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不挨刀 上》 第一章 【第一章】 「小哥!」 正拿笤帚扫着墙根落叶的薛福,听到一声极好听的召唤,想想自己也不过二十出头,倒是合得上这一声悦耳的「小哥」,就带些局促地抬了个头。 眼前只有光溜溜的墙壁,枯黄的爬山虎蔫头耷脑堆在上边,枝叶都焦枯了,薛福正杵着愣神,肩膀上教人轻轻戳了一记,不痛不痒的,他赶忙回头看。 不知何时,身後站了个笑颜如花的姑娘,有个十八、九岁了吧?个头不高不矮,俏丽得招人喜爱,穿了身鹅黄色的裙子,外头那件梅花堆锦的小坎肩忒别致,应该价格不菲。头发盘得也精细,垂下来的一绺还微微打着卷,好看。 薛福面皮红了红,眼观鼻、鼻观心,尽量摆出稳当劲儿来,「小姐有事?」 姑娘伸出手,粉润的手心板儿里托着一锭银子,拿眼睛一打量,得有个二两,薛福估摸她是有事情想差使自个儿办,出手那样大方,必定有些来头。 薛福赶紧说了句:「小姐吩咐就成,不用赏银子。」 姑娘见他礼数全,人又不粗,嘴角翘起了几分,跟他打商量:「小哥,给疏通疏通。」 薛福愣了愣,「疏通?」心里却琢磨,那声「小哥」真好听。 小姑娘没说话,只是回头,指了指远处长长的队伍。 离开墙根挺远的地方,有高宅阔院,气派的山门上一块匾额,写着「北海派」三个大字。 大门前边两个守卫横眉立目、不怒自威的样子,比两边的石头麒麟看着还狰狞些。 左边的角门前摆着两张长桌,拼在一起成一桌,後头三个老头正襟危坐,正给排着队的男男女女相面。 看一眼,老头若说个「过」字,就给块木牌,写上名字由丫鬟领进角门去;若老先生一挥手,连「不过」都懒得说的,就从另一边撵走了,这阵仗可不是宫里选秀女,而是北海派在选丫鬟、小厮。 北海派是江湖第一大门派,庄主薛北海名动天下,家大业大,选下人有这样的阵仗也正常。 薛福搔了搔头,「小姐,那是招打散工的下人呢。」 「你们北海派掌门薛北海要成亲,所以人手不够找人做散活儿,是吧?」 这姑娘的性子应该是俏皮大方的,说话的时候盯着人眼看,眼睛还有神儿,看的薛福更局促了,结结巴巴地说:「是……是啊,招下人的,干粗活。」 「我想进宅做下人,怕排队,又怕他们不要我,所以来跟你走後门哩。」 姑娘说得自若,薛福可傻眼了,仗着胆子上下打量她,怎麽看都是个娇贵的小姐,哪里像是干粗活的人? 「小姐,快别说笑了。」薛福咧了咧嘴,为难状,「你哪里做得粗活?」 「做得做得。」小姑娘将银子又往薛福眼前凑了凑,「小哥,帮帮忙!」 薛福寻思了下,指指不远处的角门里边,那里站着个背着手,趾高气昂的中年男子,他告诉姑娘:「那个是管家薛忠,他管事儿的,我就是个扫地的小厮,作不得主,你不妨去求求他?」 小姑娘却不为所动,摇头,「北海派的下人里头,你比他们都大些,你定作得了主!」 「你……怎麽看出来?」 「我若说准了,你就收了我这银子,帮我疏通疏通,怎样?」薛福点了点头。 「那些管家下人各个颐指气使的,就你老实巴交却没人欺负你。」姑娘边说边瞄了眼薛福的手,「这麽多下人里,数你的手最嫩、皮肤最白,穿得料子也最好,所以你平日一定不干粗活,是伺候庄主的吧?」 「姑娘好精细个人。」薛福服气了,愿赌服输,就收了银子带她从後门进大宅,边走,薛福边问:「你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姑娘,干嘛要来做丫鬟呢?」 「想看红纸宝伞。」薛福这就明白了。 这红纸宝伞是北海派的传世宝之一,这几天掌门要大婚了,准备拿出来图个吉利。 据传说,红纸宝伞有招福禄、牵姻缘的妙处,哪家姑娘若是能打着这伞走几步,必定有大好姻缘,从天而降。 