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瓢妻》 序言 【序言 只盼再有一世】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也没有别的话可说,唯有轻轻的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曾经很喜欢张爱玲的这段文字,那时年轻又文青的自己,天天念在嘴里,唱在歌里,向往这样可遇不可求的爱情。 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不念诗也不唱歌了,直到最近看了浅草茉莉的《一瓢妻》,又唤起这份情怀。 爱情无法预设时空,故事中的男主角沥诺因缘际会下穿越时空来到两百年后,遇见自己来世爹娘,在来世爹娘的爱情里也占了不小的分量,若看过浅草茉莉的《三世妻约》,一定不会忘记那可爱讨喜惹人疼的小诺; 沥诺之后回去他自己的朝代沥渊王朝长大后,又来到两百年后的晏金,想为来世娘治眼疾,没想到就这么遇见了那千万人之中的唯一那人,一恋,不可自拔。 谁能不喜欢上那爱耍赖又搞笑的蓝筱悠,她自小当男人惯了,换上女装竟是美人一个,令人移不开眼球。 每每看她跟沥诺赖皮,或跟他斗嘴,莫名的心情也变很好。我喜欢她,而沥诺更是爱惨了她,即便贵为帝王,没有她,宁愿一生不娶。 我曾看过一些韩剧,如几年前的「仁显皇后的男人」或是近期的「名不虚传」,都是来回时空的剧情,最可怕的便是主角回到自己的时空里,两人再不得相见——你说隔着千山万水,我还能翻山越岭去寻你,但隔着上百年的时光,那是无论如何都横跨不了的距离,虽生犹死。 《一瓢妻》中许多好笑欢乐的桥段,临到后来,面对媲如生与死之距的时空问题,美好的回忆全成了寂寞的折磨。 就好像「孤独又灿烂的神」剧里,在女主角死后,鬼怪孤独的生活着,坐在墓碑旁看着云起云落,沥诺也是这样,他每年到和蓝筱悠约定好的地方,放下写给她的「信」,这些思念却不知她有没有收到的一天。 我的心为他很酸、很想哭,在漫长的时光中,那些爱没有消减,反而随着时间,累积成惊人的厚度,如同蓝筱悠所说——她本以为感情能使人忘记时间,时间也能教人忘记感情,可那男人没有。 没有。沥诺用一世和她相遇,用一世和她相恋,只盼再有一世,能够让他们相聚…… 换成是我,我不知道得到这样的爱情是幸或是不幸,总之幸好浅草茉莉还是给他们一个好结局的——或说,是好的开始? 如果你喜欢看来回时空像买车票坐高铁,咻一下就到的剧情,如果你喜欢看一个男人能有多专情、深情,如果你不知道怎么宠一个人,那么别错过《一瓢妻》,于书中,一定要掬起的一段好故事。 楔子 【楔子 无缘又无分】 他丢下长剑,在师父面前跪下。「师父,为何不能是她?」 「你与她无缘又无分,她此生另有正缘,你……别浪费时间了。」 「既不是徒儿,那与她有缘有分之人又是谁?」他语气里带出一股恨了。 「天机不可泄漏。」 他忍不住嗤笑。「徒儿逆行于天地,早已窥知天下事,这天于徒儿能有什么机密?」 「你拥有来去自如的机运,是得天独厚的异数,但若违天逆命,也难逃劫数!」 他语气晦涩不已,「师父,徒儿与她就……真不可能吗?」 「不可能!」 「您如此断然……」他慢慢跌坐下去,之后脸上是死一般的寂静。 「诺儿,天命如此,就别强求了,趁还收得住情感及早抽身吧!」 他苦笑,「师父有所不知,徒儿早已情根深种,收不回来了……」 「你真糊涂。」 「对不起,徒儿自己也不知会对她放下如此深的感情,如今只盼师父容徒儿去见见她的命中人,若那人值得托付,徒儿也就甘心放下,不去强求了。」 「不成,你不得去见这人!」 「为何不能见,莫非这人有问题?」 「有没有问题都与你无关,为师说过,你与她无缘无分,她的事你根本不该过问。」 「若真无缘无分,徒儿就不会与她相遇,师父的话未免矛盾。」 「你质疑为师?!」 「不,徒儿就事论事。」 「你!总之,你二人在彼此的这一世里都是不可能的,记住师父的话,离她远一点,她于你没有好处。」 「师父这是情愿见徒儿受苦?」 「苦总比……」 「总比什么?师父为何不将话对徒儿说清楚?」 「唉……能说得清,为师怎会不说……」 第一章 【第一章 隔壁邻居很难搞】 晏金王朝,天喜二十六年。 「蓝炯顺,你为官不正,私吞宁县官银,贪赃枉法早晚有报应!本官诅咒你这贪官生不出儿子,绝子绝孙!」 这日,男子气愤地由常州平县县令官邸出来,站在门口破口大骂。 「呸!本官行得正,坐得稳,儿子都二十岁了,证明本官爱财取之有道,你若是再胡言乱语,本官上书朝廷告你污辱栽赃,让你丢官!」蓝炯顺追出来说。 原来那气呼呼的人正是隔壁宁县的县令李章程,近年国库充盈,朝廷便拨下银子协助地方建设,各县分得千两银,朝廷让各地县令亲自上京领取,顺道报告地方政务,李章程不巧生了场病,下不了床上京,蓝炯顺自告奋勇替他领钱,可怎知回来后蓝炯顺居然只交给他七百两! 问明原因,蓝炯顺解释因他没亲自上京呈报政绩,因此被朝廷扣了三百两,这事是自己生病误事原本怪不了别人,但昨日却听到另一县的县令告诉他,根本没扣钱这回事,蓝炯顺替他领走一千两。 他得知后气得来找蓝炯顺理论,可这姓蓝的居然有脸皮说这三百两是他代领的走路工钱,打死不还宁县,这等贪官,他能不气得大骂吗? 「蓝炯顺,老天有眼的,善恶有报,你有儿子也没屁眼!」李章程气到已没什么理性了,顾不得风度,骂得粗野。 蓝炯顺也恼火了。「李章程,你王八蛋,生的儿子才没屁眼!」抓起地上的石头往李章程砸去。 但没砸中,石子落在李章程脚边,李章程本来气得捡石子要回砸,见蓝炯顺已唤来下人要对付他,心下一惊,只得先逃命要紧。 「有种别走,给老子滚回来!」蓝炯顺见他逃跑,在后边叫嚣。 「我说爹,您儿子没屁眼了吗?我每日准时上茅房,顺畅得很,您与他对骂岂不是浪费口水又伤身?这还失了做官的风度。」锦衣少年摇着近来最流行的沉香扇,晃晃悠悠地走过来说。 少年生得唇红齿白,眼眸灿如晨星,十分俊俏,只是相貌虽风度翩翩,谈吐上却有点儿不着调。 蓝炯顺丢了手中没砸出去的石头,撇撇嘴道:「蓝小子说的有道理,这姓李的不知好歹,也不想想若不是我替他上京领钱,宁县连七百两都没有,还来跟我计较那三百两,这种脑袋不清楚的老家伙我跟他嚷什么,随他蠢去吧!」 「爹想通就好。」蓝筱悠搧着扇子笑嘻嘻的点头。这扇子之所以称之沉香扇,是摇搧间会散发出香气,有的是檀香,有的是花香,而自己这把扇子散发的是桂花香,甜味闻得人挺想睡觉的。 「想通什么,瞧你这小子这副打扮,又想出去惹是生非了?」蓝炯顺瞅着儿子问。 蓝筱悠露齿笑了笑。「爹,您明知故问,给点银两让儿子出去花花。」他伸出手,不客气的讨钱。 蓝炯顺朝他掌心拍下去。「今日不准出去,老子有事让你去干,别给我出去花天酒地!」 蓝筱悠收回被打红的手,一脸不满。「爹让我干什么说就是,干么动手呢?」 「你这小子成天只知花钱享乐,不务正业,我要不是只有你这个儿子,怕自己死后没人送终,早把你打死了,还让你在这罗哩罗嗦。去,隔壁来了新邻居,瞧那排场不小,去给爹探探什么来头?」 「拜访邻居的事不是女人该干的吗?让娘去就好,这么无聊的事我去做什么!」他不屑干。 「你娘比你还混,这会儿与她那几个姊妹淘不知又混到哪里去挥霍显摆了,我若找得着她,还需要你?!」 蓝筱悠翻了白眼,这倒是,自己那娘比他还「花天酒地」,最喜欢在其他官夫人面前摆阔,花钱买珠宝首饰从不手软,爹有他和娘这两个「阔妻贵子」,难怪得拼命攒钱养家,污了宁县的三百两实在也是不得已啊! 「知道了,去就去。」他转身往屋里走。 「蓝小子,大门在那里,你往哪走?」蓝炯顺揪住儿子后领问,以为儿子只是嘴巴敷衍,没真的要替他去办事。 「爹抓着我做什么?难道要我空手去?我得先去咱们库房里挑件伴手礼带过去才像话啊。」 蓝炯顺听了这话松开他的领子。「算你这小子有点脑子,去去去,挑个礼送过去,不过你别挑太贵的。」蓝炯顺小气的交代。 「我知道那仓库里的全是爹的收藏,件件精品,但爹别尽想着省钱,隔壁来头如何咱们不知,送重送轻难拿捏,儿子先挑个不轻不重的较为妥当。」 蓝炯顺点点头,「这话也在理,挑什么你自己拿主意吧!」摆摆手让他滚了。 蓝筱悠往库房去,里头可是爹为官多年各方「进贡」的东西,在琳琅满目的物事里他挑了幅画,是近朝名师的画作,东西说贵不贵,便宜也不算便宜,挂在家里墙上还算有点分量,送礼也不致失礼。 他拿着画,晃悠悠地出了门朝隔壁走去,想着爹为何会说新搬来的邻居有点来头的话,听说这户人家姓沥,是个年轻公子,搬来月余了还没露过面,成天待在宅子里足不出户。 越是低调的人越不简单!要知道,县令乃一县之首,官邸自然是设在县内地段最好之处,能与县令做邻居的人家,家底不可能薄的。 现下京城有钱有权的人家正流行「下乡静养」,说是有助于陶冶心性、休养生息,因此爹怀疑这人八成是某个皇亲国戚,或某大臣的子孙下乡来附庸风雅的。 否则,既然住在隔壁,按理对方会先来问候身为县令的爹,哪里会不知礼数的视若无睹,爹专程让自己来探探,若真是个有背景的,爹还得好好巴结,期盼有朝一日能由地方官升格为京官,这样才更有赚头,蓝家就更发达了。 「请问沥公子在家吗?我是住隔壁的邻居蓝筱悠,这是过来拜访沥公子的。」他报上姓名。 然而,隔壁门房应门后,只拉开条门缝看他,压根没打算请他进门去。 「公子不见客。」门房也不客套,直接告知后连细缝也要阖上了。 「等等……我是代表蓝县令来的,还请通报一声。」他抬出爹的官衔,阻止大门被阖上,好歹爹也是地方老大,通常抬出爹来没有人会不买单的,即便这人来自京城,有些能耐,但强龙不压地头蛇,多少也得卖地头蛇一些面子吧。 「谁都一样,公子说了,不想被打扰。」门房毫不客气地将门给关了。 碰了一鼻子灰,蓝筱悠生气了,搞什么?这么不把人放在眼底! 他转身往自家后门去,两户的后院仅一墙之隔,他记得自家后院有株老松,那树干高过围墙,树枝都长到隔壁去了,因隔壁之前一直没住人,没人抗议,就任那老松的树枝随兴的伸展过去,这姓沥的搬来后也没抱怨过这事,所以那老松的树枝还继续占着人家的地盘,这会儿他正好利用! 他回到后院让小厮帮忙,让他踩着上树,他爬上去后,马上挥手让小厮走,省得隔壁的人发现他偷窥。 第二章 「你先走吧,我没喊别过来。」他吩咐道。 「少爷爬这么高,可得当心,小的还是在这顾着好,万一您跌下来了还能接着您。」少爷可是县令的宝贝独子,半点也伤不得,小厮担忧的说。 「放心放心,小爷灵活得很,这点高度跌不死的,你快走吧,别妨碍我打探军情。」蓝筱悠上树后,站在岔开的粗枝上,隔壁后院的景致果然一览无遗,这会儿更没有心思与小厮罗嗦了。 「那好吧,少爷自己可得千万小心点了。」小厮不敢坏主子的事,只得离去。 小厮走后,蓝筱悠开始比较两边的院子,自家后院种满牡丹、杜鹃等艳丽张扬的花,而隔壁则低调许多,种的是冬天才会开花的梅树。 不过两户院子倒有个相同之处,就是后院都设有座超大的凉亭,自己家那座凉亭舒适美观,不在话下,却是不及隔壁的有名气。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那座凉亭边上有块猴子造型的怪异石头! 老实说,这块石头实在称不上好看,摆在院子里尤其是亭子边上,根本不搭,甚至还破坏美感,不过,据说这块石头已摆在这里两百年了,传言当初摆放这块石头的人,请了法力极高的僧人给石头施了福语,只要能善加保存并且让这块石头屹立不摇在原地者,就能拥有福田良机,而这块石头说来也神,确实令不少拥有者升官发财。 可惜这块石头不能移动,移动了就不灵了,要不然自己半夜偷偷搬回府,藏在爹的宝贝库房里,日夜膜拜,兴许不久爹就能高升了,但这是题外话,此刻这块石头不是重点,重点是,接下来要做什么?若盼姓沥的突然出现在院子让自己撞见,这种机会似乎不太可能有,可除此之外,自己要如何才能见到人呢? 蹙起以男人而言略显秀气的两道眉,伤着脑筋,想着不如干脆爬过隔壁院子,溜进沥府去看个究竟算了?! 打定主意后,他抬腿正准备借着老松树干上的藤爬下墙溜进隔壁时,忽见凉亭里有影子晃动,他吓一跳,赶紧缩回腿,仔细往凉亭望去—— 喝,方才顾着瞧那块福石没留意其他,凉亭里居然有人,而这人背对着他躺在凉椅上,似在假寐。 他睁大眼睛眺望凉椅上的人的衣饰,衣料看似上等织锦,一般的下人可穿不起,这人应该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宅子的主人沥诺。 他得意起来,这下好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自己真的有好运道,这样都能撞见这姓沥的! 老天要帮忙,自己还客气什么,当然得把握机会摸清楚对方的底了,他眉角一翘,「哎哟!」一声假意的惨叫之后,身子翻过墙,「跌」下树,落在隔壁院子的地上了。 不过跌落的姿势没抓好,屁股落地后是真疼的,令他坐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了,表情龇牙咧嘴的。 「很疼吗?」 不一会儿,蓝筱悠头顶传来一道低沉好听的询问声,他心头一跳,正主儿上钩了,自己这摔值得了! 他猛地抬起头来,迎面对上的这人长身玉立,五官极为精致,清俊得彷佛谪仙,他忍不住屏住了气息,捂住了嘴巴免得流下口水来,自己的容貌也常教人赞为美男子,但若与这人比起来,似乎完全不是一个层次,人家是仙,自己不过是凡人。 「疼吗?」这人见他只是痴傻地望着自己不说话,那好听的嗓子再朝他问一遍。 「疼死了……」蓝筱悠张嘴回话,边摇头赞叹,想不到啊,世上还有如此貌美的男子,连语调都太过温醇动人……原来这姓沥的是个如碧玉似的翩翩公子,就算是男人,见了也失魂的。 「喔?这样啊,既知疼,何必装腔作势地跌下来?蠢人干蠢事,就如你这般吧?」 「嗄?」 「地上不脏吗?坐着不起来,你不仅蠢还很不爱干净。」 「你——」 「不用辩解了,本公子也没空听你废话,别碍着本公子休息,怎么来就怎么回去吧!不送。」 以为和善俊美的脸庞,转眼间露出了嫌恶的神色。 蓝筱悠张着嘴,傻眼,别以为人俊心定也美,放屁!这人分明「表里不一」,是个毒舌歹心的! 他瞬间清醒,收起痴愣相,扶着摔疼的屁股站起身,斜眼对着这毒舌的家伙问:「敢问公子是否便是这家的主人,沥诺公子?」 「本公子正是沥诺,可这与本公子让你快快滚有何关系?」 这人说话简直欠揍!他袖里的手指扭起来,握成一团,忍着才没揍出去。「沥公子可真见外,我是住隔壁的蓝筱悠,所谓万金买邻,远亲不如近邻,你是不是正好敦亲睦邻一番的招待一下我?」他皮笑肉不笑,厚着脸皮问。 「虽说左邻右舍本该往来,但本公子却疏忽了居必择邻这事,没先打听清楚邻居的品行,这会儿才发现隔壁住的居然是个爱偷窥的!既然你不请自来,不知礼数在先,本公子又何必惺惺作态假装欢迎的招待你?」 蓝筱悠现在不只想揍人,还想动手捅这人一刀了,自己在平县行走何曾受过这等鸟气,这家伙到底仗着什么敢对他这般嚣张狂妄?! 「我本是上门正式拜访的,可门房推托说你不在,我便作罢,往自家院子逛逛,却不小心跌落你这里,哪里偷窥什么,你可别误会。」他忍气说。 「逛院子能逛上树去,还能夸张的由树上落到本公子的院子里来?这可是咄咄怪事了,倘若不聪明就别学人家秃头顶,这样只会成为笑柄。」 这人说话半点缝不留,眼里插棒槌,直戳人痛处! 蓝筱悠气炸了,脸皮忍不住发颤。「这么着吧,不请自来算我冒犯,这厢摆桌赔罪,请沥公子今晚赏光到平县最大的酒楼『小南春』吃一顿怎么样?」他按下火气,坚忍为爹,爹交办的任务向来自己没有办不成的,非得探到这人的底不可! 「油!」沥诺冷冷的望着他,然后吐出这个字。 「油?」何意? 「本公子最讨厌的就是油腔滑调浮油之人,本公子崇尚精实,不想染油,这顿饭就免了吧!」 不赏脸就算了,打了嘴巴还吐唾沫蹬鼻子上脸的,蓝筱悠气得内伤,脸上笑容再也挂不住,拉下脸来,表情臭得薰人。「沥公子不来便罢,敦亲睦邻做不了,那咱们两家以后就互不打扰了。」这家伙不上道,自己也不是非结交不可。 「本公子正有此意,就这么办吧,请!」沥诺再次催人滚了。 蓝筱悠铁青了脸。「走就走!」转身要往大门去。 「等等,本公子方才不是说了,怎么来,怎么回,你这身衣服沾了地上的尘泥,这还想过厅踏廊,弄脏本公子的地方吗?」 他听了这话,整个人爆开了。很好很好,自己平日行事够嚣张,想不到今日遇到对手,这人比自己更王八蛋!「姓沥的,小爷记住你了!」 「记住最好,下次再私闯民宅,本公子就该报官了。」 「哈,报官?你难道不知小爷是谁?」 第三章 「即便你是平县县令之子,难道犯事就不必审?」这人显然清楚他的身分,但没因此有所顾忌。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当然得审,而且得秉公审,只不过,私闯民宅这等小罪,还用不着小爷的爹出面,小爷自己就能摆平。」他撑鼻瞪眼。 「喔?你这是在告诉本公子,审也是白审,本公子这是白干活?」 蓝筱悠笑着点点头,这家伙总算有点明白得罪他没好处的! 沥诺静默了片刻后,露出了教人骨头发冷的笑容。「不白干活的方式多得很,本公子自然是能将你送进大牢吃几天牢饭的,只是懒得费这心思在你这油小子身上,眼下你若再不走,本公子直接让人将你丢回自己院子去!」 「你敢——」 「阿志,动手!」 沥诺一喊,之前让他吃闭门羹的门房不知从哪个方向跑出来,卷起袖子真要将他抓起来往墙外丢。 蓝筱悠愕然,自己若真被丢回去,受伤事小,自尊心受损才是大事。「算算算了,我自己爬墙回去!」 然而难堪的来了,他下得来上不去,伸手构不上老松树藤,墙爬不上去,试了几次都狼狈地滑下来了。 某人看不下去蠢人的爬墙表演,最终还是让阿志将不速之客给丢回去了。 蓝筱悠姿势难看的躺在自家院子的地上,满身尘土,不远处路过的下人纷纷吃惊偷笑。 很好,自己算是和这姓沥的正式交恶了,哼,此仇不报非君子! 「你说这是隔壁蓝小子干的?」沥诺外出几日,回来后神情阴沉的瞧着自家原本洁净无尘的厅堂,此刻地上满是一道道的泥脚印。 阿志满脸气愤。「没错,今日一早隔壁县令家的蓝少爷带着官府的人过来,说是昨夜有人在官道被抢劫,劫匪逃躲到咱们这附近来,得逐户搜查,便带着人硬是闯进府里来,将咱们这弄得一团脏乱。」 「可搜到了劫匪?」 「哪来的劫匪,您瞧,这几天无雨,这满地的泥脚印分明是蓝少爷故意让人在脚底抹泥,借机闯进咱们宅子弄的。」 沥诺眼微微眯起。「这小子是来报复的?」 「可不是,这几日您不在府里,有所不知,蓝少爷闹出的事可不只这一件!」阿志越说越愤慨,那手在空中劈来劈去,似乎恨不得蓝筱悠就在眼前,自己能劈死他。 「这小子还做了什么?」 「他还——」阿志刚要再开口说出蓝筱悠的劣迹,就听见后院方向传来高昂的唱戏声。 「这怎么回事?」沥诺立刻蹙眉。 阿志表情更气愤了。「公子,小的要说的就是这个,蓝少爷在后院搭了高台,天天请人来唱戏,一唱整天不停歇,吵得小的一听到这声音就想吐!」 「这小子吃饱撑着了,走,本公子亲自去瞧瞧!」沥诺甩袖往后院去。 到了后院,果然看见围墙外隔壁的院子架了一座高台,有个女伶正在上头扯嗓高唱,那声音拔尖,唱得声嘶力竭,好不卖力。 「公子,那女的天天来唱,而且就对着咱们的方向唱,之前您不在就算了,如今您回来了,咱们可不能再姑息,是不是该找隔壁算帐去?」阿志忍无可忍地问。 「这小子做这么多无聊的事,不过是想激怒本公子,本公子何必随他起舞?让他去闹,没多久就会觉得自己蠢了。」沥诺虽不爽,但还是懒得理这小子,转身走了。 阿志见主子居然走了,马上心急的追上去。「公子,您不能不管啊,您会后悔的……」 阿志说的没错,夜里,某人真后悔了,那俊脸彻彻底底的黑了。 阿志捂着耳朵崩溃的赶过来对沥诺道:「您白天就该给他教训的,夜里他兴许就不敢又来了!」 隔壁正传来杀猪般的尖锐琴声,外加一堆鸦雀杂叫声,蓝小子正坐在后院朝着他们方向不遗余力的制造噪音。 「这小子每晚都这样干?」沥诺磨牙问。 「是的,每晚,不过现在这样更离谱,之前只是让鸟雀吵闹,今晚他自己出马了,这琴声简直是魔音穿脑!想来是蓝少爷不知您经常不在府上,这几日他闹成这样算是白闹了,今早闯进府来才知这事,当时就差点气晕了,之后便派人在咱们门口守着,得知您回来了,这才变本加厉。」 他听了啼笑皆非,这下可真见识到蓝小子的报复功力,不仅出钱出力还亲力亲为,一刻不放松,早晚的下工夫,不搞疯人绝不罢休。 「这附近可不是只住咱们两户人家,白天他吵闹就算了,夜里这样胡闹,没人抗议?」 「再怎么说他也是县令之子,左右邻居敢怒不敢言,哪敢多说什么。」 「这么吵就是县令夫妇自己也无法入睡吧,他们也能忍?」 「就是因为县令夫妇这几日到邻县去访友,只留蓝少爷一个,这混世魔王才大张旗鼓的闹出这么多事来的。」 问清楚这些事后,沥诺面色发沉。「县令夫妇何时回来?」 「听说还要三日才归。」 「那便是还得要三日这小子才会消停?」 「公子,小的忍不了三日啊,会聋的!您真不打算制止蓝少爷吗?」阿志哭丧着脸问。 「谁说本公子要忍的,你去报官。」 「这……可是,蓝少爷的爹便是平县的父母官,咱们报官有用吗?」 「没报怎知没用,你即刻去岳家一趟,找岳宁大人,请他处理此事。」他也已教这刺耳的魔音刺激得头痛欲裂了。 「岳……岳家?那岳家可是儒学世家,岳宁大人是常州太守,他的表妹是大名鼎鼎墨王的王妃,公子与他相识?」 「嗯,他是本公子的表舅舅,见着他只需说是本公子让你去的就成了。」 「呃……是。」平县归州官管,那岳太守正是蓝县令的顶头上司,若岳太守出面还怕治不住那平县小霸王吗?! 不过,他这也才知道,原来主子与岳太守是亲戚。主子身分神秘,确切什么出身连自己也不清楚,只晓得主子购得这宅子后,雇了他来看顾,但这宅子之前是京中某位大官的故宅,本要留做祖宅,绝不可能变卖,主子却有办法买下,且这宅子的每件家具摆饰都是由京中运来,件件精致昂贵,京中时不时送来珍馐美食,华服贵品供主子吃食与穿用,而自己平日并不见主子烦恼营生问题,可主子想花钱时,也从不用烦恼,只要写封信,不久就会有人送来银票了。 由此可见,主子应该很有来历,他猜想,肯定不出皇亲国戚之辈,因此这会儿得知岳太守是主子的表舅舅,他倒也不惊讶。只是,岳太守的表妹是墨王妃魏绾烟,主子唤岳太守表舅舅,该不会……主子真来自权倾天下的墨王府?! 还有,那岳大人年纪不大,约莫二十七、八,而主子也不过二十二、三,两人相差不了几岁,唤岳大人舅舅,这年纪与辈分感觉有点怪怪的?但话说回来,墨王皇文诺与其侄子皇粤,不也年纪相当辈分却差上一辈? 不纠结这事了,赶紧解决这蓝小霸王才要紧,不浪费时间,他直奔去岳府求救。 第四章 蓝筱悠在牢里关了三天后,灰头土脸的出来了,回到家还得面对老爹与老娘的一顿臭骂,尤其是爹,常州太守乃是管他生死的长官,自己竟将事情闹到他那边去,让爹丢尽老脸。 「你这小王八蛋,我让人多关你几天,你还回来做什么?!怎么就不死在牢里算了,省得祸害我前途!」蓝炯顺气极大骂。 「蓝炯顺,你这老东西说这什么鬼话,我儿子死在牢里,你就高兴了吗?他可是你的亲生儿子,还是独子,你敢诅咒他?!」何锦娘近四十岁的人,保养得宜,貌美如花,虽然也气儿子丢人,骂归骂,但骂到叫儿子去死,这就太过了,当场与丈夫翻脸。 蓝炯顺向来怕老婆,对自己儿子也是宠上天的,这不过是气过头一时骂了出来,骂完也是有些后悔的。「得得得,算我口误,但这小子也太蠢,我让他去查隔壁的底,结果没查到什么就算了,自己还闹了个丢人现眼,甚至与人家交恶,我蓝炯顺生出这等笨儿子能不气恼吗?」 蓝筱悠被骂得哑口无言,堂堂县令之子,成为阶下囚,自己这回是真是颜面无光了。「爹骂的是,儿子不成材,让那姓沥的给整了,不过您放心好了,那姓沥的彻底惹毛儿子,这口气儿子会讨回来的,他完蛋了——」 「完蛋的是你!人家岳太守是墨王妃的表兄,墨王妃什么人?是墨王的心头肉,谁不知墨王多宠这个失明王妃,对她的娘家人亦是多有提拔,尤其这个岳家,岳宁继承已故大儒岳明的名号,成为当代儒师,更因此成了常州太守,隔壁的能请得动岳宁出面办你这等小屁事,可见他也不是普通人,你想找他麻烦,你是瞎了眼了!」 蓝筱悠愣了愣,自己是被关了几天大牢,气傻了,倒没去想沥诺与岳太守的关系,岳宁为官清廉公正,又贵为太守,自己瞎闹的小事这人却亲自出马拿他,爹说的没错,沥诺不是简单人物。 「没错,儿子啊,这回娘和你爹外出,听见了一个消息,墨王认了一个义弟,此人是名大夫,正在为墨王妃治眼疾,天下皆知墨王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妻子,用尽方法找尽药理要治好王妃的眼睛,可惜多年来始终没有成效,这位义弟却是打包票定能治癒王妃,墨王大喜,因而对这义弟有求必应。」 「娘该不会是要告诉儿子,墨王的义弟即是隔壁的那家伙?」 「可不是,你爹打听到这消息,原本是急急忙忙要回来好好巴结人家,借着此人攀上墨王这棵大树,哪知这大好机会却教你搞砸了,难怪你爹会恼你,不过事已至此,恼你也没用了,这会儿你就别再给你爹添乱,安分些,别再惹事。」 「那也不对,墨王义弟不好好待在京城治疗墨王妃眼疾,跑到咱们这儿来做什么?娘会不会搞错了?」 「你娘没搞错,听说治疗墨王妃的药只有咱们平县才有,所以这人才会暂居于此。你这小子给我听好了,你爹我光一个岳太守就得罪不了,更何况墨王,你爹要是惹上这人物,十颗脑袋都不够砍,所以别怪我没警告你,你再敢给我闯祸,瞧我不剥了你的皮!」蓝炯顺严重警告。 蓝筱悠肩膀垮了,垂头丧气的说:「儿子知道了,这家伙背景雄厚,我哪还敢没长眼去招惹?爹放心吧,儿子会吞下这口恶气的,不过,那治癒墨王妃平县才有的药究竟是什么?」他好奇起这事。 「正是只有咱们平县紫南山才有的驼子草,这奇草是近百年才在紫南山出现的,得三年深根,四年出土,五年结珠,真正长成要花上十二年,这不打紧,这株草其貌不扬,不喜阳光,长在山涧缝里,极其难寻,墨王义弟就是来寻它的。」 「原来如此。」蓝筱悠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爹,儿子知道您一心想做京官,若能攀上墨王,那便能平步青云了,只如今儿子得罪了他的义弟,所以我打算将功赎罪,既然驼子草这般难寻又难长成,若儿子能弄到手,直接送到墨王手中,岂不就是大功一件,咱们还管那姓沥的做什么?」他盘算的说。 「你以为这容易吗?听说那墨王义弟找了个把月,连个影子也没瞧见,你想抢在他之前取得驼子草,这是作梦吧!」蓝炯顺直接泼他冷水。 「是啊,儿子,那紫南山高深险峻,你别好大喜功要去找什么药,你可是娘怀胎十月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宝贝儿子,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就算你爹因此做了京官,你娘我也不乐意!」 「没错,你以为爹为了前程可以牺牲儿子吗?你可是咱们蓝家独苗,你好好给我待在家里,哪里也别去,去跟墨王义弟赔罪的事爹会自己来,爹精通人情世故,就不信搞不定这个墨王义弟!」蓝炯顺也如此说,夫妻俩全要这个儿子安分一点,别给他们惹事就好。 「好吧……」蓝筱悠说不过两老,便低眉顺耳的应着,可那双古灵精怪的眉眼没安分过,转溜个不停。 姓沥的已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哪是爹娘几句警告就能消除怨气的,这驼子草自己志在必得,有了这个,瞧这姓沥的能不向他低头吗?! 「蓝小子,这会儿墨王义弟之事先搁一旁去,爹跟你说一声,这回到邻县去,爹顺道替你物色了一门亲事,是徐大富的嫡女,徐铮,听说性格宜室宜家,重点是徐家有座矿山,你若做了徐家女婿,将来保证金山银山吃喝不尽,咱们官贵商富,恰恰结成富贵人家!」蓝炯顺想起这事,高兴的告诉儿子。 「蓝炯顺,我不说过了,这叫官商勾结,你做官的咱们家怎能娶一个铜臭的商人之女做儿媳妇,这传出去闲话还能少吗?我不满意这门亲事,是不会同意的。」蓝筱悠还没说什么,何锦娘已站起来拍桌反对。 「欸,你这女人怎么回事?平日里你花我『勾结』来的钱比任何人都痛快,我这会儿给你找个钱矿,将来让你在那群姊妹淘面前钱花得更爽快,就不懂你为何要反对这桩婚事?」蓝炯顺不解的摇头问。 「我爱花钱可也不想找一个以为可以拿钱砸我,不敬公婆的媳妇!」 「这人都还没进门呢,你怎就说人家会拿钱砸你、不孝敬你,你这得的是什么毛病?」 「总……总之,儿子才二十,不急着娶妻,你要急,你去纳妾!」 「你说什么鬼话,我跟你有理说不清了。」 「说不清就别说了,咱们不娶!」 「你——」两人吵了起来。 「都别吵了,爹,我听人家说,子女是自己的前世情人,我是娘的小情人,娘这是吃醋了,不想儿子被别的女人抢了。得,娘,儿子答应你,你不中意的儿子绝不娶,要娶的铁定是能对你百依百顺、低声下气的,这样可好?别再跟爹吵了。」 蓝筱悠笑嘻嘻的搂住何锦娘后,又转向蓝炯顺道:「爹,你也真是的,急什么,那徐铮家里有钱又怎么样,凭儿子的相貌才情,就只能找个家里挖矿的吗?那是粗人,儿子想找的是像娘这样气质高贵,能吟诗作对的女子。」 第五章 「屁,你娘能吟诗作对才怪,我看你是认错娘了吧?」蓝炯顺忍不住讥讽回去。 「蓝炯顺,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这是嫌老娘不会吟诗作对是吧?老娘无才让你蒙羞,有种你就休了老娘,老娘这就回房去等你的休书!」何锦娘怒气冲冲的转身离去。 蓝炯顺这下才意识到自己惹毛妻子了,真怕了,吓得赶紧追上去。「我说夫人,我的好夫人,你这不是让我休妻,是你要休夫,千万别啊,为夫知错了,知错了还不行吗?你听我说,我没胆更没种休妻啊……」 蓝筱悠瞧着自己爹娘吵闹离去,原本脸上挂着的乖觉笑容渐渐淡去,最后变得有点深沉了。 【第二章 回到两百年前?!】 紫南山密林重重,入夜后天上没有星子,更见不到月亮,荒山野岭,鸟兽无踪,整个天地漆黑得像一个巨大黑洞。 蓝筱悠来此半个月了,说不后悔在这里受罪是骗人的,他在这鬼地方为了寻找驼子草,挨饿受冻免不了,到了晚上还得忍受这份恐怖的阴暗寒冷,但他为了出一口鸟气,还是咬紧牙根地告诉自己,不找到驼子草绝不回去! 不过今夜不知为何,山风飒飒,风声格外阴森吓人,林间似乎酝酿着什么令人躁动不安,他手攥着一把短刃,随时提防着可能会出现的意外,在这鬼地方谁也不知会突然蹦出什么来。 毫无预警地,天空巨响一声,一道雷劈了下来,活生生将他面前的三棵大树劈得四分五裂,还发出一股焦味。 蓝筱悠吓得忘了闪躲,教那飞散的木屑划伤了脸颊,等吃痛了才想到应该逃命,正要动作,冷不防另一道闪雷又劈下,这回像是专程朝他的方向而来,心头惊想自己就要如那三棵大树一样灰飞烟灭时,不知哪来的一股力量将他抛飞出去,摔出丈外躲开了那道雷击,救了他一条小命,而这一摔也让他痛得龇牙咧嘴,压根爬不起身来瞧瞧怎么回事。 「本公子就不懂了,为何每次见到你,总觉得你笨,这回连雷劈下来了都不会躲?做为失败的典型,你实在太成功了,赖着不起来莫非还想被烤成焦炭?」 这销魂嗓音很熟悉,蓝筱悠摔得极痛仍勉强抬眼望去—— 「怎么是你?!」他吃惊诧异的道,眼前的男子长袍广袖,姿态潇洒的站在面前,神情讥笑的俯视狼狈摔地的自己,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日夜诅咒想千刀万剐的家伙——沥诺!「方才是你用腰带将我甩出去的?」他咬牙问,看见地上有一截腰带,显然是这家伙甩出腰带将他抛远躲开雷击的。 「可不是,唉,这紫南山不是你这等笨蛋待的,天一亮就滚下山吧!」沥诺严肃的说。 「姓沥的,小爷有要你救吗?小爷就想享受被雷劈的滋味,要你多管闲事?还有,小爷下不下山关你屁事,小爷就想待在这山上,不食人间烟火,过过神仙瘾不行吗?」蓝筱悠火大的道。 「行,你想做火烤的神仙当然行,那就当本公子多事了,你留下慢慢享受找死的滋味吧!」沥诺冷然转身,多少有点后悔刚才未能狠下心来见死不救,其实应该让他被雷劈的。 蓝筱悠瞪着那张狂的背影,气得想冲过去砍他个三百刀时,一束微光突然由乌云密布的天空透出来,光束落在被雷火焚烧的几棵树根边,在一片烧焦中,有一株草随风摇曳,竟然未受半点损伤! 「驼子草!」蓝筱悠倏然惊喜低呼,这草的样子他翻来覆去的看着图样,熟得不能再熟,一眼便能认出来。 他这一呼令离去的沥诺回过身来,随着蓝筱悠的视线亦见到驼子草了! 沥诺快步要去摘下那株草,但蓝筱悠距离较近,在他赶到前,已先一步摘下驼子草,攥在手中。 「将驼子草交出来。」沥诺立即沉下脸要求道。 「这可是小爷费尽千辛万苦才得到的东西,凭什么交给你?!」蓝筱悠得意的道。 「那敢情是本公子误会了,以为你处心积虑找驼子草,是想将这东西献给本公子,好修复与本公子恶劣的关系?」 「沥公子怎么就这么『蕙质兰心』,晓得小爷的心思?小爷之前确实曾这么打算过,可惜沥公子嫌与鬼为邻,对小爷难有好脸色,小爷仔细想想,人都有自尊,哪好热脸再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你说是吧?」 「与鬼为邻确实恼人,可若知错能改,也非无药可救,尤其你若从此对『公德心』三个字有所体悟,那便还不算朽木难雕。」 「沥公子说的是,蓝筱悠受教了,可你怎不想自己是如何陷害邻人入狱的?这般过分,还奢望小爷能不计前嫌的替你找驼子草?」这家伙说话太招人恨,现在的情势本该是自己占上风的,可这家伙就有办法让自己萎了,蓝筱悠不住地咬牙切齿。 「你拿着驼子草也没用,交给本公子,本公子自然会给你好脸色。」 「我要你的好脸色干什么用,可以滋补养身吗?哼,小爷拿这株草直接去找墨王,献给他最是直接了当,何必让你拿小爷辛苦所得平白去邀功!」 「蓝筱悠,此处只有你我两人,凭体格本公子就是抢也能抢赢你!」沥诺目光轻视的瞧向他没几两肉的身子。 蓝筱悠脸颊不由绯红,两人身材有着明显差异,自己的干扁,又矮这家伙许多,真要动起手来,十之八九要吃亏。 「姓沥的,小爷不怕你,要抢尽管来抢,可你若敢动手,小爷立刻将这株草吞到肚子里去,来个鱼死网破,反正小爷既得不到,你也别想沾到好处!」 沥诺神情阴寒了,再无半丝笑容。「你以为献了草给墨王,就能治癒墨王妃的眼疾了?你这算盘少打了一颗,要治墨王妃的眼疾除了驼子草,还得有别的。」 「还得有什么别的?」蓝筱悠竖起了耳朵问。 「驼子草是药没错,但还需一味药引,你光拿这株草去邀功,还不至于让墨王夫妇对你感激涕零的。」 「你不会是要告诉小爷,小爷这受苦受难十多天拿到的玩意其实没用?」他愕然。 「并非没用,否则本公子又何必花时间寻它?只是相较这味药引,驼子草的取得容易多了。」 「驼子草已是罕见难寻,照你这么说,这味药引更难得到,这药引究竟是什么?」得知驼子草不够看,要讨好墨王夫妇没那么简单,他不甘的问。 「告诉你也无妨,横竖你也得不到,这药引便是出生纯阴之人的血。」 「纯阴之人的血……何谓纯阴之人?」他迷茫的问。 「阴时阴日阴月阴年出生之人,普天之下本公子只知一人是纯阴之人,而那人正是本人在下我,你与其拿这株草去找墨王夫妇邀功,不如乖乖交给本公子,待本公子治癒王妃,或许还能给你些好处,可若你执意要毁了这株草,那墨王多疼爱王妃天下皆知,他若知道你干了什么,这后果你得自理了。」 沥诺以为说出这番话后,这小子会青天霹雳,终于晓得自己打错算盘,认命地交出驼子草,哪里知道—— 第六章 「天意啊,天意!就这么巧!」蓝筱悠竟是低呼。 「巧什么?」 「我娘告诉过我,我出生时的八字也正是阴时阴日阴月阴年,小爷的血恰恰巧就是王妃所需。」他兴奋不已。 「你也是纯阴之人?!那不就是……」这会儿换沥诺吃惊了。 蓝筱悠眼神闪亮,彷佛已经看到爹前程万里,娘穿金戴银,自己荣华富贵了,高兴得跳起来,迳自哈哈大笑,并未注意到沥诺异样的表情。 「真是天助我也,小爷有了这株驼子草,自己的血又是珍贵的药引,到了墨王夫妇那里,我蓝家不是要鸡犬升天了吗?」他将手里的驼子草捏得更紧了。「沥公子,这下可真不好意思了,原来小爷药草药引都有了,你呢,还是靠边闪去吧!」 沥诺愣了愣之后,神色略有变化,竟是教人看不透了。「你就这样报答救命恩人?」他似笑非笑的道。 「小爷以为方才说得很清楚了,小爷没要你救,是你多事,小爷可不认为你是救命恩人!」蓝筱悠没心没肺的说。 「好,很好,蓝筱悠,你这是自掘坟墓了。」沥诺跨步朝他走近。 蓝筱悠怕到手的宝贝让人抢去,转身就跑,边跑还边能听见身后姓沥的喊着—— 「今日这里有异象,危险,别跑!」 他拿着驼子草嗤笑,这异象不就是雷劈吗?雷固然危险,但姓沥的家伙比雷还雷人,傻瓜才留下等着他抢走宝贝。 跑出被雷击火烧的林子后,发现没了火光照耀,四周变回漆黑,蓝筱悠只能凭感觉跑,有洞就钻,有缝就挤,就这样跌跌撞撞的跑了一阵后,忽然脚下一空,整个人颠倒过来,不知坠进了何处…… 一连在紫南山这鬼地方餐风露宿待了十多天,又经过昨夜没命的奔跑,蓝筱悠累死了,不愿睁开眼睛,想再睡一会儿,但怎么觉得身子湿湿冷冷的,耳边还不断听见水流声以及野兽的吼声,这是怎么回事? 不得已睁开沉重的眼皮,瞬间心惊胆跳起来,原来自己半边身子在河边沉浮,另半边浸在水里,眼看就要让水流冲走了,而这不打紧,最让自己魂飞魄散的是岸边有两头虎视眈眈的老虎,正不断张牙舞爪想将他吞下肚。 他紧张不已,身子稍动立刻往水里沉下去,吃了一大口水,赶紧抱住河边的大石子,仰着脖子让自己浮出水面,可那两头饥饿的老虎已龇牙咧嘴的围上来,他此刻处境极惨,下水淹死,上岸被老虎咬死,这下他可以确定一件事——老天决心要灭他了! 老虎越看他越心痒难耐,想饱食一顿,其中一头已扑了几次上来未果,他这是走了什么霉运,眼看自己如果不选择淹死就准备被老虎吞下肚,不禁悲摧地比较,被老虎咬死太过悲壮,淹死至少还有全屍,好吧,那就留全屍吧,至少爹娘还找得到屍首替他安葬。 心一横,闭上眼,让身子往水里沉。 可老虎哪肯放过到嘴的美食,跟着扑进水里往他后背咬,他命大没被咬到肩头,咬到了后领,另一头虎也下水了,张开利牙想一口吞下他的头颅,他撑大了双目等着撕心裂肺的疼痛袭来,冷不防,耳边听见「嘶」一声,一股力道竟把他拉出水面。 他在半空像乌龟一样拼命划动手脚,姿势难看的挣扎了几下后飞上岸,心想岸上碎石多,这一摔不疼死才怪,心底正一阵哀号时,自己被人拽进怀里,后背紧贴着一个人,他回首去瞧是谁救了自己,这当场脸又是一阵绿油油。 「怎么又是你?!」他愕问。 沥诺满脸不耐。「不想见到本太子?那就再送你回河里或虎口如何?」 「呃……我不是这意思……」 蓝筱悠注意到姓沥的带着一票人,这群人衣饰打扮奇特,长发束于颈肩,不似晏金人将头发高束于顶,他们身上佩剑,河边老虎已冲上岸,这些人正在杀虎,不一会儿工夫,两头老虎软绵绵的倒下了。 「厉害啊……」方才还勇猛无比的老虎转眼间瘫了,蓝筱悠瞧得目瞪口呆。 「本太子的人,杀两头虎不算什么。」沥诺自负的说。 「那是虎不是猫,怎会不算什么——等等,你刚说什么,好大的胆子,敢称自己是太子?」晏金王朝的太子自己虽没见过,但众所皆知太子长相普通,并不出色,而沥诺这张脸孔彷佛美玉雕琢而成,根本不可能是太子,敢假称太子难道不怕被杀头? 「大胆的是你,敢说太子殿下是假!」沥诺的人杀完虎听见他的话,怒斥道。 「你们也唤他太子?他哪是什么太子,我打听过了,他充其量就是墨王的义弟——」 「你还敢继续放肆!殿下,请容卑职取下他的脑袋。」这说话请示沥诺的人叫拜敦。 「罢了,这人刚落水,脑子浸水了,本太子不同他计较,下回他若再无礼,你将他五马分屍便罢。」 五马分屍?!蓝筱悠瞪突了眼珠子,真正脑袋浸水的到底是谁啊?敢情这群人玩真的,真玩起太子与亲卫的游戏?「你们——」 「你若不想被丢回去喂虎就闭嘴,否则本太子也不想保你了。」沥诺低喝。这里可不只那两只死虎而已。 蓝筱悠傻眼,人生啊,真的有什么都好就是别有病,这脑袋有病,当真难治,自己不好与病人较真,就是可惜了这姓沥的这般风神俊朗的好样貌,原来是个重病患。 「行,闭嘴,我闭嘴。」好汉不吃眼前亏,为求活命,闭嘴就是。 「走了。」沥诺抱着他转身要走。 「去哪?」他赶紧问仔细。 「带你去宰了。」沥诺没好气的回道。 「啊!别杀我,放我下来!」蓝筱悠吃惊地大喊大叫起来,急着挣脱他的双臂。 「别动,再动本太子现在就宰了你!」 他脸僵身硬,欲哭无泪,自己逃过虎口水淹,但落入这家伙手里,恐怕也没好多少,同样死路一条。 「姓沥的,咱们有话好好说,你要驼子草,我给你便是,喏,我不跟你斗气了,你拿去医治墨王妃的眼睛吧!」他往自己怀里摸,跌落昏厥前,自己将驼子草塞进衣襟,这会儿为保命,已经顾不得再与这家伙争什么了,还是乖乖交出东西为好。 所幸驼子草经过水泡后没烂,虽有些萎但还青绿着。 沥诺二话不说的收下驼子草,但依然抱着他没放下,且抱他的姿势很怪异,是由后头抱着,自己的背死死贴在沥诺的胸膛上。 「你还不放开我?」两个大男人抱成这样,这姿势委实难看,蓝筱悠恼怒的问。 「本太子有说拿了驼子草就放开你?」沥诺眼中浮出一丝笑意说。 「你、你无赖吗你?!」他没想到这家伙是个无耻的! 「大胆,敢骂殿下无赖,你找死!」拜敦再度变脸。 蓝筱悠马上想起「五马分屍」四个字,登时用力闭上嘴,手指顺道夹住嘴唇,表明不会再犯,这群人爱怎地就怎地,自己听话便是,只能之后再想办法逃了。 第七章 见他终于安静,沥诺抱着他上马,可蓝筱悠明显的感受到这家伙动作僵硬,十分嫌恶自己,就不懂,若这么讨厌他,何必与他共骑一马,把他丢给他的属下不就得了,可这家伙偏坚持让他贴着,也不想想这画面好看吗?恐怕在自己属下面前也没什么体统了吧? 就这么不满的哼唧着,这家伙已带着他奔驰下山了,待蓝筱悠回过神来,朝四周街道与景物望去,不禁有些茫茫然,眼前所见完全不是晏金风貌,街上行人的穿着也并非是自己熟悉的百姓装束,这里理当是紫南山下,自己之前经过时分明不是这个样子,这会儿恍然不知身在何处了。 