不够长。 男子显然是个吃货,边吃边点头,还不忘发表感言,「嗯,这玩意儿真特别,带点果香的酸甜,咸味适时的中和味觉,吃来清淡不腻,这时间吃也正好。」 三两下他就吃得清洁溜溜,偏偏这家伙吃相还很优雅,楚心恬竟然看到忘了叫他别吃了,最后眼下又只剩空盘子。 她双手倏地握拳,瞪着他,「你不会太过分了?这是我辛苦做的。」她压着满满的怒气抗议。 他惬意而悠闲的点头,一边伸手拿了一旁看似干净的摺巾,「好,辛苦你了。」 她瞪大了眼,「就这样?!」 他拿着摺巾拭拭嘴后,突然倾身向前,那双狭长桃花眼在灯火下,映着她的脸,他以魅惑的沙哑声音问:「你想怎样?我都无条件配合。」 她莫名的吞咽了口口水,这家伙在撩妹啊,该死,在诱惑她吗?瞧他这样子有二十吧?古人的年纪,她还是不太会抓啊。 但他一直靠过来是怎样?还爬、爬上桌了?!眼见一张俊俏的脸都要贴上她了,想也没想的,她急着往后,却忘了她坐的椅子没有椅背,一个重心不稳,她整个人往后倒,「砰」地一声,连人带椅跌坐地上。 「噢!」她痛呼一声。 「什么声音?」 厨房外突然传来声音,在她面露惊慌的起身时,灯火蓦地一灭,厨房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厨房外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一抹灯光也跟着移动。 惨了!被发现就糟了!她僵立原地,手突然让人一抓,她被拉到某人的怀里,她惊慌的瞪着置身在一片漆黑中,根本看不清面容的某人,「谁?」 「除了我,还有谁?」男子熟悉的低醇嗓音透着点笑意。 她还想说话,但他温热的手掌立即摀住她的唇,抱着她往另一角落去。 下一秒,两名侍卫拿着油灯往里头照了照,随意瞧了瞧,随即转身离去。 四周又渐渐暗下,楚心恬松了口气,下意识的要推开抱着自己的男人,但他却抱紧紧,轻声说着,「还没走远。」 「喔。」她只能乖乖的不动。 身处黑暗中,所有的感官都变得敏锐,她可以感觉到他宽阔胸膛下的怦怦心跳及坚实环抱着她的臂膀。 他一直清楚她年轻虽小但发育好,只是没想到抱在怀里的感觉会这么好,整个人软乎乎的,像颗刚蒸熟的小肉包,身上也有淡淡的面粉香,在她紧绷的呼吸下,少女的丰盈起伏不时挤压他胸膛的滋味更是美好。 「还没走远?已经好久了。」她忍不住以手指戳戳他,轻轻的问。 他嘴角一勾,热烫的气息就在她的耳畔,沙哑着声音道:「其实已经走很远了,但你好像睡着了,我才不敢动。」 她先是一愣,接着气呼呼的用力推开他,这色胚子,这种状况她能睡吗? 但下一秒,乒乒乓乓声陡起,像是锅子倒地声,不会是她这一推造成的吧? 天啊,那两名侍卫会不会又去而复返?她吓得不敢再动。 男子也安静下来,但能在黑暗中视物的他,清楚的看到她那双圆亮眸子里的懊恼及不安,他强忍着笑意,没说话。 四周静默了好一会儿,也没人再过来,显然那些巡夜的已走到另一边去了。 楚心恬的眼睛也已适应黑暗,能看到男子所在的位置,离她只有三步远,「应该没事了吧?」 他点点头。 她这才摸黑走到灶炉旁,将她放在上方的油灯点亮,却发觉刚刚乒乒乓乓掉落的大汤锅及盖子离他们有一段距离,以男子现在所站的距离及高度,根本碰不到。 她眼内冒火,「你是故意去踢的!」她气呼呼的走过去,蹲下身将锅子跟锅盖捡起重新放好。 他也跟着走过去,「这话冤了,当时那么暗,谁知道我后面有什么?再说了,我也没想到你的手劲这么大,我被推那么远,踉跄退了多少步?我撑住了,是碰到东西,但下意识的又急忙往前走几步,这黑漆漆的,我哪知是往哪里走?」俊脸上尽是被冤枉的委屈神情。 也是,当时那么暗,而且她的力道的确不小。 「对不起,我把你想的太坏了。」她尴尬的又说。 这么干脆就道歉了?男子先是一愣,随即笑了,「没关系,我们收一收,明早都得干活呢。」 「好。」她点点头。 两人小心翼翼的将厨房恢复原状,楚心恬看着他想说什么,他却先笑说:「咱们明晚见。」 第五章 【第二章 宵夜的代价】 明晚?不止!还有第两个、第三个、第四个明晚,一连几个夜晚,这白吃白喝的家伙都准时在她完成宵夜的当下出现,若非身在古代,她都要怀疑厨房是不是被加装了针孔偷拍了。 每一次来,他都只是笑咪咪的聊上几句,大多是「这是什么?」、「真特别!」、「也太好吃了!」云云,然后吃完东西,拍拍屁股走人。 他根本就是来蹭吃的!虽然食材费不是她出的,但她还是付出时间与劳力,这也太不公平了。 「嘿,你连来白吃好几晚,我跟你收点费用不过分吧。」 这一晚,楚心恬看着在油灯下,一边吃着她以白馒头微炸过当面包,中间夹着腌煎牛肉、黄瓜、番茄、蛋皮的美味汉堡,一边频频点头的男子说。 男子大口咽下手中的新鲜玩意儿,满意的咀嚼吞下后,再喝了一口手工现压的果汁,这才抬头看她,「你要赚钱?」 她点头,「有钱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你不就是个奴仆,要做自己想做的事,除非……你想攒赎身费用?」他挑起浓眉看着她。 她没有否认,也没有避开他略带惊讶的视线,穿越至古代,最让她挫败的事就是她无法主宰自己的人生,什么鬼身契! 「看来你是认真的,可是你不过是个丫头片子,搞不好连大字也没识几个,你赎身后想做什么事?」他突然兴致勃勃起来。 「那是我的事,我只问你,你吃我做的东西,付钱是不是天经地义?」她很认真的看着他。 他又咬了一大口手上的美食,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瞅着她那双圆亮分明的大眼,纯纯净净的,竟有一抹坚定。 他几口吃完,再将果汁也喝完了,指了指她自己的那一份。 「这是我的。」她没好气的拿起来吃,每一晚她都得多做一份给他吃,他竟然还敢觊觎她的! 他也没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秀气的吃完她那一份后,才言归正传,「我没钱,但懂点医术,可以帮你看看。」他帅气的拍拍胸脯,再朝她眨眨眼。 呃,虽然人不可貌相,可是……她挑剔的将他从头看到脚,再从脚往上看到他那张愈来愈自得,下巴也愈仰愈高的俊美脸庞,「还是算了吧。」 他倏地瞪大了眼,「小丫头不相信?来吧来吧,我给你把把脉。」 他说来就来,拉过她的手,搭手把脉,屏气凝神,说不出的正经。 她有点儿想笑,他这模样看来还挺有架势的,不过,随着他的眉头愈揪愈紧,看她的眼神透着一抹凝重,她的一颗心也高高悬起。 「啧啧啧,怎么小小年纪身上有寒毒。」他突然想到他十三岁时跟着师父到京城去看过一个约三、四岁的小病人,身中寒毒却是母体带来的,每年他师父都得过去复诊一次。 「寒毒?」她愣了愣,难道每一次全身冻得像冰块就是这个原因? 「别说你不知情,你每个月是不是总有几天手脚冰冷,怎么弄也焐不热,半夜甚至冷得直发抖?」他蹙眉说。 她傻傻的点头,再看着他,没想到他真的有两把刷子。 「瞧你一副呆样,真以为我只会吃啊。」他笑笑的又拍拍她的头。 她这才回了神,没好气的拉掉他的手,「会笨的。」 「你看来也聪明不到哪里去,天生一个呆样。」他说不听的又揉揉她的头顶,刻意将她盘起的头发弄乱。 「喂,你太过分了。」她气呼呼的连拍他的手两下。 她手劲不小,惹得他皱眉,「你这么凶,到底几岁?」 她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十三还是十四吧。」 瞧他以一脸看笨蛋的样子看着自己,她撇撇嘴角,「从我有记忆开始,就是在人贩子间卖来卖去,年纪太小做不了事,就又被转卖一次,出生日也被随意的改过。」 他面露同情,「啧啧,好可怜的丫头。」 她耸了耸肩,「也还好,一人饱全家饱。」 他突然一脸认真的看着她,「好丫头,这么认命,我佩服你!」他再度拍拍她的头,只是这次,下手明显温柔许多,「我明晚就可以拿药过来给你,记得,按时吃一粒,而且得吃上好几年,不能断药,否则药石罔效。」 「好几年?」她咋舌的问。 他抚抚下巴,「是啊,你这寒毒要解就要这么久,都深入骨血了,没个三、五年解不了。」 她咬着下唇,看病是一回事,拿药又是另一回事,「我、我没什么钱的,算了,反正这十几年不也这样熬过来了……噢!」 他突然伸手弹了她的额头一下,手劲还不小,让她疼得叫了出来。 她这一叫,他倒是皱起眉头,又伸手过去替她揉揉,「谁叫你说话不经脑的,寒毒不解,你再熬个几年,整个人就只能躺在床上了,还能做你想做的事吗?」 她无法驳斥,但他话里的关心她是听到了,额头虽然仍有些疼,但她不得不承认他按揉的手很温柔,一点也不让人讨厌,有种说不出的暖烫入心。 「总之,这药呢,暂时就免费,你只要宵夜多准备我的一份即可,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打算。」他笑笑的放开手,看到她额头的那抹红总算淡了些。 她顺着他的话问:「所以,你是船上的随行大夫?」 他笑了出来,「我不是,只是大夫身边的小厮,学了一半就懒得学了。」瞧她突然瞪大了眼,他脸上笑容更大,「你放心,我的医术看你这病还绰绰有余,也不会乱开药方子的。」 她只能再点点头。 他顿了一下又道:「你整理整理,赶快回房去,喔,对了,一直忘了跟你说,在你来厨房时,有个人偷偷跟着你,被我拿木棍朝他后脑杓打了一棍,昏了,你要感谢我也很简单,明天的宵夜加倍。」 他朝她露出一个足以魅惑所有女人的笑容,看到她呆呆的瞠视,这才满意的转身离开。 他这一转身,楚心恬才真的回了魂,她红着脸儿,抚着跳得飞快的心跳,这家伙是妖怪、大妖怪,没事朝她放什么电! 她在心里骂了几句,连忙动手整理,之后才提着油灯步出厨房。 夜间,船上仅有几处回廊、甲板挂着灯笼,有些地方特别昏暗,像是返回她舱房的这条长廊,她走过去,果真见到一个面朝下趴卧的身影,动也不动的。 她一蹲下身就闻到了浓浓的酒味,将油灯再放低,是二厨! 她仔细看了看,后脑杓果真肿了一个包,但她一点也不感到抱歉,站起身来,越过他离开。 翌日,厨房内一如以往的忙碌,众人忙着手上的事,独独二厨显然心不在焉,好几次回头搜寻楚心恬的身影,甚至走到她面前欲言又止,一手摸摸肿痛的后脑杓,又见她一脸疑惑,他皱着眉头走开,就这样一次又一次的。 楚心恬当然知道他想问什么,但她也很清楚装无辜才是上策。 这一回,他再度走到她跟前,终于忍不住的开口了,「你昨晚大半夜来厨房,有看到什么人吗?」 第六章 「大半夜?我在睡觉啊,二厨看错人了。」她一脸不解。 他眉心拢紧,瞪着她那双困惑的大眼,真的有点迷糊了,他昨晚是半醉的状态,难道真是他看错了?不可能!他后脑杓肿了个包可是货真价实的。 「你到底要不要干活?不是要你别再惹她?」大厨忍不住走过来斥骂。 形势比人强,二厨闷闷的走开。 大厨则转头微笑的看着她,「我会罩你的,什么事都可以把我抬出来,知道吗?」 她默默地点头,没说什么。 虽然不想承认,可是看看四周神情各异的表情,有不怀好意的、嘲讽或不屑的……她竟然很期待夜晚的来临,至少,在一样的地方,只有一盏油灯的光亮下,那张对着自己的俊美脸孔总是带着满满的笑意,那让她觉得很轻松,她……算是有了朋友吧? 这一天,时间并没有太难熬,她脑中不时打转着要做什么宵夜给他吃。 终于,忙碌的一天结束,她躺在床上竟然有些睡不着,但她仍逼自己睡,直到生理时钟把她叫起来。 她很快的穿好外衣,先打开舱门,左右看看,确定无人后,这才提着油灯,快步的离开舱房。 今夜,天空云层厚了些,长廊上黑漆漆的,两抹黑色身影伫立在那儿。 「这是主子交代的东西,至于药方上的药丹,制作不易,最快也要五日才能送来。」 「无妨,那时候就将药送到晨州地方官的府第——」 男子的声音陡地一顿,比个手势,另一抹身影立即纵身飞掠到船身旁的一艘小船,在黑暗中迅速离开。 同一时间,楚心恬提着灯笼走过来了,一看到站在长廊的男子,她脚步先是急煞,在看到那张熟悉的俊美脸庞时,她红唇弯弯,继续往前走,压低声音道:「你怎么站在这里?我还以为我来早了,结果你比我更早。」 「你是来早了,但我今晚特别饿,就先来了。」他也回以一笑。 她点点头,以手指指厨房,他接过她手上的油灯,两人往厨房去。 他看着她用少少的木炭升起灶火,用白天早已备好的半成品食材,简单的烘煎处理,轻松的在半个时辰内端出一道色香味俱全的新奇玩意儿。但大多时间,他的目光是定在她身上,油灯柔和的光亮,将她的发丝、面容镶了层淡淡的光,让她看来特别漂亮也特别迷人。 像是察觉到他的视线,她有几次抬头看向他,他笑,她亦回以一笑。 静默的空间,有种温馨的氛围。 她今晚做的是改良版虾松青菜米汉堡,过去她做这类西式速食,都以面包、馒头或是烧饼来包内馅,这回则是将饭煎成金黄色锅巴状,更是香味四溢。 因为是宵夜,她做的不大,但考量到男女食量,她做了两个给他。 瞧他吃得眉开眼笑,楚心恬也觉得今晚的宵夜特别好吃。 他是懂得回报的,喝完她准备的舒眠茶,他将怀里两小瓶葫芦状的药瓶放到桌上,「你听好了,这个是……」 她很认真的听着,讶异于他除了给她治疗寒毒的药丸外,竟然还有晕船药,再听他说着每日吃药的注意事项,她的心暖烘烘的,他比她想像中的还要体贴仔细呢,正要开口说谢谢时,却见他一脸正经的说了—— 「你这药可别让人瞧见,因为我跟你是一样的。」 她一脸困惑,「我们什么一样?」 他突然笑了,再朝她眨眨眼,「你偷偷做宵夜,我偷偷做药丸,懂吗?」 她表情很窘,呐呐否认,「我、我才没有偷偷呢,我真的是被允许可以动用这里的任何食材。」偏偏她不能说他什么,因他偷偷做药是为了她,只是这样很不好啊。 「他允许你?怪了,权尚书生性就不是个大方的,还是——」他突然瞪着她看,「他对你很特别?」他暧昧的目光迅速往她发育良好的身材扫了一眼。 她顿时怒了,「胡说什么?权尚书对我没那种心,他看重我的手艺,哪像你思想邪恶。」 「食色性也,何来思想邪恶?何况,你这种模样,哪里都圆圆的,很可爱啊,他对你特别也很正常。」他突然倾身向前,认真的打量她那张粉白如蜜桃的圆圆脸儿,像在勾引人去掐上一掐,他忍不住的伸出手,见她瞪大眼,他的手瞬间往上,改而拍拍她的头,笑道:「你真的很可爱。」 这家伙在撩妹吗?她没好气的打掉他的手,「别动手动脚,男女授受不亲。」 他呿了一声,往后坐回去,「不是吧,你一个小厨娘也兴演千金小姐的矫情?」 「才不是,但男女有别啊。」 「可我们不是独处一室,而且还一连好几晚了?」他理直气壮的反问。 呃,她死死的瞪着他,却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瞧她一张脸气得鼓鼓又吃瘪的模样,他忍俊不住笑了出来,「小丫头,男女有别不适用在你这丫头身上,对了,今晚又有人在你舱房前后出没,你倒是要真的小心点。」 「你怎么知道我的舱房在哪?我上次就想问你了。」 他耸耸肩,「我有一天当差时,不经意看到你走进去,本想喊你,但怕别人多想,把你视为眼中钉,那就不好了。」 「谁会多想?」她问的直接。 见他的手又要往她额头弹过来,这一次她闪得快,没让他得逞。 他咬咬牙,指指自己那张足以魅惑男女老少的俊帅脸孔,「你这双眼睛要不要本大夫也一块瞧瞧?这船上有九成九的女人,眼睛都黏在我身上呢。」 「噗哈哈哈,你真臭美,我听到的人才不是你呢,虽然,你的确长得算出色了。」 楚心恬是很诚实的,只是,帅哥她在穿越前就看太多了,尤其在法国学艺时,金发碧眼的帅哥可是满街跑,也难怪她对眼前的古代帅哥有着免疫力。 他蹙眉,「不是我那是谁?喔,福王是吧,那家伙天天泡在温柔乡里,只在上层窝着,哪有我这可以满船跑的人魅力大。」 「你魅力大,然后呢?」她问。 「什么?」他难得没听懂。 「人家魅力输你,可还是个高高在上的王爷,可你呢?一辈子当大夫身边的小厮就满足了?」她突然觉得生气。 他开玩笑的哼了一声,「知足常乐,你没听过?」 「你这叫好逸恶劳!医术不都学了一半了,为什么不继续拜师好好学下去?男人就该有成就,怎么可以这么容易就满足?」她碎念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她气得双颊都鼓起来了,这副可爱模样让他笑意更浓,「我爹娘都没说什么了,你凭什么管?还是,你想当我媳妇了?」 他笑咪咪的起身,走到她身边,轻而易举将她连人带椅的转个方向面对自己,然后倾身顺利的将她困在自己跟椅子间。 她抬头看着低头弯身的男人,想也没想的就伸手顶住他的胸口,「你明明可以很正经的跟我说话,干么把自己弄得油嘴滑舌的样子,那我会讨厌你。」 第七章 四目相对,她眸子清澈如水,他则是略带复杂深深地凝视她,半晌他突然笑了笑,直起腰杆。 「笨蛋,我这叫亲切随和。」被她说油嘴滑舌,他半点也不以为忤,反而很自得的坐在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你要这样解释也成,但我正经的问你一句,一辈子都在别人身后当奴才好吗?你好好想想,若是当个医者可以悬壶济世,可以帮忙弱势贫穷的人,你还能自己当主子,这多好,你为什么要如此浪费人生?」她是又气又恼。 他双手交抱在宽阔的胸膛,挑高了眉,将她上上下下瞧上一瞧,再摇摇头,「你说话会不会太老成?还是个小丫头呢。」 「男人跟女人一样,应该都可以主宰自己的人生才是。」她突然忿忿不平起来,「你明明比我有机会,却如此不长进,真是太可恨了!」 她站起身来,闷闷的收拾桌面,从一旁的大水缸里舀了水来清洗杯盘。 他蹙眉走到她身后,小声的问:「你生气了?」 「没有,我又不是你媳妇,你自甘堕落……不是,知足常乐,那是你的选择,我有什么好生气?」她只是气自己,气这种男尊女卑的古代,气她穿越过来时,只是个无父无母无人能够依靠的十岁女童,她气自己什么也无法抵抗,只能屈就这种被套了枷锁的奴役人生,无法挣脱。 一想到这么多憋屈难吐的怨气,她眼眶不由得红了。 他浓眉一拢,「要哭了?」 「才没有,是我洗盘子手劲太大,水溅到眼睛了。」她想也没想的就用手去揉眼睛,竟忘了手上有泡沫,这一揉反而刺痛双眼,泪水真的拼命落了。 「你真的笨!手上全是皂水还去揉眼睛。」 他一边怒斥一边连忙拿了干净的巾子弄湿,轻轻的为她擦拭泪眼,动作说有多温柔就有多温柔。 不知道是否是这样的温柔触动了泪液开关,她的泪水根本止不住,事实上,从来到古代后,她一直过得小心翼翼,就怕被别人发现她的不同,从来也不敢让自己的情绪彻底放纵。 「喂,这啥烂皂水,刺得眼睛这么痛?」他声音都有些慌了。 「我没事。」她声音瘖哑,泪水仍滴滴答答的落。 他轻敲她的头一记,「你逞什么强?不就是想哭嘛,但哭得刚好就好,别哭太多,伤眼的。」他从来没有这么哄过一个女人,事实上,哪个女人敢在他面前掉一滴眼泪,马上就被人拉出去了,见她哭得这么伤心,他的心也跟着揪疼了。 楚心恬管不了泪水,这一次的宣泄全在意料之外。 见她哭得这么伤心,他简直不知所措了,「该死的,你别哭了,大不了我好好学医,好不好?」 这句带着求饶的咒骂,终于让她破涕为笑。 她噗哧一笑,脸上都还是泪水,「我哭干你学医什么事啊。」 他一脸无辜,可手没闲着,拿着毛巾替她擦拭脸上的泪痕,「你不是说到我的自甘堕落,才开始红了眼眶?我知道了,你就想当我媳妇嘛,但我知足常乐,不思长进,无法让你依靠,你才难过的哭,我都了解了。」 她以泪眼死死的瞪着他,这家伙哪来的自信?脸皮会不会太厚! 他还一脸无辜的问:「我有说错吗?」 她没好气的道:「大错特错,你再胡言乱话,明晚就别来吃了,哼!」 他突然又笑了,再朝她眨眨眼,顺手摸一把她柔嫩有弹性的脸颊,「终于有力气骂人了,你收拾这儿吧,我今天被某人的泪水弄得好累,先回去睡了。」 她愣愣的看着他塞在她手里的毛巾,再抬头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身影,这人,真的不坏呢,她伸手摸摸自己的脸,不对,他刚刚是不是趁机吃她豆腐了? 蓝蓝的天空,船静静行驶着。 金碧辉煌的上层楼阁内,雕梁画栋的门柱上几丝绣帘随风飘扬,六名貌美的女乐师正在弹琴,而前方有一如床的软榻,权尚书舒服的半躺卧着,怀里还依偎着他最喜爱的一名美妾。 在他前面,有一镶嵌多色宝石的小圆桌,上方摆放着几盘精致点心及美酒。 他怀里的美妾起身向前,拿起一只镶着宝石的酒杯,坐回他身边。 权尚书搂着她,就着她白嫩如葱的手,喝了一口醇酒,微笑的再看着那些弹琴的美人儿。 此时,一名侍卫走进来,上前拱手道:「大人,楚丫头来了。」 权尚书朝那几名女乐师挥挥手,她们立即起身退了出去,他怀里的美妾也跟着坐起来,但权尚书仍维持着慵懒的半躺卧姿势看着楚心恬走进来。 她上前行礼,神情恭敬的看着长相斯文的权尚书,不知道他今日为何突然要她到上层楼阁? 「从明日开始,你在午餐点心的份量及样式都多做些,这是福王交代的,还有——」他看了一眼在一旁侍候的丫鬟。 该名丫鬟立即走上前,将一小袋碎银交给楚心恬。 「那也是福王赏给你的。」他说。 楚心恬难掩惊喜,脱口而出,「太好了,呃——」她尴尬的看着突然笑出来的权尚书,就连他身旁的美人也低头笑了。 但不管是退回一旁的丫鬟,还是站在另一边侍候的两名小厮,三人的视线很快的对上又闪开,福王赏这笔钱时,他们也在场,可是福王丢出的明明是一大袋沉甸甸的银子,少说也有几十两,现在却只剩一小袋碎银,这个他们可没胆子说出来。 权尚书看着一身淡蓝裙装的楚心恬,他知道这半大不小的小姑娘是个小财迷,也清楚她有多么想要赎身,然而撇开他现在对她厨艺上的喜好,他相信再过两年,她的容貌可不输此刻在他身边的美妾,届时,让她成为自己的人,也在他的盘算中。 所以他对她一向多了分包容,他笑看着她,「福王非常喜欢你做的点心,而船上生活没什么过多的娱乐,他玩了一个月,已没啥新鲜感,每天睡到午后,醒来吃油腻的山珍海味也腻了,他贪鲜,你就多费点心,日后的奖赏肯定会更多的。」 「是。」她喜孜孜的频点头。 一旁的美妾见他的注意力全在楚心恬的身上,不依的偎到他怀中,娇嗲着声音道:「大人,您忘了妾身的事?」 他低头亲亲她的额,再抬头看着白皙素净的楚心恬,「把你叫来,还有另一件事,前几天,你做的一种配茶的饼干酸酸甜甜,她很喜欢,兴致勃勃的想跟你学一学呢。」 楚心恬想了想,点点头,「那是柠檬糖霜饼干,不难做,可是火候拿捏比较难。」 她将如何用蛋、糖、油、面粉等各种材料混合融合成面团,再分成小面团压平烘烤,完成后放凉,另外将糖粉与柠檬汁如何混合,再沾裹在饼干上……她说得很仔细,但一看到美人飘忽不耐的眼神就知道又是一个只是随口说说,想讨好权尚书的女人罢了。 「听来也不难嘛,只是火候?」美妾咬了咬红唇,看向楚心恬。 第八章 「这真的只能靠经验,很难说。」楚心恬说得直接,毕竟古代没烤箱,无法预热,无法定温,炉灶的火太烈抑或是不够热,烤出来的饼干就四不像,难以下咽。 「这……」美人儿娇滴滴的又看向权尚书,眨了眨眼。 权尚书哈哈大笑起来,「好了,那种粗活哪要你自己来?想吃让楚丫头去忙便是,你好好侍候我就成。」 「妾身也想啊,可是,大人将很多时间都花在福王身上,有时还一人窝在房里,要妾身代大人坐在花厅,说是陪福王,却只是看着福王对着两个丫头搂搂抱抱,人家看了,不只无聊,还念着大人,要妾身怎么侍候?」她嘟起红唇,幽怨的美眸瞅着他。 但她这撒娇也是有拿分寸的,眼前的男人并非泛泛之辈,权家更因他的善于钻营攀附,才能从没落士族重新爬到巅峰,他更藉职务之便搜刮油水,出入也讲究排场,连身边侍候的奴仆也都得相貌干净,身形姣好。 这次出使,像她这等美貌女子,这船上就有七、八名,再加上女乐师们,想要在他身边占着位置,可得步步为营,不能让他厌了。 原来是在讨拍啊,竟然拿她当借口了,楚心恬杵在原地,心里嘀咕。 权尚书握着美妾的柔荑,「京城交代了不少事,我得适时回应,写些东西,飞鸽传书回去。」他摸摸她柔滑的玉手,「好了,说说福王昨晚怎么样了?」 「他搂着两个丫头又亲又抱的闹了一整晚,酒喝了好几坛,直至深夜才醉醺醺的让两个丫头扶回房里,估计不过午是醒不过来的。」美妾忍不住埋怨,「皇上找这种人跟着大人出使,也不知是何打算。」 权尚书但笑不语,这里面还有太后跟相爷的盘算,只不过,一个女人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美妾却很不识相,自作聪明的又说,「还是皇上对福王有忌讳?京城不是有传言说无忧阁阁主就是他,而无忧阁这个组织就是福王密谋要为前福王报仇才创的江湖组织?」 闻言,权尚书是嗤之以鼻,「福王不过是个纨裤王爷,哪来的能耐?传言是假的,就你这小傻瓜当真。」 但他就喜欢笨的女人,他要的只是她们的身体与侍候,心计跟聪明都不需要,他低头又亲了亲怀里噘嘴说着「我不依」的美人。 楚心恬好无言,虽然她也认同权尚书的话,但是,这两人谈情说爱可以,有必要将她晾在这里当观众? 无忧阁这名号在京城可说是无人不知,那是一个专门给人解决疑难的组织,小至打听人隐密,大至杀人灭门,只要能开出令无忧阁阁主满意的价格,包雇主高枕无忧,也因为它的使命必达,成为朝廷和江湖人最大的忧患,但从来没人见过无忧阁的阁主。 不过不知从何时开始,有传言说无忧阁的阁主姓魏,也因为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江湖上敬他的人称他为魏神仙,憎他的人骂他是魏魔头,流言传来传去的,竟然传出这个姓魏的就是福王魏兰舟。 她印象可深了,当时她在尚书府后院听到这话时,她身边的奴仆反应很一致—— 「福王是无忧阁阁主,这是天大的笑话吧?哈哈哈——」 「他要是无忧阁阁主,我都是皇帝老子了!哈哈哈——」 她从来没见过福王,但听过荒唐贪玩的福王,也听过能上天下地的无忧阁的种种事蹟,能将这两者摆在一起的人,她只觉得脑袋有洞,而且,洞还不小。 权尚书跟美妾甜滋滋的说着话儿,终于注意到她这根开始神游的木头,这才挥挥手让她退下。 【第三章 一夜之间风云变色】 楚心恬回到厨房,开始忙碌,当晕船的状态又来时,她才想到忘了吃药。 不过一想到塞在怀里的一袋小碎银,心情一好,反胃的状态也好了不少,只是,面对厨房里其它神情各异的奴仆丫鬟,仍让她神经紧绷。 「呿!有人就是有能耐,做做点心就有额外的奖赏。」 「虽然是她亲手所做,但厨房里有些活儿也不是她一人干的,难道不该拿出一些分给大家?真是不会做人。」 「就是,听说福王出手相当阔绰,也许咱们一到尼丹国,她就拿出一大袋钱来,脱离奴籍了。」 四周交头接耳的酸言酸语持续了一整日,时不时的在她身后响起。 这种妒嫉又幼稚的言行,楚心恬没有太多的想法。 事实上,从权尚书看上她厨艺的那一天开始,连先前待她和善的老厨师也变了,甚至对她能跟着出使他国,怒称她根本是抢占他的位置。 她无从辩解,古代尊卑让居于次等的奴仆都想尽办法的要往上爬,她能理解,再加上,她始终相信她一定可离开这种充斥着你争我斗的地方,因此她对同侪们不会特意去讨好,自然也不会委曲求全。 战战兢兢的干完活儿,一天终于过去了。 此时,又是大半夜,在昏黄灯火下,偌大的厨房静悄悄的,自成一小小温暖世界。但她知道再过一会儿,有人会进来,一想到这里,她就笑了。 他虽然油嘴滑舌了些,很爱拍她的头,偶而弹疼她的额头,上回还小小的摸了她脸颊一把,其余倒没有太多不庄重的举止,至少,她没感觉到不舒服。 思绪间,她将两份消夜放到桌上,以温热帕子拭了拭手,正要咬下以清爽蔬果搭配照烧牛肉当内馅的中式割包时,一个高大身影已迅速入了座,拿起桌旁的帕子也擦拭双手后,拿起那看来就好吃的玩意儿大口咬下,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又是笑咪咪的。 他边吃边问里面的食材,没几口就吃光了,心满意足的拿了帕子拭拭嘴,再笑看着她,「我听说你今天拿到福王的赏赐?」 又是这件事!她直接翻白眼,「船上真的没什么事好聊吗?不过是一小袋碎银,搞得我好像拿了几十几百两似的。」 黑眸闪过一道诧异,但很快的恢复正常,「是吗?我也为至少有五十两银,听说福王是个没将钱当钱的人。」 「谁知道,也许他已经掏出太多赏给美人了,剩下的零头才丢给我这小厨子,不过,」她对他一笑,「我已经很开心了。」 可他不开心!他抿抿唇,「你怎么知道他赏美人了?」他拿起放在一旁的茶,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空气中顿时多了一股富含水果味的茶香。 她咀嚼口中的食物,咽下肚后才道:「怎么不知道?厨房里聊最多的就是福王上船后,对着哪个美人儿亲来亲去,左拥右抱的夜夜狂欢,真是的,也不怕纵欲过度,把自己玩到不举,成了太监。」 「噗!咳咳咳——」他猛地呛咳起来,一边没好气的死瞪着她,「咳咳——」 她这才突然意识到这里是古代,男女交谈可没有现代那般随意,她口中的不举在古代男人听来显然太不知耻或是太大胆。 她表情很尴尬,走到他身后,替他拍拍背,「抱歉,我忘了我是在跟男的说话。」 他止住咳,却忍不住回头瞪她,「我看来像女的?」 第九章 她力忍着笑,走回对面的椅子坐下,「不像,不过,你长得很好看,比很多女人都美。」她一点也不吝于赞美,还很认真的打量起他。 他有两道剑眉,一双狭长凤眼黑白分明非常吸睛,再加上高挺的鼻梁,一张唇形姣好的菱角嘴,还有白晳的皮朕,连半点毛细孔也看不到,也许比她的朕质都还要好,这张脸看了近半个月下来,真的是愈看愈好看。 这话显然让他听得开心,一张俊帅的脸笑得开开的,「算你会说话,不过,我还是挺好奇你对福王的评论为什么那么差?」 「评论倒没有,只是,觉得福王辜负了老天爷给他的好身分。」她答得直接。 「怎么说?前福王可是个逆谋分子,你却觉得他儿子有个好身分?」他身子往前,一脸的兴致勃勃。 她很认真的想了想,「有一个叛乱的父亲又不是他的错,人是没有办法选择父母的,何况,他一样承袭了爵位,有钱有权力,应该当一个大大的好人。」 「所以,你认为他是坏人?」他直觉的反问。 「吃喝嫖赌会是好人?」她也直接反问回去。 他耸了耸肩,「也许他心里苦啊,一家子除了他之外,全被斩杀流放,在南方的封地也被皇上收回,他在京城,也得受天子监视,当个没官职的闲散王爷,他除了吃喝嫖赌,还能做什么?」 「他可以修身养性,可以做善事,可以济弱扶倾,有很多正经事可以做,为什么一定要那么堕落的当废物?」她不以为然。 「废物?你真敢说,不怕我把你说的这些话传出去?」他双手环胸。 她直接拿白眼瞪他,拿过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吹了吹冒着袅袅白烟的水果茶,「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你好意思吗,做人要凭良心啊,不然跟禽兽有何差别。」 他半眯起黑眸,啧啧有声的揺揺头,「小小丫头,讲起道理来挺厉害的,不过,你难道没听说过,福王可是威震八方的无优阁阁主——」 「噗!咳咳咳——」她瞪着他,一手气呼呼的指着他,再指着她手上的茶,意谓着他干啥每回都在她吃喝的时候,说些可笑的话。 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伸长了手,去拍拍她的后背,「是你自己笨,还怪我呢。」 她没好气的又瞪回去,好不容易止住咳嫩,她喝了口茶,涧润喉才说:「听说听说,代表就是假的!谣言止于智者。」 他笑看着她,「这句不错,看来你自学的很好,只是,你真的一点都不信福王是阁主?」 她用力点点头,「不只我,全京城相信他是的人,我看也许连十个都没有。」她煞有其事的举起十根手指头。 黑眸倏地一眯,「没十个?你真的很瞧不起他。」 「何止我呀,是他的所作所为让人瞧不起的,不学无术又沉溺温柔乡,一个没有内涵品性的纨绔子弟,他要先反省自己才是。」她叨叨念念的喝完茶,起身收拾桌上的杯盘,一一拿去清洗。 他坐着没动,微微阖下眼,遮住眸中的波动,再缓缓抬头,看着背对自己的她,伸手再拿了桌上两只干净茶杯,倒入茶水,其中一杯,他从袖内拿了一个瓶子,袖遮掩,洒入无色无味的白色粉末。 当楚心恬清洗好杯盘,再转身回来时,讶异的看到每次吃完就拍拍屁脱走人的男人竟然仍倚靠在窗棂前,望着窗外。 她本想开口,但见他神情略显严肃,她还是先将茶壶拿到水槽,清理掉泡得无味的水果及茶叶后,这才再次走到他身边。 他看向她,顺手也将放在窗台上的一杯茶递给她。 她接过手,看着手中也拿着茶杯的他,「你喜欢喝这个?我故意泡得淡点,怕影响睡眠,可是喝到两杯,好像太多了。」说着,她就要将杯子放到一旁。 「我今晚想再多待一会儿,你拿着喝吧,总会渴的。」他先喝了自己手上的那杯茶,再看着她笑道。 「好吧,今天事情多了点,沉静一下也好。」她也跟着喝了一口。 夜色深浓,两人并肩倚在窗户前,凝望着倒映在河上的粼粼月光。 这艘船一直是不分日夜的由家丁轮班行驶,只是,怕惊扰福王跟权尚书的睡眠,夜间的速度会减缓,所以,窗外景致移动的极为缓慢,偶而才可见到岸边的村落灯火,远方好像还有其它移动的船只,闪烁着点点灯火。 这一段航程已临江面,处于较偏僻的区域,两岸多是高山河谷,人烟不多,若非月光如桥,四周是一片漆黑。 楚心恬看了好一会儿,手上的茶水也喝完了,身旁的男人还没说话,但她想睡了,她黎明就得起来干活呢。 她忍着哈欠,不想打扰他的沉思,仅轻轻挪动步伐,想要安静的离开。 「我们也算是朋友,你说说看,你以后想做什么?」他突然开口,再度问了这个他曾经相当好奇的问题。 她回头看他,见他一双看向自己的灼亮瞳眸分外认寘,她不回答好像有点不应该,见到他的茶杯也空了,便接过他手中的茶杯,走到水槽舀水洗净。 他站在一旁,等着她回答。 「我想先恢复自由身,找个风光明媚的小镇,开间可维生的点心铺子,平安度过此生就行了。」说完,她忍不住的打个哈欠,连忙用手遮嘴。 他先是一愣,随即笑了出来,「听来不是什么大志气。」 「我只有一个人,有了大成就也没人可以分享。」她深吸口气,不想让自己听起来很可怜,很脆弱,只是,她怎么突然变得好困。 他同情的凝睇着她,「小丫头……」 她再次以手遮掩打起的哈欠,再朝他揺揺头,「没事儿,反正一个人也很好的,倒是你叫什么名字?我从没问,你也不主动说。」 他莞尔一笑,「这重要吗?」 「你不是说我们也算是朋友?」不行了!她眼皮愈来愈重。 他注意到她眼睛都要阖起来了,「小丫头?」 「对不起,下次再聊吧,我真的好想睡,我先回房了。」她努力的抵抗困意,朝他挥挥手,一手拿起油灯,频频的打呵欠回到舱房,吹灭油灯,几乎是闭着眼的状态下,褪去外衣鞋袜,趴倒在床上,呼呼睡去。 这一夜,楚心恬睡得好深沉,隐隐约约的,好像有什么刀剑锵锵声、吵杂的人声、尖叫及哀号的哭声。 也不知道是什么声音惊醒了她,她迷迷糊糊的在黑暗中醒来,发觉自己头昏脑涨的身体更是沉甸甸,拉开被褥想下床,却发觉手脚虚软无力,她只能挣扎着坐起身,套上外衣后,吃力的穿上绣鞋,摸黑步出舱房。 外头震天的吵嚷声伴随着刀剑的相击声更大了,当她拖着沉重身体缓缓走到灯火通明的甲板时,这才发现甲板上到处死伤一片,船上有的地方还着火了,有些人正在惊慌逃窜,还有不少蒙面黑衣人持刀追杀,但更多的是船上的随侍与蒙面黑衣人正面激烈的厮杀,场面相当混乱。 第十章 不是梦吧?!她用力捏了自己一下,痛的感觉让她混沌的脑袋更清明了。 她紧张又忐忑,怎么办?还是再躲回舱房? 在一片杀戮血光中,一个临风而立的挺拔身影突然吸引了她的目光,她诧异的瞪大了眼,同一时间,一身狼狈的权尚书被两名黑衣人拉上了甲板。 发丝凌乱的权尚书难以置信的瞪着站在船首的魏兰舟,「这些黑衣人是王爷的人?!」 「对啊,权尚书,真巧,全是本王的人呢。」魏兰舟挑挑眉毛笑道。 权尚书窒了窒,顿时语塞。 王爷?!本王?楚心恬难以置信的瞪着那夜夜都到厨房蹭吃的男人,她眼花了吗?她忍不住用力揉揉眼睛,定睛再看。 没错!是他!可那双狭长凤眼充满冻人冷意,一点也不像她认识的他,那张五官俊美的脸庞明明就是他,给人的感觉不一样…… 是了!每次见面,他仅着深色袍服,可此刻,在火光映照下,可以看见他穿着一身领口、袖口都衬了黑底金绣的绫罗绸服,让他整个人充满尊贵气息。 「王爷是疯了吗!胡闹也该有个程度,咱们得到出使丹尼国啊!」权尚书咬牙怒吼。 「咱们?大人真的当本王跟你是咱们?」魏兰舟冷笑的看着脸色一变的权尚书,继续道:「船才行使几日,本王的吃食里就加了点料,当然,死不了人,但依这下毒的量,应该是在抵达尼丹国后,才会暴毙身亡吧。」 权尚书咽了一口口水,「没、没有的事,到底是谁在胡乱造谣。」 魏兰舟双眸一冷,「造谣?这不是权尚书的主子——聂相的强顶吗?」 权尚书头皮发麻,呐呐的问:「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魏兰舟突然大笑出声,「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说本王是无优阁的阁主啊,这不是聂相派人到处散播的?不对,本王忘了,聂相的背后还有个太后呢。」 权尚书的脸色愈来愈白,这个流言的确是太后跟聂相派人去说的,但知情的不过几人,为何魏兰舟会知道? 他惊惧的看着全身充满戾气的福王,正要开口时,「啪」地一声,不知从何飞来一只血淋淋的断臂落在他眼前,他吓得惊叫一声,踉跄的跌坐地上,惊见甲板上愈来愈多的残肢尸首,他喘着气儿,拼命的将身子往后挪移,就怕碰到。 魏兰舟却是阔步上前,来到浑身颤抖的他面前,「其实,本王倒很想当当无优阁的阁主,身为一个可以与朝廷抗衡的江湖组织首领,不管是魏神仙还是魏魔头,听来就很厉害,不是吗?」 魏兰舟从容的蹲下身,直视着瑟缩低头的权尚书,俊美的脸上有着骇人的笑意,「看着本王!」 他怯怯抬头,「王爷,这、那……那都是太后跟宰相的意思,跟臣无关啊。」 「你不是他们最大的爪牙?不是听命要在这一次的出使路上解决掉本王?」 「没、没有。」他冷汗直流,只能抬命抬头。 「没有?你敢否认这一船的人,除了本王贴身的三名小厮外,全是太后、聂相跟你的人?而你们这些人就算不择手段,也要在抵达尼丹国前让本王咽气,再丢入海中,来个尸骨无存?」他眼中冷意袭人。 权尚书简直不敢相信,他全身不断颤抖着,他不懂为何所有的算计,魏兰舟都一清二楚,难道在他、太后甚至宰相身边都有福王的耳目?! 「无话可说?」魏兰舟站直了身子,目光一扫,船上早已倒卧一片,如今站着的全是他的人,「时间已晚,本王也乏了,把他解决了!」 「是!」 权尚书见几名黑衣人朝他走来,他脸色惨白的大声求饶,「王爷饶命啊——」 话语未歇,几名黑衣人同时朝他胸口送上一掌,「噗」一声,他双目大睁的吐出一道殷红血箭,整个人被打飞后直接落在漆黑的海面,消失不见。 楚心恬屏住气息,看着这怵目惊心的一幕,紧紧的以双手捂住嘴巴,她知道自己该逃,但她全身僵硬,动也动不了。 「王爷,全都解决了!」 这时候,一名黑衣人走另一边的甲板上来,朝魏兰舟拱手道。 全都解决的意思是全死了?!她双手陡地一松,倒抽了口凉气。 明明是这么小的抽气声啊,还有风声、海浪声,甚至还有几个濒死的低吟声,楚心恬却感到一道犀利冷光瞬间朝她射来! 当她惊恐的眼对上魏兰舟那双深黝得令人起寒栗的桃花眼时,她下意识的倒退一步……但两名黑衣人的动作更快,他们迅速的朝她飞掠而来,手中刀刃森冷的刺向她! 完了,她喉咙紧缩着,她要死了! 下一秒,黑暗来临。 天亮了,当日光愈渐炽热,船上的血腥味更重,甚至还有着残肢曝晒后的腐肉腥味四溢。 船仍在海面上静静行驶,所有家丁侍从全由黑衣人替代,他们换穿成随行侍从的服饰,有的在甲板上巡视平静江水,有的负责驾船、有的在厨房忙碌,对一些仍未处置的血淋淋尸首,眉头都没皱一下。 在最上层雅致豪奢的楼阁里,一扇半圆刻着花鸟扇形的木窗半开着,海风徐徐吹入,室内则点了沉香,适时冲淡随风而入的血腥味。 魏兰舟好整以暇的坐在床榻前,右手抚着下颚,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床榻上仍在昏睡的圆润少女,这小丫头真不乖啊! 也庆幸他的动作够快,及时飞身过去挡下手下的那一刀,不然她现在已经香消玉殒了。 床榻一旁,排排站着三个高矮胖瘦不一的十岁小厮,他们是福王的贴身侍从,也是拜福王为师,学习医术的小徒弟。 此时,他们好奇的眸光在楚心恬的脸上扫过来扫过去。 「王爷就是大半夜去找她蹭吃的啊,看她白白圆圆的,厨艺一定也跟她的人看来一样的好吃吧?不然,王爷怎么夜夜都去。」说话的是诃子,有一张圆圆的脸,微胖,也是这三小厮里最爱吃的。 魏兰舟以手支着头,看着他所收的三小童中医术最好的诃子,「本王是办事后,肚子饿了,才找她祭祭五脏庙的,什么蹭吃?」 「就是,王爷特别辛苦呢,这一趟出使,只能带我们三个人出来,偏偏,这船上谁都识得我们,我们功夫也不够好,只能让王爷一人忙来忙去的,一下子倒在美人膝,一下子又喝酒装醉,好不容易可以找个人吃点美食,我们就算再馋,也只能吞口水,懂吗?」开口的是莲子,他长得白白净净,相当清秀,却也是三小厮中最古灵精怪的。 「胆子大了啊,毒药的研习打算停了?」魏兰舟挑眉看他。 「别啊,师父,王爷,我不乱说话了。」他急急的捂住口,跟着主子习医三年多来,他最爱的就是捣鼓毒药,让他暂停不是要他的命吗? 诃子跟栀子马上哈哈大笑,主子哪有那么好调侃的?虽然他们也很佩服莲子的胆子,即使每每被主子一句给收拾了,还是很敢说。 第十一章 栀子见福王的眼神又落在床上的人儿身上,「我们出去,让主子也好好休息。」 长相憨厚的他一向是三小厮中发号施令者,有着小聪明,在魏兰舟眼中,也是办事最可靠的一个。 虽然栀子还不识男欢女爱,但跟在福王身边三年多,他看过的女人太多,也看出福王对楚心恬很特别,不然,这一船上的人不会只留下她一名活口。 三小厮向这个从来比较像他们的大哥哥,而非高高在上的王爷行个礼,转身往门口走去。 魏兰舟的目光仍一寸寸的打量着床上的楚心恬,注意到她的睫毛微微动了动,呼吸也稍微变得紊乱,黑眸闪过一道狡黠,他又喊了声,「慢。」 三小厮马上止步,回过身来,在看到福王给的一个眼神后,三人立即走回床榻前。 楚心恬已经醒过来了,可是她害怕的不敢张开眼睛,她想到自己之前说的话—— 「……厨房里聊最多的就是福王上船后,对着哪个美人儿亲来亲去,左拥右抱的夜夜狂欢,真是的,也不怕纵欲过度,把自己玩到不举,成了太监。」 「……可以修身养性,可以做善事,可以济弱扶倾,有很多正经事可以做,为什么一定要那么堕落的当废物?」 「……不只我,全京城相信他是的人,我看也许连十个都没有!」 「……是他的所作所为让人瞧不起的,不学无术又沉溺温柔乡,一个没有内涵品性的纨绔子弟,他要先反省自己才是。」 呜呜呜……该死的,她为什么那么诚实,这些找死的话又要怎么收回来? 但能怪得了她吗?谁能想一个恶名昭彰的福王会在半夜溜到厨房跟她蹭吃聊天!只要一个口令,就会有一桌山珍海味送到他眼前的呀,她真的有股冲动想狠狠的揍他几拳,再质问他这样坑她、玩她,好玩吗?! 「莲子、诃子、栀子,你们来说说,本王该怎么处理她?她可是看到本王的人杀了这一整船的人。」魏兰舟的声音听来冷冷飕飕的。 「杀人灭口,一定要的!」栀子马上反应。 楚心恬紧闭着双眸,吞咽了一口口水,心里在骂,什么烂建议! 