「对了,我叫薛福,你叫啥名儿?」薛福问。 「颜小刀。」 「像个男娃名字。」薛福去管事房中给她登记了一下姓名,取了套丫鬟衣服交给她,「就帮着打扫院子吧,你长得好看,内宅和大院都不会要你的。」 颜小刀见薛福说完就走了,禁不住「啧啧」两声,北海派的下人就是大气啊,都不怕自己是坏人,还能拿着笤帚随处走。 之後,颜小刀开始挨个院子扫地,顺便寻找红纸宝伞,想要开开眼界。 刚走到第一个院子门口,就听两个下人躲在角落窃窃私语。 「今晚动手?」 「就今晚。」 「到时咱们装睡啥都别管。」 「好勒。」 小刀觉得还是别进去了,就到了第二个院子,这里似乎是灶房,刚走到窗边想看看天下第一大派的伙食怎麽样,就瞧见有人鬼鬼祟祟。 只见厨子正从一个武生打扮的年轻人手里,接过一包药粉。 「下到掌门的汤里?」 「对。」 「会不会被发现?」 「夫人亲自喂他喝,他不会防备。」 她乖乖蹲在窗台下边,决定还是去第三个院子接着扫,这回,小刀脚步更轻了,跟个猫儿似的,贴着墙根悄悄默默地扫。 扫到屋门口,就见窗户虚掩着,好奇瞄一眼,只见一个年轻贵妇大大方方坐在一个武生大腿上,正说私房话呢。 「你看你还没正没经,我都快成你师娘了。」 「可今晚过後你就是寡妇。」 「那你坏死了,害人家守寡!」 「所以我会替师父好好照顾你。」 小刀哆嗦了一记,捂住耳朵从墙根溜走了……非礼勿听! 到了第四个院子,发现院里静悄悄关门闭户,小刀喘口气,可算能安心扫地了,无奈她有些功夫底子,耳力又好,因此即使屋里人压低谈话声音,可她又听了个清清楚楚。 「今晚就要薛北海人头落地。」 「到时我就是北海派的新掌门。」 「记得逼他说出龙骨五图的下落,找到月海金舟和圣武皇谱。」 「他不说,就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小刀提起扫把,走到院子门口,伸手揪住自己两个耳朵,嘴里念叨:「教你听话!你就不能不听话?」路过的丫头们都捂着嘴笑她。 终於走到第五个,也就是最後一个院子门前,小刀被人拦住了,一个凶巴巴的门卫告诉她,「这是掌门休息的院子,不准随便进。」 颜小刀站在丫鬟们休息的通铺房外头,开始考虑是留下来等着看红纸宝伞呢?还是赶紧走别蹚这浑水? 可惜还没等她考虑明白,天就黑了,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一个劈雷下来,天跟塌了一半似的,就在这时候,从北海派的第五个院子里,传来了一声惨叫,前边四个院子却是鸦雀无声,静得跟死了一样。 颜小刀站在屋檐下,望着眼前豆大的雨珠从房檐滚落,盘算着,要不要多管闲事呢? 此时,薛北海身中剧毒还被捅了几刀,他忍着伤痛跑出来,慌不择路,踩空从後山的山崖滚了下去,他始终不敢相信暗害自己的,竟是平日最信任的人。就在他迷迷糊糊昏过去之前,看到有人走向自己,鹅黄色的碎花裙摆,一双好看的绣花鞋…… 再醒过来的时候,薛北海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洞穴中,伤口已经处理过了,但还是浑身无力,眼前火光跃动,篝火旁边,一个娇俏的姑娘正在摆弄着自己滚落山崖时,紧紧搂着的红纸宝伞。 「你醒啦?」 「你是谁?」 「救你的人啊。」 薛北海听闻此言,忽然痴笑起来,「没想到,我认识的人都害我,我不认识的人却救我。」 颜小刀走到他跟前,「所以你要反省一下。」 「我反省?」薛北海似乎不能接受,「别人害我,为什麽要我反省?」 颜小刀用伞尖指着他的鼻子,认真说:「我娘常常教导我,人在江湖飘怎能不挨刀,但总挨刀就是你的不对,你不反省谁反省?」 