沥诺的马一路向前奔驰,带着他越过街道,不知骑了多久,来到一道护城河,进了城内,直奔巍峨的皇宫,而这皇宫的建筑形式绝不是晏金的皇宫,难不成,自己昏去不只一夜,而是至少一个月,才有可能被送离晏金,到不知何处的国家去? 进宫后,沥诺将他带到一处宏伟的宫殿前才放慢速度,不会吧,难道这家伙真是某国太子? 他抓抓头,头脑发胀了,也吓出一身冷汗。 不久马终于停住了,沥诺抱着他跃下马,虽说自己身高不及他,但好歹也是个大男人,教人这样拎抱着实在够羞耻的了,但他还来不及尴尬,就已经被丢进一池水里了。 「你做什么?」蓝筱悠没料到会被丢进水里,仓皇间喝了几口水后,发现这水不深,自己一蹬就能站起身,水只到胸口而已,淹不死人的,这才镇定下来,但依然感到气愤,指着面前的家伙怒问。 「你太脏了,让你洗洗。」沥诺一脸嫌弃地说。 「洗洗?这里是浴池?!」他瞧瞧四周,果然是座由玉石打造得美轮美奂的浴池。 「哼,今天便宜你了,本太子专属玉清浴池就供你糟蹋一下。」 「玉清浴池……你专用的……」他瞧这浴池水气袅袅,忽地感受到一股暧昧的氛围,这伙带他来此莫非有断袖之癖……他赶紧抱紧自己浸泡得湿漉漉的身子。「我落入你手中再怎么不堪也还没到任你宰割的地步,你若有点羞耻心,就不该带我来此。」他惊恐痛陈。 沥诺冷冷瞥他,「蓝筱悠,你可掂量过自己几两重,就凭你那平板无肉的身材,即便本太子好男风,也不会看上你。」 蓝筱悠手指往自己身上捏了捏,还真没几两肉,就男人而言,的确毫无看头,但这家伙真十足晓得如何羞辱人!「既然如此,小爷就不辜负你的好意了,借你这池水洗洗身子,若方便还是快滚吧!」他咬牙切齿的说。 沥诺仍是那副轻蔑的神情,不过这回倒走得干脆,转身就离开了。 然而沥诺一走,一群姿容曼妙的宫娥却走了进来,先朝池水里洒下花瓣,接着捧衣端盆的要伺候他洗澡。 蓝筱悠大惊失色。「小爷沐浴不习惯旁人有人,你们全下去吧!」他慌张的说。 「奴婢们奉命替您沐浴更衣,不得违命的,还请您配合。」宫娥们已经上前要脱他的衣服了。 他吓得连忙打开门朝着刚走不远的沥诺大喊,「沥大公子,不,沥大太子,救命啊!快让这群女人滚!」 因为声音太过于惊慌失措,且嗓音响彻云霄,几乎整个东宫都能听见,沥诺脸皮微微抽动。「不知好歹!」 「是是是,我不知好歹,无福消受,拜托拜托了。」他双手合十道。 那惊恐的模样还真是装不了的,沥诺嘴角微微翘起,那深不可测的眼眸这回不隐藏,写着「故意」两字。「好吧,你们全退下吧!」小玩了一下他,沥诺终于点头让宫娥们退下了。 蓝筱悠明知自己被戏弄了,但气也没用,那群宫娥消失后,他火速将门用力阖上,屏着息靠在门板上听外头的动静,发现完全没声响了才放下心。 他气愤的瘫坐地上,想这姓沥的真是整人,就别给他逃出去,找到机会自己不会放过他的,必会整回来。 正恨恨磨牙时,瞧见一座大铜镜照着自己,镜中的人头发散乱打结,满面尘泥,浑身脏兮兮,模样惨不忍睹,糟透了。 这才想起自从去了紫南山找驼子草后,至今没好好洗过澡,浑身酸臭不说,之前又浸水又差点被虎咬的,不只难看还狼狈,是该洗一洗了。 瞧了那一池洒了花瓣、花香扑鼻的水池,还真渴望洗香香后恢复玉树临风之貌。 反正已四下无人,何不就洗个舒适的澡,起身脱衣服却摸到后背一阵光溜,他脸色瞬间一变,想起受老虎攻击时,自己从水里被拉起,听到衣物撕裂声,八成是老虎咬住他的后领,撕下一大片衣服,外衣被撕开就露出自己缠胸的白绫…… 猛地再想到一路上沥诺坚持让自己的背贴着他,莫不是看见了这个,替自己遮掩……完了,这家伙晓得自己是…… 女子! 蓝筱悠煞白了脸孔。 守了二十年的秘密居然一夕崩塌! 她神情紧张,澡也不洗了,随意拿了件宫娥留下的袍子裹上,夺门而出,此地不宜久留,说逃就逃! 但她门一开愕然发现那群宫娥竟没走,而且彷佛知道她会跑,故意安静地守在外头,见她开门马上一拥而上。 「太子殿下说您不爱干净,定不想沐浴,一会儿就会衣衫不整的跑出来,果然教殿下说中了,来来来,还是让奴婢等好生伺候您洗漱吧,姊妹们,抓牢她了。」 蓝筱悠在错愕下被拖回浴池,门再度被阖上,这回不管她怎么鸡猫子鬼叫,仍教人剥个精光,从头到脚的被彻底洗刷过一回。 一个时辰后,她被塞进女装里,两眼失神的坐在不知哪个宫哪个殿哪张床上,思绪陷在方才被蹂躏的惨况里,迟迟回不了神。 「姑娘,您可真是个美人啊,女扮男装太可惜了,若是做回女儿身,保证除了皇后娘娘外,会是咱们沥渊王朝后宫最美的女子了。」一名正在替她将湿发擦干的圆脸宫娥称赞道。 最美女子?!她猛烈一个激灵。「放屁,小爷要当男人不做女人,你少给我——等等,沥渊王朝?有这个国家吗?我怎么没听过?」她拉回神智后,本想拍案大骂,表明她「男人」的立场,忽然意识到当今天下似乎没有沥渊这个国家。 自己好歹是县令之子,自幼也是被逼着读了不少天下地理以及诸国国情民风的书籍,知晓晏金周遭有五国,可五国中并没有宫娥说的这个沥渊王朝。 宫娥们露出吃惊诧异的表情,「身为沥渊子民,姑娘竟不知咱们沥渊王朝?」 「谁说小爷……谁说我是沥渊子民,我朝陛下是晏金皇帝,与你说的沥渊何干?」她本想摆出爷们的嚣张劲,可想起自己穿着女装,有种不男不女、不伦不类之感,便作罢了。 「晏金?这是哪里?咱们怎么都没听过?」 「孤陋寡闻,晏金可是天底下民生最富裕的国家,更是五湖四海中最大的王朝,你们沥渊算哪根葱哪根蒜,我才连听都没听过。」 第八章 「姑娘到底在说什么,自从十年前咱们皇上推翻大业暴君,建立沥渊王朝后,这五湖四海的小国就全臣服在皇上脚下,放眼这天下,就数咱们沥渊最是强大,您说咱们是葱蒜未免太污辱人,这话若教人听见禀报太子殿下去,殿下会抽您鞭子的。」 蓝筱悠越听越不对劲,脑子里搜索了一下,宫娥提到大业王朝,她记得史书记载,舒裕篡位取得天下,但因施行暴政,在位仅几年即被推翻,而推翻者是谁,史书记载含糊,语焉不详,且所建立的新国家也国祚不长…… 难不成,这个国家即是沥渊王朝? 啊,这也不对,这可是两百年前的事,自己身在晏金王朝,如何来到两百年后? 还有那沥诺,分明是自己在常州平县的邻居,两人之前还在紫南山上争夺过驼子草,沥诺是墨王夫妇的义弟,还听说是常州岳太守的亲戚,怎么可能是沥渊王朝的太子? 这岂不是太过匪夷所思? 她全身发凉,双掌沁汗,完了完了,自己八成疯了,完了完了,自己铁定有病,完了完了,自己真真作死了! 「哎呀,菱菱,听说姑娘是太子殿下由洛洛山带回来的,她可能是长期待在深山里抓兔子,不晓得外头的事,所以才不知咱们沥渊王朝。」另一名宫娥听似替她说话,其实是嘲笑她孤陋寡闻。 这要在平时,她爷气十足,哪容人轻蔑,必是要翻脸的,可这时哪有心思管是不是教人讥笑了。 她思绪如万马奔腾,此刻该做的事就是找到沥诺问明白自己到底在哪里? 她倏然起身,肃着脸问那被唤作菱菱的宫娥,「你们太子殿下在何处?我要见他。」 「殿下这时间该在风华殿与太子妃就寝……啊,姑娘,您不知风华殿在何处,不可在东宫乱闯啊!」 菱菱见她竟然心急火燎般的冲出去,一群宫娥立刻紧张的追上去了。 「姑娘,这里是东宫,没有太子殿下召见,不能擅自去见殿下的,惹怒殿下是会被杀头的!」菱菱追上后提醒道。 「我又不是沥渊的子民,那沥诺是你们的太子,不是我的,他凭什么砍我的头?姓沥的,你给我出来,是你带我来的,就要把我带回去,我不要待在这鬼地方!」找不到风华殿,蓝筱悠索性放声大喊,看能不能将人喊出来。 一群人劝不住她,无命令也无法领她去风华殿,个个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任她胡闹,这位姑娘是太子殿下亲自带回宫的,没得殿下命令,谁也不敢动她。 蓝筱悠也看出这群人不敢伤她,便更加明目张胆的横冲直撞的找人,可找了半个时辰,腿也跑酸了,正以为没办法了,没想到老天有眼,居然教她看见一块匾额挂在一处殿门口,上面写着「风华殿」三个字。 她二话不说,直闯进去,可说也奇怪,居然没有人守卫,让她毫无阻碍的一路由前殿冲到后殿,她内心忍不住嗤了一声,什么东宫,护卫这般松散,还不如我常州平县的县令官邸,若沥渊王朝都是由这般懒散货护国,就不奇怪为何国祚会短了。 再往前去就该是寝殿了,她犹豫了一下,毕竟来到人家的地盘,是不是该客气点,万一真得罪了那姓沥的,会不会自找苦头吃? 本来想缩脚的,但又一想,自己由两百年后莫名其妙来到两百年前的沥渊王朝,先前早将沥诺得罪个透,若回不去,横竖日子也无法过的,既然如此,自己也不必卑躬屈膝、低声下气了,就要他给个交代。 脚一踢,她踢开寝门,道:「沥公子,蓝筱悠求见!」喊完,抬眼朝已被踢得大开的门内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对男女躺在床上,风华标致的女子半裸着趴在男子身上,那画面旖旎养眼得很,只不过女子在发现有人闯入后,媚态一散,神色骤变,露出错愕的表情。 「你是何人,竟敢闯入?」床上的女子回神后拉紧半敞的衣襟,气愤恼怒的斥问。 床上女子想必就是沥诺的太子妃,风华殿的主人。打断人家夫妻办事,是自己不对,她也是懂得抱歉害臊的人。「对不住了,事情紧急,稍有些打断,还请见谅,敢问能否商借您的夫君一刻钟,待我问上几个问题就立马将人交回,让两位继续行夫妻之礼。」她尽可能客气的说话。 太子妃周婕婵勃然大怒。「哪里冒出来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来人,还不进来将这女人给本宫拿下,带出去重责五十大板!」喊完,但半天见没人出现拿人,周婕婵不禁愣了愣,守在风华殿的宫人少说数十个,此刻怎唤不来半个人? 忽然发觉身边的男人不仅未跟她一样动怒,一双平日让人捉摸不定的眼,竟紧盯着进来的女子,眼底有着她从不曾见过的惊艳……她蓦然心惊且怒火中烧起来。 蓝筱悠同样也注意到沥诺那奇怪的目光,脸蛋悄然热起来,晓得他为什么这么看她,自己可说这是第一次在人前以女装示人,她不自在的拉了拉衣裙,撇了撇嘴,别过脸去不去留意他的眼神有多令人尴尬。 「殿下离宫多日,听说回来时由洛洛山带回一名女子,莫非就是此人?」 周婕婵能坐上这太子妃子之位,也不是省油的灯,立即想起自己得到的消息,同时也有几分明白过来,为何自己唤不到人进来拿人,今日太子被迫来到这风华殿,心有不甘,是故意放人进来破坏的! 而她本以为他带回的只是个荒山野岭里的粗俗姑娘,自己根本没放在眼底,没想到这深山村姑不仅容貌出色,还敢如野猴般撒野到她这里来! 「就是她,这人姓蓝,名筱悠,会暂时待在东宫一段时间,不过她没什么规矩,还盼太子妃多包容。」沥诺说。 「妾身明白了,既是殿下的客人,妾身会照拂的,可这会儿妾身衣衫不整,不便见人,能否让她先出去?」周婕婵忍怒的说,他方才的话已摆明护她,自己若坚持再叫人进来拿人,便是与他闹上了,今日这日子自己怎么也不能与他动气,只能勉强笑着道。 沥诺这才瞧向蓝筱悠,开口道:「蓝筱悠,谁许你闯入的,还不滚出去!」 「要撵我可以,拜托撵远点,将我撵回晏金去!」蓝筱悠瞪着他说。不是她厚脸皮不走,而是事情没搞清楚不能走! 他眯起俊眸,「滚!」 她急了。「别说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要回家,你若想好好与女人滚床,就快快告诉我怎么回事,让我能顺利回家!」说到后头她已是急到用吼的了。 「放肆!」周婕蝉吃惊她竟敢对太子无礼,正要继续斥她几句,沥诺已不紧不慢道—— 「蓝筱悠,你果真是沉不住气的性子,就等不到明天早上再来找本太子问吗?」 周婕婵听他这口气不惊不怒,没半点火气,当场拧起了柳眉。 「打断你夫妻恩爱是我不识相,但你若是我现在的处境,你能耐得住吗?我这会儿是五雷轰顶、青天霹雳啊!算我求你了,快给我个答案,不然你再怎么欲火焚身,今夜我也赖着不会走的!」她向来不要脸,耍赖就是她的长处。 第九章 他翻起了白眼,然而这个动作更教周婕婵惊愕,他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是正经八百,喜也淡漠,怒也淡漠,表情通常只有一个,就是面无表情,可今天居然让她见到不属于太子身分该有的表情! 「好吧,若再让你闹下去,那可不得安宁了,你随本太子回东华殿说清楚吧!」他起身要走。 周婕婵心惊,连忙拉住人。「殿下,自三个月前大婚后,您便远行,这才回来而已,今夜算是咱们的初夜,您、您怎能就这么离去?」 他闻言回头看她,脸上挂着不怎么诚恳的歉意。「你也瞧见了,这女人无法无天,刁蛮得很,本太子若不先教教她规矩,如何能顺利与你圆房。放心吧,待本太子处置完她便回你这儿了。」 她担心他一旦踏出风华殿,今夜便不会再回来,更意外一个山野姑娘能轻易就带走他,而这哪里能够? 「太子若真有话对这女子说,不妨在妾身这里说,何必离开?」她留下他,也想借机得知这村姑急着要问的是什么事? 「太子妃当是连让本太子离开一会儿都不肯?」他脸色有些沉了,像是不太高兴。 「不是……妾身只是……舍不得再与您分开……」见他不悦,周婕婵马上心慌的解释。 他神色稍缓。「太子妃莫急,本太子去去就回,不会耽搁太久的,你在这里等便是。」说着人已下床,披上外袍要走了。 她扑上前去抱住他的腿,说什么也不甘心让他就这么离去,美丽的脸上已梨花带雨。「殿下,妾身已等了您三个月,您忍心让妾身再等下去吗?呜呜……」 他脸色青了青,腿抽了几次抽不出来,让她抱得死紧。 一旁的蓝筱悠摇头,这家伙也够狠的,刚成亲就走人,哪个新娘子可以忍受丈夫新婚就失踪的,而且一走三个月,难怪人家见他回来,立马巴着不肯放。 不过这事也情有可原,他失踪的这三个月正是待在晏金找驼子草医治墨王妃,办的也是正事。 但她也不笨,由他对这女人的态度看出了点端倪,自己之所以能毫无阻拦的进到寝殿,分明是这家伙故意放行,理由八成是不想与这女人滚床,想借她之力逃出生天。这家伙与她有仇,她委实不想帮他摆脱这女人,可偏偏自己此刻只能供他利用,谁教唯有他才晓得她为何出现在此。 只得心横了横,拿起桌上的水壶用力往地上掼下。「太子殿下走不走,不走我死给你看!」所谓一哭二闹三上吊,他老婆只是哭闹,自己直接上吊了,瞧谁狠! 周婕婵傻眼,这女人当着她的面敢说这种找死的话?!「放肆,本宫是开国功臣靖王之女,而你竟敢狂妄无知至风华殿闹事,你想死本宫能成全!」 原来是功臣之后,这蓝筱悠就不难理解姓沥的为何明明不想与这女人待在一处,却还是得耐着性子应付。 可这女人吓唬不了自己的,自己出自官宦之家,爹那奸险的性格自己观摩了不少,最懂仗势而为的道理,试问在这东宫里,有谁大过太子,既然是沥诺让她进来闹的,那便会想办法保住她,自己怕什么? 「太子妃想成全我,让我早死早超生,那也得问问太子舍得我死吗?毕竟……太子在洛洛山时,可是说了许多甜言蜜语,令我心动难忘,这才肯随他下山的,如今下了山来到宫里,太子妃却要问罪于我,殿下肯吗?」说完,她朝沥诺飞去一个妩媚的眼波,还胆大包天的伸手摸上他的脸颊,食指挑逗的停留在他的薄唇上。 沥诺只瞧着她的动作,眼底是一潭暗潮涌动的深水。 「你可真敢!」他在她耳边轻声道。 她一双桃花眼上挑,眸光流转。「怎么,怪我轻薄?那你便留下与她温存,我愿意等到明天早上再来如何?」她有恃无恐地说,是谁比较巴不得离开这里啊? 他眼中闪过一抹幽冷。「蓝筱悠,你可得对今日的言行付出代价才行。」 她闻言轻颤了一下,这人就是有个毛病,说话总能让人发毛,灭人气焰。「我好心帮你,你看不出来吗?这还磨蹭什么,还不快趁机带我走。」 两人间火光四射,偏偏周婕婵只看到两人交头接耳、情话绵绵的样子,醋得都快吐血了。 「今日是本太子与太子妃的初夜,你本不该来闹的,念在你是打翻醋桶子的分上,本太子就不与你计较了,而太子妃也是明理大度之人,不会因此为难你的,太子妃说是不?」他隐下波澜,面上平静的问向周婕婵,但根本不等她回答,又道:「太子妃先好生休息,本太子稍后便归。」话毕牵过蓝筱悠的手便走出风华殿。 周婕婵怒不可遏,却又拦不了人,只得在他身后怒道:「殿下别忘了那东西还在妾身手中,天亮前您定要回来!」 沥诺身子一僵,脸上带上一层薄寒,稍顿一下后才再拉着蓝筱悠消失在风华殿。 【第三章 装相好醋太子妃】 东华殿内,沥诺不疾不徐的端茶闻香品茗,一派悠闲。 而穿着女子装束的蓝筱悠正迈开脚来回的蹄步,她心急如焚啊。「你给我说清楚讲明白,我人本来好端端的在晏金,前一刻还在紫南山上奔跑,不过不知摔到了哪里醒过来,就来到两百年前的这里,而你居然是这里的太子,这事情有没有这么离谱荒唐?还是你干脆告诉我,我这是在作梦!」 「你不是在作梦,这是事实。」他打碎她作梦之说。 她浑身一颤后,踱步的步伐越发大了,他扬眉的一着。 「给我答案,给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的答案!」 「本太子给不了你答案,因为照理你不该出现在这里。」他告诉她。 「是嘛是嘛,照理我不该在这里,可我偏来了,而你不该出现在两百年后的晏金,但你也去了,我只问,你怎么来怎么去的?快告诉我,让我回家!」 他没回答她,只一个劲的盯着她,因为她嫌裙摆妨碍踱步,正粗鲁的捞起裙摆,露出了一截白暂滑嫩的小腿…… 听不到答案,她激动的冲上前去,揪着他的衣襟。「姓沥的,过去我得罪你是我不对,我这回认认真真的向你认错,我在晏金还有爹娘,我可是他俩的独苗,我若消失,两老不急疯了才怪,而你一定知道回去的方法,求你告诉我吧!」 明明是求人,可她这动作倒像流氓押人。 「本太子比你还希望你回去,否则就让你在洛洛山自生自灭得了……啧,你这个……」 他话说到一半,似乎教什么给搞得忍无可忍的顿下了。 「怎么不说了?我怎么了?」她猴急的以为他要说什么,急着听下去。 「你身为女子,就不能斯文些?」他受不了的道。 她一愣,「女子?」反应过来他的话后,她梗着脖子吼道:「什么女子,小爷就是个男人,一个爷们这样够斯文了。」 他凉目讪笑道:「爷们?嗯?」 「废话,老子二十年来一直都是爷们!」她吼得很大声,眼角却发现自己撩高裙摆不小心露出了光滑无毛的腿,手一抖,赶紧放下裙摆,盖住自己的细腿,一张脸不由自主地涨红了。 第十章 「你的意思是,你同本太子一样都是爷们?」他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暗笑了。 「嗯……当然。」只是想到方才自己的两条白暂玉腿让他白看了去,她底气稍嫌不足了。 「你可知自己与本太子的差别在哪?」他缓缓地端起茶杯,低头轻抿了一口。 「何来差别?」她马上撑鼻挺胸问。 「若是爷们,验明正身可敢?」他放下手中的茶碗问。 「什么敢不敢,验明正身而已,那就验——姓沥的,你吃我豆腐!」她横眉怒目。 「既是男人,坦诚相见,验明正身,算什么吃豆腐?除非你不是爷们。」 「这……这……」她张口结舌了。 他笑看她词穷强辩不下去,被逼急了终有些女儿娇态的跺脚了,半晌后,她才哑着嗓子道—— 「我蓝家祖上有言,家产传男不传女,我爹是独子,没其它兄弟,只有一个旁支表弟,娘怀我前已落掉三胎,身子大亏,本绝了心思以为生子无望,不想竟又怀上我,爹满怀希望可以生下男子,可谁知我偏生是女儿,娘不忍爹失望,让家产落入旁支手中,又怕爹借此另娶妾室,抢她正室夫人的位置,便谎称我是男孩,这一瞒二十年没被拆穿过,不想却在你面前露了馅。」她泄气的说出自己会扮男儿的始末。 「你爹蓝炯顺贪财本太子是有所耳闻的,所幸他虽贪倒也无大恶,而你娘为了保住你爹家产,守住正妻的地位,将你当成男子教养,虽然自私也是情有可原,只是你自己扮男儿久了,也当自己是真男儿?」 「你别想嘲笑我,你若不拆穿我,我可以当一辈子的男儿也无所谓的。」她绷着脸说。 「你就不想嫁人了?」他好奇的问。 「嫁人有什么好?当个女人成天要被绑在家里,连在路边与人喝酒划洒拳都不方便,就更不用说三不五时逛逛青楼调解身心了。」 听了她这话,他有些笑不出来了,眼前的人果然女儿身男儿心啊!「你这样的女人不嫁也是好的,因为嫁了人也是嫁祸于人!」他忍不住说。 「我嫁不嫁人关你何事?当时要不是那该死的老虎咬破我的衣服,你又怎么会知道我是女儿身,让你有机会在这边批评我!」她恼羞成怒。 「其实本太子并非因为那头老虎才知晓你是女儿身的,早在紫南山时,你便告诉本太子了。」 她讶然反问:「在紫南山时我何时告诉过你自己是女子的?」 「有,你忘记了吗?你说自己是纯阴之人。」 「这有什么,你不也说自己是纯阴之人?难道你也是女人?」她挑眉。 他嘴角含起狡黠的笑。「男属阳,女属阴,本太子是真正的男人,只能是阳体,如何纯阴?」他提醒她。 「啊?你……你为了骗取我的驼子草,说自己是纯阴之人是诓我的?」她想明白他说的话后,生起气来,自己怎么就没想到男阳女阴,这还自己露馅了,她后悔不已。 「本太子是诓你,是你太笨了。」想自己当时听她说是纯阴之人时,着实暗讶了一番,这人的言行与男子无异,难怪无人质疑她的性别,自己若不是亲眼见到她光滑的美背以及缠胸的白布,也会将她当成男子对待的。 「是你太卑鄙,就是一个龌龊的混蛋,连这么阴险的诓骗招数都使出来!」 「你这女人冲动起来什么都不顾,也不想想你在谁的地盘上,将本太子骂得这么难听,还想在这里混下去吗?」他笑问她,没因此动怒。 「我不在这儿混的,我习惯混两百年后,你到底能不能送我回去?」她忍下被戏弄的怒气,恳求的问,此刻没有什么比回家更重要的了。 「老实说,本太子没有能力送你回去。」他这时才正色起来道。 「你没有,那谁有?」她失望之余追问道。 「本太子的师父或许有。」 「师父?你有师父?你师父有能耐送我回去?」有了回去的希望,她连环追问。 「本太子自幼拜他为师,他能洞悉天机,是半个神仙人物。」 「那他老人家此刻人在哪里?能否让我见见他,请他帮忙安排我回去!」她大喜,又得了希望,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唉,你运气实在不好,本太子这趟由晏金回来后,刚才得知师父又远行去了,他此刻人不在京中。」 「远行去了?」她愕然。「那……可知什么时候回来?」她再次萎了。 「他老人家的行踪从来无人能过问,也许明日即归,也许两、三年后才回来。」 「什么?!他若真的两、三年才回来,我岂不就得在这里待上两、三年等他?不成不成,我爹娘还等着我回去,若拖这么久,两老会当我死了。」 「那也没办法,你只能等他老人家回来,才有机会离开。」他两手一摊。 「不,你不是他徒弟吗?难道没学点来去的皮毛?」她欲哭无泪的问。 「本太子与师父学的是静心之术,戒急戒躁还戒麻烦。」他冷笑的告诉她。 「学的不都是些没用的东西吗?戒急戒躁就算了,可这麻烦戒得掉吗?你快别同我开玩笑了,你定也得你师父真传,否则如何往来晏金与沥渊?」 他揺头。「本太子没同你玩笑,穿越时空是逆行天道,若非懂得天轨,哪里能做到?本太子能来去两百年探望来世的爹娘,也只能透过他老人家安排才使得。」 「所以我要回去也非得你师父才做得到?这……等等,你刚是不是还说了什么?晏金有你来世的爹娘?」她好像听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事了。 「正是,本太子出生时是由来世爹娘所接生,本太子与他们渊源极深,有两世的珍贵情缘,两、三岁时还曾去与他们生活了一阵子。」 「奇闻……当真是奇闻……来世之人居然可以亲手接生自己前世所生的娃儿,甚至照顾这个娃儿,这……这不太神奇了吗?」蓝筱悠十分惊奇,本来不敢相信, 但想到自己不也出现在两百年前的沥渊,可见天下没有不可能的事。「我若……猜的没错,那墨王夫妇便是你的来世爹娘,你去晏金是专程给来世的娘亲治眼疾的是不?」她马上联想到这件事。 他微笑点点头。「说对了。」 「啊,还真给我猜对了,人人都说你是墨王义弟,其实你竟是他的儿子,难怪你在咱们平县吃好住好,金银无限,就是岳太守也叫得动。」 她呆了半晌,明白一切后,再次咬牙悔恨了,人家是墨王夫妇的前世儿子,自己还冒险费劲去抢驼子草想激功,若真送了驼子草过去,就算功劳再大,也不及这儿子的一句话,爹想借此攀上墨王夫妇,那真是蠢事一桩,自己光想就悔恨啊! 且更悔恨的是,自己还因此莫名其妙来到两百年前,困在这里回不去了。 见她那悲切悔不当初的模样,沥诺眼底不禁含着莫名的笑意。 「太子殿下,奴婢是风华殿的姚光,太子妃娘娘已等您许久,差奴婢过来请问殿下能否过去了?」外头传来风华殿宫娥的声音,这是泰主子之命来催促他的。 第十一章 他脸色瞬间沉下。 蓝筱悠在一旁见状,立刻勾唇笑说:「身为一国太子,照理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生活如意又畅快,可我怎么瞧你这个太子当得也不是挺吃得开的,对娶的这个太子妃似乎不太满意,我就不懂了,你那位太子妃也算绝色,你却滚床滚得不情不愿,怎么,是你身子有障碍,还是对美女吃不消?」她终于找到把柄能调侃这家伙。 他脸色越发难看了。「本太子的事无须你过问,你还是管好自己的事,且本太子警告你,这里可是沥渊皇宫,规矩比之晏金更严,你既然要待在这里,就得守此处的规矩,若是不知天高地厚,也别想本太子会护你!」 她立刻收笑,这家伙说的极是,之前是想在这里待不久,得罪谁都无所谓,但这会儿人得留下一段时间,日子得过下去,而皇宫毕竟不是寻常的地方,若真的得罪了谁,无这家伙相护,自己小命随时可能不保,之后自己的言行确实得好好斟酌了。 「明白了,我以后注意点使是……慢着,今日我为了帮你脱身可是已得罪了太子妃,日后她若误会我与你有一腿,醋劲大发对我开刀,我这日子不就麻烦了?这事我不管,之后我若有三长两短,你好歹拿出道义来,不能见死不救。」她想起这事,为求自保,要他给个保证才行。 他计算人的眸子突然朝她身上转去,瞧得她浑身有些凉凉的。「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她直觉这没安好心的家伙又想害她什么了。 「既然太子妃已认定你是本太子带回来暖床的,那不如就让她误会下去吧,以后你就住在东华殿,让本太子就近护着便是。」 他居然这么说!「东华殿不是太子寝殿,我如何能住这里?」 「本太子说能就能。」 「你能我不能,我为何要与你同睡一殿?」 「不是说你是本太子新宠,同睡一殿也很正常。」 「那是假宠!」 「真假谁知呢?」 「你知我知啊!」她脸皮抽筋,拍桌气愤地看着他。「姓沥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算盘,你想继续拿我当挡箭牌,替你挡去太子妃的纠缠,可以,但我可告诉你,我不是软柿子,若你那老婆教我欺得厉害了,你最好别心疼!」 虽说人在屋檐下,自己拒绝不了,不得不供人驱使利用,但丑话还是得说在前头的。 他冷然一笑。「她是功臣之后,有背景有势力还有美貌,而你有什么能欺得了她?」 「少瞧不起我!我有脑子,我还有你!」 这句「我还有你」让他微笑了。「好吧,你若真能闹出个什么,本太子也拭目以待。」 他起身要出去了,那烦人的女人还在等他。 见他真要过去风华殿,蓝筱悠皱眉道:「太子妃手中有什么,让你非得委曲求全过去不可?」 他表情阴了下来,「本太子说过,本太子的事你无须过问。」 她气得站起来。「你与她的事我懒得过问,我只再问你一件,洛洛山上你为何要救我,让我死在那里不正好省去麻烦?」 他幽幽看了她一眼。「你不说过自己是纯阴之人,本太子需要你的血治墨王妃的眼疾,又怎会让你死?」他实话告诉她,若非如此,他真不会管她的死活。 她闻言先是愣了一会儿,之后骤然抚掌笑开了。「若是这样,无论好好坏坏,你都非得带我回晏金不可了!」 她不再担心这家伙会丢下她不管,为了墨王妃,他定得让她回去的。 既然一时走不了,得在这里待下,等待沥诺的师父归来,那蓝筱悠就打算花点精神参观一下沥渊王朝的皇宫,也算打发时间了。 「菱菱,你说的没错,沥渊确实富庶,仔细看看这一座座富丽堂皇的宫殿,若非国库充盈,哪能金银堆砌,金碧辉煌。」她赞叹的说。 沥诺将菱菱派来贴身伺候她,因此这会儿就由菱菱领着她四处参观。 菱菱一脸骄傲。「咱们沥渊王朝虽说刚建国没几年,但陛下圣明,皇后贤良,太子决断,短短几年,沥渊已是各方财力最富的国家。」 她点点头,「这么说来,你们的陛下一家颇受百姓爱载。」 「不是颇受劳戴而已,他们三位是沥渊百姓心中的神,是大家立长生牌位的对象,百姓们盼他们能长命百岁、富贵绵长,永保我沥渊王朝永宁安乐!」菱菱激动的说。 一见菱菱的反应,她不由也默默尊敬起建立沥渊王朝的这一家人,其实在菱菱说这番话之前,自己就听其它宫娥提起过前朝皇帝有多残暴不仁,将国家治理得混乱不堪,百姓过得如何水深火热,是沥渊开国皇帝沥歌夫妇带领众人推翻暴政,沥诺当时年纪虽不大,但已能献策指探军队迎敌,这一家堪比百姓心中救苦救难的菩萨,难怪众人要给他们立下长生牌位。 好吧,基于这点,自己以后对沥诺还是敬意多一些,别老跟他蹬鼻子上脸了,毕竟他这会儿还收留她不是,怎么说他也称得上是自己的恩人,她颇有良心的想。 另外,她还听到一则传闻,当年前朝大业公主舒丽死恋沥诺他爹,可人家已有妻室,妻子还怀有身孕,那狠辣公主旧死缠不放,硬要抢人夫婿,逼得人家妻子在野林里生子,最后还弄瞎人家的眼睛,迫使人家一家三口流亡,险些丧命。 后来大业被推翻,这位因爱生恨的舒丽公主也失踪了,沥诺他爹无法原谅舒丽害得妻子失明,非将此人找出来严惩,但掘地三尺也没能将人找出,所幸多年后,妻子的眼睛得愈,他便未再耿耿于怀非要找出这个人来不可。 看来沥渊皇室可嚼舌根的事不少,之后若无聊,可以再与一群可爱的宫娥们闲磕牙。 沥诺一家多伟大的话题先告一段落,她揺着头,晃晃脑袋,逛了一上午,腿也酸了。 「我说菱菱啊,咱们找个地方坐吧。」她要求休息。 「都是奴婢疏忽,让您走累了,前头就有个花阁,是供东宫娘娘们观赏花景休憩用的,您可上那儿稍坐。」 「喔,东宫娘娘们,东宫娘娘很多吗?」 「不多,目前就只有太子妃一人……呃,若您也算的话,那就两人。」菱菱瞧她一眼,有些尴尬的道。 蓝筱悠自是晓得菱菱为何这么说,她住在东华殿,之前在风华殿又说了那番与沥诺爱很交织的话,虽说沥诺没向人交代她在这东宫是什么身分,但凡有脑袋和眼睛的,谁不知她是沥诺的新宠。 「我啊,要算就算吧,只是,你们太子也老大不小了,怎么才一个太子妃?还不如我在乎是那几个狐群狗党,个个姬妾成群,后宅热闹滚滚。」姓沥的怎生不好色,不太像个男人,这不会那方面有病吧? 「太子殿下这几年经常四处玩游,为将来成为明君做准备,在东宫的时间少了,就没空为这里多添娘娘了。」菱菱说。 听见他经常外出,她马上就明白这人不在的期间大概都待在两百年后的晏金王朝陪他来世的爹娘吧,可这事说不得,要传出去,太子就不是神,是妖了! 第十二章 「这样啊,也好,我这人脾气不好,与人相处总有些障碍,若太多娘娘来跟我争宠啰嗦,我恐怕也受不了。走吧,腿真酸了,你说的花阁在哪?快带我过去。」 这话题她也是随口问问,草草结朿,歇腿要紧。 「是,请随奴婢来。」菱菱忙领着她去花阁了。 花阁坐落在一座园子里,四面开窗,视野开阔,放眼望去,灵沼曲径,奇花异石环绕,风景极美。 她坐在花阁里享受凉风吹拂以及菱菱贴心的伺候,这小丫头灵巧得很,让人搬来躺椅、软垫,还送来瓜果茶点,此刻正替她剥着葡萄皮一口口喂她,日子真是舒服得无话可说,再这样下去,恐怕将她养得都不想回去晏金了。 「我说菱菱,我观察了一圈,你在这东宫的宫娥当中也算是漂亮的,以后若能都这么贴心,尽心尽力的服侍小爷——我断不会亏待你的。」男人做惯了,她手里揺着刚摘下的桃枝,轻佻的说。 菱菱觉得这话听来总有些轻浮调戏之感,但心想同是女人,她应当没别的意思。 「还有你这双手,我瞧了也欢喜,怎就能嫩成这样,那红楼里的小桃红还没你教人搓得舍不得放开了。」她伸出威猪手,把菱菱的手翻来摸去的。 「红楼是哪?小桃红又是谁?」菱菱好奇的问,想缩回手又不敢,只能任她占便宜。 「红楼在……呢,在我家乡,是个好地方,小桃红是里头的红牌」 「什么是红牌?」 「就是……」她顿时不好说下去了,自己被伺候得太爽,不知不觉就说出青楼名妓小桃红来,不妥不妥,一个青楼女子怎能拿来跟菱菱这等如花似玉、气质高雑的宫娥比?她辣手摧花把手里桃枝上的小桃花给折了! 「别管小桃红了,总之你菱菱在我心中是头牌,首要、最好的一个,谁教你最窝我的心,得我的怜呢——」 「荒唐,东宫哪来这等市井轻薄之言!」 煞风景的人出现了!周婕婵带着一票宫娥,浩浩荡荡来到花阁,这一票宫娥手上挎着篮子,里头装着一朵朵刚摘下的新鲜花朵,显然是摘花后过来休憩的。 蓝筱悠见到她,眉毛立刻打起结来。「太子妃也来啦!」 「大胆,见了娘娘怎么不立即不起身行礼!」周婕婵身后的宫娥姚光替主子训斥蓝筱悠。 菱菱怕蓝筱悠得罪太子妃,忙要去扶蓝筱悠起身行礼。 蓝筱悠却不疾不徐的将菱菱的手推一旁去。「哎呀呀,别急别急,我这不就起来了,菱菱,你也是知道的,昨夜太子那狠劲,我到现在腰还酸着。」她装模作样的扶着腰慢吞吞的由椅子上站起来。 周婕婵听了这话脸能不青吗?这女人分明炫耀自己爬上太子的床!「你敢轻佻虚张,纵情肆欲!」 「咦?我以身侍奉太子这也算纵情肆欲?若是这般,太子妃侍寝时是不是也该想到万恶淫为首?」蓝筱悠笑问。 「你!本宫乃太子妃,与太子之间的事哪容你口言不端,你罪该万死!」 「我说你怎么动不动就要人死,照你这样残暴下去,东宫的人早晚得死光光。」 坦白说,上回得罪这女人心里还有点担心被挟怨报复,自己会死得很难看,但自从得知自己是那家伙来世娘的救命仙丹后,她便什么都不怕了,什么叫仗势欺人,什么叫小人得志,什么又叫虎假虎威,这些精髓如果连她蓝筱悠都不懂运用,那就没人懂得了。 而某人里真被激得气疯了。「来人,将这低俗的山野材妇,给本宫——」 「好了,你这不过争风吃醋嘛,自古宫廷本就有得宠与不得宠的,今日我得宠,过几日换你便是,你气什么呢?」 「你是什么身分,本宫又是什么身分,殿下会分不出优劣去喜欢上你?亏你敢说本宫争宠,凭你也配。」 「欸?我这人可是有几分事实说几分话,菱菱,告诉娘娘,我是不是夜夜寐于东华宫的大床上?」她让菱菱回答。 菱菱一这情势,点点头道:「是夜夜寐于东华宫……」偏殿的大床上。 「那太子是不是日日与我共享画眉之乐?」她再问。 「欸,是日日享画眉之乐……」太子新养的画眉鸟颇能逗得人乐呵。 「太子是不是还说过什么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这一瓢来自深海,带蓝色的?」 「欸……太子说……蓝海一瓢……」菱菱结结巴巴地附和,事实上,太子若说得出这一番话,天都要下红雨了。 周婕婵气结。「你、你、你!」张口「你」了半天,气到说不出其它话。 「娘娘,您别气坏身子啊!」姚光心急的替主子顺气。 「是啊,娘娘真无须嫉妒,基本上,能不能栓住男人的心是本事,太子心向着我,即是我的本事,是我勤练调情功夫,打造更激情的床笫关系,娘娘若想学,我教你便是。」她大言不惭,将过去逛青楼时见那些女子对前来逮丈夫回去的大老婆说的话,搬出来套用。 「够了,你这性情豪荡的粗俗野妇!」周婕婵气炸了。 蓝筱悠微微皱眉。「娘娘是功臣之后,身分高贵,自是嫌我不入流,可怎么办呢?殿下就爱我这份豪荡。这举动,你顾忌身分下流自是不屑干的,不如以后取悦太子的事由我分忧解劳,娘娘就做那高不可攀的贵妇,咱们这样分工也是好的,各司其职,东宫未来多和谐,太子能得你我这样通情达理又知冷知热的人,可谓世上最幸福的男人了。」 周婕婵控制不住,几乎抓狂了。「姚光,撕了她的嘴!」 「哎哟,我这张嘴除了用来吃还要用来亲吻殿下的,你撕烂了,我可办不了事。」 「你!」周婕婵本要姚光动手的,顿时气到自己来了,冲上前要掌她的嘴。 可蓝筱悠滑溜得很,哪里会乖乖让她打,左闪右闪让周婕婵打不到还喘吁吁。 周婕婵身旁的宫娥帮忙抓人也抓不到,一群女人滑稽地撞成一团,蓝筱悠玩了一会儿觉得玩够了,打算收手时,眼角余光瞥见花阁外头站了个人,这家伙不知看了多久的热闹了? 她就这一停顿,让姚光抓住,周婕婵的巴掌就真打落她脸上了,下手还不轻,显然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她脸颊瞬间一片火辣辣的疼。 她大为光火,揉着挨打的腮帮子,朝周婕婵露出「你找死」的表情。 「娘娘手劲不错,不去卖包子揉面团可惜了!可包子得打肿了才有好价钱,你打一边肿不成,另一边也得肿一肿,这才是好卖相。」 蓝筱悠笑得有点毒辣,在周婕婵还反应不过来她的意思时,她已拉过周婕婵的手,往自己另一边打去,这一打周婕婵根本没使力,她却被打出花阁,「跌跌撞撞」的撞进外头男人的怀里。 然后她如找到救星般两手抱住男人的腰,仰着被打肿的脸委屈咬唇的哭道:「殿下,娘娘无故欺负人,您要替我做主啊!」 除了狗仗人势的本事了得外,她也瞧多了青楼女子怎么对付正室的,这招先声夺人外加楚楚可怜,保证男人瞧了我见犹怜,哪里舍得她受委屈,正室不吃亏也难。 第十三章 然而这招也得男人对这相好真有感情才能奏效,自己与沥诺充其量就是对假面相好,万一这家伙不配合,自己也白哭了。 姓沥的,你可别临阵弃卒,对我不管不顾,好歹也是你要我继续扮你的相好醋你婆娘的! 担心他不上道,她以眼神警告,可自己用眼神朝他说完话,却见盯着她的脸频,那神情有些不明所以的吓人,让她心底一颤,这家伙不会不肯帮忙吧? 见情势不对,正要悄悄收兵,松开他的腰退出他怀抱时,男人反而卷住她,不让她跑了。 周婕婵发现沥诺人在外头,顿时花容失色了。 「殿……殿下何时到花阁的?」周婕婵见他搂着蓝筱悠回花阁,既愤怒又不安的问。 「到一会儿了。」他神情莫测高深的说。 「那……那您定是见到她如何顶撞妾身了,妾身打她一巴掌也是她应得的。」她虽跋扈,但他若听见蓝筱悠对自己说的浑话,当怪不得自己会教训这野妇了。 「本太子没听见她顶撞你,只见到你打了她两巴掌,将她打出了花阁。」 她错愕,他这话摆明护着蓝筱悠!她不禁怒从中来。「殿下未免太不公允,是她先对妾身不敬——」 「冤枉啊,殿下,我自知身分低微,哪敢惹怒娘娘,莫非就因为我生得妩媚动人,秀色可餐,让您百般疼惜,爱不释手,藏于东华殿,日夜宠爱,这样就错了吗?若真有罪,您杀了我好了!呜呜——」 蓝筱悠这番话说得众人都起了鸡皮疙瘩,这种话普通人怎么说得出口?半晌没人再发得出任何出声音来,就连搂着她的男人手也忍不住一抖,差点松开她了。 「你这妖女,尽说些轻浮不端之语,殿下,这种品行不佳的女人,您留她在身边只会毁了自身声誉,还不快杀了她或撵她出宫去!」周婕婵怒道。 「其实……她说的没错,美人怀罪,定是你倾国之姿惹的祸,罢了罢了,有罪的是本太子,不该过度宠爱你,导致惹人生妒。」他憋了一会儿,半天才说出这段话。 他语毕后一群人险些昏过去,素来英明过人的太子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吃了太多蓝筱悠的口水,所以也变得不正常了? 周婕婵更是吐血,这意思是蓝筱悠美得过分,她周婕婵为此因妒生恨,容不下人? 蓝筱悠顿时咧嘴笑得开心,算这家伙有良心,没丢兵弃卒,但嘴稍一开大点,扯动脸颊,刚被打过巴掌的地方马上疼起来,她捧着脸不敢再笑。 「殿下莫不是误会妾身了,妾身怎可能嫉妒她!」周婕婵咬牙切齿的说。 「你若没有生妒,那就当本太子误会了,悠儿固然有错,但你打都打了,也算给了惩罚,这事就算了吧。」他说情道。 「这怎么能算惩,她没皮没脸,下流之至,若不重罚,必——」 「昏倒。」他见周婕婵没打算罢休,索性在蓝筱悠耳边低声道。 「嗯?」蓝筱悠没听清楚他说什么,瞧了他一眼。 「装死不会?」他咬牙再说。 「喔喔喔——殿下,人家方才好像惊吓过度,这心……心跳得好按……人家似乎……似乎要晕过去了……」下一刻,装死的倒在他怀里了。 这女人真会装模作样!要不是有旁人在,他真要笑出声了。 怒力绷着脸,忍笑的将她横抱起来,他唤道:「太医,宣太医!」转身快步要带她离开花阁。 「殿下,不能就这么走了,殿下!」周婕婵气急败坏的呼喊他。 他还真停下脚步,回过身朝她道:「太子妃晓得的,本太子喜欢温柔的女子,这动不动喊杀或动手打人的女人,本太子是有些反感的。 「太子妃自幼庭训极佳,也熟读女四书,若是一时犯错立即改过即可,但本太子这几日就不去风华殿了,等你改过自新后再过去探你吧。」 周婕婵如遭雷击,他竟借机不到她的风华殿了! 「不,殿下,殿下别走——」 她追上前去,可他连衣角也没让她碰到,带着蓝筱悠逃之夭夭了。 【第四章 一吻再吻】 「蓝筱悠,你要装死到什么时候?」东华殿内殿内,沥诺将她往床上丢去。 她顺势滚缩床角,闭着眼不敢面对他。 「蓝筱悠!」他语气里多了丝危险警告意味。 「好啦!我错了还不行吗?也不想想你那婆娘醋劲多大,总想着找我麻烦,我这也是不得已要自保嘛,再说了,你若心疼干么不进来替她撑腰,这时候对我大小声算什么——你干么呀?!」 以为他要找她算帐,她叨叨絮絮的说了一堆为自己辩解的话,他却突然托过她的下巴,盯着她的脸看,害她说不下去了。 「你的脸……变丑了。」他目光略沉。 「你说什么——哎呀!疼!」她往自己脸上摸去,摸到痛处,她忍不住叫起来。 「啧,本太子说你真丑,这张包子脸能看吗?」 「嗄?」他这一说,想起这脸不知肿成什么样了?寝殿内就有面铜镜,她赶紧跳下床瞧去,左脸上赫然有五道指印,她顿时气怒起来,「还说我是野妇,她才粗暴!你最好别拦我,我与你那婆娘的仇是结定了,下回定要打回来——」 「你若有本事打回来,本太子拦你做什么?」 「你不拦?」这么干脆?「你真不拦?她可是你的太子妃。」 「她从来就不是本太子的女人。」 「那何必娶她?」 「不干——」 「不干我的事,我知道,得了,你与她的事,我也懒得多问……但,你这是又做什么?」 「给你上药。」早有极有眼力的宫人去取了一瓶膏药送来,他开始往她脸上抹了。 她心突然漏跳了一拍,两个「爷们」间这动作未免亲密了些,而且,莫不是自己看错了,他这眼神是不是带了点「心疼」? 「我自己来吧……」她耳朵微红,颇为尴尬地说。 