魏兰舟嘴角微微一勾,突然笑道:「可是,本王见她皮朕软软嫩嫩的……是了,莲子在炼的那一种毒丹若再加入人皮一味,药效更佳,但活剥的效果会比较好。」 她整个人猛地抖了一下,眼睛闭得更紧,他x的!福王怎么半点人性都没有,再怎么说,他也白吃了她几顿消夜,怎么可以恩将仇报! 魏兰舟抬头,看着正努力憋住笑意的的莲子,以眼示意他该出声了。 莲子深吸一口气,才将语气转得正经,「徒儿谨遵师父吩咐,只是,敢问师父,徒儿该从哪里下手好?」 师父?徒弟?楚心恬搞不清楚也不想搞清楚,她毛骨悚然啊,她要被活生生的剥皮了!怎么办?怎么办? 「先去找把好刀,才能剥得完。」魏兰舟邪魅笑说着。 一阵忙碌、脚步声杂沓的进出。 楚心恬闭着眼,猛咽口水,头皮发麻,全身抖个不停。 突然,她听到有人喊着,「王爷,这把刀削铁如泥呢。」 「王爷,这活儿就让诃子来,诃子好吃,她看来粉粉嫩嫩的,把皮对了后,咬上一口,肉一定很多汁。」 「莲子说得对,我爱吃也很能吃,由我执刀,让我多吃一些吧,王爷。」 「你们说的不错,她这模样看起来就甜,吃起来肯定更甜,好吧!本王允许你们一起分享,不过,肉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比较好入口,动手吧!」 魏兰舟的声音听来就兴致勃勃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还没死呢,当她的面讨论如何剥她的皮、吃她的肉,还一小块一小块好入口,将她一个活生生的人当成分享餐吗? 原本的畏惧在熊熊怒火下转化成勇敢,她气愤的睁开眼睛,视线虽还显模糊,但她挺腰坐起,吼了出来,「你们还算是人吗?!」 声音一歇,室内一阵静悄悄。 楚心恬虽是怒火沸腾,仍因害怕而全身不自主的发抖,却在视线清明后,陡地一愣。 魏兰舟已换穿一袭白色圆领宽袖袍服,整个人看来俊美出色,他姿态轻松的靠坐在椅背,而他前方的圆桌上则摆放一只精致的白玉瓷盘,上头放了一颗粉粉嫩嫩的大桃子,三个约莫九或十岁的小厮,同样穿着一身深蓝窄袖裤装围在桌旁,其巾一名较圆胖者,手中篁着一把小小闪亮的水里刀。 「她眼睛有问题吗?我们不算是人是什么?」 「是啊,姑娘,我家王爷是我们三人的师父,他医术高明,要不要请他替你的眼睛看看?」 「对啊,师父在毒这方面也有专精,姑娘眼睛也许中毒了,看不出来我们是人。」 三名小厮你一言我一语,即使站着,身高也只跟坐着的魏兰舟同高,讲话却刻意绷着脸,显得老成,让人看了发噱。 但楚心恬可笑不出来,她呆呆的看看三人,再看向挑高了眉头看着自己的福王。 魏兰舟朝三名徒弟道:「拿出去吧,桃子剥皮后,你们三人分吃了。」 三人眼睛一亮,兴高采烈的端着盘子退出房间。 魏兰舟笑眼眯眯的走到另一边的软榻,舒服的半坐卧后,这才直视着仍维持原姿势不动的楚心恬,「胆子不小,说本王不是人?」 她吞咽了口口水,勇敢的闷声抗议,「是王爷故意误导,让我以为要剥我的皮吃我的肉,怎能怪我说出那句话?」 「呿,自己笨还有理由?」他好笑的看着她想生气但又不敢发火的圆脸儿,「本王又不是野人,虽然,对喜欢的女人,的确很爱将其吃干抹净,不过,那种吃法……你这个小丫头还入不了本王的眼,本王还啃不下去。」 你要啃,我还不想让你吃呢!她在心中忿忿嘀咕,只是,现在怎么办? 她偷偷的打量这间豪华的舱房,仍是雕梁画栋的,在一大片窗台外甚至还植了一整排的竹子,添了绿意,窗外仍可见一片湛蓝的海,她仔细观察,确定船也仍在行驶中。 可是,船不是失火了?难道半点也没破损?这会儿又是谁来开船?那些黑衣杀手吗?还有那些尸体都丢入海中了吧? 魏兰舟像是看出她眼中诸多疑问,慢条斯理的开了口,「船身破损部分并不会影响行船,至于杀掉的人,原本倒在哪个地方,就还在那个地方。」 见她眼神惊惧的看向他,他露齿一笑,「不过,你不必担心,一切都照旧,这艘船跟本王都会安然无恙的抵达尼丹国,只是中间得额外再停个地方而已。」 魏兰舟手肘撑着头,身体斜坐卧,微微敞开的前襟,露出结实光滑的胸肌,整个人看来透着一抹优雅的慵懒,但这抹慵懒让人紧绷,觉得他就像一只等着要狩猪的黑豹,看似轻松,但好像随时会扑杀过来! 她忍着想跳下床夺门而出的冲动,这家伙一点都不像半夜找她蹭吃时的随和,没有半点威胁性,再想到她昏厥前,他那个令她战栗的眼神,显然他在她面前刻意伪装成另个样子。 第十二章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脑海,对了,她没死,甚至半点伤都没有,那时候……她诧异的看着他,「是你救了我?」 「还算不笨。」他嘴角的笑容俊魅。 但他还是让他的手下杀死全船的人,「我谢谢王爷饶了我一命,可是,你为什么那么残忍的杀光全船的人?你……王爷,这样不对,杀人是要偿命的。」 她很想大声的指正他的残酷冷血,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是怯懦且发抖的。 「对他们仁慈就是对本王残忍,不是他们死,就是本王死,若你是本王,你要怎么做?」他反问。 她不知道,可是……她咬着下唇,声音又更大了些,「冤有头,债有主,船上的人也不是每个人都要王爷的命。」 「那也只能说他们跟错了主子。」他慵懒起身,从容的走到床榻前坐下,「像是我那三个小厮不是活得好好的?你应该不知道吧,这回上船的人,本王身边除了那三个小厮外,其它全是权尚书及宫里指派的人,倒是你……接下来,我该怎么处置你?」 瞧他那张俊脸似笑非笑,一寸寸的倾身向她,她很没用的一寸一寸往后仰,最后是整个人被迫在床上躺平。 她身体紧绷,心跳急速狂跳,再眼睁睁的看着他得寸进尺的上了床,恶劣的侧躺在她身边,以手肘撑着头看着自己。 她想再坐起身,他却立即伸手按住她,以不容驳斥的声音道「躺好!本王想好好休息一下,整整的忙活一夜了。」 你休息干我何事?为什么我也得躺着!对了,整船只剩她一个女人,难道没鱼虾也好吗,她咬着下唇,只能很俗辣的在心里嘀咕,乖乖躺着不动。 室内静悄悄的,她能听见他均匀徐缓的呼吸声,久久、久久…… 她轻轻的、慢慢的侧转过头,看着阖着眼睛的福王,睡着了? 脑海中突然又浮现他站在甲柄上冷血看着杀戮的那一幕,她头皮发麻,接下来他要怎么处置她,要她侍寝?风流成性的福王没女人能过日子吗? 她不要啊!她吞咽了口口水,喃喃低语,「就算你是王爷,怎么说我也煮了半个月的宵夜给你吃,你会感恩的,对吧?」 「我也帮你看病给药,不是扯平了?」他阖着眼睛回答。 她吓了一大跳,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回答,「我我我以为——」 「本王睡着了?你的呼吸跟心跳声那么大,本王怎么睡?」他弃性也侧转身子,面对着她,「你说,咱们是不是扯平?」 「这哪算扯平,你是救了我没错,但若是之后又将我灭口,也不算救了我啊,而且这样你给我的药,我不等于是白吃了?那我什么好处都没有,王爷不还是欠我恩情?」她也知道自己吓到语无伦次,近似强词夺理,但生命诚可贵,她真的不想死。 黑眸闪过一道莞尔笑意,「听起来还满有道理的。」 她眼睛一亮。 他抚了抚下颚,「可是,我已经先报恩了,倒是你……怎么就醒了?」 她听不懂,呐呐的问:「什么意思?」 「我就是看在你让我蹭食的分上,要放你一条生路,才在茶里加了迷药,结果你醒来了,却不乖乖躺着,我问你,难道你没听到刀剑的打斗声?」 她不由自主的点点头,她当然有听见。 「所以说你这丫头能多有聪明?自己找死上了甲板,是你的错吧?」 她只能苦着脸再点点头,但忍不住又开口驳斥,「也不全是我的措,王爷迷药下得重一点,我就醒不过来,自然也没有后面的事了,是不是?」 他黑眸中闪过一丝笑意,但很快又恢复,「不管如何,你知道了这一切,要把你送走是不可能了,」他煞有其事的叹了一声,「可惜了,我还赏了你五十两银,原想说我杀了权尚书后,你不仅自由了,还有钱可以找个风光明媚的小镇做你想做的事,当然,还有你可以吃上三年的药丸也都差人替你备了,我是仁至义尽啊。」 五十两银?!她倏地瞪大了眼,急急的道:「没有啊,权尚书只给我一小袋碎银,可恶,居然吞了我的钱!」 她气得坐起身来,却见福王笑了出来。 敢情她只听到前段话,没听到他的后半段,魏兰舟啼笑皆非。 她尴尬的看向他,「呃,王爷,我真没想到恶名昭彰的你原来这么有人性——」 见他又挑高了眉,她又吞咽了口口水,试着说些好听的话,「我是说,被吞的钱就算了,既然王爷有心让我去做我想做的事,那王爷就放了我好不好?我向天发誓,我绝对不会说出去这整艘船的人都是王爷您的手下杀的。」她还真的高举起右手。 他也坐起身来,看着这张分外认真的小脸,只觉得好气又好笑,这丫头没什么自觉,跟他一个大男人躺在床上说话,竟没半点不自在。 他下了床,回头看她,「不行,谁都知道只有死人不会说话。」 她也跟着跳下床,快步走到他面前,见他伸手要拿茶壶,她连忙抢过茶壶,弯身恭敬的替他倒了杯茶,肠枯思竭的想方法,「那那那……王爷刚刚不是说那些死掉的人都是跟错主子,那从今以后,我认你当主子成不成?」 魏兰舟拿起杯子,喝了口茶,闭上眼睛,想了想,再睁开眼睛看着一脸讨好的她,神态为难,「可是你很瞧不起我,说我是堕落的废物,说我不学无术、沉溺温柔乡,是个没有内涵的轨裤子弟,我要反省自己,还说我吃喝嫖赌,是大大的坏人。」 这人吃饱撑着将她的话记那么清楚干啥?她脸色忽红忽白,小嘴开开阖阖,就是吐不出一个字驳斥。 他也不催她,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再慢悠悠的啜着茶等她开口。 迫得她只能硬着头皮,尴尬的再重申一次,「王爷可以收我当奴才,然后,证明我说的都是错的,是我有眼无珠,可以吗?」 他挑眉轻笑,「你是什么身分,跟你证明我是个好的做什么?又有啥好处?」 她被问的语塞,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算了,本来她穿越过来就是多出来的一条命,老天爷应该是要借福王的手收回,才会让她落入这一团乱中,她认命了! 「好吧,那随王爷了,但让我死得痛快一点。」她说得率性。 瞧她闭上眼睛,一副要从容赴义的蠢样,他忍俊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我逗你的呢,我不会杀你的,要杀你,先前哪会让手下放过你,还让你躺在本王的床上?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啧啧啧,早就说过你一脸不聪明样,还真的蠢到超乎本王的想象。」 笑笑笑,随你笑了,也随你亏了,重点是——她小心翼翼的问:「王爷不杀我了?」 「不杀了。」他说。 她心头的大石顿时落了地。 「不过,你得天天给本王做点心,」见她又瞪大眼,他一顿,笑着揺头,「我话还没说完,你还得当我的贴身侍女,免得你一离开我的视线后,不安分的给本王惹事。」 第十三章 她能惹事吗?这整船上不全都是他的人,他要她当厨娘加侍女,她能说不要吗?识时务者为俊杰,她不敢抗议只能努力的鼓起勇气,问问权益,「那我做这些活儿有钱可拿吗?」 魏兰舟挑高浓眉,对她的天真大胆是啧啧称奇了,他一指弹向她的额头,满意的听到她发出哀叫,「你的命在本王手上,还想要钱?没有!还有,别想打混摸鱼,否则你就死定了。」 她一手捂着发疼的额头,这家伙原来这么胰黑,根本是个大魔头,比权尚书还过分,她这是替自己找了个黑心肝的坏主子了? 【第四章 成为厨娘兼丫鬟】 楚心恬没有太多时间去印证那一点,因为船行驶不到一天即在临江的晨州靠岸。 临江处还停泊着不少大小船只,上下船干活的船工甚至在岸上走动的老百姓,见到这一艘豪华非凡的大船缓缓停靠时,个个都一脸好奇,停下脚步观看,但在船身停靠后,众人一看到甲板上散乱的尸首残肢,不仅脸色大变惊呼出声,更是骚动起来,有的跑,有的躲,有的不知所措。 而在船上放下梯板时,只见几名身形高大、神情冷峻的侍卫伫立在那儿,让一些胆大的人也不敢靠近。 其实福王早已让人通知晨州的地方官,因此等不到半炷香时间,地方官徐善就乘坐马车,带着一群骑马的衙役匆匆赶至。 害怕又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的老百姓窃窃私语地在岸上围观,一见这群官兵,主动的让开一条通道。 徐善下了车,领着一行人快步的拾阶登船,惊见一片染血甲板上或机或仰的众多尸首,那干涸血渍及扑鼻难闻的气味,让每个人都面色惨白,徐善除了恶心欲呕外,更是心惊胆颤,他忍不住抬起长袖遮住鼻子,皱着眉头,急急吩咐手下处理尸首及清洁船身。 「徐大人,福王在里面。」 船上一名侍从向他示意,他点点头,跟着他走,却也忍不住念了该名侍从,「怎么不处理那些尸首?」 「王爷交代,待徐大人上船后才处置。」该名侍从恭敬回答。 徐善只能撇撇嘴,当他双脚踩在沾染血渍的甲板上时,心里觉得很不舒服,只能时不时的憋着气儿,忍受难闻的气味,一路往上直到最上层的舱房。 这间精致豪奢的舱房显然没被血染过,一切看来整齐有序,空气中还有着沉香味。 徐善迅速打量房间,一边往里走,一眼就见到半躺在床榻上的年轻男子,不由得一愣,他早听闻闲散福王俊逸非凡,窕容风华,看来传言不假。 敛下心中的惊艳,他上前拱手行礼,「微臣徐善参见王爷。」 「徐大人来了啊,」魏兰舟虚弱的半躺在床上,脸上可见余悸犹存,唇色也微微发白,但这一点也不损他出色的容貌,「本王见到大人,心里这才真的定了,昨日水寇突然上船,敌我对战,死伤甚多,连权尚书也惨死,若非还有一些舍身护住本王的侍卫,本王此刻早已……真是吓死本王了。」他白晳修长的手轻轻的拍抚胸口。 楚心恬安静的站在床前一侧,另一侧则站着莲子、何子及根子,因三小厮头低低的,她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但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平静无波,只是…… 她的目光悄悄的飘到魏兰舟那张似陷于惊惶的俊颜,这家伙要是活在现代,绝对可以轻轻松松的摘下一座奥斯卡奖,真会装呢! 徐善大约三十多岁,长相魁梧,比较像武人,乍见一个美男子如女子般柔弱,竟看得怔愣,忘了说话。 「徐大人?」魏兰舟垂下眼眸,遮住眼中的狡意。 徐善这才回了神,「呃,下官己听王爷派来的人说明状况,也已派人去追查,只是,此江域多年平静,下官真不知是何方来的水宼肆虐,不仅惊扰王爷,连权尚书也遭横祸。」 「此事,你派人好好查查,事关水域安全,不得轻忽,另外,也替本王写封信派快马送到京城。」 魏兰舟见他点头,想了想又道,「本王要在你的官邸休憩几日,你派人将船上修缮打点一番,再添些人随船干活儿,本王还有出使的重要任务,不能担搁太久。」 「王爷派来的人,已经说明王爷的需求,所以下官都已准备好了,王爷现在就可以离船,随下官回官衙。」徐善恭恭敬敬的拱手道。 魏兰舟满意的点点头,在床榻坐起,看了一旁的楚心恬一眼。 她愣了愣,他眯着眼瞪她一眼,再看了一眼摆放在床下的鞋袜。 她这才明白,连忙走上前,在床榻前蹲下,重了摆放在鞋上的抹子,看着他那双洁净的大脚丫,认命的替他套上袜子,再帮他穿好鞋,这才起身退到一旁。 魏兰舟微微一笑,伸手拍拍她的头,「做得不错。」 又拍她的头,她想翻白眼,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在看到徐善好奇的目光看向她时,她连忙将头垂得更低。 「走吧,徐大人。」 魏兰舟率先步出舱房,徐善连忙跟上,三小厮接着随行,在楚心恬仍在想着要不要同行时,魏兰舟象是脑后也长了眼,头也不回地开口,「楚丫头,还不跟上来。」 她一愣,连忙快步跟在三小厮的身后走。 徐善的确已经做了安排,有些人留在船上,有些人则跟着魏兰舟前往他的官衙,而他显然也很清楚福王的喜好,光是来接人的那辆金灿灿的马车,差点就没闪瞎楚心恬的眼睛。 围观的群众仍然不少,显然这些老百姓们已经知道这船的主子就是狼藉声名的福王,于是,当他们现身甲板上,四周就出现不少窃窃私语。 「那是福王,天啊,俊得像神。」 「他真好看啊。」 「他的运气好啊,连权尚书也死了,但由他出使尼丹国,会不会出事啊?」 叽叽喳喳议论声不断,魏兰舟只是笑眼眯眯的率先下船,步向马车,徐善一行人仍跟在身后。 在魏兰舟上马车后,徐善也要提脚上车,却见他挑高眉,挥了挥手,徐善尴尬的退后,车帘垂下,没想到,魏兰舟又掀开车帘,指了指楚心恬,「上来。」 她一愣,见他又朝她勾勾手。 好吧,有这样的主子她也算拥有特权,这贴身丫鬟的身分竟比地方官还大,她困宭的向徐善行个礼,才快步的上了车。 徐善只能无奈的上了马背,这个闲散王爷他是打心底看不起,但皇族的身分摆在那里,他不虚伪应付一番也不成。 他一挥手,策马而行,马车也跟着动了,莲子等三小厮及几名随侍则很认分的步行跟上。 车内,魏兰舟跟楚心恬面对面坐着,车内宽敞,壁面贴了精致的丝绣彰显贵气,软硬适中的座位上还摆放着几个软垫,得以塞在腰后,魏兰舟就塞了几个,坐没坐相的,嘴角微勾,邪魅的看着她。 她正襟危坐,刻意低头避开他的视线。 过了一阵子,马车里一片静悄悄的,她偷偷的抬头,这才发视他双睑有点黑,睫毛下的阴影,让他看籴潘了点疲夤。 第十四章 他好像真的很累,想到他曾说的,他忙了整整一天……这个人,她是真的看不清。马车行驶了好一阵,终于停下来,在车停的刹那,魏兰舟睁开了眼睛, 看到的是楚心恬靠着窗,似乎在沉思。 「王爷,官邸到了,请下车吧。」 徐善的声音响起,同时,车帘让人掀起。 楚心恬看向魏兰舟,他权朝她一笑,示意她先行下车,她只得先行,日央入眼帘就是徐善及他身后一片黑压压的人头众 接着魏兰舟下车,一见徐善带领衙役婢仆俯首低眉欢迎他的浩大排场,让他不由自主的霜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 这一笑,可谓光芒万丈,众人不禁看傻了眼,魏兰舟还邪魅的频放电,含笑的扫过一谁脸红心跳的丫头。 这家伙一定要这么张扬吗?楚心恬真的很无言。 魏兰舟也不是没有注意到她努力想忍住翻白眼的表情,对她这些可爱的神态,他其实还挺喜欢,甚至是享受的,所以,他站定原地不动,黑眸藏着几分的兴致盎然,伸出一根手指头,往徐善勾了勾,示意他靠近自己。 徐善不明所以的走近他,他侧过身,在他耳畔交代几旬话。 徐善先是一愣,这才连忙点头,叫了府中总管过来,低声交代着。 总管立即退下,找了两名壮丁跟他快步的进入官邸。 不过一会儿,楚心恬就看到一种她在韩剧还是古装剧里看过的小型人力抬轿。 而伟大又懒得走的福王就坐上那玩意儿,让两名高大男丁揺啊晃的,手中还搧着他不知打哪儿拿出来的金边折扇,揺啊揺的,招揺无比的进入官邸。 徐善将魏兰舟一行人安置在官衙的一个精致别院,不管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庭园花卉,都可看出是出自名家之手,而花厅与内室更是布置得美轮美奂,摆设的家饰与家具看来皆很昂贵。 此时,魏兰舟已舒服的躺卧在床榻上,内室的左右两边同样是三小厮与楚心恬排排站。早在一刻钟前,他让莲子、诃子及栀子同楚心恬自我介绍,因此她现在知道这三个十岁少年除了侍候福王之外,也真的向福王拜师习医,但仅在私下相处时才会称福王「师父」。 然而又多知道一个秘密的她,再一次的被魏兰舟警告,饭可以多吃,话就得斟酌着点说。 楚心恬只是点头,没说出口的是,他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她其实并不怎么相信他的医术会高明到可以收徒的程度,想想,一个日日沉溺在温柔乡,没传出做过什么正经事的闲散王爷会有什么逆天医术?误人子弟比较可能。 不过,他的确诊断出她的陈年寒毒啊,她心里又冒出另一个声音。 所以,这个人藏得很深,一想到他在甲板上那阴戾的神情,她不由得又吞咽了一口口水,这种人也许是精神分裂患者,她最好还是战战兢兢的,免得误踩地雷。 魏兰舟边休息边瞅着楚心恬,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清楚传递着她思绪的种种变化,有趣得很,让闲闲没事干的他起了逗弄之心,「丫头,你在想什么?」 室内只有她一个女的,楚心恬一愣,马上绷紧神经,毕恭毕敬的躬身回答,「没有,没想什么。」 他挑起浓眉,「不敢说?怕本王?」 「是她不想撒谎。 他呵呵笑了出来,「这可不好,本王很享受你的没大没小跟畅所欲言哪。」 你享受,我又不想找死!她没好气的在心里嘀咕。 「别怕,你说真话,本王保证不罚你。」他又说。 她哪敢说真话,他以为她真的笨吗?她揺揺头闭嘴不说。 他坐起身来,像在招呼小狗似的,伸手朝她挥了挥,迫得她不得不走近,他再一探,她心不甘情不愿的再走近,直到双脚都抵到床边了,他才满意的开口,「你说直话,我不罚外,再给一两银,这也是你日后可以重到薪俸的唯一方法。」 她眼睛倏地一亮。 主子那么大方的人,竟然只给一小锭银?三小厮迅速的交换诧异的目光。 不过楚心恬一向不贪心,何况动动嘴皮也没花多少力,只是有些话得先说清楚,「实话都是不好听的,而口说无凭,请王爷白纸黑字立个约,喔,我可是识字的,王爷别想糊弄我。」 三小厮诧异的瞪大眼,这丫头脑子没坏吧?竟敢做出这样的要求,但更令他们错愕的是,王爷还真笑着应了,让他们取来文房四宝,下了床有模有样的写了一张真话无罪,还有一锭银可拿的字据,最后写上今天的日期才交给她。 魏兰舟笑容满面的坐在椅子上,瞧她极为慎重的看了那张保命符,再吹了吹墨汁,然后宝贝万分的折好,揣进袖子里。 「真的看得懂?你不懂可以问。」他待她就是特别好。 但她不觉得,只认为他瞧不起她,「我知道很多人都以为当奴才的没机会识字,但我就不同,我可是利用各种机会,暗暗的自学。」这也是她对外的一贯说词,不然,质疑她为何识字的大有人在。 魏兰舟面露赞赏,「不错,你很上进,现在你要的到手了,可以说说刚刚心里在想什么了吧?」 「那个,我刚刚在想,王爷的医术好像还行而已,却收了莲子、词子、栀子在身边,根本教授医术是假,侍候差遣是真。」她吞咽了一口口水,直视着脸上含笑的魏兰舟,这是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然后,我想到我身上的寒毒,王爷却诊断出来了,可见也有三两下功夫,只是,我又想到王爷让手下杀人也不眨眼,就可以知道……爷这个人藏得很深,日后,我得小心翼翼的侍候,免得一不小心得罪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三小厮眨了眨眼,这丫头也太实诚了,要她说真话就真的全都说了? 魏兰舟倒是忍住笑意,对她这一席话并不意外,「还有呢?」 他再看了栀子一眼,栀子先愣了一下,随即明白的从怀里拿出一银袋,从里面拿出一两银交给她。 她眼睛含笑的收下,放入袖内的暗袋,「我是觉得王爷人也不是太坏,如果真有逆天医术,就大方的让外面的人都知道你有这样的能力,你可以悬壶济世,去给需要的老百姓看病,也可以扭转外界对你的坏印象。」 「本王身分够高,日子过得那么逍遥自在,何必纡尊降贵的去悬壶济世?光想就累人,何况,本王压根不在乎外面的想法。」 她笑意一收。 他脸上笑容却更大,「再坦白点的说,本王的医术也的确如你所言,只是学个几招玩玩,偶而唬唬你这种笨蛋而已,为人生添点乐趣,又瞎猫遇上死老鼠,寒毒这病情正好有学到。」 她难以置信的瞪着他。 「只是,老说你是笨蛋好像也不对,你猜中了我收莲子他们为徒,除了过过当师父的瘾之外,也真的是留他们在身旁侍候。」他神情莞尔。 她眼中隐隐冒出怒火,再气呼呼的看着三小厮,「你们听到没有,你们不生气吗?他坦白了。」 第十五章 三小厮揺揺头,不明白有什么好生气的,若没有王爷,他们三人应该还在外头没街乞讨过活。 「你们——」她气急败坏的又看向魏兰舟,「你不觉得愧疚吗?」见他无辜的揺头,她更火大了,「王爷!莲子他们将未来托付给王爷啊,王爷就有责任有义务要教好他们,可是你既然没有能力,就不该耽误他们。」 魏兰舟抚抚下巴,「他们是自愿留在我这个身分高贵的主子身边,跟着过好日子,哪里不好?」 「当然不好,人不是过好日子就好,要过得有意义啊,醉生梦死算好吗?再说了,王爷身分高贵又如何?还不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跟我们有什么两样,三头六臂了吗?说白了,不过是投胎投的好罢了。」瞧他这满不在乎的样子,她连珠炮的吼了一大串话。 瞬间,室内静悄悄。 三小厮目瞪口呆的看着她,魏兰舟也挑高浓眉睨着她。 完了!她是白痴吗?怎么就是管不好自己的嘴……她懊恼轻拍自己的嘴巴,闭上眼睛,准备受死了。 「你说的其实也有点道理,不过——」魏兰舟突然轻吹一声哨音。 她甫张开眼,就见四名蒙面黑衣影卫瞬间掠窗而入,一字排开的站在魏兰舟面前,她顿时杏眼圆睁。 他眼中含笑,重复她的话道:「身分高贵又如何?」他又张扬的连吹两次哨音。 她眨了眼,又再眨个眼,屋里已经四个、八个、十二个黑衣人悄然而立。 她呆若木鸡,瞧着笑看自己的福王,突然间明白,他这是在告诉自己,身分高贵也没如何,只不过多了三头六臂,不,能多好几头好几臂。 一个闲散王爷身边的暗卫阵仗居然这么大,他该不会如一些极少数的京城百姓所说,真的有什么叛逆谋反的大阴谋吧? 魏兰舟一个眼神再加个手势,黑衣人便如同鬼魅般咻咻咻的消失在室内,只留一开始站立的四名黑衣人。 她咬着下唇,看着魏兰舟的表情已经不同。 魏兰舟却要四名黑衣人拉下面巾,再要她移动步伐,走到四人面前。 她硬着头皮照做,发现自己的高度都只到这四名高大威武男子的胸口。 「丫头,把他们的面容看淸楚,这四个是本王最倚赖的暗卫,更是高手中的高手,从今而后,他们四人会轮流的隐藏在暗处监视你。」 见她难以置信的回头瞪向他,魏兰舟轻笑,「你没听错,所以日后你得切记谨言慎行,只要『对外』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或做了不该做的事,他们就会替我取了你的小命。」 她心惊胆颤的缓缓回头,一一打量四名暗卫,他们个个面貌不太友善,有杀气呢。 魏兰舟瞧她一脸忐忑,突然笑咪咪的问:「你觉得我带着这四大暗卫回国后,百姓们会相信我是无优阁阁主吗?」 她愣愣的又回头看他,他话题大跳跃,她还没回魂呢。 「若是刚刚那样的阵仗还不够,本王另外也养了不少江湖人当下属,若是让他们一起现身,算算也有上百人。」他一脸认真的看着她,「你觉得人数够吗?反正,京城早就传得沸沸扬扬,虽然相信的人少,如你说的,可能不到十个人,但你刚刚那一脸惊吓的样子,若是全京城百姓也同样以那表情看着本王,肯定好玩啊,本王真的很想过过当无优阁阁主的瘾。」 这一席话,让三小厮惊讶的频频交换目光,就连一向严谨的四大暗卫都面露诧异,但很快恢复原来的面无表情。 楚心恬看着福王像个稚气的孩子,一副期待等着圣诞节到来,想拿圣诞老人礼物的渴望神情,她只觉得头上乌鸦满天飞。 当然,她也听懂这一席话的另一个意思,也就是他不是无优阁的阁主。 然而有那么一刻,她竟怀疑他是扮猪吃老虎,是真的阁主……她头脑昏昏,看着他双眸灼亮的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只好开口道:「从来没人见过无优阁阁主,王爷想冒名顶替当然成。」反正,还是不会有多少人相信的,但这句话她就不说了。 「你说的是真心话?若是真的,我再来就有事做了,想想怎么一鸣惊人。」 瞧他笑得眼弯弯,她忍不住又道:「但王爷真的想要那么做吗?无优阁树敌不少,会不会王爷还没过完瘾,命就丢了?」 魏兰舟抿紧唇,皱眉道:「听来是有点不太好。」 反应极快的栀子立即上前拱手,「王爷,楚姑娘这话说的倒实在,王爷不也特别派人打听过无优阁吗?他们杀的全是十恶不赦的江湖恶徒,也杀了朝中一些重要大臣,是朝廷跟江湖人的眼中刺啊。」 「是啊,无优阁阁主根本无人见过,虽然莫名其妙的传出王爷就是其主,但王爷不也查出来了,丢出这些流言的就是当朝的太后跟聂相那一派的人。」 她诧异的看向一一站出来说话的三小厮,这事诛及宫斗?不对!她马上捂住耳朵,老天啊,她真的不想再听到任何秘辛,因为知道得愈多,死得也愈快! 她这个掩耳动作瞬间逗乐了魏兰舟,她真的太好玩了。 说她笨嘛,有时反应也挺快,不过,她不想听下去,他怎么会让她如愿,他可是辛苦的铺梗铺到现在呢。 他刻意凝聚内力,让他要说的话顺畅的传入她耳朵,「太后一党放出这流言就是要陷害本王的,为的是让皇上以为我居心不良,安个罪名除之。没想到,本王声名浪荡,相信的人寥寥无几,让太后一党恨之入骨。」 楚心恬吓得下巴都要掉了,太奇怪了,她明明紧紧捂住耳朵了,怎么福王的声音却这么清楚?她呆呆的眨眨眼,困惑的看向坐在椅上,笑看着她的魏兰舟。 三小厮跟四大暗卫都有点搞不清楚主子在想什么,他们以为是楚心恬看到王爷残酷的另一面,所才故意混淆视听,让她跟外界一样,误认他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但为何王爷又让她听到太后、悬相与他互斗的内幕?王爷这么信任这个丫头吗? 「不想听吗丫头,那下去吧。」魏兰舟像赶狗似的,朝她挥挥手。 楚心恬困惑的看着他,她还是很清楚的听到他的声音,为什么? 她放下捂耳的双手,神情复杂的向他行个礼,退了出去。 楚心恬一离开,魏兰舟便见三小厮及四大暗卫面带疑问的看着自己。 魏兰舟心情甚佳的喝了口茶,眼中含笑,「你们不觉得她很有趣吗?」 他们大概明白了,这是王爷的恶趣味,拿楚心恬当此次远行的休闲娱乐呢。 魏兰舟让三小厮退下,他还有正事要交代四大暗卫去办。 他先指定其中的南昱去盯着看来心事重重的楚心恬,其它三名暗卫长卿、远志、决明得带着其它暗卫潜伏在这宅院四周,除了提高警觉,还得盯着徐善的一举一动。 他交代完毕后,再汷看向长卿,「京城的老妖婆踉聂相在忙什么?」 第十六章 主子能叫太后老妖婆,但他可没那胆子,「禀王爷,太后替皇上的后宫又挑选了十名美人,其中三人封为妃嫔,都是太后娘家的后辈。」 「老妖婆这一招用不腻,对本王如此,皇上也是如此,一来是怕我们身边的耳目太少,二来,就希望我跟皇帝醉卧美人膝、日日思淫欲,我成了浪荡好色之徒,少帝再博个淫乱不思朝政之名,老妖婆临朝听政可就名正言顺了。」魏兰舟嗤之以鼻道。 不过,他随即笑得十分愉悦,老妖婆及聂相从来不知他不是个任人欺负的主儿,这半年来,他可是暗中让人送了礼物到老妖婆的寝宫,而且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聂相为讨太后欢心,也在王爷离京后,私下引进三名相貌极佳的年轻男子,他们伪装成太监,专门侍候太后。」长卿继续拱手报告。 「太后思淫欲,聂相投其所好,这两人还真合。」魏兰舟抚着下巴,陷入沉思。 长卿、远志、决明静立一旁,不敢扰其思绪。 半晌后,魏兰舟才笑着下决定,「好,派人通知让咱们的人先停药。」 三人不由得一愣,太后生性冷情重权势,在情欲上放纵不太可能,但若有外力相助,便成了可能。 于是,在半年前,主子即交代宫中耳目,在太后这宫的饮食加入少量会引发女子情欲的药,这款药还是主子自行研发会让人提高情欲的春药,依太后所吃的量,累积个十日,即会让她欲望高涨,由于吃的量少,尽管天天有太医把平安脉,也把不出任何异样。 此计,是主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等类似药物,在主子府第内总有美人儿想方设法的要主子吃下,让主子日日沉溺欲海,而主子虽识破此计,也不得不配合演出。 但主子却要他们的人停药?虽然不解,但他们唯命是从,拱手称是。 魏兰舟在处理完这些事后,短暂小睡片刻,徐善即派人过来询问,可要用晚膳? 时值夕阳西下,魏兰舟点了头,却要垢子叫楚心恬端盆温水进来侍候。 楚心恬住的房间与魏兰舟只隔三间房,在见到自己换穿的衣物、魏兰舟给的药瓶,甚至努力存下的钱袋都好好的放置在房里时,她是惊讶的。 但在想到他都能在无声无息下,派人击杀权尚书等一船人,这些物品出现在这里便也不算什么了。 方才在栀子来叫她以前,她也累得小睡一会儿,因此,这会儿端着铜盆走进来时精神好了些,只是头发来不及整理,有些小乱。 在莲子的提点下,她先侍候魏兰舟洗脸,再踮高脚尖为仅着内衫的他套上一袭月白色袍服,但在他示意要她梳理他一头披于后肩的长发时,她面露为难,她不知怎么替古代男子束发啊。 在魏兰舟一个眼神下,莲子走过来,以口说教学,一个指令一个动作,让楚心恬拿着乌木发梳,一绺一绺的梳理着主子的一头黑亮长发,再以玉冠束发,一个绝伦出色的男人就出现在众人眼前。 魏兰舟满意的看着她,「不错,手挺灵巧的。」 她只能点点头,心里提醒自己他是主,她是奴啊。 「呃……王爷你做什么?我的头发……」她也不知道他怎么办到的,大手在她头上转了几下,她盘起的辫子就掉落下来,而且还瞬间如丝缎般散开。 魏兰舟伸手拿起梳子,替她梳理几下柔润如缎的发丝,手一翻再一转,不过三两下,就将她拉到梳妆镜前坐下,「我的丫鬟头发不该像鸟巢。」 她看着镜内的自己,仍是她习惯的盘发,方便她在厨房干活,但她自己是练了一年后才能快速盘好,这个身分高贵的男人怎么会梳女子的发式? 她凝睇着笑容满面的他,这个男人,她真的看不清,而栀子三人却仍表情如常。 「王爷女人多,也识情趣,会替女人盘发,但我何德何能——噢!」 魏兰舟没让她把话说完,直接拍了她的后脑杓一记,丢了一句,「笨蛋!」举步就往外走。 诃子及栀子忍着笑意,匆匆跟上,莲子落后一步,经过她身边时,低声道,「你脑子不好,眼睛也很不好,还不跟上。」 她揉揉后脑杓,谁脑子跟眼睛不好?魏兰舟喜怒无常很难侍候呢!她嘀咕着,还是乖乖的追了上去。 星月交辉下,徐善设宴地点就在户外,前有廊桥花园,后有假山流水,居中是精雕细琢的大亭台,四周园点上灯笼,还系着随风飘扬的纱帘。 府里奴仆战战兢兢的站在徐善身后,恭迎福王。 待魏兰舟坐定,三小厮与楚心恬站在身后,看着徐善笑眼眯眯的跟着落坐,身后奴仆立即上前为两人的酒杯添酒,再退后站定。 眼前这桌热腾腾的山珍海味,不管是盛盘的瓷器或碗筷茶杯,皆精致昂贵,可以看出为了招呼这名懂得享受也很敢享受的闲散王爷,徐善均以最高规格来招待。 但为了等这个贵客上桌,徐善早已饥肠辘辘,偏偏贵客始终不举筷,先是看看眼前这入夜后的庭园灯光美景,又见在一旁待命的乐师及舞伶,他笑容满面的要他们先奏一曲再舞一曲。 「王爷,边看边用餐吧。」徐善笑笑的拿起筷子。 「徐大人,本王认真想过了,袭击本王的水寇肯定是提前得到捎息,而且目标就是为了杀本王……」 徐善神情一变,「王爷怎会如此想?」 「大人不知,存活的下属说,有听到水寇说了句『福王一定不能活』,但本王就是有老天爷庇佑,这才活得好好的。」他拍拍胸脯,还双手合十的向天拜了拜,再看向徐善,「不过,这船上几十条人命,徐大人一定要想办法找到那帮水宼,剿了他们的窝,这才能保障咱们王朝百姓在此条水运的安全。」 「是是是,王爷说的是。」徐善只能尴尬点头。 「但话再说回来,」魏兰舟一双迷人的桃花眼,在这装饰得金碧辉煌的亭台转了一圈,露出闪闪贪婪之光,端着酒杯的手指轻轻扣了扣杯身。 「本王在船上的地方被水宼搜括了,一匣子的银票跟金子不翼而飞,这出使他国,很多事都得打点。」他笑咪眯的看着脸色再一变的徐善,「说来,这为皇上办事,为朝廷出一分心力,也是一种光荣,待本王出使回来,一定会向皇上说清楚,是谁替皇上分忧解劳。」 这话说得诛心,意思是徐善若不拿出钱来,魏兰舟同样也会向皇上说他不愿意为皇上分忧解劳,楚心恬觉得福王实在很贼。 徐善笑得极僵,「是,下官一定会准备的。」 魏兰舟这才端起酒杯,豪爽的一饮而尽,当徐善身后的奴仆上前斟酒时,他挥了挥手,以眼角余光了身后的楚心恬一眼。 她认命的上前,为他的空杯倒满酒后才退回原位,对四周打量自己的好奇目光,尤其是徐善的视而不见。 「徐大人,本王这一回出使,权尚书带了不少侍妾同行,本王却为了要展现对这次出使的看重,再加上府里近百侍妾也搞不定的状况下,就一个也没带。」 第十七章 魏兰舟倾身向前,朝徐善眨了眨眼,「反正,外面的女人还会少吗?呵呵呵……」 「呵呵呵……」徐善也只能跟着笑,但心里隐隐在冒火了。 「不过,本王不爱什么良家妇女,有经验的美人才好玩,大人同是男子,应该懂的。」他邪魅的挑眉。 「是是是,下官一定好好安排。」徐善表面客套,笑得和善,心里却只想将他大卸八块,又要钱又要女人,还得添些奴才上船去,他以为他是开善堂的? 楚心恬有点……不,是非常无言,福王就这么大刺刺的跟徐善要女人来侍候?她过去真的把他想得太好,还他视为朋友,夜夜备消夜,如今看来,他根本是一个好色贪财又杀人不眨眼的大奸人。 陷于思绪的她,压根没发现音乐没了,舞伶也没跳了,更没察觉自己成了众所瞩目的焦点,某人连唤她几声,她也没听见。 还是栀子拉了她的袖子一把,她眨眨眼,看着他圆圆的脸向前方一转,她也跟着一转,视线就正对着不知何时回头瞪她的福王。 「你这丫头发什么愣?你可是本王御用的点心大厨,还不快干活去!」 她眨了眨眼,她这是被点名了?可是那一整桌菜还不够他吃吗?他根本连动都没动啊!徐善也面带不解的扫过桌上的多色大拼盘、韭黄虾球、腐乳卤肉、酸辣醋鱼、牛肘子、五梅雏鸽、红烧鳗鱼、四丝春卷等等佳肴,虽早已听闻福王日子过得奢靡无度,但他这一桌可也是下了重本。 他不得不起身拱手询问,「下官惶恐,不知是否这桌子菜不合王爷胃口?」应该说入不了他的眼?根本连筷子也没动! 魏兰舟挥手示意他坐下,「不是的,徐大人,本王是受惊不轻,才胃口欠佳,尤其见到这道油腻的腐乳肉块,就想到掉在甲板上糊糊的残肢肉块,还有,你看,这两道酸辣醋角、红烧鳗鱼,酱汁红通通的,就像那溅染到船板上,被一大片一大片淋漓鲜血泡着的尸体——呕!」他说到后来,竟干呕一声,急急挥手,「撤撤撤!」 徐善也曾见识到那血腥画面,这一听,他的胃部也开始翻搅,只能脸色惨白的让下人快快将这一桌好菜全端下去。 瞬间,桌面除了酒之外,什么也没了。 真是暴殄天物啊,明明是一桌让人垂涎三尺的豪华大餐,他却只用几句话就让人联想到那些可怕画面,连她的胃也不舒服起来。 魏兰舟此时又看向她,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福身,「敢问厨房在哪里?」 徐善唤了总管过来,交代一声,她随即在总管的带领下离开。 至此,魏兰舟也跟着起身,走到徐善身后,「本王想先沐浴,当然,若是大人能先找几个美人来侍候,本王这不舒服的症状应该会好一些。」 他笑笑的拍拍徐善的肩膀,才往自己的院子走去,三小厮也在向徐善行礼后,跟上主子。 徐善抿紧薄唇,看着一行人离去的身影,双手在袖内握拳,这福王果真如传言浪荡好色,但又好像与传言不太相同……这里发生的事,他早已书写仔细,派快马送往京城,届时就看太后或聂相有何指示了。 他深吸一口气,「来人,派人到万花楼找几个姑娘过来。」 「是。」 【第五章 沉溺温柔乡】 楚心恬正在厨房忙碌着。 她将鱼翅以火腿煨烂调味后,揉了面团做成鱼翅汤包,放入蒸笼,另外,将面粉与蛋揉成面团,再压成薄饼,洒上薄盐及香料,切成三角状,热油煎,一片片酥脆透着金黄色的蛋香煎饼随即完成,过了一会儿,一颗颗香味四溢的汤包也蒸好了。 在厨房里多的是偷偷看着她一举一动的奴仆及厨师,见她将两道菜放在四方漆盘上,备上碗筷、手巾端着离开。众人看着眼馋嘴也馋,但都知道她是福王的点心厨子,且福王正等着用膳,因此从头到尾,没人敢跟她多说一句话,只能看着她朝他们微微一笑,就在总管的陪同下,步出他们的视线。 两人回到亭台时已不见主客,权有一名小厮告知,福王已回院子,于是总管再陪同她回到福王所居的院子,便先行离去。 楚心恬在心里将福王念了一顿,明知她在厨房,不能先派人去说吗,一定要她端着盘子走了这官邸一大圈,她走进厅堂,瞥见四大暗卫之一站在一旁,他对她说:「王爷在房间,你端进去。」 这家伙真大牌啊!不行,他是主,她是奴,不能生气。 她忍住恼怒,一路往寝卧走,一进入富丽堂皇的房间,就见莲子等三小厮站在床榻后方的走廊,而走廊后方是一座露天浴池。 三小厮是先闻到香味再看到她,诃子朝她挥探手,但视线全落在她漆盘上加盖的食物。待她走近,他动作更快,左右两手拿起两只盖子,一见晶莹剔透到可见内馅的汤包,还有一片片金黄薄脆的蛋香煎饼,眼睛都发亮了。 「池里有三位姑娘在侍候王爷,你给我们就好。」诃子想的很好,他端进去,王爷赏个一两片也好,莲子跟诃子也忍不住点头。 「让她送进来。」 魏兰舟慵懒的嗓音突然从里面传了出来。 三小厮只能吞咽着口水,眼巴巴的看着楚心恬端着美食从他们身边走过。 温热浴池里,竟还飘着鲜红的玫瑰花瓣! 魏兰舟光裸着结实精壮的上半身,舒服的靠卧在池墙,双手大张,还有三个妩媚美人儿只穿着抹胸单衣,其中两人泡在池里,一左一右的替他按摩着手臂,另一名则坐在他后方,替他按揉着肩膀。 这画面真有点那个……但身为现代人的楚心恬,表情还算自在,何况,她在国外习艺时,也被朋友拉去过天体营,相较之下,这还算小儿科。 她的淡然不惊让魏兰舟有些失望,但随即又想,这样不大惊小怪的女人才可爱,他笑咪咪的看着她。 竟然还给她放电!楚心恬微微行个礼,看看四周,准备将手上漆盘放到一旁的石桌上。 「拿来本王这里。」他又说。 她停下脚步,认命的转身朝他走过去,一到池边,想也没想的就蹲下身,要将漆盘交给坐在池边,前比她还要波涛汹涌的美人。 「喂我。」魏兰舟又说。 该名坐着的柔媚美人笑咪咪的伸手要拿走她手里的漆盘。 「小楚楚喂。」他回过头来又笑说。 该名美人一愣,池里的两名美人也同时一怔,她们之间没人叫这个名字啊,三人讶异的齐齐看向保持着蹲姿,双手仍端着漆盘的圆润美人。 被她们一看,楚心恬也愣住了,她直觉的看向魏兰舟。 那双桃花眼笑得眼儿弯弯,「楚心恬,你真的笨到没药医了,大家都看着你,你还在想谁是小楚楚吗?」 她杏眼圆睁,「我?」想恶心死谁啊,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就是你,小楚楚,好了,你们都下去吧。」他大手一挥,其它美人再怎么不甘愿,也只能挤着笑容起身,步出浴池就要离开。 第十八章 楚心恬急急的端着漆盘上前,挡住她们,再回头看着福王,「别啊,王爷,她们肯定比我会侍候人的,真的,让她们来——」话说到一半,她就再也不敢说了,魏兰舟的表情在瞬间变得冷酷,一如她曾在船上见过的眼神。 其它三名美人一见,半刻也不敢留,急急的退出去。 魏兰舟则冷冷的示意楚心恬可以将手上的漆盘放在池边。 见她小心翼翼的照做,还很有自觉的跪坐在他身侧后,他才慢吞吞的开口,「你很想死?」 正襟危坐的她脸色丕变,想都没想的答,「当然没有,只是谁喂不都一样?她们侍候王爷也侍候得好好的,王爷不是很享受?」 他挑高浓眉,「你胆子可真的不小,话也很敢说。」 