薛北海目瞪口呆,「我……」 「北海派里头至少有十个人知道今晚有人要害你,怎麽就没人给你提个醒呢?」颜小刀还往他伤口上撒盐巴,「你平日究竟有多讨人嫌啊?」 薛北海本就伤重失血,被她这样一说,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正这时候,就听到外头有人喊:「庄主,庄主!」 「是薛福。」薛北海刚想答应一声,被颜小刀捂住了嘴巴,顺便一拂袖熄灭篝火,所幸外头雨很大,再加上他们身在离开地面两丈高的一个洞穴里,并未被发现。 「薛福是我最信任的人,他不会害我的!」 「拉倒吧,那小哥也背叛你了。」 「什麽?」 「我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能轻易进北海派,说明他不担心我会害你,因为知道你早晚要死呗。」 薛福喊了一会儿,没听到回音,就带着手下继续往前找,「他定受了重伤,给我抓活的!」 第二章 洞里二人听了个清清楚楚,颜小刀对薛北海挑挑眉……看吧! 薛北海颓然地瘫软,仰天长叹,「想不到我薛北海竟有众叛亲离的这天,这究竟是为什麽?」 小刀也不去理会他,让他在那里万念俱灰,自个儿则坐在一旁的石头上,摸摸红纸宝伞,暗叹这伞真漂亮,可惜要还给人家。 薛北海忽然问:「恩公叫什麽名字?」 小刀听到「恩公」两字,头皮麻了下,回答:「叫小刀。」 「小刀姑娘,是不是喜欢红纸宝伞?」 「喜欢呐!」 「我愿以此伞为酬劳,托小刀姑娘帮我办件事。」 「你是说,只要我给你办件事,这伞就送我了?」 「不错!只请姑娘帮我跑一趟杭州府。」 「嗯,说详细点。」 薛北海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用羊皮兜子装着的锦盒来,递给小刀,「去杭州府的星海园找我兄弟薛北凡,亲手将盒子交给他,提醒他提防北海派的人。」 「盒子里头是什麽?」 「龙骨五图。」 颜小刀吐了吐舌头,人常说江湖有四宝,月海金舟、圣武皇谱、红纸宝伞、风月无忧,其中最神秘的就是月海金舟和圣武皇谱,据说就藏在北海水晶宫内,而这北海水晶宫的所在,就记载在这五块龙骨组成的龙骨五图上。 「这麽贵重,你交给我不怕我独吞呀?」 薛北海沉默了会儿,开口:「既然自己人信不过,那就信外人吧。」 小刀想了想,看看盒子又看看红伞,「那红纸宝伞就是我的了。」 薛北海点头,与颜小刀击掌为盟,定下了这买卖。 次日清晨,大雨转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颜小刀打着红伞离开北海派後山,怀里揣着龙骨五图,赶船去杭州了。 薛北海在山洞里运功疗伤,这时候,一个人悄悄溜了进来,正是薛福。 「庄主,都办妥了?」 薛北海睁开眼睛,点头,「这次真是绝处逢生,也亏得你机灵,看出她身分。」 「庄主,颜小刀真的能帮我们?」 「当然能。」薛北海微阖双目,气定神闲,「接下来,就看北凡的了。」 五月,杭州府郊外的乡间小路。 路是黑土路,铺了一层细碎石子,再压一层灰泥石板,一场小雨淋了之後,石板黑了,土路也不灰了,乾净清爽。 一边菜田,黄澄澄大片,小风一吹能抚出金浪来,加之水洗碧空,引得行人纷纷驻足。 另一边鱼塘清澈,如镜的湖面映着天光,明晃晃铺出老远,水上有薄雾似浮云,水动云去,偶一只孤鸥,或展翅、或独立,更有早起放舟的渔夫,兴致好了,还扣弦唱上两句,给这江南晨景添了分生气,越发衬得如幻境一般。 特地起了大早来观景的才子佳人们,都亟不可待赋诗作词,好趁着雾散前风雅一把。 就在这乡野淡素如水的景致里,远处出现了一抹亮眼的红色。 