「这药贵得很,是西域来的,本太子怕你胡乱抹糟蹋了,还是安静坐好别动,让本太子来。」 以为他心疼自己,原来是心疼膏药浪费,呿,原来是自己想多了,可怎么很奇怪,自己心里忽然有了些小失落…… 「眼睛阖上。」他道。 「抹药为何要阖上眼?」她不解问。 「眼睑这里也有些伤痕,本太子给你抹抹。」 「喔,那麻烦你了。」她阖上眼睛,他应该没骗她,药膏果然厉害,抹上去马上舒解了她脸上火烧似的疼痛,亏他肯拿出来给她用,想来人还算不差…… 蓦地,她感觉好像有温润的唇瓣拂上了她的,她倏然睁开了眼,就这一瞬间,他唇用力贴紧,她的心跳再次失控,他居然亲吻她?! 兴许是太吃惊,她也没反抗,就……就……让他轻薄去了,他也算「有良心」,没亲太久就放开她了。 她脑袋晕眩着。「你……为何吻我?」她呆呆地问。 「是你自己对太子妃说,自己这张嘴除了进食就是用来亲吻本太子的不是吗?」 「我……我……那是胡扯!」 「是吗?本太子不知情,当真了。」他瞧着她被吻得红润的唇,似笑非笑,样子十足欠揍的说。 第十四章 她愕然,有道是脸皮薄的怕脸皮厚的,脸皮厚的怕不要脸的,不要脸的怕没有脸皮的!当真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自己厚脸皮遇上不要脸的了,想不到这家伙比自己还寡廉鲜耻。 「你、你欺人太甚!」她脸色刷地一下变得通红。 「那可是比得上你利用本太子在外猖狂嚣张更甚吗?啧啧,蓝筱悠,本太子真看不出,你大概是全沥渊最狐假虎咸、无耻的妾室了。」他揺首消遣的说。 「我知道了,说到底你还是舍不得我欺负太子妃是吗?你早说嘛,我以后不惹她就是,可你也休想再利用我避开她,什么等她改过自新再去风华殿,你现在就可以过去,最好还绑上我,在她面前打我一顿给她消气得了! 反正我就是个男人婆,举止动作粗俗不雅,言语轻浮,又没权没势,还不懂温柔,哪比得上她是功臣之后、权贵之家,还长得美丽多娇,她好,她什么都强过我,你找她去!」 她气怒的说,且这话越说越酸,酸得自己都不知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了。 他似乎也教她的话怔住了,但片刻后,那令人捉摸不透的眼眸里,居然露出一丝笑意。 「蓝筱悠,你不大言不惭的说有本事拴住本太子的心,这会儿却赶本太子走,你这算哪门子的本事?」 「我这个……」她方才还泼妇骂街,现在语塞了。 他瞧了好笑。「本太子记得你有一句,什么『蓝海一瓢」是吧?你当自己是本太子那一瓢?既是那一瓢,你自信哪去了?」 「那是……菱菱说的,不是我说的……」她心虚至极,自己对周婕婵说那些话时,不觉得恶心,现下由他口里说出,倍觉难为情。 「喔,菱菱说的?那你说什么?你说勤练过调情功夫,日日与本太子一道打造激情的床第关系?又说,本太子就爱你这份豪荡,太子妃顾忌身分不屑干的下流事以后就由你分忧解劳,本太子能得你这样通情达理又知冷知热之人,可谓是世上最幸福的男人了!蓝筱悠,你众目睽睽之下都这样说了,还让本太子怎么带你去风华殿向太子妃解释?」 她不只脸被打肿,肚子彷佛也被打一拳,彻底哑口无言了。 他揺头叹息。「所以说啊,事已至此,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今夜开始,你也别睡偏殿了,就到本太子的寝殿一道睡吧,另外,本太子那只画眉鸟就送你了,你到哪,都带着它,尽情享受你的画眉之乐吧!对了,顺道提醒你,平日那腰可别挺得太直,人家会以为本太子夜里不卖力,没给你狠的!」 她惨白了脸孔,都是嘴贱惹事,现在后悔了,不知来得及吗?「太子殿下,我错了……」 「这话你已经说过多次。」 「这次是真的……」 「所以之前是假的?」 这下,她不只鼻青脸肿,肚子挨拳,还被鞭尸了。「我不睡你的寝殿……」 「由不得你。」 「你不能强迫我,我是你的客人,你来世娘的救命仙丹。」她使出杀手锏。 「你误会了,你不是本太子的客人,是本太子收留的要饭的,还有,本太子那来世的娘虽需你的血治眼疾,可你回不回得去还是未知数,若回不去,你这一身血是半点都无用,不如放血喂养蚊子得了。」 很好,她尸骨无存了…… 「启禀太子殿下,卑职身为王朝密探总首领,却是这般无能,十年过去仍找不到那人,无法给您以及陛下交代。」夜里,东华殿外廊上,一名中年黑衣人躬着身子汗颜道。 「霍叔无须自责,找她本就不容易,若简单,又怎会让她逃十年?」沥诺并未怪罪。 「但此人心狠手辣,祸国殃民,最重要的是她带走了……若取不回这样东西,沥渊王朝民心不稳。」霍叔忧心忡忡的说。 沥诺面色深沉。「霍叔不用担心,她早晚总会出现,一旦现身,必然再也逃不了,那东西会取回来的。」 「唉……但愿如此。」 「她的事暂且放下,那靖王近来如何?」沥诺问起另一个人的状况。 「卑职派人盯着,目前无异状。」 「近日太子妃可见过靖王?」沥诺再问。 「在殿下回宫那夜前见过,至今父女俩未再见面,所以那和信珠应该还在靖王府的宝库里放着。」霍叔明白他要问什么,直接说道。 「偷得出来吗?」沥诺靠过去低声问。 「不瞒殿下,那靖王宝库固若金汤,卑职请人探了两次,皆无功而返。」 霍叔见主子脸色极为难看,不由又说:「殿下,那和信珠关系国师的性命,硬取不来,您不如就直接受了太子妃……卑职该死,不该多言。」在主子的怒视下,霍叔立即收口不敢再说下去。 「本太子娶了她,不表示就得碰她。」沥诺的表情与声音都十足的阴沉。 「殿下说的是……」霍叔暗叹一口气。 国师乃是太子的师父,命危需和信珠延命,但和信珠在靖王父女手中,靖王之女因而拿和信珠逼太子娶她,太子为了国师虽娶了她却也不屑碰她,然而太子若无法接受她,靖王势必不会拿出和信珠,国师性命堪忧,可若要太子真与她圆房,又未免屈辱了太子,实在两难。 国师乃王朝的镇国之师,若传出命危,恐怕动揺民心,对外太子便说国师玩游去了。 「罢了,本太子晓得你担忧师父,太子妃那里本太子会费些工夫去应付的。」沥诺终于说。 「说起应付,殿下纵容那位姑娘刺激太子妃,这岂不是火上添油,让太子妃更加不愿意拿出和信珠来?」霍叔忍不住问道。 太子近日带回来的那位蓝姑娘,太子并未说明来历,可这位姑娘的性格很不一般,可说是个生事高手,才进宫没几日,就将太子妃惹得失态连连,太子妃今天由花阁回风华殿后,将风华殿内能砸的东西全给砸烂了,听说还因此惊动了皇后娘娘关切。 太子向来顾全大局,明知此刻不该惹恼太子妃,不知为何还放任这位姑娘肆无忌惮的胡闹? 还有一事也令他讶异,太子里面和善,但实际性情孤冷,连与太子妃同处风华殿太久都不愿意,却能与一个女子在东华殿日夜相对而不会觉得不耐烦,太子对这位姑娘的态度着实耐人寻味。 沥诺冷笑,「周婕婵骄傲惯了,不知挫折为何物,正好让蓝筱悠挫挫她的骄气,或许她会因而收敛些,让本太子不那么反感了。」 「原来太子殿下是要利用蓝姑娘给太子妃一个警告,这也好,您二人毕竟都成亲了,靖王又是重臣,总不能一直亏待太子妃下去,若太子妃能改改性格,或许有朝一日您能接受她。」霍叔顺着他的话又绕回那事上,总归是盼着事情有解。 沥诺沉默了,这时寝殿里传来东西掉落的声音,他立即往里头望去。 霍叔瞧他似已无心与自己多说了,便主动的告退道:「卑职该禀告的事都已经禀了,这就先退下了。」 「嗯,去吧。」沥诺挥手,转身往寝殿内走去。 第十五章 霍叔盯着他稍嫌急促的背影,不禁蹙眉,殿下对寝殿内的那位,真的只是利用来教训太子妃而已吗?他怎么觉得好像不只如此…… 沥诺回到了寝殿,先瞧见床下落了颗枕头,这女人睡姿不良,连枕头都踢下床了。 自己说让她睡寝殿里,可没说让她睡床上,这丫头也敢大刺刺的就滚上他的大床了! 他走上前去,站在床前,盯着穿着藕色绵衣的女子睡卧其中,一把乌黑长发散开堆在白皙的腮边,睡得十分的香甜。 他不住揺头,这丫头果然对他没有男女之防,照理说,哪个正常女子在与男人同室同床时,能睡得这般欢快自在的? 这到底是无视他是个男人,还是无视自己是个女人? 他有些啼笑皆非。 蓝筱悠睡梦中伸手要寻枕头抱,可枕头已教她踢下床了,寻不到枕头,还生气了,嘟着嘴碎念道:「东宫的枕头跟它的主子一样,尽和我作对……」 床前的男人笑得无奈,这丫头可真……该怎么说好,他竟不知该如何形容了。 他总是不由自主的教她旺盛勃发的话力给感染,不经意教她言行给惊艳、吸引,她可谓天然娇情、不含羞、不腼腆、不懂婀娜多姿的女人,甚至,她鼻孔朝天、飞扬跋扈,可自己竟是觉得她娇情无赖得可爱。 他琢磨自己这不正常的心思,或许在世人眼里,这丫头是个异类,偏偏自己对这异类生不了气、惹不了怒,甚至还想亲近。 今天那个吻,滋味不错…… 可惜,吻的时间短了些,应该尝得更深入点才是……盯上床上那沉睡靡艳的嘟唇,像是个浓烈的邀请,他身子略略移动,低下首轻轻地触碰她的唇角,触感逐渐加深—— 「去你的,姓沥的,你又轻薄我?」熟睡的人醒了,一醒来瞧见自己的唇又让人攻占了,气骂道。 他身子微僵后,笑出来,直起身子看着床上气呼呼的她。「哪个姑娘在得本太子亲吻时会粗鲁的怒骂粗话的?」 她愤然跳起来,「我这粗话算斯文了,若是由我那些兄弟嘴里吐出的话,那才叫难听!」 他皱眉,想起她在平是那群称兄道弟的狐群狗党,这几个纨绔子弟发在一起吃喝玩乐,她一个女人跟一群男人搅和在一起,虽说众人并不知她是女的,可总难免男女失防,勾肩搭背什么的在所难免,他光想画面便很是不悦了。 「既然醒了,就换衣服吧,本太子带你出宫去。」他说。 「出去?这夜里去哪?」她马上来了兴味地问。 他更不满了,这丫头怎么回事?自己刚吻了她,她就这一阵生气,听见能出宫便抛诸脑后了,连追究也不? 「对于本太子的吻,你有何感觉?」他忍不住问。 「有何感觉?你问我有何感觉?!」 「没错,你无感吗?」 「当然有感觉,我怒气冲天你看不出来吗?」 「没看出来。」 「没吗?我刚不用粗话骂了你。」 「就这样?」 「唉,我当你哥们了,了解你不就娶了个不如意的婆娘,欲求不满,难免行为失常。既是哥们,我不体谅你,谁体谅你?骂一句也当给个警告了,下次别再对我这样,教人瞧见还以为你有断袖之癖。」 他脸黑了,好个哥们!好个断袖之癖! 这女人根本没有知觉,就该是男人! 自己当她是女人,完全是犯了天大的错误! 「不是说要出宫去,这还拖拉个什么劲?快快快,小爷来到沥渊,都还没机会出宫走走,咱们最好到外头找间青楼喝点小酒,再叫几名姑娘伺候一下,让我瞧瞧你沥渊的姑娘可有我晏金的温柔漂亮!」她自顾自地说,一心想出宫逛妓院。 沥诺心凉了凉,发觉自己有病,要不然怎么会和这个白痴扯上关系? 沥渊皇城的街上,两名男子并肩行走,高的那位穿着低调,不过一件藏色素袍,可矮的那位绿衣折扇,夜里天凉还使劲地揺扁也不嫌冷,高的瞄了瞄矮的,心知肚明这女人摇扇绅属招摇。 他揺头失笑了,她委实不解他在笑什么,朝他看去几眼,见他那张脸庞倾倒众生,看着看着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这家伙即便穿得朴素,气质还是出色的恍如日月生辉,彷佛理所当然就该如此的傲慢与骄矜,而这恰恰就是她最看不惯之处,自己跟他站在一块,反倒像是突显一块石和一块玉的区别。 啧,这可真教人不爽!她腹诽了一下。 「又怎么了?出来不高兴?」瞥见她撇嘴的样子,他问道。 「高兴,怎么会不高兴,小爷终于穿回男装,舒服多了,行动方便,更快活了,不过,你不带我去青楼,这是要带我去哪?」 她才不会让他知道自己刚在想什么,他已经够自以为是了,没必要再让他更加得意,而他们刚经过几家青楼的门口,他都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平白让那几位打扮得花枝招展在门口揽客的花娘们失望,这家伙带她出来若不是玩乐,那是要干什么去?不会是留她在东宫看着不顺眼,打算像丢小狗一样弃养吧? 「放心,不会带你去卖,横竖你这身肉也卖不了几个钱。你也别想逛青楼,以本太子的身分怎么可能带你去那种地方,万一身分暴露,本太子还用见人吗?再过去点有个晚市,越晚越热闹,卖些沥渊特产的小玩意,你可以挑挑看有没有喜欢的,肚子饿了咱们也可以在那吃宵夜。」他告诉她。 她兴致来了。「虽然舍下那些花娘有点可惜,但你说的晚市有玩有吃,倒是个不错的地方。」 他微笑,就知道她会喜欢。「走吧!」 「好好好。」她兴致高昂了。 去到了晚市,果然看见满满的摊贩,贩售着琳琅满目的小玩意,从锅碗瓢盆到长剑短刃,从花粉胭脂到蜜饯甜食,应有尽有,她大感新奇,这些玩意虽说都是普通的东西,但都有着沥渊王朝独有的特色,好比锅子的形状就有方有图,还有寒形的,蜜饯口味也与两百年后的晏金不大相同,带点咸甜,不像晏金全然甜腻腻,不带咸味。 「这银子给你,挑几样买回去吧。」他给了她一把钱币。 她第一次见到沥渊的钱币,瞧了后好奇问:「为何沥渊的钱币上印有赤兔马?」 「问得好,告诉你吧,那是因为母后当年怀胎遭人追杀,在林中生产遇险时,凌空出现了赤兔马替母后挡了箭,这才使得母后能顺利生下本太子,父皇有感于这匹赤兔马舍生救命之恩,因此建国后,便将赤兔马印在国币上,做为沥渊的国徽。」 「原来如此,我记得墨王夫妇也有一匹闻名遐迩唤黑幕的赤兔马,墨王夫妇极为宠爱黑幕,你方才说救你母后的马是凌空出视,莫非这与墨王夫妇的是同一匹?」 既然她能来到此地,马儿自然也有可能,且他说过自己是由墨王夫妇所接生,因而她做此联想。 他赞许的点头。「看来你这脑子并不笨得厉害,能想到焕云即是黑幕。」 她不爽的挑了眉。「你这话好像不是赞美人?你不拿针刺我彰显不了你的高傲自大吗?算了,我懒得与你计较,所以这是另一匹唤焕云的马,不是黑幕?」 第十六章 「事实上,焕云是黑幕的娘,当年焕云替母后挡箭时也已怀胎,最后虽勉强生下黑墓,自己也不幸重伤离世。」 「啊,焕云最后死了?!」听了这故事,她感伤起来。「你父皇为感念焕云之恩,将它的图像做为国徽也是应该的,然而不管是焕云还是墨王夫妇,故事似乎都很奇特——」 「嗯,来世爹娘的这段确实离奇精彩,改日本太子有时间给你说说他们的故事。」 「你愿意说给我听?」 他见她兴奋起来脸颊乍红,伸过手想抚抚她脸庞,她顿时指着他,横眉竖目的很多余地撂话道:「姓沥的,你可别老毛病又犯了,瞧清我是蓝筱悠,不是旁人,我是蓝筱悠!」 「是蓝筱悠又如何?」 听他这样问,她翻了个白眼。「这还用我说,蓝筱悠是个爷——」 「爷什么爷,蓝筱悠在沥渊是东宫太子暖床的女人,就不是个爷!」「我暖床——我蓝筱悠何时给你暖过床?」 「莫非你嫌本太子动作太慢,至今未给你表现过?行,特别行,这也别逛了,这就让你回去暖床。」 她表情僵硬。「别……别……咱们逛逛吧……人家想逛逛……」在人家的地盘上,没办法挺胸做男人,她笑得难看啊! 「哼,那走吧!」他冷笑瞟着她那副敢怒不敢言的德行,终于有些快戚,拉着她,逛晚市了。 然而气人的是,但凡她要看男子的剑啊、刃啊、腰带啊、靴啊他一律不肯,立即带走,直接将她丢在专卖女子胭脂头饰的地方。 「这些我不需要……」她指指自己一身男装,摆摆手转身就走。 他将她勾回来。「嗯?挑挑。」 她用力摇头。「用不上,不会。」 「挑了就用了,挑挑。」 「这些太花俏,看得我头晕,不会挑……」 「那本太子替你挑。」 「啊?」 他看了一圈,挑中一支只镶了颗珍珠、秀气的簪子。 「公子好眼光,您别看这只是一颗珍珠,这珍珠可是小的摊子最贵的一件了。」摊子老板笑着说。 蓝筱悠闻言看了簪子一眼,自己好歹也是出身官家,好东西没少见过,若说这颗珍珠上等是骗人的,但如果与这摊子上其它东西相比,确实稍有价值些。 「就这个了,你拿着,走了。」沥诺将珍珠簪子塞给她。 她苦笑的接过,「这……还没问价钱,也没付帐呢,怎好就带走?」她打算掏出他给的钱币付钱。 「放心吧,会有人付钱的。」说完拉着她就走。 蓝筱悠只好将钱币又塞回钱袋里去了,想来太子出游,也不可能只有自己出来,他们身后大概跟着不少人护驾,买东西尽管拿了就走,后头自会有人出来付帐的。 他带着她再去买了把扁子,却是粉色的,不若她手上这把男子用的折扇潇洒,她一点也不想要,但她更不敢啰嗦,默默收起来。 就这样买了一圈都是女子之物,买得她哈欠连连,觉得无趣至极,他见状,有些无奈,带她去吃宵夜了。 两人来到间面馆,面馆里除了面食外,各式小菜不少,她直到坐上桌旁,瞧见桌子上吃的,这才又有了活力,大口满足的吃着东西。 「蓝筱悠,本太子可告诉你,方才给你买的这些东西虽都不是什么好货,却是适合女子用的,你姑且用一用,真不喜欢丢了也无妨,过几天本太子让人专程给你打造一批好货出来。」 她面吃到一半,有点吞不下去了。「你为何坚持将我当女子养?」她不解的问。 「因为你本来就是女子不是吗?」 「话是没错,可当我回晏金,我依旧得扮回男子啊,我不会一直都待在这里以女儿身示人的。」 他脸色不太好看了。「本太子知道。」 「那你又何必——」 「吃你的面吧,废话太多!」 见他无缘无故发脾气,她抓耳摸腮,突然意会到什么。「我说……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欢……」 他嘴角蓦然微微翘起,似期待她会说出什么。「喜欢什么?」 「喜欢……喜欢男人?」她吞吐了一下,喷出这话。 他瞬间瞪眼。「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不是因为喜欢男人,却因为身为太子不能表现出来,刚巧遇见我就是个粗鲁没啥女人味的,导致你将满腔无法宣泄的情感移情于我……呃,算我刚才这段话没说,什么都没说。」见他敛起笑容,目光变冷,她吓一跳,马上住嘴,但气氛已变得尴尬了。 「这个……」片刻后,她想着这么沉默着也不是办法,不如再说些什么好缓解一下,这时,突然见他站起来冲出去了。 她傻愕,回神后立即跟着跑出面馆,瞧见他的身影立刻大喊一声,「别丢下我!」 他这才像是想起她,快步回来拉着她一起往一条暗巷去。 「发生什么事,你在追谁吗?」她搞不清怎么回事,跟着他边跑边问。 「别多问,别跟丢就是。」他无暇多说,看得出很心急。 她想他刚回头带上自己,这一耽搁,他要追的那人八成跑远了,自己恐怕误了他的事,不敢再多问,跟着他气喘吁吁的追人便是。 两人在暗巷跑了一会儿,他终于停下,她瞧他神色十分阴沉,可能是把人追丢了。 「方才我不该喊你的,让人跑了,对不住了。」她有些自责。 「放心,霍叔的人会追上的。」他缓了脸色的说,并未怪她。 「霍叔是谁?」 「他是本太子的密探头子。」他没隐瞒的告诉她。 「原来你还养了探子,那好,既然已有人追去,不怕真的追丢,那这会儿方便告诉我你追的是谁了吧?」 「舒丽公主。」他凝色的说。 「舒丽公主!你看见她了?」她吃惊。这女人她可是听说过的,迫害他一家最毒之人,他的母后还曾因这女人失明,这女人失踪已久,这会儿居然现身了,难怪他会追得这么急。 「若是这女人,咱们也别停,再找找吧!」她晓得舒丽作恶颇多,绝不能放过,和极的再说。 「别急,霍叔的人已有消息了,出来吧。」他低喝。 二名黑衣人立即现身。「启禀太子,属下亲眼见她进了靖王府了。」这人看了眼他身旁的蓝筱悠,见女子没让她回避的意思,便直接禀告了。 「靖王府?」他表情略显惊诧。 「这个靖王不就是太子妃的父亲?他怎会扯上这位作恶多端的前朝公主?」蓝筱悠同感讶然。靖王身分不一般,若窝藏要犯,岂不包藏祸心? 「属下见她是由后门进去的,进去后便没再出来,因靖王府戒备森严,且无您旨意,属下们不敢自作主张惊动靖王。」 沥诺沉吟一会儿后,朝蓝筱悠道:「走,咱们今日在外游荡够了,该回去了。」 「回去?你不打铁趁热去靖王府抓人,万一她跑了怎么办?」 「靖王府岂是说进去就能进去抓人的地方。」他已转身要回宫了。 「可是——」她追上去,本要再说什么的,但想想他说的没错,那靖王位高权重,若无十足把握,得罪不得,抓人之事只能从长计议。 第十七章 【第五章 扮内监闯王府后院】 「妾身以为,您说近来不见妾身的,却不想您还愿意陪妾身到大雄宝寺上香,如此我便向佛祖祈求您我去妻感情和谐,生生世世不分离。」马车刚驶离大雄宝寺,周婕婵坐在马车里,欣喜娇羞的对沥诺说。 太雄宝寺乃皇城近郊一处香火鼎盛的佛寺,周婕婵自六岁起,每年九月这时候都会来上香,即便入宫成了太子妃,依旧未改这个习惯。今日出宫前,太子竟现身说要陪她上香,她顿觉受宠若惊,分外欣喜。 沥诺坐在她对面,面容淡淡。「花阁发生的事,是本太子将话说重了,本太子怎舍得多日不见你。」明明说的像是情话,但从他薄唇里道出,那情分却是极淡。 可是这对她而言,他这已是难得的和颜悦色,够她喜上眉梢了。「殿下,您终于接受妾身是您的妻子了吗?咱们自小就认识,妾身的目光总追随着您,您喜欢的颜色、喜欢吃的东西、喜欢读的书,妾身都一一记在心里,求的不是其它,只是您回眸的一眼,而今妾身虽如愿成为您的太子妃,可您心中却是始终没有妾身,这份冷淡着实伤了妾身的心。」 说到这里,她突然激动的握住他的手,「可今日,您这番话是不是代表——」 他抽回被她握住的手,打断她的话,指着窗外。「这条回宫的路上会经过靖王府,太子妃可想回去探望靖王?」 话被截断,以为他仍是拒自己千里之外,正难堪之际,他竟说要陪她回娘家,不禁又大喜起来,成婚至今三个多月,他从未陪同她回过娘家,这是第一回主动提。 「殿下若肯陪妾身回去,那是再好不过。」她难掩喜色的说。 「其实是本太子疏忽,早该去给靖王与王妃请安,拖到今日不知靖王与王妃可有微词?」 「父王与母妃有微词总是难免,但他们晓得您这段时间离宫求知去,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了。」众所皆知,他自拜国师为师,便经常得闭宫静修或离宫一段时间到各地去求知解惑,不在宫中也属正常,只是刚新婚就走,难免说不过去,父王与母妃对此确实很不满,私下多次抱怨责怪自己栓不住夫,也怪太子没将靖王府当回事,但此刻她可不敢多说,怕他因此打消去王府的念头。 「靖王夫妇不怪罪就好。」沥诺点点头,一不出情绪。 不久马车停在靖王府前了,因为来得临时,事先并未通知,人到了靖王才得讯仓促出府迎接。 「臣不知太子殿下今日会莅临,未曾准备,还请殿下勿怪。」周保强在府门前朝沥诺躬身行礼道,同时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责怪她没事先知会一声就来。 靖王周保强,五十岁上下,马贼出身,因跟随世家高门子弟沥歌起兵,推翻大业暴政,自此摆脱马贼身分,一跃成为沥渊王朝开国大功臣。 而他的靖王府亦是占地数顷,建造得美轮美奂,光是王府大门简直可媲美宫门规模。 周婕婵上前,刻意向父亲撒娇道:「都怪女儿,今日太子殿下陪女儿去了趟大雄宝寺,路经靖王府,殿下便想着来探望父王与母妃,女儿一高兴,忘了先请人过来通知了。」 「你也已多日未回来见父王与你母妃了,你母妃近日染了风寒,身子不适,还成天叨念着你,这会儿太子殿下来,你才肯跟着回来看看她吗?」他板着脸数落她。 「父王,女儿这是不知母妃病了,若晓得早回来探望她老人家了,母妃这会儿身子可好?」被这么一责备,她马上尴尬地问起王妃的病。 「放心吧,父王也不过说说你罢了,你母妃虽染风寒,但不致太严重,大夫说休息几日便能恢复。对了,殿下,内人不能亲自出来迎接殿下,还请殿下见谅。」 周保强念完她转向沥诺道。 「王妃身子不适,理该由本太子主动去探望才是,哪还有见怪之理。」沥诺回道。 「殿下身分尊贵,内人不过生个小病,哪敢劳您亲自探望,不过您能来,内人也定是欢喜的。这外头说话不方便,还是快请入内奉茶。」周保强说着将人迎进府里了。 可他见太子出宫,一行随从不少,锦衣护卫不说,光宫娥太监就十数人了,这些人也全都得跟着进到王府内,不禁皱了皱眉,然而太子随从哪里能拦,只得全安排入内了。 周保强将沥诺迎进大厅,周婕婵则先到后院去探望靖王妃欧氏。 「既然得知王妃染风寒,本太子理应同太子妃一起去问候才是。」刚坐定,沥诺便再提去探望欧氏一事。 「不瞒您说,后院全是女人家,殿下过去诸多不便,婵儿只需告诉内人一声您来了,即便没见到面,内人也感欣慰的,殿下无领亲自到床前探视。」周保强婉拒。 「嗯,这倒是本太子考虑不周了,后院皆是靖王的妻妾所居,本太子怎好过去,不过,本太子身上刚好有大雄宝寺住持所赠的平安符,想来此物正好适合赠给王妃,保她身子康健,可惜太子妃走得急,本太子来不及将此物交给她带给王妃,不如这样,本太子唤一名随身内监,替本太子将平安符送至后院,如此也算传达了本太子对王妃关切的心意。」他由怀中取出一道平安符来。 周保强瞧了瞧这平安符,见只是个寻常之物,兀自冷笑。「既是太子殿下的心意,那就依殿下所言,请东宫内监送到后院去交给内人吧!」他同意了。 沥诺招手,他的贴身侍卫拜敦立即上前。 「东宫其它人呢?」他见大厅内除了拜敦以及几名东宫侍卫外,其余人等并不在厅内,遂问道。 「回禀殿下,咱们的人太多,若全进到厅里来,恐会打扰殿下与王爷相谈,因此王爷安排其余人在偏厅等候。」拜敦告知,而这话也在提醒主子,东宫的人全被集中在一处被监视着。 沥诺点点头,自然晓得周保强老奸巨猾,生性多疑,定是不会放任东宫的人在他的王府随意走动,以免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 「去偏厅挑个伶俐的内监过来,让他代替本太子送平安符给在后院的王妃。」他吩咐道。 「是,卑职这就去领人过来。」拜敦应声后立即去桃人。 然而等了老半天,不见拜敦带人过来,就是周保强都有点不耐烦了,打算差王府的人去看看怎么回事时,拜敦才终于领了一名内监过来了。 这名内监头低低的走路,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可这人一踏进厅里,沥诺马上认出来,不由肝火上升,袖里的拳头忍着没伸出来捶她脑袋! 他不让这女人跟,这女人竟然打扮成内监的样子还是跟来了! 他忍着满腔怒火,不动声色的瞥了眼拜敦。 拜敦冷汗直流,满腹无奈,蓝筱悠滑溜得很,他也不知她何时混进太子出宫的随从里的,等发现已赶她不走,这会儿要挑人到后院去探查要犯的下落,她毛遂自荐,他不肯,她竟威胁若不让她去,她便以太子的暖床女子这身分大闹靖王府,他没法子,只得将她带到主子面前,让主子自己拿主意,可这会儿主子明显怪罪自己办事不力,他真是有苦难言。 第十八章 「本太子不是交代找个伶俐的,这个不行,换一个来。」沥诺沉声道,果然不让她去。 「太子殿下,奴才虽不够伶俐,可奴才家乡有治愈风寒的特效偏方,奴才可以将此偏方告诉王妃,让王妃的身子早日康槚,还请殿下允许奴才替您走一趟。」蓝筱悠哪肯就这么被打发,马上说道。 「王妃何许人也,万一用了你的偏方,出了什么意外,岂是你一个奴才担待得起的,别不自量力,还不退下去!」沥诺斥道。 她气结,这家伙怎么就不许她去,昨日都怪自己才害他没能在第一时间逮到人,让这位前朝恶人有时间逃进靖王府,她这是想将功赎罪,亲自替他去后院探个究竟,可这家伙压根没将她放在眼里,当她是个无用之人,不相信她办得了事。 「是,奴才退下了。」她虽气愤,可当着周保强的面自己也不好说什么,无奈的乖乖退下。 「慢着。」周保强突然将走至门口的她叫住。 「王爷有何吩咐?」她立即回身。 他瞧了瞧她,只觉这太监唇红齿白,过分清秀,瞧起来像是弱不风之人,难怪太子说她不伶俐,抿了抿嘴后转向沥诺道:「殿下就遣这奴才去吧,臣瞧这奴才也挺有心的,那药方待大夫瞧过若没问题,让内人服用也无妨,毕竟是东宫的人,送的药方还能出什么乱子?」 周保强为人小心多虑,之所以叫住蓝筱悠,主要是见沥诺瞧不上她,表示她非沥诺心腹,让她去反倒安全。 蓝筱悠闻言暗喜,想不到竟是周保强让她去的。 沥诺脸一沉,虽然不愿意,可心知这当口如果坚持换人,反而若人疑窦,不得不隐下怒气的朝她道:「既然靖王觉得你有心,那就去吧,将这平安符替本太子亲手交给王妃。记着,凡事谨慎些,莫要在王妃面前丢东宫的脸,若出了差池,本太子唯你是问!」他这是在提醒她,莫要逞强,若遇危险立即退走。 「奴才明白,断不会惹是生非的。」她伸手要取过平安符,可他并不想她去涉险,给得不干脆,她又不好用力夺过,只能暗使劲让他放手。 「一个奴才而已,就算不懂什么规矩,内人也不会与他计较的,殿下就让他速去速回吧!」周保强觉得沥诺今日怎么对一个奴才这般啰嗦,皱眉催促道。 沥诺手一松,蓝筱悠暗劲来不及收,险些向后仰,幸好拜敦站在她身后,替她稳了身子才没出丑。 「去吧,靖王说的是,速去速回,别浪费时间了。」沥诺摆手道,不看她,省得被她气死。 「是。」她抓紧好不容易到手的平安符,匆匆离开,大厅外已有一个王府下人等着领她过去后院。 这个周保强能做沥渊的开国功臣不是有好狗运,而是天性多疑保他万事周全,派来领路的这人一看就知是个精明的练家子,若想甩开他不容易,若真被带到靖王妃与周婕婵面前,周婕婵马上能认出她,身分要是被拆穿,还能办什么案? 她伤着脑筋,琢磨着该怎么摆脱这人? 脑袋转啊转,这戏班子不都这样演,举凡要溜,都用尿遁! 这招虽了无新意,但枝穷时倒是可以试试。 「母妃,您明明好好的,为何要托病,让女儿担忧呢?」在靖王妃欧氏的屋里,周婕婵不满的问。 欧氏瞪她一眼。「太子对你并不上心,大婚至今快四个月了,现在才想着来拜望岳父岳母,你父王哪里会高兴,便让我托病不去门口迎他,刁他一刁。」 欧氏与周保强儿时即订亲,欧氏出身也不高,家里是个猎户,当年帮着周保强打天下,曾经也是个精干的身材,但想来近几年的王妃生活过得太优渥,生出了一身的油腻来,显得十分圆胖。 「原来你们是故意要刁难他,可他好不容易来了,万一惹得他不痛快,回去对女儿更加冷淡,那该如何是好?」 「你这没用的话千万别教你父王听见,堂堂的靖王之女,还怕太子做什么,就是皇上见了你父王,也得礼让三分的!」欧氏傲气的说。 「话是没错,可殿下毕竟是女儿的夫婿,未来一辈子要依靠的人,而女儿总不能永远付着父王与母妃的庇护过日子,他若能真心待我,那才是女儿真正的幸福。」 欧氏哼笑了。「幸福?若非那颗和信珠,你以为他会娶你?你到现在还想着与他琴瑟和鸣?他若会喜欢上你,早就喜欢上了,当初也用不着拿和信珠逼婚才让你进宫。」欧氏泼女儿冷水。 周婕婵一脸难堪。「母妃将话说得这样直白,是想让女儿没脸吗?」 「没脸也是你咎由自取。」 「母妃这样是不要我这个女儿了?」周婕婵对欧氏恼羞成怒。 「哼,我若不当你是我女儿,我这还提点你做什么?就让你自己自生自灭去了。我且告诉你,你爹与皇上已经不同心了,你嫁给太子迟早也会生嫌隙,将来若出什么事,你可别站错边。」 这话令周婕婵听了心惊,「母妃的意思是父王要反——」 「闭嘴,别信口开河,胡乱说话!」欧氏厉色喝止。 她立即知道厉害,顿时噤声,但忍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又低声问道:「父王与皇上不是过命的交情,父王怎可能背叛皇上?」 「那是从前,可自从那女人出视后,你父王便不同了。」 「女人?什么女人?」 欧氏表情恨恨。「别问了,总之,母妃就是你最好的借镜,不管你如何爱过这个男人,为他付出多少,色衰则爱驰,如今你父王心中再无我,只有那狐狸精,所以你呀,听母妃一句,这世上最不可靠的是感情,最看不透的是人心,别以为自己爱上的男人能值得你付出一生!」欧氏带着恨声,感伤的说。 「女儿听明白了,父王为了新欢冷落母妃,且还因为这新欢对朝廷起了异心,如此您还要女儿向着父王?」周婕婵不解的问。 「女儿啊,母妃虽已不受你父王关爱,可他日若真反了,你是他女儿,太子会饶你吗?回头还是得靠你爹护你。」欧氏提点她。 她白了脸,一时说不出话来。 「吓傻了?没用!」欧氏啐声。「你父王要做什么你管不了,也没能力管,但眼下你先为自己打算,尽快生个一男半女,世事难料,将来若你父王不幸事败,你凭借着孩子或许能求生。」欧氏为女儿多方盘算。 「孩子……他……未曾碰过女儿……」她支吾道。 「什么?大婚至今,他竟不曾碰你?不对,我怎么听说他有几回是在你风华殿过的,那漫漫长夜你都干什么去了,连诱惑男人也不会吗?」欧氏气急败坏的问。 「母妃不知,殿下带了个女子回宫,这山野村姑尽坏女儿的事,让殿下对女儿越发冷淡,殿下虽有几日在我那里过夜,却是无视女儿的讨好,点灯夜读,让女儿枯坐一夜。」她难堪的说出实情。 欧氏愕然揺头。「太子连宠幸你都未曾,就另带女子回来向你示威,他根本就没将你放心上,否则又怎会这样待你?」 第十九章 「或许是因为女儿迟迟不将和信珠给他,他这是气恼在心,故意冷落女儿的。」她委屈的说。 「他既对你无情,这和信珠岂不更不能交给他,不然他再不会看你一眼,你在东宫更难熬。」 「母妃,你将和信珠给他吧,如此他定会接纳我,给我个孩子的,倘若女儿拖着不给,万一那国师撑不过走了,我拿着和信珠又有何用?」她呜咽了。 「这……你也知道的,和信珠在你父王手上,他不信任旁人,所有他认为珍贵的东西,定是自己收藏,谁也不知藏在哪里。」欧氏心软无奈的叹道。 「那我找父王要去。」周婕婵立即起身。 「站住,你傻了吗?你父王若肯拿出来,你大婚之前就拿出来了,何必拖着不给,还对外说和信珠教王府不肖奴才窃走,失踪了,他这是摆明不救国师,不愿意给太子面子,你现在去找他,他也不会给你的。」「可是——」 「国师与你父王向来不和,他不可能用和信珠救政敌,你别去碰钉子了。」 周婕婵泫然欲泣。「那女儿该怎么办?」 「是你非嫁太子不可的,若不能让他喜欢你,后果你得自己承担,休想你父王会牺牲和信珠帮你!」 「公公,我找您许久,原来您已经来此?」外头突然有人道。 屋内的两人骤惊,她们母女说话,特地撤走其它人,可外头居然还有人?! 母女俩对视一眼,匆匆出来瞧谁在外头,见一名太监背对着她们,站在稍远处对着王府侍卫生气骂道——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咱家内急上茅厕,请你在外头稍等,可出来你人却不见了,咱家又不熟你们王府,瞎走一通便迷路,沿路问人才找到这里来的!」 「奇了,我带公公进茅厕后,便候在外头没离开过,并没有见公公走出来啊?」侍卫愕然道。 「你这是说咱家胡乱责骂你了?明明是你乱跑,害咱家找不到人,这还不承认?」 「我——」 「别说了,这会儿办太子殿下交代的事要紧,若耽搁了正事,殿下怪罪下来,咱们谁也担不起。」蓝筱悠拉下脸将沥诺抬出来。 这人一听便不敢再啰嗦,陪笑道:「大概是我刚巧低头捡东西时,错过了公公的身影,阴错阳差让公公迷路了,真是对不住。」 「外头吵什么?」欧氏听够了出声问道。 那侍卫这才发现欧氏与周婕婵的身影,赶忙趋前。「回娘娘的话,是这样的,小的奉命带东宫的一位公公来给您请安,但半路上小的险些丢丢了公公,这会儿正在给公公赔罪。」 「东宫来的公公?」欧氏扬眉,瞧着背对着自己的内监。 「奴才奉太子之命送大雄宝寺的平安符过来赠给娘娘,愿娘娘凤体安康,身子早日康复!」蓝筱悠转过身来,双手高举平安符,低着头避过周婕婵,快步走向欧氏。 「太子殿下有心了,替本王妃谢过太子殿下。」她收下蓝筱悠奉上的平安符。 周婕婵听到声音觉得熟悉,凑过来想看清楚这内监的脸。 蓝筱悠立即又高举双手,巧妙遮住自己的脸,对欧氏献上一纸药方。「娘娘的话奴才会转达太子殿下的,另外这里还有张治风寒的偏方献给娘娘,盼娘娘服用后药到病除。」 这药方是她在偏厅那会儿让人寻来纸笔写好的,也因为要鼓捣这个,才又多耽搁了一点时间,上头记着的是她临时想到的几味药材,诸如甘草、枸杞、首芪、红枣之类常见的养身之物,真吃了病虽除不了,但也不会出问题的。 「你方才说迷路,这是何时到此的?」欧氏只想得知对方是否听见她与女儿的对话,对于她给的东西没多问便收下了。 「回娘娘,奴才到这一会儿了。」 「什么?!」欧氏变脸,这奴才果然听见了,她马上起了杀机。 「奴才因不熟王府,不知娘娘待的是哪座楼阁,便在这座鱼池边绕了许久,所幸这位大哥找上来了,才知误打误撞找对地方了,但还是让娘娘久等,请娘娘恕罪。」 蓝筱悠接着跪下又道。 欧氏脸色好些了。「这么说来,公公并不知本王妃与太子妃在说话,那起来吧,本王妃不怪公公来迟,要怪也得怪王府侍卫办事不力,将公公领丢了。」 欧氏松口气,这奴才毕竟是太子的人,若是死在王府后院,总是难以交代,杀了也是大麻烦,这奴才若是什么也没听见,那自己便能少生事端了。 而那被责怪的侍卫,也只能哑巴吃黄连,半句不敢吭了。 「多谢娘娘不怪罪,奴才已将太子殿下交办的事办妥,这就回去向殿下复命了。」蓝筱悠起身急着闪人。 「慢着!」周婕婵忽然大喊。 被周婕婵叫住,她的心狂跳了,但也只得停下脚步,低头回身问道:「太子妃娘娘有何吩咐?」 「身为东宫的太监,没间候过本宫就想走吗?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周婕婵命令。 「是……」她深吸一口气,慢慢抬起头来,可刚一抬头,手腕已教周婕婵给扼住。 「蓝筱悠,果然是你。」周婕婵认出她了。 她叹口气,很好,躲了半天还是被认出来了。 她只得衡量情势,自己假扮内监混进靖王府后院,周婕婵是不会放过她的,既然难逃就不如将事情闹太,且闹大有闹大的好处,沥诺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带着人到后院来,借机搜查舒丽的下落。 打定主意后,她立即甩开周婕婵的手。「娘娘放手,你抓痛我了!」 「一个奴婢敢闯进王府,分明图谋不轨,待本宫将你严刑拷打后,你才会真正知道什么叫疼!来人,将她给本宫拿下!」周婕婵喝道。 之前被请到远处的后院下人闻声赶来拿人,蓝筱悠见状大喊,「太子殿下,快来救人,靖王府的人要谋害我!」 她边跑边喊,喊得惊天动地,这音量就不信传不到前院去,就算传不到,闹出这动静也会有人去禀报,届时沥诺就能过来瞧瞧了。 一群王府的下人追着她跑,她动作灵活没人逮得着她,这是从小自己捣蛋被爹娘追着打时练就的闪躲功去,滑溜的要得一群人团团转,她只需要拖延时间直到沥诺来即可,但偏偏有些倒霉,她绕着鱼池的周边跑,为了闪池边一块造景用的石头,反教那石头突起的部分绊倒,哪里不摔一头摔进池子里去了。 最悲惨的事莫过于她是旱鸭子,根本不会泅水! 跌落池子后,她连救命都来不及喊,迅速往下沉,她拼命挥舞着手,鱼池里除了鱼还有了不少水草,被水草缠上后更将她往下拉,挣扎中,她抓住一株最大的水草,一个用力将水草拔起,在拔起的当下一个盒子由水底被挑翻起来,盒盖敞开,一颗亮亮的看似石头的东西被抛出盒外,她下意识伸手抓住那东西紧握手中,但一口气憋不了太久,怕是撑不住要葬身在这池里了。 可悲自己没能回到两百年后的晏金见爹娘最后一面,就得死在这莫名其妙的地方,她有点儿想哭,又有点儿哭不出来,觉得老天真是同她开了个大玩笑! 第二十章 心想,基于道义,好歹死前告诉沥诺,小心靖王! 她听见欧氏母女的话了,靖王受一女子蛊惑,对沥渊皇帝已不再忠贞,而他所窝藏的那女子应该就是舒丽无误。 除此之外,她也得知他的师父并未远行,实则需要什么鬼珠子延命…… 这家伙又骗了她一次,从驼子草到回去的法子都在诓她,这家伙可真是个没有良心之人!本想回东宫后再跟他总算帐的……想来也没机会算帐了…… 方才还想什么道义,对个骗子哪里需要……就让他被靖王害了吧! 死有余辜! 唉……罢了……这家伙在东宫还颇为照顾她的,没能与他道别……挺遗憾的…… 就在她以为自己差不多要去阎王了,身子骤然教人抱住。 她惊讶,自己眼睛花了吗?居然见到了让自己「爱恨交织」的人? 沥诺抱住她后突然吻住了她……呃……严格说起来是渡气给她。 她有了些气息,能稍微撑下去了,正要推开他,谁知他竟咬她! 她吃痛,尝到了唇破的血味,不禁瞠大了眼睛,这家伙发什么疯咬她? 她再次推他,可他回以怒目,她心下吃惊,他为何这么生气?究竟在气什么? 下一瞬间,他竟舌吻她了,她整个人都懵了! 这家伙吻得火辣辣的,吻得她再度没气,就在她即将断气前,他终于肯送她出水面了。 待她出了水面爬上岸,用力吸上一口气后,马上张口怒道:「我明明警告过你不许再吻我」 「蓝筱悠,你该死!」周婕婵冲过来,扬手就要给反应不及的她一巴掌—— 「住手!」沥诺已快速起身,扼住周婕婵打向她的手。 「她差点害死殿下,妾身不能饶过她!」周婕婵怒道,她没想到沥诺一来见到蓝筱悠落水,竟是毫不犹豫的跳下池子救人,那池子极深,过去就曾溺毙过好几个失足的奴婢,沥诺为了一个野妇不顾自己安危地跳下去,那一刹那,她恨极了蓝筱悠,此女不死她心头大恨! 「是本太子自己跳水,与她无关,再说,此刻本太子不也平安站在这里。」他几句话封了周婕婵的嘴。 「殿下平安固然大幸,但您让这人假扮内监闯入臣的后院,又是什么意思?」周保强可就没这么好打发,目光犀利的质问。 得知东宫那名内监在后院出事,周保强只得带着沥诺来到后院,这才知闹事的内监竟是个女人,且还是太子的新宠,他立刻狐疑起事情不单纯。 「这说来令人见笑……」沥诺低眉瞥了眼蓝筱悠,一副又爱又恨又痛心还有一股子无可奈何的样子。 蓝筱悠暗笑:呿,比自己还会演,好吧,自己好人做到底,要演就演全套的,跟这家伙间的「恩怨情仇」等回东宫再算! 她瞧拜敦的人有好几个已悄悄消失,应该是执行任务去了,自己最好再多拖上一点时间…… 她扑进沥诺怀里,朝自己大腿一捏,吃痛后眼眶自然就红了。「呜呜……知错了……人家知错了……」 「知错也已闯祸,本太子说过不可以,你怎么就是不肯听话?」 他教训她,可这语气却是没啥狠厉劲,若有耳朵的都听得出来,他哪里还责备得下去,分明是有诸多不舍,十足将人宠上天。 「殿下带太子妃娘娘出宫游玩,却不带我去,人家也想瞧瞧大雄宝寺的香火何等旺盛,才会假扮内监跟着来的……」她说着又委屈地挤出泪来。 「好了,别哭了,来就来了,让你上后院给王妃送个平安符,你怎么就会闹出事来?」 「殿下也是知道的,我长年待在洛洛山,听说靖王府媲美皇宫,王府后院阁楼华豪,犹如后宫,人家不过好奇想开开眼界,遂借着送平安符给王妃娘娘的机会来瞧瞧,哪知让太子妃娘娘认出来,非要与我过不去,逼得我跳下鱼池寻死,呜呜……若非殿下赶来相救,我已……呜呜……我再也见不到殿下了……呜呜……」她哭得十分委屈。 