「……我又没恶意,话也不难听,王爷不能不承认我的话也没错。」不是她胆大,而是她知道有些事情一旦错过说明的机会,某些责任就压在自己身上,甩都甩不掉了,何况,潜意识里,她就是觉得他不会伤害她。 他想了想,「她们是她们,你才是日后要在船上侍候我的人。」 「所以啊,可以轮班嘛,有她们的时候,我就休息,专心研究点心不好?」她嘀嘀咕咕回答,但在某人又挑高浓眉时,她就好想咬自己一口,她那么诚实干么,老是忘了眼前的男人不是来蹭吃的无名氏。 本以为他会生气,没想到他竟然笑了。 「真是的,多少女人抢着要侍候本王,给你机会,就你不懂得把握。」他这话可不假。 「把握什么啊?王爷府上不已经有上百名侍妾了。」她咕哝一声,又皱眉拍了自己额头一下,真多嘴,她不接话会死吗? 他被她的举动逗笑了,「你不懂,自古英雄皆寂寞,若无红袖添香,人生有何乐趣可言?好了?本王饿了?」 她闭嘴点头,拿起筷子,就当喂小孩吧,这样她不平衡的心态可以稍稍平衡些,她挟起一块小片煎饼,「张嘴,啊——」 他挑眉看她,「你下一字要说『乖』?」 她尴尬一笑,「嘿嘿,当然不是。」 他张嘴吃下,眼睛一亮,开心咀嚼后,示意她再换一块时,「咕噜咕噜……」低沉的腹鸣声响起。 她粉脸暴红,只想找个地洞把自己埋了。 相较她的出糗,他拍腿大笑,溅出部分水花,「哈哈哈……小楚楚,本王的生活自从有了你后,实在愉快非常,来吧,有来有往,本王喂你一颗汤包,算是赏你的。」他眉开眼笑的拿过她手上的筷子,再挟起一颗汤包到她唇边。 「我自己有手。」她脱口就说。 他黑眸倏地一眯,「所以,你刚刚一直在心里叨念着本王没手,不能自己吃吗?」 她急急头,「不是,没有,真的没有。」 「好,那就张嘴。」他手中的筷子再次凑到她的唇边。 她只能认命的张嘴。 他莞尔一笑,「啊——再张大点。」他将筷子再移近到她开开的嘴巴上方。 她深吸口气,再张大点…… 但下一刻,他竟双肩抖动,一把将筷子连同汤包丢回瓷盘,再抱着肚子大笑出声,「哈哈哈……第一次看到女人在本王面前将嘴巴张这么大,都快看到喉咙了,哈哈哈……肚子好痛,本王笑得好痛啊……」 楚心恬满脸黑线,气得牙痒痒的,真的是够了! 她暴跳如当的端着漆盘起身,居高临下的瞪着笑到几乎都要在浴池内躺平的魏兰舟,怎么不灭顶呢?她气呼呼的道:「小楚楚娱乐了王爷,就斗胆向王爷要这盘吃食当奖赏了,反正,王爷笑到肚子都痛了,怎么好再进食。」 语毕,也不管他答不答应,她转身就走。 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是她脚滑、脚软,还是身后多了一道诡异的吸力?她莫名其妙的身子往后一仰,接着「噗通」一声,整个人摔入玫瑰花瓣浴池内,漆盘、汤包、筷子、毛巾等物全成了水上飘。 「噗,咳——噗,咳咳咳」她还倒霉的呛到水,她一抬头,却见魏兰舟已经站在浴池上方,而且是全裸! 她忙抹去脸上的水,再眨了眨眼,视线是清楚了,但他已背过身,让她欣赏了他完美如阿波罗雕像的结实背肌、臀部、大腿、小腿…… 她的心跳怦怦狂跳,眼睛连眨都舍不得眨。 魏兰舟如美人回眸,却笑得很恶魔,「要你侍候,你就乖乖侍候,不然你看,你要做的事变多了,是不是?」 她该说什么?她现在脑袋还一片空白,看着某人背对背自己,慢条斯理的拿着毛巾擦干那结实有力的男性裸体,再一件件的套上衣服。 「别再玩水了,收拾收拾,再去做一份给本王吃。」 说完这句话,某人华丽的退场了。 玩水?她玩水?!好啊,她就玩,玩舒服了,才去干活,她用力泼水泄愤,心里发狠的想着。 但见到一颗颗饱满的鱼翅汤包就随着水波晃啊晃的飘到她眼前,想到还要再做一份,她不禁呻吟出声。 回到现实吧!楚心恬! 远在京城的皇宫。 一名黑衣人快步进到皇上寝宫,将手上的书信交给皇上身前的贴身太监徐公公,然后无声离去。 「皇上,有快报。」 两鬓斑白的徐公公将信送到正在用早膳的年轻帝王眼前。 相貌俊逸的魏鸣渊接手,将信展开迅速一览,嘴角微微一笑,看向徐公公。 他立即点燃桌上的烛火,魏鸣渊就着烛火将信烧成灰烬。 「皇上,是什么事?」徐公公哈腰问。 「好事。」魏鸣渊笑了笑,「走吧,早朝时间到了。」 魏鸣渊在徐公公及几名太监陪同下,离开寝宫,转往金銮殿,却在长廊上见到太后与聂相在一干宫奴随待下迎面走来,他随即站定不动。 雍容华贵的太后看来不过四十上下,养尊处优的贵气中,带了一点疏离的漠然,她并非魏鸣渊的亲生母亲,也不曾为先帝生下一儿半女,却有强大的外戚势力,就连往来密切的聂相也是她娘家的一员。 太后与聂相先行向魏鸣渊行礼后,魏鸣渊这才向太后行礼,「母后这么早就与聂相走在一起?」 「是聂相一早就进宫求见哀家。」太后说到这里,回头看了她身后的六名宫女及太监一眼,六人立即机灵的退到长廊外,不让任何人过去。 魏鸣渊也回头看向徐公公等人,一行人也跟着退了开去。 太后这才正视着他道:「皇上,这一回权尚书跟福王一同出使尼丹国,相爷原本就很担心,毕竟福王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文武百官一提到他,也只有叹气的分。」 「朕知道堂哥不成材,会让他同权尚书一起出使,也是想让堂哥离开京城,免得老是四处闹事,让皇室面子尽失。」魏鸣渊说来也无奈。 太后微微点头,「就是这个理,所以,哀家也赞同他前往,可是,这个不成材的灾星也不知招惹了什么人,竟然让整船人都出事了。」 魏鸣渊惊愕的看着母后,「出事了?」 第十九章 她轻叹一声,「皇上看是还没得到消息吧。」她看向一旁的朞相。 聂相是个精明内敛的人,年约五十的他有一张精瘦的脸庞,他走上前,拱手将出使团在抵达晨州附近水域遭遇水寇袭击的事简略道来,再就福王入住徐善官邸,要徐善买人上船当家丁,并添给财物,续往尼丹国去也一并告知。 其实魏鸣渊方才看到的书信内容,与聂相所说无异,还多了一些不能为外人道的内情,此刻看着太后,他努力的装出一脸沉思后,再尴尬的看着她,「母后有何想法?」 对他的请益,太后扬起了嘴角,但一开口,口气即转为严肃。 「在尼丹国与我国领土交界处,也有我朝的地方官,皇上得下旨拉高地方官的职权,至少要能牵制福王,并得强力干涉福王所有与尼丹国任何协议的签订,绝不能让福王一意孤行,权尚书不在,谁知道他会不会做出不利本朝的荒唐事来。」 闻言,魏鸣渊随即点头赞同,「母后所言极是,朕在早朝过后立即颁旨派快马送去。」 太后微笑,再迅速的与一旁的聂相点个头,脸上尽是满意。 「母后,朕得上朝了。」魏鸣渊说。 「好,皇上别让百官久等了,对了,哀家还有些要事要跟相爷商量,若相爷有事要奏,现在就先跟皇帝说了吧。」太后看着聂相道。 聂相连忙拱手,「臣要提的事,就是福王的事。」 「那好,相爷就随母后去吧。」 魏鸣渊先行一步,徐公公等人这才快步过来,向太后跟聂相行礼后,再快步跟上皇帝,一行人往金銮殿走去。 等离了一段距离后,徐公公才小碎步走到皇帝身旁,小小声说着,「皇上真的要照做?」他是武功高手,刚刚的对话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朕从小就被养在太后膝下,自然要听从,就像福王被所有朝臣动不动就弹劾,但碍于先帝遗诏,朕也不能动他。」魏鸣渊答得同样无奈。 远远的,太后与聂相仍凝视着少帝等一行人。 「臣看皇上被太后完全的掌握在手里,太后大可以放心。」聂相说着。 她冷冷一笑,「放心?那孩子太过老实,又死脑筋,做事一板一眼,要借由他的手除掉福王,怕是难矣。」 「太后所言甚是。」聂相也皱眉。不管魏兰舟在京城闯了多少祸事,每当有官员在朝上弹劾,皇上总是高高举起,再轻轻放下,面对百官的不满,就拿出先帝遗诏当借口,表示不能违背父亲旨意动他,否则便是不孝,就连太后也拿他没辙。 「那边可做好安排了?」太后突然又问道。 「太后放心,都交代了,船能不能平安抵达尼丹国都还是未知数呢。」 「徐善呢?」她再问。 聂相蹙眉,「太后在担心什么吗?」 「他也是我们在晨州的一颗棋子,他在晨州做的坏事,我们都清楚,别让有心人趁福王留在他那里,暗中动了手脚。」 「太后担心的可是无优阁?」他问。 她点点头,「这个秘密组织出现这三年多来,咱们的人,尤其是一些重要的棋子被他们拔除了不少,不得不慎。」其中还有不少位高权重的老臣,是连少帝都不敢动的人,却无声无息的被他们杀了,少帝就算大怒,派了多少兵力要围剿,总是无功而返。 有鉴于无优阁的出现,恰恰是在魏兰舟在前福王被抄家后回京才出现的新势力,她跟聂相利用这一点巧合,刻意将火引向魏兰舟,派人在外四处散播传言说他就是无优阁的幕后头子。 但没凭没据,再加上魏兰舟沉溺酒色,形象崩坏,不论是朝中人或平民百姓竟视此为笑话,甚至还有不少人认为这是魏兰舟自己派人四处去流传,就是想让自己成为大人物。 可笑的是,她的人还真的逮到几个在帮忙传这个流言的奴才,他们也真的出自福王府,如此愚蠢,让她当下真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她是低估了福王在百姓们眼中的无能印象。 但即使如此,她对魏兰舟仍无法放心,他自幼离家,去向不明,每年虽会返回福王府小住一段时日,有一说他是在外拜师习艺,可也有另一说,是他身子有难治的旧疾,前福王命人带着他出外求医。 但真相如何,外人始终是雾里看花,前福王也从不多谈。因为如此,让她难以对魏兰舟放心,即使他表现在外的言行都让人垢病不喜,但他的父亲前福王魏崇德,足智多谋、才气出众,带在身边的三名儿子都曾在京城才子榜上列名。 魏兰舟少小离家,身为幺子,身上仍流着魏崇德的血液,她不敢轻忽,就怕他刻意藏拙,沉潜计划为父兄之死报仇,颠覆少帝江山。 见太后愁眉不展,聂相拱手再道:「太后且放宽心,徐善为人谨慎,臣还信得过他,毕竟他与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她沉吟片刻,「这倒是。」 「臣送的那三名奴才,可有替太后解闷?」 她微微点头,那三名「太监」聪明伶俐,侍寝有术,确能解烦闷,这一想,竟勾起她的欲望,她脸微微一红,「你去忙吧,哀家要回宫了。」 「臣恭送太后。」聂相低头,眼睛掠过一道算计,目送太后等人离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太后啊太后,您一旦痴迷男色,日后,那滔天的权势就由臣来坐享即可。 在晨州本该只是过客的魏兰舟,在徐善派人花了十天将船修缮好,连船员、奴仆都挑好送上船干活后,老天爷却一连下了几日的绵绵春雨。 魏兰舟直称这是留客天,他逍遥自在的带着一群莺莺燕燕成天往外跑,不仅游山玩水,烟花楼、赌坊、剧院,哪儿好玩哪儿去,不到天亮不回官府。 他成了脱缰野马,按理,最高兴的该是不必当贴身侍女的楚心恬,但事实并非如此,她一点也没闲着。 在他的授命下,莲子、诃子、栀子三个十岁小厮成了她的顶头上司,他们前辈之姿,教授她如何当主子的贴身侍女。 第一,是得让主子睡到自然醒,待他喊了人,才能进房侍候,进房后,眼睛别直接看向床的位置,床铺上极可能不只主子一人,画风可能很裸露。 第二,侍候主子着衣时,眼睛也要放亮点,一旦主子眉头一拢,就是不喜欢身上的衣服,就得快快脱下,换上另一件。 还有,主子不吃冷食,三餐可以煮好温着,但上桌前一定得热腾腾。 再来,主子外出不喜人跟,除非有交代,否则别亦步亦趋。 接着,是沐浴时,他身边通常有美人侍候,他们三小厮在这方面比较没经验,但基于楚心恬勉强也算个稚嫩美人,她得有心理准备,可能会被召唤。 但基于徐善已经替主子挑选六名美人上船侍候,这种机会应该也不多。 巴拉巴拉的三小厮轮流在不同的时间点说了一大串,楚心恬总觉得好吵,庆幸的是,他们的靶子不只她,四大暗卫也常被他们拿来练口才,慢慢地,她跟三小厮熟悉了些,还能帮他们分类。 第二十章 三人中,爱当小司令的栀子话最多,而诃子是吃货,就像此刻—— 「我们都在屋里,小楚楚身边也只有我们三人,还有人无聊的躲在暗处监视小楚楚?」 就算嘴巴在开开阖阖的说话,他一手仍抱着她日前用新鲜水果做的腌溃物,一颗一颗的丢入口中,酸酸甜甜的好滋味,让他边吃边点头。 「小楚楚跟我们在一起,还能做不利于主子的事吗?你们人高马大,一定得头脑简单?脑子不能闲置不用,你们到底是监视谁?我?莲子?还是诃子?」 栀子一出口绝对属于毒舌派,而他这一席话,是针对躲在暗处监视楚心恬的暗卫之一。 果不其然,厅堂内一角落阴影下,一名神色略带尴尬的高大男子走出来。 「今晚是你啊,长卿,拜托,我还以为你是四大暗卫中脑子最好的。」栀子一副要昏倒的样子,其它两小厮则哈哈大笑。 长卿面无表情,但那容貌看来就属憨厚型,不,连其它三名南昱、达志、决明都是同类,四人对魏兰舟唯命是从,而楚心恬会知道他们的名字,还是拜三小厮之赐。 这段日子相处下来,她发现三小厮比较滑溜,嘴巴也比较利,年纪虽小,人生历练显然高于武功过人的四大暗卫。 长卿一如其它暗卫寡言,被调侃了,也是静静的消失在夜色中。 至于他们这几人,一如这几天的等门任务,他们伟大的主子总是醉醺醺的让人搀扶着回来,因此这会儿,他们仍围坐一张桌子,痴痴望着门外。 时间缓缓流逝,三小厮每想到什么就叮咛楚心恬什么,三人在听到魏兰舟喊她的称呼由「丫头」变成「小楚楚」后,也理所当然的跟着喊。 她则从一开始鸡皮疙瘩频起,到现在的习惯无所谓,还能跟他们哈拉,「你们跟王爷很久了吗?」 「多久才叫很久?」 「你别想离间我们跟王爷,不对,你一看就没那本事,我太看得起你了。」 「是嘛,你看来就一脸笨样,跟四大暗卫一样,木讷又不懂变通。」 三小厮一人一句,都没落句,哈哈哈的笑看着脸色黑了的楚心恬。 呿!姊这叫大智若愚,可比你们这三个屁孩都多活一世呢,但这句话,楚心恬也只敢在心里说,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可不好应付,连哈拉都被亏,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她干脆起身,「我去厨房做消夜,王爷嘴巴很刁,这几日就算再晚回来,也都将消夜吃了,我先去准备。」 三小厮互看一眼,不由自主的吞咽口口水,连忙起身,当起她的跟屁虫一起去。 这间最靠近他们所住院子的厨房里已成为楚心恬专用,食材日日有人送进来。 她也难得炫技,在灯火通明下,做起翻糖花手作蛋糕,一边套问三个屁孩有关魏兰舟的二三事,一阵叽哩呱啦的谈话陡起。 「王爷最喜欢跟美人儿在一起。」 「王爷说看到美人儿心情就好。」 「喔,上回船上杀人,那没什么了不起的,有一次,我们跟王爷到泉州被一大堆人骑马围杀,王爷虽然也跟我们躲在马车里,可也没忘向在外保护的暗卫们吼着——」 「杀杀杀,头割下来,眼睛挖出来,舌头给本王了!」 「咦?小楚楚,你还好吗?」 几个小厮巴拉巴拉的说着,在见她急急低头捂嘴时,三小厮又飞快的交换个憋笑的表情,唉唉,想套他们的话,她还太嫩了。 在窗影外,一个黑色的高大身影暗中撂倒两个鬼鬼祟崇的人,拖到草丛里,搜两人的身,找到一个小瓷瓶。 轻吹一个哨音,另一名高大身影飞掠而来,接过他手里的药瓶,打开一闻,「毒药。」 月光下,长卿拉下蒙面黑巾向远志点头,「是毒药,徐善胆子愈来愈大,决明跟南昱动手了吗?」 「这时候,应该动手了。」 就在另一处,两个黑衣人在黑暗中起落,最终掠上一处屋檐,屋内,烛火荧荧,徐善与最近新宠的美妾已准备就寝。 「福王到底什么时候才要离开?大人不是要带我出去玩几天吗?」美人儿嗲声埋怨,却不忘轻轻将柔软身子贴近他。 徐善倒是不急,他也想通了,太后跟聂相原本就想除掉福王,若他办成此事,是大功一件,好处肯定不少。 「不急,这个闲散王爷玩得乐不思蜀,忘了自己的任务,此刻还不知留在万花楼哪个姑娘的房里这样那样呢。」 徐善见眼前这张如花似玉的脸庞,早已心痒难耐,双手不老实的隔着衣服就揉搓起来,随即迫不及待的脱掉身上衣物,双手再搂着衣衫不整的美妾亲热。 不久,灯火灭了,两人卷进床单里,发出吟哦粗喘声。 屋檐上,一抹身影警戒地看着四周,另一抹身影则无声无息地掠窗而入,缓缓靠近床边,再弯身从落地的男女衣物中,找到一把藏匿在男装内袖的钥匙,就见他轻声抓起钥匙,无声的走到后方木柜的抽屉,开了锁,再一一拉开,一个又一个的在抽屉间摸索。 终于,在一个抽屉中找到一只暗扣,他转开暗扣,一个盒子顿时落下,他单手捧着盒子,再从怀里拿出一块写着「无优阁」的黑色令牌放回抽屉,走回床边,轻声将钥匙放回桌上,飞掠出窗外。 屋内,床上的激情仍在持续着。 【第六章 酒后吐真言】 时值三更天,月亮悄悄的躲进厚厚的云层里。 一辆台华马车停在徐府官邸大门,两名守卫的小厮立即走上前,看着醉醺醺的福王在马车内与陪同回来的两名花魁,这个亲一下,那个抱一下,然后丢下一大包银两,笑说着不让她们给榨干了,这才甘愿的下了车,在他们扶持下,一路揺揺晃晃的进到住的院子里。 这种活儿,这几日是天天上演,也因为福王的晚归,府内灯火点得极亮,夜如白昼,他们也已见怪不怪。 「王爷,请小心,到了。」 厅堂内的莲子等三小厮听到外面的声音,正要快步出去。 「哈,你们都在这里,很好,很好!」 魏兰舟带着一身酒气及胭脂味儿走进来,不耐的朝两个扶他扶得满身大汗的小厮挥挥手,要他们走人。 三小厮急忙上前接手,那两名府院小厮这才行礼,快步出去。 莲子跟诃子将福王一路扶到灯火通明的寝卧内,本想直接让他在床上躺下,他却揺揺头,指指椅子,两人便扶着让他在椅子坐下,栀子还从床上画了个软垫塞到他身后,接着他们就安静的站到一旁。 楚心恬也一路跟着走进这陈设奢华的卧室,但直到现在,她都安安静静的站着,不说话,免得祸从口出。 三个小屁孩稍早在厨房里可向她透露不少福王腹黑残酷的一面。 当然,她也知道他是双面人,可以很亲切,也可以笑得很邪魅,更可以命人将一个人切成好几段,他绝对是个大魔头,所以她决定了,一定要时时提醒自己,不能又一时忘我的让天生过人的正义感冒出头来,火冒三丈的把福王当成孩子来训话。 第二十一章 再想到她上回说那么多也只得到一两银,事后,她尝试再说真话赚钱,魏兰舟竟然很黑心的说,没钱,她秀出那一张字据,他则说上面押了日期,就数当日有效,让她气得很想槌心肝。 事后想想,算了,这家伙她惹不起,还是安静的过一日算一日就好。 魏兰舟开心的阖着眼睛,瘫靠在椅上,但四周静悄悄的,总觉得少了什么?是了,某人的呱噪真言。 他张开迷蒙的醉眼,一手指着她,「怎么不说话?」 她瞥眼看看一样也没说话的三小厮,真不懂他干么老针对她,她无奈地上前一福,「启禀王爷,奴婢不知该说什么。」 「奴婢?」他勾起嘴角一笑,慵懒的坐直了身,再上上下下的打量一脸严肃的她,「小楚楚,这不像你,你装成这一张死人脸,本王看不习惯,你还是没大没小,有话直说的好。」 「有话直说?又不是活得不耐烦,想找死,那就真的成了死人脸了……」她小声嘀咕,但那真的只是她以为,夜深人静,她的声音就变大了。 站在一旁的三小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脸色刷地一白,不会吧?她吞咽了一口口水,再小心的看向魏兰舟,暗自希望离她有段距离的他没听见,但是—— 「本王也听到了。」魏兰舟黑眸一眯,朝她勾勺手,示意她靠近。 她脸红了,只能一步一步靠近,见他伸过手来,状似要打她的脸,她下意识的直接蹲下,脱口就怒道:「王爷这就要掌掴了吗?做人一定要这么残暴?」 三小厮立即低头,双手捂着嘴巴,就怕憋不住笑意,他们很清楚是因为他们在厨房里大谈特谈王爷怎么残暴杀人,让楚心恬忿忿不平,不小心就蹦出心里话了。 魏兰舟愣愣的看着突然蹲在他眼前的楚心恬,她圆圆脸上的神情真的很精彩,既懊恼又害怕,一副她完蛋了的可爱神态。 他抚抚下巴,看着一旁三名笑得贼兮兮的小厮,「你们下去,有她侍候就好。」 三小厮很失望,他们也很喜欢看主子逗丫鬟的戏码,但他们可不敢违逆主子,只能在楚心恬眼巴巴的希望他们能留下一个与她为伴的渴求眼神下,行个礼退了出去。 没义气!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小厮,她做的那些翻糖花小蛋糕全进了他们的胃,竟然没人替她说话。 魏兰舟忍着笑意,看着她带着怨念的双眸一路追随三小厮的身影,直到房门关上,嘴巴仍嘟嘟嚷嚷的。 「要说什么就大声的说出来,本王有点醉,听不见。」 她慢慢的站起身来,「王爷醉了,我若说了什么,您发酒疯怎么办?」 他看着她,懒洋洋的又靠躺在椅背上,「本王就喜欢你这一点,说吧!还有什么心里话,全说出来,本王恕你无罪,不罚你。」 这些话很熟悉啊,她眼睛陡地一亮,「那有钱吗?」 「啧啧,谈钱多伤感情,小楚楚,你怎么变得那么肤浅?」他揉揉眉问。 谁肤浅?这是现实!道理谁都会说,但她在他身边做活儿又没钱可赚,赎身之日遥遥无期,那她还浪费口水干啥?于是她站着不动。 他垂下眼,「小楚楚,做人不可以这样,也不像你。」 「所以,做人可以像你这样?明明还有任务,成天堕落,天天往青楼跑——」话一出口,她就以手轻拍自己的嘴巴一下,不说真话是会怎么样! 不过,他怎么一脸呆呆的看着她? 「怎么……小楚楚变那么多个……」他伸手往前抓了抓,但很奇怪,怎么都没碰到她。 「王爷喝醉了,我站在这里,也只有一个——」 她话还没说完,他突然又一脸认真的打断她,「我没醉,我记得你说我没管任务是不是?其实,本王是看徐善这里的油水太多了,住的吃的用的都好之外,在他后院还养了一大堆美人,担心她们被本王的好面相勾引,不让她们在本王面前现身,本王的直觉一向极好,我敢肯定他绝对是个贪赃柱法的官吏,我刻意留下,是在替皇上办事。」 说完这一长串话,他蹙眉的看着她,又甩了甩头,好像她又变了好几个,最后,干脆阖上眼睛。 替皇上办事?她翻个白眼,一脸的不以为然。 「你不相信?」他突然睁开那双仍见醉意的黑眸,坐直了身,往四周看了看,神秘兮兮的要她靠近自己。 在她耐着性子走近他后,他又要她低头、再低,直到她的头依在他胸前位置后,他才倾身在她耳畔轻声说:「本王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本王真的是无优阁阁主,是听当今皇上,也就是本王的堂弟的命令在办大事的!」 她微微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整张俊脸红通通的,真醉了呢。 上回,他才说要冒名过干瘾,这回连皇上办事的新台词也能说了。 所谓酒后吐真言,这名不得志的闲散王爷或许打从内心想当个大人物吧,但他贴她贴得这么近,喷出的温热气息令她耳朵发痒,还有着淡淡的酒味,她连忙后退。 魏兰舟却不准,他大手一抓,扣住她的手腕,又将她揪到自己身前,埋怨道:「本王可是头一回这么诚实的跟一个女人说话,对象还是你这个小丫头,你为什么要跑?你不信我的话,对不对?」 「信信信,王爷就是无优阁阁主嘛。」反正,跟一个醉醺醺的人演演戏,满足他的幻想,也是做善事。 「嘘,这是秘密。」他小小声的说。 最好是秘密,她会相信才有鬼,「好,是秘密,我不说。」 他突然很满意的笑了,「你好乖啊。」他挣扎着起身,但两人离很近,她急着往后退,他却踉跄的往前倾。 「王爷,你坐着就好……啊!」她立刻大叫,他竟然直接往她身上扑倒, 重啊!不管身高或体重,他人高马大,她却与哈比人说异,重力加速度的关系,她无法避免的往后倒,也做了当肉垫的心理准备。 然而,她真的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不过眨眼,「砰」地一声,成了肉垫的变成魏兰舟…… 「你好重!」他出声抱怨。 她急急的要起身,他又抱着她道:「别动,我的头跟身体都不像我的,你一动,更不对劲了,但酒……好像醒了些。」 她轻咬着下唇,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他的气色似乎真的欠佳,但他的下一句话——「这样抱着小楚楚,好舒服。」他的大手还在她背后抚摸起来,一手甚至该死的要摸往她的前胸…… 她脸色丕变,火冒三丈的立即挣扎着从他的身上爬起来。 她动作不小,他哼叫几声后,忍不住又抱怨,「小楚楚好粗鲁,其它姑娘都是温温柔柔的从本王身上起来。」 那些是卖肉的姑娘,她可不是!她咬牙切齿的怒瞪着仍躺在地上的魏兰舟,「王爷若想躺在地上休息,我便退下了。」 「你扶我。」他说。 她咬咬牙,弯下身去拉他的手,没想到他的手臂强而有力的反拉住她,她直接摔回他结实的身躯,痛啊,她的胸脯!她不懂,天天鬼混的王爷为什么胸部可以硬邦邦的? 第二十二章 「小楚楚弄疼哪里了?要不要我揉揉?」他心疼的伸出手就要碰某个禁地。 该死的咸猪手!她用力的打掉他的手,再次从他身上跑起来,绷着一张悄脸儿,死死的瞪着他。 他委屈的呼着被打疼的右手,「小楚楚,你是丫头,记得吗?过来扶我。」 她脸色一变,再怎么心不甘惰不历,还是蹲下身按着他起身。 魏兰舟这回乖了,没再作怪,也没将过重的身子全压在她身上,让她一路斜斜的扶着,来到床上躺下来,他就打了个呵欠,「有消夜吗?」 「本来有做的,但是莲子他们——不是,是我说他们可以吃的,我想,王爷若有需要时,我再做。」她不想让他怪罪他们,「不过王爷喝得这么醉,最需要的应该是睡觉。」 他想了想,点了点头,再次起身,让她为自己褪去外衣,再坐下让她脱去脚上的鞋袜后,这才躺平。 「王爷应该沐浴后再睡。」她皱皱鼻子,觉得他身上混合的怪味道实在不好。 他揺头,舒展了身子,「我没力气,你弄个温水替我洗把脸,洗洗手脚就好。」 侍女!她是侍女!她在心里忿忿的提醒自己,退了出去,不过一会儿就端了一盆温水进来,她拧湿毛巾,坐在床榻替他擦拭脸庞。 「小楚楚,」他阖着眼睛叫她,「你其实不喜欢我对吧?本王想听听你的真心话,就一锭银子。」 「我没那么现实,事实上,没钱我也愿意对王爷说真话,我对王爷也谈不上喜欢不喜欢,但我对王爷也是心存感激的,谢谢王爷赐与那治寒毒的药。」 「嗯,那是本王难得一次的大发善心,你是该感恩,而且,三年分的药也送到船上去了,等上船后,就交给你。」他挪动了身体,想让自己躺得更舒服。 三年的药量?她愣了愣,擦脸的动作立即变得很轻柔,她这个人就这样,人家一对她好,她就凶不起来了。 她走回桌上,重新拧了毛巾,走到床榻前坐下,为他擦拭双手,「我知道王爷是个好人……王爷,我说真的,在不知道你的身分前,我是真的把你当朋友的,所以,我也希望你好——」 也许是此刻的静寂氛围,也许他大方的一次给了三年份的药,她总觉得该说些心底话,「你是王爷,也许仗着这样的身分,你可以过得很嚣张,不必在乎他人对你的评价,但是,有些人心怀不轨,他们在人前巴结,却在人后算计,你身边虽有暗卫,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再这么恣意妄为的过日子,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可能遗臭万年,你——」 她咬着下唇,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你这是基于朋友的关心?」他闭着眼睛说。 「是。」她很认真的回答。 「我现在可能还有些半醉,小楚楚,这话这会儿说了,明儿不管酒醒后我记不记得,我都当没说过。」他张开眼眸,一瞬也不瞬的凝睇着她,「我没那么容易死的,你别替我白操心了,能动本王的人还没出生,不管是宫里的太后、聂相或皇上,谁也动不了我。」 他还真霸气,可是——「你的意思是,他们都想杀你?为什么?」 「因为本王的爹让先帝又爱又恨,本王也让如今的圣上一样又爱又恨,但这就是命,本王天生就是这么好命,即使太后跟聂相不择手段的想除掉我,一次又一次,却也只能无功而返。」 他拍着胸脯,床帘半掩下的阴影,正好半遮住他的半张脸,她看不到他的神情,但听到他依仗的只是这种摸不着的好命理论,她无法苟同,「我不管什么好命不好命,但我知道老天爷给你比普通人的还要多,你不该有点作为来做为回报?你总也是个王爷,不为国家社稷,也该为自己的家人想想。」 「本王还有家人吗?除了一干护主的奴仆外?」他嗤笑一声。 楚心恬咬着下唇,她说错话了,身在京城,她也听过他一家数十口人被判逆谋抄家,他是因为不在京城才逃过死劫。 她低下头,尴尬的没再说话,只是移身回到桌前,揉揉毛巾拧干后,再度回到床榻,替他擦拭脚丫子。 他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凝睇她娇美的容颜,对她的感觉一直很矛盾,从一开始与她在厨房相遇,到后来的赠食,每一次见面,她的直率总能令他的心情放轻松,他也愈来愈喜欢与她相处。 说来,他身边的人事物都太过复杂,他肩负的责任更是他人难以想象,很多事不是运筹帷幄即可,还得步步为营,小心谨慎的在纨绔王爷与神秘无优阁阁主的角色中穿梭,这也让他的心变得很坚硬。 本以为除了可信任的寥寥几人外,他的生命中不会再出现任何让他心软的对象,却没想到这个让其它女人都相形失色的女子出现了,她的直率与善良,还有令人惊艳的厨艺,让他终究对她下不了手。 然而,留下她,他却困惑于该怎么处置她,与她相处愈久,他愈觉得其它女人尽是庸脂俗粉,愈来愈耐不下心去应付,恨不得围绕在他身边的女人瞬间只变成她,只有一个她!他缓缓的阖上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她替他擦拭好双脚,站在床边看着他,睡着了吗? 他还是睡着了比较可爱,她微微一笑,老天爷对他真的很好,这张脸不只是英俊而已,还充满魅力,只可惜性子不太好,有点残暴,很好色,但又太大方——一想到三年份的药得值多少银两?而她,不过是个丫头。 又想到有那么多人要他的命,她突然无法苛责他那些不好的种种行为。 她也看过不少尔虞我诈的宫斗戏剧,但她只是看戏,福王却身在动辄没命的阴谋诡计中,他选择及时行乐,也是可以理解的。 轻叹一声,她将房内大多的灯火都灭了,只留桌上一盏烛火,然后轻声的端着铜盆出去,顺手将房门给带上。 窗外,一个黑影与月影交缠,隐身于暗处,等楚心恬离开后才轻敲窗棂。 床上的魏兰舟似是早有所觉,慢慢的坐起身,「进来吧。」 一个黑色身影从窗外飞掠进来,在幽暗烛火灯光下,看着端坐的福王,拱手行礼,「启禀王爷,水运路障尽除。」 他点头,「很好,可有抓到话口?」 「抓到一名,确定是太后的人,已经送至安全地方囚禁起来。」 他黑瞳微黯,「还是太后?她真是心急,就这么容不下本王。」 「那王爷,接下来?」 「这个地方本王也待腻了,你的人就在水运沿途待命,去吧。」 黑衣人拱手行礼,再度消失在夜色中。 魏兰舟沉吟一会儿,吹了一声暗哨,下一秒,长卿与决明闪身入屋内,拱手一揖。 「今晚府内有什么事?」 长卿与决明禀告了今晚有人要在他的消夜中下毒,以及拿到徐善贪赃枉法的证据,包括银票及多本帐册都已到手。 「很好,要本王天天在外寻花问柳,也乏了,你们叫咱们的人准备准备,好上船了。」 第二十三章 「是。」两人立刻就要领命而去。 「等等,」魏兰舟突然坏坏一笑,「本王肚子饿了,你一个时辰后,再叫大伙儿准备登船。」 「是。」两人互视一眼,很清楚主子要找谁去了。 夜深人静,楚心恬在房里睡得正香甜,突然有人戳了戳她的脸颊,她想也没想的就探探手,但某人再戳一次,这一次,她察觉不对劲,陡地张大眼睛,吓得坐起身来。 在见月光洒落的室内,坐在她床榻边的是魏兰舟时,她顿时怒了,「人吓人吓死人,王爷半夜不睡,来我房间戳我的脸做什么。」 「本王饿了。」他说。 现在?!可她真的好困,眼皮好重,「王爷,咱们打个商量好不好?这再几个时辰,天就亮了,我早点起床准备您的早膳,可好?」 他被她逗乐了,瞧她连眼睛都睁不开,他又戳戳她软嫩有弹性的脸颊,「不好,我现在就想吃,再说了,你以前都可以在大半夜爬起来做吃的,现在为什么不行?」 她皱着柳眉,答得很直接,「王爷,那时候我晕船,胃口不好,吃得少,大半夜饿到睡不着,才不得不起床,但现在在陆地,不会晃,我又不晕船,吃的就饱了。」说着说着她又开始打瞌睡。 「是吗?」他啧啧有声的看着倒头又躺回床上的楚心恬,说来,她真的是向天借胆,半点也没有当贴身侍女的自觉,还打个商量? 「王爷,你就先回房,真的,我早点起床替你煮早膳好不好?再说了,半夜吃东西其实不是好习惯,容易发胖的……」她满脑子被瞌睡虫占领,混混沌沌的,一点也没觉得他是高高在上的主子,她是卑微的丫头,现在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他看着她,「这是替你的懒惰找借口?」 「不是啊……」她真的想梦周公,她也好久没大半夜起床了。 「来人!」他突然对着外面大喊。 这一声大喊,让她从半睡半梦间醒了过来,看着突然跑进来的三小厮,她还有些恍神,在看到他们不敢抬头看向她时,她这才后知后觉的低头,没事啊,她穿着内衫,半点也不暴露。 啊……她瞪着大刺刺坐在床边的魏兰舟,这三小厮莫不会以为他上她的床,对她这样那样了?她正要开口跟魏兰舟抗议时—— 「派人去准备,也去通知徐大人一声,本王要上船了,不待了。」魏兰舟大声的说着,三小厮先是一愣,但也随即喊了一声「是」。 三人转身出去了,她都还呆愣着,她难以置信的看着闲适靠着床柱的福王,「王爷现在就要离开吗?」 「对,就是现在。」他说得肯定。 她直到现在才觉得自己是真的醒了,「不要吧,王爷,我知道你要吃消夜,我去做就是了,你干么要劳师动众的……不对,你不高兴我一人,就要大伙儿忙着上船,这没道理啊,拜托你收回命令吧。」她简直手足无措,这王爷的脑袋是怎样,也太让人模不透了吧。 但抗议无效,狂妄的福王一声令下,连拥着美人儿沉沉人睡的徐善都被人从床上喊醒,而在听到总管告知福王要连夜离府后,他更是急急着衣前去了解,压根没看到被放置在桌上一角的钥匙。 「王爷这是怎么了?大半夜的,何必这么急着登船?」他紧张万分,难道他派人在他食物下毒一事被抓包了? 「有刺客。」魏兰舟脸不红,气不喘的撒谎,再加上一个惊惶的表倩。 他瞪大了眼,「什么?」 「真的,要不是本王还有几个暗卫在暗中保护,本王的命就交代在这里了,而且——」他突然在徐善耳边说了些话。 徐善脸色丕变,「王爷说的是真的?」 他用力点点头,「不是本王要坑你,你给的银票都没了,本王一路过去尼丹国,身边总要有点钱打理事务,大人再给本王十万两银票吧。」 徐善心痛啊,福王初来乍到就狮子大开口,他是咬紧牙根的吐出十万两,然后看着他花钱似流水的四处玩乐,现在也不知是否真有刺客,还要坑他十万两银票? 魏兰舟脸色一沉,「怎么,徐大人不给?无妨,本王让船往下一州停靠,看那州的地方官想不想升官发财就是,但徐大人不喝敬酒,就别怪本王无情了。」 「呃……别别,下官马上去拿。」 徐善咽下心中的不甘,转身三步并作两步的急急回房,美人儿睡得仍沉,他就着烛火,摸了摸身上的衣服,脸色一变,「钥匙呢?」 他急急的要从地上散落的衣物寻找,视线不经意的落在桌上,竟见到他最宝贝的贴身钥匙就放在上面,「该死,不会真的有刺客吧?」 他气急败坏的拿了钥匙奔往后方木柜,这才发现抽屉没上锁,他拉开最重要的那一层一看——脸色刷地一白。 没了?!他的手急忙地往上往下,在暗扣来来回回,没有,什么都没有,暗格内的帐本及几百万两银票全消失了,只留下一块该死的无优阁令牌! 他又恼又恨,这个江湖组织怎么会找他下手?这些年他在晨州捞了不少民脂民膏,但有一部分孝敬到太后那里,他才能肆无忌惮的继续狂捞,好不容易累和那么大笔财富了,竟不翼而飞——不对,是被无优阁抢走了! 在他心痛于那笔消失的巨额钱财时,总管又匆匆赶来,「徐大人,王爷要上车了,叫大人要给的东西快快送去。」 他咬牙切齿,钱钱钱,他现在去哪儿生那笔钱? 没辙了,他只能往后院去搜括他送给美人儿们的银票,匆匆凑成十万两,再跟美人们承诺,日后一定会加倍再赏。 他将这叠银票放置在一木盒中,亲自送去给福王,即便再怎么舍不得,但那些都是见不得光的财富,若不满足福王的要求,就怕他一翻两瞪眼,直接往他身上泼什么脏水啊。 官邸上下早已在福王的一声令下,就着漆黑夜色动了起来,奴仆家丁来来回回的忙碌走动,搬行囊、物资用品上车,还在几辆马车前挂上灯笼,多名随侍也拿了火把上马,约莫一个时辰后,才见到魏兰舟与徐善并肩步出大门。 魏兰舟身后还领着六名娇艳如花的美人儿、三小厮以及殿后的楚心恬。 魏兰舟在与徐善笑着拍拍肩膀后,道声再见,与三名美人儿上了车,另外三名美人坐一辆,楚心恬跟三小厮则同坐一辆,浩浩荡荡的车队一路奔往码头。 徐善带着多名奴仆站在大门前送行,拱手作揖的送走福王这尊大佛后,急忙转身进府,直奔书房,写了长长的一封信并附上那块无优阁令牌,派人连夜快马送往京城。 另一方面,魏兰舟一行人已全数上了船。 由于是临时上船,楚心恬晕船药也来不及服用,随着船身行驶离岸,浪滔轻轻拍打,摇啊揺的,原本都忘了晕船是什么滋味的她,立即再次体验。 顾不得头有些晕,她一上船就被催着进到厨房,动作未停的升起灶火、拿食材,准备做消夜给某人吃。 第二十四章 「亲爱的小楚楚,本王可是用心良苦,让你在习惯的氛围下做点心,是不是比较熟悉好做事?」 一想到魏兰舟在他们一行人都上船后,当着那些陌生的,由徐善新买下的奴仆家丁面前说的话,她的头就更疼了。 脑袋进水的坏家伙,是怕她招惹的妒意太少吗?还是不想看到她在船上的日子太舒服? 他说完便笑容满面的华丽退场,拥着美人们转往上层楼阁,独留她一人站在甲板上,面对那些看着自己晦暗不明的复杂眸光,她的心就沉甸甸的。 可预见的是,这些人想巴结她的有,妒嫉的也有,不屑嘲讽的肯定也会有,而对这些都敬谢不敏的自己,最后就是被孤立了。 明明换了一批人,她却有着相同的命运,这全拜魏兰舟之赐! 「黑心鬼,大魔头,该死的大坏蛋!」 她火冒三丈的使力揉搓手中的面团,她在古代已经够孤单了,难道要她跟那三个装老成的十岁屁孩交心?还是那四个硬邦邦的寡言暗卫当朋友? 「你在说谁?」 「还会有谁,不就是我行我素的福王!」她答得很顺口,但突然觉得不对劲,这充满魅力的男中音很熟悉啊,好像—— 她吞咽了一口口水,缓缓的抬头看着笑咪咪的瞅着自己看的魏兰舟,在他身后还站着三名努力憋住笑意的小厮。 莫名其妙,他不是拥着美人回到专属楼阁了,这会儿又来厨房是怎样?来吓她?她看着他的表情很压抑,努力地不表现出怒火。 「怎么,本王的我行我素令你很不满?」魏兰舟边说边看了看这熟悉的厨房,她也跟着他的目光转了一圈,这才发现原本在厨房干活的人都出去了,偌大的厨房里就只有他们这几人。 她很想叹气啊,「也不是,我不过是吐一点点怨气而已。」 「只有这样?你放胆说,本王恕你无罪,但没有银两。别忘了,你是知道本王的秘密,才不得不当本王的贴身丫鬟。」他话挑得很明。 真是小气鬼!楚心恬在心中暗骂,但能畅所欲言不得内伤也好,反正,刚刚也说了难听话了。 「王爷不就是想吃消夜,我也答应做了,虽然一开始我是被吓到,小小抱怨一下,可王爷这么晚让大家折腾地登船走人,还当众说是因为我,不是让我成箭粑吗?」 「啧啧啧,早就知道你笨,没想到笨到这种程度,我这是在对你好啊。」他煞有其事的揺揺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是她中文欠佳吗?这算哪门子的好?她气得语塞。 魏兰舟指了一张椅子,桅子就咚咚咚的跑过去,将椅子搬了过来,让主子坐下。 魏兰舟拿起桌上那根她在使用的擀面棍,来回把玩,「本王用这个敲你几下,你会不会聪明点?」 「不会,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让我成了讨厌鬼,叫对我好?」她的胃不舒服,只想把消夜做完,快快回舱房,但从他出现在这里开始,她就知道没那么容易走人了。 三小厮很安静,他们早有经验,当主子跟楚心恬唇枪舌剑时,他们的存在感愈低,才愈有机会从头看到尾。 魏兰舟看着她把手上那团面团当成某人,用力的捏着、槌着,眉头都揪紧了,「小楚楚,你这么说,本王会伤心的,本王这么大鸣大放的闹上一出,这艘船从上到下,撇开本王的人不说,哪个新人不认识你?哪个人不知道本王待你特殊?」 她揺头,将手中的面团分成好几段,一块块的搓成圆状。 他看了看,也拿起一块起来搓,却搓成椭圆形,「你再想想,日后,有哪个人敢招惹你?」 她想了想,揺揺头,巴结都来不及吧,她伸手去将被他蹂蹢的那个小面团拿回来,重新搓成圆。 他不在乎的又拿了另一块面团来搓圆,「你说说,有本王这座靠山,你在这船上的日子会难过吗?」 她心不甘情不愿的再次揺头,见他还是搓成椭圆形,她伸手又抢回来自己搓。 三小厮来回看着两人玩着搓搓乐,交流的眼中满是笑意,说来,他们很清楚主子为什么要在大半夜演这出戏,诚如他所说的,要让全船的人都清楚楚心恬并非是下人。 她是主子在乎的人,与那些奴仆并不同,若是船上仍有太后或聂相的人借由徐善的安排上船来,想做些肮脏或算计的事而刻意接近她,反而会引起更多的注意,所以,她势必会被孤立,这也是主子变相的在保护她的安全,让她远离危险的人事物,可谓用心良苦,偏偏她傻不隆咚,不识好人心。 「你再摸着良心说,本王对你好不好?」魏兰舟拿了擀面根,再抓了一个搓圆的面团,开始擀起来,这在过去两人大半夜相处时,他曾见她做过。 她无奈点头,可他这种独裁的好又不是她要的,正如他现在将面皮擀得歪七扭八一样,她不耐的伸手拿回他手上的擀面棍放下,再回身去端了一盆清水到他面前,「王爷洗洗手吧,这活儿您做不来的。」 他看着桌上那薄厚不一还怪形怪状的面皮,撇撇嘴,将手洗净后,她又送上毛巾,他擦拭完,双手环胸的瞪着她,「那你也听清楚了,下次遇到事情,得先想想本王的用心良苦,更要懂得感恩图报,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好运气,入得了本王的眼。」 她只能重重的再点头。 瞧她乖顺,他心情颇佳,「很好,还有任何问题吗?一次讲完,本王这会儿正好很闲。」 是啊,大半夜不睡,第二天睡到自然醒,反正这艘船上,您最大,不需要干活,她哀怨的想着,但也不忘想到那六个大美人,「王爷的那些莺莺燕燕,我也要侍候吗?」 「不用,你只要侍候本王即可,喔,顺道告诉你,那些美人等下一次停船补给时,本王就会再换一批。」见她倏地瞪大眼,他耸耸肩,「旧的不去,新的又怎么来?」 喜新厌旧的淫王爷,难怪他的王府内有上百名侍妾,她想。 「你在心里骂我?」他懒懒的又问。 「没有,真的没有。」她强力否认,只是放在腰后的手,小小的做了个打叉的手势。 他揺头,「不敢讲?我以为你很有胆量,先前批评本王不是批得很顺口?」 「我、我那也不算是批评,不过是恨铁不成钢,王爷明明长得人模人样,有权有势,有才也有财,可以好好当个人嘛——」她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是念他念上瘾了?她怎么就能说得那么顺口。 「意思是本王现在不是人?」他又拿走她手上的擀面棍敲敲桌子,指了指看戏看很久的三小厮,「来,你们跟小楚楚说说,上回敢当本王的面说些刺耳,让本王不舒服的人,本王是怎么对付他的?」 