行人纷纷回头望,只见来路上,一个美人儿打着把颜色艳丽的红纸伞,坐着一匹小毛驴,慢慢悠悠地往前走。 这姑娘水灵,看着特别合这江南水景,红伞一把,映得雪白肤色粉盈盈,越发俏丽娇美,她背着个小包袱,坐在毛驴背上东张西望,想找找附近有没有茶棚,好吃个馒头。 来的,可不就是颜小刀嘛。 好不容易看到了大大的「茶」招子,颜小刀赶紧从小毛驴上跳下来,挑了个靠路边的位子坐下,夥计就来招待,见是个漂亮姑娘,不自觉声音都放软了些:「姑娘独自赶路啊,吃早饭吗?」 小刀收了红伞,小心翼翼擦乾放好,边跟夥计要了碗豆花,还要一个白馒头。 夥计快手快脚给端了上来,还送上一碟自家做的腌黄瓜片儿,颜小刀翘着手指捏筷子,挑着黄瓜片就馒头,悠哉悠哉吃起来,吃了一会儿,路上行人就多了。 苏湖一带向来商贾云集,赶早做买卖的生意人都风急火燎的,雨一停太阳一出,仙境幻境一般的晨景也就散了,只留下热闹和富庶。 茶棚渐渐客满,就剩小刀眼前还有三个空座,「啪」一声,一把大刀横在了桌上,就在小刀的眼皮子底下,这刀长三尺三,宽口皮套,上有九节绑绳,还带着编号,估计来的是个官家。 小刀抬眼打量,眼前坐了个武生,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出头,五官端正,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他脑门上有汗,随意地用衣袖擦擦,叫夥计:「四个馒头、一碗粥。」 小刀撕下一小口馒头就着黄瓜片儿吃,瞅见那人腰间半藏半露的一块金牌,心想他可能是个捕快。 小夥子擦了汗等吃的,抬眼才看见对面坐的是个姑娘,拘谨地低下头,也不敢仔细打量,等着吃饭。 小刀微微挑起嘴角,是个老实人呀! 小刀又吃了两口,那小夥子突然抬头,对夥计喊了一声:「再来碗牛肉面!」 小刀张着嘴看他眼前瞬间消失的四个馒头和一碗粥,暗暗嘟囔了句:「饭桶呀!」 这边正吃着,又有人来了,两个人,在茶摊前一站,见没位子正犹豫,夥计赶忙招呼:「二位客官,这里正好有两空座。」 於是,一个人坐到了小刀和捕快手边的位子上,另一个人站在他身背後。 小刀就听一个略微发闷的声音说:「一壶茶、两个馒头。」 虽然声音发闷,但能听出是个女人,与一般女子不同,这人说话清冷低沉,小刀觉得声音好听,就抬起头看,却吓了一跳。 身边坐的是个二十多岁的男子,正好也打量小刀呢,这人样貌很好,小刀猜他有些身分,因为带着分贵气,穿着讲究,举手投足也优雅,不过惹小刀注意的并非是眼前这贵公子,而是他身後站着的人,那是个穿着黑衣戴面具的女子,应该就是刚刚说话那个。 她站在贵公子身後,像是随从或保镖,身材高挑纤瘦,就是戴着面具完全看不出长相和神情,一把黑头发也藏在衣服里,面具可能是巫傩面具里头的鬼面,白色的,看着挺吓人的。 虽然看不到面容,但给人的感觉很冷酷、沉静,小刀对她十分好奇。 那面具女子也看了小刀一眼,没做声。 等茶水上来,面具女子先拿出银针小心地试了试,没问题才放在那位贵公子眼前,又帮他洗了杯子倒上茶,做完後继续站到身後。 那「饭桶」捕快正吃第二碗面呢,瞧见这情形,不冷不热来了一句:「自己有手有脚,还要人伺候。」 小刀嘴角又不自觉挑起了几分,会吵起来吗?这个捕快心直口快呀! 贵公子单手托着下巴慢条斯理地反问:「金刀神捕郝金风,为什麽跑到杭州来了?」 「咳咳……」一听到「郝金风」这名字,颜小刀被馒头噎住了,伸手捶胸口。 那贵公子伸手给她倒了杯茶,递到眼前,小刀接了,道声谢将馒头顺下去,余光瞥见面具女子似乎又看了自己一眼。 「我来捉拿薛北凡。」郝金风回了一声。 颜小刀原本决定放下杯子就走的,可一听到「薛北凡」三字,又坐着不动了,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薛北凡? 