「你胡说什么,是你自己不小心落水,哪是本宫逼你寻死的。」周婕婵耻斥。 「若不是娘娘派人捉拿,我能『不小心』落水吗?殿下要为我做主啊!」她继续哭。 「你这贱人,本宫——」 「得了,太子妃莫要失了身分!」欧氏斥道,恼女儿连一个无名无分的丫头都对付不了,还被激得当众口出恶言,降低自己的身分。 周婕婵被这一喝,不禁惴惴,尤其瞧见她父王的脸色后,更加不安。 周保强神情其为难看,除了恼女儿在王府闹事让他丢人外,蓝筱悠那番王府媲美皇宫、后院如同后宫的话,听起来像是毛病,实则刀砍出血,巴掌掴面,是说他无君臣之别,生活自比皇帝! 这话若传开,自己毕竟是人臣,如何自处? 再加上这后院中他藏有的事太多,哪容外人闯入,坏了他的戒备,若非两女无知争风吃醋,何来这些风波? 「太子殿下之前若明说她是东宫的人,若想参观王府,臣不会不允,也不会差点闹出人命。」他朝沥诺不悦的道。 「她假扮内监本太子已经很不乐意了,更不想她胡乱闯靖王府,这才说要换个人来后院的,是靖王特地将她叫住,非让她代本太子走一趟后院,对此本太子也是很无奈的。」 周保强听了哑口无言,反驳不了,当时以为这人是个不得宠的内监,这才要求让其来后院的,这下反倒成了自己的错? 「王爷,怎好让太子殿下站在池边说话,不如回前院大厅去吧。」欧氏打圆场的说,晓得丈夫并不愿意让外人,尤其是太子待在后院太久,便急着赶他们离开。 「哈啾。」蓝筱悠这时偏打了个喷嚏。 「你还好吧?」沥诺立即关心的问。 「人家怕是与王妃一样,染上风寒了。」蓝筱悠说,提醒他欧氏装病,若真染了风寒,怎能在外头吹风说话? 沥诺黑眸一向毫无病容的欧氏,冷声问道:「王妃病好了?」 「这……咳咳……妾身本还卧病着,是听到声响才出来瞧瞧的,这会儿……咳咳……」欧氏无病一事被拆穿,好不尴尬,只得装咳。 「既然如此,王妃还是赶紧回房休息去,别让风寒加重了。」他冷言。 欧氏越发困窘,真回床上去也是笑话,不回去,摆明没病,同样说不过去,进退维谷,一张胖脸涨得通红。 「哈啾,殿下,咱们这一身湿漉漉,怎好上前厅去,是否该先换下湿衣呢?哈啾——」蓝筱悠打喷嚏,但这可不是替欧氏解围,而是盘算换个衣服或许还可以再拖些时间,让拜敦的人好办事。 落水后又吹风,他瞧她直有些发抖的身子,皱起眉头。「好,更衣!」接着当着众人的面将她横抱起来。「请王妃安排地方,让本太子与她更衣。」 欧氏无法说不,马上为难的瞧向丈夫。 周保强嘴一抿,忍气道:「去吧,好让太子殿下二人更衣。」 「是,我这就去安排。」让女子等人闯入后院,欧氏担心丈夫迁怒,赶紧借着此事离开了。 第二十一章 至于周婕婵,着实难堪万分,这还在靖王府呢,沥诺却当众宠护新宠,完全无视她这个太子妃,教她颜面尽失,自己还因此开罪父王,万没想到这趟回府,竟是个灾难!不由更恨起那蓝筱悠来! 【第六章 立下大功】 厢房里,蓝筱悠一身湿的盘坐在床上,手杈着腰,眉毛打结,瞪着面前的男人。 欧氏原本是安排两间厢房供他们一人一间更衣,可他偏只要一间共享,好吧,同室便罢,可有必要挑衅地盯着她不放吗? 「你不转过去?」 「你不是男人?男人与男人一起换衣服,为何要回避?」沥诺反问她。 「你这人!」 「不敢?」 「谁说我不敢?!」 「那就换吧!再拖下去真要染上风寒了。」 「换就换,谁怕谁。」她挺了胸。 「嗯,换吧!」他好整以暇,双臂交盘于胸前,盯着她等她动手。 她真开始动手脱衣,先脱去腰带,接着是外袍、中衣,再里头是件小衣,脱下去就露出肌肤了,可她动作没停,继续连小衣也要脱去,正要拉开时,忙碌的手教人给压住了。 「你真敢?」 「有何不敢?」 他怒了。「蓝筱悠!」 「我说过,我是男人、爷们!」 「好,那本太子就要了你这个男人、爷们,你可敢?」 「嘎?」她愣了愣。「你……你说什么?」 「你听清楚了,蓝筱悠,管你是男是女,本太子就是要你!下回敢再干危险的事,小心本太子剥了你的皮!」 他说完怒不可遏的抬起她的下颚,恶狠狠地吻上去,吻得她七荤八素,脑袋犹如一坨浆糊,待她发觉自己被轻薄许久,这才用力推开他,并且扬起手要给占她便宜的家伙一巴掌,只是小手才要落下,就教他给捉住,反压制在后背,这姿势让她整个人贴合在他身上,亲昵得令人脸红心跳。 「蓝筱悠,本太子不妨知会你,回东宫后便纳你为侧妃,今后你便名正言顺是本太子的女人了,或者,你要说自己是男人也成,你就是本太子的禁脔!」 这般令人发指的霸道,她张着嘴,呆傻住了,这家伙是在对自己表白吗? 「你……你真要我?」她吓得口吃了。 「你怀疑?」 「当……当然,你本身是极品美男子,可我哪里迷人了?」 「你不迷人,迷心,本太子今日教你落水那幕吓得失心疯,决定让你做本太子的人之后,彻彻底底的教训你,好教你明白敢惊吓本太子的下场是什么!」 「啊?我这还不是想帮你,你怎能恩将仇报——」 「住口,本太子从没要你帮忙,更没要你不顾危险的干蠢事!」 「那……那我以后不敢了成吗?别让我做你的侧妃,我不是干人妻妾的料啊!」 「迟了,不是这个料,就想办法做成这个料吧,不然当个肥料还有个用处,好过你现在废柴一个。」 她齿寒了,自己不该一厢情愿帮这家伙的,若早知道自己会沦为这家伙的禁脔,她打死也不会进这王府后院的,而今她悔不当初啊! 叩叩,有人敲门了。 「敢问殿下,王爷派人前来请问殿下与蓝姑娘是否已更衣完毕,若好了便请二位至前院大厅奉茶。」外头传来拜敦的声音。 沥诺立即冷笑起来。「这靖王真紧张,不让咱们多待于此,若说这后院无鬼,鬼才信!让他再等等吧!」他存心再刺激一会儿周保强。 「是。」拜敦忍笑应声,这也好,自己的人还没消息回来,再争取些时间或许有收获。 蓝筱悠趁机涎笑激功道:「若不是我这么一闹,你也进不了这后院,拜敦他们也得不了机会去盘查,念在我这功劳上,能否——」 「念在你这功劳上,还是让本太子亲自帮你更衣吧!」 他不再板着脸,朝她笑得邪气了,伸手拉了她的前襟,露出了胸前一截雪白的肌肤,她终于装不住镇定,一张俏脸红得如火烧,连忙拉回衣襟,咚咚跑了几步,离他远远的。 「想来靖王等得不耐烦了,这时候再拖下去只会若人疑窦,让靖王怀疑什么,更衣的事还是我自己来比较快,你也快换上干净的衣服,咱们俩好快离开这儿吧。」 她赶紧躲到角落,背着他手忙脚乱地更衣,因为过分慌乱,一连将干净的衣服掉落地上三次,那扣子也是扣得上下不接,一团乱。 沥诺坐在床上见她那副慌乱的德行,不禁扬唇笑了,毕竟还是女人,是女人哪有不害羞的,他气定神闲地欣赏着她更衣,原本颜色不乱的神态,在一见她不小心露出美背时,刹那间变了脸,有些阴沉了起来。 「蓝筱悠!」 「怎么了?」被突然一喊,她惊慌地转过身来,那衣服穿到一半,前胸敞着,虽有缠胸,可那诱人的乳沟还是引人遐思。 沥诺阴恻恻的道:「不必应付靖王了,即刻回东宫!」 沥诺只让人到前院大厅知会周保强一声,说蓝筱悠身子不适,不好久留,连周婕婵也没带上即离开靖王府。 回东宫后,确实叫来太医给蓝筱悠诊治,担心她真会受寒,太医正在诊视时,内监禀报霍叔求见。 「你先见霍叔去吧,我根本没事,身子好得很,太医不会检查出什么毛病的。」蓝筱悠晓得霍叔求见必有要事,霸气十足的摆手让他走,这家伙在也是碍事,那太医在他紧盯之下都有些心神不宁了,额上沁了冷汗,这样下去,自己没事,太医可有事了。 沥诺本来不甚放心走的,但见她精神十足,应是无大碍的,这才点头。「那本太子便先去文华殿见霍叔了,陈太医,你再仔细检查检查她是否有受其它外伤,若有疏忽,本太子不轻饶。」他转头对太医道。 「是……微臣定当尽心。」陈太医教他吓得再度冒汗。 蓝筱悠同情的瞧着这太医,是他胆子小,还是沥诺的样子吓人?可怎么自己一点都不怕他,旁人却个个胆战心惊? 「你还是快走吧,别让霍叔等久了。」她赶他快走,省得继续啰嗦。 沥诺叹息,自己的关心却教这女人当成驴肝肺,郁郁走人了。 去到文华殿时,不只霍叔在,拜敦也已有消息急着要禀。 「靖王府后院阁楼不少,闯入其中的几座阁楼竟藏有机关,属下们怕触动机关会惊动靖王,只探查并不敢深入,然而由此可见,靖王府内必有秘密!」一见他出现,拜敦立刻先禀告这次在靖王府的发现。 「他敢窝藏前朝重犯,秘密必然有的,但可有发现舒丽藏匿之处?」沥诺问。 「没有,靖王府的后院阁楼众多,难以全部探查,不过,之前咱们连靠近也靠近不了的宝库,这回倒是终于混进去了。」 「那可有找到和信珠?」能混进王府重地不容易,霍叔立刻满怀期待的问。 「说也奇怪,照理这等宝物靖王会存放在宝库里才对,但咱们的人仔细翻了一谝,却一无所获。」拜敦揺头。 第二十二章 霍叔不由失望了。「靖王为人小心谨慎,知晓殿下救国师心切,兴许早有防范,将东西另藏他处了。唉,听说这回殿下去了靖王府,因蓝姑娘的关系再么让太子妃失了颜面,靖王夫妇为了女儿,恐怕更不可能交出和信珠救人了。」霍叔忧心的说,他赶进宫也是为了这事。 「霍叔不是不知道,靖王藏珠就是打定主意对国师见死不救,绝不会为了女儿幸福而退让,殿下应该就是看清这点,才没真正给过太子妃脸面。」拜敦替沥诺说话。 当年建国时,皇上、国师、靖王三人分属不同势力,皇上是高门正统,国师给予百姓信仰,而靖王则笼络百姓,三人合作才推翻大业,建立新朝,可靖王出身不高,心胸不阔,怕人瞧不起,做事便显得霸道极端,国师心慈,能洞察天机,几次告诫他天理有序,切勿任意妄为,但靖王却认为国师咒他,因此处处与国师针锋相对,盼其早死,如今又怎会相救。 「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只是,再得不到和信珠,国师的性命恐怕……唉。」霍叔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沥诺立于窗边,听着两人对话,并未搭言,静心沉思着靖王的问题。靖王非单纯与师父意气之争,他种种行径,已有图谋……盘算着接下来该如何应对靖王的异变时,见原在东华殿的蓝筱悠正快步往文华殿来,在进殿前先让周婕婵追上拦下。 「蓝筱悠,你给本宫站住!」周婕婵喝道。 蓝筱悠讶然停下脚步。「你回宫了。」她以为周婕婵应该还在靖王府与靖王夫妇「话家常」,不会这么快赶回来,可瞧这光景,这女人是急着回来找她算帐了。 「你竟敢唆使太子殿下丢下本宫就先行回宫了,让本宫成了靖王府的笑柄,本宫饶不了你!」 「丢下你先走这点是不太好,一起去就该一起回来嘛,好吧,这事儿我会跟殿下好好沟通,丢下你是太不够意思了。」她敷衍的拍拍周婕婵的肩说。 周婕婵气炸,打掉她的手。「放肆!你以为自己是谁?凭什么以为能为本宫在太子殿下面前说话?!」 蓝筱悠讪讪的缩回被打的手。「是是是,太子妃娘娘说的是,以后你们去妻的事我就不管了,但这会儿我有要事得先进文华殿去找太子殿下说说话,说完就走,不会耽搁太久的,劳烦先让让。」 之前在靖王府没机会问要事,回宫他又急着给她找太医折腾,之后霍叔又找来,她贴心的让他先去处理事情,现在太医教她打发了,换她找上那家伙质问有关他师父的事了。 周婕婵怒不可抑,揪住了她的手,「贱人,你真不将本宫放在眼底?」 这句「贱人」激起某人的肝火来,本来对于自己在靖王府闹事,让周婕婵没面子而稍感到过意不去,这会儿连这点愧疚也没了,谁给自己没脸,自己就给谁好看,再说,这句贱人已是她第二次怒骂自己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说你这女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瞧见我这嘴唇没有?」她指着自己先前在靖王府鱼池里被某个家伙咬还肿着的唇。 「瞧见又怎样?」周婕婵瞄了一眼。 「没怎样,只是告诉你,这是被你那没心没肺的男人给咬的!」 「他咬你的嘴唇?」周婕婵瞪起眼,脸上表情变得怪异。 「对,他咬的,咬完后说要赏我个侧妃做做,意思是,做了侧妃后他爱怎么咬我就怎么咬!」 周婕雄这下死白了脸,「他……他要纳你为侧妃?」 「没错,你若不想我天天气你,时时整你,刻刻刺你,你最好想办法阻止。」 「你不过是个野妇,根本配不上他,配不上这东宫——」 「我野妇怎么了,洛洛山比这座皇宫还大吧,原本老子上蹦下跳比孙悟空还畅快,陪他锁在这小东宫里那才是委屈。还有你,不就马贼出身,野妇跟马贼有差别吗?我若配不上他,你不也配不上!」 「你敢跟本宫比?」周婕婵气结。 「跟你比刚好而已,反正我已经告诉你了,阻止他纳我为侧妃,否则有你好受的了,因为我这人善妒,心胸不广,野心又大,做了侧妃就想扶正,扶正后就想独占,独占后没你周婕婵半点机会,围堵你跟围堵黄狗过篱笆一样,你听明白了吗?懂了就先闪边去,让我先进去办正事。」 周婕婵哪里肯让路,张嘴开骂,「你这该死的——」 「再啰嗦我真做那家伙的侧妃了,一边去!」她耐性用尽,将气得浑身发颤的周婕婵推一旁去,迳自往文华殿里走,边走还边叨念,「那家伙暴力得很,将人咬成这德行,周婕婵是脑袋坏了,对这家伙宝贝个什么劲?!呿!」 进到殿里,发现三个人六只眼睛全盯着她,显然听见了她对周婕婵说的话,她撇撇嘴,开口道:「我这不是被她气的吗?不然怎么会说这些,不过刺激刺激她可以帮她清醒脑袋,这不好吗?重点是,这个侧妃身分我没兴趣。」最后一句是说给沥诺听的。 「这不是你有兴趣没兴趣的问题,是本太子的决定。」沥诺似笑非笑的睨着她,告诉她重点中的重点。 她满心不爽的拂袖,找了张椅子坐下,咬牙切齿的道:「欺人太甚!」 「欺你刚好而已,因为本太子就喜欢欺善妒、心胸不广、野心又大之人,你将来做了侧妃若想扶正或独占,也不是不可以,就看你的本事了。」 「我没本事!」她气恼的说。 「东宫比不上洛洛山,本太子配不上你这泼猴,本太子瞧你本事大得很,还能呛太子妃,天天气她,时时整她,刻刻刺她,你这本事超过孙悟空了。」 她拍桌。「心疼她的话,就别纳我为纪,否则我换个对象,天天气你,时时整你,刻刻刺你如何?」 「成啊,本太子奉陪。」 「你!」 霍叔与拜敦一这两人剑拔弩张,你一言我一句,分明——打情骂俏! 那蓝筱悠原本性格如何他们不知,但自己主子却是个看似爽朗,实则深沉之人,对任何人都保有距离,唯与这蓝筱悠竟是亲昵到连斗嘴都乐此不疲了。 「你们两人偷笑什么,莫不是笑自己主子没品,连个女人也要欺负?」她瞧见两人嘴角偷扬,不快的说。 「蓝姑娘承认自己是女的了?」拜敦笑问。 「我刚说了什么?」她微愕。「口误口误,我是——」 她张口结舌,发现自己穿着女衫却拼命跟他们解释自己是男人,看起来似乎更可笑,而且,她瞥见了沥诺那一副「你终干知觉了」的眼神,不禁气闷到吐不出话了。 「蓝姑娘找殿下是否有事?」霍叔问,他算是厚道人,帮她解除了尴尬。 没错,瞎搅和什么,间正事要紧。 她霍地站起来,跑到沥诺跟前,质问道:「我听到靖王妃母女的谈话,才知道原来你师父不是远行去而是快死了!这事你为何骗我?」 「连这你也知道了。」他口气极淡,没半丝愧疚。 「你明知国师的生死关乎我回不回得了家,居然还能骗我,这会儿谎言被拆穿,不该给我个解释吗?」她气愤地问。 第二十三章 他脸色略沉。「师父在沥渊百姓心中十分重要,他的生死无法轻易对外人言,否则必引起动荡。」 「我明白国师对沥渊百姓的重要性,但我对你而言算外人吗?」她话毕就察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对他来说,自己当然是外人。 他缓缓勾笑。「蓝筱悠,横竖你已知道师父的事了,就做了本太子的侧妃,如此便不是外人了。」 她僵了脸庞。「得了,我还是继续做外人吧!且你也休想给我转移话题,你师父若救不活,我是不是回不去了?」她心急如焚的问道。 他敛下笑来,朝霍叔与拜敦道:「你们先退下吧!」显然有些话不方便让他们听见。 两人闻言立即退出文华殿,待他们离开后,他才严肃的对她说:「咱们来往穿越两百年的事,除了父皇、母后以及师父外,再无人得知,你该明白这事若是透露出去,恐破坏天道轮回,后果难料,切勿在他人面前再提起。」 她冷静下来,他说的没错,天机不可泄漏,此事说不得,只能当成他们之间的秘密,方才自己太着急才会在霍叔与拜敦面前问起这事。 「我明白了,以后当着旁人的面,我会小心不提此事的,不过,你师父到底怎么了?」她忧愁的问。 「师父他——」 「太子殿下,不好了,国师似乎不行了!」刚离去的拜敦,在外头急禀。 殿内两人脸色大变。 沥诺带着蓝筱悠匆匆来到国师住所,原来对外宣称远行的国师就待在东宫中的清华殿养病。 「师父!」床上的人面色死灰,气息已是极浅,沥诺忧心呼喊。 蓝筱悠第一次见到国师,才知国师是个和尚,而且是个年纪极大的和尚,具体几岁她猜不出,不过此人能窥得天机,已属神仙人物,年纪或许过百。 霍叔与拜敦亦在床边,皆是心急如焚之状。 「有病要求医,他已病成这样,你们这时候不请太医过来,这样干耗着做什么,难道直要见他死?」她不解的问。 「蓝姑娘有所不知,国师已是天年之岁,按他自己推算,会在今年圆寂升天,已非太医能延命,国师需要的是生于东海,能延年益寿的和信珠,若有此物,当能再撑几年。」拜敦告诉她。 「和信珠?我在靖王府后院时,亦听见靖王妃提起这样东西,而国师只要有这个就能延命?」 拜敦点头。「是的,和信珠一般人收藏它,只当成夜明珠使用,虽珍贵却无大用,但之于国师,却是延命丹药,此物为靖王所有,太子殿下会娶太子妃,为的就是希望借此取得和信殊。」 「我明白了,殿下将人娶了,可靖王这老奸巨猾的家伙还是没交出和信珠来,但既然他不交出来,咱们抢不成吗?」她蛮横道。 「抢?那人可是靖王,开国第一功臣,连皇上都得礼让的人,他手上之物如何抢得?」霍叔揺头道。 「抢不得偷呢?」 「为了国师,太子殿下能行的招数都试了,是我等无能,连和信珠的影子都查不到,如何偷?」霍叔无奈地叹气,十分汗颜。 「要不到抢不得还偷不了,国师岂不只剩等死一途?」 沥诺沉了脸。「本以为师父能再撑个几个月,眼下是撑不了,不能再拖了,本太子这就找靖王要去,倘若他不给,本王即便拆了他的靖王府也要找出和信珠!」他转身便要出宫去找周保强。 霍叔急忙将人拉住。「太子殿下万万不可与靖王翻脸,那为难的会是皇上!」 「父皇对师父的担忧不下咱们,只是为了局势稳定,这才隐忍下来,若知道师父危急了,他也顾不了这许多的!」 「话是没错,但您这么做等于是逼反靖王,让安稳没几年的王朝再度陷入混乱。」 沥诺脚步一时顿下了,蓝筱悠瞧见他那挣扎难忍、愤慨难消的神情,不由道:「有件事我本来要告诉你们,但今日发生的事太多,才没马上说出,据靖王妃跟太子妃说的,靖王因一个女人已对皇上生出异心,我猜这女人即是舒丽,靖王恐成了舒丽的入幕之宾,操纵靖王叛变,所以不管如何,靖王异变是早晚的事。」她将在靖王府后院听见的话说出。 「舒丽藏匿于靖王府,与靖王必有奈扯,只是,舒丽爱慕皇上,残害皇后之事众所皆知,她对皇上可说迷恋至极,而她竟肯屈就委身靖王,这点倒令人意外,难怪靖王会冒险收留她,连国家大义也不顾了。」拜敦愕然揺头。 「若此事当真,靖王被舒丽迷惑,那太子殿下就更需要劝阻靖王,而非逼他造反,百姓才刚休养生息,绝不能再动干戈。」霍叔沉声道,仍是极力阻战。 「本太子早预料他有异心,蓝筱悠只是替本太子证实这点,本太子也不忍百姓又一次生灵涂炭,但……唉,怕是很多事避也避不过的。」沥诺叹道。 「殿下,太子妃求见。」外头传来内监的声音。 周婕婵自然知道国师在清华殿,想来在此也放了探子,好能随时探知国师的状况,这会儿也得到消息,得知国师不行了,因此专程过来探个究竟。 殿内的人一凛,若不是靖王不肯交出和信珠,国师又怎会无法延命,靖王的女儿此时出视,众人不免怒上心头,义愤填膺,却也拿她无可奈何。 「殿下做什么去?」蓝筱悠见沥诺突然往外走,不安地上前拉住他问。 「本太子……去求她,让她回去同靖王好好说,说不定真能取得和信珠来。」他低哑着声音道。 霍叔与拜敦悲愤起来,明知靠周婕婵取得和信珠的希望渺茫,但他们已无他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委屈太子去求她了。 蓝筱悠听他要去求周婕婵,心下闷闷刺痛,说什么也不愿意他去对那女人低声下气。 「你这家伙何等骄傲之人,不喜欢周婕婵娶她已是不得已,若再要假意奉承她,未免太让人看不过去,别去了。」 他轻用开她的手,「你不也希望师父活下来,如此你才有希望回去?」 「话是没错,但是我不想见你去讨好别的女人。」她又拉回他。 他狭长生辉的眸子闪动了一下,反拉过她的手,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听见的音量低声说:「蓝筱悠,你晓得自己在说什么吗?本太子不去讨好周婕婵,要不来和信珠,你便要永远待在这里陪着本太子了,而你愿意?」 「永远留下……我……」她怔然了,手也慢慢柚回来。 见她抽手,他眼底的光淡去了,转身朝霍叔以及拜敦吩咐道:「本太子出去试试,你们先照顾好师父。」他跨步朝等在外头的周婕婵而去。 她看着他即将出去,心头蓦然发慌,迟疑了须臾,忍不住又冲上前去再次拉住他。「咱们再想想办法,说不定还有其它法子救你师父的!」 他苦笑,「若真有,本太子当初就不会娶周婕婵了。」 「可是……可是……」 「别说了,你这样也只是浪费本太子救师父的时间。」他拉开她的手。 第二十四章 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立即又上前抱住他的丰管,不让他走。「对了对了,你们刚说和信珠会发光,我在靖王府鱼池捡到一颗石头,这颗石头之前在水里时会发光,后来再看它却黑漆漆一块,不见亮光了,来,你们帮着瞧瞧怎么回事吧?」她像想起什么,由怀中掏出一颗丑丑的石头。 「这……这不是和信珠吗?」她刚掏出石头来,拜敦就激动的惊喊。 霍叔也夺过去瞧个仔细。「居然真是和信珠!」 霍叔瞧过后赶紧呈给沥诺看。 沥诺将东西放在掌心,表情也不可置信起来。「这东西怎么可能会在你手里?」他讶然地问她。 蓝筱悠呆了呆。「你们说这就是和信珠?」 「没错,这千真万确是东海之珠,世间仅有的一颗夜明珠!」霍叔用力点头。 「蓝姑娘,快告诉我们,你是如何得到的?」拜敦兴奋的问。 「这……就今日我跌落靖王府的鱼池里时,因不会泅水,在水草间胡乱拍打挣扎,无意间一只盒子被我丢出来,一颗会发光的石头跌出盒子,我顺手便将它收进怀里……刚在来清华殿的路上,想起这事再将它拿出来瞧时,看它像普通一块石头,差点在路上就将它丢掉了,后来想毕竟是在靖王府里拿到的奇怪东西,给殿下瞧过后再丢不迟,才将它又留着,想不到此物竟然就是你们费尽心思要得到的东西。」她解释得到的经过。 「和信珠外表不起眼,若不是会在暗处发光,一般人只会将它当成破烂石头,幸好蓝姑娘没将它丢了。」霍叔庆幸道。 「咱们怎么也没料到靖王会将和信珠藏在鱼池下,难怪我们的人如何也遍寻不着!然而,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靖王大概作梦也没想到藏在鱼池的宝贝,会阴错阳差的让蓝姑娘拿走了。」拜敦大笑道。 「嗯,师父命中注定该再多活个几年的。」沥诺紧握着和信珠,面露喜色。 「那快拿这玩意救你师父吧,再迟了,怕是来不及救人了。」蓝筱悠开心地催促。 「好!」沥诺走过去床边,将和信珠放进床上老人的口里,说也神奇,一入口那老人枯黄的脸色立刻有了红润之感,不再那么死气沉沉了。 「父王,你怎么来了?」正当殿内的人欣喜之际,外头传来周保强的声音。 「靖王来了!」拜敦惊道。 「哼,他定是发现和信珠不见了,追着进宫来讨的!」沥诺沉笑。 「太子殿下请交出和信珠来!」清华殿外被拦着进不来的周保强果然怒声大喊。 「这颗珠子还得放在国师口里三天,才能为他延命,若此时被夺走就前功尽弃了,如今该怎么办,可不能让他将东西枪回去。」拜敦急了。 蓝筱悠眉似弯月,慧黠扬笑。「奇了,我方才拿出来的那不过是石头一块,你们可有见到什么珠子?」 沥诺同样浅笑,「走吧,出去会会靖王了。他慢条斯理的走出去了。 「太子殿下,你以明欺暗,竟然派人偷走臣的和信珠,此乃臣之物,请交还给臣吧!」周保强一见他出来马上说。 沥诺露出惊讶神态。「靖王说的以明欺暗是什么意思?本太子记得你说过,和信珠被不肖奴才盗走,你手中并无此物啊。」 周保强竟是忘了之前不给珠编的谎,顿时噎住了。「这……这……和信珠确实一度让人盗了,可……可这两日又教臣找回来了,但今日在太子殿下造访靖王府后又丢了。」他结结巴巴地说。 「王爷这意思是,太子殿下专程上靖王府去偷珠?」蓝筱悠凑上前问道。 「没错——」 「没错?王爷说话可要三思而后行,诬指储君偷窃,这罪名不管落在哪一朝,罪都不轻喔。」她冷笑提醒。 周保强闻言心惊,除非有实质证据,否则即便是自己位高权重也不能说太子偷窃,这是诋毁储君之罪,要杀头的。 周婕婵见她父王语塞憋怒,咬牙替他解围道:「父王未曾说殿下偷窃和信珠,这趟来不过询问殿下,可知和信珠的下落?」 「本太子今日与太子妃去到靖王府,便和靖王待在前厅,直到悠儿出事才和靖王一起去到后院救人,之后便在靖王妃安棑的厢房更衣,接着就回宫了,这过程靖王若未陪同也派人盯着,本太子何时有机会见到什么和信珠?」沥诺反问向周保强。 周保强又噎了一回,好一会儿才像找回舌头般的说:「殿下难道忘了,蓝姑娘曾假扮内监混到臣的后院,这还落水入池,而恰巧臣的和信珠就藏在池底。您若没见过,那问问蓝姑娘是否见过。」他瞪向蓝筱悠,矛头指向她了。 那池子又深又大,专程下去找都不见得能找到珠子,本以为蓝筱悠落水只是意外,且才下水不久就让沥诺救起来了,这么短的时间要在水里取得和信珠,机会几乎微乎其微,哪知,他们离去后,珠子就真的消失不见了,他这才气急败坏的进宫讨要。 蓝筱悠笑着点头。「王爷果真厉害,晓得我确实在池里捡了样东西,王爷可要瞧瞧?」她笑嘻嘻的在袖子里掏来掏去。 「你捡到什么了,快拿出来!」他听了老眼瞪大,急急催道。 「王爷别急,我这衣裳是殿下特别请人做的,袖子是当今最流行的云朵阔袖,袖子大得很,掏个东西不容易,等等,等等——欸,掏着了!」 掏了半天,吊足周保强胃口后,她才由袖子里掏出一块石头来。「王爷说的可是这样东西?」她笑脸问,这是她方才顺手从殿里盆景顺来的,想着或许能派上用场。 周保强瞧见权是块普通的破石头,顿时怒火高张。「你敢戏弄本王?」 「欸?是王爷要看我检到的东西,我把石头给王爷看,这就是戏弄您了?这何故呢?」她拍掌佯装不解。 「你!」 「父王,别与蓝筱悠多说了,女儿得到消息,国师不好了,而他人就在里头,和信珠应该也在里头。」周婕婵将消息告诉周保强。 周保强沉目。「国师时候到了吗?本王与他毕竟相识一场,这就进去送送他!走,我们进去。」得知国师危急,他立即入内找回珠子。 「靖王是否忘了这是东宫,如此闯入未免放肆!」沥诺沉声道。 「那太子是否忘了,臣与皇上有过命的交情,皇上曾允臣可自由进出宫中,这应包含您这座东宫。」 霍叔与拜敦互看一眼,靖王竟拿皇上反压太子!若让靖王进去,必会夺走和信珠,两人赶上前去拦人。 霍叔暗笑道:「王爷,国师状况确实不好,您这时候还是别进去打扰他吧。」 「是啊,等国师精神好了,必会上靖王府拜访,与您叙旧的。」拜敦也说。 周保强眯了眼。「你们两人睁眼说什么瞎话,一个行将就木之人还能醒来与本王叙旧吗?全给本王让开!让本王进去送他最后一程!」 他将两人推开,快步要进去。 第二十五章 「王爷恐怕还不知道吧?我今日在靖王府后院不小心听见靖王妃对太子妃说起,王府后院多了个女子,是王爷的新宠,自这女子出现后,王爷性情大变,冷落后宅一干女人,众女今晚打算夜审妖女,为王爷除害。」蓝筱悠在他踏进殿门前扬声告诉他此事。 周保强神色骤变,万分紧张,怒目看向周婕婵。「你母妃说了什么?」 周婕婵脸色一白,瞧父王的样子似要宰了母妃与她。「这……母妃的确有提及那女子,可并没有说要夜审,父王不要被蓝筱悠这贱人给骗了——」 「王爷信她还是信我?她可是王妃的亲生女儿,她替王妃遮掩也属正常,可您若不赶快回去,那心爱的女子恐怕会被一堆女人撕成肉块了。」蓝筱悠打断周婕婵的话,冷笑的说。周保强惨白了脸孔,再也顾不得要取回和信珠一事,转身疾步离去了。 「父王,父王,你受骗了,母妃并没有要夜审那女子,父王——」周婕婵追了上去。 周保强父女一走,众人松了一口气。 「多亏蓝姑娘机智骗走靖王,否则我们真拦不住他,和信珠定是保不住的。」拜敦朝蓝筱悠感激地说。 「蓝姑娘不仅取得和信珠还足智多谋,这回全靠你救了国师一命。」霍叔也赞道。 蓝筱悠笑容藏不住,得意的笑到嘴角都快咧至耳朵去了。 「你们都别再称赞她了,她猴尾巴翘起来后就收不回去了,还有,以后别称她蓝姑娘了,今后要改唤娘娘,明日本太子便请旨纳她为侧妃。」沥诺笑道。 蓝筱悠顿时笑不出来,急哇哇道:「我立了功,你还罚我?」 他拉下脸来,「纳你为妃算罚?」 「怎不算,当然算,咱们——」 她还嚷个没完,他已转身要回殿内去瞧他师父了。 「欸,你听我说,你是天上的神仙,我是地上的泼猴,搭不上,搭不上!」她追到他身后继续说。 「不识好歹!」 「你骂吧,就骂吧,反正我不要做侧妃,你请旨封我做将军吧,那威武些,更适合我!」 「你找死!」 「死不足惜,就怕死得没尊严,做侧妃多没劲啊,我说真的,别玩我,你要纳妃我负责给你挑人去,环肥燕瘦我给你找齐,包君满意,失望退货,绝对品质有保证!」 「蓝筱悠,再不住嘴,我要人拿针缝了你的嘴——」 还留在外头的霍叔与拜敦忍不住笑出声,这蓝筱悠真厉害,所谓蛋壳无缝,殿下这颗无缝的蛋,却被她敲出缝来了…… 【第七章 教你怎么宠】 「人生一条路,走自己的路,本人拒受旨,不做太子侧妃!」蓝筱悠盯着搁在自己面前的圣旨,横眉竖目地说。 「娘娘,圣旨是不能拒收的,您现在已是东宫侧妃,可以有自己的寝殿了。」菱菱笑咪咪的告诉她。 她眼睛骤亮。「你是说我可以不用与太子同住东华殿了?」 「是啊,侧妃地位仅次于太子妃,按例是能拥有自己的寝殿,而且不只如此,您每个月还有月银花用呢!」 可以不用与那家伙挤床还能固定有钱花!她忽然觉得这买卖不错啊! 「那好吧,这圣旨你收好了,这事就定了,咱们什么时候搬到自己的寝殿去?」 她改了主意,既然做侧妃有好处,那就不坚持拒绝了,再说了,那家伙的师父就要醒了,醒了她就能知道回去的方法,反正这个侧妃也做不了几日,就随便吧。 「今早太子殿下才去请旨回来,殿下还没吩咐让您住在哪个殿。」菱菱回道。 「还没吩咐啊?那得问他去,他上哪了?」 「这……奴婢只知殿下昨夜没回东华殿,今天一早就去面圣请旨纳您为侧妃,之后也没回东华殿,所以奴婢并不知殿下的去向。」 她点点头,菱菱这么一说,她便晓得那家伙在哪了,昨夜靖王走后他陪了国师一夜,此刻八成也在清华殿守着等国师醒来。 国师在东宫命危之事仍是极机密的,周保强父女虽知情,可也晓得若非真要与沥诺翻脸,否则说不得,不敢将消息传出去的,因此菱菱不知沥诺的去处也是正常。 「嗯,殿下的去向就不管了,对了,我问你,昨夜太子妃可有回风华殿?」她好奇地问。 昨夜周婕婵追着周保强出宫,大概怕周保强怒气冲天之下真宰了她亲娘,不过,周保强回去后就会知道自己受骗并无夜审之事,但这火气也不会小到哪里去,舒丽之事当是他心中最大的秘密,欧氏竟敢随意提及,他不会放过她的,没杀了她也会给足教训,所以昨夜的靖王府定也不平静。 「听说太子妃昨夜由靖王府回来了,但是……」菱菱欲言又止。 「但是如何?」 「据其它宫娥私下议论,说是太子妃不知受了什么惊吓,面无血色,连腿都软了,昨夜是让人搀扶回来的。」 「这样啊……」她暗笑,看来昨天靖王发了雷霆之怒,将她们母女吓得魂飞魄散了。 「菱菱,你说之后我就有月银可使,那是多少?」周婕婵惨状,她没兴趣多问了,换了话题,兴致勃勃地问起钱来。 「宫中例银是依品级发放的,依娘娘的品级,每月当可领四百两。」 四百两?爹做县令也不过月领两百两,自己做这侧妃便有四百两了,不错不错,不过,两百年前的物价恐怕和后世有落差,还是问清楚些。「这个……我呢,平时很少买东西,不晓得这四百两能买些什么呢?」她打听道。 「四百两能买座二进的宅子了,也能买上几十头上好牛羊,若是换成金子的话,能得十条金,但若说简单点,能供普通十口人家一年花用了。」 呵呵,敢情这里的钱还大过晏金的,爹那两百两可换不到菱菱所说的一半。「菱菱,既然咱们有钱了,这就出去花个痛快吧!」她阔少出身,身上有了钱,心头就痒了,不花花心里难受。 「可是没太子殿下允许,宫中的妃子不能随意出宫的。」 「啊?有这限制?不对啊,那太子妃昨夜怎么就不说一声跑出宫了?」她问。 「呃……启禀娘娘,因为她是太子妃娘娘啊。」 她臭了脸。「我听明白了,因为她是太子妃,品级高,是正妃,而我只是人家的妾,妾不比妻,没那自由没那权限,不可以自由出宫。」这就是做小的坏处,她不爽极了! 「娘娘,您别生气,您虽不是正妃,可也是东宫唯一的侧妃,又是最得殿下喜欢的人,没人敢小覤您的。」菱菱安慰道。 「得了,你的意思就是说我是宠妃,可这有什么用,宠妃出不了宫去花钱,哪里有痛快。走,我找殿下去,让他给个方便,让我出宫找痛快!」她起身要去找沥诺了。 「等等,娘娘知道殿下在哪里?」菱菱问。 她这才想起菱菱不好跟着她去请华殿见沥诺。「我也不知他在哪,就随便找找,喔,对了,殿下有提过,今日会有人再送一批新衣裳过来,你还是留下来帮我收拾送来的衣饰,不必跟我去了,我出去晃晃,若找不到人就回来了。」她找了理由将菱菱撇下。 第二十六章 不过说起这个,自那日从晚市回来,那家伙还真没说假话,隔三差五就命人给她送来好东西,不是衣裳就是饰品,件件手工精细,价值不菲,这像伙很舍得给,瞧得出是个大方的人物,这点她倒颇为欣赏。 走出东华殿后,她往清华殿去,然而才走没几步路,便见拜敦匆忙过来。 「娘娘,国师醒了,殿下让您立即过去一趟。」 「国师醒了?不是说那和信珠要含着三天才会醒,怎么才过一晚就醒了?」她惊喜之余也讶异。 「这……卑职也不知怎么说,娘娘还是快过去一趟便晓得了。」 「嗯,我明白了,这就过去了。」 「娘娘,请!」他忙让她先走。 她回头瞧了他一眼,「你这改口改得真快,马上就唤我娘娘了。」 「这是自然的,殿下昨夜已经交代得改口的,娘娘。」 她眼白翻到后脑杓去了。「得了、得了,别喊了。」 「是,娘娘。」他窃笑。 她咬牙切齿,什么主子养什么家伙,没一个好东西! 不过,这会儿没空理他,国师醒了,自己的问题就按能迎刃而解,光想就兴奋,甩下拜敦,跑着往清华殿去,但跑着跑着,毫地又起了一股惆怅,那家伙的师父醒了,自己便能回家,虽是好事,却也不舍…… 回去后,可还能再回来? 可还能再见到沥诺? 万一两人从此便再无相见的一日怎么办? 不相见……不相见……这……好吗? 越想脚步越沉重,速度越发的慢下来了。 踟蹰着,变得有些闷闷不乐了,踱着步进清华殿时,一见殿内的人气氛怪怪的,国师不是醒了,为何沥诺与霍叔的表情未见半分喜色? 「我来了,国师可好?」沥诺站在国师的床边,她走到他身后问道。 「霍叔先退下吧,蓝筱悠,你过来。」他命霍叔离去,让她来到床边。 「是。」霍叔没说什么,脸色凝重地离开了。 她一脸狐疑不解的走过去,走近看了一眼床上的人,不禁怔了怔。「你师父不是……」 「你来迟了。」 「来迟是什么意思?」 「师父半年内不会醒了。」 「什么?可拜敦说他刚醒过来了不是吗?」她瞧躺着不动、两眼紧闭,脸色竟比昨夜还要蜡黄的国师,吃惊的问。 「师父仅醒过来一刻钟,吩咐本太子将他的身子移至洛洛山安放,半年后他才会再回来。」 「这话……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她抓头问。 「唉,师父在最后一刻才得到和信珠,元神已伤,勉强先醒来交代本太子一些话后,便得含珠静养半年,之后才可能再醒过来。」 她有些傻了。「这意思是……我得在此再待半年?」 「没错,而本太子也得继续再瞒着众人师父的状况,直到他再度醒来为止。」 「姓沥的,上回捡驼子草时你诓我,这回不会又寻我开心吧?」她眼瞪得像铜铃般大,表情咬牙切齿的。 他一脸严肃,「本太子不可能拿师父的事开玩笑的。」 「我倒希望你这回是同我开玩笑了,又要耗半年,你这让我日子怎么过?」她嘴上虽这么说,但心头却突然一阵的轻松,惆怅感散了一半。 「跟着本太子如何没法过日子了?」他心思也复杂,师父得再睡半年,确实让自己郁闷,可这女人能留下,他心情又变好了。 「太子殿下,是你让我和你一起过的,你可得负责任。来,本侧妃要出去吃喝玩乐发泄一下情绪,请允许本侧妃出宫畅快去。」暂时回不去,就得好好替自己谋福利了,她立即道。 「你要出宫?」 「不只如此,为庆祝本侧妃在东宫步步高升,升职为侧妃,要一连三天开宴庆祝,还有还有,好久没去销魂的地方,你帮我安棑安排,过几天去趟青楼玩玩,品尝粉味。」 他脸皮轻抽。「除了这些外,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有,当然还有,既然本侧妃得留下一段时间,安排给本侧妃的寝殿越大越宽敞越好,总之就是要舒适、豪华、气派,只要掌握这几个原则就成,另外,本侧妃好酒,听说沥渊皇宫里有座酒窖,珍藏的都是历朝皇族留下的好酒,我既也成了皇族的一分子,当然有资格喝这些酒,赶明儿就去搬几坛出来乐乐。」她毫不客气的说。 「很好,这些本太子都会如你所愿,不过,在答应你这些要求前,你是不是忘了先干件事?」他皮笑肉不笑的提醒她。 「我忘了干什么事?」 「侍寝。」 「喔,侍寝,这小事一件,赶明儿就把这事给办了——什么,侍寝?!」她蓦然意会到他说什么后,身子往后弹去。 「你不先与本太子有了夫妻之实,好意思享受这些?」他沉笑的欺近她问。 「我……我……这个……这个……」她惊慌失措了。 「恭喜你了,现在猪肉涨价了,你的身价也涨了不少啊。」 「我……我不是猪肉……」 「差不多了。」他低下首,唇滑过她发冷的额头。 「你……你别乱来……」 「做夫妻不算乱来。」 「别……别……」她结巴到说不出话,接着,人被扛上肩走出清华殿了。 「你要干什么?」她终于大喊。 「回东华殿做真夫妻。」 某人被扛回东华殿后,菱菱等一干宫人被太子赶出殿内,太子将扛着的人丢到床上去。 「你仗势欺人!」床上的女人慌乱的指控。 「嗯,本太子仗势欺人。」 「那还不改邪归正!」 「嗯,以后再改。」 「现在改!」 「难。」 「浪子回头金不换!」 「本太子不缺金。」 「那缺什么?」 「缺你!」语毕,压上她,与她唇舌交缠起来。 蓝筱悠气息紊乱,手伸出去没啥力气的推阻着。 「死相!」东推西推,不知怎地从她口里冒出这句话来。 某人微愣,倒是停下「长征」了。「青楼学来的?」 她呵呵笑,颇有几分尴尬。「欸。」 「有点意思。」他不怒反笑。 她却笑不出来了,把被扯乱的衣裳拉好,盘腿而坐的看着他,神情里有几分严肃。「你我不成的,我不属于这里,早晚要回去。」 沥诺也敛了神情。「本太子知道。」 「那你还——」 「本太子还是要你!」 她一窒,这份霸道很是令人感动,原来自己喜欢这种性格的家伙,鼻子莫名酸了起来。「你也说天轨有序,不是你说要就能要,决定权在上天。」她理智地提醒他。 他静默不语了,她却开始心慌意乱的担心起他是否会打退堂鼓了? 可自己说这话不就是要让他清醒的吗,为何又怕他转身而去呢?一见他真起身了,下了床,套了鞋,准备离去…… 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心急速的抽搐起来,心乱如麻了? 莫名其妙,简直莫名其妙! 「沥诺!」那背影逐渐远离,她突然不由自主的大喊。 他回身,「喂?」 「你去哪?」她心揪痛的问。 「本太子——」 他话没说完,她已跳下床,光着脚丫子扑进他怀里,死命抱紧。 第二十七章 「蓝筱悠?」他讶然她的举动。 「咱们还有半年,半年也是段日子,我对你盲从还不行吗?」她不经思亲就说出这段厚脸皮的话。 「盲从?」 「是,不挣扎了,我决定对你好些,因为两百年后不一定能再遇见你,大家都在说『把握当下』,不正是这个道理?」她继续说着原本打死自己都不会说的话。 「你……不当男人了?」 她抬头望进他那双光华璀灿的眼,鬼使神差的,她不太要脸的张口道:「做宠妃也行,要很宠的那种,如此,放弃做男人也算值得。」 「很宠的那种,多宠?」 「就……你该懂得的,不懂算什么男人?不如,你做我的宠男,我来教你如何宠人。」 她大言不惭起来。 「喔?好啊,来,你教教。」他愿意受教。 「听好了,宠一个人不难,首先应该这么宠……欸,说不如做。」她才说不了几句,便猴急的踮起一吻住他,这一刻,她很认真的发现,自己是真的喜欢上他了,若不然怎么会说出那一串蠢话? 她热烈的吻着他,吻得自己身子从脚趾酥麻到头顶,然后很不中用的,整个身子都瘫软在他身上了。 「……学会了吗?若学会了,就……由你来吧……」她不好意思说自己兴奋过度身子发软,只能强撑着脸面,嘴微噘着,艳容诱人的换他来。 他点点头,抱住她,「本太子素来学习快速,最懂举一反三,这般宠容易得很……」 她听了这话,内心怎么有种被这巧诈的男人通杀四方之感? 这才想着,他的唇就落到她的颈项上,用力吮吸着,搞得她腹部的火焰一浪高过一浪,就快魂飞九天之外了。 这家伙什么举一反三,是反十,反百! 说白一点,压根是老手! 他们俩曾几次亲吻,可那几次与现在相比起来,根本不够看,这会儿她连身上的衣裳都不翼而飞了,光裸的犹如一条小白蛇,在他身下滚动挣扎。 心头的渴望已到颤抖的地步,欲望的大浪汹涌而来,剧烈到日月无光,天地变色,好样的,原来平时那狐群狗党口中的巫山云雨就是这么回事…… 忽然间,一道力量冲击进她的身子,一股剧痛袭来,她痛得无法呼吸,有种昏天暗地的感觉。「姓沥的,你干了什么——」 她嘴被堵住,更凶猛的力道出现,自己整个被吞噬了,接下来,疼痛不见了,仿佛飞上九重云霄…… 完全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香汗淋漓的瘫死在他怀中,他不餍足,支肘凝视着她,目光所及之处皆带着一番情意,然而,一向大刺刺的人儿,此刻却像小媳妇般不敢看他,面颊一片绯红,竟然也懂害羞了。 