被点了名,莲子很快的走上前,拱手道:「王爷让人拔了他的舌头,当他的面切成十段……」 「呿!谁要你说这么血腥的,另一个。」他将目光再看诃子。 第二十五章 诃子也跟着配合,「另一个该是在燕州吧?王爷把某个男人倒吊在树上,让他的舌头绑上石头,王爷想看看一个人的舌头到底能承重多少?」 一连两个,都让楚心恬头皮发麻,胃部揺啊晃的,让她更想吐了。 「不对,还有另一个,本王为了研究人体构造,抓到一个爬墙的无名男子,他还敢对本王辱骂,本王先是一刀剖开他的胸膛,再将他的五脏六腑一个个掏出来,没想到,那人还没咽气,痛得哇哇大叫……」魏兰舟举了一个更血腥的例子来说,说得好不开心,然后才发现她脸色苍白,「你不舒服?」 「我是无话可说。」她闷闷的答。 形势比人强,他的气场强女,她一个小小丫头兼厨娘,要敁斗也无力啊! 这一晚,魏兰舟还是没消夜可吃,因为,楚心恬又晕船了。 魏兰舟喂她吃了一颗药丸,她很快就睡着了。 他看着她,轻轻点她的额头一下,「真不知道是谁服待了谁?」 他起身离开舱房,对着一抹守在舱外角落的阴影点了个头,然后在三小厮的随待下,回到上楼层,一进到房间,两名穿着清凉的美人儿全躺在床上睡得正熟。 诃子帮忙褪下主子的外衣,见他仅着内衫躺在美人儿中间,三小厮这才退了出去。魏兰舟看着左右两个美人儿,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张圆润可爱的脸。 【第七章 我说了算】 出使的楼船再度由江面航至大海,过动儿福王再也没法子四处跑,楚心恬才真正开始贴身侍女的实境生话。 而贴身侍女的确很贴身,撇开准备三餐点心不说,毕竟那是她原本就喜爱且本分的事,但除此之外,早上得侍候主子洗脸漱口兼更衣,偏偏大多时候他身边都有美人,可能半裸或全裸,身上只披了件薄薄被单。 她就不懂,他让这些美人儿近身侍候梳洗便行,可魏兰舟总要她入内,在那些美人儿嗲声嗲气的抱怨下,俏王爷还一脸魅惑的说:「本王舍不得你们忙,而且,这是侍女的话儿啊。」 那甜言蜜语让美人儿心都要酥了,柔若无骨的将身子贴在他怀里,双手还在他裸露的上半身摸过来摸过去。 楚心恬对这种活色生香秀没啥兴趣,虽然男的帅女的美,但不知为何她的心就是会闷闷的,不是很舒服,只能想法子看看别处,但效果不佳,她总觉得每天一早都处在很伤眼的状态。 魏兰舟不是没有察觉到她不愿直视自己的事,但或许是天生的劣根性,他就爱看她憋着气上前侍候他时,不小心露出心中真实感觉的动作或表情。 就像这会儿,她红唇抿得紧紧,擦拭他脸的动作已经可以算是粗鲁了,他不得不伸手扣住她的手,以阻止她继续将他自豪的帅脸当成桌面抹。 「本王觉得,小楚楚若是愿意上床侍候,这些不想做的活儿,就让莲子他们来做。」他看着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楚心恬。 「谢谢主子厚爱,我就爱做下人的活儿。」她很有骨气的拒绝。 「哈哈哈……」 哪里好笑了?她绷着一张俏脸儿,看着他拍拍不知何时已经将身子趴卧在他左右两腿的美人儿,「你们回房去打扮一下,待会儿陪本王用餐。」 两名差人儿笑咪咪的点头,不在乎身无寸缕的下了床,重起昨夜穿来的透明外袍套上,越过楚心恬,转往同在这楼层的另一间舱房。 伤风败俗!楚心恬心里冒出这四个字,虽然也知道她们出自妓院,袒胸露乳也没什么,但像这样有穿跟没穿一样的在他人眼前晃,还是不太好吧。 「愣着干什么,还不侍候本王穿衣?」魏兰舟看着她道。 她暗暗的吸一口长气,提醒自己别说教,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也许就是他要的。 她在心里想着,手也没闲着,拿了衣服,踮高脚尖,努力的待候高她好多的魏兰舟着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某人就是嘴贱。 他皱眉,「你怎么比本王以为的还要矮。」 「我这叫娇小玲珑!」她脱口反驳,也马上后悔。 「哈哈哈——」他放声大笑。 很好,她又娱乐了某人。 再接下来的时间,魏兰舟用完早膳后,命令她只能跟着他移动,他到甲板走路消食,她得亦步亦趋,即使他身边也有美人左右挽着。 午膳后,他会带美人儿回房小睡,有时也听听美人儿跳舞弹琴,他会大发慈悲的将这段时间设定为她的自由时间。 他知道她会在用完午膳后吃下治寒毒的药丸,然后就钻进厨房,三小厮在稍候也会加入,看着她研究小点心,也顺道蹭吃。 在午膳用完后两个时辰,福王就会派人命她送点心上楼。 认真说来,他算大胃王,但她也不意外,天天将大把体力耗在女人身上,总得多补补。 只是,重欲的男人该补的是虎鞭鹿茸,他却对点心情有独钟,吃得精,吃得挑剔,有时会直接点餐,有时不喜还会嫌弃,命她再回厨房做另外一种。 当她端着一盘精致糕点送到他面前时,看着她身旁的莺莺燕燕迫不及待的替他拿起,以纤纤玉指喂他,他笑得好不欢快,另一名美人儿则是将茶往他嘴里送,再不就是送上一颗圆润的葡萄…… 人的好命或歹命里真是差很大,她能不认命吗。 过完下午茶这一关,晚膳又接着来,厨房里的人忙得不可开交,除了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色外,还得有一道她亲手所做的清爽点心收尾。 一如先前的情况,她与这批新的奴仆依然有一道鸿沟,她在时,他们都很安静,只有她离开时,这里才会有声音。 她也认了,也罢,一个人其实也不坏。 晚膳时间,她跟三小厮得在用餐的厅堂排排站,看着魏兰舟跟六名美人儿说笑吃饭,他们则充当人形立牌,似乎这样才有排场。 然后,王爷用完餐又得来个散步消食,还从船首漫步到船尾,有时还会耍耍浪漫的坐在楼房阳台,抬头数星星、看月亮。 魏兰舟会让三小厮撤了,说是他们还有功课得做,至于她这个贴身侍女一天的活儿还没完,她也得陪着数星星,看月亮,一边还得听着美人儿抱怨,「王爷,您让楚姑娘下去休息嘛,她也忙一天了」 没错,大家眼睛都很利,知道福王对她的看重,不敢视她为奴,都喊她楚姑娘。 楚心恬朝该名美人点头,就想按个赞走人。 「不行,本王没看见她,心情好坏差很大。」魏兰舟却不答应。 她憋着闷气儿,什么叫差很大?不就担心她找什么人透露他杀了权尚书及一船人的事?但她敢吗?又找谁说呢?何况,还有四大暗卫在轮流暗中监视,他就硬要折腾她就对了,楚心恬在心里给他oo又xx的骂了一堆。 「王爷是说跟我们姊妹在一起,心情不够好吗?」美人儿又说,还不忘拉其它美人下水。 第二十六章 魏兰舟两手各搂着一美人,目光却是看着站在一旁的楚心恬,「也不是,小楚楚一张软软圆圆的脸让人一看就想笑,再加上由你们这几个倾城美人儿相伴,本王的心情是加信再加倍的大好啊。」 哈!干脆就直说她长得一张笨笨的脸吧!什么软圆,她这是婴儿肥好吗?她在心里反骏,却不知自己是两眼冒火光的看着他。 真可惜,若非船上还是让徐善安插了一些耳目进来,魏兰舟真想好好逗逗楚心恬,他笑了笑,站起身来就转回房间,美人儿跟楚心恬也一路跟,直到房间后方的浴池前。 莲子、诃子、栀子显然已得到指示,三人已站在门口等着侍候。 在魏兰舟示意美人儿止步后,美人儿个个不依。 「王爷为什么不让我们姊妹侍候?鸳鸯浴可是一大享受,而且上船后,这几日不也侍候了王爷吗?」 「王爷哪里不喜欢,告诉我们姊妹,我们可以改进嘛。」 楚心恬对这几个娇嗲埋怨的美人儿无言,同为女性,她真的不知该说什么。 魏兰舟轻笑一声,「你们个个有魅力,光溜溜的侍候,我不也是这个想疼,那个也想爱,可就算本王体力再好,让你们这一个个压榨,白日黑夜的,万一——」他刻意拉长声音,笑着揺头,「总之,做鬼风流,肯定没有当人风流来得好。」 六个女人是笑得花枝乱颤,楚心恬让自己贴壁站着,表情有些沉重,虽然她努力的不去想些不纯洁的淫乱画面,但身不由己。 「那楚姑娘呢?」美人儿中还是有人很介意她。 魏兰舟勾唇一笑,「她当然也不行进去,上一回,本王留她在浴池侍候吃食,她眼睛痴痴看着本王,结果『噗通』一声跌入池中,吃食全泡水了,这次若是让她看到本王的胴体后,饿虎扑羊的扑上来,对本王大肆蹂躏,那晚一会儿,本王怎么有体力去找你们玩呢。」 楚心恬想咬人,事情的发生经过是那样吗?还饿虎扑羊咧,他像绵羊吗? 最终,美人儿离开了,楚心恬也回房了,跟着魏兰舟走进浴室的只有三小厮。 但浴池内没半个人,浴池旁的大理石床被充当成桌子,上方还放了文房四宝,莲子、诃子跟栀子坐在椅上,手执毛笔,沾墨写字。 大理石床上方,挂着两张图,一张是人体骨络图,另一张是人体脉络图。 魏兰舟的神情没有了吊儿郎当,态度严谨的一一讲述这两张图。 他要做的事太多,要防备的人更多,但他也知道,医学上的学习是不能荒废的,三名小厮是他从街上捡来的乞儿,他教授他们一技之长,让他们未来都可以当自己的主儿。 但他的这一面不是外人可窥见的,甚至是知道不少秘密的楚心恬。 他很清楚她对他的一切都是半信半疑,但这是目前最佳的状态,在他下定决心要将她放在他人生的哪个位置之前,有些情感不能任其发芽茁壮,否则会害了她! 魏兰舟在替他们上完课后,突然屏气凝神,接着向三小厮点一下头。 三人立即明白的将上课的东西全收拾藏好,走出浴室,就见到长卿现身,越过他们,走进浴室,对着坐在大理石桌前的主子拱手道:「王爷,是咱们的人送消息来了。」 于是他走出浴室,在房间等着。 海面上,一艘小船迅速接近船身,一抹黑影疾掠而上,到了最上层的楼船,在远志的引领下,两人进到房间,同时向魏兰舟拱手一揖。 「说吧。」 乘小船来的是无优阁的帮员之一,这一趟魏兰舟出使,可是运筹帷幄安排了不少人手,也做了好些安排,务必让这一趟远行有所得。 「启禀阁主,阁主吩咐的那一批人,有一部分已经扮成普通百姓进入尼丹国,预计在阁主抵达前,整批人便能全数进入国都,将集结于近郊密林中,届时就等阁主命令。」 魏兰舟点点头。 「另外,阁主吩咐的两艘商船,已载运阁主指定的物品,约在三日后即会追上阁主。」 「好,去吧。」 来人再次行礼,转身往窗外飞掠,落在小船上,消失在夜色中。 魏兰舟思考了好一会儿,才看着长卿道:「跟小楚楚说,今晚不必备消夜了。」 长卿拱手,转身离去。 当楚心恬看着突然在眼前现身的长卿时,差点没叫了出来,但在听到他说王爷今晚不用消夜时,她又呆住了。 也不知道长卿什么时候离开她的舱房,在她回神时,小小舱房内,只有她一人,而桌上她写着的新食谱墨汁都还未干呢,那可是她耗了好多时间想出来的。 不吃?吃女人就饱了吧!哼! 三日后,天朗气清的一天,白浪滔滔的一波波撞击船身,发出哗啦啦的水声。 海面上,难得出现一艘靠近出使船的船只,船身也不小,看来像是商船,没有出使的楼船如此豪华,上方承载的也多是一个个大箱子。 两船间的差距不大,几乎呈现并行状态,因此,站在船头上的那名穿着紫袍的高大年轻却留着八字胡的男子,就特别吸睛。 「说来也奇怪,从晨州启程至今,不管在咱们这楼船前方或后方的船,都隔了好远一段距离,从来没有这么接近。」 厨房里,不少人都凑到窗前交头接耳的观看并议论。 毕竟,这些日子视线所及,除了海还是海,无聊得紧。 「来了,来了,这边,还有另一船也靠近了。」在厨房另一边的人跟着叫起来。 有人连忙换边去看,但在两边来回看过后,他们发现左右两旁的船只似乎刻意以等速与他们并行,而且,好像停下来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疑惑,但其中并不包括楚心恬,因为她并不在厨房内。 她此刻也在甲板上,站在被六名香喷喷的美人包围的魏兰舟身后,忍着刺鼻香味,看着另一艘船头上的年轻男子飞身上到她这方的甲板,笑容满面的朝魏兰舟一揖,再向那六名浓妆艳抹、一看就是烟花女子的美人也点个头,视线立即就回到眼前尊贵又俊美的翩翩公子身上,开口道:「这位公子,冒眛打扰了,在下陈三,不知公子要前往何处?」 魏兰舟仅是点头,「本——我要前往尼丹国。」 陈三眼睛一亮,「如此真是太好了,公子看来就是贵族子弟,不知陈三可否有荣幸能与公子结识为友?」 他进一步解释,原来左右两艘船上都载了满满的货物,全是日常要用的生活必需品,虽然这两艘船都是他的,但那些货物可是他跟几个朋友集资购买的。 众人说好,由没有妻儿,还有点拳脚功夫的他载货离家,看准了这一、两年渐渐强盛的尼丹国,想去大捞一笔,他也与当地的买方谈好了,彼此信鸽传讯,然而船都行驶五十日,离尼丹国也不远了,对方却迟迟没有任何讯息,他日日担心,这么多的货到了当地,对方要是不认或是不要了,他要怎么处理。 第二十七章 「哈哈哈……难怪有句话叫有缘千里来相识啊,你遇到贵人了,本王可是崇宁王朝皇帝最为看重,下旨出使尼丹国的福王,这等小事,本王随便就能处理。」 魏兰舟笑着道。 有缘千里?这句形容词不会怪怪的,还有什么看重?他真敢讲呢,楚心恬心想,但六名美人已经呵呵的笑了出来,美目流转的附和着,「是啊,这事,你是幸运了,福王肯定能解决的。」 原本愁眉苦脸的陈三先是一怔,在消化完这一席话后,又惊又喜,「原来公子是福王,小人眼拙,小人惶恐又开心,竟然能遇到担任大使的福王,那王爷的意思是,我那些货……」 楚心恬看得出来这人已高兴得语无伦次,也忘了福王的恶名昭彰,他的话能信吗?她可怜起他了。 「你放心,本王什么不多,就是钱太多。」魏兰舟得意的拍着胸脯。 他身边的美人也是笑得花枝乱颤,附和说:「对啊,王爷就是钱多。」 楚心恬嘴角抽搐,这男人真敢讲,这几个美人也很捧场,真配合。 「所以?」陈三眼睛都熠熠发光了。 「本王全买了。」魏兰舟大声的说。 「多谢王爷,多谢王爷!」陈三感激涕零,颉颉躬身行礼。 其它美人又开口接力赞美福王的大器、有魄力,什么做大事的人云云。 楚心恬却是目瞪口呆,瞧魏兰舟被夸得哈哈大笑的样子,这会不会太败家,全买了?他哪来的钱? 可瞧瞧福王只是一副他不过拔了九牛一毛的大器状,她脸上真的是三条线。 接着,风平浪静了,两船间架起长长的木板,夸下海口要买货的福王,此时才想到要去看看货色。 几名美人儿不敢这样走,退到一旁,倒是魏兰舟抬头挺胸的踏上木板,但他走得有些不稳,俊脸上也面露忐忑的看着下方的海浪,简直掉漆,楚心恬偷笑了,还被某人听到,就见魏兰舟站在木板上,小心回过头瞪着她,要她跟着走。 走就走谁怕谁?她点点头,应着笑跟在他后方走。 她会游泳啊,在外国学习厨艺时,假日跟着外国友人在海滩玩,连冲浪她都行,她一点也不担心会掉下海。 三小厮也跟了上来,大家都是好奇宝宝,但跟着主子在船上绕了一圈后,实在无趣,竟然都是盐啊糖的,还有面粉甚至油品,没什么昂贵或特殊的好货。 楚心恬也很讶异,这种天天要用到的东西,尼丹国很少吗?还需要进口去买,何况又加了运费,尼丹国百姓会垠单吗? 在她思绪翻转间,她也注意到魏兰舟一脸兴趣缺缺。 本来嘛,这些东西哪入得了他这尊贵王爷的眼? 但大话已出,死要面子的他还是与陈三坐下来,谈交易事宜。 魏兰舟交代陈三,可以先行超越使团的船,提早抵达尼丹国的码头,接着,他还要陈三让人拿来文房四宝,龙飞凤舞的写了几行字,内容大抵是陈三的两艘商船也归他这名大使所有,码头管制的官员得让他们停靠,等待他的到来。 最后,他还从怀里摸出一个精致的白玉印章,慎重的盖印。 陈三原本想请福王用餐的,但又担心粗茶淡饱,贵人不喜。 还是魏兰舟直言不吃了,直接再走原路,回到自己的船上,向陈三探了探手,示意他们可以开船了。 陈三的船开了,渐行渐远后,楚心恬见甲板上没有那六名呱噪的美人,忍不住开口问魏兰舟,「王爷是真的要买他的货吗?」 他点头,她忍不住又问,「王爷随身带的章是什么?」 他笑了笑,「办大事的章,皇帝给的,这章,本王连睡觉都带着呢,这次出使也要谈大事,一盖上章,任何协议都是我说了算。」 她瞪大了眼睛,皇帝眼睛也不好吗?给了这不靠谱的王爷办大事的章,不担心他会卖国?他不是跟皇室人有仇? 「不瞒你说,这章原本是给权尚书的,他死了,当然就是由我来使用。」 原来……她咬着下唇,她替王朝的未来担忧啊,「那个——那满满两艘船的货,就算不是贵重东西,也不是一笔小数目,王爷有钱给吗?」 「自然有人会付。」他可是一点也不担心。 就说嘛,他那么小气,原来有冤大头!可是,她还是好奇,「你一个王爷买那么多的盐啊糖的民生用品能干什么?你一辈子也用不完。」 他莞尔一笑,「你就跟本王过一辈子,看我能不能用完。」 又耍嘴皮,谁跟他过一辈子?她也太倒霉了! 「好了,本王饿了。」他一手指着厨房的位置。 他他他真的是——叹了口气,她认命的返回厨房。 陈三的事只是航行中短短一日的插曲,船上的日常,一如过往。 魏兰舟很多时候就是懒洋洋的躺在软榻上,当一个浪荡风流的俏王爷。 六个美人儿他懒得记她们的名字,直接给了一月到六月的小名。 楚心恬也已习惯贴身侍女的工作,甚至习惯了当最大瓦数的电灯泡,虽然,她一直都是非自愿的。 但魏兰舟很坚持,不管那几月的美人儿有多饥渴,几双纤纤玉手在他身上往上又往下,眼见几回都要擦枪走火上演活色生香的成人秀,她识相的移动脚步,他却总会出声,要她留下来,让她成了美人眼中的顾人怨。 久而久之,人就会习惯。就像现在,两个大美人儿一左一右的贴靠在魏兰舟怀里,他的前襟都被剥开,露出精壮的胸瞠,两人在那里又摸又亲的,其它四个美人儿在他眼前翩翩起舞,穿得也很凉爽,一副就要扑上前去的淫秽样。 面对此景,楚心恬已经可以面不改色的杵着,不怕得针眼。 魏兰舟抿抿唇,说真的,对某人的无动于衷,他心情不好,大大的不好,因此就愈想找她的碴。 「小楚楚,你拿那盘饼干给本王尝尝。」 「是。」楚心恬现在就是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她乖乖的端了盘子到他面前,不管那几个美人儿脸色难看,她主动的拿起一片送到他口中。 他咬了咬,差点咬到她的手,好在她缩得快,端着盘子又退到一旁。 魏兰舟蹙眉,看着头垂得低低的楚心恬,「小楚楚,你不看我的表情,怎么知道我还要不要吃,就这样退下了?」 你又不是哑巴,但这句话她可不敢说,只能抬起头来,认命的看着他。 「你想说什么?你最近很安静,本王很不习惯。」他说。 她能说吗?天天近身侍候,天天看着一堆女人的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的,她莫名的感到闷、生气,有一天清晨,她进到他的房间,要侍候他梳洗,看着两名裸身美人趴睡在他身边,她突然很难过,难过之后是暴怒,她想冲上前,将两个美人赶走,不许她们再靠近他,他是她的! 这个如焦雷般炸开的想法,顿时吓坏她了! 她何时倾心于这个风流王爷的?是从大半夜的独处,还是她不知死活的敢与他说真话,而他一再的包容?不不不,不管是什么原因,她绝对不可以对他动感情,更不能爱上他,那绝对是自掘坟墓。 第二十八章 庆幸的是,她的心动只是刚开始而已,早期发现早期治疗,她将那萌芽的感情连根拔起,天天逼自己看着他与美女们搂抱亲吻调笑,看着他与美人儿在床上亲密紧贴,理智当道,她对他的感觉慢慢淡了。 「王爷,让楚姑娘下去嘛,她看来累了啊。」 「就是嘛,让我们侍候你就好。」 真是吵死人了!魏兰舟没喊出来,但表情变得难看,美人们全都噤口。 「全部都下去,本王想静一静。」他说。 六名美人儿只得行礼离开,楚心恬却被留下来,她在心里叹气一声,不是没有感觉六名美人儿对她的存在愈来愈不爽了。 「你寒毒的药有天天吃吗?」 她其实不太喜欢他偶而为之的温柔或关切,怕自己那拔掉的喜欢又生了根,「吃了,谢谢王爷关心。」 他抚抚下巴,「你最近不说真话,为什么?」 江山层改,本性难移,她说那么多有什么用?但她只是恭敬的说:「没有真话可说。」 他想了想,「好吧,你下去,我不需要侍候。」 她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她一出去,魏兰舟就吹了一声轻哨,长卿立即现身。 「小楚楚遇上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属下等人并有没发现,不过——」 「不过什么?」 「王爷的六大美人这会儿全都在楚姑娘的舱房里。」 楚心恬目瞪口呆的看着六大美人或站或坐的在她的舱房里,这……不会太拥挤了吗? 再看到六人眼中的敌意,她知道她们想做什么了,早知道徐善帮魏兰舟找的这六名美人儿都是青楼红牌,绝不是不吭声的主儿。 「有什么事?」她问。 美人中的一月抬起下巴,「楚姑娘,我们都是侍候王爷的女人,但你可不可以识相一点?」 她叹了一声,「我很想,但我不是王爷。」 「你可以主动找借口离开。」三月美人不屑的扫过她。 「就是啊,你忙厨房的事,随便找也能找到一个借口,还是你另有心思,也想跟我们姊妹抢王爷?」六月美人也鄙夷的开口。 六个美人挑衅的眼神在楚心恬圆润的脸上打量,原本想说些批评的话,但在认真打量后,却是诧异的交换了目光。 因为,不看不知道,这一细看才发现,楚心恬这未满十四的少女五官精致,虽然肉了些,但一、两年后长开,再加上这前凸后翘的玲珑身段,日后肯定是一个倾城美人。 楚心恬不愿回答她们的间题,虽然她也同她们一样,对俊到无法无天的魏兰舟发花痴,但阿弥陀佛,她回头是岸了。 「不说话就没事了?哼,我是好心提醒,你再缠着王爷,依你这种身分,一样是上了不枝头当不了凤凰的。」四月气愤的道。 「你们怎么知道她当不了凤凰?」 魏兰舟的声音突然响起。 六美人诧异的看向门口,就见福王慵懒的靠在门边,也不知道他听了多久,美人儿的脸色都变得难看。 「出来,我的小楚楚被你们挤到连坐的地方都没了。」他脸上波澜不兴,连楚心恬在内都不是很清楚他是喜是怒。 六大美人连忙快步走出去,就见魏兰舟从容的走进舱房,怡然自得的在床榻上坐下。楚心恬看着他,再看着仍杵在门口的六大美人,她耳根已经无法清净,他又来凑什么热闹? 「你们把门关上,今天本王想换个地方,换小楚楚侍候。」魏兰舟先对着六大美人说,再一脸满意的看着这小巧但干净的舱房。 六大美人神情能有多哀怨就有多哀怨,再看向愣住的楚心恬,两簇妒火更在眼睛里跳跃,但能怎样?只能行个礼,把舱房的门关上后离开。 待房门关上的刹那,楚心恬才回神过来,瞪着舒服躺在她床上的魏兰舟,一把说不上的心火就沸腾起来,她握紧拳头,快步走到床前,「色字头上一把刀,王爷不怕、不在乎,我也无所谓,因为那是你的选择,但你爱玩女人是你的事,为什么要拖我下水?」 「为什么不可以?反正本王做什么正经事也不会有人相信,玩女人才是我该做的事。」他垂下眼,故意不看她,这阵子她的平静让他很闷,如今有人把心底火烧起来,他当然乐意再添一把柴,不然,这一路上多无聊。 「玩女人才是你该做的事?!你这是赌气,做人要争气。」她气炸心肺的说。 「我有争气,我努力的成为无优阁阁主,但你也是不信啊。」他抬头闷闷的看着她,这话成了控诉。 她咬咬牙,「你在京城路上随便抓一把人来间,也不会有人相信你是,但你也不一定要成为他啊。」 「看吧,你真的不信,我记得的,我虽然是在酒醉时说的,但我真的记得,我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你说你信我的!」他的表情看来很受伤。 她愣了愣,他竟然还记得?她以为他早忘记了,「呃——我说太快了,我是相信的,真的,所以,你要做得更好,别一天到晚跟女人混啊。」 「你真的相信?你敢发誓?你要发毒誓,才能显现出你的诚意。」他委屈的朝她抛了一眼。 她很为难,本想撒个善意的谎言而已,而且那时他明明是喝醉的状态。 「等等,发誓前,」他突然对外喊了一声,「诃子你进来。」 门打开了,诃子走了进来。 楚心恬看到门外还有莲子跟栀子,所以,三小厮是刚刚跟着魏兰舟过来的,不然魏兰舟怎么知道他们在门外? 「诃子,你来说说,上回莲子要炼颗丹药,本王抓了个人来试药,结果那人怎么了?」魏兰舟坐起身来。 诃子先看了楚心恬一眼,这才开口,「那人的双眸先是瞎了,接着,耳朵听不见,全身宛如万蚁钻身,最后自己抓到全身渍烂而亡,前后大约五日。」 他一扬黑眸,诃子明白的退了出去,将门带上,但心里不明白,王爷既然要跟小楚楚在一起了,怎么不把话说清楚,他抓的那个人本身是个罪大恶极的贪官污吏,有近四十名少女是活活被他凌虐至死的。 房内的楚心恬是头皮发麻,她吞咽了口口水,看着仍喜孜孜的等着她发誓的魏兰舟,其实,有些时候她是怕他的,但更多时候,她觉得他的个性并不坏,基于天生的正义感使然,她真心希望他能改邪归正,但每知道他一件残虐的事,她就觉得任务艰难。 「王爷为什么要那么残忍的对人?」她还是想跟他说理。 「好玩啊,而且那个人被我拿来试药性,也算是有了贡献。」他说得理直气壮。 她却是痛心疾首,「那是一条生命,每个生命都该被尊重,怎么可以——」她倏地住口,她要说吗?他根本不会改的。 魏兰舟挑高浓眉,冷冷的道:「说下去。」 「那个……」她顿时又成为小孬孬,她怎么老忘了这男人有两面,孩子气时倒还好相处,但只要一露出这种森冷表情,就得小心。 他哼哼两声,「小楚楚真是让本王太失望了,本王也知道忠言逆耳的道理,本以为你很不同。」 第二十九章 她是很不同,常为了跟他说真话就死了一大谁细胞,每每气到想咬他几口,却只能挤出笑容,循序渐进的期待这名古代王爷能否改头换面,但从航程进行到现在,已超过两个月,他并无太大改变。 「我觉得王爷应该看重你自己,自重人重。」她说得简单扼要,不说大道理了。 这让他有点小失望,「而你应该要更聪明点,不然这一辈子只有被我欺负的分儿。」 「一辈子,我哪那么倒霉?」一出口,她又恼了,她怎么这么容易回话。 他却是勾唇一笑,「难说,从晨州上船这么久,你始终没发觉一件事吗?」 她努力想了想,缓缓的揺揺头。 「本王是真的对你好,才大半夜的让每个人都知道本王是因为你才登船启航。」他走到她面前,双手环胸的低头看着她。 她点点头,她还记得他一直问,她也只有点头的分,逼她了解他的用心良苦。 他煞有其事的再哎了一声,「那本王再问你,除了三小厮、四大暗卫外,你在这艘船上,可有交到任何朋友?」 她皱眉,不明白他为何问这个问题?其实一开始是有人试着探问,巴结,到后来发现她不为所动、不嚼舌根,没有意外的就被孤立了,但究其因—— 她闷闷不乐的看着罪魁祸首,「没有,但这还不是拜王爷之赐……」 话语一歇,她倐地瞪大眼,看着笑得贼兮兮的他,顿时气得牙痒痒的。 「唉,小楚楚的笨脑筋终于转过来了,但你别太感谢本王。」他挑高眉又说,「当然,别以为你从此就聪明了,你这个像练功,才开始蹲马步而已,要打通任督二脉还不知要耗上几十年。」 意思是她还得再笨个几十年,才会变聪明?有没有这么欺侮人的!她咬咬牙,「敢问王爷为什么要我连个朋友都没有?」 「因为我高兴,因为我没有朋友,你也不可以有朋友,我们是一样的,你忘了?你偷偷做消夜,我偷偷做药丸。」他一脸灿笑。 她火了,这什么烂理由?那些所谓的「偷偷」根本也不是真的……谈不下去了,她气呼呼的转身就走,管他什么主子丫头的! 「拿屁股对主子,小楚楚,你这丫头连侍候人的规矩都不懂。」 「谁没屁股,王爷没有吗?王爷敢举手发誓不曾拿屁股对皇上?」她气得口不择言,气得暴走。 「哈哈哈……」魏三舟笑倒在软榻上,她真是他的开心果。 然后,开门的楚心恬脚步一停,不对啊,这是她的舱房,该走的也不是她!她看着站在门外的三小厮,小声的问:「能麻烦将你们的主子从我的床上抬走吗?」 「他也是你的主子。」诃子也小声的说。 「你敢抬他的头,我们就帮你抬王爷的手脚。」栀子这个小司令官看着莲子跟诃子,两人点点头,三人齐齐看向她。 头一低,她不敢,于是,只能任那个讨厌鬼笑到累了,开心的越过她离开。 【第八章 三小厮当红娘】 夕阳西下,美丽霞光映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呈现出一幅如诗如画的绚烂风景。 就在船身的尾端,三个小厮盘坐在甲板一角,确定前后左右无人后,说起悄悄话。 「你们有没有觉得王爷对待小楚楚特别不同啊?」爱吃的诃子手上还拿着从楚心恬那里要来的一小袋甜食。 莲子瞪他一眼,「这需要觉得?不会是你老爱缠着小楚楚,被她传染成傻子了?只要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王爷就爱逗她,两、三日没听到她火冒三丈的念他,王爷就全身不对劲。」 「就是,莲子说得对,我也发现,不是,是确定这是真的。」身为小司令的桅子一点也不想让嘴巴毒的莲子有机会说他笨。 三人互看一眼,又点点头,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主子老爱拿一些恐怖的事情来吓唬楚心恬,一边看着她痛心疾首,又义正词严的要主子改邪归正,但说得担惊受怕,不敢对主子太过责备,又很想畅所欲言,那挣扎憋屈到要得内伤的模样让主子看了都笑得眼弯弯。 最终,他们的想法一致——王爷特别爱欺侮她! 这欺侮人不会没道理的,尤其以他们对王爷的认识,这分明是一种喜欢的表现,只是他们也知道,王爷看似识女无数,但要说喜欢或爱上某个女人是前所未闻,搞不好,连主子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对她存着什么心思。 这件事很严重,三小厮表情愈来愈严肃。 「王爷都二十多岁了,连个正经王妃都没有,送来当侧妃的人,也被主子一律降成待妾,王府里算了算有上百个女人,但我严重怀疑主子真的每个待妾的名字都记得。」诃子咬了口甜食,一脸认真。 「别人在王爷这个年纪都当爹了,但王爷连个娃儿的影子都没有。」栀子很担心主子的生育能力。 「王爷根本不碰那些女人,就连船上的,不是用药摆平她们,就是有人代劳,当然生不出来,但若是小楚楚,应该状况不同。」莲子这话可直白了。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点点头,三颗小头再次凑在一起,这样那样的达成了共识——要帮两人牵红线。 「放春药最快也最容易。」何子吃货出了个馊主意。 「不行!王爷就是咱们的师父,肯定马上被发现的。」莲子瞪他一记,马上打枪。 还是有小聪明的栀子要大家靠近,小小声的出了另一个主意。 于是,这一晚,当三小厮侍候魏兰舟在浴池内洗浴时,才替魏兰舟搓身体到一半,三人全都闹肚疼的跑了出来,找上人在寝卧待命的楚心恬去接手。 「拜托,王爷还泡在水里呢。」 「这种事,我们去就行了。」 三小厮眼睛抽搐,该死的,他们三人的眼睛怎么会只看到小楚楚! 随着那甜得腻死人的娇嗲声,三人一致往右转,就见到六个穿着薄纱肚兜的美人儿朝他们走来。 莲子后悔了,近墨者黑,跟小楚楚混太久,眼力也差了。 「不是肚子疼?快去找船上的随行大夫啊,王爷我们会侍候的。」 六大美人笑得眼儿眯眯,这几日王爷说是有些乏,不太理她们,她们一直找不到机会可以近身侍候。 三小厮没说话,只是看着楚心恬,不忘挤眉弄眼的传递讯息,要她上啊。 她却说:「好啊,就麻烦你们了。」 眼见六大美人已经眉飞色舞的往后方浴池去了,三小厮更加用力的瞪着她,默契一致,双手环胸,不悦的一一开口。 「你这样不对,主子不喜欢美人摸他的身体。」 「主子会被那六个女人压榨到虚弱无力的。」 「你!身为主子的贴身丫头应该事事以主子的健康安全为要——」 「你们三人不是都肚子疼吗?」她没好气的打断三个小屁孩的话,「有力气在这里念我,不干脆再回浴池去侍候?」 三人互看一眼,对着她异口同声的道:「楚丫头,你脑袋真的很差!」 第三十章 但三人哪敢再进浴室,演戏没有演一半的,想被抓包吗? 他们还真的去了一趟茅厕,再回寝卧待命时,几只花蝴蝶已经从浴室出来了,但浴室内还传出一些嬉笑声。 他们转头看向楚心恬,却是面无表情。 「楚姑娘,你都不知道,王爷好坏的,对人家上下其手,你看,我全身都湿了。」 楚心恬没说话的点点头,眼前的五月美人明明一脸爽到不行的样子,还装什么哀怨。 「五月,你别这么说,人家楚姑娘也侍候过王爷,知道王爷是男人中的男人,那脸庞体格,皆是人中之龙,咱们同她有幸一起侍候,这一生真是值了。」 三月会做人,但也是在笼络人心,福王对她们乏了,楚心恬有机会成为新欢,多少也可以帮衬她们一把。 楚心恬真想翻白眼,这种事要必要这么炫耀?但一直从浴池里传出来的男女嬉笑声,甚至带着让人想人非非的呻吟声是怎样? 她听不下去了,也不想探究胸口突感郁闷的原因,只是开口说:「我突然有些不舒服,回舱房休息。」 在她离开后,其它美人儿也同时离开浴池,有人走路还怪怪的。 另两个问起来,原来王爷给美人儿脚底按摩,也不知按到哪儿,让她们又痛又麻又爽快,这才一再的发出呻吟。 美人儿离开了,但王爷怎么还没出浴池?三小厮硬着头皮进去,王爷脸臭臭的,「你们干什么?」 他们不就是想替某人制造机会吗……不意外的,他们挨了主子一顿骂,被罚抄医书。 但他们没有就此放弃,反而在船上的日常由,继续趁机制造机会。 三日后,天空下起了不大不小的雨。 诃子连忙抓了把伞,跑到楚心恬的身前,「你是王爷的贴身丫头,替他撑伞去。」 她瞪着比她还高的诃子,再回头看着走到甲板旁有遮蔽物遮雨的魏兰舟,还有挤在他身边的莺莺燕燕,「你去吧,我踮高脚伸直手撑伞,也许伞面还会抵到主子的头呢。」 莲子跟栀子瞪着她,他们都忘了她是矮冬瓜,才要说什么时—— 「拿了伞来,怎么不去替王爷撑呢?」一名美人儿眼利,以袖子遮着头走过来,拿了伞就走。 他们就眼睁睁的看着那名高姚差人与王爷在雨中漫步。 「小楚楚,你很没用耶!」莲子鄙视她了。 「你才没用咧,姊看得出来你们在玩什么把戏,但你们脑袋有洞吗?王爷缺美人吗?」她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回去舱房。 真是的,她从现代来的,他们这种蹩脚助阵的剧情她看了太多了,但她又不自虐,曾经心动,但理智回笼,她怎么会傻傻的再让自己又沉沦一次? 「什么叫脑袋有洞?」三小厮听不懂,但对她竟看得出来他们在扮月老,他们倒很惊讶,原来她没有他们想象中的笨嘛。 接下来的日子,三小厮开始想着,或许他们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聪明。 在牵红线这件事上,他们常常弄巧成拙,最大的问题,当然出自知道他们想干什么的楚心恬,但他们百折不挠,越挫越勇,结果却是连看不出他们在牵红线的主子也对他们有了微词,搞得他们里外不是人。最后连四大暗卫都看不下去,推派长卿出去跟三小厮谈。 「主子不爱别人管他的私事。」 「我们是关心。」栀子不平的强调。 「还是别多事。」长卿也坚持。 「就是你们不多事,我们也不多事,王爷才会到现在还没有半个娃儿。」莲子也开口,他们二人从小就在街上流浪,见识绝对不会比四大暗卫少,至少他们看过的所谓幸福的男女,大多是有妻有儿之人,福王是他们的贵人,他们没能力报答,只希望他幸福。 「你们应该跟我们同心,有你们的帮忙,成功的机会更大。」栀子像个老憎,严肃的看着四大暗卫,他们三小厮不会功夫,很多事情帮不了福王,再加上福王也不希望他们涉入太多,只要求他们专心习医。 但就他们所知,福王的功夫比四大暗卫更强,只是这也是不能说的秘密,不然他们好想告诉楚心恬,王爷不仅医术好、功夫高,心地又很善良,至于那放浪好色的外在表现只是假象,为混淆太后一派的视听而已。 她若知道王爷这么优秀,一定会爱上王爷的,但偏偏他们很多都不能说。 此刻,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三小厮同住的舱房,再加上长卿,其实已显得有些拥挤,又因壁垒分明,三对一,两方面对峙,长卿的位置变显得宽多了。 这时候,决明跟远志也轻轻敲门进来,向房里的人道:「南昱守在楚姑娘的舱房外。」 这是解释四大暗卫为何少一人,但也突显了楚心恬在福王心中的重要性,栀子马上提出这一点。 长卿、远志跟决明长期轮流潜伏在暗处,说是监视她,但他们都清楚主子下的命令是——不得有人伤她分毫。 他们也知道她在主子心中的重量不轻,但以主子此刻的状态,他们也觉得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但三小厮可不依,发挥辩论长才,力图劝四大暗卫成为盟友,栀子还提及让四大暗卫扮刺客让楚心恬遇险,再让主子上演一出英雄救美。 「不成,依主子的功夫,我们应该会先丢了半条命,在主子知道我们做了什么蠢事后,再去掉半条命,那我们直接去死就好了。」长卿鲜少说这么长的一串话,可见这事,他私下也斟酌许久了。 远志跟决明也点头附和。 三小厮差点没抓狂,跟死脑筋的人沟通也快要了他们的小命。 尽管他们口沫横飞的拉拢再拉拢,但牛牵到北京还是牛,长卿等人仍认为他们不该干涉主子的私事,就离开了。 三小厮怒不可遏,在愤怒过后,他们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 他们互看一眼,心有灵犀,眼睛陡地一亮,一起跑去找楚心恬,没想到她没在侍候主子,也没在舱房,而是到厨房去了。 她在做饼干,心情杂乱时,专注在厨艺上,可让她的心定一些。 「小楚楚,我可以要求饼干的形状吗?像是动物?」栀子问。 她点点头,「只要我会做,都行。」 「那我要做猪的样子。」 「我要做狗的样子 「我的要像牛。」 片刻之后,厨房飘着烤饼干的香气,楚心恬将三小厮的饼干各别放在盘子里交给他们。 三小厮说了谢谢,却要厨房里的其它奴仆先离开。 三小厮是福王身边的人,他们发话,其它人也只能先停下手边的工作,鱼贯的出去。 楚心恬看着三人,真不知道他们吃个饼干还要这么麻烦,还得清场? 诃子已经忍不住先吃了起来,但莲子打了他的手一下,栀子咳了一声,喊了句,「是长卿还是谁在啊?」 话语则歇,一抹黑影飞掠入内,进来的人是决明。 第三十一章 栀子走近他,将一个放了三种动物造型饼干的盘子塞到他手中,「别说我们对你们四大暗卫不好,这要请你们四人的,你听好喔,你是猪,」他指着猪饼干,「长卿也是猪,远志。」他改指另一种,「是狗,南昱是牛。」他再指另一种。 决明表情变幻,有点无奈,但还是好脾气的说了声,「谢谢。」 身形一个飞掠,就消失在窗外了。 三小厮却哈哈大笑起来。 楚心恬眼角抽搐,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小厮,这三小厮不仅整人,骂人也不带脏字,而她还在不知情的状况下成了帮手。 「你们这样太过分了,他们比你们年纪都大,而且,骂人不好,也让我的饼干委屈了。」她双手叉腰的瞪着三人。 莲子耸耸肩,「小楚楚,你替他们说话,他们不会因此感激你,不再监视你的。」 「就是,我们三人功夫不好,上回王爷要我们到一座高山去釆一种草药,我们请他们用轻功带我们去,他们去是去了,却是在整座山飞来飞去,什么也找不到。」 「还有啊,我们在山上要汲水煮药炼丹,他们拿水桶取水,易如反掌,偏偏很计较,要我们自己去,年纪大我们那么多岁,心却很狭小,这不是枉过岁月吗?」 三小厮对四大暗卫的怨怒也是一大堆,虽然很多事是因为他们对王爷唯命是从,不肯对他们施援手,但他们因此吃了不少苦头也是事实。 楚心恬不知该说什么,她只知道她想念陆地的生活,船上的空间太小,娱乐太少,大家天天没事做,只能找些无聊的事来打发时间。 看着还有剩余的面团,她巧手捏了另一种动物,不多,就六块,因是薄片,在灶火上供烤一会儿就能入口了。 「喏,你是乌龟,你是乌龟,你也是乌龟。」没错,她做的是乌龟造形的饼干。 三小厮看着手里即使摆放在小盘子里,仍可以感受到温度还透着香气的饼干,他们的眼角跟嘴角都在抽搐。 窗外不小心逬出一个压抑的笑声,三小厮听得出来好像就是决明的声音,难怪他开心,有人替他们教训他们呢。 「小楚楚,我们对你比较好耶。」诃子很委屈,嘴巴还咬着热腾腾的乌龟饼干。 「我只是帮理,你们都是王爷最重要的人,要相亲相爱,好好相处。」她说。 「你不也是王爷最重要的人吗?」莲子问得犀利。 她深吸一口气,故作轻快的道:「是啊,因为我做点心的手艺无人能比。」 「不只这个啦,你好好想想。」 「就是嘛,小楚楚,王爷对你比对我们都要好。」三小厮抗议了。 她如果对自己诚实,就知道他们说的是对的,光看那放在舱房柜子里,一大木盒里上下共三十六小瓶为治寒毒的药丸就知道。 但又如何,就这样要她以身相许,跟其它女人一起分享他、排班侍候他?她办不到。 三小厮见她陷入沉思,互相挤眉弄眼,然后拿着饼干走人。 她会想就好,定能想到王爷对她的好,然后,爱上王爷。 稍晚,决明将饼干拿给其他三名暗卫吃时,也将楚心恬做乌龟饼干让三小厮脸黑一半一事告知。 长卿思考一会儿后,见六名美人儿离开上层寝楼,笑闹着要到甲板练习新舞,他主动将饼干的事报告给魏兰舟。 魏兰舟哈哈大笑,他好不容易将那些黏人的美人们支开,还在想那丫头偷懒了大半天不见人,原来是窝到厨房去了,而他错过一件好玩的事,太可惜了! 长卿离开后,楚心恬也进到寝楼来,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上那一盘造型饼干,好奇给他的会是什么。 只见圆盘上的薄饼干造型是茶壶? 他看了看战战兢兢杵在一旁的楚心恬,再看着桌上的一壶多杯……难道是指,茶壶的水一个个杯子倒来倒去,总会倒光的?她是在暗暗嘲讽,他再不节制,总有一天会—— 「精尽人亡?」 她脸色一变,诧异的看向他,他怎么会猜到她的意思? 瞧她脸上一副像见鬼的表情,让魏兰舟确定自己的猜测无误,他啧啧两声,高高挑起浓眉,「小楚楚,你——」 「咳、咳……我想到咳……厨房里还有东西没处理,咳咳咳……我得赶紧咳……去整理了。」她只能假装咳嗽的夺门而出。 她没想到他会猜到,三小厮那些造型饼干让她突然兴起,也想做个东西调侃魏兰舟,只是没想到,这个人人都说只懂玩乐的纨裤王爷,脑子并非装饰用,可惜了,他的聪明没有用在正途上。 不然,她或许会……也许会……愿意爱他。 京城街道,一辆马车快速行驶,一路来到皇宫门前,宫门守卫一看到马车上驾车的熟悉面孔,点了个头,就让马车快步进宫门。 马车停下,聂相下了马车,一顶轿子已经在等候,他匆匆上轿,让轿夫一路扛着往太后寝宫去。 他是被太后急召而来,一步入寝宫,朝坐在上位的太后拱手行礼,太后已经不耐的挥挥手,「快把信看了,替哀家想想到底要怎么办?!」 聂相还搞不清楚,太后身旁的老嬷嬷已经将一封信及一块无优阁令牌交给他。 他连忙接过手展信一看,原来是徐善派快马送来的急信,他一看完,面色凝重的看向脸色铁青的太后。 「你怎么看?真的是无优阁做的好事?」她急急的问。 信中所述,徐善要毒杀福王不成,虽然没被发现,但他放在暗格内的多本密帐与准备孝敬给太后的几十万两银票也不翼而飞,仅留下一只无优阁令牌。 密帐里的内容,多是一些与奸商勾结图利,甚至卖官关说等等藏污纳垢见不得光的事,恐怕还有一些被牵连的名单。 「事情很棘手,尤其是那些密帐,恐怕也记录了他孝敬太后的帐目。」聂相看着太后,可以理解她此时脸色为何如此难看。 太后拿了杯茶喝了一口,定了定慌乱的心,「哀家在你来之前,已经思忖再三,而今之计,只能先下手为强,才能弃车保帅,徐善是留不得了。」 只要没有人证,有物证又如何?物证还能推说是虚造的。 