「薛北凡是我沈星海的朋友,他这一月都在我星海园做客,不知道犯了什麽事,要神捕大老远跑来抓人?」 颜小刀心里啧啧两声,所以说无巧不成书啊,竟然在这儿遇上星海园园主,沈星海。 「薛北凡那淫贼罪无可恕,我要抓他回去法办。」 「淫贼?」小刀没忍住,一句话冒了出来,沈星海和郝金风都朝她看过来,小刀赶紧低头。 郝金风问沈星海:「传说薛北海在成婚前夜暴病身亡,薛北凡竟然还在江南吃喝玩乐!」 「薛兄不喜涉足江湖,与他兄长又关系淡薄。」沈星海帮着解释:「他整日泛舟西湖,逍遥自在,我与他相识多年,他虽风流却不下流,断不是什麽淫贼,你查清楚,可别冤枉了好人。」 「冤枉?」郝金风一听这两字,忽然脸拉了下来。 原本这人热情如火,现在忽然就像跌冰窖里了似的,声音也变了,阴测测、凉丝丝、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难道阁下觉得我是那种冤枉好人、栽赃陷害、是非不分、卑鄙无耻的贪官污吏、无能捕快?靠冤枉别人,谋求升官发财?」 沈星海和颜小刀都捧着杯子目瞪口呆看他……这捕快怎麽突然变了个人啊? 最後,小刀呼噜噜喝了口热茶,众人才回过神来。 郝金风甩了甩头,恢复了刚刚「饭桶」时候的神色,一脸茫然,「我刚刚说什麽了?」 沈星海低头喝茶,人都说郝金风什麽都好,就是有时会突然性情大变,原来是真的。 颜小刀已经知道了薛北凡在西湖的某艘船上,既然郝金风这瘟神都在找他,自己还是赶紧去将东西送了,然後离得越远越好,想罢,放下两个铜板,起身准备离去。 小刀刚伸手牵了小毛驴,就听到郝金风又问沈星海:「龙骨五图在薛北凡手上吗?」 沈星海赶忙一耸肩,「我可不知道。」 第三章 颜小刀不自觉地顿了一下,但未免引起怀疑,还是不动声色地牵着小毛驴走了。 沈星海和郝金风还在对谈,似乎都没注意,唯独那面具女子,又看了小刀一眼。 等小刀走了,郝金风问沈星海:「你认识刚刚那姑娘?」 沈星海略一笑,「这麽漂亮的姑娘,我若认识必定会记得。」 郝金风摸着下巴自言自语:「觉得她有些眼熟,在哪儿见过呢?」 郝金风虽然不记得颜小刀,颜小刀可知道他,且两人还大有渊源。 二十年前,颜小刀的娘亲颜如玉是名震江湖的神偷,号称飞天狐狸,朝廷派下金刀神捕郝九龙追拿她,可未曾想,郝九龙非但没抓着颜如玉,刀还丢了,回来後辞官退隐山林。 江湖人都以为郝九龙是因为输给飞天狐狸受了刺激,其实不然,颜小刀听她娘亲说起过,郝九龙和她成了夫妻,生了一男一女,男的就是郝金风,女的自然是颜小刀了,两人相差一岁。 婚後第三年,小刀刚刚满月的时候,颜如玉怀疑郝九龙出去拈花惹草,两人大吵一架後分道扬镳,儿子、女儿一人一个。 郝九龙随即重出江湖,成了天下第一神捕,这负心汉还出了画影图形缉拿颜如玉,搞得颜如玉带着小刀隐居山林,郝金风估计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只当颜如玉是他爹的仇人。 小刀没想到一入杭州府就碰上一奶同胞的兄长,但一想起那个负心汉老爹,还是别相认了,另外,郝金风好似有些不正常?刚刚一听到「冤枉」两字,怎麽就变了一个人呢? 边胡思乱想,她边沿着西湖的堤岸走,湖上画舫如织,哪一艘上有薛北凡呢? 见前头有不少船家,小刀灵机一动,跑去问一个船工:「大叔,哪一艘是星海园的船呐?」 几个船工同时伸手指着湖上一艘刷了红油的二层大船,「那艘。」 小刀跑上附近一座桥,仔细看那船,就见正朝着自个儿的方向来呢。 此时正有个白衣男子正在船头,端着酒杯看风景,小刀皱了皱眉头,看外形病殃殃的还很斯文呀,怎麽就落了个淫贼的名头? 