「可满意?」沥诺盯着她脖子上的吻痕,以及床上的落红,脸上浮现出阴险满意的笑容。 「还……还行。」害羞归害羞,面子还是得顾,说得老成些。 「还行而已?」他挑起眉。「那本太子想想如何才能让你『不行』!」他手再次覆上她刚才被蹂躏到极致的酥胸。 她才喘口气,马上再来会断气的,她连忙求饶了。「我形容得不真切,太子你行,很行,非常行。」 「真行?」他笑问。 「真行!」想起方才他对她做的事,她脸红得跟天边晚霞一样了。她全然放弃跟这扮猪吃老虎的家伙斗,照这家伙的手段,自己上贼船后,就如他之前所言,成了他的禁脔了。 她这回答,他还算满意,只是这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奸险。 「我问你,方才我若没拦,你真走?」她暂且「安全」后,好奇的问。 「没要走。」 「没要走?那你何故下床?」 「本太子只想去喝口水,回头再好好劝你该如何盲从本太子,结果,无须劝,原来你已经懂得这个道理。」 「啊?!」她闻言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背过了气去。 「你如今已是本太子名正言顺的宠妃了,宠妃要有宠妃的样儿,你所要求的那些,包括出宫、上青楼、开宴寻欢什么的,都不是榜样,这些,本太子都驳了。」他告诉她。 「驳了?!」 「嗯,驳了,不只如此,你要豪华气派的寝殿是吧?全东宫就本太子的东华殿最符合你的要求,所以,今后你就继续跟本太子待在东华殿吧,而现在你该下床去让人备水伺候本太子洗个澡了,待会儿替本太子搓搓背,之后你换个姿势,再服侍本太子一回吧。」 某女大脑充血,这莫不是就叫吃干抹净、得寸进尺、不负责任吧?!「姓沥的,你找死。」 一只枕头飞向太子的俊脸上了。 靖王府内,周保强心急的站在一扇门外,一脸恳求。 「我已严惩那多嘴的贱人,你就别坚持要走了。」 门内坐着的是一名高傲的女子,这女子艳若桃李,虽已至中年,容貌依是姣美,可惜眼神过分冷酷无情。 「本公主的行踪曝光,此地自是不能再留,至干你那愚蠢的妻子,你要怎么处置与本公主无关。」她语气极冷的说。 周保强脸色发青。「你这是在气我昨夜没当场杀了那贱人给你出气吗?她毕竟跟了我多年,也与我生儿育女打天下,我总不能不念旧情说杀就杀。」 「周保强,你可知自己最大的问题在哪里吗?拖泥带水、满口仁义,其实你就是个小人!」她骂道。 「你!」 「本公主可有说错?你假仁假义,野心十足,却要装得甘于人下,你对待沥歌就跟你对那欧氏一样,明明厌恶却怕人议论,连杀也不敢,你这样的男人,本公主实在瞧不上!」 他脸色由青转白。「你别激我,我若真杀了沥歌,你舍得?你若舍得我就反,他死了换我做皇帝,你便是我的皇后。」 门内人沉了脸。「好,你若杀得了沥歌与那女人以及他们的儿子,我便委身于你。」 「好,这是你说的!」他突然破门而入。 「你做什么?」她惊讶他敢闯进来。 「你既要我去灭你的仇敌,不要先给些甜头吗?」他邪笑道。 「什么甜头?」 「我是粗人,就要这个。」他猴急的冲上前抱住她,狂亲狂吻。 她顿时大惊作呕,愤怒的一巴掌打过去。「你这下作东西,一个马贼也敢放肆!」 「没错,我就是个马贼,粗人一个,你瞧不起我也是应当的,可你现在得靠我护你不是吗?所以此刻最能配得上你的反倒是我这个马贼。与虎谋皮,就得付出代价!」他愤慨说完,再次粗暴的吻了下去。 「果然,当女人不好,当宠妃更糟糕。」蓝筱悠扶着自己操劳多夜的腰,站在东宫花阁里,啼声连连,好不哀怨。 「娘娘这话奴婢就不懂了,能得太子殿下宠爱,是羡煞天下美人的美事,您怎会抱怨成这样?」菱菱扶她坐下后,替她捶肩捏背的问。 她撇撇嘴,「你懂个屁!」 「这个……不是奴婢要说,娘娘有时用语是粗俗了点,有点像男人。」菱菱忍不住说。「呃……像男人不好吗?」她问。 第二十八章 「当然不好,您能想象殿下与一个满口粗话,动作豪迈,走路揺腿,坐下抖脚的人亲嘴吗?」 她彷佛被甩了一巴掌。「这画面是……是不好看了点。」她悄悄将坐下时自然张开的腿给拢上。 「是吧,所以娘娘以后还是注意些,维持形象的好。」 「好……」她虚心应了一声。 「太子妃娘娘有请侧妃至风华殿。」周婕婵的贴身宫娥姚光突然跑来传话。 蓝筱悠柳眉微挑,心想周婕婵在她这里吃的亏还不够多吗?还敢找她过去? 「敢问太子妃娘娘找侧妃娘娘有何要事?」菱菱晓得主子想什么,替主子问个仔细。 「何必问,去了就知道了。」姚光态度也不是很敬重,显然是受她主子影响,对蓝筱悠也没啥礼数。 蓝筱悠哼哼笑。「敢情有人捡了一根鸡毛,双手捧为令箭,就敢胡乱放箭了?」 姚光听出她的讽刺,脸色微变。「娘娘误会了,奴婢也不知太子妃娘娘请您过去做什么。」 蓝筱悠扬唇。「你不知道太子妃找本侧妃去做啥,那你可就要好生检讨了,大概你不是主子的心腹,要不然连这也不知?」她消谴她道。 姚光被损得接不上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奴婢……奴婢……」 「姚光姊姊在太子妃娘娘底下做事,难为之处咱们是明白的,只是,若不知太子妃娘娘找我家主子过去做什么,咱们娘娘什么都没准备,这样贸然过去是否不太好?」菱菱见姚光被修理得张口结舌,便和缓了气氛道。 「你们什么都不用准备,我家娘娘已经都准备好了!」姚光冲口而出。 蓝筱悠冷冷地笑。「准备好啦?请问这都准备了些什么?」 「这……这……」冲动露了馅,姚光支吾起来。 「你不用紧张,既然太子妃已经摆好阵仗等本侧妃过去,本侧妃怎好不去瞧瞧,若不去,岂不拂了她的意?」 蓝筱悠没在怕的,爽快起身,打算去赴这鸿门宴,她也想知道周婕婵能搞出什么名堂。 她大揺大摆的去到风华殿,只见周婕婵落寞地坐在殿中。 「妾身见过太子妃娘娘。」她依礼问候,其实她对周婕婵没啥恶意,还有些同情,沥诺早摆明不喜欢她,偏她拿着一颗珠子执意逼娶,虽然因此进了宫,但也只能有名无分,自己那男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她当妻子看待,这女人注定要做个悲剧人物了。 唔,自己那男人?自己脑海里怎么会冒出这话? 这……好吧,自己已打从心里当那家伙是自己的男人了,而这种感觉还不差。 「妹妹不用多礼,起来吧。」周婕婵居然亲自上前去扶她起身。 蓝筱悠受宠若惊的瞧了周婕婵一眼,发现这女人甚至对她挤出一抹笑来,说实在的,这女人摆臭脸便罢,冲着自己笑就有些令人发毛了,这等虚情假意的招数,自己有点吃不消。 「多谢太子妃娘娘。」她起身后悄悄退一步,那日自己将靖王骗回去后,靖王妃与周婕婵必然下场极惨,周婕婵回来后吓到足足在床上躺了两天才能下床,如此这般,这女人怎么可能还对自己笑得出来? 「殿下喜欢你,咱们终究还是成了姊妹,既然以后要共同伺候殿下,那咱们是否该泯去恩仇,好好相处。」周婕婵竟说。 「欸,是该好好相处。」蓝筱悠胡乱点头,后宫如官场,也得说些场面话。 「妹妹长住东华殿毕竟违礼,对于殿下而言,也有诸多不便,不知殿下让你何时搬去自己的寝殿呢?」周婕婵像是与她话起家常来。 「这个……我没有自己的寝殿,所以没地方可搬。」她虽疑心周婕婵礼多必有诈,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只得也与对方聊起来。 周婕婵露出讶然的表情。「你已受封东宫侧妃,怎么会没有自己的寝殿?」 「就是说,就是说啊,这殿下忒是小气,居然连个寝殿也不肯拨给我,我还得继续待在东华殿,你说这像话吗?他成天与我大眼对小眼,他不烦我都烦了。」提起这事她就满腹牢骚,说到来气了还握拳敲桌了,可敲完却发觉周婕婵脸色怪异,似憋着什么吐不出来,整张脸紫紫的。「你怎么了?」 「没什么,妹妹继续说。」周婕婵声音压抑到像是要断裂了。 「继续说吗?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短时间我搬不离东华殿,只能跟殿下挤挤了,不过,他敢这样整我,我也不会放过他的,大张床归我,他想爬上来还得瞧我开不开心。」 她说得愤慨之际,身旁的菱菱扯了一下她的袖子,她才又发现周婕婵面色更差了,她脑筋一转,一间闭了嘴,想想,自己夜夜与那家伙同床共寝,不小心将抱怨变成炫耀,想必周婕婵大概已被自己气得内伤了。 「这个……不知太子妃娘娘今日找我过来,是否还有其它事要说的?若没有,我得先回去了,刚过来得匆忙,我养的那只画眉鸟还没喂饭,它脾气大,若再不回去喂饱它,可要啄人了。」她坐不住,还是回去吧。 「妹妹何必急着走,你既然来了,不妨参观参观姊姊的风华殿。」周婕婵邀请道。 蓝筱悠眉心拢了拢,风华殿是太子妃才能拥有的主殿,规模不输东华殿,完全彰显出太子妃尊贵无二的地位,想来今日周婕婵邀她过来的目的就是这个,让她认清自己的地位不如人。 得了,念在自己方才说的话也够刺激人,这回就让周婕婵显显摆吧! 「那好,横竖那小画眉痩掉几根毛也看不出来,顶多发发脾气罢了,我就逛逛太子妃这座风华殿吧!」她点头。 周婕婵似乎很高兴她没拒绝,立刻领着她到处看。 风华殿确实华丽,足可媲美东华殿,完全符合正妃的身分居住。 只是看完后,蓝筱悠并未因此有什么嫉妒或羡慕的情绪,可能是东华殿住久了,反倒觉得这里少了熟悉的感觉,且太过冷清,待久了觉得冷僻不舒服,所以当周婕婵说要再带她去偏殿看看时,她马上就婉拒了,简单道谢后就走人。 走的时候见周婕婵表情挺乐的,应该是以为终于让她体认到自己身分不如人的事实,刺激得她逃跑了。也罢,随周婕婵怎么想,这女人够可怜的了,能自得其乐也是好的。 「娘娘,您会羡慕太子妃住在风华殿吗?」走出风华殿后,菱菱觑着她的脸色问。 她朝菱菱瞥去。「不会。」 「是吗?奴婢想您的性子豁达,应当不会吃味才是。」菱菱见她回得毫不在意,松口气的笑说。 蓝筱悠停下一步,伸手用力拍菱菱的肩。「你啊你,是我见过最机灵合意的丫头了,要不是走的时候不能带着你,我一定带你走,让你跟着我一辈子。」 「娘娘要走?这是要上哪去?」菱菱吃惊问道。 瞧菱菱紧张的样子,晓得自己说多了,她忙道:「我这意思是,人寿命有尽,早晚会有分开的时候,若有朝一日我走了,定会万分舍不得你的。」 「原来娘娘说的是这意思,不过娘娘想多了,您年纪还轻,只比菱菱年长一些些罢了,菱菱至少还能伺候您几十年呢!」菱菱放心后笑道。 第二十九章 「就是就是,是我想多了,想多了。」她呵笑点头,不好再说什么,省得越描越黑。「回去吧,我说小画眉肚子饿是真的,再不给吃的,回去真要对我发脾气了。」 「是——」 「她们在那,还不过去将人拿下!」后头倏然传来姚光的喝声,东宫侍卫围上了她们。两人顿时愣了愣。 「这是做什么?」蓝筱悠回过神后问姚光。 「侧妃娘娘好大的胆子,太子妃娘娘邀您参观风华殿,您竟敢下咒谋害她!」姚光指着她大声指控。 【第八章 栽赃巫蛊之祸】 蓝筱悠让姚光带回了风华殿,菱菱则不知被带去何处,没和她一道了,她虽心急,也暂时没办法,周婕婵毕竟是太子妃,下令拘走一个宫娥,谁也不能说不,更何况,自己也正让人押着。 再度回到风华殿后,她见到一群人进进出出,好不忙碌,再仔细看,当中有太医在,姚光说自己谋害太子妃,莫不是周婕婵身子出什么状况了? 「姚光,你话说得不清不楚,就强要本侧妃过来,此刻你再不将事情说明白,当心本侧妃严惩你诬陷之罪!」她沉声说。 姚光抿笑。「冒犯娘娘还请见谅,但您今日犯的罪若属实,当诛九族!」 「想栽赃陷害本侧妃最好先好好动动脑筋,别偷鸡不着蚀把米,反倒害了自己。」她提醒。 「蓝筱悠,你谋害本宫还能如此张狂吗?」周婕婵脸色甚白虚弱的让两个宫娥搀扶着出来,那精神气色与之前判若两人。 蓝筱悠眼神忽地一沉。「我是如何谋害你了?」 「宫中最忌巫术,你却在本宫的风华殿偷藏巫术木偶,企图残害本宫!」周婕婵指控。 「巫术木偶?这什么玩意?」她皱眉。 「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周婕婵让姚光取出一个写有咒语的木偶。 蓝筱悠瞧那木偶上头有某人的年辰,这该是周婕婵的生辰八字,不禁板起脸来。「这不是我做的!」 她已知周婕婵在玩什么把戏了,故意找她来风华殿绕一圈,就是要栽赃她这件事,而使用巫术不管在哪一朝都是大忌,下场极惨。 「不是你是谁?本宫本有意与你和平相处,特意邀你来风华殿相聚,你却借机将这巫术木偶藏于本宫床下,此物毒咒之剧,本宫才刚躺上床,瞬间头昏脑胀,呕吐连连,若非机警发现不寻常,让人搜出此物,不出一夜本宫必断魂。 「蓝筱悠,你好生狠毒,独占殿下不够,还想谋害身为正妃的本宫,你妒心如此之重,心机如此之沉,将来必祸害东宫,本宫容你不得!」周婕婵怒指。 「我方才是来了你风华殿,也在你宫里各处晃了一圈,但我可没离开过你的视线,如何有机会藏木偶在你床下,你诬陷人也要有个依据。」蓝筱悠憋笑道。 「依据?那不容易,来人,把人押上来!」周婕婵忽然说。 两个侍卫立刻押着一个人上来了,这人赫然是菱菱,且她才与蓝筱悠分开一会儿工夫,已被打得鼻青脸肿。 菱菱见到蓝筱悠马上悲惨大哭,「娘娘对不起,菱菱受不住,只得胡言乱语了。」 「这丫头都招了,受你之命让她将木偶藏在本宫床底下的。」周婕婵将菱菱画押的供词丢给蓝筱悠看。 蓝筱悠看了供词骤然明白,他们强迫带走菱菱,是将她屈打成招了!她怒上心头,道:「我瞧太子妃方才装得是有点虚弱貌,可这会儿已是生龙活虎能审案了,想来太子妃得意忘形也演不了全套戏,你既有心要陷害我,无论我说破嘴,今日也是死期是吗?」 「你倒是明白人,懂得自己死期已到。」周婕婵索性不装了,得意大笑。「蓝筱悠,本宫是东宫主母,侧妃行巫术毒害,如今证据确凿,本宫有权赐死你,你认罪求死吧!」 「这是诬陷,我怎么可能认罪?」她拂袖。 周婕婵仰头大笑。「蓝筱悠,你害得本宫的母妃被父王鞭刑伺候,打得全身是伤,只剩半条命,本宫若非身分是太子妃,恐怕也难逃此下场,而这些都拜你之赐,你不认罪,本宫今日也有法子让你认罪。姚光,上刑具!」 姚光立刻让人搬来各式触目惊心的刑具,蓝筱悠见状脸色微变。 「太子妃对我动用私刑,就不怕事后太子殿下追究?」即便周婕婵先斩后奏对她动刑,但自己那男人事后也不会放过周婕婵的。 「所谓的追究,就是事后之事,既是事后,就算追究也于事无补了不是吗?毕竟人都死残了!」周婕婵冷森一笑,她豁出去了,就要蓝筱悠死在自己面前,方能泄自己一口怨气。 「本宫顺便告诉你,也别盼殿下会得讯后赶来救你,我父王今日突然身子不适,皇上得知十分关心,此刻殿下正陪同皇上出宫探望父王了,想要殿下来救你,那是妄想的!」 蓝筱悠面孔泛青,想不到这回周婕婵倒是用脑用心设计了,连沥诺都支开了,眼下自己真的在劫难逃。 「姚光,动刑,直到她认罪为止!」周婕婵兴奋发狠道。 她等蓝筱悠落入自己手中等很久了,今日所有的新仇旧恨都要这贱人一次清偿! 姚光命几个宫娥将拶子套在蓝筱悠十只手指上,然后拧动杆子夹住指头,这瞬间她痛得眼睛发直,全身经脉似乎都颤倒过来,菱菱在一旁见了哭喊不止。 「蓝筱悠,若不想断指就认罪吧!」在她痛昏前,周婕婵残忍的笑道。 蓝筱悠痛得撕心裂肺,痛苦得脸庞纠结在一起。「你……玩真的了是吧?告诉你,我就是夹断手指也不认!」她咬牙道。 「是吗?你尽管嘴硬,吃的苦头就越多!来人,给她上板子!」 话落,宫娥们搬来长凳,将蓝筱悠绑上凳子,周婕婵说打,板子就往她臀上落下,她疼得迸出泪来。 「还不认罪吗?」周婕婵冷酷问。 「王八蛋,做人不可傲气,但要有骨气,我蓝筱悠要死也得死得有骨气,认罪不可能!不认,不认,老子不认!」她已痛到整个人胡言乱语了。 该死杀千刀的沥诺,让她做什么宠妃,做他的宠妃下场这般惨烈,早知如此还不如做男人,也好过被恶毒女人宫斗致死。 「给本宫打,活活打死!死了瞧你还如何兴风作浪!」周婕婵厉声吩咐,眼中的狠毒丝毫不加掩饰的流露出来。 蓝筱悠听见这话,再加上耳边菱菱声嘶力竭的哭声,人越发迷糊了,很好,自己要壮烈牺牲了,希望那家伙在她死后顾念旧情,能好好替她收尸,若尸体送不回晏金,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安葬也好。 正当周婕婵痛快大笑,蓝筱悠差不多神智不清时,倏然听见有人喊一一 「皇后娘娘驾到!」 周婕婵的尖锐笑声戛然而止。 蓝筱悠在失去意识前找回了几缕魄魂,稍稍清醒,皇后,那不是沥诺的亲娘吗? 她用力睁开充血的眼睛,想看清楚那家伙的母后,这可是自己第一次见到婆婆,听说皇后墨心是个美人,受皇上钟爱,就是那前朝的恶公主舒丽使坏都无法拆散两人,皇帝待皇后始终一往情深,在沥渊广传为佳话…… 第三十章 「母后……怎么会来了?」周婕婵匆忙迎上去,一脸的惶恐不安。 皇后墨心年约四十余,外貌雍容,气质出众,她未回答周婕婵的话,只朝被打得奄奄一息的蓝筱悠望去。 「这人是谁?」她凝色问。 「回……回母后,她是东宫侧妃蓝筱悠。」周婕婵轻声说,并未料到向来深居中宫的皇后娘娘会突然现身,一时惊慌不已。 「侧妃犯了何错,需要动刑?」 「她……她制作巫术木偶,企图谋害婵儿。」周婕婵原本心虚,不知如何应对,后来想到自己这局设得万全,罪名按得死牢,自己怕什么,就是处死这贱人也没人会说她有错,这么一想便找回胆子,镇定下来的说。 「若使巫术害人,确实大错,但你确定这巫术木偶是侧妃所制?」墨心沉声问。 「婵儿有人证物证,就差她招供而已。」 「人证是什么,物证又是什么?」 「物证是这写有婵儿生辰八字的木偶,人证便是侧妃身旁的宫娥,此人已承认受侧妃之命,将木偶藏于婵儿的床底下了。」 墨心看了眼木偶后,瞧向被打得凄惨的菱菱。「她的伤又是怎么回事?」她问周婕婵。 「这伤……这贱婢一开始不说实话,用了刑后才肯吐实。」 「嗯。」墨心颔首,却不知在想什么。 「呃……母后来得正好,侧妃干出这样的事,东宫是再容不下这人了,请母后替婵儿做主,杀了她吧!」周婕婵索性请皇后做主杀人,如此若沥诺怪罪,也有皇后担责,对她而言反倒是好事。 墨心闻言走向蓝筱悠,像打量什么般的审视她,半晌之后才开口问:「你可有话说?」 「我……我要说的可多了……我蓝筱悠虽非什么正人君子,可也不屑用这等下作手法争宠,况且若真要争什么,太子妃还不是我的对手!」」蓝筱悠受伤不轻,深吸一口气后忍住那钻心蚀骨的痛,一鼓作气的道。 周婕婵火冒三丈。「你死到临头还敢嚣张!」 「你这个性与诺儿形容得一模一样啊!」相较于周婕婵的怒气冲冲,墨心却是笑了。 「那家伙……呃,我是说殿下向您指起过我?」 「嗯,他将你介绍得很仔细。」墨心含笑道。 这「很仔细」的意思蓝筱悠听懂了,沥诺应该已将她的来历告诉皇后,皇后这是来帮她的? 周婕婵见皇后竟对蓝筱悠如此亲和,不禁紧张的道:「母后,这人无法无天您也亲眼见到了,干出这等下咒之事,婵儿若不杀她如何能打理东宫?您可不能心软轻饶人。」 墨心看着她,细致的眉毛微微蹙起。「婵儿,母后是见你长大的,对你也是疼爱,又怎么会希望你受委屈。」 周婕婵立刻放下心来,当年沥周两家共同打天下,自己与皇后自然多有接触,现在又成了她的儿媳,皇后又怎么会不向着自己?方才担忧皇后会护着蓝筱悠显然多余。 蓝筱悠则不免失望了,皇后并非来救她的,自己依旧难逃一死,她忍不住绝望了。 正当周婕婵与蓝筱悠心情各异,一喜一忧时,哪想到墨心接着说—— 「婵儿,就因母后是看着你长大的,晓得你性情如何,亦明白这木偶上的八字并不是你的,还有那证人分明是屈打成招,你这手段委实粗糙,漏洞百出。」 周婕婵瞬间苍白了脸,那木偶上的八字的确不是她的,当初她原本要用自己的,却又怕不小心真被咒上了,因此换了个八字刻上。至于菱菱,好说歹说让她指控蓝筱悠,她不肯,只好让人动手打了,皇后是明白人,一眼就戳破所有事,周婕婵当下身子都抖了。 「母……母后,婵儿也是不得已的,蓝筱悠欺人太甚,婵儿才是太子妃,她却霸着殿下不放,与婵儿争风吃醋,婵儿气不过,才会陷害她的!母后若心疼婵儿,就帮帮婵儿,将这女人除去,别让婵儿委屈下去了。」她索性跪下抱着墨心的哭诉起来。 墨心眸子泛着微微的冷光,看得人心里发憷。「你与侧妃都是母后的儿媳,母后不能偏袒任何人,更不可能因你杀了诺儿另一个妻子。」 「不,母后,太子殿下的妻子只有婵儿一人,蓝筱悠充其量只是个妾,母后若不帮我,婵儿自己来!」 「放肆。」墨心难得疾言厉色了。 周婕婵蓦然心惊,这才发现自己情急之下竟然失了分寸,敢冲撞皇后,当下大汗,自己虽有父王这个开国功臣撑腰,但整个王朝自己触怒谁都行,唯独不能惹怒皇后,因为,皇上敬皇后,太子尊皇后,百姓更视皇后为国母,自己得罪皇后无疑自毁前程,连父王都救不了她。 「母后请饶恕婵儿无状,婵儿只是一时激动才会放肆的……」她慌慌张张地伏地道。 墨心哎了一口气。「起来吧,你已是诺儿迎入东宫的人,母后若能帮你的不会不帮,只是,这回你做得太过分了!」她脸色凝重地说。 「我……我……呜呜……」知道无法辩解,周婕婵只能伏地痛哭不已。 墨心重话责备完周婕婵后,转而朝蓝筱悠道:「筱悠,母后带你回东华殿治伤吧!」 「多谢母后。」蓝筱悠感激不已,原来皇后真是来帮她的! 「婵儿,侧妃母后带走了,至于你犯的错,就等诺儿回来让他自己发落吧!」 墨心带着蓝筱悠离去了,周婕婵全身僵硬,想到人没杀成,还得面对沥诺的怒火,顿时哭不出来了。 探视完无病无痛的靖王,皇帝与太子回宫,路上,一名东宫侍卫匆匆进到太子车驾内禀报了一些事,太子当即变脸。 「拜敦,备马!」沥诺不坐车驾,要骑马赶回东宫,朝外头的拜敦吩咐。 「是,属下这就去备马。」拜敦听他口气急切,不敢耽搁的立即去牵马过来。 沥诺跃上马背后,往前头的皇帝銮驾过去。「父皇,儿臣东宫有事,先赶回去了。」 「诺儿无须急躁,有你母后在呢!」銮驾内传来皇帝沥歌的话,显然也得到消息了。 「儿臣知道,但仍是不放心。」 「唉,好吧,你速回去,别让她有闪失,那人还需要她的血……」 「是,儿臣明白。」 说完这话,沥诺人已策马离去。 回到东宫后,他直奔东华殿,在殿外先碰见刚走出来的墨心。 「母后,她如何了?」他急切的问。 「母后有负所托,得到消息赶去时已有些迟了,她伤势不轻,太医说是需得静养多日了。」墨心歉然告知。 沥诺神情一紧。「儿臣不怪母后,是儿臣自己疏忽,没料到周婕婵会用巫术栽赃,多亏母后替儿臣留意东宫状况,赶去相救悠儿,今日若没有母后她必死无疑,不过这会儿先容儿臣进去瞧瞧她的伤势再说。」他感谢完母后,便急着要去探视蓝筱悠。 「你别急着走,母后有话问你,你等会儿再进去吧!」墨心知道他心系佳人,但仍是将人唤住留下。 他只得忍住焦急,回过头来,「母后有话请说。」 墨心瞧他那心急如焚的样子,不禁笑了。「诺儿也有今天!」 第三十一章 「母后这话什么意思?」他皱眉。 「记得我儿说过,美丽不过母后、伶俐不过来世娘亲的,你皆看不上眼,这些年来,你眼高于顶,对女人诸多不屑,就是对你万般讨好的婵儿,你都视若无睹,如今倒出现个克星,治得你服服贴贴了。」 听懂母后的话后,他摸鼻抿唇笑了。「母后取笑儿臣。」 她笑容更深。「取笑你怎么了,母后等这天也等许久了,留你稍后便是要说这事,筱悠性情直率干脆,母后十分喜欢,只是,她毕竟不属于咱们这里,母后担心她离去后,你该如何是好?」说到后头,她收起笑容,改换上愁色。 他略敛下眼。「这事相信只要等师父醒来,便能指点出方法,让儿臣将她永远留下。」 「那你可曾想过,万一没有办法让她留下呢?又或者,你问过她的意愿吗?她可愿意抛下那儿的亲人,跟你在此共度一生?」 「另外,你也别忘了,你忍心让你来世的亲娘一生到死也再见不着日月璀灿,绾烟还等着她身上的纯阴之血治眼疾呢。」墨心提醒他这些事情。 「母后说的这些难处儿臣都明白,确实是儿臣一厢情愿想留下人,但儿臣相信这些问题都能解决,悠儿不管身在何处,儿臣都要定了!」他心坚石穿的说,只要能拥有她,任何困难他都会去克服。 「诺儿可不要忘记自己是沥渊的储君,王朝将来是你的责任,你可不能为了任何人弃之不顾。」墨心忽然感到不安,就怕儿子为了蓝筱悠,别说王朝了,什么也不顾的只愿与蓝筱悠双宿双飞。 「儿臣知道,除非儿臣死,否则绝不负沥渊百姓。」他心知母后担忧什么,面色凝重地承诺。 「唉,母后明白感情是什么,母后与你父皇也是有所经历才有今日的相知相守,所以母后又哪里舍得用拿王朝绑住你,罢了,将来的事,随你的心,走自己的路吧,只是,婵儿怎么说也是靖王的女儿,纵有不是之处,你也别真对她下狠手,毕竟靖王有功于朝廷,而婵儿也是你的妻。」 沥诺沉下脸来。「她不是儿臣的妻,儿臣的妻只有一个,那就是悠儿,周婕婵若不伤悠儿,儿臣还能容她,可她今日干的这事,儿臣不能原谅,必得给悠儿一个交代!」 「你——唉,不说了,你进去吧!」她晓得自己儿子这回是真动怒了,而她能理解,若是自己受到伤害,自己那皇帝丈夫也要发狂,不论付出任何代价也要为自己出头,两父子一个样,不动情则已,一动情那教他们爰上的女人便是天底下最宝贝之人。 如此,自己还能再劝什么?至于周婕婵,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该说的都说了,她揺头离去。 沥诺快步入内,进到寝殿内,马上看见趴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的人,看那模样,好似没了生气,他的心头逐渐紧缩了。 「悠儿……」他哑声轻唤。 她臀部有伤,只能趴着,整个人被不断袭来的疼痛包围,听见他的呼唤,目光循声望过去,与他四目凝视的一瞬间,小巧的鼻头立刻通红起来,两汪委屈的泪水蓄积在眼中。 「殿下,你怎么才来……小爷我痛死了!」 然而她一开口,却马上让正无比心疼的男人怔住了。 「你再说一遍,什么爷?」见这女人还有力气喊自己是爷,伤势该没想象中严重,紧皱的眉心稍稍松开一些了,但仍故意板起脸问。 「小……人家痛死了,你不急着慰问还这么凶!」这男人现今最讨厌她「爷派」作风,虽伤者为大,但面对他的不悦,她还是乖乖改口为好。 他往床边坐下,瞧着她下身缠满伤布,双手亦是惨不忍睹的涂满药膏,不由怒火烧心。「还……疼吗?」他语气都发颤了。 「疼!」他这一问,所有悲屈顿时都上了心头,眼眶里的眼泪全迸了出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亡即慌了手脚不知如何劝抚几乎再无法从容冷静。「别……别哭。」 「我就哭,做什么宠妃,就这待遇,我不玩了,我要回家,呜呜……我要回家!」 「下回……不会了……」 「我这回就要死了,还说什么下回!」 「不是这意思……别回去……别……」 「我不管,你这金包银的糖带毒的,我不吃了,不吃了还不成吗?」 「不成……我保证毒不死你的。」 「万一毒死了呢?你这死没良心、杀千刀的,我蓝筱悠怎么就看上你,误上你的贼船,我后悔了还不给人逃,你混帐王八蛋。」 她这话骂得外头一干宫娥内监都听得清清楚楚,心中大汗,这侧妃向天借胆,居然怒骂太子,而且骂得这么利索,跟泼妇骂街似的,而大子也妙,半点动怒也没有,由她哭骂不打紧,还不时传出低声下气的安抚之声。 「呜呜……我说姓沥的,我要是死了,你能送我回去吗?生不见人,好歹死了也让爹娘见见我的尸首,还有你,若有点道义良心,就别再找什么女人服侍了,你这地方一时君宠,万年骨灰,害死人的……我之后别再宠其它人了……罢了,随便你吧,我若走了,让你天天面对周婕婵那毒妇也为难你了,你便找个十个八个女子,越美艳越好,气死她吧,这样也算为我出口气了……」 「蓝筱悠,太医说了,你只需静养,能痊愈的,有必要说出这么煽情的话吗?」他忍不住问。 「我死不了,你不高兴是吗?非我死了才能说吗?你这狼心狗肺的东——」她骂着,脸庞突然让人心疼地抚着,教她骂不下去了,脸颊热了起来,像是天边晚霞,竟显出了几分女儿家的娇媚来。 「悠儿,咱们不回去好吗?你这仇啊,我会替你报,你好好养伤,未来宠妃之路还长着,我绝不食言,保证让你从此吃香喝辣过一辈子。」他在她耳边好言轻声诱惑她。 她耳根子热乎,心也热乎。「你说我煽情,怎么你这话听着比我说的还无耻?」她咽着口水说。 「我这不都是跟你学的,你骂也骂了,气也气了,以后还得听我的。」他继续说。 「为啥听你的?」 「我是你男人,不听我的听谁的,这不明摆着是理所当然的事?」 「话是没错,可你做我男人也没多大的事——」 「一夜夫妻百日恩,凡睡过便留痕迹,一日为夫,终生为夫,你反正都得全听我的!」 她眨眨眼,听着像回事,可怎么又觉得这家伙诓人?「你这个——」」 她忘了身上有伤,想起身说话,结果才一动就牵扯伤口,疼得让她很难受。 他紧张起来。「别乱动,你得疗养一段时日才行。」 这淹没人理智的疼让她忘了方才想说什么气话,两泡泪又挂上,顿时变得可怜兮兮的。「沥诺,我真疼的,今日在风华殿以为我就要死了,心里害怕得很,想着你能否赶来救我,就像先前每一次我遇险一样,你都能及时出现,可这回你却没来,老实说,我有点失望呢……所幸皇后娘娘来了,今日要不是有她,我真一命鸣呼了,你可有替我谢谢她的救命之恩?」她吸着鼻头说。 第三十二章 「说了,刚在殿外已谢过母后了。」无法忍受她的眼泪,他转身倒了杯水喂她。 「那就好。」喝了水,直感到乏了,她握住他的手。「你别走,陪着我,我魂还飘着没归位,你不在身边,我睡不安稳。」她难得展现脆弱的女儿姿态说话。 「好,我陪着你,哪也不去,你放心睡吧。」他瞧着虚弱的她,喉头不禁有些哽咽了。 风华殿外头大雨演沱,响雷不时闪过,令人憷目惊心。 殿内,周婕婵惶恐地跪在沥诺面前浑身哆嗦着。「殿下不能怪妾身,是……是那蓝筱悠太过目中无人,太没将妾身放在眼底,妾……妾身才会教训她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全是她的错,你是逼不得已?」他俊容罩着寒霜问。 「是的,妾身是……被逼的……」 「被逼的就能杀她?你可是忘了她是本太子的侧妃!」 「妾身是东宫主母,有权惩治一个侧妃……」 她说了这话,他目光立即寒凛如冰。「她目中无人,嚣张跋扈,是本太子给宠的,而你这正妃让本太子宠过什么?拿东宫主母之位惩治她,你凭什么?!」 「殿下……」 沥诺倏然站起身,眼神极其严厉。「本太子明说了吧,幸亏她今日没死,要不然你也别想话了!」 她闻言捧心跪瘫地上,吓得泪水直流。 「再告诉你,你这风华殿算什么,敢拿来在她面前显摆,本太子废不了你,废得了这座宫殿!从明日起,这里已是废宫,你迁去西华殿,那里便是你的住所。」 他再说。 「西……西华殿,那里冷僻,从无人住过……」她惊恐起来。 「不去也成,风华殿被废,除了打扫的宫娥能进出外,没人可以留下来伺候你,你自己一个人待在这吧!」他冷笑。 周婕婵白了脸。「您不能这样待妾身……父王知道了,会不高兴的。」她抬出靖王,希望能让他有所顾忌。 「本太子一国储君,有需要担心一个臣子的喜怒吗?你这是威胁本太子,还是要给你父王扣上大逆不道的罪名?」 她惊得张大了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还有,本太子已将姚光下狱,择日处死,其它曾对侧妃动刑的人也全给惩戒了,那些刑具本太子也已命人送至西华殿,让你日夜看着,好生反省!」 「不,别这样对妾身!」她抱着他的腿,无法控制地开始颤抖。 他沉怒地踢开她。「若非母后求情,这些刑具当会在你身上也用上一回,本太子对你已是手下留情。」 她瞧他一脸凶恶,像是想把她拆吃入腹,第一次见识到他也有这般狠绝阴戾的面孔,不禁惊惧不已。 「最后再警告你一回,离悠儿远一点,她不是你惹得起的!」说完便拂袖而去。 周婕婵吓得魂飞魄散,一个时辰后,她离开风华殿,被带到西华殿,然而,到了那里,她整个人由脚底寒到头顶,整座宫殿除了一张床之外,没有其它家具,唯一的摆设就是一具具憷目惊心、寒沁人心的恐怖刑具! 那些刑具上还带着凝固的黑血,彷佛诉说着吞噬人的经历,半晌后,她昏厥过去了。 十五日后,靖王以太子亏待女儿为由,进宫请皇帝给个交代。 沥歌已届中年,不过岁月的风霜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依然是那个身材挺拔,精明睿智的男人,此刻他眼神复杂的看着这个曾与自己生死与共的兄弟。 「保强,把婵儿带回去吧!她本不该待在宫中。」 周保强怒目而视,「她是太子妃,不待在宫中该待在哪?」 「你清楚不是吗?若非为了和信珠,诺儿不可能娶婵儿,娶了婵儿也从未接受过她,更别说宠幸过她。」 周保理难堪的涨红脸。「皇上这是怪臣没有拿出和信珠救国师吗?」 沥歌揺首,「朕知道你与国师之间的心结,你不拿出和信珠救他,朕无法怪你,只是,你不该出卖女儿,让她替你担这个果。」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你若疼惜她,就不会让她以和信珠为要胁嫁进皇宫,诺儿个性你不会不知,他根本不会接受这样的婚姻,到头来,不幸的只会是婵儿。」沥歌语重心长。 「婵儿怎么会不幸,只要皇上下旨让她搬回风华殿,再杀了那妖媚惑主的侧妃蓝筱悠,那便天下太平,太子总会接受婵儿,最终与她生儿育女的。」 「朕不可能下这种旨意,婵儿不适合诺儿,而诺儿也已找到所爱,朕如何能杀他所爱之人?」 「皇上这么说,是要牺牲委屈婵儿吗?再怎么说臣也是婵儿的女儿,您就这么不顾念臣,不怕臣心寒吗?」 沥歌寂然无声地望着他,望得他冒出冷讦来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道—— 「保强,朕还记得当年打仗时,你如何英勇无二,沥渊天下说是有一半是你打下来的也不为过,若有朝一日你想称帝,朕可以成全,但先决条件是,您必须以民为依归,不可只图私心奴役百姓,若你能做到勤政爱民,朕自当让位。」 周保强没想到皇帝会突然对他说出这些话,不由心虚惶恐起来,莫非皇帝已发现了什么? 「皇上何故说这些话,这是指臣反逆无道,陷臣为天下所不容吗?」 「你我同盘而食,曾经兄弟情深,如今朕担心你为了一个作恶多端的女子,忘记咱们当初如何同心同德,群起奋战,将拯救天下视为己任。」 周保强吃惊,自己窝藏舒丽之事皇帝果然已经知晓! 「皇上……莫要误会臣……臣不过可……可怜她,所以……所以……」他支支吾吾的说不全话。 「前朝皇帝百官对百姓横征暴敛、严刑峻法,那舒丽可说是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之人,而你可怜一个前朝罪人?保强,坦白说,你让朕失望了。」沥歌敛下了眉。 周保强整张老脸僵硬了。「臣……臣……」 「那女子阴狠残酷,你若与虎谋皮,朕也救不了你。」 他身子剧烈一雷。「臣对皇上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皇上莫要疑心。」 沥歌抿笑,「若是如此,那便万幸。」 周保强内心激动不安,一张老脸已是热红到耳尖去了。 「回去吧,让婵儿出宫之事,你也好生考虑,莫葬送她一生幸福。」沥歌挥手让他退下。 「是,臣会考虑带婵儿回去的……」他再无来时的盛气凌人,惶惶恐恐的告退了。 【第九章 霍叔留下的地图】 「靖王府后院死了个宠妾?」文华殿内,沥诺听取霍叔的禀告后,敛了敛眉。 「是的,靖王觐见过皇上后,回去当晚即传出消息,说是杀了一名争风吃醋的宠妾。」霍叔说。 「他杀的是舒丽公主?」 「依卑职判断,靖王大概教皇上给吓着,因此杀了这女人明志。」 沥诺沉吟片刻。「靖王若能悬崖勒马及时回头,未尝不是好事,就怕杀的只是幌子。」 「嗯,靖王杀的这名女子,虽说尸首抛去乱葬岗任人践踏,似不怕人认尸,但卑职前去之时,发现那尸首教人鞭打得血肉模糊,已难让人认出真容来,想必就是皇上或皇后亲自去认尸,也不一定能指认得出来。」 第三十三章 「唉,靖王依然心机叵测,但他战功显赫,若无叛逆实证,谁也拿他无可奈何。」 霍叔亦忧叹一口气,希望靖王能够迷途知返,千万别铸下大错。 「殿下,一切备妥,可以启程出发了。」拜敦前来请人。 沥诺安排今日带国师前往洛洛山静养,若非蓝筱悠受伤,让他不放心马上离京,也不会拖到今日才走。 「嗯,这段时间霍叔留京,替本太子多费心留意诸事了。」他交代道。 「殿下请放心,卑职会继续监视靖王府,若有异状,定会立即派人禀报。」霍叔说。 事情都吩咐完,沥诺往宫门去了,他低调送师父出宫,尽可能掩人耳目,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只让拜敦备了两辆马车,一辆安置师父,另一辆由自己乘坐。 两辆马车一模一样,他回头欲问拜敦师父安顿在哪辆? 可奇怪的是,平时拜敦总紧跟在他身后不远,这会儿却不见人影了? 「启禀殿下,拜大人将国师安置在后头那辆马车里,而您则乘坐前头那一辆。」车去上前禀报。 这事应该由拜敦来说,却让车夫来告诉他? 「拜敦哪里去了?」他问,拜敦随行护驾,出发在即,人去了哪里? 「拜大人哪也没去,就是跟在后头稍远处,说是……拉远更能观看四周动静……」 沥诺眯起精练的眼,片刻后往自己乘的那辆马车望去,上前去拉开马车帘子,本该在床上休养的其个女人,果然在里头,而且正笑嘻嘻地看着他。 「动作真慢,我都等一会儿了。」蓝筱悠笑着抱怨。 「你怎么在这里?」 「你要去洛洛山,我也想去瞧瞧自己初踏上这里的地方,所以跟来了。」 「胡闹,你身子还未完全康复,哪能远行,拜敦竟敢不说一声就安棑你上马车,难怪他逃之夭夭,这小子胆子不小!」 「别责备拜敦了,我拄着拐杖都要来,那小子敢拦我是讨皮痛,我先拿拐杖对付他,你怪他,没意思。」她阻止他找拜敦麻烦。 「说的是,那小子哪敢跟你作对,只能由得你狐假虎咸,而你连我的人也敢胁迫,你再嚣张吧,回头我治你!」他可以放过拜敦,但事主得要自己负责扛他的怒气。 蓝筱悠干笑,楚楚可怜的望着他。「人家只要想到得与你分开好些日子,这心头空落落的,哪里静得下心来养伤,再说了,你难道就舍得跟我分离吗?」 他瞧着她那一张一阖说着甜蜜话的檀口,不自觉的抿了抿唇,这不悦之气很快消失。「舍不得。」 「那就对了,咱们启程吧!」她拉他上马车,朝外大喊,「拜敦,还不让马车快走,你这是等着被扭脖子吗?」 喊完,马车很快动起来,朝洛洛山出发了。 男人眸子一紧。「蓝筱悠,你犯上作乱。」他冷声喝道。 一双美眸委屈起来,眉眼垂得低低的。「人家……」她偷觑他一眼后,出其不意的吻上他的脸颊。 沥诺一怔后,瞪视她。「蓝筱悠?」 「欸。」她朝着他两眼绽放着星星。 他眯了眼,下一瞬直接吻住她的唇,她大眼圆睁片刻后,闭上眼享受了。 半晌后他松开她,她还闭着眼意犹未尽地陶醉着。 他用力点了她的额头。「行了,你再装,我就真送你回宫去了」 她赶紧睁开眼,呵呵陪笑,「别这样,人家也真的很沉醉啊。」 他睨着她,「我相信,要不已劈了你了。」 她偎进他怀里。「先斩后奏是我不对,你别气我。」她撒娇的说。 说实在话,他就是要气,也难,这女人太滑头了,总能惹得他跳脚后,又让他有气无处发,只能认命由她去。 「罢了,这趟有你随行,也能有趣些。」这话倒不假,这趟纯粹送师父上山静养,路程必然沉闷,有她在,即便听她东拉西扯也不无聊。 「是吧、是吧,别撇下我了,我还是有点用处的。」她笑得极为厚脸皮。 「对了,为何国师会选择去洛洛山静养?这山上有什么玄机吗?」她好奇的问。 「师父当初是在洛洛山与父皇、母后相识的,之后收我做徒弟,在那里教导我坐禅、讲学。」 「原来如此,不过国师怎么都教你些凡人所学,就没教你算天机?」 他敲了她脑袋。「天机岂是什么人都能算的?师父已是得道高僧,修道百年,因看不下去前朝恶待生灵,这才与父皇、母后站出来救助黎民百姓,他日师父若真圆寂了,必是升天列入仙籍,我虽有幸得他教诲,也仅能做凡人该做的事,还未能有行走两世的能耐,而洛洛山正是他的求道之处,在此地他才能真正的休养生息,因此师父才会嘱咐我将他安置于此。」 她揉揉被他敲疼的脑袋。「我明白了,你师父是真正厉害的人,偏还能隐藏神仙能力帮助百姓度险,我这会儿是真佩服他了。」 「可惜靖王不信他,只当他诅咒自己,处处与他作对。唉,若说师父在凡间有劫,那靖王便是他的劫。」 「有人能度,有人度不得,那靖王便是如此,若强要度,反而被他所伤。」 沥诺点点头,颇为感叹。「所幸你无意中取得和信珠,证明师父天命未到,老天还要留他在凡间一阵子完成凡界任务。」 「你想国师在凡界的任务会不会与你我有关?毕竟你是因为他才有机会去到未来,而我还得靠他才能回去见爹娘。」 「不无可能,我自拜了师父为师之后,多了许多奇异的经历,而你亦是我经历的一部分,你我的缘分可说由他牵起。」 「可不是,我莫名失足,由两百年后的紫南山来到两百年前的洛洛山,而你说此山是国师的求道之地,这表示我与他也是有渊源的!除此之外,我也好奇你来世爹娘墨王夫妇当初是怎么来到此地的,难道也与我一样一阵坠落就转换天地了?」 「洛洛山古传便是仙山,亦是两百年后的紫南山,来世爹娘也有段奇缘在此发生,当时他们来到紫南山寻求解答,却双双来到两百年前的这里,见到了父皇与母后的前半生,同时也救下遇险的他们,甚至亲手接生了我,来世爹娘的故事我这趟路上有时间再慢慢说给你听。」 「其实除了墨王夫妇的事我有兴趣外,我也想知道是你从何时开始能来去两世的?」 「我两、三岁时即穿越去到来世爹娘身边了,与他们经历了一些事才又回来,因此得知来世娘的眼疾有法子医之后,这才请求师父帮助,让我再去到未来。」 「墨王妃的眼睛听说是教其亲人所伤,如今你找到了治伤的药,应该很急着再去晏金替她治眼伤吧?」 「嗯,来世娘的眼睛是教她的祖母所伤,其祖母即是舒丽公主的转世,舒丽恨极母后,这世亦伤了母后的眼睛,我两世的娘都受到舒丽的伤害,此女怨气太重,实难化解,而今我有驼子草以及你身上纯阴之血,若能尽早回晏金替来世娘治眼睛,让她早日重见光明当然是最好的。」 第三十四章 「原来墨王妃的眼睛也是舒丽公主转世所害?这舒丽当真是个狠角色!居然能恨到两百年后,可见她有多想不开。只是,想回晏金治好墨王妃的眼疾,还得等你师父醒来,不知他老人家何时能醒?」 