他眉头一皱,「可是若是与咱们一党的人知道是太后与臣所为,怕会产生异心。」 「那还不简单,他那条命就算在无优阁头上,反正,咱们手上不是有无优阁的令牌?」她冷笑一声。 果真是最毒妇人心!聂相心里这么想,开口却是,「太后好计谋,臣立刻去安排。」 太后点头,她跟他都很清楚必须赶在无优阁将那些密帐送到皇帝或一些顽固的清官面前之前先除去徐善,免得日后衍生的麻烦一大串。 这种事前两年也曾发生过,好在她安排在皇帝身边的耳目发现,及时将帐本偷过来给她,但为免夜长梦多,她还是让人将该本帐本的拥有者给杀了,虽然少了一名亲信,至少,他没有机会说出她曾指使他做出栽赃忠臣而得到数百万两的事。 第三十二章 她可以确定,无优阁视她为敌人,可她想不通,她不曾与任何江湖人来往,又为何会成为这个江湖组织的眼中钌? 思绪间,杜嬷嬷上前一步,「太后娘娘,嫔妃们过来要向您请安呢。」 「好吧,让她们进来。」她实在没心情理那些女人,但坐在太后这个位置上,也有不少的身不由己。 不一会儿,妆点得美丽动人的年轻嫔妃一一进来,向太后请安行礼。 太后给她们赐了坐,关切的问了几句,这才注意到,这几个都是刚入选不过半年的嫔妃,而皇上至今竟都没有临幸她们。 她脸色凝重的看着老嬷嬷,「去,把皇上给哀家请过来。」 老嬷嬷连忙退了出去。 片刻功夫,年轻少帝在老嬷嬷与多名太监的随侍下进来。 他如此顺从及重视,让太后脸上露出笑容,在嫔妃们起身向皇上行礼后,她看着走到她面前的少帝,「皇帝虽然国事繁忙,但为皇室开枝散叶亦是不容推辞的要事。」 「朕明白。」 于是之后一连三天,皇上都夜宿三名新妃宫殿。 再五天后,一名侍卫抱着一只信鸽快步的进到太后寝宫。 太后一看,头又疼了,她再度急召聂相进宫。 「你说,福王到底想干什么,他哪来的钱买下那两艘船上的货物?」 「福王做事一向荒唐,只凭喜好,实难猜铡,不过……」他突然有了另一种猜测。 「你快说,你想到什么了?」太后问。 「太后莫忘了,两艘船上载运的全是民生用品。」 经他这一提醒,她顿时懂了,在尼丹国,那些民生用品价值不菲,最主要是因为取得不易,多年来,她的人与尼丹国的三皇子和几名官员勾结,走私进货,双方互利,赚得荷包满满,福王那两艘船的货量若打进市场,自然有损利益。 只是……她蹙眉看着忧心忡忡的聂相,「走私一事,一向是天高皇帝远,那里又由哀家的人盯着,从来也没有人知道其中的猫腻,若说福王事先清楚并有意打乱咱们的布局,哀家实在无法相信。」 聂相想了想,也点点头,「是臣多想了,其实信中亦陈述当日福王与陈三的交易情形,在看货时,福王也是一脸后悔无趣,想来他是误打误撞,想打肿脸充胖子,摆阔而已。」 他这么说,太后也就放心了。 聂相注意到她的气色不佳,「太后近日没睡好吗?」 她揺揺头,想了想,还是忍不住看向在一旁侍候的老嬷嬷,点点头。 老嬷嬷知道有些话太后难以启齿,她连忙走到聂相身边,小小声的说了些话。 聂相有些讶异,三名年轻力壮的少年竟然满足不了太后的欲望?但他很快稳下心绪,朝太后拱手道:「臣会尽快安排。」 她一脸庄重的点点头,即让他退下。 她也没错过他一闪而过的诧异眼神,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即使三个少年在床上侍候,她也有得到满足,但就是没有以前那么淋漓畅快,总觉得不够销魂,这让她近日心情欠佳,于是才要聂相再安排人进来。 要忧心的事太多,才无法在欲海中放纵吧,太后是这么想的。 船日复一日的行驶,终于从海面进入江面。 楚心恬的日子过得充实,虽然得侍候某个惬意到近乎堕落的主子,要忍受他腹黑的口舌攻击,偶而被他那张俊脸闪了神,小小心动一下,又急急回魂,还得应付三个老气横秋还想牵红线的上屁孩,以及六个争风吃醋的美人……忙得她不要不要的。 这段期间也因为固定吃治寒毒的药,让她几乎忘了在过去几年来,每每有一个月或最长至一个半月就来个五、六天,被她定为「特别孤单寂寞觉得冷的鬼日子」。 但……只是几乎,这一夜,春末入夏的这一晚,它来势汹汹的报到了! 「好冷、好冷,好冷……」 舱房内,她将自己紧紧包里在被褥里,却还是冻得直抖,这种感觉不陌生,只是这一次吃了魏兰舟的药,发病的时间往后延了,但威力依然,她冷得头晕脑胀,极不舒服。 房间烛火熄了,从窗外洒进房里的月光,让在黑暗中呻吟的她似乎看到有人推门而入,她低哑着声音问:「谁?」 「我。你果然发病了,我猜大概就这几日的事,没想到你的身体跟你的头脑一样简单,真好猜!」魏兰舟边说边走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把脉。 明明是调侃的毒话,可莫名的,他熟悉的嗓音令她心安,「我天天吃药了,可还还还、还是是是……」她冷得牙齿直打颤,根本说不好话。 「你很冷。」他边说边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 她用力的点点头。 月光下,他清楚的看到她脸儿发白、唇色发青,他突然拉开她身上的被褥,自己也躺了进去,大手一捞,就将她拥入怀里。 她保了一下,急急的要说,「这这……样样样……」 「少废话。」 「我我我……忍忍忍……」她的牙齿直打颤。 「闭嘴!」他很清楚她寒毒一发,不是身体感到冰冻而已,而是连筋骨都会发疼的,也难得她这么能忍,一股浓烈的心疼与不舍涌上心坎,他忍不住的将她抱得更紧。 「呼呼呼呼——」她眼眶发红的喘起气来,筋骨开始冰得发疼了。 「小楚楚,其实还有另一种方法可以让你舒服点,但得让你脱下衣服,我用内力帮你温热经脉,但也只能暂时舒缓,无法治本。」话一出口,魏兰舟自己也愣住了,他会武功一事,愈少人知道愈好,他竟然毫无悬念的告诉她? 楚心恬并没有注意到他说的话,她极不舒服,但也不想被晚衣服,「不用……不用……这次、这次那么难……难受的时间已经、已经变、变短了些……」 她喘着气,揺揺头。 他不舍的凝睇着怀里的她,这丫头为什么这么能忍痛?也让他这么心疼,「笨丫头,本王给你机会当我的女人,你真不懂得把握。」这满口怨气的人是他吗? 「我……当、当你的朋友好一些……」她想也没想的就说了。 「为什么?我对女人都很好,是天生情种。」他真有几分生气了。 「就是,你……太多、太多女人。」她又冷又痛,还是直接打枪。 他咬牙,「任何人看到我们现在躺在同一张床上,你不当本王的女人也不成。」 「就就……就是看到了,也不当……」她也很固执,却还是紧紧的贴靠着他。 他气笑了,但也将她搂得更紧,「笨女人,你真以为你能选择?」 「我要是王爷就、就不会选择……我当当你的……」 「本王话还没说完,你急什么?」他实在不懂自己怎么这么包容她。 「王爷的、的女人那么多,女的、女的朋友也许只有……只有我一个,要知、知人生……人生在世……知己难、难求……」她喃喃低语。 每次寒毒发作过后,浓浓的困意便会袭来,他的药还真有效,寒毒来得快,去得也快,但她仍觉得冷,所以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他的身体真的特别暖,像是靠着暧气似的,好舒服啊。 第三十三章 睡着了魏兰舟当然知道寒毒发作后会是什么状况,但她半点挣扎也没有的就睡了,真是太侮辱他了!他可是魅力所向披靡的福王,但在这丫头身上竟屡屡踢到铁板。 瞧她这会儿虽像只八爪章鱼投怀送抱,却只是贪恋他身上的温度罢了,他目光灼灼的凝睇在怀里熟睡的圆润脸庞,忍不住以指腹轻轻抚摸她诱人的红唇。 「人生在世,知己难求?可是,我好像比较喜欢你当我的女人……」 终究还是忍不住诱惑,他低下头,轻轻的、柔柔的在她唇上印上一吻。 【第九章 终于抵达尼丹国】 天亮,楚心恬醒来,但床上只有她一人,她坐起身看着凌乱的床铺,皱起柳眉,她昨晚肯定是作梦吧?魏兰舟那家伙是大魔头,怎么可能半夜到她房里送温情?何况,还有六大美人守着他,他又没有分身。 但她为什么觉得难过?她该高兴才是,寒毒发作一次,能再撑个一、两个月才会病发,而她又熬过一次了。 「加油!小楚楚!」 她笑了出来,人真的是惯性动物,连她也喊自己小楚楚了。 揺揺头,她连忙下床将自己打点一番后,先到厨房忙了一阵,再端着温水到上层寝楼,一想到那个温柔又美好的梦,她深吸口气,轻轻敲门,「王爷,我进来侍候了。」 她一手打开门,再端着铜盆走进房间,令她诧异的是,床上没有全裸或半裸的美人,更令她惊讶的是,魏兰舟已经坐在床前,也已穿好鞋袜。 她将铜盆放在桌上,将毛巾拧干,走到他身前,开始侍候他洗漱更衣,就连移到镜台前坐下,她的一双圆润大眼都时不时的在他的俊脸上打转。 「怎么了?本王今早特别好看,让小楚楚看得目不转睛?」魏兰舟嘻皮笑脸的伸手要抚摸她的脸。 她连忙拉掉他的手,轻咳一声,觉得昨晚的梦境实在太真实了,她忍不住的想问:「那个……我是说,王爷跟我、我们昨晚有……」她咬着下唇,该怎么说? 「你梦到本王了?原来咱们这么有默契,本王昨晚也梦到与你的春梦,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一脸大喜,突然起身将她打横抱起,「小楚楚,原来我们对彼此都已到魂牵梦萦的地步了。」 「放我下来!」她错了,她后悔了行不行? 「人生苦短,我们真是太浪费时间了。」他是认真的,昨晚抱着她,忍着沸腾的欲火,愚蠢的当君子,什么豆腐也没吃到,天甫亮才回来,但欲火仍在烧,他根本没睡多少。 他后悔了,不懂为什么要当君子,但基于某个他自己也不想探究的理由,他并不想让她知道他昨夜的举动。 但她哪知道他的心情转折,瞧他这副急迫样,她是气得牙痒痒,这精虫冲脑的家伙就不能正经点?「快放我下来!」 「还没到床上呢,小楚楚,你先忍一忍,别急,咱们还得脱个衣服。」 她错了,真的大错特错了,三小厮没说错,她眼睛跟脑子都有问题! 他几个大步就将她放到床上,见她要起身,他立即压了上去,让她动弹不得,再将她的双手拉高过头,往她的粉嫩红唇啄了一下,「别急,咱们有的是时间,你先让我脱个衣服。」 她气得想咬他,但他动作更快,在她张嘴时探舌而入,她倏地瞪大双眼,「唔——」 他的吻技高超、霸道又温柔,吸吮又啃咬,像在品尝什么六星级料理,她这只菜鸟被吻到软弱得使不出力气,还不由自主的低吟出声。 这一声显然大大的鼓舞了他,他炉、烈的吻未歇,含笑黑眸凝瞒着她意乱情迷的俏脸儿,缓缓放开扣住她的手,大手继续的就要往她成熟的胸脯摸去—— 「砰」地一声,门突然被撞开,急遽脚步声伴随着兴奋嗓音。 「王爷,到了,到了!」 「外头已有大阵仗在等王爷了。」 「王——」 三小厮一个个冲进来,嘴上的话有的吐得快,有的只吐一半。 该死!三个小屁孩只停顿一下下,急急又转身跑出去,但这来去匆匆的一步声,已让楚心恬从酥麻的热吻中清醒。 她脸色忽红忽白,恼羞成怒的将停在她胸前一寸的大手用力一打,气呼呼的跳下床。 她想怒吼却又不知该说什么,脑袋严重当机,但她的身体却很诚实,她不讨厌他的吻,虽然她忘了上辈子被男人吻是什时候,又是什么滋味,但魏兰舟的吻真的无敌美好,只是他那么懂得接吻也是应该的,女人的唇,他不知品尝多少了。 魏兰舟呆呆的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跑出去,他还沉浸在美好的余韵中,怎么就……该死的,那三小厮真的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破坏气氛! 他低头,无限懊恼的看着自己的手,差一点点就碰到他肖想已久的禁地了。 终于,看到尼丹国的土地了。 这一路出使不容易,发生的事情不少,出使团的船终于抵达尼丹国的港口。 而尼丹国也早早得到消息,该国国主慎重的派出官员及一干侍卫前来迎接。 港口腹地不大,停泊了大船小船,工人忙碌的上下船装卸货,但在相关人员控管下,已经刻意空出一个大水道,而岸上四周也有不少士兵站岗。 船停泊好后,一名官员率领几名侍从登上出使团的船,但因为尊贵的福王正在用早膳,他们枯站在甲板一个时辰才见到福王,行礼拜见后,一行人才下船。 福王等人随即进到接驳的马车内,这里距离王城还有一大段距离。 阳光正烈,长长的车队开始离港前进,走在最前方的是多名穿着蓝衣、腰间配刀的侍从,中央是一辆有着锦绣帷幔,一看就奢华无比的舒适马车,里面坐的就是魏兰舟。 在他后方,还有五辆大车,装载一行人的衣物箱子,还有交际送礼的名贵茶酒瓷器,再后方,所有的侍从骑马跟着,女眷则在中间两辆较朴素的马车内。 时值入夏,尼丹国多山,峰峦起伏,处处可见老木参天。 这里位居北方,温度较凉,在远远山峦间可见到绿意中夹杂着一些浅浅黄红的叶色,这让坐在马车内的楚心恬有种看到秋天的错觉。 只是,脑海由仍不时浮现魏兰舟在进入豪华马车时,回头搜寻她身影的一幕,她狼狼唇,她才不要跟他坐同车,谁知道他又会干什么好事! 边疆小国的交通不算发达,长长的马车车队走了好一会儿,才见到一座高耸的城墙,大门已打开,一行队伍继续行进,而街道两旁已挤满不少老百姓,他们举手欢呼,大声欢迎这来自崇宁王朝的出使队伍。 这座王城还算繁华,楚心恬好奇的靠在车窗旁,打量这异域的百姓及建筑物,也看着愈来愈近的高耸皇宫。 这座皇宫与她在京城看到的大不同,是以白色巨石刻凿堆栈而成,前门坯有几个约三尺高的大石狮,大门看来就挺气派的。 马车进到宫门后,竟是一个大广场,感觉起来很欧洲的皇宫庭园,放眼看过去可见一些神兽雕像与花园、回廊。 第三十四章 思绪间,她跟其它人——包括六大美人都下了马车,但在看到三小厮时,她尴尬了,先前被他们看到主子向她偷了香还差点摸到某个重点部位,怎么不窘? 三小厮倒是很令她意外,没拿那一幕来跟她说什么,像是被下了封口令。 事实上,他们的确被主子下了封口令,还得抄医书一百遍,这代表之后的一个月,他们都得挑灯夜战的抄书当夜猫子。 偏偏这些惩罚,他们也不能跟她说。 楚心恬瞧他们一副没事样,她是松了口气,但再瞧瞧让许多人簇拥着走的罪斟祸首,他仍一派从容,回头看向她时,也一如以往,笑得风流倜傥,见不到半点不自在。 这会儿,更不知从哪里拿了把绘着山水的扇子,「唰」地一声,打开扇子,再收起来,再打开,硬装出一副翩翩公子哥儿的模样来。 所以,她那么纠结介意做什么?就当被什么鬼咬了几口啊,当然,下一回——不对,如果再有下一回,她至少也要狠狠的赏他一巴掌! 「小楚楚,你知道尼丹国的国主小时候曾被送到咱们京城里当质子吗?而且直到五年前他才回来当国主的,所以王爷跟国主是老朋友了,只是这是秘密,不能对外人说。」 栀子瞧她一脸恼怒的瞪着已经走得老远的主子,除了示意她快跟上去外,也跟她说悄悄话,通点消息。 她愣了愣,没想到魏兰舟有朋友——不对,她在想什么?但他跟国主会是老朋友,还真令她惊讶。 之前在尚书府时,她就听说权尚书这一趟奉皇命出使,是为了要压制越来越不安分的尼丹国,说白了,就是来摸头,要你安分些,别想使坏。但皇上并不知道福王跟国主是老朋友,因为是秘密……老天爷,这是怎么的一团混乱。 思绪翻飞间,她的步伐缓慢,等她回神时,他们这一大群随侍的人已经被安置到一座精致宫殿,目光所及,可见宫女、宫人,隔个定点就可见到穿着短袖劲装的侍卫。 也因为她短暂的恍神,她并不清楚走在最前头的魏兰舟被请到哪里去,倒是她跟三小厮等人,让人带了里里外外参观了这座宫殿一遍。 格局与她在现代参观过的欧式皇宫没太大差别,同样是大得让人看直了眼的金碧辉煌大厅,不同的是,除了大大小小的桧木家饰外,墙上或地上还布置了些兽皮、兽骨,就连一只类似贵妃椅的躺椅上都铺上了一层毛茸茸的白色兽皮。 或许占地大又通风,夏日阳光看来已有热度,却不觉得闷热。 再进入内室,就是一张超大尺寸的床铺,两旁有床柱,上方还有丝质流苏的饰帘,很是梦幻。 内室居中有一张大圆桌,上面已摆了茶水与水里,她环顾室内,真的相当豪华,再跟着其它人往后走,她眼睛顿时亮了,是一座露天的大浴池,大得都可以游泳了,楚心恬真的有一种走进阿拉伯宫殿的错觉。 但接下来,他们只能继续在宫殿里随意晃,主子不在,他们也不知道能干么。 一直到近午时分,异国的阳光将整座宫殿照得闪闪发亮,让她赞叹不已时,尼丹国的一名宫女快步进来,引领着她跟三小厮往另一座宫殿去,因为,某人终于召唤他们了。 尼丹国国主拓跋鸿在御花园举办欢迎宴,一干皇室贵族及文武官员皆是座上客,席上的好酒好菜自是丰富,宫女及宫人端着漆盘在桌宴间来回穿梭,送上美酒珍馔。 一旁有乐师奏乐强琴,多名舞伶则是随着音乐翩然起舞。 但不管是宫女、舞伶,还是坐在席上的贵女们,眼睛都不由自主的投向坐在主桌上俊伟不凡的福王。 英挺俊帅的容貌,一身绣着银线的宽袖紫袍,举手投足都带着世家贵族的动人魅力,加上他那双桃花眼时不时会瞅了过来,含笑以对,让她们每个人心头扑通扑通狂跳外,还有更多的心慌意乱,却又忍不住的暗自窃喜。 这便是楚心恬与三小厮让人带进这里时看到的一幕,她好无言,这里好像粉红色泡泡满天飞,她告诉自己真的可以忘了那个擦枪走火的吻了,人家根本没放在心上! 魏兰舟也看到她,朝她眨了眨眼,但她没任何反应,乖乖的跟三小厮走到他右后方站定。 魏兰舟注意到拓跋鸿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只是笑了笑,再次看着与他比邻而坐的两个人——年约五旬的刘耿及岳威。 崇宁王朝西北方的陇州及黎州与尼丹国的边境正好接填,这两个人就是这两州的地方官,由于边境有一座高耸的塔木山屏障,使得这两州的人民与尼丹国平常往来并不频繁,但这只是台面上,台面下,这两个地方官是太后跟聂相提拔的人,也听从他们的命令行事,私下做的交易、肮脏事可不少。 魏兰舟本来对他们没什么敌意,早就想好招要应付他们了,但他们千不该万不该浪费他的宝贵时间! 他甫抵达这里,就因为这两个奸官也一起到来,他跟国主不得不跟他们窝在御书房,听他们说一些废话,而他们仗势的就是少帝配合太后所拟的无聊圣旨。 他心里愈想是愈冒火儿,但俊脸上的笑容却是愈灿烂。 刘耿跟岳威看着笑咪咪望着他们的福王,也不知怎么的,他明明一脸笑意,但他们却被看得脚底发凉。 或许从皇上突然派人快马送圣旨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开始绷紧神经,再加上使团这一路上,除了权尚书出事外,彷佛天神护佑的福王可是一路悠悠哉哉的来到尼丹国。 想到他们接到圣旨后,派人去察看使团的船到哪里时,才发现船竟已抵达港口,他们连商量事情的时间都没有,只能急急的搭乘马车穿过边境,及时的进了尼丹国皇宫。 他们将圣旨给福王及国主看了,但两人好像没当回事,只是对他们笑了笑,然后便当他们不存在似的。 楚心恬不认识这两人,只觉得他们脸上的笑容很僵,倒是……她顺着魏兰舟的目光也落到坐在他另一边的国主上。 她没想到尼丹国的国主这么俊秀年轻,一袭华贵金色袍服,头戴帝冠,让他看来贵气英武,再加上与生俱来的王者风范,他在魏兰舟身边并不逊色。 她想到两人是好朋友,难怪两个人的互动很自然,喝酒、吃东西都很自在,但不是说是秘密吗?还是因为她知情而多想的,其实在外人看来,两人不过是客套的应对而已? 席间,拓跋鸿先就权尚书及船上多数人遭偶横祸一事,说了一席深感愧疚及遗憾的官方客套话,接着,他侃侃而谈两国未来的合作事宜,气氛也慢慢的变得热络,但刘耿与岳威却是愈听愈紧张,偏偏与他们在私下往来密切的尼丹国三皇子拓跋佑竟没有出席,拓跋佑与原是五皇子的国主一向是死对头,但他是与太后交好的皇室成员,他们本以为能借由他联手压制福王的。 魏兰舟跟拓跋鸿喝到酒酣耳热,谈笑间敬了对方好几杯酒,拓跋鸿提出两国互利的要求,连细节都还没提,魏兰舟竟然就放下酒杯,拍着胸脯道:「没问题,这事儿本王允了。」 第三十五章 「王爷,不可轻率行事啊!」 「是啊,王爷,兹事体大,得好好细谈才是!」 刘耿跟岳威马上起身出言制止。 「互利,代表两全其美,你们以为本王没读书?」他不悦的大声说。 两人顿时语塞,他说的也没错。 楚心恬差点没叹气,哪有这样处理事情的?又不是小孩子在扮家家酒,她看着沾沾自喜的魏兰舟,觉得那两名制止他的官员很可怜,然后,她的目光再瞄向那位国主,两相比较,高下立现,瞧瞧,人家国王虽然也是有点醉眼朦胧,但整个人稳重了点,看来可比魏兰舟可信赖多了。 刘耿跟岳威见半醉的福王竟然从怀里拿出皇上给的特使印章,拉着国主就要离座,「走走走,国主看要怎么互利?本王是使团里最大的,本王都盖章啊。」 「不可啊,王爷。」 「王爷,你不是看了圣旨了?」 「圣旨怎么了?本王有皇上的章!」魏兰舟吼了。 刘耿跟岳威简直要疯了,圣旨上明明写着,他们也是使者之一,还能左右福王,强力干涉福王所有与尼丹国任何协议的签订,怎么只能有皇上的章就想一意孤行了?国家大事怎么能如此胡闹! 楚心恬也觉得离谱,她看向三小厮,却见他们无聊的低头打哈欠,但他们站着没动,她也不好跟着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个俊逸的男人离开这突然安静下来的宴席,而刘耿跟岳威两个头发一样半白的人,的追了过去。 楚心恬觉得福王在尼丹国又要声名太矂了,一旦传回京城,他的荒唐事迹再加一笔。至于这宴席,最大的两位主子都不在了,自然是散了。 魏兰舟跟拓跋鸿去了御书房,刘耿跟岳威抓着圣旨也跟了进去,还不厌其烦、逐字逐句的念了一次给魏兰舟听。 魏兰舟阖着眼睛听完后,只张开眼睛,笑着跟拓跋鸿再要一桌好酒好菜。 明明是决议国事的御书房,他却硬是让这里飘着酒香菜香,刘耿跟岳威总算是领教到恶名昭彰的福王有多随兴跟任性! 他目中无人地对着拓跋鸿拍肩说话,「本王虽是皇室血脉,但如今一样也是食君俸禄,定要竭诚为国,什么能为国为民的事,国主,你可一定要说出来,咱们商议商议,若没问题,我这个大使就盖章。」 刘耿忍着怒火,又要拿出怀里的圣旨,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东摸西找的,竟发现圣旨不见了!他急急的跟岳威咬耳朵,岳威这一听不得了,急着帮忙找,压根没空听魏兰舟在说什么。 也真奇了,两人找了一会儿都没找到,一抬头,圣旨竟然就在桌子上,两人互看一眼,只觉得邪门,刚刚国主跟魏兰舟谈了什么,他们谁也没注意听,偏偏这会儿两人开始说起风花雪月。 他们互看一眼,岳威只能轻咳一声,吸引两人目光后,这才开口,「王爷别忘记,皇上派王爷出使,是为宣扬国威——」 话还没说完,魏兰舟就笑指着他,「你要说话吗?那得先喝五杯。」 「王爷,你刚刚跟国主有说什么重要的协议吗?要知道你这一趟出使是为了提高咱们王朝的地位——」 「吵死了,要说话的人都要喝五杯才能说。」他烦躁的打断刘耿的话,还自己先示范。 两人没办法,只能照办,但每每一提国威等事,福王就又打断话,要他们再喝,就这样,一次又一次,酒杯空了又满,满了又空,一杯杯黄汤下肚,刘耿跟岳威再也撑不住,趴在桌上醉死了。 拓跋鸿看着魏兰舟笑道:「咱们终于可以好好说说话了。」 他微笑点头,其实伸手点个睡穴最快,但事后这两个老家伙醒来,定会一想再想,胡乱猜测,太后这人多疑,在万事尚未准备好之前,他不能不小心。 他吹了一声极轻的哨音,书房外,随即传来另一声相似的哨音。 这代表的是他的四大暗卫都已潜伏在外,他们可以安心说话了。 然而,拓跋鸿只是静静的看着魏兰舟,脸上尽是感激。 遥想年少时,因为兄弟们为争皇位互斗,他被设计成质子送到京城。 异国生活并没有想象中的难过,他甚至已做好在那里度过一生的准备。 只是父皇一次次看到留在他身边的皇子为了权位恶斗相互陷害,为此寒了心,私下派人与崇宁王朝的少帝进行交涉,打算将他接回尼丹国当储君,没想到消息走漏。 当时他正陪着少帝魏鸣渊在打猎场围猎,突然出现刺客袭击,预计应是要杀了他,再栽赃到魏鸣渊身上,想借此挑起两国的不合及战火。 若非早一步得到消息的魏兰舟出现,及时救了他,他现在也当不了国主。 也由于那次惊险的刺杀之事,他、魏兰舟跟魏鸣渊成了生死之交,不过这些私交都是不能说的秘密。 拜这两名密友之赐,他在他们的帮忙,及父皇亲信的接应下,顺利躲过其他皇兄弟们的一次次劫杀,安全的回到尼丹国。 只是,等待他的不是安稳的国政,父皇突然病逝,层出不穷的内斗,都让他疲于应付,不得已他只能再次求助魏兰舟,在他再度伸出援手下,尼丹国才能渐渐强大,外人都以为是他治国有方,殊不知,魏兰舟私下为他扫除多少路障,才能有今日的傲人光景。 「『他』可有交代什么,要你转告的?」拓跋鸿真的很想念魏鸣渊。 话语刚歇,一道极轻的哨音随风拂入,魏兰舟的目光闪了闪,他当然知道「他」指的就是少帝,但现在不适合谈心。 「一个被收了封地的王爷,皇上能交代我什么?倒是国主,尼丹国在你治理下日渐强大,太后倒是没事就跟聂相嚷嚷,尼丹国会成为我朝的威胁,瞧,这不是派本王跟权尚书来找国主,要国主别太嚣张——」 外头一巡视的侍卫队走过,然而,烈日当空下,几个潜伏在阴暗处的身影正坚直耳朵,听着御书房内的动静。 但不过一眨眼,一抹黑影突然闪过,潜伏在某处的阴影闷哼一声,脖颈被划了一刀,气绝倒地,其它同伙察觉到,迅速的飞掠离去。 一声轻哨音再起。 魏兰舟看着拓跋鸿,撇撇嘴角,「你这个皇宫里藏了不少讨厌的害虫,本王留在这里的日子,就派人清一清吧。」 拓跋鸿端起酒杯,「那是你的强项,我在此先谢过了,不过,也不急,你初来乍到,也没好好吃上一顿,吃完休息休息,我们晚上再聚。」 他无异议,但……他看向两个仍趴在桌上的人。 拓跋鸿唤人进来,将两人扶着离开。 魏兰舟看着他,说起正经事,「拓跋佑跟着彩月公主到夏宫,你不担心?」 「三皇兄刻意离开王城,就是掌握到你的行踪,打算对你不利了,这几年来,他始终派人在暗中调查帮助我的人是谁,显然已经让他掌握到一些事证,这次你又大揺大摆的以使者之姿到访,我认为他到夏宫,不过是要制造他不在王城的证明,若你发生什么憾事,都与他无关。」 第三十六章 拓跋鸿抿抿唇,「他会跟着彩月去夏宫避暑,不过是拿她当幌子而已,也想坐实他现在是个闲散皇子的假象。」 「你明知我指的是什么。」魏兰舟意有所指。 「你的人不是也替我守着彩月,三皇兄不会伤害她的,她是我们所有兄弟最疼爱的妹妹,他就算与我为敌,也不会得罪与他同一阵线的兄弟。」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这一趟过来,一定很无聊吧,大多时间在船上,还得处理一大堆事。」 「非也,这一趟——」他开始娓娓道来这次出使的趣事,他说了很多很多,每一件事都有小楚楚。 拓跋鸿笑着听着,发现他说得多吃得少,而且刚刚为了灌醉刘耿跟岳威,他显然也喝了不少,已有半醉。 然后,他发现了,从来不在乎任何女人的好朋友,竟然开始埋怨小楚楚的愚蠢、搞不清楚状况,给她机会她也不会把握…… 他确定好友心动了,那是他曾经也经历过的,关于女人的情事。 这一聊,直至夜幕低垂,魏兰舟才带着一身酒气及睡意回到位居东边的宫殿,稍早前,国主已派人过来通知,魏兰舟要沐浴休息。 所以,寝室后方的浴池里已洒满各色花瓣,整间弥漫着氤氲水雾,散发着花香。 魏兰舟也累了,看着楚心恬跟三小厮只点了点头,本以为是他们侍候沐浴,但一踏进浴室,就见六名穿着清凉的宫女低头跪迎,几个人轻手轻脚的褪去他的衣袍,解开他束起的发,让他走入池中,帮他搓操按摩身体,让他浑身舒畅。 三小厮可没有忘了牵红线的事,他们自行作主让六名宫女退出浴室,但楚心恬却不配八口,不愿进去,好在王爷英明,将她喊了迸去。 楚心恬其实一整天都在生闷气,生谁的气她也不是很清楚,或许是那个吻,也或许是终于到了目的地,魏兰舟却不见人影,也没找她,反正,她很少有这么长的时间没在他身边侍候…… 所以,她是被养成奴性了? 「王爷有事吩咐?」她走到浴池旁,发现满满的花瓣完美遮住他的春光。 他连眼睛也没张,「本王喝太多了,肚子没进什么食物。」 意思就是他饿了!她忍着翻白眼的冲动,「知道了。」 她认命的走出去,在寝室里等着侍候的三小厮诧异的看着她,一副她怎么那么快就出来的样子。 不然呢,他们以为她会跳进浴池洗鸳鸯浴? 她越过他们一路出去,转到位于后方的厨房,令她意外的,原本上午来参观时还空空如也的厨房,里面居然已备有食材。 一名宫女上前开口,「国主说,福王一日不吃楚姑娘的手艺,便难以入睡,特别交代要我们备些食材。」 没想到尼丹国的国主还是个体贴的有心人。 天色暗了,厨房也点燃了灯火,她在一阵忙碌后,准备了一份简单的米汉堡及一杯淡淡的果茶,哪知当她端着漆盘,走进灯火通明的寝卧时,床上的男人早已沉沉入睡。 她将漆盘放在桌上,走到床边看着魏兰舟,喃喃低语,「什么叫你一日没吃我煮的东西就难以入睡?现在呢?」 不过,看着他熟睡的俊颜,她的心怎么又起了一阵悸动…… 她轻叹一声,起身端起漆盘走出寝室,三小厮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拦住了她。 「你要留在床边侍候,王爷他喝太多,睡着了。」 「他半夜会口渴的。」 「他半夜也会饿的。」 莲子、何子跟栀子一人一句。 她看着三人,还真是不死心,硬要扮月老就是,但想到刚刚六个宫女入浴侍候魏兰舟洗澡,她就没兴趣了,虽然她承认睡着的他的确很吸引人。 「我去找六大美人,看有没有自愿者。」 「算了,我们来侍候就好了。」栀子马上否决了,那六大美人另外被安排住到另一个宫殿,代表王爷已经不要她们了,若是让小楚楚找了来,挨骂的肯定是他们。 楚心恬点点头,将手上漆盘交给他们,谁照顾魏兰舟都行,只要不是她就好,反正,他身边没有她,他也无所谓——她这是不是有点在赌气? 但她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她睡晚了,没去侍候他,接下来一连三日,竟也没机会侍候。 翌日一早,拓跋鸿上早朝,魏兰舟也高坐在他的右下方,拓跋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布他将亲自带着福王看看尼丹国的山光水色,商议双方互利一事,早朝暂停三日,有事者送折子即可。 当刘耿跟岳威还宿醉未醒时,魏兰舟跟拓跋鸿就在一干骑兵的随侍下,轻车简从的从皇宫出发。 只是他们出发没多久,就又有另一群人在暗中追随,这两队人马一路直往北方的重峦叠嶂而行,那是一大片林海,魏兰舟跟拓跋鸿的马车骑队,直直穿越林海走了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了下来,却迟迟不见任何人下车。 一直保持一段距离的另一队伍,派出两名轻功最好的高手,无声无息的飞掠过去,再回来时,尴尬的向队伍中的头子报告,「我们中计了,马车内没人。」 而就在这群人所在的另一边山坡上,在斑驳树影的遮掩下,魏兰舟跟拓跋鸿正高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策马离开,两人相视一笑。 「你的三皇兄动作可真快。」魏兰舟说。 「这一回,咱们要结成同盟的事,肯定会起波澜,你我都得更加小心。」 早在魏兰舟出使之前,他们就已透过特殊管道来回通信,达成某些协议,甚至也已得到魏鸣渊的应允。 「鸣渊在京城一切都好?」他说。 魏兰舟莞尔一笑,「还行,应付太后跟聂相一派时就装得像一只软弱无害的小绵羊。」 「太后一派的爪牙不是拔除不少了?」 「见风转舵的也不少,聂相更是其中最大一颗牙,盘踞得深,得有耐心跟他耗一耗。」魏兰舟顿了一下,「那不是你该担心的事,走吧,该去看看我跟皇帝送给你的礼物了。」 两人策马奔驰,身后有四名随侍跟随,一行人来到一个隐密的湖泊边,放眼望去,竟然有近百个帐蓬,两人下了马,走进其中最大的帐蓬。 他们在这里一待就是三日,双方谈及暂时驻地在此的三千精兵,以及停泊在港口的两大艘载运生活必需品的船得暂时离港,同时,也秘密商议不少后续的安排。 至于另一派人马在追踪到蓊郁林海却追丢后,又派出更多人马在尼丹国四处搜寻,但始终没有找到两人的踪影。 「找不到?!他们能飞天遁地吗?全是饭桶!」 在近郊一座夏宫里,拓跋佑火冒三丈的狠踢前来报告的手下一脚。 该名手下连吭都不敢吭上一声,但不忘透露他们的人打听到有关福王对随侍的一名厨娘另眼相待,她虽不曾侍寝,却是福王的贴身丫头,他非常包容她,与他三名贴身小厮相处极佳,是个很特别的存在。 第三十七章 拓跋佑坐回椅上,沉吟了片刻后,「让人去通知彩月公主,福王早到了,我们身为主人之一,也该回宫去见见客人。」 「是」该名手下领命而去。 他抿了抿唇,一个特别的存在吗?或许他可以从她口中套出什么话来。 【第十章 王爷展医术】 「一连三天都没回宫,魏兰舟跟国主去看好山好水,却没带上三小厮,也没带上我,他这样与国主过从甚密,对吗?」 日光暖暖的早晨,楚心恬坐在窗台旁,一个人喃喃自语。 「难道京城曾经流传魏兰舟要叛国的事是真的?所以,他趁机拉拢愈来愈有异心的尼丹国,刻意将刘大人跟岳大人甩掉?」 一想到刘耿跟岳威在得知福王跟国主离宫后,气得差点没中风,还将她跟三小厮叫去问了又问,但他们名为贴身奴仆,却根本不知道主子何时起床,还陪着国主上早朝,由于一问三不知,让两个大人差点没气到吐血。 三小厮在事后跟她说,主子就是这么贴心,自己打理,他们才不会遭池鱼之殃。 可不知为何,被撇得这么干净,出门也没说一声,她就是觉得不舒服,但她只是丫头,他是主子,哪需要跟她拫备? 一连三天,没看见魏兰舟那张挑剔的俊脸,新做好的点心少了一个会啧啧吃得没气质的男人,她还真的有点不习惯。 另一头,少了风流王爷的滋润,那些莺莺燕燕也像一朵朵枯萎的花,不过她们被安排在离这宫殿远远的侧殿,想跟王爷抱怨的机会也没有。 她看着窗外美丽的蓝天,或许,她该想着研发新食谱,不然这么老想着其人,意兴阑珊的,实在有思春之嫌。 还是三小厮好,他们拼命的抄医书,虽然如他们所说的很无聊,但至少有事做。 她呢?没主子在,竟成了樱樱美黛子…… 「楚姑娘,翼王跟彩月公主来了。」 两名在这个宫中侍候的宫女,突然快步走进来,很快的又退到一旁,在她们身后,一名高大男子跟一名美丽女子也在几名宫人随侍下进来。 她连忙起身,走上前去行礼。 说来实在很荒谬,她一个厨娘竟然成了这宫殿内位阶最高的出使团人员,这种事也只有魏兰舟做的出来。 但她都半福着身子行礼老半天了,这两位贵族也不叫她平身,绕着她打转是怎样? 「出使团中,所有随侍的女眷全被安置到别的地方,就你一个厨娘留在这里?三皇兄,你看,她的姿色的确不差。」 闻声,楚心恬稍微抬眼看着眼前这艳光四射的公主,再偷偷瞄瞄翼王,他属于粗犷型的男人,身上虽然带着贵气,但一双黑眸却透着心机,让人无法感到亲近。怕被他看到她打量的眼神,她再度将头垂得低低的。 拓跋佑却直接命令,「抬头。」 她不得不抬头,也顺道挺直已感到微酸的腰杆。 拓跋佑定视着她那张圆润白皙的脸蛋,一双圆圆水翦明眸透着玫瑰色的菱唇,往下落到她波涛汹涌的胸部。 「三皇兄,你看够没?也不跟我说话!」拓跋彩月不悦的说。 拓跋佑这才收回目光,看着妹妹,「皇兄要说什么?你不过一次私下跑到崇宁玩,见了福王一眼,就把一颗心放在他身上,但福王身边从来不缺女人,皇兄劝你,还是别将心思放在他身上的好。」 「那是我的事儿。」她娇蛮不领情。 原来是一见钟情啊,唉,爱错人了。楚心恬看着突然又将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的彩月公主。 「你呢?你对福王又存什么心思?」拓跋彩月冷冷的质问。 原来是来打探她的心意的,她有这么伟大吗?「禀公主,奴婢只是厨娘。」 「骗子,一个厨娘怎么有资格住在这里?你给本公主老实招来。」 楚心恬看着她带着冷光的眼眸,不妙啊,若是被公主视为情敌,她在这里的日子会不会像电视剧的宫斗戏码,被刁难被陷害,什么打板子、下毒的全都来? 她急急的又弯身行礼,「启禀公主,奴婢真的只是厨娘而已,只是王爷吃食的时间不定,偶而半夜也会用消夜,所以奴婢才能住在这里,王爷对奴婢再无其它啊。」 「王爷对你再无其它,那你呢?一个长相不俗的丫头,面对王爷一张俊美无俦的脸蛋,没有半点想亲近的心思?」 这公主可真是咄咄逼人,楚心恬觉得男人长得帅就是祸害,「真的没有,他不是奴婢的菜啊。」 「什么菜?」拓跋彩月一愣。 楚心恬吞咽了一口口水,「奴婢话说得太快,奴婢是说王爷天生尊贵,看过多少天仙美女,而似奴婢这等平庸姿色怎么入得了王爷的眼?奴有自知之明,绝不敢肖想——」 「啪啪啪……」一阵突兀的拍手声陡然响起。 接着,拓跋彩月突然娇羞的喊了一声,「王爷。」 不会吧……尼丹国也有王爷吧?楚心恬头皮发麻,缓缓的将目光移到门口,见到某人的眼神带了点冷意,一身华丽的绣金线黑袍,俊美非凡。 魏兰舟果然是个无法无天的主儿,看到两个皇室中人,他竟视而不见的直接走过,只瞪着呆若木鸡的楚心恬,「还不快侍候本王洗把脸,这几天真是累死本王了。」 她只能傻傻点头,快快的出去,再进来时手上已多了一盆温水,她将毛巾浸湿再拧干,侍候他洗脸,接着再重新拧了毛巾,再为他擦净双手,就见他指指茶水,她连忙再为他倒杯茶。 看着她像只乖巧的小狗在他面前忙得团团转,他微微一笑,满意的喝了茶。 这期间,拓跋彩月一双眼睛都黏在他身上,而拓跋佑早已耳闻福王脱序又浪荡的荒谬行径,因此对他的目中无人并没有太多怒火,虽然他一直怀疑他是帮忙国主的人,却苦无证据。 这一次福王身为使者,他已决定就算误杀也要杀了他,他不能任拓跋鸿在皇位上愈坐愈稳,帮助拓跋鸿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没想到,她还真的只是一名侍女,福王,这样的丫头,你怎么让她住在这主院里?」拓跋佑无法理解。 「她有一双巧手,本王好吃贪玩,她与本王只有一墙之隔,做吃食就方便多了,怎么?」魏兰舟放下茶杯,「翼王日子过得这么闲,连个丫头的事也要管?」 拓跋佑脸色难看,拓跋彩月这会儿才回了神,走到福王身边坐下,「不是三皇兄多事,是我好奇,听说这一路上过来,王爷待她特别好。」 魏兰舟蹙眉,看着拓跋彩月眸中一闪而过的调皮,他笑了出来。 拓跋彩月跟着嫣然一笑,但她知道,其它人看不出这个笑容的弦外之音。 魅力真无敌,楚心恬也不知道自己在喝什么醋,见两人笑得愉快,她就是酸酸的。 「王爷这几日跟国主到处走,一去三日,不知道看到什么,聊了什么?」拓跋佑不想一再看皇妹发花痴的模样,换了话题问。 魏兰舟抬头看着一直站着的拓跋佑,「国主说有些事情只能他知,我知,天知,地知。所以,抱歉了。」 第三十八章 他脸色顿时铁青,「我可是尼丹国的三皇子!」 「很好,那麻烦你找国主问去,本王真的累了,在外睡不好也吃不好的……」他挑眉看向楚心恬。 她不是没看到三皇子双手握拳,气得发抖的样子,但她现在心中只有气定神闲的主子,「因为不确定王爷什么时候回来,所以厨房里没备食材,我可以去市场走走吗?也许可以发现什么不同的食材或香料,做些新点心。」 怪了,她为什么愈说愈兴奋?他要吃她的点心,她就这么开心? 「成,你去吧,等等,找栀子跟莲子陪你去,叫他们带上银子,诃子留下侍候我沐浴。」 「是。」她开心的一福,快步离去。 拓跋佑没想到连个丫头也对他视而不见,转身就走了,不过,魏兰舟对她的态度还真的很好,他抿抿唇,转身也出去。 拓跋彩月让宫女全退下去后,花痴的神情已然不见,她走到魏兰舟面前,长相娇艳的她,却像个男孩似的用力捶了他的肩膀一下,「快,给我老实招来,那丫头是谁啊,瞧你疼的!」 魏兰舟看着这个一直以娇蛮公主之姿示人,实则是他在尼丹国的超级耳目,与他一起携手帮助国主的女子,面对这个问题,迷人的桃花眼浮现温柔,「她就是本王的小楚楚啊。」 片刻之后,楚心恬已置身在熙来攘往的异国街道,身后还多了两个小厮当跟屁虫,至于看不到的暗卫有几人,她就不去想了。 繁华大街上虽然也有客栈、酒楼,但很多店家仍与京城有些不同,像是冶炼铁矿的铁坊、专门处理粗矿釆出的玉或半宝原石的店铺,甚至是毛皮店或卖牛马羊的店家,那些牛羊马可都是活生生的牲畜,买家看中了,付了钱便整只牵走。 栀子跟莲子显然都是第一回到这北方国家,三人很有冒险犯难的精神,什么奇怪的食物都买来尝尝,甚至是一些香料也学着她沾到嘴里试试,然后吐吐舌头,表情扭曲。 他们走着逛着,看到一家极大的店面,是卖民生用品的,他们也走了进去,这不逛不知道,这价格真不亲民,楚心恬再看看进店里的客人,就算是老百姓穿着都颇好,但再仔细一瞧都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小厮或丫头。 这是正常的吗,这里的民生物资这么高,普通老百姓吃得起吗? 她突然站定,跟着她走的两名小厮差点没从后面撞上她。 「怎么了?小楚楚。」两人连忙急煞步。 天啊,她想到那两艘船上载运的全都是民生物资,魏兰舟能未卜先知,知道他买那些货可以在这里大赚一笔? 她不自觉的揺揺头,不可能!他玩乐比谁都强,这种盐糖面粉……养尊处优的他哪有闲情逸致去搞清楚,真是瞎猫碰到死老鼠,这样就能致富,怎么他赚钱那么容易?!有人的运气真是旺到挡都挡不住,也不知道上辈子究竟烧了多少好香。 她一脸哀怨的走出店家,莲子跟栀子完全槁不清楚她到底怎么了。 三人往另一边的市场走去,才走到一条巷子口,就看到一名全身脏兮兮的五、六岁丫头,手里拿着一张破烂的纸张,口里喊着,「谁可以替我哥哥煮粥?他生病了,有没有好心的大哥哥大姊姊可以帮帮我?」 也不知道她喊了多久,声音都沙哑了。 「去去去!到别的地方去,别在我们这里鬼吼鬼叫,叫我怎么做生意!」 一名从店铺走出来的老丈粗鲁的推了小丫头一把,她一个没站稳,往后跌坐,显然摔疼了,眼眶立即泛泪,但忍住没哭。 楚心恬连忙跑过去将她扶起,「你怎么样?手受伤了,另一手——」她看到她抓着纸张的手不肯张开,她也不勉强,只是抬头瞪着那名老丈,「老伯也太过分了,话可以好好说,为什么动手?」 老丈没想到有人会替脏小鬼出声,顿时气虚,「这丫头几天来都在我这店门口喊着,全身又脏兮兮的,要不,一开始我也没要推她的。」 「小妹妹,再有下一次,你要站起来,也用力推老伯一把,知道吗?」楚心恬突然转头对怔怔看着她的小丫头说。 「嗯,你这丫头怎么这样教她?」老也不快了。 「不然呢,老伯不就看准她不能对你怎样才欺侮她的?再说了,她骨瘦如柴推你一把又能把你推倒了吗?老伯的营养一看就很好啊。」她没好气的道。 「噗!哈哈哈——」两名小厮忍不住噗哧笑出来。 这话够羞,这老人家长得胖嘟嘟的,但不像弥勒佛,因为生得一脸刻薄样,这也是他生意欠佳的主因,老是逢高踩低,在这里并不讨人喜欢,就连现在,一些店家探头看着,也忍不住的憋笑出声。 楚心恬没多加理会周遭,只是低头关心的看着小妹妹,「你家在哪里?我带你回去,帮你的手涂点药,再替你煮碗粥好吗?」 这行吗?莲子跟栀子可没忘记自家主子还想吃她的手艺呢,正要反对,却见小女孩竟然哭出来了。 「好……姊姊也顺便看看我哥好吗?他生病了。」她哭着乞求道。 生病了? 莲子跟栀子一看楚心恬眼睛发亮的看着两人,他们就觉得事情不太好了。 「快,见证你们医术的机会到了。」 于是一行三人跟着自称叫「圆妹子」的小女孩来到巷内一间极破烂的屋子,家徒四壁的屋内还有一股霉味跟药味。 在一张木板床上,躺着一个面黄肌瘦的少年,看来入气少,出气多。 