她正思量,身後有人叫了一声:「小贼。」颜小刀一惊,回头看。 只见一个拿着油纸伞的黑衣男子站在身後,正看她,这人二十多岁吧,高高瘦瘦,小刀确定自己之前不认识他,想了想,她娘颜如玉的确是偷儿没错,自己可不是啊!她从小跟个郎中学些医术,跟她娘学点三脚猫功夫,安分守己,没干过坏事,觉得这人估计是在叫别人,於是小刀扭脸继续看。 这会儿,那大船都快到桥头了,小刀就考虑着,是叫他一声,还是跳下去? 不料身後人接着又叫了一声:「唉,小贼。」 小刀回头,发现还是那人,「你叫我?」 「是啊!」 「我哪里是贼?」 「你偷了我的传家宝,还说不是贼?」那人背着手,河风一吹,发丝跟着风轻轻晃了晃,说散乱吧,又好似不散乱;说整齐吧,又好似随意了些,就跟那人的面相似的;说端正吧,有些邪气;说邪气吧,又品貌端正。 小刀正想着这人是谁,忽然就听桥下一声怒吼:「淫贼,哪里跑!」 一听嗓门,小刀就知道是郝金风,本能地转身就逃,巧的是刚刚叫她「小贼」那位,也跟她一起跑。 小刀惊讶,那人也惊讶,身後郝金风拔腿狂追。 小刀正心急,那人却笑着跟她搭话:「这麽巧,你也是淫贼啊?幸会!」 颜小刀听那人一声「淫贼」气得差点蹦起来。 就听身後郝金风喊:「薛北凡,你给我站住!」 小刀吃惊,看着身边人,「你就是薛北凡?」 薛北凡对小刀点头,「是啊。」 说话间,郝金风已经追到身後了,薛北凡忽然一拽小刀的胳膊,纵身一跃往桥下跳去,刚刚那艘大船正好到了桥下,接了小刀他们,穿过桥洞往另一头驶去。 船上端着酒杯的白衣人见状,笑着打趣,「薛北凡,你大白天还能捡个美人上船?真不愧这淫贼头衔。」说着,伸手指了指桥上跳着脚喊「站住」的郝金风,「今日初六,大凶,诸事不宜。」 小刀有些纳闷,郝金风功夫很不错啊,这里和桥面也不是多远,怎麽不追过来? 身後那白衣人像是看出她心思,说:「郝金风是金牌神捕,江湖上也有人叫他飞腿砚台,因为他完全不会轻功,就靠两条腿狂奔。」 颜小刀乐了,可能是因为颜如玉以轻功了得,郝九龙那负心汉还记恨当年的事儿呢,所以不教儿子轻功,啧啧,所以说男人一旦变了心就翻脸不认人。 就在众人以为成功逃脱郝金风追赶时,他却忽地爬上桥头,用力往前一蹦,「扑通」一声。 郝金风果然名不虚传,不愧为「砚台」,刚冒了个泡,就沉下去了。 「啊!」岸上不少行人看到了,以为有人落水或者寻短见,纷纷叫人相救。 颜小刀赶紧到船头,见薛北凡也过来可热闹,就道:「快去救他!」 薛北凡指了指划船过去的船工,「有人会救的,他功夫那麽好,不差这一会儿。」 颜小刀可不干了,那愣头好歹是她亲大哥,若是她娘知道了那不是要哭死?见薛北凡还看热闹呢,小刀就想跳下去救他,可刚刚往外一探身子,只见郝金风已经一个猛地游了过来,正扒着船要往上爬,嘴里还喊:「淫贼!我要抓你去见官!」 薛北凡惊得往後退了一步,身後白衣人捂着肚子笑得直跺脚。 郝金风爬了半天没爬上来,船底下打滑,那白衣人用条麻绳将他拽上来,送进船舱换衣服。 郝金风脱下湿衣服,那白衣人却不给他乾的换,扔了条毯子给他,郝金风裹着毯子也没手来抓薛北凡了,终於是消停了下来。 颜小刀觉得情况不妙啊,俗话说的好,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她现在上了薛北凡的船,还遇上了郝金风,怎麽办好呢? 「小姐贵姓?芳名怎麽称呼?」薛北凡不愧为「淫贼」,兴趣全在颜小刀身上,边看着她手中的红伞。 颜小刀立马明白他为什麽叫自己小贼了,这红纸宝伞,乍一看的确看不出特别来,但是伞里藏有乾坤,可能只有薛北海和薛北凡两兄弟认得出来。 「咦?」