「师父说了,最慢半年,若在洛洛山静养,或许不用半年就能醒来。」 「那就太好了,爹娘一定很担心我,我也想他们了,真希望明天就能回去……」她企盼的道。 沥诺脸庞半垂,掩下的神情里有几分愁绪。 洛洛山,碧色层层,菊菊郁郁,此处有座皇家衧宫,国师即在此处静养。 而蓝筱悠因沥诺不吝惜将宫中所有玲贵的疗伤药材全涂在她身上,让本需躺足两个月的伤势,一个多月即好得七七八八了,几天前她还拄着拐杖,到了洛洛山后已将拐杖丢弃,就是双手被惨夹过,动起来没之前灵活,不过太医也说了,这伤及筋骨,得缓些来,但不出三个月也能好全。 原本沥诺安置妥师父便要回宫去,可既然蓝筱悠跟来了,便决定在此多留几日,当替她调养身子,也顺道每日给她说些自己儿时在晏金与来世爹娘的经历。 两人这日早上在溪谷钓鱼,赌谁钓的鱼多,可蓝筱悠输不起兼没耐性,才一个时辰不到,见自己鱼篓子内不过几条小鱼,而沥诺的却已是肥鱼满筐,当场丢下钓竿,喊腰酸无聊不玩了。 「你这不是耍赖吗?」他笑问。 「耍什么赖,我手这不是受伤了吗?不灵活怎么钓鱼,哪像你,十指健全好使,你……莫不是讥我半残?!」某妃不要脸,下不了台,恼羞成怒了。 他失笑道:「你这女人实在蛮横不讲道理,我不与你计较了,否则气死的是自己,咱们不钓鱼了,沿着溪谷上去,有座瀑布,十分壮观,我带你去瞧瞧吧!」他放下钓竿,牵过与他粗起脖子的女人的手。 「好好好,看瀑布去。」蓝筱悠见有好玩的,马上忘了自己丢脸的事,高高兴兴跟他去看瀑布了。 而他们钓的鱼随后便有人来收走,带回行宫,准备做成他们的晚餐。 他们去到瀑布前,果然如沥诺所言,白练挂川,清流飞瀑,气势慑人。 「真漂亮!」她赞叹极了。 他微笑,「此处我常来,经常在此冥思静想,一坐便数个时辰,有时师父也会陪着我打坐,你要不也试试,能平气静心。」 她斜眼睨他。「你当我坐不住?方才钓鱼是枯燥了点,可这会儿本侧妃望着碎珠溅玉,听着水声脆响,有了闲情逸致,要我坐定有何难?」 她不服输,找块大石头舒适的坐下来,闭上眼打坐了。 这女人激不得,一激就肯乖乖坐定,他忍住笑的也跟着坐下。 没多久,蓝筱悠偷偷掀开眼皮瞄他,见他神情平静,真坐定冥思了。 她不敢乱动,赶紧再阖上眼,但坐着忍不住打起瞌睡来,正迷糊间,冷不防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再度掀开眼皮,看见一只可爱的飞鼠窜出。 她惊喜极了,瞌睡虫瞬间全跑光,起了玩心,见沥诺还坐定着,悄悄追着那只飞鼠而去。 她伤刚痊愈,虽然不用拐杖了,但也跑不快,不过说也奇怪,那小飞鼠居然会停下来等她追上来再走,就这样将她引到一处山壁里。 这山壁走道十分窄小,仅容一人行走,仰头往上看去,有阳光稀疏地落下来,一束一束,像是细碎浅淡的银白。 忽然间,有风拂发而过,她莫名所以,竟有股剥离的恍惚感。 彷佛……彷佛置身在某处自己熟悉的地方…… 认清何处后,她睁大眼了,喜出望外。 她竟在爹娘屋里! 她回来了!回到晏金王朝平县县令官了! 「呜鸣……怎么可能会失踪,我儿啊!你在哪里?在哪里?」何锦娘躺在床上,形容消瘦,满脸泪水的哭泣。 蓝炯顺坐在床边,同样一脸憔悴。「我已将整个平县翻过来,就连那紫南山也给踩得快平了,咱们家蓝小子就是找不着……我也不知该怎么办了。」他说着也掉泪了。 蓝筱悠一惊,赶紧朝两人奔去。「爹、娘,我在这。」 然而,她奔上前,却触碰不到他们,且任她怎么喊,爹娘似乎都感觉不到她的存在。她不是回来了吗?为何爹娘看不见也听不见她? 这是怎么回事? 何锦娘指着蓝炯顺怒道:「定是你平日做太多缺德事,老天惩罚,才让咱们找不到儿子,都是你这贪心老东西的错!」 「你——唉,好,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老天若要罚,将我千刀万剐得了,但千万别让咱们的儿子出事,儿啊!爹对不起你!爹该死!」他捶胸跺地,痛哭流涕。 蓝筱悠心头绞痛,焦急的泪水也滚滚直流。「爹、娘,我在这,我好好的,你们别哭,别伤心啊。」 「儿子若再不回来,我不活了,不活了!」何锦娘哭断肠。 「你不活,我又何尝活得下去?我就这么个宝贝儿子,没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蓝炯顺抱着妻子一起哭。 「爹……娘……」见到两老为了自己这般伤心欲绝,蓝筱悠激动不已,却无法抱住他们,只能干着急,就怕两老真想不开寻短了。 「老天爷,让我跟爹娘说说话,求求祢了!求求祢了!」她抓着头发,哭泣呐喊乞求着。 「蓝筱悠!」忽然,她身后响起一声喝。 她眼前的景象瞬间消失了,爹娘不见了! 「不,还我爹娘,还我爹娘!」她嘶声大吼。 「悠儿,你怎么了?」沥诺将激动失控的她抱住。 「你放开我,我要回去找爹娘,我要他们,我要回去,你放开我!」 他脸色丕变,「你见到你爹娘了?」 「我见到他们了,他们正焦急找我呢,你放开我,让我回去!」她挣扎吼叫。 「我不放,你……别回去成吗?」他心头闷痛,死死抱着她。 听见他压抑恳求的声音,她顿时冷静下来了,回头望向他,见他脸色全白,神情惶然。「你……」相隔两百年,自己留下就见不到爹娘,回去就失去这男人,两世之隔,她忽然难以抉择。 「别走……」他竟是连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眼泪自她眼角滑落。「我是爹娘唯一的孩子,没了我,两老活不下去的……」 他心下一片冰凉,好半晌,他才艰涩的道:「对不起……我太自私了。」 这一瞬,两人都沉默了,谁也无法打破这份桎牿。 「殿下,出事了!霍叔……霍叔……丧命了。」山壁外,突然传来拜敦哽咽的声音。 沥诺与蓝筱悠一人一马,一路策马狂奔回京城,霍叔的死不单纯,不可能突然暴毙死在自己的床上,霍叔年纪虽四十好几,但身休硬朗,事前无任何征兆显示身子有异状,这样离奇死去,着实无法令人相信,两人赶回去探个究竟。 霍府悬挂白绫,哭声满庭,众人见到太子殿下带着侧妃驾临,无不感激涕零,伏地哭得更为悲切。 第三十五章 沥诺与蓝筱悠亲自给霍叔上了香,沥诺表情尤其沉痛,他与霍叔虽是君臣关系,但他视霍叔为长辈,痛失亲长,他心中的悲痛无法言喻。 而霍叔可说是密探头子,遗孀自也非等闲之人,明白太子来意,哭着上前将一件东西不着痕迹地交给他了。 半个时辰后,沥诺与蓝筱悠走出霍府,瞧霍夫人给的是一张地图,沥诺神色紧张起来,带着蓝筱悠骑马直奔回宫。 「这是什么地图?」蓝筱悠瞧他见了地图变了脸,一边策马一边好奇的问。 「若我猜的没错,霍叔找到玉玺了,这是大业玉玺的藏匿之处。」沥诺说。 「大业玉玺?」她吃惊低呼。 她知道大业玉玺,这代表皇帝具有正统的统治权,即便朝代军替,朝兴朝灭,各朝皆有自己的国玺,但这大业玉玺仍代代相传,时至两百年后的晏金,这玉玺仍有重要义,然而,这么重要的东西,该是存放在宫中,由皇帝亲自保管,怎么会流落在外? 「前朝大业亡国之前,大业玉玺即失踪,没了这玉玺,父皇建国的正统性便受到质疑,多年来,父皇与我先后多方搜寻密查,后来得知在女业国破时,舒丽趁乱带着玉玺逃脱了。」他明白她的困惑,面色严肃地告诉她原委。 「所以这么多年来,你们父子寻找舒丽,不单是为了报当年迫害之仇,还急于找回大业玉玺?」她恍然大悟。 「没错,霍叔突然暴毙,又留下这张地图,十之八九与找到大业玉玺有关。」他推测道。 「大业玉玺若在舒丽手上,照之前的消息,舒丽当已被靖王所杀,但显然并非如此,那舒丽应该还活着,甚至因为霍叔探查到玉玺的下落而杀了他!那咱们现在还等什么,这地图标示的地方在哪里,咱们赶紧去取回玉玺,并且找到舒丽给霍叔报仇。」她气愤地说。 「我正有此,这张地图标示的地点在宫中,我这才急着回宫去。」 她一愣,「你们遍寻不着的大业玉玺竟藏于宫中,那是藏于宫中何处?」 「凤宫。」 「皇后娘娘的宫里?!」她大惊,若玉玺藏在此处,舒丽为取回玉玺,定会想尽办法进宫去,那皇后娘娘便有危险了,难怪他一出霍府便直奔回宫。 晓得事情的严重性,她不再多话,两人疾驰,以最快的速度回宫去。 然而在赶回宫的路上,她忽然想起一件极其重要,但却被自己忽略的事,历史上沥渊王朝的国祚极短…… 之前与沥诺未有感情,便没将沥渊国祚之事当一回事,自然抛诸脑后,可如今自己与这男人相恋,沥渊关乎他的一切,沥渊若亡,他岂不…… 她忍不住朝马背上的他望去,脑中蓦然出现「镜花水月」四个字,她瞬间一栗。 「沥诺!」控制不住,她惊恐喊出。 「怎么了?」他闻声紧急拉住马缰问。 「我……没事,先……赶路吧,有话我晚些说不要紧……」 面对他关切的脸庞,她突然胆怯地说不出任何有关沥渊国祚之事,这是历史,自己说了能改变什么吗?若真能改变,自己不属于这里,却任意扰乱历史轨迹,又会有什么无法预料的后果? 她不禁害怕起来,心想着,晏金的墨王关妇应该熟知历中,或许已经提醒过他了,他若心中有数,必有所提防…… 可万一墨王夫妇也跟自己一样,说不出口这事,沥诺对未来根本一无所知,任沥渊王朝灰飞烟灭,身为沥渊太子的他又该如何? 她按着心跳过快的胸口,一股浓浓不安、阴滞难明的情绪笼罩着她。 他发觉她神情变化,忽然变得愁绪满面,但此刻母后安危堪虑,赶回宫中为要,便也没多问她想什么,听她说无事,便再度扬鞭返宫。 回到皇宫,拜敦已等在宫门处。 由洛洛山回京,沥诺先让拜敦去一趟霍叔在京城的秘处,那里是霍叔处理全国各地密探送上来秘闻的地方,拜敦去那里搜上一回,瞧霍叔是否还留下什么讯息。 「抱歉,卑职在霍叔的秘处并未寻到任何消息。」拜敦一见他们归来,立刻上前禀告。「无妨,本太子在霍府已有收获。」 他将地图递给拜敦瞧,拜敦一瞧,同样毛发倒竖。 「殿下这是要去凤宫?那得赶快了,卑职刚听闻靖王以接太子妃出宫为名,带着太子妃往凤宫去向皇后娘娘辞行。」拜敦急道。 「那糟了!靖王去凤宫定有状况。」蓝筱悠也焦急起来。 沥诺脸色凝重,「走!」 三人快步往凤宫而去。 进到殿中,只见墨心端坐凤座,周保强与周婕婵两父女则在一侧坐着,那气氛似在话家常,三人见皇后平安皆暗松一口气,瞧来是他们担心太过。 「诺儿和筱悠怎来得这般仓促,出了什么事吗?」墨心以为他们人还在洛洛山,过几日才会回来,这会儿突然见到两人,不免讶然。 两人不动声色,笑着走上前去朝皇后行礼,拜敦的身分不适合入殿便先退下了。 「妾身因伤在床上躺久了就想动动,强拉着殿下出宫陪妾身走走,这会儿在民间市集买了支珍珠簪子,妾身心想母后定会喜欢,便急着回来献给母后了。」蓝筱悠掏出之前沥诺买给她的簪子,这东西她一直随身带着,此刻正好派上用场,假意借花献佛的说。 沥诺送国师去洛洛山一事,没让周保强知晓,怕这老家伙趁国师沉睡之际,派人去洛洛山行刺,那就麻烦了,所以至今周保强还以为国师人在清华殿,且有了和信珠人已清醒,只是需要静养,不见客。 「果真出身卑贱,这般平凡之物,也拿得出手献给母后!」周婕婵见到沥诺与蓝筱悠形影不离,同进同出,不禁怀着满腔怒意与妒恨的道。 蓝筱悠瞥见周婕婵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人已凋零,不复往日的容光丽颜,可见这段时间她没少被沥诺折腾,周婕婵敢对她用刑,听说沥诺发了雷霆之怒,将周婕婵眨到西华殿那冷宫去,周婕婵心高气傲,又怎么忍受得了,再加上连皇上都出面让靖王主动将女儿带回去,这般难堪之事,她如何能不迅速憔悴? 「若说出身,太子妃似乎不比我这山间野妇强,听说靖王还未封王前是个威风凛凛的马上将军,又俗称马贼是不?」蓝筱悠冷笑道。 「你、你!」周婕婵顿时气得面红耳赤,怒目粗颈。 「得了,蓝侧妃说的没错,本王当年即是马贼出身,这天下有一半是靠着本王那帮马贼兄弟打下的。本王虽出身不高,可功绩不算低,这点皇后娘娘应该认可吧?」 周保强亦是恼怒,转向皇后震慑的问。 墨心并未教他那恃功自傲的姿态压倒,脸上挂着微笑道:「靖王功盖天下,叱咤风云,是何等的威风,谁敢小觑?!本宫记得几年前皇上亲自慰劳靖王麾下击溃大业军的有功将领,皇上要他们坐下却无人敢动,直到靖王让他们坐,这才敢坐,所以问本宫你的功绩,本宫只能说小辈们无状,不识英雄,该打屁股。」 第三十六章 皇后这话说得轻轻巧巧,语调不高不低,甚至还责备了蓝筱悠,却听得周保强后背大汗,因为皇后虽未明着说出「功高震主」的话,可这意思也差不远了,皇后责怪的不是蓝筱悠,而是他靖王! 「母后说的是,妾身该打屁股,怎能只记得靖王出身,而忘记他勇猛之处,靖王确实有资格说这话的,只不过,妾身想起《战国策》中的一段话『贵其所以贵者,贵』,在享受荣华富贵权力之前,靖王是不是忘了自己这个王爷封号是谁封的?」蓝筱悠最擅长兴风作浪,听出皇后之意,更不客气推波助澜换事端了。 周保强骤然变色,立即站起身。「皇后,臣战战兢兢,哪里敢忘记是皇上提拔臣才有今日的地位,蓝侧妃所言不妥。」 「本侧妃说的哪里不妥?据说某朝君主曾对逼宫甚紧的臣下说『朕要是阻碍你的事业,那你就直接把联杀掉得了』,那位臣下闻言后立即是汗流浃背,从此后再不入朝见君,闭门思过,敢问靖王若皇上这般间你,你会如何回答?」 他顿时说不出话来,想起皇上也曾对他说过「若有朝一日你想称帝,朕可以成全」的话,当时他吓得赶紧回去杀了那女人…… 「本太子记得日前靖王曾入宫来见过父皇,当时父皇可曾对您说过什么吗?」沥诺见他惨白了脸孔,沉笑着故意再问。 他脸色罕为惨淡了。 「你们两个孩子可别没分寸,靖王对你父皇忠心耿耿,天地可鉴,莫要出言不逊。筱悠,来,将簪子拿过来,让母后瞧瞧,这簪子虽是市井之物,可母后自小生在宫中,见多了华丽的东西,如今反倒喜欢民间质朴的玩意,感觉那才耐看。」墨心骂着孩子,但很快话锋一转,慈笑着要看蓝筱悠献上的珍珠簪子了。 大业亡君是篡位而得天下,那篡的正是墨心父亲的王朝,她一出生就是个公主,天生尊贵,即便曾短暂流落民间,也改不了她皇族贵气的血统。 周婕婵面色蜡黄,因为皇后这番话,等于打完她父王的脸,回头也给她一棒子了。 父女俩全灰头土脸,没占过上风,周保强恼怒的起身道:「皇后娘娘,既然婵儿不受太子殿下待见,臣便带婵儿回去,不过,臣话说在前头,婵儿无论如何还是太子妃,这会儿也只是暂时由臣接回王府养身子,过一阵子还得回宫,届时盼太子殿下能亲自来接。」 堂堂太子妃居然如弃妇般让娘家人接回去,虽嘴巴说之后还要回宫,但谁都心知肚明,她这一走,形同被废,哪里有可能再回来? 「父王,女儿是以太子妃之礼被迎进东宫的,皇家玉牒已有我的名字,我为何要走?」 周婕婵愤慨的说,她要留在东宫跟蓝筱悠斗,不信自己争不过一个粗野贱人。 「皇上都开口了,你能不回去吗?别废话了,若不想更丢人,就即刻跟皇后娘娘告退,先跟父王回去再说。」 「可是母妃说我已是皇家的人,就该——」 「别提你母妃那个没用的女人!」他斥道。 「对了,怎么不见靖王妃?照理今日她该与你一起进宫接婵儿才是。」墨心听他们提起欧氏,顺势问起。 「她……身子不适,无法进宫,所以臣一个人来。」周保强含糊回道。 沥诺与蓝筱悠之前是得知欧氏让人鞭打后关入柴房了,这周保强居然将发妻关这么久,可真绝情。 「不如本宫派太医过去瞧瞧吧?」墨心关心的说。 「多谢皇后娘娘恩典,臣已请了大去医治,皇后娘娘不必费心再让太医过来。」他拒绝皇后的好意。 墨心瞧着他,颇语重心长地提醒道:「靖王可得好好善待王妃,她毕竟与你同甘共苦至今。」 周保强衷情僵硬。「臣知道,不会亏待发妻的。」他草草说道。 「那就好。」见他敷衍的模样,墨心也只能暗叹。 「臣这就带着婵儿回去了。」怕皇后再提欧氏,便要带着女儿离开了。 「父王,女儿不回去!」周婕婵不愿离开。 「住口,少再给本王丢脸了。」他拉着周婕婵疾走。 「不,我不走,不走!」 周婕婵被强拉离去,边走边哭喊,引来众宫人侧目。 待闹得颇难看的两父女离去,凤宫终于安静下来,墨心立刻向沥诺与蓝筱悠问明突然回宫的原因,这才知道霍叔死后留下地图。 「你们是说霍大人发现大业玉玺藏于凤宫之内,所以遭到舒丽杀害?」墨心闻言十分诧异。 「嗯,正是如此,原本咱们还担心靖王与舒丽有牵连,靖王前来凤宫与此有关,但方才靖王带着女儿走得算干脆,瞧不出异状,显见靖王脑袋还算清醒,没铸下大错。」沥诺说。 「靖王没犯糊涂受舒丽利用,当算庆幸,不过,霍大人留下的地图标示的地点,当真是母后的凤宫?」 「依地图所示,确实是凤宫,且在您的寝殿之中。」 「寝殿内?母后住进凤宫多年,从未感觉寝殿中有特别之物。好吧,你们随母后至寝殿瞧瞧。」 她立即带他们入内瞧去。 几人依着图示,在皇后寝殿内却未搜寻出任何东西。 「霍叔留这地图会不会没有任何意义,也与玉玺无涉?」蓝筱悠失望的问沥诺。 一无所获,沥诺也蹙眉了。「霍叔让霍夫人将此物交给我,不会不具任何意义,即便这指的不是玉玺,也该是其它重要的东西。」 「可我这里确实找不出任何重要之物,不如你们先回去,再研究研究这张地图,或许会另有发现。」墨心建议。 两人点头,也只能如此了,打扰母后已久,两人先告退了。 【第十章 玉玺有毒】 「这到底怎么回事?按着这张地图怎么会找不出东西?」 出了凤宫,蓝筱悠边走边取过地图,翻来覆去的研究。 沥诺也沉着脸,亦是想不明白。 「奴婢见过殿下与娘娘,两位主子刚由凤宫过来吗?」一名宫娥打扮的人见到两人步出凤宫,在廊上行礼笑问,此人是凤宫的大宫女,年约三十,已伺候皇后多年,极得皇后信任。 「晨姑姑怎不在母后跟前侍奉,这是去了哪里?」沥诺与她相熟,从小便唤她姑姑。 「皇后娘娘想念宫外老杨家的老虎饺子,奴婢方才去帮娘娘买回来了。」 「母后对老杨家的老虎饺子滋味难忘,一段时间使要解解馋,劳晨姑姑跑腿了。」沥诺微笑道。 蓝筱悠大概也明白深居宫内的皇后娘娘为何喜欢宫外的市井小食,听沥诺说,皇后嫁与皇上生下他后,一家三口在外颠沛流离,当时什么杂食没吃过,可皇后不觉得苦,反而很能适应民间百姓的吃食,也算是体民所苦,这才胼手抵足与皇上开创出新局面,建立了沥渊王朝,而这老虎饺子,大概是皇后娘娘在民间时特别喜爱的小吃了。 「奴婢跑腿也有好处,这老虎饺子奴婢也爱吃,皇后娘娘不吝赏奴婢一起品尝。两位主子来得正好,先别急着走,不如留下与皇后娘娘一起享用,还有那靖王妃不是也还没离去,这吃食她之前也与皇后娘娘尝过,说过好吃的——」 第三十七章 「靖王妃?靖王明明说王妃没来,你却说靖王还没走?」蓝筱悠心头咯噔一下地问。 「是啊,奴婢刚回宫时,听宫门的守卫说,靖王夫妇进宫接太子妃娘娘了,刚奴婢先将饺子送到厨房去,又吩咐了御厨一些事,回头时遇见靖王带着太子妃娘娘离去,因为没见到靖王妃,所以她还待在凤宫内与皇后娘娘话家常不是吗?」 沥诺与蓝筱悠闻言,两人心惊对视一眼后,转身疾步回凤宫。 「两位主子这是怎么了?」晨姑姑见状,在后头惊讶的追问。 两人哪有空解释,火速奔进凤宫闯进疮殿后,见里头居然有扇之前没被发现的暗门被开启,两人快速往暗门内去,惊见皇后正受人械持,而这人若没猜错,并非靖王妃欧氏,而是假扮欧氏的舒丽! 「放开母后!」沥诺立刻怒喝。 舒丽没料到离去的两人会再回来,愣了愣后,脸上挂起阴沉的笑靥来。「墨心,本公主本来打算取走大业玉玺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你的,瞧来,让你安静的死是不可能了,不过这样也好,就让你在乎的人亲眼见你是怎么死的,这更如本公主的意!」 霍叔的地图标示的确实是玉玺所在之处,只是玉玺藏在寝殿暗室内,凤宫在大业时期整建过,舒丽自是清楚凤宫内有暗室,但墨心是后来入住,对于寝殿内有暗室之事一无所知,才会无所察觉,而舒丽得知霍叔已查出大业玉玺所在地,便趁机杀了霍叔,并利用周保强假入宫中,要取走玉玺。 「舒丽,杀了我你也逃不出去,同样得陪葬。」墨心脸上未见惊惧的说。 舒丽脸一沉。「谁说我逃不出去,大业玉玺在本公主手中,有了此物,若谁敢对本公主动手,本公主先毁了玉玺!没了大业玉玺,沥歌这个沥渊皇帝还能当得正统吗?还能端坐龙椅而不被天下人所质疑吗?」她有恃无恐。 「你错了,朕并不在乎旁人的质疑,朕只在乎天下百姓的安危,以及朕的皇后是否平安。」沥歌沉怒的出声,他在御书房处理完政事,便往妻子这里来,没想到凤宫里会有此番变故。 舒丽见到他,那表情瞬间千变万化,一双眼睛就那么死盯着他,眼底有斥责,有恨意,有愤怒,有悲哀,甚至还有乞爱。「多年不见,你……容颜依旧……」她心思复杂的说。 「朕老了许多,而你虽看似年轻,但眼神里那教人难以忍受的煞气却更胜以往。」 她双目一睁,怒视他,「这份煞气拜你所赐,你有何资格不能忍受?」 「你与朕的恩怨今日就解决干净吧,但在此之前,先放了墨心。」他要她先放人。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总只护着她,对我永远是欺骗!沥歌,多年前在洛洛山,我错失杀她的机会,才会让她跟你快活这几年,今日,你们的这份快活该结束了,墨心这种在你我之间的女人,早该要死的!」舒丽手上的利刃架在墨心颈上,已划出一道血痕。 沥歌神情一紧,沥诺与蓝筱悠亦是吊着一颗心,深怕那刀子划得更深。 「舒丽,你杀了墨心,朕更不可能原谅你,必将你千刀万剐不可。」沥歌勃然变色道。 「那又如何?我作梦都想墨心死,她若死,我也算出了这几年的怨气,即便因此死在你手中,那也爽快,再说了,墨心死了,你这往后的人生必是万念俱灰,了无生气,那正是我要的玉石俱焚。」舒丽仰头大笑。 沥歌神色灰败,知晓这女人可以疯狂到什么程度,为了妻子的安危,只得暂且妥协的说:「若朕答应你一个条件,你可愿意放了墨心?」 她止住笑,狠毒的看着他。「给我个条件?倘若我的要求就是让她再瞎一次眼呢?」 沥歌极度盛怒,当年墨心双目就是遭她所害,导致多年失去光明,所幸国师治愈了她的眼疾,可失明的那段时间,妻子所承受的痛苦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而这恶毒的女人,居然敢再一次伤了妻子的眼睛,这令他怒不可遏。 墨心听见这话亦是惊怒不已,自己失明虽苦,但沥歌更苦,他总说当她的眼,愿意照顾她一辈子,可她知道,每每看见美丽的事物,他必先流泪,因为她无法同享,舒丽欺人太甚,却不知悔改,她对沥歌的爱执着得教人作呕,偏自己被挟持着动不了,不然真想赏这女人两个耳光,瞧能不能打出她的良心来! 「听说几日前靖王府后院死了个恃宠而骄的女人,本以为死的是舒丽公主你,可这会儿想想,那死后如死猫死狗被丢弃至乱葬岗的女人,不会恰巧是靖王妃欧氏吧?」蓝筱悠上前一步,岔开话题道。 「那被丢弃在乱葬岗的女人,的确是欧氏那愚蠢的女人,她竟敢劝周保强杀了本公主,自己找死怪不了别人!」 「靖王真杀了自己的王妃?!王妃曾跟着他四处征战,吃尽苦头,靖王竟忍心杀她?他疯了不成!」墨心震惊不已。 沥歌更是脸色铁青,靖王连发妻都杀了,可见早有反心,自己当日对他说的那番话,他根本没听进去! 蓝筱悠揺头,自己说靖王杀妻也仅是猜测,却没想到他居然为了舒丽,真的丧心病狂杀了欧氏,这老家伙没救了! 「这么看来,舒丽公主魅力不小,竟让靖王对王妃痛下杀手,既然你已与靖王好上了,何苦还要为难皇上与皇后呢?」她故意笑问。 舒丽神情大变。「那马贼也配与本公主好上?!本公主只当他是狗,没当他是人!」 蓝筱悠冷笑。「那可好笑了,你竟与一条狗上床!」 她倒抽一口气,勃然大怒。「住口!本公主撕烂你的嘴,那低贱的东西哪有资格碰本公主!」 「是吗?那低贱的马贼可不是柳下惠,更不是彬彬有礼的正人君子,你若没给他甜头,他为何要收留你,甚至帮你混进皇宫?你与他分明有一腿。」蓝筱悠斩钉截铁的道。 舒丽惨白着面容,视线不由自主地投向沥歌,揺着头,明明恨极这男人,却又怕他误会,瞧不起自己自甘堕落。「本公主与那马贼真没有——」 「没什么?没拉手?没亲吻?还是没上床?」蓝筱悠存心气死她,再往前站去,继续激怒她。 「你、你这贱丫头,满口胡言乱语的诋毁本公主,本公主先杀了你!」 她全身颤抖,手中的利刃改而刺向蓝筱悠,而沥诺早知道自己的女人想玩什么把戏,在舒丽的刀子刺过来时,便先一步夺过,沥歌则趁这空档抱过墨心,让她脱离舒丽的控制。 舒丽两头空,这才知上了蓝筱悠的激将法,气得直想将蓝筱悠抽筋剥皮。 「沥诺,你这小妾有点本事,本公主最讨厌伶牙俐齿的女人,总有一天会宰了她!」舒丽发狠道。 沥诺卷着蓝筱悠哼笑。「本太子这女人的牙齿有多利,本太子自是清楚,这不过小小咬你一口,她若真要咬肉啃骨,你早封喉了,而你这会儿已是自身难保,何必说大话?」 第三十八章 「你!」舒丽咬牙恨齿,忽然又沉笑起来。「大业玉玺在本公主手中,你们若真不怕本公主毁了此物,尽管杀了本公主!」她高举挂在腰上的玉玺说。 众人表情敛下,肃容以对。 「大业玉玺是属于皇帝的,你拿了也没用,何不交出来?」墨心道。 「谁说我拿了没用,我将此物交给周保强,他若拿着玉玺登高一呼,称自己是正统,你们说天下会不会再度大乱?」 「舒丽,你就不能放下私人恩怨,顾念天下苍生,非得见生灵涂炭不可吗?」沥歌忍无可忍的怒问。 「天下苍生?我为何要顾念他们?他们可有为我做过什么?他们的死活与我何干!」她讽刺的笑。 「那本太子倒要看看,你能将此物带出皇宫交给靖王吗?还是最后就如你所说,带不走就毁了它,那你不如毁了它吧,父皇这几年没有这玩意,日子照过,谁又会无端指起所谓正统不正统?你只是白费力气罢了。」沥诺耸耸肩轻笑道。 舒丽青了脸,他说的没错,没有大业玉玺,沥歌虽受质疑依旧能做皇帝,最终自己只是徒劳无功。 半晌后,她终于道:「好,本公主交出玉玺,但你们要放本公主离开。」 「只要你留下玉玺,朕可以同意让你走。」沥歌点头。 「好,那就送本公主到宫门吧,出宫门前,本公主将东西交给你们。」她不傻,玉玺现在交出,她根本不必走出凤宫就会成为阶下囚了,所以,唯有出宫门她才有机会真正逃脱。 「好,就依你。」沥歌同意。 她立即带着玉玺出凤宫,往宫门去。 直到了宫门口,她点名墨心道:「墨心,你过来取走玉玺吧。」 「不,你将玉玺交给朕!」他不放心让妻子再靠近这诡计多端的女人。 舒丽哼笑。「你怕我伤害她?也是,若有机会,我定会取她的性命,不过,这会儿你防我,我何尝不妨你,你有武功,拿走玉玺后,顺手就能了结我的性命,我不会将玉玺交给你的。」她直言。 「那本太子去取吧!」沥诺说。 「你也不行,你这小子武功不在你父皇之下,这还想诓骗本公主吗?」她拒绝道。 「那我吧,我手无缚鸡之力,根本无法拿下你,你将东西交给我得了。」蓝筱悠站出来说。 她瞧了瞧蓝筱悠,笑得极为阴冷。「好,就你过来吧!」 「悠儿!」正当她要往前走去时,沥诺不放心地拉住她。 她笑了笑。「别担心,我不管怎么说总当过男人,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疯女人吗?」舒丽听她说自己是疯女人,立即气得烟生喉舌。 沥诺无奈,自己这女人这节骨眼还能刺人,那舒丽大概想把她油炸了的心都有了,然而,眼下真只有她能过去取回玉玺,即便自己忧心也不得不松手,让她过去了。 「你小心点。」他忍住不安地提醒着她。 她点头,朝他自信的一笑后,转头瞧舒丽就站在宫门前,宫中守卫早已在皇上的指示下退至一旁,无人敢对舒丽动手,她一步步接近舒丽,直到两人仅有两、三步之距才停下。 「可以将玉玺给我了吧?」她伸出手问,也防这女人要诡计,打算若这女人不给,她便用枪的。 「可以,拿去吧!」舒丽语落,即将玉玺抛向她,然后以极快的速度转身跑了。 宫中侍卫连忙追过去,但宫外有靖王的人接应,她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蓝筱悠接住玉玺后,紧紧抱在怀里。「大业玉玺到手了,安心了!」舒丽虽跑了,但起码拿回玉玺,她开心的说。 沥诺朝她走了过去,她刚要将玉玺交给他时,体内忽然生出一股阴寒。「沥诺……别靠近我……玉玺好像……有毒……」 她瞬间倒下,舒丽居然在玉玺上洒毒,难怪会这么爽快将玉玺抛给她,自己上当了,瘫倒地上,她忍不住凄然苦笑。 「毒?!」沥诺闻言大惊,急于上前要抱住她。 「有毒,你不能碰她,碰了你也会中毒!」沥歌与墨心阻止他过去。 「不,父皇、母后,放开儿臣,让儿臣过去!」沥诺让他们拉着动弹不得,急吼道。 而地上的蓝筱悠已无法说话,身子蜷缩成一团,缓缓闭上了眼睛,呈死态。 一个月前靖王起兵叛变,但三十万大军短短时间内便溃不成军,仅剩的残兵不到三万,此刻跟着靖王逃窜至洛洛山下。 周保强一身狼狈,瞧着自己以为的狼虎之军,竟是这般不堪一击,他甚至没料到,百姓会对他如此唾弃,大骂他败备无良之徒,谋逆不轨,群起围剿他,这不禁让他想起国师曾言,他若德不称位,得意忘形,必遭大祸,平日自己深怕旁人瞧不起马贼封王,故意耀武扬威,对百姓多以镇压,少有德惠,百姓对他早已厌恶,所以当他一举起反旗时,百姓无人拥护。 而他虽身经百战过,却也养尊处优了多年,如今再披战袍,身子与精神早不堪用了,兵败如山倒,他不禁担心起自己性命不保。 「啊!」正当他忧心懊恼时,身后一辆马车内跌出一个人来,难看的摔在地上。 他回过身去,怒目而视。「又怎么了?」斥问摔在地上的周婕婵。 「哇!马车内的那女人居然将我踢出来,父王,此人害死母妃,又让咱们成了过街老鼠,流亡逃命,您要杀了她替母妃以及咱们报仇雪恨!」周婕婵大哭痛骂。 「还不给本王住口!」他头痛大喝,自己仓皇造反,两个儿子也跟着反,但当大军溃散后,两个儿子亦失踪了,生死不明,偏他还带着这没用的女儿在身边,在他最烦的时候哭闹,让他真想赏她耳光。 「父王,她目中无人,欺侮轻慢女儿,您要替女儿做主!」周婕婵哪里肯罢休,继续哭道。 「周保强,你这没用的家伙生出这种女儿,吵死人了,还不让她滚!」马车内传来舒丽的声音。 「你这不要脸的女人,凭什么要我滚,该滚的人是你!」周婕婵大怒。 「周保强,你若再不让她消失,本公主对你不客气!」舒丽态度猖狂。 周保强黑着脸,只得对周婕婵道:「到后头找匹马骑,别在这惹是生非。」他根本不站女儿这边。 「父王,女儿堂堂太子妃,怎么能自己骑马?!」 「你已是下堂妇,沥诺根本没当你是太子妃过,别再端着不属于你的身分了,不骑就滚。」他毫不留情面,怒视她吼道。 周婕婵难堪惊怕,不得不委屈离去,在后头找匹马骑上。 「周保强,你就不能弄辆好一点的马车让本公主乘坐吗?这车里又硬又颠的,怎么坐人?」周婕婵走后,舒丽极度不满的抱怨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要去哪里弄来像样的马车,你就不能将就一下忍忍吗?」面对舒丽,他忍下怒气安抚道。 但他刚说完,马车内就砸出一只杯子,正中他额头,当场令他头破血流。 第三十九章 「混帐东西,要不是你无能,刚起兵就如丧家犬的逃命,本公主会这么落魄吗?本公主是瞎了眼才看上你这个狗东西,以为你有能耐替本公主杀了沥歌与墨心,并且恢复大业天下,可怎知你与那欧氏一样蠢毙了!」舒丽破口大骂。 周保强捂着受伤的额头,怒火中烧,他隐忍这女人已久,早已忍无可忍,正想入车内教训她时,一名将领惊慌来报—— 「不好了,太子殿下亲率大军杀过来了!」 这消息令他一惊,听说沥诺的侧妃让舒丽给毒死,激得沥诺性情大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阎王,对他的大军赶尽杀绝,这会儿又杀过来了,他当即慌了手脚。 那姓蓝的侧妃若真死了便与自己脱不了干系,因为是自己带舒丽入宫的,这小子分明迁怒,抓到自己后,必是对自己挫骨扬灰,替他那女人报仇的。 「周保强,瞧你那不中用的德行,还不上山去,躲进山里,沥诺那小子没那么容易抓住咱们!」马车里的舒丽道。 他闻言,回过神来。「说的对!撤,撤进洛洛山里!快!」 他的人即刻往洛洛山里去,然而仍摆脱不了沥诺大军的追杀,落在后头的几队人马又被杀光。 「王爷,咱们的人又死了五千。」几个刚厮杀回来、满脸是血的将领来报。 「前日七千,昨日八千,今日五千……咱们还剩多少……」周保强发憷的问。 「不足八千了。」 「三十万大军剩不到八千……这……」再这么下去,该全军覆没了,他怔傻住了。 「王爷,眼下咱们不只得躲追杀,这还无粮可食,咱们都是京军,多年不曾野战过,对于捕杀猎物本就不在行,只能四处抢夺山里猎户家里的食物充饥,若猎户粮食皆被抢尽,这该怎么办?」 他哪里知道该怎么办?此刻他满脑子只想着自己如何才能逃脱,至于这些人的性命,他根本不在乎! 「洛洛山有座皇家行宫,那里必然有食物!不如咱们上那里搬粮食去。」某个将领建议。 「对啊,方才由抢夺的猎户那里得知,前些日子太子殿下曾带着侧妃以及一名重病之人前来行宫,既然才刚走,那行宫内的粮食定是充足,咱们去抢就对了。」 有人附和。 「等等,你说,沥诺曾带着侧妃以及一名重病之人前来过?」周保强耳朵竖起,听到重点了,不由精神一振。 国师来行宫一事本属机密,谁知就那么凑巧,那个猎户有个女儿在行宫厨房干活儿,偶然听到人指起行宫那病重之人,就那么一句,她也可以回家碎嘴议论,那猎户更是个嘴上没门的,见兵爷问起那座行宫,有什么说什么,就差没把行宫厨房养了几只鸡鸭这事都说了。 「那病人必宝是国师没错,国师虽然得到了本王的和信珠,但那珠子也就是颗珠子,偏国师怪力乱神,将此说成可以结他性命的神珠,昭本王看来,一派胡言,有了和信珠,这老不死的依旧醒不过来,沥诺那小子才会将他带来此地安置,难怪本王这些日子从未见过国师露面,原来老天还没灭本王的意思。 「走,拿下行宫除了抢夺食物,还得要抓到那老不死的国师,只要国师在咱们手中,即便沥诺那小子杀到面前,也不敢对本王轻举妄动的。」有了生机,周保强狂喜大笑。 然而天不从人愿,当他杀去行宫后,搜遍四处,怎么也寻不到国师的踪影,焦急时,听闻沥诺大军已至,将行宫围死,令他插翅难飞。 他四面楚歌,简直欲哭无泪,当初若不来行宫,躲在山里或许还能藏上一阵子,可他却跑来行宫来让人逮。 正坐困愁城之际,一名小兵来报,舒丽正在大发雷霆,骂他周保强不是个东西,又蠢又笨,废物一个,居然跑到行宫送死! 他不禁火冒三丈,有气无处发,冲到她面前,双目赤红的骂道:「本王要不是受你这女人煽动,又怎么会轻易背叛沥歌,甚至杀了发妻,你这祸水妖女!」 他进屋吼完后,将房门给甩上了。 「周保强,你、你想干什么?!」舒丽见他用上门后朝自己走来,神情不同以往,有种愤怒的疯狂,不禁心惊起来。 他阴狠的望着她。「本王兵败如山倒,有今日下场都是拜你之赐,而你居然还敢贱口骂本王,你才是那最愚昧无知的女人!」 「你好大的胆子,敢骂本公主愚眛无知,你该死——」 她话还没说完,「啪」一声,脸上挨了一记火辣辣的耳光,打得她身子翻过去,嘴破流血,她回神怒极。 「周保强,你这粗贱马贼,竟敢对本公主动手,本公主杀了你。」 「你这不知收敛的女人,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大业公主吗?呸,你比娼妓还不如,就是个不知好歹的贱女人,难怪沥歌永远看不上你,对你弃之如敝屣。」 「你住口,不许你提沥歌。」 「你嫌本王粗俗不如沥歌出身高门贵户,可那又怎样,他偏是不屑你,只要墨心一个,而你确实连墨心的一根脚指头也比不上,她才是真正出身高贵的公主,你父皇当初是篡位得天下的,一个背信忘义的家伙生的女儿,也只是贱货一个,到头来你只配跟本王这个粗人上床,而本王就让你真正尝一回被马贼强要的滋味!」他露出狰狞邪笑。 舒丽顿时花容失色。「你这肮脏的狗东西,不准碰本公主,否则本公主将你碎尸万段!」 她摇手要打他巴掌,但挥去的手教他轻易抓住。 「本王肮脏,你也干净不到哪里去,否则不会让沥歌见了你就作呕!这会儿本王就让你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货色!」他动手撕开了她的衣裳。 她哭喊不及,他已扑至她身上尽情蹂躏—— 沥诺铁青着脸杀进行宫,而周婕婵早已候在里头等着他。 她跟着她父王日夜躲藏,餐风霜宿,又受尽舒丽欺侮,凄寒落魄,如今的模样惨不忍睹,可说形容枯黄,再无一丝风华。 沥诺见了这样的她,脸上无半点变化,但她却抱着他的腰,悲哭不止。 「殿下救救婵儿,婵儿是无辜的,婵儿没有要造反,是教父王逼的!而父王鬼迷心窍,受舒丽这贱妇蛊惑,才会干出糊涂事来!」她哭诉道。 他一脚踢开她。「废话不说,师父在哪?」他劈头即问,无视她的惨相。 「国师不在这儿啊!」她连忙揺头,表示不知情。 「不在这里?」他愣了一下。 「父王攻占下行宫时,国师已不见踪影,咱们也找不到人。」 他脸色阴狠下来。「莫不是周保强已杀了师父,而你不敢说?」他拔出剑来架上她的颈子,她若敢说谎,必死无疑。 「不……不不不……父王真……真没找到国师……咱们没杀他……」周婕婵仓皇惊恐的揺手。 「本太子不信!」他挥剑要朝她脖子抹下。 「诺儿,为师在此,无须杀她。」失踪的国师竟出现了。 「师父醒了!」沥诺表情惊喜。 国师点头。「为师前日清醒的,算出今日有劫,便离开行宫避劫,见你率兵到来,这才现身。」 第四十章 「原来国师离开行宫了,难怪父王掘地三尺也找不到人,既然……国师平安无事,殿下便放了婵儿吧!」周婕婵见沥诺并未放下剑,那剑已压进自己颈肉里,再使一分劲就见血了,她害怕的哀求道。 「你父王想挟持师父保命,让本太子放过他,殊不知人算不如天算,师父提早醒过来离去,这就说明靖王穷途末路命该绝,而你亦然,但念在你为祸不及靖王深的分上,你若告诉本太子靖王与舒丽在何处,本太子可以暂时不杀你。」时间紧迫,他不想浪费时间在行宫找人,严声道。 周婕婵胆战心惊,尽管父王再无情无义也是自己亲爹,自己若领沥诺过去,父王必定马上就得死,连逃脱的时间都没有,她不免一阵犹豫。 就在这时乍见前方出现两个人,她那犹豫马上抛向云霄,倏地眼中闪出报复的光芒,狠下心肠阴笑了。 周保强正伏在舒丽身上驰骋,极尽屈辱她,只是他没料到舒丽这贱人竟是个处子,他破处的刹那虽吃惊也痛快至极,尤其见到她那震惊悲愤的神色,更加刺激他兴奋,完全不顾她能否承受,对她打骂占有,就在赏她一巴掌捏红她双乳再由身后强占她一回时,门突然被踢开,门口出现了数个人。 他惊愕地朝门口看去,立刻吓傻了,而他身下正痛苦不堪的女人则在见到其中的两个人后,身子骤然一震,羞愤难堪的睁大双目,像是受到极度刺激,发出刺耳尖叫,状似疯了。 「你……你这疯女人,还不住口!」周保强被这恐怖叫声惊得错愕回神,拿枕头捂住她的嘴脸,不让她的叫声再传出。 「你住手!」与沥歌站在一块的墨心见状,赶上前去夺下枕头,不让他闷死舒丽。 周保强光着身子感觉颜面无光,赶紧跳下床去找衣服穿上遮丑。 可床上的女人不再尖叫后,却两眼发直,任赤裸的身子毫无遮掩的摊在众人眼前,那模样如同死尸。 墨心不忍见她如此,将被子覆盖在她身上遮掩,舒丽虽然可恶,但也不该遭受这样的对待。 「周保强,你真不是个东西!」 墨心怒视向周保强骂了一句,这老家伙终于有些心虚,低着头不敢面对她的怒气。 墨心上前给了周保强一巴掌,周保强挨打,本要发作,但在沥歌的沉目下,哪敢如何,乖乖的受了这一巴掌。 「舒丽,你还好吧?」墨心打完周保强,回头关心舒丽,但舒丽像是死尸一般,动也不动,对于墨心的问话置若罔闻,让墨心不禁蹙起眉。 「她可是吓傻了,还是受伤了?」沥歌见妻子着急,走了过来。 哪知沥歌稍动,原本如死尸的舒丽立刻惊恐的激动妃来。「你别过来!」她发狂大吼,全身发抖的蜷缩到角落去。 一同进来的还有沥诺与国师,以及领他们而来的周婕婵,众人因舒丽失控的态度一愣,沥歌也止步不再往前。 周婕婵瞧见到床上有摊血迹,顿时语调阴冷、幸灾乐祸的说:「看来这女人的身子在此之前谁也没碰过,想来是要留给皇上的,结果让父王给占了,甚至,还让皇上以及皇后娘娘撞见她与人交欢最丑陋不堪的样子,这女人自视其高,这会儿定是难以承受,所以疯癫了!」 她就是要看这目中无人的女人见到帝后出现会是怎样的光景,果然彻底崩溃!她终于报了母仇。 此时沥诺抽出刀来,走向舒丽,将剑锋指着她,怒道:「少给本太子装疯卖傻,拿出解药来!」 舒丽浑身颤抖,只抱着自己,像是没听见他的话。 他怒发冲冠。「你再不拿出解药,本太子杀了你!」 她依然无动于衷,两眼惊惧,只怕沥歌靠近,看见她的狼狈之态。 他怒极,冲动之下直要一剑杀了她! 沥歌敛下眼,知道她怕什么,便对她道:「你若不回答诺儿的话,朕亲自过去审你如何?」 舒丽立即如惊弓之鸟,马上问沥诺,「你要什么解药?」 「你对悠儿下毒,将那解药交出来!」沥诺咬牙道,他披坚执锐,身先士卒,日夜追缉她与周保强,为的就是取得解药救自己的心上人。 舒丽头伏在膝上,突然低低的笑了,而且越笑越大声,放声狂笑的地步。「本公主没有解药。」 「你找死!」沥诺神情阴鸷得教人胆寒。 「本公主真没有解药,因为本公主没有对她下毒。」 她竟如此说! 他怔住。「不……不可能,她自接住你给的大业玉玺后便昏迷至今,问遍太医也找不出不醒的原因,你若未对她下毒,她怎可能醒不过来?」 「这你问本公主,本公主怎么会知道为什么。」 「你!」 「不过,你若真要说本公主毒了那利嘴丫头也无妨的,反正本公主让周保强这个混帐玷污了,活着也羞耻肮脏,若能『毒死』了你的女人,你是沥歌与墨心的儿子,你痛苦他们想来也不会好受,这甚好,甚好啊!哈哈哈——」 「你想死,本太子成全你。」沥诺怒火攻心,一剑要刺穿她的胸膛。 「诺儿,不要,别杀她,别忘了来世的恩怨!」墨心阻止他杀舒丽。 可他的剑已刺进了她一口几分,已有血流出。 「她……该死……」他语气颤抖,眼眶通红。 「这世若解不了她的心结,来世她必会再伤人。」墨心哽咽地道。 舒丽怨念太深,她知道来世的自己将还会遇见她,舒丽也会想尽办法伤害自己,可若这世的舒丽能解很,是不是来世就不会再有悲剧发生?所以她阻止儿子杀了纤丽。 沥诺握剑的手因愤怒而颤抖着,刺得舒丽痛苦难受。 「诺儿,她都已这样不堪了,你就放过她吧!」沥歌也说。 舒丽听见沥歌这话,却是羞愤欲死,任何事她都能忍,唯独无法在心爱人面前受辱,与其无脸见人,不如死! 「本公主不用人同情,别以为不杀本公主就能教本公主感激涕零,作梦!