楚心恬催着栀子上前去把脉,他直言,「光看他的气色,就知道他病了很久,都病入膏肓,离死不远了。」 「哇!」小丫头顿时趴在床边痛哭出声,「不要,我哥哥不可以死掉,圆妹子只剩下哥哥了,爹娘都死了,我不要啊,呜呜呜……」 莲子撇撇嘴角,「你哭也没用,你哥他——」 楚心恬马止制止莲子,就怕他的毒舌让小丫头哭得更惨,「别这样,你们帮帮忙。」 「王爷可能比较有办法。」栀子说的是真心话。 楚心恬傻了,虽然她实在不是很清楚魏兰舟的医术是好是坏,不过看到哭得涕泗纵横的圆妹子,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看着她始终抓在手上的纸张问:「你手上的纸是什么?」 圆妹子抽抽噎噎地抬头,将皱巴巴的纸递给这个长得好好看的姊姊,「……照着做,我娘说的,只要照着做就有她的味道……可我不会煮,也看不懂上面的字……呜呜呜……」 楚心恬接过她手上那张泛黄破烂的纸张,看来已有些年代,上面写的是一份食谱。 「我爹在我出生那年就走了,我娘也走了两年,都是哥在照顾我的,可是最近,哥哥常常睡着就不醒,嘴里叫着娘,还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办……就想着,如果有娘的味道的粥,哥哥吃了就会醒了,呜呜呜……」圆妹子再度痛哭失声。 楚心恬忍不住蹲下伸手将孩子拥入怀里,眼眶也不由得红了,这小女孩才几岁,而躺在床上的男孩又能有多大,同样的骨瘦如柴,可能也不到十岁吧? 第三十九章 她深吸口气,抬头看着表情也有些难过的莲子跟栀子,「你们两人留在这里帮忙看着,我去买点东西给圆妹子吃,再回宫请王爷过来。」 他们手上虽然也有些食材跟香料,但看这房子的状况,可能连柴火也投有。 「不行,王爷要我们跟着你,就只得跟着你。」 「对,意思是你在哪里,我们也只能在哪里。」 她不好为难他们,圆妹子则是困惑的看着他们问:「王爷?回宫?」 她微微一笑,先让莲子到外头买些吃的,趁这时间再跟圆妹子提自己的身分,等莲子带了几个包子回来,她再次跟圆妹子允诺一定会再过来,这才跟着二小厮离开。 朗朗晴空下,神清气爽的魏兰舟跟拓跋鸿正在御花园内对弈。 半个时辰前,两人才联手气走又想来打探他们这几日做了什么的拓跋佑、刘耿及岳威,他们摆出爱理不理、答非所问的态度,三人问不出什么只能忿忿走人。 「三个月后,我朝一年一度的祭天法会将在护国寺举行,过去药王都会带着弟子在该寺义诊,我打算在那之前回到京城。」魏兰舟在棋盘下了一只白子。 「你也很久没见到你师父了,我能理解。」拓跋鸿下了一只黑子。 谁能相信大名鼎鼎,人称神医的药王无名子会是福王的师父,想想当初得知这件事时,他的表情肯定很精彩,才会让魏兰舟每每想到就拍桌大笑。 「我今天回来得到一个消息,徐善突然在府中暴毙,肯定是太后与聂相下的手,徐善的帐本在我手上,他们把人证杀了,物证的存在就少了说服力。」他再下一子。 「这不是你布的局吗?让他们自相残杀。」拓跋鸿曾不止一次庆幸,他跟魏兰舟是友非敌。 魏兰舟勾起嘴角一笑,「也是,其实太后一派的官员已铲除不少,但太后与聂相仍还作着美梦,尤其是太后。」他再下一子,「她知道少帝虽然能掌控,但少帝终会长大,不会再受她指挥,最好的方法还是她当女帝。」 拓跋鸿想了想,再下一子,「这几年少帝的确是在太后及聂相辅佐下才奠定安泰盛世的基础,若是传出少帝不思国事、荒淫无度的恶行,女帝顺势而起,在朝廷及百姓眼中,就成了国家之福。」 「毁了少帝还不成,也得除掉我,她才有机会,我是摄政王之后,身上流着皇室的血,是她最大的绊脚石。」崇宁王朝皇室凋零,男丁不过几人,但值青壮的撇开少帝不说,也就只有他一人了。 魏兰舟吃了一只黑子,双指突然将那只黑子往另一屋檐上方射出去。 先是一个闷哼声,接着有重物从高地落下的声音。 「有些人真的不屈不挠,你真的不要我处理?一劳永逸。」他冷声道。 「有人不顾念亲情,我却不能不顾,否则我与他们有何不同?」 拓跋鸿说得凝重,目光无意间瞥到不远处的长廊上,有个不时拉长脖子往这里看的娇小身影,他微微一笑,「这棋就下到这里吧。」 魏兰舟早就注意到某个笨蛋将脖子不时拉得长长的,丑死了! 阳光灿烂的长廊上,楚心恬在看到国主在两名宫人随侍下离开花园后,她马上咚咚咚的跑了过来,看着也站起身的魏兰舟,双手合十的拜托,「王爷,可以陪我去个地方看个人吗?」她将情况大略告知。 他却一脸的兴趣缺缺。 「别这样,王爷有医术,不用不是太可惜了?」 「本王就宁愿搁置不用。」他就是反骨。 她陪着笑道:「王爷,你就当做好事,好心会有好报的。」 「可是本王比较偏好先享受好报,再去做好心,然后,第二次享受好报。」他腹黑的与她谈条件。 她能说什么?是她求人,好在刚刚有买些食材跟香料回来。 她先跑到厨房,很快地做了个小点心,匆匆的送到他面前,看着他慢吞吞的享用后,这才甘愿的跟她坐上轿子,揺啊揺,晃啊晃的,一路穿街走巷的进到偏僻巷弄。 只是王爷出巡的阵仗硬是要弄得很大,除了栀子等三小厮外,前后还有六名宫随,这会儿全排排站在巷口,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魏兰舟进了屋内,先把了脉后,就让小厮脱去少年的上衣,上演一场针灸秀,没多久少年便缓缓的张开眼睛,楚心恬从头到尾是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哥哥!」圆妹子开心的要扑到床上去,好在魏兰舟眼捷手快,一把拉住她,少年身上少说也有数十根针呢。 「你几岁了?这副身子很差。」 魏兰舟放开圆妹子,看着床上的少年。 楚心恬不得不承认,魏兰舟在这间破屋子里简直俊美得像天神,整个人都在闪闪发亮。 「十三。」少年哑着声音道。 魏兰舟瞪大眼,连三名小厮也诧异,楚心恬喉头更是酸涩,竟然跟她差不多,但是她与他相比…… 像是心有灵犀,魏兰舟突然也将审视的目光落到她白润圆嫩的婴儿肥脸上,「啧啧啧,都是十三岁,差真大。」 她原本泛泪的眼睛顿时冒火了,「我应该十四了!而且王爷是看他,不是看我。」她就肉多嘛,怎样! 少年模糊的视线也看向她,觉得她长得好好看。 「哥,就是这位姊姊帮我的,哥,她会煮娘的粥,你快好起来,吃姊姊煮的粥!」圆妹子兴奋的指着楚心恬。 「咳咳。」魏兰舟干咳两声,再看着圆妹子,一脸认真的道:「丫头,这位姊姊煮出来的东西没有本王的允许,是不许进入他人口中的。」 圆妹子顿时泪眼汪汪,少年则脸露惊色,他说本王? 「王爷会答应的,你别担心。」楚心恬握着她的手笑道。 魏兰舟挑眉笑问,「你这么有把握?」 「王爷是天大的好人。」 「这会儿就是天大的好人了?」他脸上的笑容加大了。 她用力点点头,「你在这里了不是?」不得不承认他虽然老爱损她,但从他踏进屋里的那一刻开始,她不曾在他眼中看到一丝嫌弃或鄙夷,甚至,他相当自在,彷佛这里跟皇宫一样的金碧辉煌,他跟两兄妹说话也没有半点傲娇。 莲子、根子跟诃子互看一眼,低头偷笑,不知道小楚楚有没有发现自己看着主子时,眼睛闪闪发光。 「不是狗腿的说好话就算了,看你回去怎么讨好我!」魏兰舟魅惑的朝她眨眼,再看向少年时,表情倒是变了,先是收了他身上的银针,才一脸认真的说:「来,张嘴。」 少年听话的张嘴。 「刚刚针灸是让你先醒来,本王才好问些话。」魏兰舟边说边看着,「舌红少苔,你是否眼睛干涩,视物模糊,还有头晕耳鸣,五心烦热,腰脊酸痛?」 楚心恬诧异的看着少年虚弱的一再点头。 魏兰舟又把了脉,静静的听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慢性肾炎,主因是劳倦过度造成脾肾虚损,加之外来湿热乘虚入侵脏腑所导致。」 第四十章 他拿了毛笔,神态轻松的写了一副主治肝肾阴虚的药方,「水煎服,一日两次,过几日我再来看看。」 少年跟圆妹子点头说谢,但魏兰舟再看着两人,揺揺头,「望闻问切,知道病症后,煎药也是一门活儿,鲁莽造次,水火不良,火候失度,药吃下肚也是白吃。」他随即交代栀子去帮忙。 这是楚心恬头一回亲眼看见他医治病患,天啊,这家伙的医术是真的! 「终于相信我是个大夫了是吗?」魏兰舟抬高下巴,拽得很。 竟然还有读心术!她突然很崇拜他,而且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像他刚刚替少年看病的样子就帅翻了。 「姊姊,那个……可以煮粥给我哥哥吃吗?」圆妹子小小怯懦的声音响起。 「可以吗?」楚心恬以崇拜的闪秀秀眼神看着魏兰舟。 这个眼神大大的取悦了他,没有任何迟疑的,他大手一挥,准了! 只是这个破屋子里,什么都空空如也,包括破了一角的米缸里也是空的。 魏兰舟好人做到底,叫三小厮去釆买一大堆东西回来,让楚心恬可以照着食谱熬上一锅粥。 其实只是简单的咸骨粥,可见当时他们娘还在时,家里处境就很艰难。 少年说他的名字叫「王乐」,也从几人的交谈中,听出魏兰舟是尊贵的王爷,便一再向他道谢,让魏兰舟受不了的丢了一句,「再多说一句,本王就拿针将你弄哑。」 王乐兄妹顿时不敢再开口,直到两人手上都多了一碗热腾腾的粥。 没想到,王乐才闻到香味,眼泪就掉下来,「这是娘做的味道——呜呜呜……」 他一哭,圆妹子也呜呜哭了出来办 食物也是回忆,能鼓舞并安慰人心,楚心恬想着想着便鼻头一酸,突然转身跑出屋外,双手捂住泪水直流的眼睛。 因为她也好想再吃上一口她爹地最重手的红烧牛肉面,还有她妈咪最厉害的麻油鸡,这是她在国外学习点心时,最想念的味道,每次回台湾,家里的餐桌上一定有这两道,但她再也回不去了,永远回不去了。 魏兰舟跟出来就见到她双手捂着眼,两行泪水不断淌下,「怎么哭了?」 「没有。」她连忙低头,但还没来得及拭泪,他就执起她的下巴,「又是泪水又是鼻涕的,你想起家人了?」他边说边从袖里拿了帕子替她擦拭泪水。 「你怎、么知道?」她呆呆的问。 「这很难猜吗?」他以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再将手帕塞到她手里,「鼻涕自己擦,脏死了。」 她红着脸,低着头,将手帕拿来擤了擤鼻涕,又擦了擦。 魏兰舟无言了,美人儿拿到他的帕子都是宝贝的收起来,只有这家伙…… 见她不好意思的回头看着屋子,他说:「我要他们不要出来,你若还想哭,把握时间。」 她瞪着他,什么嘛,但一想到刚刚他做的事,还有手里的帕子,这家伙居然也有当暖男的潜质,「谢谢你,你这次做了好事,虽然为善不欲人知,但你形象太差,这事应该传出去的。」 他被气笑了,「行啊,这里的人有亲眼看到,可能会信,但传回咱们京城,你认为有人会信吗?」 经他这一说,她愣住了,也是,若易地而处,她听到了,一定也会当笑话听,才不会相信。 「因为没人相信,你也不愿在京城展现你的医术,是吗?习医是很辛苦的,你不拿去救人太可惜了。」她说。 「京城会少我一个大夫吗?我不会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你就别瞎想了,若是想去外头嚷嚷我有多么厉害,我可以清楚的告诉你,连在这里,即使不知道我名声的尼丹国百姓,也不会相信是我替王乐看的病,为什么?我是王爷呢,更多的人会猜说,肯定是抓了什么大夫来看,硬要将功劳算到我头上吧。」 「可你明明做了好事。」她替他觉得不公平,也有点心疼他。 「这有什么,反正本王做什么正经事,也不会有人相信,玩女人才是我该做的事。」楚心恬脑海里突然浮现他曾经说过的话,她真心觉得自己欠他一个道歉,她也跟其它人一样,以印象评断一个人,没有用心来看他。 「对不起。」她也将心里想的话说给他听。 他原本吊儿郎当的神情突然变得正经,他凝睇着她,她是第一个跟他道歉,还告诉他,她误解了他,不该没有用心来看他这个人……他的心头怎么会这么暖,这么激动? 他忍不住伸手将她拥入怀里,她吓了一跳,这在外面啊,巷口还有宫卫跟一些探头好奇的围观百姓呢,「放开,快放开啊」 他笑了笑,真想再多抱一会儿,这丫头全身暖呼呼的,「你的道歉没诚意,亲本王一下,我才有感觉你是认真的。」他放开她,指指自己的脸颊。 她粉脸涨得红通通的,「不必,我们回宫后,我再做一道新的点心给你。」面对眼前这个高阶的吃货,她形容她要做的那道咸甜派是如何绵密细致,带着淡淡酒香,还真的让他嘴馋了。 「啧啧啧,小楚楚,你不聪明,想想,一道点心就比你的吻来得吸引人,你这女人当得会不会太悲哀?」 她瞪他一眼,这家伙,狗嘴总是吐不出象牙来,「王爷才该觉得悲哀,我那么不稀罕你的吻,宁愿费时费力的做点心。」 「这是激将法?」他邪魅一笑,低头看她。 她急急的道:「才没有。」 「那一次的感觉是不是很好?」醇厚低哑的嗓音带着点诱哄。 「什么很好?」她故意装蒜,却说得很心虚,事实上,这几天她还有偷偷回味,只能说,一切都是在古代过得太孤单惹的祸! 一只大手突然越过自己,压在她身后的墙面,她诧异的抬头看他,这是标准的撩妹动作——壁咚啊,这古人真的厉害。 她怎么办?脸红心跳,不行,她得镇定下来。 「我进去看看,看他们还要不要吃!」她迅速从他的胳肢窝钻出,跑回屋内。 他带笑的声音传了过去,「胆小鬼!」 【第十一章 秘密签订协议】 这一日,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为这个多山多丘陵的国家添上一抹朦胧美。 王城内的大街小巷,行人们撑伞交错而过。 楚心恬也撑着伞走在人群中,在魏兰舟点头答应下,这近半个月来,她在宫中与王乐兄妹家来回,也因为这来来去去,再加上能到市场跟店铺走动,她才发现尼丹国并非眼中所见那么富盛,与现代很多小国一样,贫富悬殊,对大多数的平民百姓来说,一些生活必需品竟然是他们的奢侈品。 这里的农产品主要是马铃薯,经济倚赖的是山中丰富的矿产,他们将其拿来与临近的其它异族小国做交易,这些小国与尼丹国的地形相似,多高山草原沙漠,以畜牧为主,因此,几国间大多是轮商队伍的往来,交易的品顶倒多元了些,大多是丝织品、宝石、皮革、陶器及玻璃制品。 第四十一章 但也因为盐、糖及面粉等皆不产,得仰赖第三地进口,而且好像有总量控管,所以,像是在大街上有两家大型商店,听老百姓说,背后的店家就是经由黑市交易来赚取暴利的。 一辆马车突然在她身边停下,一抬头,看到驾车的是长卿,她就猜到马车内的是谁。 「上来。」魏兰舟的声音随即传了出来。 她收了伞,上了马车,看着坐在对面的魏兰舟,她不会蠢到问他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她相信她身边一定有暗卫跟着,因此他才会答应不让三小厮跟着她,甚至还留一个在王乐家帮忙照应。 马车继续答答前进。 「你没话跟我说?像是我怎么会在这里。」他笑说。 「是挺奇怪的。」她点头。 「本王来逛街。」 她瞪着他,这是笑话吧?不对,她怎又不信他了。她马上以信任的口吻说,「那王爷逛了什么,买了东西吗?」 他忍不住哈哈笑了出来,「小楚楚,你真信啊?逛街坐在马车内?你见过?」 早知道不能信的!她气得牙痒痒,闷了,不说话。 「别气,最近小楚楚脾气都快比本王大了,真不知道本王怎么就让她吃得死死的,还是看她圆圆润润的脸太喜欢了,就放纵了。」他慢条斯理的说,一双炙热的桃花眼却盯在她的唇瓣。 怎么办?心痒痒的,好想念那一吻啊。 她还是不说话,他只好收起想入非非之心,跟她说他还真的是来逛街的,为的就是他那两艘船的货品。 这事在他近日与尼丹国几名大臣在议事厅时并没提及,因为在发展两国互市一事上,刘耿及岳威坚决反对,就连拓跋佑也找了几个大臣跟他们唱同调,这事让国主很头疼。 他是大使,国主的建议又是个好的,他就想看看百姓们是怎么想的? 说到这里,他突然得意的看着她,「你也知道我养了不少暗卫,我让他们去查,结果——」 「怎样?」 「刘耿跟岳威两个老家伙为什么拼命反对?拓跋佑为什么也力挺?原来,就是一窝老鼠屎,他们两方挂勾,为了垄断市场,当然要禁止互市,要不他们独门生意的优势就没了。」 他一脸不屑的揺揺头,「不瞒你说,那两个老家伙消息更灵通,竟然知道本王有那两艘货物,还要本王让两艘船原船返回咱们国内,说不能打坏这里的市场机制,影响物价。」 他这么说还客气了,事实上,他的人告诉他,就连拓跋佑的人也跟着那两个老家伙在找那两艘船,也因此,虽然拓跋佑也掌握他到王乐兄妹家看病一事,但他的反应很正常——嗤之以鼻,这也不意外,相信他有能耐替人看病的的确是少数。 「其实,我这几日也听到不少,这里的生活必需品价格都不够亲民,我问了问,知道是有人连肉带骨的压榨老百姓,没想到王爷动作更快,已经查出来了。」 楚心恬顿了一下又问,「可是刘大人他们怎么知道王爷买了货的事?」 「简单,船上的人随便问一个,这又不是秘密。」 对喔,她觉得自己真的笨,「那王爷打算怎么处理那两艘船的货物?」 他笑说,「你不必担心,已经有谱,我们到了。」 这一说,她才发现马车已经入宫。 两人下了马车,一前一后往住的宫殿而去,沿路的宫女待从一见到福王,纷纷行礼。 两人来到宫殿前,便见到拓跋鸿跟拓跋彩月这对俊男美女站在一旁的亭台。 魏兰舟走过去,楚心恬也跟在他身后走,一边打量亭台内的两人,他们虽是兄妹,但五官轮廓一点也不像,不过古代帝王嫔妃多,兄弟姊妹不像也不奇怪。 她跟国主说过话,虽然觉得他是个温和的人,但她也是看过不少宫斗剧的人,知道一个温和的人是不可能坐上帝王的位置,基于一个福王就让她人仰马翻,她很有危机意识的与国主保持安全距离。 但彩月公主便不是想避就能避的了,这段日子,即使她已经躲到厨房,利用这里的一些干货想研发新口味的点心,公主还是纡尊降贵的跟进厨房,让其它闲杂人等都出去,然后,出乎意外的,问她做点心的方法。 「终于回来了,我问你,昨晚你给王爷做的那一道玉米煎饼,我只抢到三片,你是怎么做的?」拓跋彩月就等着问她这件事。 闻言,楚心恬诧异的看向魏兰舟,她昨晚端去时,三小厮看得流口水,但他可说了,「每一片都只能入本王的肚子!」让三小厮很是哀怨。 「她直接用抢的。」魏兰舟无奈的说了实话。 「对,本公主喜欢的都会抢,包括王爷的人。」拓跋彩月得意的笑说着。 魏兰舟瞪她一眼。 拓跋鸿只是轻笑一声,这让拓跋彩月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再对着楚心恬道:「国主跟王爷得到议事大殿上去谈事情,你跟我到厨房去。」说完话,也不管楚心恬的意愿,拉着她的手就往厨房去。 「小楚楚,记得做东西给我吃。」 魏兰舟这一喊,让拓跋彩月又回头,不服输的对着他道:「我做的肯定不输小楚楚,你也得吃我做的,还有国主也是,本公主说了算。」 楚心恬瞧着她气呼呼的样子,微微一笑,然后回头朝魏兰舟跟国主分别行个礼,跟着公主走了。 其实,这半个月与公主几次见面相处下来,她虽然娇蛮,但认真说来,自己还是喜欢她的。 毕竟,一个堂堂公主竟然会挽起袖子做点心,而且不仅有架式还有功力,这代表她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真的有花功夫学过。 为此她对彩月公主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虽然彩月公主跟魏兰舟的关系好像比她以为的还要好,让她的心有点烦闷,尤其公主是金枝玉叶,魏兰舟日后总会娶一个王妃入门,若是公主,其实是很有可能的。 「小楚楚,你在想什么?认真点,快开始教我——」 厨房里,宫女们主动退到一旁,看着她们的公主跟楚心恬开始上课。 议事大殿上,声音吵杂。 「王爷竟然与国主签了互惠条约?!皇上没同意啊。」刘耿怒看着手上,还有在座每个人桌上那一本相同的厚厚抄本,又在听到国主说这些都是副本,正本在他跟福王身上,各持一份,他简直快气疯了。 「刘大人,你老糊涂了?本王代表大使,不就是代替皇上到这里办事,瞧瞧里面的内容,国主可是慷慨又豪爽,才答应让咱们在尼丹国设外交使臣,日后,只要是在某些权限内的事,使臣就可以代替皇帝处理,不必请示,耗时耗月的等候回复。」 「这、这种事……我跟岳大人至少也是皇上任命的副使,有监督签定任何条款之责,这个不算!」刘耿火了。 「另外,这个也不可以算!两国通商,通商物资的品项未经严谨讨论,连民生必需品也记录在内,这事得再细细斟酌,要不,外界会以为我尼丹国穷困,竟连这等物资都没有,有损国誉!」在座的还有怒不可遏的拓跋佑。 第四十二章 「三皇兄为何也反对?这受惠者是本国百姓,再者,本国与崇宁王朝做生意,也提高了我国的地位。」拓跋鸿坐在高位,面色严肃。 倒是魏兰舟永远都是一副慵懒的样子,他笑了笑,看着在座几名脸色难看的重要官员,再示意站在一旁的宫人。 该名宫人立刻走上前,将一张大大的地图挂上墙面。 魏兰舟这才从椅子起身,在众人目光中从容的走到地图前,一手指着某个地方,「这是两国的交界地图,这一块可以种植一些高山药材,当然,我方会派相关团队过来辅导种植,甚至设立灌溉系统,日后,这些常用的平价药材,我方将全数收购,价位上绝不会让丹尼国吃亏。」 众人愣了愣,尤其是刘耿跟岳威,两人诧异的看彼此一眼,太后那边不时的派人更新新的消息,可是没有这一条啊。 「还有这个地理位置魏兰舟又比了地图的一个地方,「这是个军事要地,相关的边境上有匈罗、大月、焉金及兹夏等部族,如今虽然不动,但向边境小村落勒索钱财的事件愈来愈多,所谓饥饿起盗心,这几个部族生活条件愈来愈差,已有联手抢地盘的行动,这种小乱,日后就会变成外患,所以他迷人一笑,「我国已派驻三千名精兵过来,将长年驻兵此处,为国主所用。」 众人脸色再么一变,尤其是拓跋佑,那些所谓的小乱就是他派人作乱的,没有乱世战火,尼丹国只会愈来愈安定强大,他怎么有机会坐上高位? 他起身立即抗议,「国主,此事万万不可,万一这些精兵有所异心,换持国主——」 魏兰舟笑咪咪的打断他的话,「翼王对自己没信心?听闻贵国的皇室成员,自古以来,都允许有一千名私兵,而撇开国主不算,皇室兄弟还另有八名,加起来私兵也有八千名,你们若是团结起来挟持国主,要谋反的成功机会也不小,不是?」 谋反的话一出,几名偏三皇子的臣子,脸色刷地一白。 拓跋佑脸色铁青的瞪着他。 气氛陷入紧绷,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就连拓跋鸿的表情也很冷峻。 但魏兰舟俊美的脸上还是带着笑意,「哈哈哈,这么严肃做什么?本王只是打个比方。对了,还有另一件好事,国主也点头答应了,本王要开店了,国主也是半个老板之一,这地点本王可是去逛了街,走了大街小巷,选的好位置呢。」 说完后,他就挥挥手走人,不在乎谁还在吼叫、谁还在抗议,甚至面对冲出来挡到他面前的拓跋佑,他仍是四两拨千斤,「刚刚那些事全都盖了章,翼王有异议找你家国主去。」 拓跋佑气到双手握拳,他有什么资格找?国主是尼丹国最有权势的人,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事情怎么会如此发展? 他火冒三丈的看向也急得直跳脚的刘耿跟岳威。 两人苦着脸揺头,只能赶快写信派人送回京城请示太后。 几日后,在王城大街一处远离热闹的街道内,突然开始大兴土木,工人们将房屋敲敲打打,将三间屋子打通了,开始整理装潢,工人们相当有效率,不过几日,这里已成为一家占地宽敞、窗明几净的店铺,长巷内高高挂起「无忧粮行」的旗帜,随风飘扬。 在百姓好奇围观下,一辆辆马车运送过来五谷杂粮、糖、盐、面粉、甚至布匹等民生用品,一一分门别类的摆放在架上,看来一目了然。」 又一日,店内出现穿着清一色亮红的男女伙计,个个长得干干净净,鲜红制服更是让人眼睛一亮,也在这一日,他们还看到每样贩售物品都写上价格,标榜童叟无欺,买卖一视同仁。 老百姓中,有人很厉害,已经打听到幕后店家是来访的使者福王魏兰舟,而且,国主好像也掺了一脚,是两国合作的店铺,而且这些货全都是海运过来,运费店家自己吸收了,但看看那价格,不管哪一样,都比他们在市面上买的要便宜一半。 还有人说,这京城最大两家贩卖这些货品的店家已经急得跳脚,除了苦思应对之策外,也怒不可遏的说天底下哪有皇室跟老百姓在抢生意的? 但也有人说,那两大家后面也是皇室的人,早已赚太多了,现在不满只是怕无法再赚得暴利罢了。 再一天,无忧粮行热闹开幕了,现场舞龙舞狮,人潮汹涌,店内满满都是人。 魏兰舟招揺成性,以店家大老板之姿隆重现身,一袭尊贵紫袍衬得他那张俊美非凡的脸孔更为耀眼,让人群是一阵骚动。 他还当众宣布,「国主将与我王朝施行通商互市仁政,日后,这样的平价物资将能长期供给,所以,各位今日就不必急着抢货,还有,本王可是在我王朝大名鼎鼎的无忧阁阁主,要是有不识相的来找事,别怪本王不客气。」 说完这一席前半段众人用力鼓掌,后半段却困惑不明所以的话,魏兰舟就带着一直站在身边的楚心恬坐上马车。 「国主明知道市场上的其它店家利用黑市赚取暴利,为何没有惩治他们,反而直接跟你拍板合作,开了这家铺子?」楚心恬一上车,还是忍不住问了她这几日一直憋在心里的问题。 「唉,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总之,佛曰不可说。」他一脸神秘兮兮。 她蹙眉,她是真的愈来愈看不透他了。 马车动了,她看着车窗外那高挂店铺上方写着「无忧粮行」的巨大匾额,目光再回来落到坐在她对面的魏兰舟,他寘的想当无忧阁阁主想疯了? 这么大剌剌的开店,大剌剌的暴露自己幻想中的身分,但这里离崇宁王朝又是十万八千里远,老百姓们知道什么是无忧阁吗? 「小楚楚,你别多想了,本王跟你说,这次价格看似平民,但本王确定可以大大的赚上一笔,再加上国主将得到的明君名声,小楚楚,这是双赢啊,国主在强大民意的拥戴下,朝政中某些反对的声音就会自动消失了。」 她一愣,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他,「你从哪里学来的……强大民意的拥戴?是在妓院、赌坊、酒楼……噢!」 魏兰舟直接伸手过来往她的额头敲上一记,她真的很欠修理,他在她心中就那么不堪?她知道她又犯了同样的错,以既有的坏印象在评论他,她尴尬的揉揉额头,「对不起,我是一时口误,只是,你打哪来的想法?」她不得不说他的观念很现代。 他看来可得意了,「本王就不告诉你,要让你慢慢发觉本王的各项优点,让你知道本王是块琢磨过的上等美玉,让你爱到舍不得离开。」 她呆呆的瞪着他,她没幻听吧?老天,这厚脸皮的家伙真的是什么都敢说,不过,他确实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厉害,尤其是赚钱的能力! 脑海浮现几乎快被人潮塞爆的店家,她咬咬下唇看着他,不知道他的字典里有没有插股分红这件事儿? 马车答答前行,转过巷弄,来到王乐兄妹的家。 第四十三章 看着重新整理过的外观,以及屋内添置的各种家具物品,楚心恬很开心,再转头看向像回到自己的家,轻松的走到床铺前,替已经能坐起身来的王乐把脉的魏兰舟。 扪心自问,他做的好事真的不少,还有那六大美人,他也替她们安排到别的地方去过生活,虽然还有彩月公主不时的缠着他,但他身边已经没有什么莺莺燕燕。 她还是很介意他身边有没有女人,如果她对自己诚实一点,那初萌的情芽显然一直没有断根,但或许已经比较释然了,身为一个古代丫鬟,哪能跟一名王爷天长地久?反正,可以静静的喜欢一个人,也是不错的。 圆妹子走了过来,兴奋的说她已经学会如何熬她娘的粥了,这是这段日子以来,她缠着楚心恬教她的。 圆妹子端了一碗要她试试,却不敢拿给魏兰舟喝,自从第一次他宣称她煮的东西没他的允许不能入他人口后,小丫头就有点怕他。 今天留在这里的是栀子,他正在跟魏兰舟说王乐刚能起身,就想外出去干活的事。 王乐坐在床上,头垂得低低的,显然已经被栀子碎念过了。 「你这种病要避免过劳,本王不是写了几副滋养肝肾的药汤,还让栀子买了药材过来了?」魏兰舟边问边为他把起脉来。 「可是……无功不受禄。」王乐呼咽。 他笑了出来,「行,等你好了大半,本王就一分一分的跟你要回来。」 王乐缓缓抬头,偷偷看了一眼跟着妹妹在喝粥的楚心恬,「还有楚姑娘的恩情——」 「她是本王的人,她的恩情当然也记在本王身上,你一并报到本王身上就行了。」魏兰舟说得霸气,连一旁的栀子听了都猛点头。 「是。」王乐却是一副很失望的样子。 魏兰舟在心里翻白眼,有没有搞错,竟然肖想起他的女人了,想以身相许来报答?! 这屋子就那么大,楚心恬当然也听到了,她马上脸红抗议,「谁是王爷的人?」 「你不是?」魏兰舟反问。 「当然不是!」她很坚持。 「你的命在本王身上,敢说不是?」 魏兰舟不想再待在这个有人肖想小楚楚的地方,很快的拉着她上车走人。 在处理完这趟出使要完成的事务后,魏兰舟打算回京了,一些后续的事他安排无忧阁的人就地监控,及时回报,更重要的是,他出使的这段日子,他的无忧阁也在他的指示下暗中运作,准备一举将聂相跟老妖婆从云端上拉下地狱。 在金碧辉煌的宫殿大厅内,他将自己的决定告知拓跋鸿与拓跋彩月。 拓跋鸿知道他想去见无名子,点点头。 但慵懒的躺靠在铺上一层毛茸茸白色兽皮的贵妃椅上的拓跋彩月就有意见了,「不成,至少得让我做一件事,做完了,你才可以走。」 她顿了顿,看着魏兰舟只是无所谓的耸肩,这才再看向拓跋油,「国主应该跟我一样,在这段时间发现一件很稀奇的大事吧?就是魅力所向披靡的王爷,对某人好像没什么吸引力。」 「啧,胡说什么。」魏兰舟知道她在调侃什么了。 「国主,你说呢?」她可是满脸笑意。 「嗯,亦有同感。」拓跋鸿忍不住笑了,这应该是他认识魏兰舟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到有女人不买他的帐,更特别的是,她还只是一个厨娘而已。 魏兰舟只是撇撇嘴角,仰头喝了一口酒。 「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就在你眼前呢,王爷。」拓跋彩月突然又花痴上身,娇嗲着声音,笑咪咪的指着自己。 魏兰舟早就听到某人的脚步声,受不了的朝她瞪了一眼。 此时,楚心恬正端了一盘彩色饼干,小心的避开摆放在地上当装饰的大块兽皮走了进来,却发现三双眼睛都盯着自己看,她将圆盘放在桧木桌上,不解的看着他们。 「楚心恬,本公主不喜欢你留在王爷身边,但本公主又很喜欢你教我做点心,所以,」她从椅上起身,姿态曼妙的走到她面前,抬起下颚,「我要跟你比赛做点心,谁能让王爷点头说好吃,谁就赢了,但最重要的是,如果你输了,王爷就得把你送给我,让你永远的留在这里,这事儿,王爷也答应了。」 魏兰舟蹙眉,楚心恬诧异的看向他,「这是真的吗?」 他先是看着站在她身后,猛朝他挤眉弄眼的拓跋彩月,再看着微笑的拓跋鸿,这才直视着屏息等着他回答的楚心恬,「是,你有异议?还是要不战而降?」 她瞪着他,她当然有异议!这么瞎的事,他怎能同意?!她是人,不对,在他眼中,她肯定只是个奴才,所以可以让高高在上的那些人拿来当赌注娱乐,想到此,她一双圆亮明眸冒出两簇怒火,「那如果输的不是我,我是否也可以有一个要求?这样比赛才公平。」 看着这张俊美出色的脸孔,她庆幸她没有爱得太深,也一直很努力的拉住自己要脱轨放纵去爱的心,不然,她岂不可怜死了? 不!她绝对不会不战而降,她要赢,她要自由,然后离这些尊贵的王室远远的! 「行。」拓跋彩月笑着马上就应了。 魏兰舟抚着额头,他头疼了,他看到小楚楚眼中受伤还有陡然坚强的眸光,不妙了。拓跋鸿静静的看着楚心恬那双带着倔强又带着火花的清亮眸子,他好像可以明白为什么魏兰舟会对她如此特别了,虽然只是个厨娘,她也有她的自尊与骄傲。 「好,时间就定在三天后,记得,这点心可是为了王爷设计的,以讨他欢心为主。」拓跋彩月是兴致勃勃。 拓跋鸿也适时开口,「楚姑娘,我皇妹可是相当清楚福王的喜好,你若想赢,可得多花点心思。」 「我明白。」她行礼退了出去,三天,时间不多,她得把握每一分每一秒。 魏兰舟略带思绪的看着她的背影,再看向拓跋兄妹,「你们话也没先说,就要我合演这出戏,究竟想做什么?」 「做什么?还不是看出你对她有意思,偏偏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们才想帮忙的。」拓跋彩月说得直接。 「多事。」他不怎么领情。 「口是心非。」她也不怎么客气的顶回去。 「你可没反对。」拓跋鸿也笑着提醒。 三人能这么放心的说话,最主要还是外面的暗桩早被四大暗卫一一解决了。 魏兰舟看着就像他家人的拓跋兄妹,再想到那个没心没肺没血没泪的小楚楚,不必多想,他都知道她一旦赢了,想得的奖赏绝对是自由。 拓跋兄妹根本不知道他们帮了个倒忙,这下子,他是该让小楚楚输还是赢? 「小楚楚,偷偷告诉你一件事。」 第二日,三小厮中特别爱吃,也是吃最多的诃子,带着报恩的心情为这场两个女人的战争送来情报,当然,他们三小厮绝对力挺她,让她跟着他们回去, 就连忙得鲜少见到面的四大暗卫,也现身向他们说要多帮帮她,可见他们的心也是向着她的。 第四十四章 这个情报是——拓跋彩月每每趁她不在找上魏兰舟,问他想要吃的是酸甜苦辣、鸡鸭鱼肉。 这不是在作弊吗?!不行,事关她的自由,绝不可以输。 于是,这一天过后,魏兰舟就发现他身后多了个跟班。 他脚步站定,看着亦步亦趋的楚心恬,「你不去思考比赛的事,跟在本王身后做什么?不是不让你当贴身丫鬟很久了?」 后半句话倒是真的,自从来到尼丹国后,由于他的事务太多,大半都是跟国主或大臣们议事,她一个丫头不好跟前跟后,再加上这里也有六名宫女贴身侍候,楚心恬不用他交代,就顺理成章的退回厨娘的位置。 她心虚的轻咳一声,「我只是想要问王爷一些问题,一些喜好……吃方面的。」 他大笑出声,「你要作弊?」 她粉脸微红,「不是,只是……想在对等的条件下,屏开一场公平的比寒。」 他想了想,点点头,「对等条件吗?看来有人跟你通风报信了?」 「没有。」她绝不会出卖诃子,做人要有义气。 他走到庭园的亭台内坐下,「好吧,给你一个时辰,本王忙得很。」 事情不是都忙完了?甚至还狂妄的把这座宫殿圈成了禁地,他没说要见的人,一脚都不准踩进来,包括天天被挡在门外的刘耿、岳威。 她在心里嘀咕,但还是毕恭毕敬的站在他身旁,开始询问他有没有比较喜欢的口味或材料?这喜好很重要,万一是连吃都不想吃的食材口味,没出场就输了,跟直接举白旗投降有什么两样? 「本王什么都吃,什么都喜欢,但也可能什么都不喜欢。」 他答得很随便,让她瞪大了眼,「这是你的回答?」 「不然是什么?」 她的额际隐隐抽疼。 魏兰舟调整一下坐姿,转而兴致勃勃的问她,「换我问你问题。」 她一愣,「为什么?」 「我跟公主也是如此,你不是说要公平?」这话当然是诓她的。 为了套出更多情报,她只能咬咬牙,「好,王爷问吧。」 「你喜欢什么?」 「指什么?」 「有喜欢的男人吗?」他笑得很灿烂。 她憋着气瞪着他,这是哪门子的问题?而且一直朝她放电是怎样?没用了,敢将她的一生当游戏玩,她就讨厌他了,可是,她的心为什么愈跳愈快?「那个……我不知道,可能还没碰上喜欢的男人。」 他眉头皱了,「你不喜欢本王?」 她粉脸更红,「王爷跟我尊卑有别。」 「谁问那个问题,就问你喜不喜欢本王?」他很认真的看着她,「想清楚再回答。」怎么回答?她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他都可以将她当成奖品来娱乐自己跟他人了,她很伤心,很生气,他知不知道! 可是,她的嘴却比大脑更快的吐出话,「我对王爷也不是不喜欢——」 他眼睛顿时一亮。 她急了,说的话却更坦白,「但我必须说实话,我们真的是不同世界的人,我要的,王爷肯定也给不起,噢——」她愈急说得愈错,可恶,肯定是他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惹的祸,她被蛊惑了。 「你要什么?」他很认真的问。 罢了,既然说了就说了,反正他跟她本来就没谱,他只是爱逗她而已。 「王爷听了一定会觉得我这个小丫头志向太大、心太大,但你听听也无妨。」她轻咳两声,「我希望我未来的丈夫只有一个妻子,没有三妻四妾,没有通房丫头,我跟他之间,只有单纯又专一的爱情,两人一生相知相惜相爱,相互扶持,一起分享喜怒哀乐,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说完了。 他设说话。 四周突然变得静悄悄的,她的心却怦怦狂跳起来,只因他看她的眼神变得太专注,表情很认真。 魏兰舟伸出手,轻轻的摸摸她的额头,再装模作样故作沉思的道:「你没发烧啊。」随即又恶劣的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痛得她叫出来。 「哈哈哈……醒了吧?作什么白日梦呢。」他哈哈大笑。 她顿时怒了,早就知道不该说的,这种古代男子,尤其是贵族,怎么会明白一男一女只守候彼此一生的真情? 楚心恬气呼呼的走人,早忘了自己为何而来,也没看到在她背后,魏兰舟凝睇她的眼神含笑,还有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 接下来的两三天,魏兰舟命人安排离开尼丹国的事宜,对一些还想改变那些协议的顽固分子,他一律不理会。 他带着三小厮去看王乐兄妹,丢了些银两及药方子给他们过日子,另外,也派无忧粮行的掌柜过来一趟,亲口指示,待王乐身体能干话了,就让他去做事。 楚心恬在得知这事儿后,还笑咪咪的跟他说了声谢,她就这点好,没有隔夜仇的好性子。 至于先前,他担心她在竞技上输赢一事,他已经不纠结了,反正他是一定要她跟着他上船的。 说来,他算是事事顺心,但拓跋鸿没他幸运,也没他的脸皮厚,被那些拼命要劝退协议、重新制定新约的皇子及大臣们烦到一个头两个大,天天怒气冲天。 若非卡在拓跋彩月跟楚心恬的竞技之约,魏兰舟早已带着使团离境,这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 在御书房内,拓跋佑与拓跋鸿已经谈论半天,却依旧无法达成共识。 拓跋佑气急败钚的怒视拓跋鸿,「国主就是要一意孤行,让崇宁王朝在咱们国土上常设使臣,连三千精兵也进驻,还有那些打着互利旗帜——」 「够了,我只想说一句话,我敬你是兄弟,很多事我可以不计较,但皇兄若是刻意要危言耸听,挑起民怨,激起抗争甚至内乱,我是不会轻饶的,即使是亲兄弟也不成。」拓跋鸿火冒三丈的将魏兰舟这几日手下报告的情资吼了出来。 拓跋佑一脸震惊,他看着无忧粮行日日门庭若市,他的确刻意派人去说了些流言,但是是很隐密的! 「是谁?是谁在胡言乱语、挑衅我们兄弟的感情!」 他嘲讽一笑,「我们亲兄弟的感情还需要挑衅?我只想告诉皇兄,别再白费力气了,民意向着本主,你没机会了。」 拓跋佑双手握拳,忿忿的甩袖离去,不久,即乘坐马车一路夜行至夏宫。 那里有他最倚重的谋士及一干武功高强的暗卫。 在他将拓跋鸿的一席话告知三名谋太后,众人脸色都不佳。 「翼王,恐怕我们就只能走那一步了。」其中一位谋士呐呐的道。 「本王也是这么想的。」 他眸中煞气一闪,拓跋鸿得死,若是杀不死,福王就得死! 他绝对不能让福王带着那些协议返回崇宁王朝,但也不能让他死在尼丹国的土地上。 【第十二章 比赛决定命运】 深沉的夜,皇宫内一重重拱门及宫阙回廊间,不仅有固定站岗,也有定时巡视的侍卫,尼丹国上下皆知国主心系国事,不近女色,殿前也只有几名宫人守夜,无嫔妃侍寝。 第四十五章 此时,深宫内院寂静无声,拓跋鸿也已就寝休息。 夜风轻拂,月光突然被云层掩没,潜伏在屋瓦、阴影四处的黑色身影正屏息等待巡夜侍卫经过,随后一道道黑影蓦地在夜色中飞掠,齐齐闪入国主的寝宫。 但众人才刚窜入屋内,几道剑气突然从四面八方袭来,众人暗暗叫糟,急急要闪身,但一个高吭哨声陡起,皇宫内起了一阵骚动,接着,不管是守卫还是巡夜的侍卫,好像是守株待兔,没有人出口喊「刺客」,却齐齐的往黑衣人的方向跑来。 「该死,我们中计了,快闪!」黑影中一人怒叫。 其它同伙只能边打边走,各自散开突围。 蓦地,一个高大身影彷佛鬼魅般近身,袭击其中一群人,挥拳就打。 即使他们五对一,但来人身手不凡,身形飞掠极快,他们这些自认高手中的高手竟备感吃力,只能狼狈的互相帮衬,至少让其中两人能穿屋越墙的逃走,一路在夜色的掩饰下,坐着备妥的快马,迅速往近郊奔去。 「什么?根本没能进到国主的寝宫?该死的,那些人到底是哪里来的?」拓跋佑怒不可遏的扫掉桌上的茶杯,乒乒乓乓的碎了一地。 其中一名幸运逃脱的黑衣人,吞咽了一口口水,拱手道:「那个……属下不知道有没有看错,但最后一名与我们对打的人,不管是那挺拔身形,还有面巾下的那双桃花眼,小的都觉得很像福王,可是,众所周知福王不会武功——」说到这里,他顿时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提这件事了。 本以为主子会狠狠的踹他一脚,没想到,他竟然黑眸一眯,面露思索。 会是福王吗?他曾被传是无忧阁阁主,但这个消息从未被证实,甚至,还被崇宁王朝的老百姓当成笑话来看,但一个人是可以藏得很深,尤其外在愈是吊儿郎当的人,更让人忌讳。 「暂时先别轻举妄动,咱们得从长计议。」拓跋佑做了决定。 银月再度从云层后方探出头来,整座皇城再度笼罩在柔和的月光下,皇宫恢复平静,刺客们的尸首也都处理了。 此时,在灯火通明的寝宫内,拓跋鸿坐在椅上,魏兰舟坐在他的对面,四大暗卫站在他身后,听着拓跋鸿对主子也加入这场夜斗,大表不满。 「你身分尊贵不说,还有多少大事等着你去做?尤其是鸣渊那里……若你在我这里出了事,我怎么向他交代?」拓跋鸿真是气坏了。 魏兰舟倒是一脸的无所谓,「今晚的事,我的人已确切掌握,根本没引起多大骚动,宫里有大半以上的人都睡着没醒,像小楚楚跟三小厮都睡死了。」 闻言,四大暗卫飞快的交换一下目光,这四人明明是被点了睡穴,免得他们起来凑热闹,这还是主子下的指示。 魏兰舟继续道:「至于我,动动筋骨也好,不然日子过得太轻松,一旦回京,又得在人前装个贪生怕死又风流好色的闲散王爷,不趁这时候动动,一身骨头都要松散了。不过,你这里我是真不宜久待了,早点走,你好处理一些事,当然,我的人会留下一些,当你的后盾。」 「谢谢,你明天就走?」他问。 「对,比赛结束就走。」他笑。 第二天,就是两个女人比赛的日子,而且也是使团将离开尼丹国的日子。 这还是一大早,三小厮偷偷跑去跟楚心恬说的。 因为昨晚皇宫出现刺客,为免夜长梦多,波及到他们使团的安危,魏兰舟决定免了欢送宴席,在比完赛就直奔码头,所以这会儿很多行李物资都正陆续送到船上。 她的东西也都打包好,但就不知是可以带走,还是会被留在皇宫? 楚心恬深吸口气,看着眼前的食材,她却有些无法专心,心一直很浮。 她是绝对不能输的,她想回到京城,但让她纠结的是,若她赢了,真的要跟魏兰舟要那个奖赏吗? 一旦恢复自由身,她不再是他的丫头,他会再来找她吃点心、他们会再见面吗? 回头想想,从穿越至今,这个不受控的王爷竟然是跟她一起经历最多,让她又哭又笑的男人,这一刻,她很想大哭,因为她舍不得他…… 这太离谱了,她不是只要默默的喜欢他吗?