此时,郝金风也注意到了小刀,「你不是早上在茶棚坐我对面那个姑娘吗?」 小刀张了张嘴,「嗯……」 「是不是这淫贼骚扰你?」郝金风正义感上来了,一手抓着毛毯,一手要去抓自己的刀,「莫怕,我这就拘捕他归案!」 薛北凡手快,把他的刀挪远了些,郝金风拿不到,又不好动作太大,只好憋在船舱运气。 颜小刀目测着到岸边的距离,一会儿要不然将锦盒塞在薛北凡手里,就转身逃走?或者…… 正在盘算,那白衣人忽然「哦!」一声,转回房间,站在书架前翻了翻,抽出一本册子,拿着册子出门,翻出一页给颜小刀看,「我就说眼熟嘛。」 小刀低头一看,那是一叠旧的画影图形,眼前那张赫然是缉拿她娘颜如玉的,样貌和小刀十分相似。 「你是……」薛北凡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小刀一把扯下那页画影图形,三两下扯碎了揉成一团往水里一扔,动作一气呵成,黄草纸浸了水,没三两下就湿透了,墨迹也糊了。 薛北凡和白衣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颜小刀。 小刀瞥了眼船舱里正四处找衣服的郝金风,警告眼前两人,「敢说出去,你俩就死定了!」 薛北凡挑起嘴角笑了,「原来神偷颜如玉有个女儿啊,你叫什麽来着?」 颜小刀看了他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回了一句:「颜小刀。」 薛北凡皱眉,「怎麽那麽好看个丫头取这麽个破名儿?你娘自己倒知道叫如玉。」 「你才破名儿!她说如玉和入狱谐音,不吉利,所以摊上个负心汉。」小刀暗自嘟囔了一句。 白衣人对她拱拱手,「在下重华,幸会。」 颜小刀也对他拱手,仔细打量这个重华,年岁和薛北凡差不多,斯文儒雅,看着可比薛北凡顺眼的多。 重华见小刀似乎有些忌惮船舱里的郝金风,就道:「我去给他找件衣服,你们聊。」说完,进船舱带着郝金风上楼找衣服去了。 薛北凡看了看小刀手里的红纸伞,就要伸手拿,小刀赶紧往身後一藏,「我的!」 薛北凡笑了,「红纸宝伞是我薛家传家宝,怎麽会是你的?」 「你大哥给的。」小刀将伞藏好,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锦盒来,递过去给他,「你大哥受了伤,不过没死,他让我带这个给你,还有提醒你小心北海派的人。」说完,对他摆摆手,「我走了。」 小刀完成了任务,正想早点脱身,身後薛北凡却一把拽住她胳膊。 「别拉拉扯扯的!」小刀把胳膊抽回来,瞪他,「你大哥跟我击掌为誓了,我把东西带给你,红纸宝伞就归我了。」 第四章 「你别急,我不跟你要伞,这伞本来就是姑娘家用的,我要也没用。」薛北凡晃了晃手里的锦盒,问:「这什麽?」 「你大哥说是龙骨五图。」 「这麽说,大哥让你带龙骨五图给我?」 「嗯。」小刀点头。 薛北凡低头,打开了锦盒。 小刀本想走了,不过好奇害死猫,她想看看龙骨五图长什麽模样,就凑过去一看,只见盒子里哪儿有五块龙骨啊,只有一张白纸,上边写着五个地名,九珠龙潭、仙云山瀑布、西域鬼城、奈何门、北海派。 小刀眨眨眼,薛北凡咳嗽了一声,盯着她看。 小刀仰起脸跟他对视,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後,倒抽一口凉气,「我没打开盒子看过。」 薛北凡挑眉,「是吗?」 「当然!」颜小刀急了,心中颠来倒去翻了几转儿,明白过来,莫不是那薛北海诈她? 「唉。」薛北表示怀疑,「别是你私吞了我家传家宝龙骨五图,想自个儿去找月海金舟和圣武皇谱吧?」 颜小刀眉间拧了个疙瘩,「若是我偷的,大可以用五块假骨头瞒哄你,怎麽可能写这些?