本公主就死在你们面前,用血诅咒你们生生世世不得安生!」说完竟是咬舌自尽了。 众人瞪大了眼,心惊错愕,只有进门后沉默未语的国师轻轻叹了口气。 「你们也无须惋惜,舒丽对你们的恨在周婕婵领你们进这个门,看见她受辱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化解不开了。」 一旁的周婕婵笑了。「这残忍而贪婪的女人死得好,谁又会相信什么生生世世的血咒!」她并不知真有来世,只见舒丽死便痛快。 正当大家都将目光放在舒丽身上时,周保强想趁机逃跑,但随即让外头的皇军抓住了。「放开本王!」周保强无耻的想溜,让人架回沥歌面前。 「保强,你还是教朕失望了。」 沥歌只说了这么一句,周保强已是老脸发紫了。 「臣虽悔不当初,但争夺天下若非赢家,就只有死路一条,没有转圜余地,臣也是不得已。」周保强饮恨道。 沥歌揺头。「你所谓的争夺天下,就是葬送自己两个儿子吗?」 周保强脸色大变。「臣的两个儿子怎么了?」他急问。 第四十一章 「他们在逃离皇城之时,已教本太子拽住斩首了。」沥诺冷冷道。 他脑袋轰地一声,一片空白了。 「你为图私利,不仁不义,杀了发妻,又害自己两个儿子送命,你已家破人亡。」沥诺道,这根本是他咎由自取。 他闻言,身子向后晃了一下,似站不稳了。 「不只如此,你的女儿除了领我们过来取你性命外,在此之前早已背叛你,本太子能这么快得知你在行宫,也是她留下线索引本太子过来的,你不只家破人亡还众叛亲离。」沥诺继续说。 周保强朝周婕婵瞪去,目眦欲裂。「居然是你通风报信?!」 周婕婵不敢看她父王,忐忑心虚的低下头。「我……父王已是强弩之末,又受舒丽迷惑,根本不知自己在干什么,我……我只是自保……啊……」 她话还没说完,周保强已掐住她的颈子,就在她即将断气前,他身体突然僵直,两眼一翻,松开她,倒地不起了。 她死里逃生,惊恐万分的喘息着,见他凸目似断气,不禁大惊失色。 「父……父王?!」她惊呼。 国师上前轻触他的鼻息后揺首。「刺激太过,脑门充血而亡了。」 沥歌与墨心听了莫不感慨万千,一代功臣最后竟落得暴毙下场,委实教人唏嘘。 「父王……我没要您死,只是恨您杀母妃……父王,您醒醒,别丢下婵儿一人,父王!」周婕婵抚尸哭泣。 【第十一章 非留下不可的理由】 东宫,东华殿内。 「师父,她还能醒过来吗?」沥诺心痛如绞的问。 瞧着床上的女人,烛光映照在她的脸上,肌肤苍白胜雪,这已躺足了五十日,再不醒来他都快要崩溃。 国师抚须眯眼的盯着蓝筱悠,眼神中有着说不出的复杂,半晌后才终于开口道:「舒丽说的没错,她并没有下毒,侧妃会呈现几近假死状态,与她无关。」 「那悠儿为何昏迷不醒?」他用尽方法皆唤不醒她,如今师父醒了,或许会知道原因。 「唉,你忘了她不属于这里,她是两百年后的人啊!」国师提醒他这件事。 沥诺一愣。「师父是说……」 「你每每穿越到晏金见你的来世父母,为师皆要求你八个月内定得回来,而你从未逾时,便不曾像她一般昏睡,所以你不知这事的严重性。」 他脸色泛白了。「会发生什……什么事?」就如同师父所说,他从未逾时归来,便不知后果,才会对她的昏迷一无所知。 「她仅能待在此地一年,八个月后会长时间的昏睡,但隔一段时间会醒,醒来没多久便又会昏睡,最后在睡梦中死亡,而她已昏睡近两个月了,如此已在沥渊待了近十个月,若继续待下去,便等着一觉不醒。」国师告诉他结果。 他震惊焦急起来,「一觉不醒……不,她不能死!师父,她与徒儿已是两情相悦,请师父帮徒儿让她留下,并且正常的活着,师父一定做得到的是不?」他恳求道。 国师望着满脸企盼的徒儿,叹了一口气。「对不起,为师做不到,她留下只有死路一条,无法可想。」 沥诺如遭雷击,连呼吸都停止了。他晓得不同世的人,无法仅悟,所以他之前才会期待师父醒来后,告诉他留下蓝筱悠的方法,然而他怎么也想不到,根本没有方法! 「那徒儿带着她去晏金——」 「那死的换成是你,你们依然无法相守的。」国师揺头。 他胸口如受重捶,撕裂般疼痛。 呆坐半晌后,他愤而取出长剑,跄踉冲了出去,在外头挥起长剑一阵乱砍,对着长空怒吼,凄厉破云。 国师走了出来,不住揺头长叹。「都怪为师不好,明明算出你上一趟去到晏金会有劫难,但为师却算不出自己何时会真正寿尽,偏偏在你遇劫时昏迷,让你与这女子发展出不该有的情感,是为师误了你。」 沥诺丢了长剑,在师父面前跪下了。「师父,为何不能是她?」 「你与她无缘又无分,她此生另有正缘,你……别浪费时间了。」 「既不是徒儿,那与她有缘有分之人又是谁?」他语气里带出一股恨了。 「天机不可泄。」 他忍不住嗤笑。「徒儿逆行于天地,早已窥知天下事,这天于徒儿能有什么机密?」 「你拥有来去自如的机运,是得天独厚的异数,但若违天逆天,也难逃劫数!」国师当头棒喝。 他语气晦涩不已。「师父,徒儿与她就……真不可能吗?」 「不可能!」 「您如此断然……」他慢慢跌坐下去,之后脸上是死一般的寂静。 「诺儿,天命如此,就别强求了,趁还收得住情感及早抽身吧!」 他苦笑,「师父有所不知,徒儿早已情根深种,收不回来了……」 「你真糊涂。」 「对不起,徒儿自己也不知会对她放下如此深的感情,如今只盼师父容徒儿去见见她的命中人,若那人值得托付,徒儿也就甘心放下,不去强求了。」 「不成,你不得去见这人!」 「为何不能见,莫非这人有问题?」 「有没有问题都与你无关,为师说过,你与她无缘无分,她的事你根本不该过问。」 「若真无缘无分,徒儿就不会与她相遇,师父的话未免矛盾。」 「你质疑为师?!」 「不,徒儿就事论事。」 「你!总之,你二人在被此的这一世里都是不可能的,记住为师的话,离她远一点,她干你没有好处。」 「师父……这是情愿见徒儿苦?」 「苦总比……」 「总比什么?师父为何不将话对徒儿说清楚?」 「唉……能说得清,为师怎么会不说……」 「沥诺……」忽然,殿门边响起了微弱的呼喊声。 沥诺一震,循声望去,蓝筱悠醒了,正虚弱的坐在门边,泪水大颗大颗的往下掉,他与师父的对话,她全听见了…… 蓝筱悠趴在床上,头深深的埋在被子里,大声的哭,喉咙都哭到嘶哑了。 沥诺坐在床边,胸口剧烈的疼痛,心像是被绞拧着。「别……别哭……你之前不是一直吵着要回去,如今……师父醒了,他能送你回去了……」他无比艰涩的说着这些话。 她闻言哭得更厉害。「没错,我是想回去,我想爹娘,我想家,可该死的你,为什么要招惹我,让我做什么侧妃,嫁了人了,就是回去心也切了半截,你让我怎么办?怎么办……」 「对不起……」他苦涩黯然极了。 她拉下被子,露出那哭得红肿的眼睛,发狠的看着他。「我留下是死,你跟我回去也是死,那不如咱们一起痛快的死,殉情去吧。」 「你舍得自己的爹娘?若舍得我便是陪你去死又如何?」 蓝筱悠张口无言了,还清晰记得在洛洛山时见到爹娘寻不到自己时那伤心欲绝的模样,自己真能自私的抛下两老不管吗? 她……不能。 「沥诺,国师说我不属于这里,待超过八个月,身子就会逐渐产生异状,甚至死亡,可若我每次不逾时,八个月便走,或者你跟着我去到晏金,咱们来来去去,即便聚少离多,还是能在一起的不是吗?」她想到法子,充满渴求的问。 第四十二章 「我本来也有此打算,可师父告诉我,这回许是你也由晏金来了,触犯了天则,老天将我穿越的通道给封了,我再不能来去自如,而你本不该来此,回去后,再不可能穿越来找我。」只要能与她在一起,各种法子他都想过,就是因为都行不通,他才会绝望。 她愣住了。「什么?你我若不能再见……那真就断了咱们俩的缘!还有那墨王妃怎么办?她还得你去医治,你若不能再去,她眼睛如何能好?」 「由紫南山带来的驼子草我一直养着,待你离去时交给你,我会告诉你治愈来世娘亲眼睛的方法,来世娘亲的眼睛只能拜托你了。」 她眼泪啪答啪答地再度往下掉。「你真的无法再去到晏金了……若此生咱们不能再相见,你可会……忘了我?」 她从没想到与他分开,自己会这般难受,她早不可自拔的爱上他,自己以前怎么会认为可以潇洒离去呢?光此刻想到他会忘了自己,一颗心就无法抑制的慌痛,心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啃咬。 「不会,我不会忘记你,可我希望你忘记我,这样你便不会遗憾了。」他哀伤的说。 「呜呜……我现在就万分遗憾,即便忘了你,也无法忘记心痛的滋味。」她扑进他的怀里。 他哽咽地抱紧她。「师父说,观过天象,明日是天地开阖的日子,明日就能送你回去了。」 「明日……这么快?」她唇角微颤。「不,我还得再待几日,不能明天就走。」她慌乱的说。 「你身子越来越弱,不好再拖了,万一体力耗尽,或是之后再无天地开阖的日子,误了你回家的路,于你有险。」他也舍不得她马上就走,但为了她的性命,自己不能留她。 「你师父不是说,最长一年,只要咱们不超过这时间,老天不会将我收去的,况且我这才留下十个月而已,还能再待两个月的。」 「可是你的身子……」 「我的身子若吃不消顶多昏睡,大不了你见苗头不对,看好日子直接将我送回去便是,而我有非留下不可的理由,不能就这样走。」 「非留下不可的理由?那是什么?」 「现在不说,到时候你便知。」 「娘娘……呜呜……您为何老是一睡不醒,你这又睡五天了,这是要急死菱菱吗?」小宫女在她床边嘤嘤哭泣。 蓝筱悠昏沉醒来就听见这哭声。「我这不醒了,别哭了。」 菱菱惊喜的停了哭泣。「醒了就好,娘娘到底有什么问题,上回睡了近两个月才醒,之后每隔几日又会沉睡一、两日,这回睡了足足五天,您吓死菱菱了!」 「我……这是得了怪病,恐怕……恐怕不久于人世了」无法告诉菱菱自己不久便得离开沥渊,回到两百年后去,但平白无故消失也说不过去,只得这样告诉她。 谁知这一说,菱菱放声大哭了。 「娘娘怎么会突然得怪病?奴婢去找太医再来给娘娘瞧瞧。」说着起身要往外冲去。 「菱菱,回来。」蓝筱悠起身将人喊住。 菱菱闻声赶紧回过头来。「娘娘怎么起来了,您睡了这么多天,没进食任何东西,哪有力气下床,等奴婢去唤来太医后,便去请御厨做碗粥给您用。您先躺着,奴娘去去就回——」 「喝粥行,但请太医就不必了。」她说。 「什么不必了,娘娘还年轻,得了病就得医,况且您还是东宫宠妃,多少人羡慕着,您别自暴自弃啊!」 「我没自暴自弃,我只是——」 「呜呜……娘娘,您拒绝让太医看看就是放弃大好人生,还说没自暴自弃,您别死啊,您可是奴婢见过最有趣、最聪明,待人又好的主子了,奴婢能伺候您,是莫大的荣幸,若您真不幸怎么了,奴婢、奴婢……哇——」菱菱说着,再度惊天动地的哭了。 蓝筱悠不禁瞧了瞧自己来到沥渊皇宫认识的第一个小奴婢,菱菱从未看不起她「山野」出身的身分,待她始终真心,喊她娘娘也是发自内心,这个贴心的小宫娥是真急哭了,她忍不住感动的握了菱菱的手。「生死有命,我这是寿命尽了,医也医不好的。」 「若是天命问题,奴婢去找国师,您是太子殿下的宠妃,国师看在殿下面上,定会帮您延寿的。」 她苦笑着,这小宫娥还直舍不得她死。「殿下已请国师为我测算过了,国师也无救我的办法。」她轻叹。 「那……」菱菱嘴一扁,准备再次放声大哭了。 她见状赶紧再道:「求求你别哭了,我死不了,死不了可好——哎哟,我好几日没进食,这会儿饿得胃都疼了。」 菱菱一听也不忙着哭了,立即抹泪。「都是奴婢不好,奴婢先去给娘娘备吃的去。」小宫娥这才匆匆离去,不一会儿就端来香喷喷的肉粥。 蓝筱悠喝着粥的同时,这利落的小宫娥已替她备好水。五天没洗澡,是得好好沬浴一番了。 「太子殿下呢?」等吃饱洗干净后,她问起沥诺来,前面几次自己睡醒后,第一个瞧见的人一定是这家伙,他总守在自己身旁,可这回怎么不见人影? 「殿下一早出宫去,听说是去办点事。」碁荖边替她梳整头发边说。 「所以他此刻不在宫中,那我便可以外出而无人阻拦了。」她露出喜色,自她身子出现异样后,他处处小心,哪里也不给她去,根本可以说是把她锁在东华殿里日夜照看着,这会儿自己这只泼猴终于有机会出去透透气了。 穿戴妥当,她立刻起身往外走。 「娘娘,你这还病着,若太子殿下晓得您擅自下床还出宫去,会责备奴婢的。」菱菱忙跟上说。 「不会的,有我在,他罚不了你。你让人备马车,我要去一趟柳县。」她走没几步发现有点喘了,这身子果真不行了。 「柳县?娘娘怎么会突然要去那里?」菱菱好奇的问,见她喘着,赶紧过去扶住她。 「别多问,去了便知。」她没多说。 「这……好吧。」菱菱违逆不了她,只得去备车了。 到了柳县后,她四周打量一番,最后指着路,让马车在一处农田前停下。 「菱菱,去唤来这里的地方官吧。」她吩咐。 菱菱虽不知她要做什么,但也只能依她的交代去唤人过来。 柳县的县令听闻太子侧妃驾到,火速坐着马车赶来了。 天下人多少知道太子殿下对一名侧妃宠爱有加,甚至为了侧妃废去太子妃,独宠此女,柳县县令哪里敢怠慢,到了后,恭敬的行了大礼。 「娘娘驾临柳县,下官有失远迎,还请娘娘见谅。」 「本侧妃来得突然,惊扰大人了,有一事请托,还请大人帮忙。」她客气地道。 「娘娘快别这么说,有事尽管吩咐,下官定当效劳。」 「多谢了,本侧妃要你设法买下这两块地。」她指着前方连着的两大块农田说。 「啊,您要买地?」那县令露出吃惊的神色。 「怎么了?有困难?放心,不管对方开什么价钱,本侧妃都买,本侧妃要你不计代价的购得此地。」 「不……不是钱的问题。」他赶紧揺手道。 第四十三章 「那是什么问题?!」 「这……不瞒娘娘,这两大块地已教太子殿下买走了。」 「沥诺买走了?」她愣住。 「是的,这两块地我买下了,正让人立合同时听闻你来了,便随县令过来了。」沥诺居然由县令的马车里下来,一副就是想看她玩什么把戏,这才暂且不现身的模样。 她更讶然了。「你怎么会……」 他微笑道:「买地就是你所说要留下来必须办的事?」 他走上前,揽着元气渐失,身子明显消瘦的她。 她点点头「原来你晓得我要做什么。」 「你与我想的一样,这两块地非买不可。」他边说,边挥手让县令以及菱菱等人都远远等着,他搂着她迳自往前走。 「可不是。」她也笑了。 两人站在两块地的中央,举目望了望,柳县即县两百年后的晏金平县,而这两块地正是未来晏金的县令官邨以及隔壁沥诺家。 「左边这块是我家,右边那块是你的,我家那块东边角落将来会有口井,再过去是厨房,左侧则是连接你家的后院,你那后院的亭子大概落在院子的中央。」她比划着说。 「那亭子我挺喜欢的,大概是一百五十年后才会建盖,紧靠亭子的地方有块造型奇特的石头,这块石头两百年来屹立不揺,历代人皆听说过这是块兴家旺业的石头,数百年过去,这块地不管历经几个买主,始终都没人移动过这块石头,就怕坏了好风水。」 他才说完,拜敦让人用车运来了一块约人身大小,造型如一只猴子的石头,往他说的地方摆下,石头重,刚落地便牢牢沉嵌入土中。 蓝筱悠倚在他怀由,笑着睨他。「我终于知道这块石头怎么来了,当初还说你院子的石头丑,与漂亮的亭子根本不搭,原来……哼哼,你真当我是泼猴?」她这才知道,这块石头造型这么奇怪,这是意指她,这家伙消谴她来着! 「不是吗?」他轻笑。 她鼻孔朝天。「我就算是泼猴,也是大闹天宫那一只,你可别小看我。」 「我可不敢小看你,就是如来佛也制不住你啊!」 她这才满意的笑了。「说的好,如来佛也治不了我!哈哈哈!」 瞧着她那得意的神色,他哑然失笑,这阵子她精神没好过,今日难得有些好气色,他瞧了也高兴。「你这泼猴当知我搬这块石子过来的意思了吧?」 她用力点头,「你可算是用心良苫,想得比我周全,我只想着买下将来咱们碰面相识的地方,并未深想接下来要怎么做,可你已都安排好了,这块石子是福石,两百年不能移,咱们的东西就埋在这里吧!」 他浅浅笑着,却漫出了一股哀伤来。「就埋在这里吧,让你不会忘记我。」 她喉咙发紧,鼻子发酸。「我忘不了你的……」 她亲手将一件东西埋到石头底下去了。 蓝筱悠坐在马车里,头枕在沥诺腿上,马车窗子敞开,她舒适地望着一路上的景致,沥渊江山田畴平旷,阡陌纵横,屋舍俨然,如此美丽而太平,为何会消失…… 她思及此,神情凝重起来。「我问你,之前去到晏金时,你可曾翻过历代史册?」 她突然问,也可说终于问了,这个问题影响他重大,如一颗巨石压在她心底许久,怕问了惊动他,不问又担心他不知会没了防范,如今自己非离开不可,也管不了是否影响历史轨迹,这话不能拖着不问了。 沥诺神情未变,细长洁净的手指来回抚着她落在自己腿上的长发。「有,来世爹将史册给我瞧过。」 她闻言马上撑起上身,严肃地望着他。「所以,你知道了?」 他表情依旧风轻云淡,捞起她的一绺长发,送至唇边亲吻着。「那历史有误,沥渊国祚不会这么短,至少不会败在我手中。」 「可是——」 「你不信我有能力护国?」 「我——」她话一下子堵在了喉咙间。是啊,她不信他吗?以他的能力,沥渊在他的治理下如何可能消失灭绝?! 「当初我以为沥渊亡国与靖王叛变有关,对此曾一度十分紧张担忧,可如今靖王已死,连那兴风作浪的舒丽亦亡,大业玉玺也回到你父皇手中,沥渊再无内忧外患,当然不可能再出什么岔子,你说的没错,那史册有误。」 「嗯,所以你什么也不用担心。」他语气极轻地说。 她再度躺回他腿上,轻轻地阖上眼,沥渊未来之事,她相信自己男人能应对,可另一件事,却令她黯然不舍了。 「是今晩对吧?」泪珠由她闭着的眼角溢出滑落脸颊,因为她瞧马车是往洛洛山的方向驶去,而非回宫。 国师说过,她由洛洛山来,得由洛洛山回去,她回家的路就在那。 抚着她发的手顿了顿。「虽说离一年还有半个月,但师父算过,下个天地开阖的日子是在两个月后,你怕是不能撑到那时,必须今晚就走……」他僵硬地抹去她脸上的泪,悲哀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离去而无挽留的能力。 「……我明白了。」眼泪终究蔓延成洪水,无法遏止,她虽明白留下来无法活命,却比任何人都不想走。 「悠儿,在晏金好好活着,我们来世再见……」 「嗯嗯……期望在某一世我们能再相遇,就像你父皇与母后一样,在两百年后得以再聚首。」 「对,就像父皇和母后一样,我们也一定……一定会再相见!」他紧抱住她,男儿泪落在了她的发上。 「你可不许骗我,来世记得找到我。」 「好,你等我便是,只是,到时候你别认不出我来,放我干着急。」 「不可能,我定是一眼就能认出你的。」 「那我等着你与我相认的那一刻。」 她将脸埋在他怀里,泪水拼命的流,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哭泣,老天终归不肯怜惜他们,非逼得他们两世相隔,不相见。 他捧起她满是泪痕的脸庞,手指扶在她苍白的唇上,勾勒着,心底发痛,猛然低头吻住了她,她亦不顾一切地回吻,恨不得将对方吃掉一样,在绝望中,如痴如狂。 她抹胸的带子滑落,花朵般的胸脯展露出来,他的衣袍也让她脱下,两人无法阻挡强烈的浪潮,紧抱住对方,这该是他们最后一次拥有彼此,在泪水中他们结合,想将对方从头到脚吞噬掉,也许这样就能毫无阻碍的在一起了。 他们用力的撷取对方的一切,直到筋疲力尽,而她体力远不如从前,激烈过后瘫在他怀中,已无力再动。 他抱紧她,感受她纤细身躯的脆弱,瞧见她的唇让自己给咬破了,心中突然生起一股心疼与不该有的得意。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与她在两百年后相识,在两百年前相恋,并且无法控制的爱上她,这般奇妙的缘分师父竟告诉他,这非缘,是无缘。 竟是无缘……竟是无缘?! 他愤怒过,怨恨过,不甘过,但,事实摆在眼前,他若不想她死,就得放她回去,而这即便是缘,也是情深缘浅…… 照师父所言,她命中那人不是自己,另有其人,回去后,她当能与自己的正缘相守了吧。 第四十四章 思及此,他痛苦之余,也有丝庆幸,若是她忘不了自己,天天哭泣,自己又如何舍得?即便自己的心因嫉妒啃蚀,也当祝福她的。 马车在日出月隐前进入了洛洛山,在他之前带她去瞧过的那座瀑布前停下,他为再度沉睡的她穿妥衣物,是她在晏金习惯穿的男装,回去后暂时还得做男人,得等她向父亲解释清楚自己是女儿身后才能换回女装。 替她穿戴整齐后,他抱着她下车,师父早已候在那里多时了。 此时,忽然倾盆大雨从天而降,拜敦替他们驾车,菱菱也是坐在拜敦身旁跟着一道来的,这会儿两人赶紧替主子们打伞。 「师父,抱歉来迟了。」沥诺在雨中说。 「无妨,来了就好,尚未误时。」国师自己撑着伞,瞧着他抱在怀里疲惫沉睡的人,未有责备,体谅的道,可这天色……所幸虽降雨,但月亮并未消失。 「多谢师父……可以……送她回去了。」他艰难地说。 「嗯,时间不多了,天一亮就走不了了,拜敦二人不必替他们撑伞了,反正他们身子待会儿也会湿,你们先回马车候着,诺儿带她进瀑布吧!」穿越之事并非天地正道,并不适合让拜敦与菱菱知道,国师让两人避开。 「是。」拜敦与菱菱虽不明白主子带侧妃来此做什么,但两人都心知主子一向行事神秘,尤其与国师之间军有许多秘密,有些事他们确实不要多问的好。 两人看了一眼在主子怀里沉睡的蓝筱悠,有种预感,这将会是他们最后一次看见她…… 拜敦虽然有点遗憾,仍是听命的转身离去,但菱菱却落下不舍的泪,压根不想走,是让拜敦拉着到马车旁去候着了。 沥诺抱着蓝筱悠,心情沉重的往瀑布里去,正因为通过瀑布一样会湿身,所以师父才说他们不需要撑伞,而瀑布后是一条穿越世代的路径,一般人若无意间闯入,只当别有洞天,如果是有特殊命格之人,在恰当的时间,比如天地开阖之夜就能转瞬间时空穿越。 自己已无法穿越,因此这个地方对他而言,只是普通的地方,他再无法借由此地前去两百年后的世界。 至于她,想回去除了天时地利,还得靠师父亲自护送才行。 「蓝筱悠,你别想走!」 他抱着她涉水要进入瀑布时,忽然后头有人大喝。 因为声音尖锐,将蓝筱悠惊醒了,扭头往后瞧去,竟然是周婕婵。 沥诺见到周婕婵立即皱起了眉头,蓝筱悠则表情讶异。 「你……怎么在此?」蓝筱悠问,她瞧四周一眼,已知自己身在何处了。 「我来告诉你可以留下的方法。」周婕婵居然说。 「你知道留下她的方法?」沥诺也神色一紧。 「自然知晓,我还晓得她不属于咱们这里,她来自未来,若不回去,一年内必元神耗尽而亡。」周婕婵得意的道。 「你怎可能晓得这些事?」国师沉色问,蓝筱悠之事乃是机密,就是拜敦与菱菱也不知情,何以周婕婵会知道? 周婕婵冷笑。「我自父王死后,蒙殿下恩典不杀,便一直待在洛洛山,为父王的逆行赎罪,可一名刚由东宫退下的老宫娥被派来行宫当差,我做太子妃时曾照顾过那老宫娥,那人感恩我,便将在东华殿听见的事告诉了我。」 沥诺与国师对视一眼,想起那日两人在东华殿说话时,以为已屏退所有人,原来还有人藏着没走,而这人必是靖王周保强留在东宫的余孽,得知秘密后才会特意出宫将事情告诉周婕婵。 蓝筱悠拉了拉沥诺的衣襟,让他放她下来,自己站着。「周婕婵,你说有办法让我留下,那办法是什么?」她不管周婕婵如何得知这秘密的,她只想知道自己能留下的方法。 周婕婵朝她一去,见她虽虚弱,但有沥诺无微不至的呵护,那模样仍是璀璨动人。「还记得我父王的和信珠吗?那是一个道士所赠,那道士与国师一样都是能人,他曾对我父王说过,有机会能带我父王到其它时空玩玩,见见世面,可我父王向来不信这些,只当道士胡说八道,见和信珠是东海之珠还有点价值,留下此物后就将人赶走了。总之,如今那道士人在哪里我知道,这人定能有办法让你留下不死。」 蓝筱悠眼中闪出了希望之光。「沥诺,真有人能让我留下不死?!」她激动的问着他,他们有望相守了。 他同样眸若灿星,脸上带喜。「或许真的有。」他转问向周婕婵,「那道士在哪里?」 「很巧,此刻就在洛洛山的某个猎户家里做客,我可带你们过去找他。」周婕婵说。 「那我们这就去见那道士问清楚——等一下,周婕婵,你不是最恨我,为何要帮我?」蓝筱悠虽高兴但还没完全被喜悦冲昏头,疑心的问。 周婕婵沉笑了。「没错,我是恨你,所以帮你是有条件的。」 「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牛餐,你有什么条件?」 「让我再次入宫,做殿下的女人,这回我不求太子妃之位,只盼做个小宫娥,只要能陪伴君侧就心愿足矣。」周婕婵提出要求。 「这……」周婕婵不会只满足于做个宫娥,他日必会借机生事,再次进宫必会惹来麻烦。 「好,本太子同意你的条件。」蓝筱悠还犹豫着,沥诺已道。不管得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不会放过任何能让自己的女人留下的机会。 周婕婵大喜。「殿下真答应了?!」 「没错,本太子答应了,现在立刻带咱们去见那道太。」 「是,请跟婵儿走。」 但国师往前一站,阻止他们离去。 「慢着,不可能有留下人的办法而为师不知的,那道士为师十年前见过,确实是个奇人,为师能算别人之命算不出自己的天命,他却替为师算出来了,还道和信珠可延为师性命,而为师必须替他办妥一事,便将和信珠赠与为师,他让为师也算他的命,因为他同为师一样,不能自算。 「为师掐指替他一算,算出他两年后有大劫,恐怕死于非命,告诉他后,他勃然大怒,道之前请旁人算过,明明说他还有二十年寿命,我却说他两年后必死,一怒之下带着和信珠离去,之后便去找了厌恶为师的靖王,将此物赠与他了。 若为师测算无误,他八年前已死,而周婕婵提这道士,只是要拖延时间让咱们错过时辰,一旦错过今夜,侧妃便没机会走了,你们莫要上当。」国师沉声告诉沥诺与蓝筱悠。 其实他们不是没想到可能上周婕婵的当,但两人仅一瞬就将疑虑抛到脑后去,只因为太希望找到留下的方法,只是,眼下师父的一席话又让他们失去希望。 「周婕婵,本太子当初不杀你,是因为你通风报信让本太子找到周保强与舒丽藏匿之处,而今你胆敢欺骗本太子,你这条命是不想要了?」 沥诺面色如铁,怒上心头,蓝筱悠则失望的垂下了头。 第四十五章 周婕婵眼见谎言被拆穿,那嘴脸立刻不同,变得阴狠毒辣,由身后取出一把弓箭,箭头瞄准蓝筱悠。「我本想骗你们耗过时辰,让你亲眼看着蓝筱悠死在自己面前,让你痛苦自责为何会上我的当,害死心爱之人,可惜,国师坏了我的计划,让我少了看戏的痛快,但也无妨,眼下就让蓝筱悠这贱人死也是一样的!」 沥诺森然道:「你想杀她,还得问本太子允不允!拜敦!」他扬声一喝。 候在不远处的拜敦闻声赶至,就连菱菱也跑过来,见到周婕婵的弓箭对着蓝筱悠,立即心惊想上前夺下。 周婕婵哼笑。「我并非傻得单枪匹马而来,自是有备而来,父王虽死,但还有效忠者,这些人是死士,你们都出来吧,把人给我杀了。」 她语毕,藏在瀑布四周的人全都出现,人手一把弓箭,此时飞箭全射向沥诺等人。 猛地刮起强烈的风,骤雨更加滂沱直下,沥诺抱着蓝筱悠躲箭不及,手臂中箭,立即血流如注。 蓝筱悠见状吃惊担忧不已,「你受伤了!」 「无妨。」话才落,另一箭又射中他的腿,让他半跪在地上。 「殿下!」拜敦为护国师与菱菱,根本抽不出身去帮主子,只能干着急。 国师看着天色,见月亮已快被乌云完全遮盖,不禁焦急提醒道:「诺儿,没有时间了,必须立即送她走,否则来不及了。」 沥诺眉心拢起,咬牙忍痛站起来,一往瀑布里头冲,拜敦与菱菱同时也护着国师往瀑布去,可周婕婵的人仍是不断朝他们射箭,转眼菱菱已先中箭倒下。 「菱菱!」蓝筱悠见了心急起来。 「娘娘……快走……」菱菱胸口中箭,只吐出几个字后便气绝了。 蓝筱悠不敢置信,没想到菱菱竟会死在自己面前,当场泣不成声。 沥诺顾不得她正为菱菱悲哭,抱着她往瀑布冲,他抱着她行动难免变慢,后背又再由一箭,而拜敦已护送国师到瀑布口了,赶着回头再去救驾,刚冲到沥诺身前,眉心忽被射穿,瞠大着眼睛当场倒下。 「拜敦……」沥诺脸色瞬间变得死灰。 「诺儿,快!」时间紧急,再耽误不得,国师虽悲见拜敦身亡,仍不得不催沥诺。 沥诺忍住悲怒,不再看倒地的忠将,提气抱着蓝筱悠朝国师而去。 「给我将所有箭全对准蓝筱悠,绝不能让她进入瀑布内!」周婕婵大喊。 周婕婵带来的人顿时更加卯足劲往蓝筱悠身上射箭,沥诺为了保护蓝筱悠,身上多处中箭,蓝筱悠心伤菱菱与拜敦之死,深怕连沥诺也亡。 「你放我下来,继续护着我你会死的!」她泪眼模糊,挣扎着要离开他,不愿拖累他。 沥诺依旧牢牢抱着她不放,瞧再几步路就能进瀑布了,但恐怕自己再一步就已万箭穿心。「悠儿,你要活着回去,晏金还有大好未来等着你,而你只要记着一件事,我爱你,总有一日我们会再聚首的!你等着我!」 说完这些话,在箭雨纷飞中,他将蓝筱悠抛向国师。「师父,她就交给您了,请您务必替徒儿将人安全送回晏金!」 在国师接住她的同时,她惊见一支不偏不倚射往沥诺的心口—— 「沥诺!」她撕吼。 「诺儿……」国师也惊白了脸孔。 「走!」沥诺嘴角吐出一口鲜血,吼出这个字后跌入水中。 「不,我不走——」蓝筱悠悲泣,痛彻心随,挣扎着要回去他身边。 国师脸一沉,抱着激动哭喊的她转身进入瀑布—— 【第十二章 写给她的信】 蓝筱悠茫然坐在大石上,身旁搁着一株带土包着的驼子草,国师带她进入瀑布后,一束光射来,她便昏过去,再醒过来时已不见国师…… 而此刻入眼之处青山环绕,碧水浅滩,十分的熟悉,这里是……紫南山?! 意识到自己回到两百年后,她反而又愣了半晌,将手掌摊开再握紧,让指尖掐入掌心,一股清晰的刺痛袭来,不是梦,自己真回来了! 然而,她只觉心窝疼得很厉害,且在唇间尝到一丝血瞪味,原来自己咬破唇沁出血了。眼泪慢慢自眼眶溢出,一滴两滴,汇集成河。 「不,沥诺——」她蓦然仰头大喊,喊到喉咙生痛,飞鸟四惊,声嘶力竭。 想起国师将她带进瀑布前,沥诺中箭倒下那一幕,她悲伤到无法呼吸,几乎不想再活下去。他死了,沥诺死了! 她终于知道沥渊国祚短的原因,既非周保强也不是舒丽所害,是沥渊太子亡,沥渊无人承继,所以改朝换代…… 而造成这悲剧的不是别人,竟然是自己! 是自己! 她抱头痛哭。 「国师……让我回去……让我回去……」 她哀哀哭倒,不知这样哭了多久,忽然,她想起一事,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由地上爬起来,抓着驼子草跌跌撞撞地冲下山了。 她回到平县,本该先回家见爹娘,但这事实在急,匆忙先往自家隔壁去,用力敲了门后,是阿志来应门,但她见了阿志却怔住了。 想不到阿志居然是……拜敦的转世! 其实阿志与拜敦长得一点都不像,但她就是能清楚认出他就是沥渊身边最忠心的侍卫拜敦,难怪,沥诺到此会找他为自己守着宅子。 「蓝少爷怎么来了?」阿志一脸讶异。 「我——爹?!」 蓝炯顺忽然从沥府大门内走出来,她一愣后立即热泪盈眶,激动地抱住他,一年未见,终于见到思念至极的亲爹了! 「你这死孩子,抢什么驼子草,老子叫你别上山去搅和,你偏不听,去了半个月,现在总算从紫南山给老子滚回来了,这般哭哭啼啼,是不是在紫南山吃了苦头了?话该!」蓝炯顺可没她这么惊喜激动,张着嘴骂骂咧咧。 她只消失了半个月?她都离开快一年了,怎么会只有半个月? 且爹说她去紫南山抢驼子草……莫非,自己回来的时间点不是一年后,而是落在自己与沥诺抢驼子草之时,所以爹才会说她上山半个月,而过去自己也常十天八天的不见人影,与狐群狗党到处去吃喝玩乐,因此这次虽离家久了点也不至于让爹太紧张,怪不得爹见了她回来没先抱着哭,而是指着她鼻子痛骂再说。 她努力收了泪水,这样也好,自己那时见到父母哭断肠的情景没真发生就好,让两老生气总比伤心要强。 「爹怎么会由沥府出来?」她想清楚状况后,镇定下来问。 「你爹我找了你这小子半个月没消息,你娘发火说儿子丢了我不闻不问,踢我出来隔壁问问,瞧瞧沥公子可有遇见你,沥公子没回来,但巧的是让我给逮到你这兔崽子!走,跟我回去,瞧你娘怎么教训你!」蓝炯顺揪起她的衣襟,拖着她要回自家去。 「爹……爹,等等,容我稍后回去,先让我去沥府后院一趟吧!」她要求道。 「你这闹得还不够,去人家后院做什么?」他斥问道。 「我有件事得确认。」 「确认个鬼,别再给你爹我丢人了,走!」他拖着她要走。 第四十六章 「不,爹,我真有急事,非得去沥府后院一趟不可!」她焦急的说。 「蓝少爷,很抱歉,我家父代过,邻里不投机,可以不往来,所以您想到咱们后院去,恐怕十分不方便,若真想来,只能等我家主子归来,奴才请示过他同意后再拜访才好。」阿志话说得极白,就是不欢迎她,后院不给进。 她傻眼,怎么会忘了这时候两家正交恶,自己摆明了是恶邻,阿志怎么肯放行,怕沥诺回来他会挨骂。 「听到了没有,好好个邻居也给你弄得互不往来,避如蛇蝎,丢人现眼,真是丢人现眼,还不跟我走。」 蓝炯顺骂人时,蓝筱悠突然转身往自家跑了,他以为儿子怕他教训,又要溜了,赶紧追回家去。 蓝筱悠一回家先往后院去,看见与隔壁相邻的墙被加高了,连自家老松伸过去的树枝也被砍了,分明防堵她再爬到隔壁去,她一时愕然,不禁站在高墙前发起呆。 「你这小子瞧自己都干了什么好事,让隔壁的邻居受不了,非得跟你隔得老远,这下你见了这张墙,汗颜不?」蓝炯顺追着她回来后说。 何锦娘正在家里与几个姊妹淘玩牌,听闻下人说少爷回来了,人就在后院,马上从牌桌上跳起来,当着众姊妹淘的面冲到后院去拽她的耳朵骂道:「你这个不肖子,玩野了是吧,还知道回来,有种就别给老娘回来,这次敢失踪半个月,瞧老娘不打死你!」 蓝筱悠回神,不再失神的盯着高墙,但对干何锦娘当众拧耳也不反抗,任何锦娘责骂,蓝炯顺已见惯这场面,命下人倒来凉茶在一旁看戏,倒是何锦娘的姊妹淘们看不下去,赶着过来帮着求情,可何锦娘火气上来,反将这群女人全赶回去,翻出鸡毛掸子要继续给离家出走的小子好看。 然而,当拿出鸡毛掸子要狠抽时,蓦然发现这小子怪怪的,要是往常,哪里会这么听话随人打骂不逃的? 她不由朝其脸上看去,这小子居然一脸的憔悴苍白,吓得她丢下鸡毛掸子,赶紧抱着她的脸问:「我说儿子啊,你这是哪不舒服了?别这副德行吓坏娘啦!」 「娘打我吧!用力地打,是我不孝,该打。」蓝筱悠哽声说,只要想起爹娘以为失去自己那担忧寻死的模样,就算此刻娘打死了自己也应该。 蓝炯顺也终于发现她不对劲了,放下茶碗站起来走过去,瞧着她。「你……你吃错药了,今日怎么转性了?」 「爹,我对不起你们,请你们原谅我。」她眼眶充满泪水,歉意地说。 「你……你这孩子,这次在外头到底都受了些什么样的苦啊?」何锦娘心惊的问。 她含泪揺头,「没受苦……你们不用担心……」 「怎么可能,瞧你都哭成这样了。欸,都是你爹的错,你不在的这几日,他天天骂,道你被我宠坏了,到紫南山玩得不亦乐乎不回家,娘这才会生气打狠了……」 何锦娘反怪到丈夫身上去了。 蓝炯顺抿了抿嘴,明明是妻子天天骂,道自己宠坏儿子,若儿子回来要给好看的,这会儿自己打狠了全赖他了。 「得了,你这小子上山这么久,吃了苦头,可有得到教训了?」他摆出老爹的威严问。 蓝筱悠吸着鼻子点点头。「得到教训了,下次不敢了,不过我找到驼子草了。」 「锦娘,听到了没有,这也好,出门一趟受了苦就知道父母恩,得到教训了,他下回八成不敢了——等等,你这小子刚说了什么?找到驼子草了?」蓝炯顺反应过来她最后一句话说的是什么,整个人都快惊跳起来。 「嗯,找到了。」 「真找到了?!」他瞪大眼将她拽过来。 「真找到了。」 他喜出望外。「你这小子总算干了件有用的大事!有了驼子草,咱们就能上京找墨王夫妇激功去了,想不到我飞黄腾达靠的竟然是你!」他摩拳擦掌,欢喜得都快飞天了。 「爹,咱们即刻上京去给墨王妃治眼睛吧!」沥诺已教过她如何医治王妃的眼睛,这也是她回来后的重要任务,还是尽早替沥诺完成孝心的好。 「好好好,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出发上京去。」他迫不及待地要去迎回大好前程了。 「这事有需要这么急吗?咱们儿子才刚回来就不能让她喘口气,好歹让我给她补补身子,瞧她这会儿都瘦成皮包骨了。」何锦娘心疼的说,尤其自己方才打人打狠了,着实后悔,想好好补偿。 「娘,我这身板硬朗得很,没啥事的,还是救治王妃为要,爹说的对,事不宜迟,若让好不容易带回的驼子草给枯死了,便可惜了。」 「就是就是,你这做娘的想给儿子进补什么时候都可以,可若这株草死了,那你补什么都没用了,老子先气死再说。」 何锦娘对急功近利的丈夫翻个白眼。「去去去,早去早回,我在家炖补熬个几日,等你们父子回来就是。」 墨王府内,墨王皇文诺与墨王妃魏绾烟并肩而坐,皇文诺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眼神锐利,十分俊美,那相貌与沥诺竟有七分像,年纪看起来亦只比沥诺长上几岁,难怪众人都猜沥诺是他流落在外的弟弟,但先皇已死不得相认,便认做义弟。 而魏绾烟虽失明,但拥有一张秀丽绝俗的脸庞,以及独特出尘的气质,与皇文诺一起,可说是天上皎皎的两颗星辰,别人在他们面前仅能落个黯然失色的下场。 蓝筱悠当着两人面前,将新鲜的驼子草磨成细末,只是这草磨碎后腥味逼人,弥漫满屋子,但待她划破自己手指,滴出纯阴之血进驼子草之中后,那腥味奇异的消失了。 她将驼子草与自己的血揉成一颗药丸子,送至魏绾烟面前,让魏绾烟服下。 「娘娘服下这丸子后,照沥诺所言,大约半个时辰后娘娘即能逐渐重见光明。」她说。 皇文诺颔首,完全没有质疑她的话,就是魏绾烟也没有迟疑地立即吞下她送到嘴里的东西。 这教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蓝炯顺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实在不明白眼下到底是什么状况,蓝小子只说上紫南山取得了驼子草,怎么连如何使用都晓得? 还有,为何要用上自己的血,这小子的血有什么特别吗? 再来就是,墨王关妇的态度,墨王夫妇是第一次见到他们父子吧,一开始他们父子上门请门房通禀时,那门房仅回复留下驼子草即可,他日若确定是稀有的神草,定会重赏,姿态客气而冷淡,就像墨王一贯作风,若无真本事,想攀高枝,没门! 而他们父子俩本就是来邀功攀高枝的,被这么打发了,他原有些失望要回去了,可谁知蓝小子递了张条子以及不知什么东西进去后,墨王最信任的贴身奴才、王府最大的总管五戒亲自出来迎他们进去,这五戒平日除了王爷王妃,可没给谁哈过腰,但见了自己儿子居然笑得牙齿全露,那腰就没挺直过。 第四十七章 进了王府后,墨王夫妇亲自接见,那王妃甚至情绪激动的拉过蓝小子的手不放,情绪像喜又像悲,就连一向待人冷漠寡言的墨王爷也破天荒朝自己儿子微笑,目光带着奇特的打量,像在审视什么…… 这情况着实是让自己想不透,难道,墨王夫妇是怪人? 他想开口问明白,但碍于不想让人知道他在状况外,万一问了不该问的蠢问题而影响前程,那就亏大了,便继续站在一旁无声地看,使劲地看,吃力地看,看能不能看出一丝端倪来,然而看了半天,仍是满肚子的疑问。 「王爷,我……看见光了!」魏绾烟忽然喜道。 皇文诺顿时喜上眉稍,紧握住妻子的手。「真看见光了?」 她轻轻眨了几下眼睛,适应一下四周的光线。「看见了……我还看见……」 「看见什么了?」 「看见……你了!隔了这些年……我终于再度看见你了!」魏绾烟眼睛里含着泪水了。 皇文诺亦眼眶泛红。「我可老了?」 明明是大男人,却问这个,怕的是妻子看见后嫌弃,堂堂权倾一世的墨王爷,在妻子眼睛复明后第一件担心的事竟是这个。 「老了些……可仍跟我记忆中的模样一样俊俏。」她哭笑着说。 「你这女人。」他声音明显一哽,用力将她抱进怀里。 「那我如何呢?这些年瞧不见自己的模样,是否也老了许多?」她摸着自己的脸庞问。「你依旧美丽如昔,在我心中,永远未曾改变过。」 傲睨世人的墨王爷居然也会说甜言蜜语,这一刻,蓝筱悠眼眸闪过泪光,正如沥诺告诉她的,这两人也是经过一番风而波折才能相知相守,他们珍惜彼此,相互倚赖,尤其是沥诺来世的爹,可说对妻子毫无限制的宠溺与疼惜,如今自己亲眼所见,果然教人羡慕,她忍不住想起沥诺与自己他们相守无望,因为两人不只是隔世情缘,或许更是天人永隔…… 「驼子草是去淤圣品,纯阴之血则是去除前世咒怨之用,这两样东西合在一起,正是治愈王妃眼睛的良药。」她收起悲伤的思绪,说出沥诺告诉她的话。 皇文诺感澈不已。「筱悠,你治愈了你娘的眼睛,为父感激在心。」 「是啊,孩子,多亏你了,若非你,娘此生到死只能注定活在黑暗里,再无重见光明的一日。」魏绾烟也感恩掉泪的说。 一旁的蓝炯顺耳朵竖起来。「敢问王爷与王妃何故对犬子称爹娘?这……什么意思?」他终于忍不住出声问了。 墨王夫妇相视一眼后,又瞧向一身男子装扮的蓝筱悠,两人的笑容极有深意。 「为感激筱悠治愈了本侧妃的眼睛,本侧妃与王爷打算认筱悠为义子。」魏绾烟说。 蓝炯顺张大了嘴巴。「认……认卑职的儿子做义子?」 「你不愿意?」皇文诺问。 蓝炯顺太过吃惊,嘴巴一时阖不拢了,得靠手帮忙往上推回去,猛力吞了两口唾沫,马上欣喜若狂起来。 「愿意,愿意,小犬能蒙王爷夫妇垂青认做义子,自是他的造化,卑职感激在心,感激在心!」他忙说,不过心里却是想,若论年纪认义弟比较恰当吧?好吧,不管年纪了,他万万没想到,儿子治愈王妃,会让夫妇俩认做儿子,这可是天大的喜事,虽说好处归了儿子,自己没捞到什么高升的前程,但儿子鲤跃龙门、一步登天,可比自己想得到的回报还要更好。 「蓝大人不必客气,筱悠机灵乖巧,极得人缘,本侧妃见了十分喜欢,筱悠,以后就称我母妃吧!」魏绾烟转向蓝筱悠慈爱的说,那样子就是一个母亲的神态。 蓝筱悠抿着笑。「母妃。」她喊得理所当然,毫不扭捏。 「还有本王呢?」皇文诺也含笑望着她。 「父王!」她立即喊,这一个是自己的公公,一个是婆婆,喊得当然顺口。 墨王夫妇满意极了,笑容满面。 「筱悠,别急着回平县了吧,留在京城陪母妃几日,让母妃好好瞧你,咱们仔仔细细说说话。」魏绾烟道,她这是想留下蓝筱悠问清楚沥诺的状况。 他们夫妇接到她的条子,说出诺儿是沥渊太子,又说她是诺儿的妻子,专程来替夫医治来世娘亲的眼睛,一开始他们还不敢相信,可见到条子附上的一枚铸有赤兔马的钱币后,马上相信了。 钱币上头的赤兔马即是墨王坐骑黑幕的娘焕云,沥诺曾告诉他们,墨心为感谢焕云曾救过她,因此将焕云铸印在国币上,做为沥渊王朝的国徽。 两夫妇取出诺儿给他们保存的一枚沥渊钱币,与这枚相比,一模一样,而沥渊国祚短,国币流通不久即消失,两百年后的今天已再无可能寻到沥渊钱币,且蓝筱悠的这枚钱币新颍,显然新铸不久,莫不是蓝筱悠也刚从沥渊而来吧? 