但万一、万一她输了,得永远留在尼丹国怎么办呢? 她不要,她不想一生都没机会再看到他,虽然他有时真的很过分,但他也做了很多暖心的事…… 她低头看着手上的面粉,第一次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又想要什么? 万一输了,要求他带她上船吗?理由呢?说爱他?然后来一场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的恋爱?趁他还爱她的时候,两人好好相爱一场,待他厌了,就一拍两散? 还是,她就入境随俗接受古代三妻四妾的观念,把自己的一生交付给一个多妻多妾的男人,替他生娃儿后,让他继续播种,生下更多的娃儿,也同时看着他纳进更多美人,又替他生更多的娃儿,就此人老珠黄的过一生? 光想,她就浑身打冷颤,太可怕了!看着揉得乱七八糟的面团,她放弃了,打算先走去透透气儿。 她走出厨房,一路往居中的花庭走去,抬头看着蓝蓝的天空,灿烂的阳光,今天,是决定命运的一天。 「福王是个很好的人。」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性嗓音,她先是一懵,一回头,竟然是国主,她连忙屈膝行礼。 拓跋鸿示意后方的宫人退下后,他走到她身边,朝她微微一笑,「有些事,福王自己说不出口,也可能能说的人不多,但我多次走过死亡幽谷,都是福王将我救出,他之于我,是救命恩人,也是可以用生命交付的挚友。」 她静静的听着,不懂为什么他会突然跟她说这些话。 他温和一笑,「我让你感到困惑了?我从不是多事之人,但为了福王,我乐意破例,我想请你耐着性子听我说个故事。」 他示意她跟他一起走到前方的亭台内坐下,开始娓娓道来他跟魏兰舟的所有故事,包括京城围猎被刺杀、包括手足兄弟对他的一次次劫杀,再到他回到国内,在内斗与根基未稳的双重忧患下,魏兰舟的一次次救援。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我只是个丫头。」她忐忑难安,知道这么多绝不是好事。 他微微一笑,「你不是丫头,自从福王将心给了你后,你就是他最重要的人,既是他最重要的人,也是我这一国之主要护全之人。」 「国主……」她震撼极了,魏兰舟告诉他的?他把他的心给了她? 「几年前,我也曾交付真心给一名女子,只是,因为我不曾掩饰我对她的心,让外人都知道她是我的软肋,让她身陷险境,最后香消玉殒,也因此,我不再让任何女子靠近,回国当了国主,不选后妃,还得了个不近女色的明君虚名。」他嘲弄道。 第四十六章 「这事福王也知晓,所以,他或许是以另一种的方式来保护你,而这种保护不只保护你的安全,也在保护你的心拓跋鸿顿了一下,再看着她说,「也许,明明可以认认真真的告诉你,他有多在乎你,但却用一种不正经、吊儿郎当的态度,让你不得不怀疑他的真心,那么,你或许便会阻止自己去爱他,如此一旦有了生离死别,你将不会太伤心。」 她明白,一对恋人或夫妻,若有一人离去,往往留下来的人比较可怜,「听国主这么说,一直有人要王爷的命吗?」 听她这么问,他反而一脸诧异,「你不是知道他是无忧阁阁主?他告诉我,他跟你说了,他是朝廷跟许多江湖人的眼中钉,他们都想要他死。」 「本王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本王真的是无忧阁阁主,是听当今皇上,就是本王的堂弟的命令在办大事的!」 她突然想到那一句话,原来这事是真的,不能怪她啊,魏兰舟说话老是不正经,她真的很难分辨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话了?」魏兰舟略带嘲弄的声音突然响起。 两人顿时一怔,他们说得太专注,竟然没发现不知何时魏兰舟也走上亭台,也因为是他,守在另一边的宫人并未阻拦。 「我只是希望你们可以得到幸福,即使短暂,但曾经拥有总比从来没有、永留遗憾的好,这是我的切身之痛,也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拓跋鸿说得真切。 但这一席话却让他们两人尴尬了。男女告白本该是当事者双方的事,而拓跋鸿代魏兰舟说了那么多,现在还杵在现场,是要他们怎么办? 魏兰舟没法苛责在感情上只有一次经验的好友,只能转移话题,让他跟小楚楚都自在点,「你准备得怎么样?可别输了,丢了本王的脸。」 「才不会,我很努力。」她不自在的道,看着他的俊脸,心儿扑通狂跳,该死的,就说不该知道他那么多事,她好怕拉不回自己的那颗心! 「为本王而努力,光想,本王就觉得幸福了。」他又吊儿郎当起来。 拓跋鸿瞪他一眼,揺揺头,再看着她笑道:「他就是这样,你明白了吧?」 「明白了,只是……只要想到福王府上还有一百多名美妾,我就觉得还是当朋友就好……我要回厨房忙了。」她终究还是说了真话,然后向两人都行个礼,转身离去。 「你真是的,一定要用这种吊儿郎当的一面对她?还有,怎么不解释真正跟那上百名美妾在一起的从来都不是你——」 「行了,还有些正经事要跟你说。」 魏兰舟笑笑拍拍他的肩膀,话题转为另一件事,他们要离开的事,已经传到刘耿跟岳威的耳里,两个老家伙跑到他们的船上要制止他们离开,他的人将两人绑了丢到某艘无人船里,等到船开后,让他派人再去松绑。 「至于翼王?」魏兰舟看着他,希望他没有心软。 拓跋鸿苦笑,「他再也出不了夏宫,在他如你所言,起了杀我之心时,我在夏宫内外早就布置好人手,他再也出不来了。」他将他软禁了。 两个时辰后,在金碧辉煌的大厅内,桧木长桌上放着两道刚出炉的点心,同样散发着让人垂诞三尺的香味。 拓跋彩月做的是一种类似蒸饺类的东西,大小约一个手掌,内馅是猪绞肉、蛋及几种海贝类调味,摆放在一如海贝的瓷碟上,色香味倶全。 楚心恬做的却是现代人才知道的千层派,但这并不是她原先设定要做的点心,而是临时转念才更改的,外表圆形呈现金黄色,泛着蛋黄的香气,这一道甜点并不是为讨好魏兰舟而做,而是为了向他表达她的心思。 由于她的表情有些严肃,搞得气氛也紧张起来。三小厮互看彼此,他们原本不紧张的,想也知道获胜的一定是小楚楚,可是也不知怎么,看她的表情,竟让他的一颗心提得高高的。 拓跋彩月也被弄得得紧张兮兮,事实上,她压根没想将楚心恬打败,她是要当红娘,不是要棒打鸳鸯,她心里的人从来都不是福王! 魏兰舟看着楚心恬的样子,也觉得哪里不对劲,她不会以为他会让她留下吧? 因为他是判官,所以,两小盘点心已经送到他身前的小桌子。 拓跋鸿身为国主,身前也有两小盘。 两人在众人的目光下开始品尝,第一口两人眼睛都一亮,一甜一咸,味道各有风味,但小楚楚的不管外型或口感都特别令人惊艳,算是前所未见,很想让人一口一口的塞满嘴。 魏兰舟抬头看着她,笑道:「小楚楚,本王说话,你赢了。」 「王爷真是彻底的大偏心!我不管,就算输了,我也要吃吃看你这东西是什么味道。」拓跋彩月是半点伤心也没有,只是看着楚心恬,觉得她好像哪里怪怪的。 「胳臂本来就是往里弯,有小楚楚的日子,本王在船上的日子才不寂寞,还有美食可吃。」魏兰舟也是笑着说,但在看到她一张凝重的脸蛋时,笑意渐收。 「太好了,太好了!」三小厮开心的拍手,用力拍手,但突然也不拍了,因为小楚楚的眼眶红了。 「怎么了?你赢了,为什么要哭?」拓跋彩月真的搞不懂,而她的问题也是众人的问题,包括很紧张的潜伏在外的四大暗卫。 楚心恬做了一个大大的深呼吸后,这才开口,「不管是任何点心或佳肴,都是以食物的原味来烹调最佳,而且,一个人的情绪能翻转一道菜的味道,如果心情好,粗茶淡饭也好吃,若是心情不好,山珍海味亦犹如嚼蜡。而一道点心也能传达创作者的情绪——」 每个人都看着她,也被她沉重的情绪感染,觉得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这是一道要一层层慢慢煎烤而成的千层派,外表看似简单,其实制造过程繁琐,就像是一个人……」她突然直视坐在前方的魏兰舟,「每个人看着他,都自以为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然而,错了,他只是把真正的自己藏得很深,深得让人看不透。」 她眼眶微微一红,「即使有个人很有心,也很用心、很努力的一层一层去剥开,想看到最里层的样子,但命中注定,那个人怎么努力也办不到,因为中间有太多的障碍,不是可以跨得过去的。」 她直视着他,他的一切都太复杂了,爱情从来不是单方面的事,他似是而非的告诉她一些事,不够坦承,代表在这段感情上他还有犹豫,才会无法完全对她坦白。 而她只是一个卑微的丫头,她没打算跨进他那复杂的世界,即使他自以为给了他的心,她也婉拒接收。 他明白了。魏兰舟微闇的眼眸静静的凝睇着她盈盈的大眼,心中沉甸甸的。 他抿抿唇,挤出笑容,「既然胜负已分,小楚楚要跟我上船,上船前,你先说你要的奖赏,国主跟彩月公主就当个见证人,别说我堂堂王爷亏待了你。」 第四十七章 「王爷,她刚那意思——」 「公主,别再说了。」魏兰舟打断拓跋彩月的话,笑看着楚心恬,「快说,我们还得赶着上船呢。对了,栀子,先派人去将小楚楚房里的行囊送上船。」 「呢,是。」栃子有气无力的点点头,聪明如他也听懂小楚楚的话,他走了出去。 拓跋鸿轻叹一声,他好像帮了倒忙。 「我、我要脱离奴籍,恢复自由身。」楚心恬开口了。 拓跋彩月愣了一下,马上暴怒了,「你等等,这什么奖赏?所以,你真的是看不上王爷,要离开他身边?!」 拓跋鸿也很讶异,他没想到她的要求是自由,他相信大部分的女人应该是会巴着魏兰舟,求个名分当他的女人,那是一辈子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小楚楚,我们还真有默契,早就想到你要的是这个」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下,魏兰舟从怀里重出一张写好的信封,俊美脸上已经恢复原有的笑意,「看看,日期押上了,永久有效。」 她难掩惊讶的看着他,再缓缓伸手接过他手上的信封,抽出来一看,里面有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她诧异的抬头看他,这么多钱? 「看看本王写的信。」他笑道。 她深吸口气,再打开信来看,喉头却梗住了,他给了她自由,她再也不是丫鬟,而且从上船的那一刻开始,她会是船上的客人,不需再当厨娘,但她可以任意使用厨房,在船上的食宿全免…… 他什么都替她想到了,看着上面押的日期,她想到他上回赖皮,只限当日有效的字据……她眼泪突然滑落。 「不会吧,本王写得这么感动,让你热泪盈眶?本王可舍不得。」说着,他大手一揽就要将她拥入怀里,但动作只做一半就停住了。 「你竟然没说不要?那本王真的抱了。」 他笑咪咪的真的要抱,她却尴尬的退开了,但一刚开始,她真没想要拒绝的。 「去洗把脸,我们先上马车,你待会儿过来,莲子——不,诃子,你端盆水过来给她,再一起跟她上车。」他说。 诃子愣了愣,还没回答,主子已经跟着国主一起走出去,他只能去端水。 莲子看着楚心恬,本想说什么,但还是跟着主子走了。 拓跋彩月气呼呼的看着默默低头将银票跟信纸放入信封,再揣入怀里的楚心恬,「你这算什么?你知道我有多么羡慕你吗?你有一个把你把放在心上,在乎你的男人,但你却不要,你竟然不要!」 「公主,你可以争取的,我知道你喜欢王爷——」 「狗屁!」 楚心恬诧异的看着竟然爆粗口的公主。 「很讶异吗?你不觉得我不像一个公主?哪个公主会喜欢窝在厨房,那是下人待的地方,但我为什么喜欢?因为国主,他日以继夜的处理国事,吃都不正常,我舍不得他,把时间花在厨房里,只为照顾他的身体——」拓跋彩月气到眼眶都红了,「对,我爱他,我跟国主并不是亲兄妹,只是一个因缘际会下,让前国主收为义女,封了公主,我本来就可以爱他,可是他在回到尼丹国之前,心里就有个女人了,他当我是妹妹,永远也不会爱我……」 拓跋彩月坐在椅上痛哭失声,这也是诃子端盆水回来后看到的情形。 他傻眼的看向站在一旁的楚心恬。 她揺揺头,不知道该说什么,爱一个人不容易,不爱也不容易,爱情从来没有道理可言,不是苦苦压抑或把持就能将爱情关在心门外的。 蔚蓝天空下,拓跋鸿率领众人到码头送行,站在岸边朝船首的魏兰舟探挥手。 楚心恬就站在魏兰舟的身后,她注意到拓跋彩月没有出现,倒是王乐兄妹竟然从人群中挤到最前面,用力的朝她挥手。 她眼眶微红,伸手朝他们挥了挥。 魏兰舟也看到他们,朝他们挥挥手后,一声令下,船工动起来,起锚开船,缓缓的离港。 海浪滔滔,船上所有奴仆待从已经全换成魏兰舟的人,按理,气氛会比先前来时要轻松榆快,魏兰舟不必再扮演放荡好色的王爷,四大暗卫可以不必再暗中守着楚心恬,也不必避开哪个太后或聂相的耳目,三小厮医学的课程也可以光明正大的上……但船上整个氛围却是又闷又沉重,让全船的人都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每个人都知道问题出在舱房往上升等到上层寝楼,身分也从厨娘变为客人的小楚楚——不,现在不能喊这个名字,要叫「楚姑娘」。 不仅三小厮、四大暗卫要这样叫,连这船上最大的主子魏兰舟也这么喊她。 就算楚心恬自己不在意,尴尬的说没关系,照旧喊着就行,但主子没改口,谁也不敢改口。 还有就是楚心恬做的点心——虽然变成谁也不能使唤的船客,她还是喜欢到厨房做东做西,做出的点心也很多样,因为这一回厨房里多了许多尼丹国的香料或调味品。但她做的东西,三小厮吃了,四大暗卫吃了,甚至船上的其它人也都吃了,独独魏兰舟不吃。 长卿曾私下跟她说了一句话,「王爷在听了你做千层派说的那一席话后,虽仍能笑着跟你说话,看似不在乎,其实是不想让国主跟彩月公主担心他或自责。」 她的话伤了他!也是,他是多么出色的人,能屈能伸,把一个浪荡王爷扮得那么成功,私下却是他人眼中的魏魔头或魏神仙,一个无忧阁阁主。 是她不够勇敢,他的世界充满女人,充满算计,充满危机,她,一个穿越而来的现代魂太理智,只想过单纯的人生。 但想是这样想,她真的好怀念过去在船上与他共度的点点滴滴,那些好气好笑又心惊胆颤的岁月。 回不去了吗?她坐在台华的舱房窗前,望着漆黑的海平面,再低下头,看看桌上放着的白玉瓷瓶,她又吃完一瓶了,若是依上回病发的天数预估,这两日又是孤单寂寞觉得冷的鬼日子…… 上一次,他是真的有到她舱房来看她吧,那时候不确定,但在经过这么多时日的相处后,她几乎可以确定了。 但又如何?他最近在船上就算与她迎面遇见了,也只是点头就越过她。 两人变得好疏离,是她将他推开的——想到这里,她眼眶红了起来。 大半夜了,她睡不着,起身走出舱房外,一名守夜的丫鬟马上走过来,「楚姑娘,您需要什么?奴婢去拿就行。」 「没有,我只是想去厨房走走,你不用跟的,我想一个人。」 她实在不习惯有人侍候,但魏兰舟却派人随侍,任她差遣。 她独自走过长廊,却发现魏兰舟寝楼的灯仍是亮的,她站定,咬咬下唇,她想见面,想好好说说话,这样的疏离,让她心里难过。 但她要说什么?她越过舱门发愣着,没想到门突然打开,魏兰舟走了出来,但他看到她,只是点了个头,就站在栏杆前,望着大海。 她应该要走开的,但她还是忍不住走到他身边,「我要去厨房弄点吃的,你要不要吃一些?」 第四十八章 「我不饿。」他说,但目光并未转到她身上。 她强忍着形容不出的伤心,深吸口气,「你是不是气我了?上船以来,你待我跟以前都不一样,你也很少笑,如果是因为我说的话——」 「没有,跟楚姑娘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楚姑娘也知道我的身分,我回国后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楚姑娘就别多想了。」他说得淡淡的。 他还是没有看她,甚至一口一句楚姑娘,她想哭,她想念小楚楚…… 她忍着不哭,挤出笑容,轻声的道:「那……我不打扰『王爷』了。」 就泾渭分明吧,他们总是会分道扬镳的,泪水从眼眶迸了出来,她的心怎么这么痛呢? 这样疏远又难熬的日子又过了几日后,这一日,夕阳西下,天际及海面上染上了橘红色霞光,风景极美。 蓦地,波浪的声音变大,船上的侍卫船工全绷紧神经,纷纷奔上甲板,随即看见在船的前后有几艘小舟迅速往他们这艘楼船驰来。 接着,就见到无数个连绳爪勾如蛛网似的从各小舟投射过来,「砰砰砰」的勾住船身,整船晃动起来,接着,一群黑衣人手持刀剑,顺着爪勾飞掠上甲板,与侍从及船工们打了起来,刀剑交击。 寝楼里,魏兰舟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冲到楚心恬的房里,他也早已猜到这一趟返程会比来时更为凶险,太后一派绝不希望他们安然回京。 「怎么回事?」楚心恬也吓到了,这艘大船竟揺晃起来,从窗外看出去还有火光。 接着,又是刀剑锵锵声,但她没有机会再多想。 「抱着我。」他沉声说。 她还没反应过来,两名黑衣人突然冲了进来,举剑就刺向他们,魏兰舟黑眸掠过一丝阴鸷,一手抱着她,另一手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闪过两把剑后,再连拍两掌,两名黑衣人竟然就这么被拍飞出去,还吐出两道血箭! 她诧异的看着他,她从不知道他会武功! 「王爷,快出来,船上被放了火,咱们得弃船。」长卿突然飞掠进来大吼,外面已是一片烟雾火光了。 「他们是不想让本王回京了!」他咬咬牙,抱着她要离开,却是想到什么,又返回舱房,「小楚楚,你的药呢?」 一听到久违的称呼,她不禁哽咽,他竟然还记得她的药……她忍着想哭的冲动,指着放药的地方,他立即放开她,走过去从木盒中拿起两瓶塞给她,「你收好,两个月后,我们应该已回到京城,你的药不会断。」 「王爷,快点。」长卿忍不住催促,外面打得昏天暗地,三小厮已经让他们的人先抱着掠往岸上,但敌方的人数实在太多。 魏兰舟抱着楚心恬,一个疾行飞掠就跨越海面到达对岸,四大侍卫也跟着飞掠过来保护,但他们没想到竟连岸上也埋伏了刺客。 看着黑压压的一片,魏兰舟气笑了,「真没想到本王在他们眼中这么厉害,派了这么多人来围杀!」 她紧紧的贴靠在他身上,他低头看着她惊慌的脸,一抬头,俊脸上已是冷峻,他接过决明丢给他的剑,举剑应战。 但来人实在太多,魏兰舟身上沾了许多血,死在他剑下的也不知多少。 楚心恬狼狈的靠在他身后,到处都是尸首,浓浓血腥味不时扑鼻而来,令她几度欲呕,魏兰舟知道她不纾服,只能用更快的速度杀人。 蓦地,在一片惨叫和杀戮声中,他突然听到她闷哼一声,他迅速的回头一看,一手推出一掌,将那名该死的刺中她肩上的刺客打飞出去。 接着,他脸色阴沉,全身瞬间散发出吓人的戾气,他努力的把将她护在身后,几次惊险避过刀剑,长卿等人也过来护卫,但刺客像杀不完似的一波波涌上,偏偏他们一时无法突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更多的刺客杀过来。 楚心恬觉得自己不太对劲,她开始发冷,这种感觉太熟悉,她寒毒要发作了,再过一会儿,她全身将变得如铅一样沉重,畏冷发颤……不行,她不能成为他的负担! 她突然使尽力气的推开他,径自往另一边跑,「保住自己!」 魏兰舟没想到她会推开他,再回头看,另一名刺客已经飞掠向她,他将剑朝刺客的胸口方向直直射去,但同时,刺客的剑也已经刺向她—— 她险险避开,一个转身往后跑,没想到脚下一个踩空,她脸色倏变,整个人往山谷坠去! 魏兰舟感到他的心跳正重重撞击他的胸腔,想也没想的飞身过去,一路撂倒好几个人,跟着跳下。 「王爷!」 「王爷!」 几个惊恐吼叫此起彼落的响起。 【第十三章 互诉情衷表心意】 夜幕低垂,激烈的打斗声继续回荡在山谷间,魏兰舟迅速往下俯冲,一把抱住已然昏厥的楚心恬,接着「扑通」一声,两人坠入湖中。 过了好一会儿,魏兰舟抱着她泅上了岸,将她放在岸边,先查看她肩上的伤口,好在刺得不深,见她因寒毒而频频发抖,他连忙探她脉搏,情况还不算太糟,这才松了口气。 再抬头一看,这山谷极深,长卿他们要下来铁定得费一番功夫跟时间,何况那些刺客可能还会追过来。 他随即将她抱起,快步穿过树林,寻到一隐密的洞穴,将她小心的平放在地,再度出去,回来后手里除了一些药草,还有干树枝,他先将柴火点燃,才动手脱下她湿透的外衣,却见她肩膀上有一粉色似花形的胎记。 这个胎记……他陡地一愣,脑海突然闪过一个画面,他的师父药王带着他及两名同样习医的小童前往京城的穆国公府看病。 床榻上,一个冷得直发颤的小女娃可怜兮兮的被抱在她美丽母亲怀中,一手还紧抓着父亲的手,嘴里呜呜的念着,「好冷,好冷——」 当时,女约两、三岁的女娃看到他们这么多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但师父在把脉后,因小女孩喊着冷,脸上却有红疹,为再仔细确诊,师父请女孩的母亲拉开女娃的衣衫,看看身体是否也有红疹时—— 「师父,她肩上有花。」一旁的小童立即喊了出来。 「不是,那是胎记,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师父笑着回答。 回想至此,魏兰舟眉头拢紧,难道…… 「好冷,好冷——」 楚心恬发出的呻吟低喃打断他的思绪,他连忙加快动作,将摘回来的草药捣烂取汁,涂在她伤口上,撕了块布替她包扎,再替她脱去全身衣物,让她坐着,双手抵在她背后,灌注一些内力,她颤抖的情形终于减缓,也不再喊冷。 他这才轻轻的让她躺下,再度替她把脉,终于松了口气。 他看着自己一身湿透,便脱去外衣,在火谁上烤了烤,将略干的外衣盖在她身上。 坐在她身旁,低头凝睇着她苍白的脸,心里想着,可能吗?她会是当年那个小女娃?入夜了,他就这么一边守着她,一边注意洞外的动静,在她几次喊冷时,以内力温暖她,一次又一次,最后他将全身赤裸的她拥入怀里,容许自己阖眼休憩,此时离天亮已不远了。 第四十九章 不久,外头的阳光洒了进来,楚心恬醒来,面对的是一张疲倦熟睡的俊容,而她被他紧紧拥在怀里,然后,她察觉到自己是身无寸缕的在他怀里,她直觉要推开他,但一个画面突然浮现脑海—— 她其实有看到,在她摔落山谷要昏厥的那一刻,他跟着她跳下来了! 泪水无预警的溃堤,她想忍着不哭的,但一声哽咽来不及阻止就出口…… 如此细微的声音,让抱着她的男人瞬间张开眼睛,魏兰舟立即抱着她坐起身来,一脸紧张,「伤口疼吗?还是寒毒——」 她突然「哇」地一声,号啕大哭起来。 魏兰舟这下急了,连忙替她把脉,一切都好,寒毒已过,还是……他定视着眼前这副他看过最晶莹剔透又玲珑有致的胴体,他深吸口气,压抑欲望,将落在地上的外袍包在她身上,「你别多想,我们什么也没发生,但你全身湿透,寒毒又发作,我只能把你剥光,但绝对君子,没有做——」 她突然主动的抱住他,哭着说:「谁让你跟着跳下的,我又不值得,我连承认爱你的勇气都没有,只想逃开离你远远的,呜呜呜……」 他一愣,这段时间的郁闷突然在瞬间消失,他激动的看着紧紧抱着自己的泪人儿,「你说什么?」 「我说我很爱你,可是你的问题好多,你有好多女人,我说过的,我只想要一个丈夫,我不要排队等着跟你在一起,我不要那么多女人跟你生孩子,我也不要看你身处在危险中,我不要哪天你就怎么了,我不要我只剩一个人伤心,我不要……我不要勇敢的爱你,呜呜呜……可是我、我不快乐,你也不快乐,我做的点心你不吃,我也不快乐,我不想做点心,因为你,我不想做了,因为你、你不吃了,呜呜呜……」 原来这些日子压抑心情的不只是他,楚心恬这一串表白让他又惊又喜又心疼,他抱着她,让她宣泄心中的种种情绪,一直到她慢慢的平静下来。 但平静之后,她开始尴尬了,她怎么吐露那么多的心声?她现在肯定眼泪鼻涕都有,一定很丑。 她连忙用他的衣服擦拭,头上却响起他的笑声,她一抬头,迎上她的就是他炽热的唇。他将她吻得浑然忘我,气息与他相融后,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她。 两人目光交织,尽是深情。 「你是我的,在你脱口说出你爱我后,这一生,我都不会放开你了。」 她甜蜜但羞涩的笑了,「在你跟着我跳下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完了,这一辈子,我再也舍不得放掉你了,要一辈子都爱着你,不管你爱不爱我……」 「傻瓜!」 他再次吻了她,直到两人气喘吁吁的才放开她,两人静静依偎好一会儿,她才红着脸,把早已烘干的衣服穿上。 「若不是你肩上受伤,若不是还可能有追兵,我真想把你吃了。」他的声音低哑,凝睇她的桃花眼内尽是跳跃的欲火。 她深吸口气,仅仅一个眼神就可以感觉到他的欲望,虽然有些大胆,但她还是开口说:「等我们离开这里,我们就在一起,你要的,我都给。」 他一怔,看着她坚定的眼神,他忍不住又笑了,「我真的很喜欢你说真话,更爱你说真话的模样,不过,我会忍着,箬你当凤凰的那一天。」 她一愣,像是听明白他的意思,「不用的,我不想去你的福王府,但我愿意让你金屋藏娇,我不想看见那么多女人——」 他伸手捂住她的唇,「这里,长卿他们一时半刻可能还找不来,就这个时间,你听听我的故事如何?我这道千层派,自己一层层的扒开,让你看个仔细可好?」 她点点头。 「就从我父亲开始说起——」 他娓娓道来他的父亲魏崇德,是先帝最疼爱的弟弟,他博学多闻,多才多艺,还是早年助先帝夺嫡的智囊团,先帝临终时,父亲受托成为摄政王,照顾少帝。 先帝遗旨上更特别注明因为他的功劳,故赐予不夺爵、不削爵位的恩赐,而先帝如此下旨,是他早知太后与聂相一派的不轨之心,为避免他们挟少帝把持朝政,为少帝设的一道保障。 然而,太后一党为了夺权,捏造福王叛乱的罪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定罪父亲,先斩后奏,以请君侧名义肃清了福王府。 少帝相当尊敬他父亲,待他父亲一向如父如师,这件事情他因被严严实实的瞒住,什么都来不及做。 「那时候,我这个在外游历的小王爷,在得到消息后,根本不知道能不能回京城,是少帝私下派人寻到我,说他能护我周全,让我承袭福王爵位,只是这福王的封地得收回,不能有官职,也必须留在京城,由天子监视,这是他唯一能替我父亲做的,让我能活下来……」 说到这里,他难掩沮丧,声音哽咽了。 这是他人生最大的灾难,难怪他伤心了,看到他脸上晦暗失意的神态,她的心也难过起来,她窝在他怀里,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彷佛这样可给他一些力量,可以安抚他,「王爷别伤心,有些事是天意早已安排,不是我们可以左右的。」像她的穿越,老天爷是要她穿越时空,陪在他身边吧。 「子端。」 她一愣,抬头看着他。 「『子端』是我的字,日后我们独处,你便喊我子端,小楚楚。」 哇!又来一次话题大跳跃,她这次算比较适应了,但这样会不会太肉麻?但看着他那双温柔期待的眼,她还是脸红心跳的开了口,「子端。」 他再次吻了她,吻得好专注,吻得好温柔,像是在对待一个价值连城的宝贝。 她可以感受到这份心,对他的感情已经沦陷,真心也已交付,虽然,在他身边还有一百多名女人…… 「那些女人,本王都不要了,不对,本王从来都没要过她们。」他结束这个吻后,向她说着。 她愣了愣,他真的有读心术。 瞧她一副呆愣样,他在她耳边说些话。 她诧异的看着他,「你完全没碰她们?还给她们吃了药?」 「那种幻药不伤身,会以为跟自己翻云覆雨的是我,也算一种毒药。」他抚摸着她被他吻得红肿的双唇,「但我不觉得自己残忍,那里面有太多太后送来的女人,她们身上都有助兴的春药,不时找机会要让我吃了,若不是我太小心,还有太多暗卫盯着,在没遇见你之前,我早已纵欲身亡。」 「太后为何这么忌讳你?你已经把自己的名声弄得那么臭了。」 「她生性多疑,再加上皇室里的青社年中,只剩我这名还上得了台面的王爷,女帝要上位,我就是个麻烦,朝臣中还是有女人为卑,男人为尊的老臣,我名声再臭也是个王爷。」他深情的凝睇着她,「但我还是自私的将你卷入朝廷纷争的危险中,我——」 「我喜欢,我会跟着你,一直守在你身边,这是让我一想到,就觉得很幸福的事。」她眼眶微红,但脸上尽是笑意。 魏兰舟心绪激动,整个心暖烘烘的。 第五十章 「王爷?小楚楚?你们在哪里?」 远远的,传来长卿、诃子等人的呼唤声。 她眼睛一亮,「他们找来了。」 「代表我们的人赢了。」 他笑拥着她,步出山洞。 魏兰舟再次让楚心恬见识到他过人的能力及财力。 他们一行人登上一艘崭新的楼船,奢华及精致程度丝毫不输原来那一艘出使船。 船不同了,侍卫奴仆则是添了不少新面孔,不少人还是牺牲了,三小厮在四大暗卫派人保护下毫发无伤,至于太后一派急于毁去的那些与尼丹国的相关协议也安然无恙。 船再次航向京城,但船上的人都发现了,魏兰舟跟楚心恬间的气氛突然大改变,可见福王那纵身一跳,让小楚楚变得不一样了。 虽然不时有人搭小船过来,传送给魏兰舟一些消息,他也不时的处理并下指示,忙得不可开交,但他总会拨空去看住在隔壁舱房的楚心恬。 至于,为什么不干脆住一间就好? 楚心恬还是脸皮薄,再来,魏兰舟也说了,她看来太可口,他怕他会把持不住,虽然她不介意把自己给了他,但这一点,他却很坚持,进京后,将是太后一派铺天盖地的攻势,在没搞定他们之前,他不能自私的占有她,若是他出事了,她还有机会有一个完整的未来,只是,他并不想告诉她这一点。 「我有我的用意,但你再这么迫不及待,我是可以勉强自己早点把你给吃了。」 他作势就要扑上去,惹得她哈哈大笑,「我才没那么饥渴呢。」 两人甜甜蜜蜜的抱抱亲亲,其它人在场时,就算没有这等亲密动作,但那火热的眼神交流,眼底的深情与柔情,那满足的神态,也轻易让他人知道他们正在相爱中。 一整船的人都替他们开心,但也有些小小哀怨。 因为楚心恬受的肩伤有点发炎,虽有魏兰舟在,伤势很快就处理好了,可是魏兰舟却因此不让她进厨房,一开始伤口的地方在使力上的确不方便,但后来伤口结痂了,他还是不许她做点心。 天知道,他们吃习惯了她做的点心,久久没吃,很是想念。 但想念的人何止是他们,从离开尼丹国至今,最后一口吃的还是让某人伤透心的千层派的魏兰舟才更哀怨,但看着她肩上的伤,结痂没掉,就是伤口还没完全好。 此刻,他正抱着她,深深的看着她,「小楚楚,你这伤快点好起来吧,我好想念你的手艺。」 她想翻白眼,「我其实真的已经可以——」 「不用勉强,真的,其实其它人做的也没那么难吃。」他就舍不得她带伤去做东西。 怎么办?她好想咬他,她没那么脆弱,何况,她的手也痒了,但她从不知道这个男人拗起来这么固执,「我真的没事了嘛,瞧。」她动了动肩,压根都不疼了。》 「别啊,别乱动。」他动作熟稔的拉了她的外袍,看着还要掉不掉的结痂,再将她的衣服拉好,「不行,还不可以。」 她顿时怒了,虽然她知道他是疼她,可是这太过了嘛,「子端,我跟你说,我现在已经脱离奴籍,还是这船上的客人,我可以自由的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做我想做的事,对吧?」 「话是没错,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小楚楚在我的船上,就得听我的。」 她都要气笑了,但相较离开尼丹国后,他的疏远淡漠,她真好爱此刻的氛围,「好,那一旦离开这艘船,我就找个风光明媚的地方,开个小铺子,你可管不着了 「人要懂得知恩图报,要有情有义,小楚楚,我敕你可不止一、两次。」 「我就是想感恩,才想去厨房做点心给你吃嘛,而且,还有栀子他们,尤其是诃子,看到我都忍不住的吞咽口水——」 他黑眸倏地一眯,「那小子想死了!竟敢对着你流口水?」 「不是,他是想念我的手艺!」她笑说。 他也想念,所以,他屈服了,却是抱着她到厨房去。 「子端,我的脚没受伤。」 「我知道,但我的手闲着也是闲着。」 「我好爱你,子端。」 「我更爱你,小楚楚。」 天啊,真是太甜蜜了,偷偷跟在两人后面的三小厮跟四大暗卫决定止步。 只是,一个时辰后,他们喜孜孜的看着期待许久的小楚楚手作点心,迫不及待的吃了一口,个个脸色一变。 甜、甜死人了! 「小楚楚以为我们是蚂蚁吗?!」莲子苦着脸说出大家的心声。 这艘不时飘送着甜蜜恋人粉红色泡泡的爱之船,在行驶一个半月后,缓缓停泊在京城港口。 皇宫的御书房内,太后仍不遗余力的在污蔑魏兰舟。 「尼丹国日渐强大,咱们与之通商,根本在助其盛大,他日尼丹国定为我朝大患!皇上,这之中肯定有不能为外人道的猫腻,福王是什么样的人,皇上不知道吗?也许他跟拓跋鸿私下已达成什么卖国协议,皇上不能心软,一定要将他严刑拷问,问出内情——」 「怎么太后的消息总是比朕来得快?」魏鸣渊不急不慢的打断她的话,意有所指的道。 太后脸色微微一白,再挤出笑容,「哀家还不是不放心福王,才让人盯着,可是——」 「朕明白了。」他二度打断她的话。 「所以?」她蹙眉。 「朕知道怎么做,太后别担心。」他温和的说。 太后看着他,再想到他一向遵从自己的意思,她也就没再多说,点头离开。 魏鸣渊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的身影,等着吧,他跟福王定会将她跟聂相一起关进天牢! 「皇上,福王进宫了,文武百官也都在金銮殿上候着了。」徐公公走了进来,拱手道。 他脸上露出久违的笑意,「走吧。」 片刻之后,魏鸣渊走进金銮殿,他高坐龙椅,居高临下看着众多官员对他拱手行礼。 「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齐声说。 他示意大家平身后,看着站在正中央的堂兄,笑道:「这一趟真是辛苦了,福王。」 魏兰舟情场得意,看来是春风满面,出众的容颜硬是比往日更要俊朗几分,站在殿中央,一袭纷色袍服衬得他犹如神只。 「启禀皇上,当臣子的人,本该戮力以赴,为皇上分忧解劳,如此一来,皇上才能政躬康泰,福寿绵长。」他笑着回应。 两人目光相对,眸中有着他人不知道的讯息交流,一个是充满感谢,一个则是彼此彼此。 「好了,这一路风尘仆仆也累了,福王就先回王府暂歇几日,再迸宫禀报出使所得。」 「无妨,皇命在身,不敢稍作懈怠,容臣一一报告并交付与尼丹国的协议书。」 他回头看了一眼,一名随侍就快步进来,将手上的一本协议书连同大使印章交给徐公公,再由徐公公交给皇上。 在魏鸣渊翻看时,魏兰舟亦大约报告相关事项,包括日后双方互市的细项,南北通商后,不管是丝绸、瓷器、茶叶、米粮及民生用品都得以销往该国,尼丹国的皮草、毛料、灵芝、人参、鹿茸、鹿鞭等物也得以进口。 第五十一章 朝堂上,听到魏兰舟说到后面那几项男人补身圣品,都不由自主的皱眉,这可是神圣朝堂,福王连场合都不分,脑中净是淫秽的荒唐事,果真不负他好色贪玩之名。 这些协议看来的确有利,但他们一致认为是尼丹国国主一手促成的。 「福王这趟出使尼丹国,不仅扬我国威,提高本朝地位,还加强两国友好关系,促成两国通商贸易,尼丹国更承诺会对我大朝称臣纳贡,此为一大功,」 魏鸣渊一脸满意,「另,朕得知在去程及返程时,使船都遭到不明人士袭击,死伤无数,幸福王有惊无险,平安归来,不负使命,此又为一功。」 在众官员诧异交换目光下,皇帝已经赏赐了一大堆金银珠宝给福王,也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福王眉开眼笑的步出宫殿。 他真的开心,但不是开心那些赏赐,而是这一趟出使,让他得到一个无价之宝,再来要做的事更多,一旦事成,他就能放心的让她成为他的女人。 他志得意满的才步下阶梯,就见一名宫人快步的哈腰上前,手上还拿着太后的令牌,「福王,太后召见,请您速速与奴才——」 「噢!本王的肚子怎么突然疼了起来,不行了,我得快快回府,呃——下回再去见太后啊。」他边抱着肚子边看准停在宫门前的马车跑了过去,跟在后头的两名随侍也憋着笑意,急急的追上去。 宫人愣住了,过了半晌才回神,心急地边叫边追过去,「福王,福王!」 但魏兰舟已经跳上了马车,驾驶座上的马夫一甩缰绳,驾车离开。 车内,魏兰舟心满意足的抱着怀里的可人儿,「有没有等很久?」 「没有,但你怎么跑那么急?」楚心恬笑问。 他笑着摸摸她的脸,将刚刚的事说给她听。 「不见太后行吗?」她问。 「那老妖婆就是想找碴,见不得我好,我何必配合她?」他亲了她的唇一下,却忍不住的加深,将她吻到气喘吁吁才放开。 她暗暗吐气,脸颊贴靠在他扑通扑通狂跳的胸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一个安置你的地方。」他轻咬她的耳朵。 「好了,别再来了。」她连忙坐起身,看着这张俊得无法无天的脸孔,他撩妹功力太高,她要是不制止,就怕自己被他撩得失了魂,只想敲出一支全垒打,直奔本垒! 魏兰舟就爱看她这酡红的容颜,知道他的吻能让她心痒痒的无法招架,更是大大满足了他。 但他很懂得适可而止,欲火一旦高涨,吃苦头的还是自己。 马车答答而行,半炷香时间,两人下了车,眼前是一家客栈,还是京城排名前三大的台华客栈,吃食住宿都相当有名,不是平民百姓能消费得起的。 「这就是你日后要待的地方。」 两名伙计已经迎上前来,引领着两名贵客一路穿过客栈,往后方相通的院落走,将他们带到一处富丽堂皇的厅堂,备上茶水,这才退了下去。 接着,就见一名五官俊美,留着两撇八字胡的斯文男子,身穿一袭蓝袍,快步的走进来,「王爷怎么来得这么快?楚姑娘的住处小的亲自盯着,才刚打点子啊。」 「是比预计的快了些,没办法,老妖婆挡人,本王只能用跑的了。」魏兰舟笑答。 楚心恬看着八字胡男子,怎么觉得似曾相识? 「忘了?他是陈三,也是无忧阁的人,他在这里替本王收集京城情报,而这间客栈也是无忧阁众多产业之一,能在这里消费的非富即贵,食材皆上乘厨师的厨艺更是出色,你暂时委屈的待在这里,要做点心或不做随你的意,没人可以勉强你。」魏兰舟一次将话说完了。 她想起来了,陈三就是那两艘戴着盐糖面粉等民生必需品的商人,还有这家客栈……她看着他,「原来你是无所不能的魏神仙。」 他笑了出来,「是啊,却栽在你手上。」 她也笑了。 陈三早就知道两人的关系,所也当楚心恬是半个主子,对着她一拱手,「陈三在此有礼了,楚姑娘住在这里的期间,有任何需要请不吝告知,免得王爷知道了,陈三就惨了。」 「你有这种认知很好,陈三,她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本王唯你是问!」魏兰舟对他恭敬的表现很满意。 接着陈三带着两人去参观楚心恬将入住的院子,那是一个雅致小巧的小院子,里头有一间设备齐全、食材齐全的厨房,楚心恬一见就喜欢,忍不住主动吻了魏兰舟的脸。 机灵识相的陈三很快闪人,留给小两口独处的空间。 魏鸣渊离开金銮殿后,先到御书房处理国事才回寝宫,却见太后已经怒不可遏的端坐在屋内,一见他进来,就拍桌怒道:「皇帝是忘记哀家跟你说的话了?」 他当然明白她所指为何,他在椅子坐下,让奴才们全退到门口,这才看着她道:「朕听得很清楚。」 太后咬牙切齿的再间:「那为何对福王封赐?」 他慢条斯理的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才回答,「就如朕在朝上所言,相信母后的耳目应有一字一句的传达,朕就不必再逐字赘述 见他这无所谓的态度,她再也忍不住的起身,厉声质问,「皇帝这是什么态度?!」 他勾起唇瓣,露出一个没有笑意的笑容,「朕还有事要忙,来人,送太后!」 她难以置信的瞪着他,「你!」 见两名宫人快步进来,一脸为难的看着她,她怒甩袖子,在宫女随侍下离去。 直到回到自己的寝宫,她还是无法相信,魏鸣渊竟然敢跟她那样说话,还有那个毫无笑意的笑容—— 「太后娘娘,怎么一脸沉重?」 「我们兄弟来侍候您,让您开心可好?」 两名俊秀身穿太监服的年轻男子温柔的走到她身边,一个摸她的脸,一个就要亲她,双手也往她身上探…… 「走开!都给哀家滚!」她烦躁的推开他们。 两人急急的退下,近来这个老女人难侍候得紧,不止他们两兄弟,还有其它几名男倌都曾让她从床榻踢下去,在她的怒吼声中连滚带爬的出了寝房。 太后无心房事,从福王出使后,没有一件事如她的意,再想到少帝的态度,她连忙叫人将聂相召进宫来,再将她跟少帝对话的种种告之。 「你说皇帝怎么了?他不听我的话,赏赐了福王,还敢给哀家脸色,还有那个眼神,哀家从没见过。」 聂相稍早前也在朝堂上,自然也见到少帝赏赐福王的情形,「太后莫急,皇上手上的两方协议也不知是否与刘耿、岳威他们派人送来的副本完全一致,福王虽荒唐但也有小聪明,也许改了什么内容,画了什么大饼,让皇上龙心大悦,这得等咱们的耳目在偷看过那份协议后,再行下一步,比较妥当。」 她想了想,也是,不然,他们这一派的人好像愈来愈少。 只是,他们虽然耐着性子,但皇上身边多出不少暗卫,他们的人根本连御书房都进不了。 第五十二章 就算聂相或太后以关切国事之姿,想看看内容,也让皇上以其中几项尚待思索为由,再加上事涉国家机密,不方便给看拒绝了。 这根本荒谬至极,一个相爷,一个太后,怎么没有资格看? 接着,他还办了一场热闹皇宴,为福王接风洗尘。 皇宴过后,他就让福王回他的王府放大假。 听说,数月未回福王府的福王,天天泡在温柔乡里,府上近百个美人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争着服侍他,差点没有大打出手。 听说,这些千娇百媚仍然满足不了荒淫的福王,他天天乘轿到御东大街上的「悦来客栈」,天天找个小厨娘,吃她做的点心。 该名小厨娘专攻点心,大样菜色虽不精,但每道点心都如珍馐佳肴,这点心类的反而有些喧宾夺主,不少客人特地为她而来。 也因为这好手艺,有人想花钱挖角,条件随她开,有的还想收她为妾,一些大官府里的年轻总管愿意娶为正妻,一时成了万人迷。 也是听说,福王很喜欢小厨娘,在听闻这些种种后,霸气的丢了句,「谁敢觊觎她?她可是本王的,谁要敢不怕死的靠近,本王就将他切成十八段,再将一块块人肉拿去喂狗!」 此话一出,吓得一些有心人点心虽照吃,但再也不敢染指。 还是听说,福王对小厨娘势在必得,不仅派了三个贴身小厮去近身服侍,还找了几名武功高手去保护她,务必将她守得滴水不露。 【第十四章 太后找麻烦】 夏末秋初,京城渐渐染上秋意,街树绿叶开始变色转黄。 熙来攘往的街上,一顶豪奢官轿,前后都有高头大马的护卫随侍,让人一路抬啊抬的来到御东大街上的悦来客栈前。 这顶轿子,街上老百姓也熟了,就是这次出使领了功劳的福王。 轿子一放下,风流倜傥的魏兰舟就下了轿,从从容容的进到客栈,熟门熟路的一路往里走,中间哪个人看到他,莫不主动的急急闪开。 他可是大名鼎鼎荒唐淫乱、打架又聚赌,恶名昭彰的闲散王爷啊。 福王哪管那些人的眼神或动作,反正在以前也是一样的情形,他挺拔的身影穿过客栈,直往后方院子去。 两名暗卫突然现身拱手,其中一名报告,「楚姑娘跟三小厮都在西侧厢房旁的厨房。」 他迁眉,「干什么去了?」 「住西侧厢房是陈三的小妾,她近来跟楚姑娘走得很近,她不知道楚姑娘跟王爷的关系,是个很单纯率性的姑娘,陈三不让她知道这里或无忧阁的事。」另一名暗卫拱手回答。 他点点头,挥挥手,两人随即飞掠,消失在屋檐中。 他转往西侧厢房,身后两名随侍仍跟着,他轻叹一声,还是四大暗卫较贴心,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不会亦步亦趋的跟着。 可惜,尼丹国那里出点了状况,他不得不让四大暗卫全过去帮拓跋鸿。 他挥挥手,两名随侍这才停下一步。 他一路走到西厢,就见到三名小厮欢快的在吃东西。 一见到他,三人脸色大变,连忙上前行礼。 「吃吃吃,你们三人都肥一圈了,我交代的功课都没做?」他冷冷的道。 莲子、栀子跟诃子连忙咽下口中食物,点头道:「有做,天天做。」温习医书嘛。 他不想将时间耗在他们身上,「小楚楚呢?」 「她在后面跟纪小君做菜呢。」 他照诃子比的方向走去,见三人又要跟上,他回头瞪一眼,三人忙止步。 他刚拐过弯,就见到一个半开放的厨房里,楚心恬正笑盈盈的跟一名个儿跟她差不多的小姑娘站在一长木桌前。 一个在煮菜,一个在切菜。 他的目光落到她身上。 外面传说他天天都来,他巴不得他真的有那么多时间,事实上,他已经半个月没见到她。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看来不一样了,身子抽长了,圆圆的脸儿也开始削尖,如扇长睫,高耸鼻梁,如樱绽放的朱唇,那粉捏似的下巴,怎么看怎么美,难怪那么多人想要他的女人,但这个女人只属于他,也只能是他的,光想,他就觉得心情畅快呢。 不过,那一旁的圆脸丫头叨叨絮絮的竟在说他跟小楚楚的事? 「小楚楚,虽然外头有些传言不可信,但我看过几回,福王到这里,你就得带着他回你院子去,亲手做糕点给他吃,这事却是真的,咱们客栈里干活的人那么多,尤其是女的,见你有这么一座大靠山,对你多是妒嫉的眼色,你也该说点什么嘛。」 楚心恬啼笑皆非的看她一眼,「说什么?我若辩解别人会听吗?既然大家心里都有想法了,我浪费唇舌干啥?」 「你就这么认了?」纪小君瞪大了眼。 「认了,反正你都说了,她们是妒嫉,这代表是我的福气。」 「什么福气?你的靠山不是好人啊,你别这么单纯,当他的女人不好啊。」 「当他的女人哪里不好?」 纪小君一听,索性将手上的菜刀放在菜砧上,「好在哪里?他府里的女人各吐口水,都能把你淹死了,再说了,外面传了什么你不是没听见,我们去采买时,有好多人都在说福王的难听话,你千万别跟福王扯一块了,不然以后怎么找个好丈夫呢?」 听不下去了!他大步走了出来。 纪小君一看到魏兰舟就孬了,怎么连这里都找来了?她急急行礼,马上弃友走人。 楚心恬看着她像老鼠遇上猫的样子,忍不住笑出来。 「好在她跑得快,不然,本王绝对将她一掌打飞,还让你找个好丈夫呢!」他说的气呼呼的。 楚心恬将手洗了洗,以毛巾擦拭后,握着他的手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她是个朋友,说真话的朋友,就跟我一样。」 他将她拉到他的怀里坐下,一瞬也不瞬的凝睇着她,「那你这个说真话的朋友跟我说说,你在外面听到什么有关我的难听话?」 「半个月没见到人,就先探情报?」她眼睛闪动着调皮之光。 「我想你,很想你。」他温柔的给她一个吻,无忧阁的杂事太多,太后那方也安排人手似有行动,再加上尼丹国……他分身乏术。 灼热的唇舌慵懒舔吻,从她的脸一路往下,往她白晳的脖颈……她开始喘息,他这才停下来,就怕煞不住沸腾的欲火。 两人静静依偎后,她才开始说出这段日子在外头听到的耳语。 其实他不是不知道,只是喜欢听她说。 楚心恬过去在权尚书府干活时,外出采买的好康事是永远轮不到她头上的,所以,她的世界很小,听到福王的八卦,她也只是听听别人转述,但现在,她是自由身,自由的走在这座古代的京城,很多事都是亲耳听到或看到,她可以做更多的判断。 但她真的没想到,她的男人会受到这么多的关注,他是老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聊天话题,例如权尚书死在出使路上的事,他们认为是福王做的。 第五十三章 至于福王是无忧阁阁主的事,时不时的也被老百姓们拿来笑话议论,但这世上永远有正反两派声音,并不是一味的认为福王是闲散纨裤。 「听见谈论我的都是恶行较多,会不会后悔爱我?至少,还要一段时间我的声名才能漂白。」他说。 「子端,你知道吗?」她双手环住他的腰,只要她一阖上眼睛,他跟着她往下跳的那一幕,仍会让她的心悸动不已。「一个为了我,连生命都可以不要的男人,教我怎能不爱他呢?」 他低声笑,再看着她,眼里充满深情。 两人说了些话,他突然把了她的脉。 「怎么了?」 「若没问题,我的师父再半个月就到京城了,届时,你的寒毒极可能能解。」 她惊讶的看着他,「真的吗?那药不是得吃个两三年?」 「我师父不是普通人,但先让我卖个关子,我不能待太久,还有很多事要处理。」这些事中,其实还包括她的身世,但他的人查得很辛苦,穆国公府的人几乎都找不到了。 「你去忙,我在这里很好,啊,我去做个点心给你吃……」 「没关系,再过不久,我们会有一辈子的时间。」 也是,她点点头,笑着送他离开。 皇宫内,太后这阵子都闷闷不乐,她多次要福王进宫,但他完全不予理会,她一状告到皇帝那里,皇帝总是四两拨千斤,「福王刚出使回来,也是辛苦,何况他身无官职,太后何必一再召他进宫?」 她召他,自然是因为她不安,刘耿跟岳威可是派人送了信来,将福王在尼丹国的所作所为细细报告,连他为两个贫民孩子看病的事也说了。 看病的事,她相信是笑话,但那家无忧粮行,她无法等闲视之。 「太后,最近宫外传言,福王对悦来客栈的一名小厨娘有意思,天天去那里用餐,传言说他一天没吃到她做的点心,全身都不对劲。」老嬷嬷在太后身旁服侍多年,自然知道她在乎什么,于是特意出外打听了,「这个纨裤王爷出使一趟,还是半点长进都没有,太后实在不必太在乎他。」 太后拧眉,「福王若真的这么想吃那丫头的手艺,把她收进王府不是更方便?王府里上百个女人,还差她一个?」 「也许身分太低?」 她嗤笑一声,「声名狼藉的福王会在乎身分?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在思索一番后,她立即下令,「去把人带进宫来,哀家也想尝尝她的手艺。」 老嬷嬷立即懂了,福王无视太后召唤,请都请不来,太后便用这种方法把人叫来,福王不是爱尝那丫头的手艺吗?想要吃就得上门吃! 老嬷嬷亲自带人到悦来客栈,问了哪个是福王的心上人后,就有客人指着正跟着纪小君要出去的楚恬。 她冷冷的以眼示意,两名随侍立即上前架住楚心恬。 「你们干什么?」她脸色大变,在场的客人也吓得噤声。 「太后有令,要楚心恬进宫。」老嬷嬷气势凌人的道。 楚心恬脸色刷地一白,纪小君也急了,「怎么会这样?陈三爷也不在啊。」 家里都没大人,三小厮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宫里的老嬷嬷将小楚楚带上马车走了,栀子握拳想要追上去,莲子马上拦住他,「别乱来,那是太后的人啊。」 「快去通知王爷!」诃子急得跳脚。 「你傻啊,那些暗卫肯定有人暗中陪着进宫,还有人去通知王爷了。」莲子受不了的道。 诃子跟栀子愣了愣,对啊,肯定是这样的,只是,他们更想念四大暗卫,有他们在,也许小楚楚就不会被带走了。 半晌后,楚心恬已经被粗鲁的带进皇宫,跪在太后面前。 楚心恬是害怕的,就魏兰舟曾经说过有关太后的种种,她知道这个作主后宫的女人,习惯让人奉承巴结,心眼多,好算计,抬了几十个侍妾送到福王府,不只是充当眼线,还是人肉毒药,要魏兰舟精尽人亡的工具人。 「参、参见太后。」因为太安静了,她只好呐呐开口行礼。 「抬头。」 一个冷飕飕又威严的声音响起,她怯怯的抬起头,看向这种在宫廷剧里大部分都很厉害的角色,此刻正活生生的在她眼前。 惨了!没看还好,这一看就知道是个刻薄的,雍容华贵的四十多岁女子,眼神冷,唇角抿紧,没一处柔和。 太后看到她,眼睛倏地一眯,这张脸蛋怎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似曾相识? 「你是何方人氏?跟福王是什么关系?你们又在算计什么?」 「没、没有,奴婢只是个厨娘而已,原本是在权尚书府上,这趟出使,才见到福王的。」她的心跳破百,冷汗直冒。 太后走到她身前,稍早她已经让人先去调查这丫头的事,与她说的并无二致,只是,这张脸为何如此熟悉?但她怎么想都想不出来…… 「听说,你是福王的女人。」 楚心恬拼命揺头,打死她也不能认的,老妖婆跟子端是死对头,承认了她哪还有命。 太后给了老嬷嬷一个眼神,她明白的走了出去,接着,进来两名小宫女,她们走上前,一左一右的拉住楚心恬的手臂,押着她就往后面的房间走,老嬷嬷也跟着进去。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楚心恬急得太叫。 一会儿后,她满脸通红的再度被带回太后跟前,老嬷嬷向太后一揖,「禀太后,她确实仍是完璧。」 太后扫过她那张出色的年轻脸庞,再往下到浑圆的胸部,诱人的水蛇腰,这等容貌身材还真令人妒嫉啊,只不过,也真奇了,「荒淫王爷面对如此尤物,他怎么忍得住?为何对你如此特别?他对你肯定有什么打算,说!」 她吞咽一口口水,这太后态度真跋扈,而且也管太多了,连这种事也要管?但她该如何回答?「王爷喜欢奴婢的手艺,也许王爷怕奴婢成了他的女人,想当主子,不愿沾手做点心吧。」 「怕?哈哈哈——福王有怕的事吗?再说了,福王府内上百个女人,每个都让他碰过了,他又喜新厌旧,怎么会放过你?」太后一脸不信,「哀家再告诉你一件事,福王习惯吃药助兴,一个晚上玩几个女人也很正常,但他天天找你,在这么长的时间,竟然碰都没碰,这不是太匪卖所思?」 「这……奴婢就不知了,太后何不找王爷来问——」 「你在命令哀家吗?哀家就要听你说,你要不说就用刑!」 什么?她急急道:「奴婢真的不知道啊,太后,你不可以这样……」她冷汗涔涔了。 「不好了,皇上、皇上,福王他……他……」 御书房外,徐公公人都还没到,慌乱的声音已在外头响起。 魏鸣渊从书桌上抬头,就见他跌跌撞撞跑了进来,他蹙眉,「慌慌张张的干什么?」 徐公公连忙跪下,急急道来,「福王突然骑着马一路急驰到太后寝宫,还将太后最喜之物,那外国使者进贡的一对做工精致又晶莹剔透的牡丹花盆,直接用马蹄将它们绐踹了下来,花盆破了,那价值连城的七彩牡丹花形都坏了,根也露出土外了!」 第五十四章 「所以呢?」 「呃——福王大声说那两盆花太碍眼,不适合放在太后寝宫,还说要找找其它不适合摆放的玩意儿,根本没人敢拦啊,皇上快过去吧。」 「朕知道了。」 「皇上?」徐公公呆了,就这样?不必去看看? 太后寝宫的确已经被福王闹得天翻地覆了,宫里的太监、宫女慌慌张张的跑啊逃的,因为福王还高高坐在黑色骏马上,往右往左的操控马儿,看到不顺眼的东西就砸,吓得太后都躲在老嬷嬷身后的柱子,嘴里怒骂着,但也不敢走出柱子外。 「福王,你再不停止,莫怪哀家让人拿下你,来人,来人?该死的,人呢?!去将皇帝给找来!」太后简直快气疯了,她甚至不明白福王为什么可以策马进她的寝宫,宫里的侍卫都死了吗! 朝廷上下多少朝臣怕她,连皇帝都忌惮她,就这无法无天的福王敢在她这里胡闹! 「福王,你到底想怎么样?」她咬牙切齿。 「没怎么样,再不将人交出来,本王就不客气了。」魏兰舟终于正面回答老妖婆了。 他早就不客气了,但她没想到,他竟然为了个低贱丫头大闹她的寝宫,可见那丫头是个重要的,「哀家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好,很好,反正本王的名声已烂透了,也不差这一件——」他突然吹了一声哨音,眨眼间,飞身掠进四名蒙面黑衣人。 太后难以置信,他身边竟然还有武功高强的暗卫,她真的不能留下他,他绝对会成为祸害。 「人呢?」魏兰舟冷冷的问。 「没你要的人。」太后硬声说。 「很好!来人,把这座寝宫给本王给烧了,再让这事传出去,本王爷为了一个小厨娘与当今太后斗上,不惜火烧太后寝宫,救出小厨娘。」魏兰舟冷声的提醒,「到时候,老百姓或许会说本王胡闹乱来,但也有人会说本王情深意重,就不知会怎么说太后呢?」 「太后,福王是不在乎名声了,可太后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贱丫头,让整座宫殿被烧毁,这会成了老百姓嚼舌根的笑话啊。」老嬷嬷急急的劝着,事情不能闹大啊。 太后看着这一室狼藉,只能咬牙点点头。 老嬷嬷连忙带了两名宫女到后方的暗室内,将昏迷的楚心恬带出来,让她躺在地上,再急急的走到太后身边。 魏兰舟一见到楚心恬全身湿淋淋,披头散发,双颊红肿,显然被泼了水,也被掌掴无数回,还有她的双手,能做出一道道美食的双手也是红肿不堪,受了挟棍之刑。 他脸色铁青地走上前,从袖中洒出无色无味的粉末,不仅洒向太后、老嬷嬷,就连她身边的那几个宫女也没放过,他知道她们全是伤害小楚楚的人! 他深吸口气,绷着俊颜,将昏迷不醒的楚心恬抱到怀里,翻身上马,策马离开寝宫,四名黑衣人随侍在后,直至出了皇宫,这一路上无人敢阻拦。 太后气坏了,召来聂相及一干亲信,直奔御书房告状,说福王的目中无人、荒唐离谱、无法无天。 一群人由聂相领头,口径一致,哗啦啦的拱手跪倒在地,这声音都要掀顶了。 但魏鸣渊只是说:「福王此举确实太过,不过,鉴于先帝遗愿,我若置福王入罪,岂不是忤逆先帝,成了不孝之人?我崇宁王朝以孝治国,朕又岂可带头违背?」 一旁的徐公公低头,忍住笑意。 太后、聂相等人个个脸色发青。 「或许,太后可向福王要等值的赔偿。」魏鸣渊又说。 又来了,虽然皇上每回总是赞同对福王的弹劾,可总是高高提起,轻轻落下,何谓等值赔偿?这是外国进贡的,价格谁定? 「皇帝不能再任福王放纵了!」太后哪忍得下这口气。 「太后何不好好享清福呢?」他突然认真的看着她。 她愣了愣,其它人也呆住了。 「这……福王是不是跟皇帝说了什么,蛊惑皇帝了?」太后可急了。 「是,福王说了很多朕听来很舒服的话,其实,朕长大了,有些事该自己有所作为,免得我朝的太平盛世,都是太后跟聂相等人的功劳。」 魏鸣渊的目光一一扫过眼前表情各异的众人,再回到太后脸上,「福王想帮助朕,也想证明自己跟皇叔不同,请母后给他一个机会,这一趟几度生死交关,他已经痛定思痛,想改过自新,朕想过了,他也是皇族,我朝皇室人丁单薄,多他一人为国效力,也是我朝之福。」 太后大大旳震撼,她看着器宇轩昂的少帝,眸中沉定,竟有一种不容辩驳的慑人气势。直到回到寝宫,她仍无法回神,「到底怎么回事,哀家怎么有一种掌控不住皇上的感觉?」 「皇上向来实诚,被口若悬河的福王劝动,是不意外。」聂相跟着她回宫。 「那怎么成?若是他成了皇上的左膀右臂,这……哀家很不安。」 「太后别自己吓自己,福王出使回来,想改个形象,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旦又出现脱序的荒唐事儿,皇上自然也会消了心思。」 「那现在——」 「只能等,反正,尼丹国那里已经在动了,我们这里就按兵不动。」 也只能这样了,她点点头。 福王府,一间雅致的院落内,三名小厮陆续从一个屋子走出来。 窗明几净的屋内,楚心恬靠坐在床榻上,她发红的十指则泡在药水中,虽然舒缓了点,但仍痛得她泪水直流。 魏兰舟坐在一旁,见她的手泡得差不多,拿了毛巾轻轻擦拭她的手,再拿了药涂上后,以绷带小心翼翼替她包扎。 从头到尾,她脸色苍白,紧咬着唇,呼吸急促,却不敢哼出声来。 十指连心!他能感觉到她有多痛,等着看,看那死妖婆怎么百倍奉还,他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处理好她的伤,栀子已经端了药汤进来,见她额冒冷汗,诃子马上反应,拿了毛巾轻轻替她擦拭,楚心恬给他一个虚弱的笑,他揺揺头。 魏兰舟让她喝了药后躺下休息,「这汤只能止一点痛,对不起。」天知道他有多愧疚,他什么都做了,就是没想到太后会将一个小厨娘放在心上,找她出气。 她摇揺头,示意自己没事,可是她不敢说话,怕出口的是呻吟,真的好痛啊。 「我不会放了那老妖婆,她就是要找本王的不痛快,你放心,本王不会让你白白受苦。」 「不要……我没事了。」她知道他要处理的事太多了,不需要为「她再添一笔。 他嘴角一撇,「你哪里没事?看你的手变什么样子,这得有多久不能煮本王最爱的点心?光想,本王就心痛。」 所以,有事的是你!她实在好无言,虽然知道他是半开玩笑,但她觉得也有半认真的成分在里面。 「你先好好休息,本王走了,晚一点再来看你。」他得私下进皇宫一趟,找魏鸣渊谈正事。 魏兰舟离开了,三小厮守着楚心恬,屋外更是左三圏、右三圈,满满的暗卫在保护她。 第五十五章 「别以为王爷说那种话只是逗你开心的,王爷他策马直冲太后寝宫,为了救你,差点没将太后寝宫给烧了。」诃子很贴心的为主子说话。 她一愣,「什么?」 「是真的,暗卫们说他们从来没看过王爷那么生气过,把太后寝宫都砸烂了。」栀子也说了个情报。 「原来,他真的这么喜欢我的手艺……」她开玩笑的说。 三小厮差点没摔倒,「小楚楚,下回请王爷也看看你的头吧,我真怕你笨到没药医啊。」莲子翻了个大白眼。 因为药里掺了安神药,她很快便沉沉入睡了。 约莫一个时辰后,魏兰舟再度回到床前,在床缘坐下。 他看着她包扎起来的十指,黑眸里的不舍与心痛此时才敢流露出来,他低头轻轻的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接下来的日子,魏兰舟一样是来来去去的。 楚心恬则是后知后觉的发现她所在的地方就是福王府。 天啊,这是女人窝啊,听说福王的侍妾过得锦衣玉食,仆婢成群,但挑衅惹事,争风吃醋的事也是有的。 但她这里竟是风平浪静,除了侍候她梳洗的丫头外,不见任何女子。 不过她没将心中的疑问对魏兰舟提,她相信这一定是他安排了人挡住那些女人,再说了,他说过那些女人只是混淆外界的工具人,她不会无聊的纠结。 她看着眼前俊美的男人,脸上漾着幸福的光釆。 她伤了十指,什么也不能做,食衣住行都得人在旁帮衬,他这闲散王爷倒好,以前从未侍候过人,在却玩出兴趣,成了她的贴身男佣。 但她才不肯,洗澡跟上厕所男女授受不亲,他不介意,可她介意极了,见她执拗,他才找了两个粗壮有力的丫头做这两件事。 其它的,他就不假手他人了,喝药时,他一汤匙一汤匙的喂着,他为她涂药包扎,为她揉捏按摩,在她疼得皱眉时,轻吻她的眉心——这是她专属的止疼药方,转移注意力,挺有用的。 两人的生活从来没有如此密切的交集,但他对她仅止于眉心的吻,没有再多的亲密举动。 「虽然我知道那些美人都是摆饰用,但不会对你造成困扰吗?」她问。 他对她的特别,肯定会让其它美人们眼红,而且他在王府走动,也会遇到那些美人吧? 「是有一点,不过我说了,在王府,你只在我一人之下,也就是这府里所有人,除了本王外,任何人都得听你的吩咐,不得支使你,这么宣布了,那些美人不会笨得来吵你,反倒让一个小厨娘支使干话儿。」 她瞠目结舌,「所以,这里才这么安静?」 「再次发觉我对你的好了吧?记得,日后要以身相许。」他笑说着,继续替她按摩手指。 她乖巧的直点头,「现在就可以了——噢!」 他突然用力,让她疼了一下。 「活该,竟敢撩拨我,天知道我有多么自制。」他其实也很哀怨的,很想对她做什么,但理性很讨厌,总会提醒他再等等。 半个时辰后,暗卫来通知四大暗卫逮到逃脱出夏宫的翼王后,他立即进宫去见魏鸣渊。他这一走,就是三天。 第四天回来,先吻吻她,再继续当男佣,也由于这段日子他将什么昂贵稀少的药材都用在楚心恬身上,外敷内用,再适时按摩,终于让她的十指康复,可以活动自如。 【第十五章 抛开身分的束缚】 这一晚,楚心恬大展身手,做了一桌点心谢谢照顾她的人,三小厮很有眼色,拿了大盘子外带走人。 魏兰舟品尝了几样,将肚子吃撑了,这才带着她到花园走路消食。 秋天夜凉,两人走了一会儿,就回到温暖的屋内。 「我今天有件事要告诉你,这事有些沉重,所以一直不知该如何开口。」魏兰舟握着她的手,看着她说。 「沉重?」 他点头,「你知道药王无名子吗?」 「知道,他是名闻天下的神医,每年也会在京城义诊。」她说。 「他是我师父。」 她读异的看着他,真的假的?她傻眼了。 他开始道来在十多年前,他师父曾经带着他到穆国公府为好友之女看病,那个女娃因为母亲怀她时,遭人暗算,导致女娃儿一出生,体内就带着寒毒。 而当年的穆国公府,亦是世家底蕴的大户,无人敢小觑,却因卷入摄政王——也就是他父亲叛逆一案,被判抄家流放。 「当年那个孩子,肩上有一朵像花的胎记」他说。 她错愕的看着他,「我也有。」 「对,那一次你坠谷受伤,我看到了,但我不确定你是不是那个娃儿,这段日子,我也在查你的身世,我画了你肩上的胎记图案,派人送去药王谷,给师父再做确认。」他握住她微微冰冷的手,「师父证实了,你的确是穆国公府的女孩,只是,你的家人不是未到流放处就病亡,就是在流亡处受不住当地气候,病死了。」 她泪如雨下,这原主的痛楚让她的泪水拼命的流,无法抑止。 「至于当年的事,我的人也查到了,其实在我父亲谋逆案未爆发前,你就在看灯会时失踪了,当时你的家人派人四处寻找,都一无所获,最后他们锒铛入狱,再也无法找你了。」 她被人贩子带走,一而再的转卖。 他温柔的将她抱在怀里,看着她为她逝去的家人静静的流泪,静静的悲伤。 「你想知道我怎么会成为药王的徒弟吗?」他转换话题,也想让她转移注意力,她哭太多了。 她点点头。 他告诉她,他七岁那年,正好遇到药王带着弟子在京城护国寺义诊,他无事可做,便跟着人群过去看,见药王凝神把脉,妙手回春,觉得他非常厉害,便在事后,药王进到庙内厢房休息时偷溜进去,自愿拜在药王门下。 那时,药王问了他一些问题,也告诉他习医之路漫长艰辛,随他离京,不一定都在药王谷,也须简衣行路,到外游历,他可吃得了苦? 父亲认为机缘难得,他又是幼子,对朝政无兴趣,能去游历增广见闻也是好事,父亲点头,让两人有了师徒缘分,幸好他也颇有天分,几年下来习得一手药毒双全的医术。 「你会用毒?」 「会,只是很久没使用,不过——」 「不过?」 他神秘一笑,「前不久被激怒,就用了。」 「这是什么?」 太后寝宫,先是一名宫女惊慌的发现身上冒出一颗颗红疹,接着发痒,再来开始化脓,整个人疼痛不已。 这怪病像会传染,很快地,连太后、老嬷嬷也发病,太后盛怒之下,将那些染病的宫女,连侍候她多年的老嬷嬷全让人拉出去砍了,但她的症状仍一日严重过一日,几名太医成日在寝宫内守着,仍能听到太后发出痛苦哀号,「好痛,好痒啊,你们全是饭桶!」 魏鸣渊曾想去探望,但人尚未进去,就让守在门口的太医劝住,「皇上,万万不可,太后这怪疾似有传染性,病况未明前,皇上不得不慎重。」 第五十六章 只是……说有传染性,但他们在旁侍候也没事,可其它宫女染病又是事实。 太医送走皇帝,再回到太后寝房,见太后痛苦的在床上翻来覆去,几个宫女、太监抓也抓不住,怕她弄伤自己,一张脸也抓得毁容,他与几名太医商议后,不得不让人将太后绑在床上,让老宫女们捧药及灌汤药。 但一日日过去,虽然控制住病情,却只能维持原状,太后被折磨到睡也不能睡,吃也不能吃,整个人很快就变得苍老又丑陋,对着多名太医动不动就嘶吼辱骂。 这里除了倒霉的太医以及侍候的宫女外,还有谁敢踏进?都快成冷宫了,来往密切的聂相只派人过来看了几趟,怕被传染的他,连亲自探视一眼都没有。 「真邪门,完全查不出病因。」 「就是,一个月前,福王为了个小厨娘,威胁放火要烧了太后寝宫,也许那时候真该烧一烧,这怪病或许就没了。」 两名太医你一言,我一句,说有多哀怨就有多哀怨。 「对了,明天药王无名子不是要到护国寺义诊,咱们请他老儿进宫一趟吧。」 「好主意啊。」 翌日一早,位居近郊的护国寺已是人潮汹涌,不少人在佛前点香参拜,僧侣更是频频维持秩序,但众人引领期盼的药王却无现身,只有他的六名徒弟进行义诊,不久就有老百姓传了话,说药王让聂相给困住了,要他去替太后看病呢。 老百姓听了可不开心了,药王看病是有规矩的,皇室人也要遵从啊。 于是,一些原本期待给药王看病的老百姓就呼啦啦的往庙后方的静室而去。 静室内,聂相亲自来请药王,也带了几名太医过来,让他们口述太后症状,请药王无名子进宫为太后诊脉,而在场的还有护国寺的老方丈。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方丈看着无名子动也不动,就知道他的意思,「聂相,药王到护国寺义诊,一向定有规矩,大人不会不知。」 名为义诊,但为不抢走其它大夫的生意,早已定下规矩——非死不医,非穷不医,而接受义诊的人需要布施,或做劳力反馈护国寺,这是众所周知的。 「我明白,药王非致死的疑难绝症、非穷得没看诊金的穷人,一律谢绝,但对象是太后啊。」聂相也很坚持。 「在我眼中,人无尊卑,规则也非因人而易,请大人见谅。」无名子可不理他,他也有他的脾气。 聂相脸色一变,「你!难道敬酒不吃想吃罚酒?」一个眼神,一旁两名侍卫立即持剑上前一步。 「万万不可,聂相。」老方丈立即走上前,「阿弥陀佛!聂家为百年世家,太后也是出身该世族,这是朝中上下甚至百姓都知之事,聂相若以粗暴的方式强掳药王进宫,恐怕会引起民怒。」他看了外面团团围住静室的老百姓。 「让药王出来义诊!」 「让药王出来义诊!」 屋外,老百姓齐声振臂怒吼。 聂相脸色铁青,但看着长得如弥勒佛般的药王仍然无动于衷,他只能咬咬牙,「罢了,走!」 聂相带人离开后,老方看了药王一眼,目光又落在后面的偏厅,他走出静室,向等候的老百姓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药王今日身体微恙,由其弟子义诊,我等别干扰他老休息,明日,药王定能为大家义诊。」 语毕,老百姓连忙点头,安安静静的离开,就怕扰了药王的休息。 待老百姓离开后,老方丈看着药王,话却是对另一个人说的,「老衲不就打扰两位了。」 他也跟着步出静室,将门带上。 药王这才撇撇嘴,「还躲在里面干么?」 「参见师父。」魏兰舟笑着从偏厅走进来,身后还跟着莲子等三小厮,他们也笑着向师祖行礼。 药王没好气的瞪着魏兰舟,「你这小子,刚刚师父都要被人架走了,你连半点动作都没有。」 「有老方丈在,怎么可能让师父被架走。」他在他对面的椅子坐下。 药王先看了三小童一眼,再对着他说:「我听说你有了心仪的姑娘,还很会做点心?这不是很迎合师父的喜好?」 魏兰舟立即眛眼看向三小厮,三人马上低头,「我知道师父进京来,这两日让三小厮先过来侍候师父,看有什么要帮忙的,没想到他们先练了舌功,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 「你要他们说的不就是太后身上的毒,让我别去解吗?你以为师父年纪大,糊涂了?一听就是你下的毒,我当师父的岂会兴冲冲的跑去解,师父又不是傻了。」他没好气的道。 「那老妖婆杀了太多人,害了太多人,救不得,留她到现在,不过是因为无忧阁这几日才全部掌握到她那派官员的贪污罪证,那些罪证如今已送到皇上那里,而那些官员急着透过各种管道,将求救信往太后寝宫送,而那些信全让皇帝的人给拦下了,这是一次大扫除,太后跟聂相的人,全都要连根拔起。」 「呿,你以为你说得义正词严,我就不知道老妖婆会中毒是因为她伤了你的女人啊,不然依你说的那个计划,老妖婆不一定要中毒啊。」药王嗤之以鼻。 三小厮低头偷笑,难得有人能呛主子。 魏兰舟无言以对,师父说得没错,但既然提到小楚楚,「师父已经知道她的身分了,她身上的寒毒——」 「要请师父帮忙,不必先收买一下?」他也是个吃货啊。 魏兰舟微微一笑,「小楚楚一早就在准备了,这时候我们回福王府,应该可以吃到热腾腾的点心,马车已经在后山候着了。」 不多久,福王府内,楚心恬正战战兢兢的看着名闻天下的药王无名子坐在餐桌前,东看西看的看着她摆在他前面的欧式咸派。 那派里不仅有碎核桃仁,连花也是馅料之一,以灶火均匀烘烤,她试吃过,一点也不黏牙,味醇咸香,再配上一杯清香好茶,很对味的。 她很紧张,看着他尝了一口,眼睛一亮,再吃上一口。 她看得出来,他喜欢,她飞快的看向站在她身旁的魏兰舟,他握了握她的手,给她一个满满的笑容。 药王一连吃了三块,喝了两杯茶,才笑容满面的起身,「好了,医药费付了,总得把把脉。」 师父跟徒弟一样,都爱蹭吃的嘛,她边偷笑边让魏兰舟牵着手,走到另一边的椅子坐下,桌上已经放了个号脉枕,她将手腕搁置其上,药王已经移身坐到她一旁,替她把脉,表情慎重地道:「嗯,体内寒毒虽然已经有所压制,但还是不够啊,最好以针灸来加速清除毒素……」他说到这里,仔细看看眼前的美人儿,笑了笑,「时间过得真快,以前只是个小女娃,现在是个粉雕玉琢的大姑娘了,虽然大夫眼中无男女,但是某几个穴位还是——」他边说边朝魏兰舟眨眨眼。 当师父的要替徒弟制造机会,谋点福利啊,他这一把脉,就发现楚心恬还是个闺女,这不合理,魏兰舟这好色徒弟怎么可能忍那么久没下手? 第五十七章 魏兰舟怎会不知道师父在想什么,他是又好气又好笑,这中间发生的事那么多,他想吃了她,可没那么简单。 「好了,准备下针。」药王催了催,护国寺还有一大堆病人等待看呢。 于是,魏兰舟、楚心恬及药王移身至楚心恬的房间,床榻前刻意搬来一座大型屏风,药王在屏风外指导,魏兰舟在床前替楚心恬下针,但看着她赤裸的躺在床上,一脸尴尬,他心里暗暗叫苦,真不知道师父是在帮他,还是害他? 「所谓通则不痛,痛则不通,丫头,你得忍忍。」药王的声音在屏风外响起。 魏兰舟敛了心神,屏气凝神地依着师父的口令,一针一针的下。 她则阖上眼眸,静下心来,别去想赤裸这事儿,随着一针一针的下,她的额际开始冒汗,身体体温也升高,一股从内而外的疼痛加剧。 「放松,先忍忍。」魏兰舟低声说着,下针的手却未停。 「丫头,待经络顺畅,疼痛也会缓缓减低。」药王也说。 她只能咬牙忍着痛,过了好一会儿,的确觉得没那么疼了。 「丫头,身体一旦在阴阳、虚实、寒热、表里达到平衡后,再以针灸去邪气,调回正气,让气血循环,让经络通畅,再辅以一药方,不过三个月,就能完全解除。」药王又说。 接下来是留针时间,药王突然有所感的叹道:「这药方及针灸的治疗方法,是当年老夫进到穆国公府为你把脉后,回到药王谷就一再钻研的,没想到,不过两、三年,你竟在灯会失踪了,国公府的人也……」药王的声音哽咽了下。 她眼睛也红了。 「国公府还有人幸存,这是老天爷有眼,虽然你辛苦的一个人走了很久,但若不是那次的走失,你或许也不在人世了。」 她忍着不哭,她也无法说出当年那个小女孩早就离开,到另一个世界跟她的家人团圆,而她,不过是一抹来自异世的灵魂。 稍后,药王先行离开了。 魏兰舟也为楚心恬取针,待她将衣服穿上后,诃子便将熬好的汤药拿了过来,让她喝下。 这时候,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魏兰舟像是早知道,只是笑着看魏鸣渊,「皇上,你来早了。」 皇上?!楚心恬看似临危不乱,其实是吓呆了,虽然在等待药王到来的日子,魏兰舟跟她说了很多事,两人也达成某种协议,甚至在几天后,她也要进宫去演一出戏,让福王永远从这世界上消失,接着,还得靠皇上来处理后续的事,但她没想到会提前见到这名年轻的帝王。 「看傻了?别忘了你可是我的女人。」魏兰舟敲了她的额头一下。 她瞪他一眼,「胡说什么,我只是没想到皇上会来。」 「这里是福王府,朕跟王爷还是堂兄弟,朕怎么不会来?」魏鸣渊看着她,心里对她不是没愧疚,「有关你的事朕都知道了,你真不容易。有些人在你这种情形下,不会活得这么精彩。」 「人生在世,就该要奋斗进取,不能浑浑噩噩过日,浪费生命,世上有风有雨,就当是考验,挺过就好了。」 「你如此乐观,朕很感欣慰,只是朕暂时无法恢复你的身分,你得再委屈一段日子。」 「她的委屈,我会弥补。」魏兰舟说。 「是的,堂哥,那就麻烦你了 「不会,一点都不麻烦。」 她看着相视而笑的两人,「没想到,你们的感情这么好。」 「这是我们的秘密。」魏兰舟笑说。 「虽然从小被太后养在身边,但朕很清楚太后视朕为棋子,相反的,朕相当尊敬前福王,视他如父如师,小时候,朕就很黏堂哥,只是在堂哥拜药王为师,入了药王谷后,每年也只有秋冬两季会留在京城,朕也只能偷偷的与他会面……」 两个男人喝着茶,吃着她做的点心,闲适的聊着,尽管此时气氛融洽,但两人都知道,重要的时刻即将来临,希望最后能平静的落幕。 魏鸣渊想了想,仍然有些不安,他严肃的看着魏兰舟,「你确定太后会那么做吗?」 「确定,因为她那个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得不到的,就会恶毒的将她所恨之人全拉着陪葬!」魏兰舟跟老妖婆斗法斗太久了,他不会猜错的。 魏鸣渊看着楚心恬,「你也确定了吗?」 她用力点点头,看着魏兰舟,「确定。」 他深吸口气,「明白了,朕会依你们所愿。」 两天后,太后寝宫。 太后脸色发白的瘫卧在床上,她知道生了怪病的自己被世人遗忘了,她生不如死,脸上长满疹子,有的已经开始化脓,全身又痒又痛,她想死了。 聂相替她去请了无名子过来替她看病,被拒绝后,聂相只派人过来跟她说一声,之后再也没有出现了。 还有那些曾经由她保举的官员,竟然连送个只字词组都没有!人真是现实,她知道那些人一定会转向聂相,而聂相一向就是贪恋权势的奸巧小人,如今她没能力帮忙了,他肯定有了异心。 不然,先前她与他共谋,派人深入尼丹国,救走被软禁在夏宫的翼王,由翼王集结其它皇兄弟的私兵,透过刘耿与岳威大开方便之门,让近八千名私兵暗地集结到崇宁王朝的京城,在皇宫内发动政变,弑杀皇帝及所有拱皇帝一派的朝臣,进行一场宫变的事……怎么都无声无息? 所有的人都背叛她了!那她怎么可以放过他们? 太后冷冷的看着站在一旁的宫女,示意她过来,在她耳边交代一些话,「照哀家说的去做。」 宫女脸色大变,「太后,还要、还要在里面放……放……」 「闭嘴!快去!」她吼了她。 宫女急急行礼,快步离开。 「来人,去把聂相找来,他若不来,用绑的也要给哀家绑来。」她看着站在一旁的太医,那冷峻的神情让太医连吭都不敢吭一声,急急走出去。 还不够,不够啊!她冷笑一声,又唤了人进来,「把皇上跟福王都找来,哀家有重要的事要宣布,就说哀家痛得想死了,要他们来见哀家最后一面。」 走进来的太监愣了一愣,还果太后又吼了一声,「还不快去!」 他急急的行礼走人。 都来吧,都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们这些人都陪我到地下再战一场!她一脸狰狞的大笑出声。 不一会儿,最早出去的宫女与四名太监,联手从库房里搬出一年前,太后在生辰时,派人做的两对绘着龙凤呈祥的一人高大花瓶,那里面放着蜡烛,花瓶薄如蛋壳,里面的蜡烛只要一点燃,花瓶就像大型灯笼,相当美丽。 接着,一脸铁青的聂相来了,乍看到完全变脸如老妪的太后,他吓得开不了口,只是怔怔的瞪着她。 接着,皇帝来了。 然后是福王,但令她惊讶的是,他竟然也将那个小厨娘带来了。 好,很好,多一个是一个。 第五十八章 「母后,你的脸……」魏鸣渊也吓到了。 楚心恬也低下头,同为女人,即使她上次那么残忍的对她刑求,她仍感不忍。 「是啊,这张脸要哀家怎么活?不过,太医在确诊这病不会传染后,还是没人来看哀家,哀家明知这张脸难看,还是忍不住的想在死前,见见想见的人。」她冷笑。 「母后放宽心,太医说了,这病不会致命。」 「不会致命?要死不能死,要活不能活,就跟个活死人没两样!」她恨恨的看着他,「所以,太后想做什么呢?」魏兰舟突然开了口。 太后看着福王,他怎么会有那样的眼神?黑眸有着残佞之光,唇上勾起的是一抹令人惊惧的阴鸷微笑,全身散发着邪办气息,令她望之生畏。 聂相也惊疑不定的看着他。 魏鸣渊倒是先开口了,「太后既然有了离世之心,那有些事得让太后知道,免得留下遗憾,比如说——从过去到现在,朕一直在做什么?」 他微微一笑,「朕不时地与福王商量,如何扳倒太后跟聂相。因为当年你们对朕的皇叔泼脏水,将他与多名堂兄先斩后奏,对,朕很清楚你们的野心,但朕没有能力,只能阳奉阴违,等着站稳脚跟后,才替皇叔报仇并洗刷罪名,还有,被无辜波及的穆国公府。」 「这……皇帝,你是被福王蛊——」 「闭嘴,朕还没说完,」魏鸣渊冷冷的看着太后,「朕接下来要说的是你跟聂相,你们苦心策划与拓跋佑勾结,想发动政变,给了拓跋佑承诺,说取得政权后会派兵助他去抢尼丹国国主的位置,只可惜,朕与拓跋鸿早结同盟,早一步的杀了拓跋佑,八千私兵根本没有离开他们国内。」 聂相跟太后全呆住了,这么隐密的事皇帝都知道了? 魏鸣渊回头看了徐公公一眼,徐公公立即明白的将手上一大叠拦劫到的书信拿到太后身前放下。 「那些全是来求太后救命的书信,那些人贪渎证据确定,现在已全都入狱。」魏鸣渊继续道。 太后跟聂相的脸色已经白得不能再白。 「皇上,该换我说了吧。」魏兰舟走上前,笑看着两人,「是你们制造流言说本王是无忧阁阁主吧?啧啧,真是的,没想到你们不过是信口捏造而已,却被你们说中了。」 两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怎么会…… 「没错,歪打正着,本王的确就是无忧阁阁主。我这阁主吩咐手下做的,就是帮皇帝铲除异己,表面上动不得的奸臣贼子,这几年来,我跟皇上一明一暗慢慢的铲除政敌,皇上的权力逐渐壮大,几大爪牙陆续落网,而今,就只剩你们——」 「来人,将太后跟聂相抓起来,送入天牢!」魏鸣渊下令道。 聂相不敢置信地呆在原地,太后却像突然醒了过来,很快地跑向一名站在角落,浑身抖啊抖的宫女,她手上拿着点燃的烛台。 魏鸣渊、魏兰舟跟楚心恬同时向外退,聂相却根本不知道太后要做什么…… 「太后,不要,不要啊!」那名宫女突然尖叫一声,拔腿往外跑。 太后笑着拿着烛火去点燃大花瓶内蜡烛的蕊绳。 聂相看着站在门口的皇帝等人,再看着太后,只见大花瓶内突然冒出火花,接着是奇怪的劈哩啪啦声,「哈哈哈!大家就一起陪哀家走吧,不然,哀家到了黄泉岂不是太寂寞了!」 该死,里面理了炸药!聂相明白了,急着要跑。 太后却冲过去抱住他,再看向福王等三人刚刚站的地方,不见了?怎么会?她不甘的发出吼叫,同时,爆炸声陡起。 这震天爆炸声,让整个京城都撼动了。 皇宫内更是一片混乱,太后寝宫几乎夷为平地,事后去收拾的宫人找到了几具破碎的遗体。 庆幸的是,皇帝及时逃出,毫发无伤,但他难过地对文武百官说,是福王牺牲自己救了他,连福王最爱的小厨娘,也因为到哪里都带着她,跟着同赴死劫。 太后跟聂相都死了。而这场爆炸的原因是,他查出太后跟聂相当年陷害摄政王与穆国公府的铁证,太后又身染怪病,便设计要与他同归于尽,不让他有机会对外说明事实真相,要让事实永久掩埋。 皇帝说了很多很多,这些话也在京城的大街小巷流传,福王不再是声名狼藉的废柴王爷,他是可怜人,是有情有义的忠臣,但仍是个风流的王爷。 福王府内上百名美妾,皇帝也作了主,愿意留下的就继续在府里生活,想离开的,也有一笔优渥的生活费,足度过后半生。 但福王府没有风流倜傥的王爷,谁要守活寡呢,于是所有的美人都拿着钱离开了。 半年后,在远离京城的一个风光明媚小镇上,来了一对似仙人的新婚夫妻。 男的俊,女的美,夫妻合开一家小而美的点心铺。 妻子做的点心道道都令人惊艳,但数量有限,每一种都不多,卖完了,下回请早。善良热情的邻居都觉得可惜,跟小夫妻说多做一点,钱就多赚一点。 但夫妻俩不贪心,说是重质量,一个做,一个卖,常在上午时,架上就一扫而空。 然后,众人就会看着小两口到附近的山上漫步,手牵着手,说说笑笑,感情好得让人见了都妒嫉又羡慕。 此时,小夫妻正依偎的坐在山坡上,魏兰舟仰头看着蓝蓝的天空。 「王爷……不,阁主,生意上门了。」 诃子跑了过来,身后还有莲子跟栀子,三人笑眼眯眯的看着主子,但马上闭嘴,看着已经窝在主子怀里睡着的小楚楚。 魏兰舟示意三人离开。 三人明白的点点头,脚步放轻的离开,只是—— 「小楚楚还是那么笨,最近嗜睡,都没想到是为什么吗?」莲子的声音还是小小声的传到魏兰舟耳里。 「她笨没关系,生下的娃儿别跟她一样就好。」栀子这么说。 「对,笨没关系,但一定要跟小楚楚一样会做点心,不然,我们这些人,还有主子,一天没吃到她做的点心,浑身都没力。」诃子也发表自己的想法。 「没错,这点一定要遗传到。」莲子做了总结。 魏兰舟一边听着一边笑看着怀里沉沉睡着的美丽容颜。 自从太后寝宫爆炸后,这个世上再也没有福王,只有无忧阁阁主。 因为只要他还是福王,他便得处在朝堂中面对尔虞我诈,可是,小楚楚的愿望很小,她想要过单纯的生活。 穆国公府已是太遥远的事,她的记忆里甚至没有那些家人的面容,若恢复金枝玉叶的身分,她还能做自己想做的事,过无拘无束的自由生话吗? 于是,他们有了共识,让福王消失,她也不需要恢复原有的身分。 人生是他们的,他们想过一个可以守候彼此的人生。 此刻,魏兰舟的手温柔地放在她仍然平坦的肚子,双眸深情的凝睇着轻轻打鼾的小妻子。 他低下头,在她的额上轻轻的印上一吻。 后记 【后记 写作神器这玩意儿 阳光晴子】 大家好,我是阳光晴子。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完成这本书宝宝,晴子在心里给自己大大的按个赞。 蓝海系列对胆小又龟毛的晴子而言,一直是天大的挑战,所以,每每见到书店中新出的蓝海书宝宝,晴子对那些作者是猛按赞。 不是不够勇敢,而是晴子有自知之明,或许是因为自信心不足,晴子的确怯懦啊,所以各位大大们可以想象,在写这本书宝宝时,晴子与疯子也差不了多少,很自虐呢! 故事完成后,储备多时的能量就跟着耗尽了。(晴子与蓝海系列还是久久一次的相亲相爱,生一、两个宝宝就好,感恩喔。) 在这里,也跟书迷朋友分享一则新鲜事,当然,也许很多人都知道了,近年来,有一种名为「写作神器」的计算机软件,只要输入一些相关的关键词汇,就能自动蹦出一段生动又有情节的字句,而且这类软件随便在网络上一寻,就会跳出数十种,什么「网文生成器」啦,「写作辅助软件」等等,价格并不贵。 晴子进一步了解,才知道这些软件都是运用大数据数据库做成的,也就是从其它作品的搜集而来,也因此衍生出不少抄袭的问题。 这个软件的发明是利?是弊?各位大大们自行感受罗。 只是,现今机器人写新闻稿的事都不稀奇了,在未来的某一天,也许在小说界笔耕的天王天后也成了机器人,毕竟人工智能的发展无边无际,在很久很久的以后,人类也许就被机器人ko了吧…… 好吧,晴子看了太多科幻电影,脑洞大开,还是先休息罗,咱们下回见。 拜!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