总之,他们夫妇已信了蓝筱悠所言。 不过,他们心中也有许多疑问,包括,诺儿为何不能亲自前来医治,可是出了什么事?蓝筱悠又是怎么去到沥渊,如何回来的? 「很抱歉,筱悠在平县还有要紧的事待确认,等确认了自会回来向父王与母妃详说分明。」蓝筱悠道,她急着回去。 墨王夫妇露出了失望的神情,蓝炯顺见了立即数落儿子说:「平县有啥急事我怎不知?王爷与王妃愿意留咱们下来住几日,是咱们的福气与荣幸,你这孩子真不懂事,干什么急着回去?」 他怪儿子不上道,难得墨王夫妇看重,这小子还不把握机会巴结上去,竟说要走,这平日的机灵哪去了? 蓝筱悠仍是揺头。「不,儿子是真有事得回去,不瞒父王与母妃,筱悠这趟除了给母妃医治眼睛外,还有个请求。」 「什么请求,你且说出来父王听听?」皇文诺见她神情严肃,便道。 「筱悠晓得沥诺在平县的宅子是父王与母妃所赠,如今请求两位将那里送给我。」 「你要平县的那座宅子?」皇文诺对于她的要求感到讶然。 「这……蓝小子,那宅子虽说价值不菲,但就在咱们家隔壁,你住家里就好,去抢沥公子的宅子做什么?」蓝炯顺急道,莫非蓝小子与沥诺恩怨还没完,这小子别以为自己现在是王府义子,就蹬鼻子上脸的与沥诺杠上了,要知道这沥诺可是墨王义弟,论起来他还得叫声叔叔呢,这小子怎么就不知好歹,才上云端就想腾云驾雾,当心云端还没站稳就先摔死啊! 「父王与母妃请将宅子赐给我吧!因为唯有进到那里,筱悠才可能得到他的讯息……」蓝筱悠不管她爹如何警告她不可得寸进尺,更别开罪沥诺,眼睛眨到要抽筋,她仍是开口要求。 皇文诺当然听出这个「他」指的是谁,眼角微眯一下即道:「那宅子既给了他,也就是你的,回头父王让五戒将房契交给你,随你处置吧!」 「多谢父王赏赐。」她高兴道谢。 第四十八章 蓝炯顺再次傻眼,想不到儿子治好王妃的眼睛,居然要什么有什么,就是那沥诺都不比这小子吃香了!他诧异后,喜孜孜了,蓝家平白又多了座值钱的大宅子,回头自己那婆娘知道不喜翻天了,将来自己不当官了,将现在住的官邸还给朝廷,也不会无处可住,之后养老不愁了,儿子这宅子讨得好啊! 「你说那宅子能得消息,想必就是为此才如此急着回去,那好吧,你快回去,但若有任何消息,可得赶紧告诉咱们。」魏绾烟交代道,同样明白她所谓的消息必定指的是诺儿的,因此不再留她,只盼她尽快有消息回复。 蓝炯顺站在墨王府大门外自己的马车旁,气歪鼻子了。 一出王府,他有满腹疑问要问儿子,让儿子为自己解惑,可这小子不知何时向王府要了匹快马,只对他说赶时间得先骑马回去,让他自己坐马车慢慢走,回头平县见,然后跳上马就真丢下他自己跑了。 这混帐小子!他忍不住大骂,打算回去后剥了这小子的皮! 而这头丢下老爹赶着回去的蓝筱悠,怀里攒着房契,心急如焚日夜兼程的往平县奔去,终于满身尘土地回到平县,她半刻也不耽搁,拿着房契便去敲沥府大门。 阿志来应门,见到她立刻皱起眉头。「怎么又是你?我家主子未归,你不能进来——」 他话还没说完,她已塞了几张纸到他手上。「拿去,瞧清楚了,以后这宅子是我蓝筱悠的了,不过你放心,我还是雇请你,你的职位不变,一切照旧!」语毕未等阿志反应过来,人迳自往后院冲去。 到了后院,那凉亭依旧在,一旁造型如猴的石头同样立在那里,她快步奔过去那石头边,迫不及待地徒手挖地,很快手指皮都挖破了,但她顾不得疼痛,死命的挖,只是挖了半天什么都没有。 她脑子一片空白。「不管用……什么都没有……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她脸色惨白的呢喃。 自己一取得这里的房契,马不停蹄的赶回来,就想知道当初与沥诺一起埋在石头底下的东西经过两百年后可还在? 然而……不在了…… 她颓然。 「蓝……蓝少爷,您在挖什么?」阿志问。 他过来是想问清楚这房契以及她刚说仍请自己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已成这宅子的主人,而自己换主子了?但到了后院见她像疯了似的挖地,又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不知说些什么,不禁不解的看着她。 「什么都没有,当初东西埋在这里的……为什么不见了……什么都没有……」 阿志听出个大概来,问道:「您该不会之前在这座猴形福石底下偷埋什么宝贝吧?您若在这个位置挖,那当然挖不出东西来,半个月前下了场大雨,接着地牛翻了身,将福石给移位几尺了,您若要挖,要挖过去点的位置才对。」他告诉她。 她立刻重燃希望之光,马上起身朝阿志说的位置挖去,阿志见她双手十指挖土挖得鲜血淋漓,指甲都翻开了,心惊看不下去,连忙拿了两把铲子过来,递了一把给她,自己也帮着挖。 不久后,果然挖出了只木盒,蓝筱悠惊喜不已,拍掉覆在盒子上的泥土,盒子经过两百年岁月的洗礼又埋在土中,陈旧不堪,随时可能解体,她小心翼翼打开盒盖,里头躺的正是沥诺在晚市买来送给她的那支珍珠簪子。 簪子不再如两百年前般洁亮,珍珠都黄了。 然而她见到这支簪子立即泪眼蒙昽,逐渐泣不成声了,脑中只萦绕着他送她这簪子时说的话—— 「蓝筱悠,本太子可告诉你,方才给你买的这些东西虽都不是什么好货,却是适合女子子用的,你姑且用一用,真不喜欢丢了也无妨,过几天本太子让人专程给你打造一批好货出来。」 「你为何坚持将我当女子养?」 「因为你本来就是女子不是吗?」 「话是没错,可当我回晏金,我依旧得扮回男子啊,我不会一直都待在这里以女儿身示人的。」 「本太子知道。」 「我说……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欢……喜欢男人?」 「你说什么?」他瞬间瞪眼,像是在看笨蛋。 一旁的阿志见挖出的东西泛黄古老,而且还是女人的东西,不理解她握着这样东西在哭哪桩? 「这个……这簪子瞧着该是古董了,可惜珠子黄了,而且显然也不是什么上等货,是有些值钱又值不了多少钱,敢问蓝少爷哭成这样是……喜极而泣吗?」阿志不解问道。 她没理会阿志,迳自将簪子小心收进自己怀里,那回她将簪子献给皇后娘娘,但娘娘只是赏玩一番后就还给她,这簪子是她亲手埋到石头底下的。 她朝挖出簪子的地方继续挖,但挖得颇深了,却未再见到任何东西出视,她不死心,挖得更加拼命,那神情有点恐怖了,活像挖不出东西绝不停手,天荒地老也要挖下去。 「奴才说蓝少爷,您这还想挖出什么来?再挖下去都可以埋人了!」阿志忍不住夺过她的铲子说。 「你把铲子还给我,我不信他没有留下只字片语,我不信!那日他一定没死,还活得好好的。」她全身尘土,手指还滴着血,面目狰狞的说。 那日他胸口中箭,但那一箭定要不了他的命,她回来后,他会继续活着,不可能就这样死了。 不可能!不可能! 若不,老天爷真的对他们太残忍了! 他们都已被迫分离,难道还得赔上性命方休?! 她哭得双眼似要逼出血来了。 阿志见了,胸口彷佛教人踹了一脚,不知为何突然对她同情起来,至于同情什么,自己根本不明白,总之他二话不说,再次拿起了铲子帮着挖。 「这个……您别急,说不定地牛翻身之后埋东西的地方也跟着移位了,奴才往那边挖挖,或许有收获。」 两人没着亭子周围卖力的挖,随着挖掘的范围越来越广,仍不见任何东西,蓝筱悠渐渐觉得不能呼吸,一口处像积发了大块郁结之气,泪水模糊了视线,教她看不清东西,只是下识的双手起落不断的挖掘,再挖掘—— 沥诺,求求给我个消息,至少……至少让我知道你那时还活着,你没有死……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她双手再也拿不住铲子,让铲子滑脱了,而她也跪下了,但即便跪在地上,她仍用着满手是血的手扒着土…… 她这样子瞧得阿志都发毛了,看来不挖出点什么,蓝少爷不是活不下去,就是会发疯! 人命关天,他卯起劲来死命挖。 半个时辰后,他忽然大叫一声,「有东西了。」 本已半瘫下的蓝筱悠瞬间活过来,连滚带爬的过去,瞧见他正从土里挖出一包用黄锦包裹住的东西,她十指剧颤,迫不及待的摊开那因时代久远而显得破烂脆弱的黄锦,里头是用不透水的油布包着许多片刻着字的木片,幸好有油布,这些木片没什么损坏,在看见木片上的落款后,她当下大口喘息,滚下泪来,泪水完全溃堤。 第四十九章 阿志见她哭得疯癫,自己居然也跟着激动掉泪了,不解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跟着发癫?想想委实莫名其妙,算了,既然她要挖的东西已挖到了,就让她自己疯去,他转身走了。 蓝筱悠抱着那叠木片哭泣,这是沥诺写给她的信!许是担心纸张无法久存,便用木片刻字,她颤抖地拿起最上头的第一片开始读—— 吾妻·筱悠 平安勿念 夫·诺 沥渊开元十年九月 仅仅这几个经过岁月浸腐,稍显斑驳不清的字,马上教她热泪盈眶,知他后来一切安好,这就够了,完全够了! 她一面流泪,一面笑出来了。 接着再读起第二片—— 吾妻·筱悠 一朝执卿手 纵使隔世不相移 夫·诺 沥渊开元十一年五月 吾妻·筱悠 越是思你时 天涯分外长 夫·诺 三圆蓝海元年三月 吾妻·筱悠 依心而行 刻骨而铭心 夫·诺 三圆蓝海三年一月 吾妻·筱悠 沧海难越 思念难断 夫·诺 三圆蓝海七年十二月 吾妻·筱悠 半生未觉凄惶 你依然在心 夫·诺 三圆蓝海九年二月 吾妻·筱悠 望来生三聚 夫·诺 三圆蓝海五十二年五月 木片共有七十八片,虽然都仅仅短短数言,可已道尽他对她的思念,她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她与他的爱情像是握在手中的清水,越是想用力挽留,越是从指缝流走。 留不住的人,看不见的岁月,无尽的思念,无边的等待! 她与他,只能是彼此的天边人…… 她仰头,已是灯火阑珊之时。 「你可也与我一般,看着同一轮的明月……我想你了……」泪水,泣成河。 【第十三章 充满寂寞的伤痕】 墨王府清雑竹林内,绿竹挺拔,竹香弥漫,青石小桌上搁着一本孤本中书,书页教人翻开至莫一页,上关记载着,两百年前沥渊王朝之所以刻意教人于史书上抹去的原因。 据大业亡国公主舒丽死前留下的手礼,传言沥渊帝后与妖人鬼兽往来,她亲眼见过一男一女与一兽平空出现,邪术杀人,甚至为纪念鬼兽,以其形体铸造鬼兽钱市流通于市。 另,沥渊太子沥诺之庞妃周婕婵亦指证,太子拜邪僧为师,学习邪术,祸乱民生,她亲眼见到其使用邪术令太子侧妃消失于人间。 消息传开,民乱四起,国纲伦常崩毁,一年后,沥渊王朝消失…… 三圆王朝取而代之,其开国君主言若,年号蓝海,勤政爱民,远图长虑,开创之后新朝盛世达五十二年,享年七十八岁,其一生无后无子,驾崩后传位于贤…… 竹林内石椅上坐了三个人,是墨王夫妇与蓝筱悠。 蓝筱悠站起身来,心头阴郁微凉。「想不到,在我离开后已死的舒丽还能闹出这么大的事,那周婕婵亦是贻害无穷,沥渊王朝竟因她二人而消失。」她只要想到自己没能陪在沥诺身旁,一起共患难,倍觉对不起他。 皇文诺叹了一声。「沥歌与墨心都非恋栈皇位权势之人,再加上那僧人圆寂,他俩大概对世态炎凉无情感到失望,才让沥渊消失,连史书也不留痕迹。他夫妇俩是想走得干净,不想让人在中书上评论其功败,若非有人刻意留下这些只字片语,我们也运气好得见此书,要不沥渊的过去真无人知晓。」 「沥歌与墨心自己卸去责任乐得轻松,可怎没想过会苦了儿子,让诺儿来替他们担责任,两夫妻未免太过自私。」魏绾烟性子爽直,连自己的前世也照骂不误。 她与夫分别是墨心与沥歌的转世,他们也因前世的牵扯而有了今世的缘,因此沥歌与墨心的心思,他们多少能揣测得出。 「沥歌不是自私,是不自私,才牺牲儿子化名言若,拨乱为正,化解混乱的局势,解救百姓,再创新局。」皇文诺说。 「罢了,总之,诺儿有这样的爹娘,还有你这个自以为是的来世爹,算他倒霉命苦。」 「你这女人不可理喻!」 「你这男人才没心没肺!」 平日对外形象高不可攀的两人,此刻却像寻常夫妇般斗嘴,也因此让人看见他们夫妇感情极好。 一旁的蓝筱悠看着羡慕,不知是否对沥诺思念过么,眼前也彷佛挥现出那张冷峻挑眉的俊容来…… 吵嘴的两夫妇瞥见她失神模样,不禁揺头。「筱悠,留下这孤本史书让人流传的人即可能就是诺儿,他想借此让咱们安心,尤其是你,若只看了正中,那沥渊便真的亡国了,你定心中有憾,他不愿你为他担心,所以刻意让人记下这些,告诉你始末,而照孤本上的记裁,以及他留给你的木片上刻的国号,诺儿即是言若,活到了七十八岁才寿终正寝,他的一生也算精彩万分。」魏绾烟希望以此安慰她。 「他长寿虽好,但孤本上记载他一生未立后,亦无子嗣,那漫长的一生该是多么的孤寂……长寿或许对他而言……太过残忍……」蓝筱悠心情复杂,孤单的是人,寂寞的是心,她既盼他长寿,又不舍他一生孤寡。 「唉,想不到诺儿也是个执着之人,那国号三圆,不明着希望他能与你在第三世得到圆满,如他给你的最后一块木片上所言,盼来生三聚。还有那年号,蓝海,不正是你的蓝?说明他念你至深。」魏绾烟叹道。 「我何尝不想他……」蓝筱悠哽咽了,他们第一聚在晏金,第二聚在沥渊,她也期待真有第三聚,而那蓝海,不用说也明白,自己是他终其一生,唯一想拥有的那蓝海一瓢…… 皇文诺夫妇见她面色戚然,不由心酸了,他们自己何其幸运,能相守两世,可他们的儿子却是得与爱人分隔两世,相思远寄,各自孤独,各自悲伤。 老天为何不肯眷顾他们,若两人真无缘无分,当初就不该让他们隔世相遇,这般折磨人,何其残忍! 蓝筱悠望着眼前孤挺的竹叶,她本以为感情能使人忘记时间,时间也能教人忘记感情,可那男人没有,竟是一生都没忘记她,悲伤的眼泪簌簌滑落,心头千刀万剐。 常州平县,县令官邸门前停了一顶花轿,周围挤满了人,锣鼓喧天,热闹滚滚。 然而外头喜庆,县令官邸内却是吵翻天。 「蓝炯顺,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自作主张将人给老娘迎回来,老娘有同意吗?你、你找死!」厅里,何锦娘破口大骂,气得半死。 蓝炯顺沉着老脸,坐在厅上一副铁了心的模样。「我之前就说了,这是门好姻缘,没道理推了,再说了,那媳妇我打听过,秀丽端庄,有帮夫运,与咱们蓝小子登对,将来必能琴瑟和鸣过日子。」 「放你的屁,说得好听,你就是贪钱,图徐家的矿山,你做什么官这么贪,连儿子的亲事都卖!」 「你做什么官夫人,你高尚骂什么屁字,你不贪何必天天花老子的钱买水粉衣裳,打扮得花枝招展?」 「蓝炯顺,我告诉过你了,这个媳妇要娶你娶,别推给儿子,将来徐家的金山银山都归你,咱们没人跟你抢。」 第五十章 「我说你这女人有病,我抢儿子的媳妇儿做什么?倒是你,对哪个女人做媳妇都不满,霸着儿子不放,这是想让儿子打光根一辈子吗?告诉你,你不要孙子我要,今日你若不让新媳妇进门,就自己抹脖子去向蓝家祖宗交代!」 何锦娘拍桌。「你这死老头——」 「外头怎么停了顶轿子,说是我的媳妇儿,这是怎么回事?」刚去见过皇文诺夫妇由京城回来的蓝筱悠,进家门前先被外头的状况吓了一跳。 「蓝小子,你回来得正好,去换身衣裳,将媳妇迎进来拜堂了。」蓝炯顺见到儿子马上催促。 「拜堂?」蓝筱悠一愣。 「没错,这新媳妇就是爹之前跟你提过的,邻县徐大富的嫡女徐铮,爹已经做主替你下聘,新娘徐家也依约送来了,她以后就是你的媳妇儿,记得好好待人家。」 蓝筱悠听了有些傻眼,自己是女非男,如何娶妻?她不由看向何锦娘。「娘,这您也同意?」 何锦娘那模样像热油浇在一口,她没料到丈夫会先斩后奏的干出这事,眼下新娘子就在外边,丈夫又坚决让新媳妇进门,这下事情闹得难以收拾了,真是让她心急如焚。 「哪可能同意!别理你爹,若不喜欢人家,娘给你靠,咱们不迎这媳妇进门。」她只得拍胸硬声的说。 蓝筱悠明白娘在焦包什么,也知道爹这回是玩真的,定要她娶妻不可,这真相要闹开来,两老不翻脸才怪,她斟酌了一下后,朝她爹揺头道:「爹,这事你可办得急了,那徐家闺女有什么好,让我娶她不是掉价吗?」 「哪里掉价了?徐家给的嫁妆丰厚,够咱们一家不愁吃穿一辈子了。」 「我就说爹短视近利您还不信,你儿子现在是什么身分?可是墨王义子,将来娶谁不行,就是一品大臣之女都可任儿子挑,你却让我娶个空有财富,没名声地位的徐家女为妻,这算盘打对了吗?」 蓝炯顺听了这话,眉毛挑了挑,想想有些道理。「蓝小子,爹知道你现在身分不同以往,但要娶一品大臣之女真没问题?」自己不过是个地方官,在京官面前就是个芝麻小官,自己的儿子想攀上大臣家的女儿,他连想都不敢想,因为根本高攀不上的。 「废话,有墨王妃做主,谁还能拒绝儿子?拒绝就等于打脸墨王夫妇的脸,谁敢打?」 蓝炯顺听着点头如捣蒜,不得不重新估量起来。「说的没错,真没错,爹怎没想到这层,娶徐家女这事爹是办得糊涂了些,都怪那徐家得知你成了墨王义子,便主动将嫁妆翻了两倍,爹一高兴就让徐家尽快将女儿送过来。只是这会儿人已经来了,咱们却反悔,是不是有点……那个了……」虽说他也后悔了,但他委实说不出口让人回去。 「爹,若您拉不下脸来处理这事,就交给儿子来吧,反正横竖这媳妇儿是给儿子挑的,拒绝也该由我自己来。您在这等着,我去同那徐家闺女说清楚,事情解决就回来了。」她不啰嗦,转身往大门走去。 门口依然挤着满满当当看热闹的人,只是大伙儿脸上笑容不多,议论的嘴脸居多,七嘴八舌的说着花轿都来了好久,吉时早就过了,蓝家人还不将轿子抬进去,这若不是存心给新娘子下马咸,就是打算毁婚不要人家了! 如果悔婚,轿子都抬上门了,徐家这脸往哪搁啊?众人同情的往轿子一去,想来这轿内的新娘子大概也等得心慌着急了吧? 好不容易,终于看见蓝筱悠出来了,只是这脸上不见喜气,反倒挺严肃的,众人全都安静了,睁大眼睛等着瞧接下来会如何发展。 她蓝筱悠是什么人,想看她的笑话哪里容易,她让家丁将轿子团团围住,隔开看热闹的人群后才掀开娇帘,道:「蓝筱悠来迟,委屈徐姑娘了,今日迎亲恐有误会……你……你是徐铮?!」看清楚轿子里的人,瞬间,她瞪大了眼睛。 「我……我是……是……」轿里女子头上的盖头方才不小心被她自己扯下,还未来得及盖回去,又见一名男子突然掀了轿帘,顿时脸白得跟纸似的,全身发抖,且抖得厉害,大有可能将骨头都抖散了。 「你是徐铮?!」她再问一次,那眼神复杂,实在看不出是惊喜还是惊吓。 女子真撑不住了,居然害怕得掩面痛哭起来。「对不起……奴婢玉珍,冒名顶替小姐也是不得已的,您饶过奴婢吧。」 「嘎?这话什么意思,你是冒牌的?」蓝筱悠愕然。 「您……您不是已经发现奴婢不是小姐,才会一连两次怒视质问奴婢的吗?」玉珍表情比她还错愕的问,敢情自己不打自招了? 蓝筱悠神情僵了僵,镇定下来后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你冒名顶替徐铮坐上花轿嫁到我蓝府来?」 「对……对不起,请蓝少爷原谅……奴婢不得已的。」玉珍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合着徐家根本不愿意将女儿嫁过来,得了,这样也好,我乐得不娶,你让轿子抬回徐家去吧!」她心里乐着呢,这事也太好解决了,既然徐家搞出冒牌事件,定是新娘出事了,正好,什么理由也不用找了,自己可以借机不必娶了。 「不……奴婢不能回徐家去!」玉珍惊恐的说。 「为什么不能回去?」 「奴婢的小姐与人私奔了,老爷说您是墨王义子,得罪不得,所以让奴婢顶替上轿,还让嫁妆翻信,就盼您瞧在这分上,将来若发现真相,别太怪罪徐家,可您若将奴婢送回去,就表示奴婢不中用,没将事情办好,老爷怪罪下来,奴婢承担不起。」玉珍哭着说。 「是徐铮跑了,这事与你无关,徐家老爷怪罪你没有道理。」 「老爷从不管道理,只管对无用的人下狠劲,奴婢若这样回去,会被打死的!」 听说徐家是挖矿的,管的是挖矿粗人,行事霸道也难免,只是,若对下人太过分了也不应该。「那这样吧,我给你一笔钱,你逃命去吧!」她对玉珍道。 「不,奴婢不能走,奴婢的家人还在徐家,一走他们必定遭殃。」 「这……那你要我怎么帮你?」 「您让奴婢进门吧?」玉珍抬眼希望地看着她。 蓝筱悠一怔。「不行……我……我不能娶妻。」 「蓝少爷,奴婢知道自己的身分哪里有资格做您的妻子,奴婢进府就做婢女,洗衣烧饭什么都可以,不会让您觉得奴婢是吃白食无用之人的。」玉珍恳求的说,情急之下伸手抓住蓝筱悠的衣袖时,不经意地露出了自己手臂上大大小小的淤痕。 蓝筱悠见了不由怒上心头。「这是徐老爷打的?」她横眉竖目,气愤的问。 玉珍点点头,哭得悲切,她本也不想代替主子出嫁,就让老爷唤人打成这样了。 蓝筱悠心疼至极,脑中出现菱菱那张灵巧俏容…… 没错,虽然长得不一样,但眼前的玉珍便是菱菱的转世没错,自己方才初见到她时才会吃惊的一连问她两次名字。 还依稀记得自己曾对菱菱说过,可惜带不走她,不然像她这么机灵贴心的丫头,自己想带回来留在身边一辈子,然而没料到,如今菱菱真的出现了…… 第五十一章 但瞧这世的菱菱日子过得并不如意,见到她手臂上的伤痕,自己十分同情不舍,那姓徐的真不是个东西,欺善怕恶,这样虐待人! 「我府上不缺奴婢,恰巧就缺一个少夫人。」她告诉玉珍。 「少……少夫人?您说缺……缺少夫人?」玉珍本来还哭着,打算再说几句恳求的话,可怎知蓝少爷竟讲出这话,教她结巴了,不知是不是自己听错? 「正是,我就缺少夫人,不过,我必须告诉你,咱们婚后只能做假夫妻,我这个……」蓝筱悠叹了口气,靠近玉珍耳边,放低声音说:「我有隐疾,婚后不能行房,你若介意便罢,不介意就跟我进府拜堂,做我的少夫人。」 玉珍听见她说有隐疾不能行房,眸子瞬间瞪大,但不一会儿又无比同情的朝她望去,声音哽咽了。「蓝少爷请放心,奴婢愿意伺侯您一辈子,没关系的。」 蓝少爷既肯娶她,已是天大的恩德,自己有什么资格嫌弃,只会心怀感激。 蓝筱悠笑了笑,这世的菱菱心地还是一样的善良,对可怜的弱者总是很仗义。「其实你还有选择,我给你钱安家,你回头偷偷带着家人逃离徐府,有多远逃多远,这也成的。」 「不,徐老爷心胸狭窄,不会放过逃奴的,不管奴婢家人逃到天涯海角,他也会想办法找出来惩罚,奴婢带他们走,反而害了他们。」玉珍摇头。 「那好吧,你就跟我进府拜堂去,若将来反悔了,只需告诉我一声,我随时让你走,去追寻自己的幸福。」 她作是想帮玉珍,并非真的想绑住她一生,他日若真有幸福找上门,自己乐得放她走,还会奉送一笔嫁妆给她,就当报答她前世对自己的照顾,甚至为了自己,死在了洛洛山,这份恩情,这世得以相报,真可说是机缘了。 「蓝少爷真是个大好人……」玉珍激动得眼眶再度充满泪水。 蓝炯顺与何锦娘见她领着玉珍进到大厅准备拜堂时,目瞪口呆了。 「你不是嫌娶她掉价不娶吗?怎么又将她迎进门了?」蓝炯顺愕然问道。 「儿子说说而已,哪里是自高自大、傲慢自负之人,既然轿子都抬到咱们家门口了,退婚总说不过去,也有损爹的信信誉,所以儿子这会儿决定娶了。」蓝筱悠面不改色的道。 「娶了?你真为了爹的信誉娶她?」蓝炯顺昏头涨脑的再问。 「这个嘛……说实话,一半是为爹,一半就当儿子见了她后一见钟情吧!」 「你与她一见钟情?!」这会儿换何锦娘尖声了。 「欸,一见钟情,相见恨晚。」蓝筱悠再补了句加强。 「那……那一品大臣家的女儿你还要不要?」蓝炯顺纠结此事。 蓝筱悠立即皱起眉头,朝她爹大揺其头。「爹,都说了,是一见钟情,相见恨晩,这时还提什么趋炎附势之事?俗气!」 「我俗气?」 「是俗气。」 蓝炯顺傻住,自己儿子怎么说变卦就变卦,这变得他都反应不过来了! 「蓝筱悠,你现在跟我到后头说话去!」何锦娘沉着脸喝道。 她无奈,只得先跟玉珍咬个耳朵,说自己马上就回来跟她拜堂,让她不用担心。 「蓝筱悠,哼唧些什么,还不跟上来!」何锦娘见她居然还与人家交头接耳,气急败坏的催促。 「是,这就来了。」老娘生气,她不敢再啰嗦,赶紧到后头与娘说话去。 蓝炯顺自己跟儿子是没法沟通了,就让妻子去教训,他昏着头坐在厅上,瞪着玉珍,这新娘子也不知怎么回事,顶着凤冠也没盖上盖头,皮黑瘦小,没啥福相,完全不如外传的秀丽漂亮,想不明白儿子怎么会对她一见钟情? 蓝筱悠与何锦娘到了无人之处,何锦娘停下脚步严肃的看着她。「你怎能娶人家?这事能玩笑吗?」 蓝筱悠心中微微哎气。「娘,你先听我说……」她将玉珍冒名顶替徐家闺女上轿之事说一遍,然后再说出自己可怜玉珍,所以决定娶她。 「你可怜她,其实是耽误她啊!」何锦娘揺头道。 「娘,我已对她说清楚了,他日她若想走,随时可以离去的,蓝家不绑她,可眼下,她若不介意和我做对有名无实的去妻,正好可以解决爹逼我娶亲一事,这不好吗?」 「这……唉,当年都是娘的错,爱慕虚荣又贪图蓝家财产,硬是将你当男孩养,你今年都二十了,早耽误了青春,娘也为此焦急,总想着什么时机跟你爹说出真相,让你恢复女儿身,找个人家嫁人,可你这会儿给我丢个媳妇娶进门,这之后的事岂不更复杂难办了?」何锦娘既愧疚又忧心忡忡的说。 她淡然地笑笑,「娘,老实告诉您,我这辈子都不想恢复女儿身了。」 「什么?这怎么成?!你毕竟是女子,若一辈子装男人,你的幸福怎么办?将来又能依靠谁?」何锦娘让她的话给惊着了。 「我已经拥有过幸福了,不再有与谁长相厮守的想望。娘,就让我这样下去吧,如此不拆穿,也不会伤了爹的心。」她笑得悲哀且云淡风轻。 何锦娘怔怔地看着女儿。「你……你这孩子自从去了趟紫南山后,便有些不一样了……你可是在那里受了什么情伤,否则怎么会说出这种话?」何锦娘关切地问。 「没事,我只是明白真爱需要等待,今生等不了,就寄望来生罢了。」她已渐渐学会与其伤心流泪,不如淡定面对的道理。 「来生?你这孩子真是的,今生还没过完,提什么来生。」 她浅笑道:「好,我不提,就把握今生吧,而从今以后,你与爹就是我今生的全部,我会用尽一生一伴以及照顾你们的。」 何锦娘感动得眼眶酸了。「你这孩子说这么好听的话,是想教娘自责到死吗?你若只有爹娘,难道就够了?不够的,爹娘会死,死后你一个人如何不孤单?别傻了,娘当年欺骗你爹,是娘的错,娘早晚要向你爹以及蓝家列祖列宗认错的,你爹伤心难免,但总要面对,你虽非儿子但也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不会不接受的,别让娘觉得你封闭了自己,不再对未来有希望,这样的你,娘会害怕。」 何锦娘觉得女儿突然间变得沧桑不已,教她不安起来。 蓝筱悠笑得悠远缥缈。「娘别怕……我这一生不会是封闭,会以更开阔的心面对未来,因为唯有如此,才能不怨天尤人地活下去……」 三圆王朝,蓝海五十二年。 柳县的一处空地上,猴形福石旁,孤独萧瑟的站了个人,此人一身黄袍,年岁不轻,头发斑白,不知在遥想什么。 「很疼吗?」他俯瞰着从隔壁院子墙上摔下揉着屁股的小子。 「疼死了……」 「喔?这样啊,既知疼,何必装腔作势跌下来?养人干蠢事,就如你这般吧?虽说左邻右舍本该往来,但本公子却疏忽了居必择邻这事,没先打听清楚邻居的品行,这会儿才发现隔壁住的居然是个爱偷窥的!」 「我本是上门正式拜访的,可门房推任说你不在,我便作罢,往自家院子逛逛,却不小心跌落你这里,哪里偷窥什么,你可别误会。」 第五十二章 「逛院子能逛上树去,还能夸张的由树上落到本公子的院子里来?这可是咄咄怪事了,倘若不聪明就别学人家秃头顶,这样只会成为笑柄,这还是请吧。」 「你!哼!走就走!」小子自尊受损,气呼呼地。 「等等,你怎么来,怎么回,你这身衣服沾了地上的尘泥,这还想过厅踏廊,弄脏本公子的地方吗?」 「姓沥的,小爷记住你了……」 「皇上,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回宫了。」一名颇有年岁的太监躬身上前提醒,打断了他的回忆。 銮驾停在前方许久了,可皇上命人将东西在此地埋了之后,便一动不动的站了许久,不知在想什么。 缓缓地,明黄伞下的背影终于转了过来,经过岁月淬炼的眸子如冰削寒玉般的冷然,丝毫不带半点热气。 那老太监驼着身子低下头,不敢再催。 许久后,天色渐渐暗下,明黄身影映着长空悠悠地叹了口气,转身坐上銮驾。 当所有人正要松口气时,銮驾内的人又发出苍老的声音命令道:「上洛洛山。」 老太监立刻面有难色。「这……启禀皇上,天黑了,您身子也不好,此刻上山不妥,是不是下回咱们再……」 「你这奴才胆子大了,敢违逆朕?」銮驾里的声音严厉了。 老太监一颤,惊恐的说:「奴……奴才不敢,这……这就护送圣驾去洛洛山。」 銮驾往洛洛山方向去了,这可苦了一干伺候与护卫圣驾的人,皇上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来柳县一趟,更是经常往洛洛山去,柳县也就罢了,毕竟是县城,洛洛山却是荒郊野外,山上护卫不易,尤其那前朝逆臣之女周婕婵似乎知道皇上对洛洛山情有独钟,经常率反贼藏匿于此袭击圣驾,多年来虽没成功得手过,但也吓得众护卫胆战心惊,所幸十年前此女终于被诛杀,总算让众人稍感安心,但洛洛山野兽多,又经常弥漫云霎,仍不是安全之地。 再加上皇上年事已高,七十有八,这两年缠绵病榻,这几日精神才稍好,一能下龙床就说要去柳县,现在都入夜了还想上洛洛山,若出意外怎么得了?但圣上坚持,又有谁拦得了?众人只能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的护送圣驾上山了。 銮驾内的人假寐着,上山之路颠簸,他身子纵使不舒服为了去那里也未吭一声。 走了几个时辰,上了山,在一处瀑布前停下了。 「皇上,到了。」老太监朝銮驾内轻声告知。 他紧锁的眉头松开,下了銮驾,脚步迟缓蹒跚的走近瀑布,其余人等都跟了他多年,晓得他的规矩,无须吩咐便站得稍远去,但仍不敢放松守卫,双眼紧盯四周,不能让圣驾有任何差池。 沥诺静静望着瀑布的水势飞落,沿着山峰层层直下,壮丽且惊心动魄,然而景致依旧,人却已沧海桑田。 他落寞的独自往一处山壁里去,晓得身后众人要跟,他挥了手,让他们留在原地,自己往里头走。 山壁走道十分窄小,仅容一人行走,虽有月光照路,但他眼糊,视线早已不清,走得跌跌撞撞,艰难的前行,忽而,他让石子绊了一下,身子往前踉跄,这一扑,瞧见了什么,深邃的眼睁大了—— 大厅里,张灯结彩,挤满祝贺人潮,一对新人背对着他正准备拜堂,端坐堂上等着受新人拜礼的人则面着他而坐,这两位高堂他极为眼熟,不正是晏金常州平县是令蓝炯顺夫妇?若他们是受新人拜礼的高堂,那新人不就是…… 他倏地眯起眼睛,等着瞧清楚成亲的人是谁。 那新郎穿着大红喜服,与人寒暄两句笑吟吟地转过身来后,竟是冲着他笑…… 「蓝筱悠!」他蓦然怔住,心头紧缩,她看见他了,她看见自己了! 他心跳加速,快步上前去,激动地想抱住她,倏地,她又转过身去牵起新娘的手,两人一起穿过他的身子,往蓝炯顺夫妻走去。 他身子僵着,一股失望强烈涌现,自己不存在,那魂牵梦萦的人根本看不见他,不只她看不见,就是这厅上所有人都见不到他,他只是个看热闹的局外人……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 他站一旁观礼,想着,蓝筱悠娶妻……女子如何娶妻? 她真当自己是男人?! 渐渐地,他生出怒气了,管她是男是女,她敢娶妻?! 敢给他戴绿帽?! 敢当他的面牵着别人的手笑得这么开心?! 简直混帐! 混帐透顶! 「蓝筱悠,你该死!」他忍无可忍,明知自己如何吼骂她也听不见,更奈何不了她。 他怒不可抑,急促的咳嗽着。「好好好,好你个蓝筱悠,师父说过你有自己的命定之人,我倒要瞧瞧那人是谁,谁敢跟我隔世抢人!」 他怒急攻心,胸口胀痛。 但新娘凤冠霄帔,脸上始终罩着盖头,他瞧不见这人的脸孔,心火焚烧,眼看礼成那蓝筱悠要带着新娘入洞房了,他眦目欲裂,一口郁闷之血要由口里喷出时,一阵风吹来,吹落新娘的红盖头,露出了她的脸让他瞧见了,哑了半晌无声。 久久,终于找回心神,但眼前的一切已经消失,他依然在这幽暗清冷的山壁内,不由苦笑了起来,笑得空洞,笑得肺部生生的疼。 「师父可真欺负人,这就是悠儿的命定之人?居然是菱菱!让徒儿嫉妒了一生的人是菱菱!难怪您说是不能说的天机……咳咳……莫非,您是怕徒儿知道了,当年必会在菱菱死前好好折磨她,以泄自己心头的不平……」 说着,他泪流满面起来,身子站不住的蹲下大口喘息,「师父不肯让徒儿知道这人是菱菱……是怕徒儿不忍悠儿女扮男装,一生孤独……怕徒儿心疼,怕徒儿为此一生更不痛快……可您为何不瞒到最后,怎么还是让徒儿看见了她的笑何其悲凉……何其……咳咳……咳咳咳……师父……您……咳咳咳……」他剧烈的咳嗽不止,甚至吐出了一口郁结的鲜血。 山壁外头候着的人心急如焚,这下顾不上不得靠近的命令,急忙过来了。 「皇上?!」见他瘫倒在地,众人大惊,赶紧上前扶他出山壁,将他送上銮驾,回宫召太医。 「悠儿……」銮驾内,他轻轻的唤着这个名字,语气缠绵悱恻,令人动容。 他微睁着眼,彷佛看见那张含怒带嗔的脸庞,那古灵精怪的眸子总是一闪一闪,趁机要胁自己什么,自己几次被她气得几乎要跳脚,但最后都忍了下来…… 他对她百般容忍,皆只因自己无可救药的爱上了这个不属于他的女子,所以不得不一次次的挣扎,一次次的妄想,再一次次的沉沦…… 「悠儿,我累了……寻你不着了,一个人,太寂寞了……咱们什么时候再见呢?」他的目光柔情似水,语气却是无比惆枨。 「岁月如歌,你我的这段人生,注定是一场充满寂寞的伤痕啊……」 声音逐渐低迷,他从不叹时光的流逝,因为岁岁年年漫漫人生,才是令他痛苦之处,太长的等待,对他而言是一种无情的摧残。 三圆王朝的开国之君,终于黯淡的阖上了眼睑…… 尾声 【尾声 来生三聚】 二零一八年,日本,东京。 「季先生,这个并购案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给我们一个机会,拜任您了!」一栋座落市中心的办公大楼,男子结束会议正要离开,刚走出大楼,一群日本人却由大楼里追出,向着他九十度鞠躬请托。 男子身高一九零,西装革履,容貌清俊,气质冷毅,薄薄的唇角讥诮地微勾着。「抱歉,我是理性的生意人,不是感性的慈善家,贵公司已从根底腐烂,对于救不活的树,我不会花时间、花精神再去灌溉。」 他说得无半点公关用语,一如外传的无情冷酷,商场上,他季枫就是一把不讲情面只讲利益的刀。 一群弯着腰的日本人,顿时僵住,腰杆当场直不起来。 他们是一群即将破产的公司的高阶主管,孤注一掷请人牵上线,今日请来有全球商业奇才之誉的季枫先生,希望他能献策且挹注资金帮助他们度过难关,可怎知反被他羞辱了一顿。 季枫目光淡漠的掠过一群僵硬难堪的日本人,然后朝路边停放的一辆跑车走去,司机见他过来立即交出钥匙,他上车开了车扬长而去。 他走后,日本人陆续挺起脖来了,可那表情多少带点妒恨不甘,其中有两名日本女子则与其它人不同,神情仰慕甚至带上几分迷恋。 「真是个有魅力的家伙!」其中一人赞叹。 「可不是,什么样的女人能抓得住这头狼?」另一个女子好奇道。 「哼,你们这些蠢女人,没有女人招架得住一头狼,当心反被狼给吞得尸骨无存!」一名男性啐声道。 「没错,狼若能教人抓住就不是头狼,你们省省吧!」男同事讪笑离去。 两个女人被奚落,互看一眼后,咬着唇,重踩着高跟鞋回办公室了。得不到狼的帮助,她们连饭碗都要不保了,确实得缩衣节食的「省省」了。 跑车在机场离境处停下,随即有人上前替他将车子开走。他喜欢自己开车,喜欢那种掌控方向,掌控自己的感觉。 他是台湾人,专长拆解并购公司获利,这趟来日本一共考察了三间企业,可惜毫无斩获,因为这三间公司全是废渣,连拆解后都无残值可言,而他是个工作狂,像这样浪费时间的事会令他心情很不好,但他没空悲春伤秋,只想赶紧登机回台湾,在头等舱里拿出下个目标资料详读,下飞机后还一堆事等着他决策。 行李已有专人替他送上飞机,他手上只有一台平板电脑,脚步稍快的往登机处去,行经机场大厅时,听见几个学生打扮的台湾观光客,叽吼喳喳讨论买了什么,哪个药妆特别便宜,哪个牌子一定买。 一群无聊的学生,自己学生时代已经开始看报表,计算债券数字,关心世界股市,研究财经消息,哪里像这群无知的学生只知道玩乐,且还是没什么营养价值的玩乐法。 蓦然,有人从背后撞上他,导致他拿在手上的平板电脑脱出掌心,飞落地上,这一摔,恐怕要报销了。 他青了脸,怒火高涨,正要去捡起被撞落的平板电脑后再开炮骂人,身后出现慌张的跑步声,先他一步捡起平板电脑。 「对不起,刚刚和朋友为了拍照没注意后方有人,我不是故意的……」女子声音怯怯地说着,说的是中文。 季枫忍住怒气,看也不看对方,夺过她手里的平板电脑转身就走,半句话也不想同对方多说,自己连口水都珍贵,不想浪费。 「等一等,你的笔也掉了」她在地上发现一枝笔,捡起追上来还他。 他沉着脸的回过身来。「笔不是我的,你这搭讪的手法太过拙劣——」 他转身后与她四目交接,这一刻,心头猛地一震,心跳失控,声音戛然中断。 但说出的话已收不回,对方俏脸拉下,一脸严肃。「是有多拙劣?我就是要钓帅哥也得看对象,你是外型是不错,但太自以为是,本小姐最讨厌有朝天鼻倾向的人,而你,正好就是,如果笔不是你的,那很抱歉了,我找它真正的主人去!」她转身就走。 他站在原地,竟呆望起她的背影来,那身影莫名的有股奇异的蛊惑力,让他口干舌燥,心跳加速。 几秒后,他不由自主的追上去。「别走!」他拉住她。 她吃惊这个陌生人竟拉住自己的手,不禁有点恼怒。「你不说笔不是你的?」她甩掉他的手,以为他来讨笔的。 他瞧着眼前的她,背包客打扮,防水外套加大后背包,泛白牛仔裤以及已穿得很陈旧的破布鞋,她个子不高,皮肤健康红晕,眼睛大大,样子不算差,但以他的标准还达不到及格的边缘,然而他就是一言不发地望着她,半天没说一句话。 「这笔到底是不是你的?如果是,拿去,不是就别再拦我的路。」她让他瞧得颇不自在,发火的说。 「你……刚撞坏了我的平板电脑,不能就这么走了。」见她生气了,他想不到要说什么,又怕她就这么转头走掉,张口随便找了个理由。 「摔坏你的东西,确实是我的错,那……那我赔你修理费吧。」她这才尴尬的道。 「不用赔……呃,好,你给我电话号码,我报修后会将估价单给你。」他本来不要她赔的,但想可以借着这个机会与她联系,便又改口了。 「好,我的电话号码是——」 「蓝蓝,电话怎么能随便给陌生人,不能给!」她的朋友赵菱赶过来阻止。 「蓝蓝……你姓蓝?」不知为何,连这姓氏也触动了他。 「我——」 「别回答他,这人恐怕不怀好意。」赵荖不让她报出姓名。 他问的问题接连被挡,向来脾气不好的某人不爽了。「我与她说话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又是从哪里看出我不怀好意?」 「不怀好意的人哪里会被看出来,我们必须有危机意识。」 「你这么有危机意识怎么不去做特务算了?!蓝蓝,我不废话,直说了,我觉得你眼熟,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你把个人资料给我查查就知道我们之前见过没有。」 他朝蓝蓝说。 自己认识的人太多,或者也可以说认识自己的人不少,一面之缘的人更是数不清,他虽不会一一记住这些人,但有点印象的总能查得出来,而他相信,自己一定见过她,否则内心的那股熟悉感不会那么强烈。 「还说我手法拙劣,你这不更拙劣,这什么烂招数,觉得眼熟就能骗取我的个人资料了?我刚才是摔坏你的平板电脑一时歉疚,才没多想要给你电话还修理费,可这会儿听见你这么荒唐的理由,电话也不必给了,避免将来与你牵扯不完。」 「菱菱,我这里还剩两万日币没花完,你那里有多少先借我,回去还你。」她先跟朋友借钱,打算凑个数给他,这事就算了了。 「好,我这也有两万五日币,这样加起来日币四万五,虽然不够买一台全新的平板电脑,但应该足够修理了。」赵菱掏出钱道。 蓝蓝将赵菱的和自己的钱收齐,要交给他。 季枫皱了眉,他的平板电脑规格是最高等级,这点钱还不够修他一个零件,正要说什么时,赵菱已将钱拿过来,迳自塞进他口袋,然后拉着蓝蓝跑了。 他见状,蓦然心慌,害怕蓝蓝消尖失,不经思亲,突然冲口而出三个字—— 「蓝筱悠!」 那正跑开的女人浑身一震,慢慢地停下脚步回头,毫无理由,亳无预警,眼泪瞬间滚落下来…… 注:想回味墨王皇文诺与魏绾烟三世换三日相守,深情盟誓的动人故事,想重温沥诺小时候天真萌翻来世爹娘的可爱模样,请看浅草茉莉《三世妻约》。 后记 【后记 不小心虐起人来 浅草茉莉】 呼叫蓝筱悠! 呼叫住「高雄」的蓝筱悠!不是沥诺的阿娜达蓝筱悠哟! 呵呵…… 看完《一瓢妻》大伙儿应该都知道这是《三世妻约》系列书,沥诺就是皇文诺与魏绾烟前世的孩子,《三世妻约》是商借浅草好捧友的名字做为男女主角大名,而《一瓢妻》既是系列书,照例得动用到好捧友的「花名」才行。 但这回的好捧友非常害羞,听到我要用她的名字立刻大喊,「不要不要……」 因为太可爱了,我忍不住要再搔搔她—— 蓝筱悠,蓝筱悠,呼叫高雄的蓝筱悠——哇哈哈! 作弄完人,回头聊一下《一瓢妻》好了。 其实一开始设定时,我没要那么狠心让两人两世相思、各一孤独的,但不知怎地,写着写着就虐起人来,想想原因大概是我写书那阵子工作压力大,心理有些扭曲变态吧…… 错错错,这是我深思熟虑,仔细推敲,才决定让他们寄希望于来世三聚上,让两人在第三世圆满,终于不再有遗憾的。(自《阎帝的眷宠》后,浅草不再写悲剧了……因为太煽情,不不不,是太伤情啦!) 不过,两人隔世相思一生也够呛人了,我自己写完都忍不住懊恼,真有必要让沥诺与蓝筱悠在各自的世界含恨孤老吗?为何就不能像皇文诺与魏绾烟一样在当世就获得幸福? 我左思右想,终究觉得这样剧情才合理,才发展得下去,才能真正感受到两人对彼此的爱有多执着与强烈,所以最终还是这样安排了。 期望大家在看完浅草这系列的两本书,若有任何批评指教欢迎来信或是告知出版社转达,我会多听各方意见,以期将来写出的故事更能得到大家的喜爱与认同。 在此预祝大家圣诞节快乐喽!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