再说你看字迹,是不是你大哥的?」 薛北凡笑了,「你这丫头还真挺机灵。」 小刀送了个白眼给他,「我东西送到了,我不管了,後会无期!」说完就要往岸上蹦,却听身後薛北凡慢悠悠道:「你答应我大哥的事情还没办到呢,酬劳都拿了,可不能不认帐。」 小刀脚步停住,「东西已经送到你手上了!」 「我大哥让你干什麽来着?」薛北凡很欠揍地用小拇指掏掏耳朵,问小刀。 「带这个锦盒给你,再提醒你小心啊。」 「那我大哥说锦盒里的是什麽?」 「锦盒里……」小刀张嘴乾嘎巴半天,暗暗跺脚,好个薛北海,敢骗本姑娘! 薛北凡凑近些,对小刀道:「我大哥让你带龙骨五图给我,可没让你带张白纸给我,既然纸上写了龙骨五图的所在,你当然要帮我去将龙骨找来了,红纸宝伞可是无价之宝,这世上哪儿有这麽便宜的买卖?呐,小美人。」 小刀一张脸涨得通红,刚想还嘴,薛北凡却接着说:「这样吧,我这人很好说话,不如我吃亏点,跟你一起去找?」 小刀郁闷,自己被讹上了!薛北海那个大乌龟,自己救了他一命,他却恩将仇报摆她一道,又回想起那日在北海派门口遇到的薛福,小刀可算明白了……她从一开始就被算计了! 「那,大不了我把伞还给你。」小刀虽然不舍得,不过伞哪有小命重要,这五个地方都是龙潭虎穴,去不得!而且薛北凡这人油腔滑调、心机又重,看他跟他哥默契的,跟他一起,别哪天又被算计一把。 薛北凡看了看伞,「啧」一声,显得那麽为难,「我薛家有规矩,送出去的东西就不能再要回来,再者说了,从北海派到这里至少半个月,你都用了那麽久了,再还给人家怎麽好意思?」 小刀知道自己算是入了黑店了,钻进薛北海的套里,想不到刚入江湖出师不利,原本以为得着把红纸宝伞大吉大利,没想到还没开始真正闯江湖,就挨了一刀。 她娘跟她道:「脸蛋越漂亮的男人越不能相信、武功越好的男人越不能相信,地位越高的男人越不能相信,嘴上越甜的男人越不能相信……总之是男人都不要相信!」她可算深有体会了! 「呵呵。」薛北凡笑得人畜无害,伸手要搭小刀的肩膀,小刀赶紧闪开,她心想,既然你们玩阴的,本姑娘可不做待宰羔羊,现在就溜走不奉陪,反正她的轻功,江湖上没几人能追上。 「你可别想跑。」薛北凡察觉到小刀的意图,余光瞥见二楼上,郝金风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了,就提醒小刀:「若是让他知道你是颜如玉的女儿……」 「你敢说!」小刀也不示弱,「你别忘了你是淫贼,他要抓你的,信不信我现在就喊非礼!」 薛北凡一挑眉,「你这算栽赃嫁祸啊,我可没动手。」 小刀磨牙,「栽赃嫁祸也比你们兄弟俩联手骗人强。」 薛北凡笑得爽朗,「反正这五个地方你是去定了,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小刀伸手捂住耳朵,深吸一口气就想喊非礼,薛北凡赶紧把她双手从耳朵上掰开,「喂,你来真的?」 小刀回瞪,「你看我敢不敢?」 「好啊!」薛北凡挑衅一般挑眉,「那我就告诉中原武林所有人,大哥将龙骨五图交给你。」 「呵……」小刀一口凉气抽得太猛了,差点打起嗝来,伸手指着薛北凡的鼻子,「你个死淫贼,卑鄙无耻!」 「多谢夸奖。」薛北凡脸皮比城墙还厚,笑着对颜小刀拱手,「我们第一站去九珠龙潭吧?」 「不行啊,那地方去不得!」小刀蹦起来,像是真急了。 薛北凡意外,心想至於吗?九珠龙潭又不是什麽吓人的地方。 正想详细问问,就见郝金风冲过来,「薛北凡,你调戏王妃,害得她带孕投湖,一屍两命,跟我回去见官!」 薛北凡听了这话倒是愣了,良久,问一句:「哪个王妃?」 郝金风跳脚,「你调戏过不只一个?你……」 话没说完,就见颜小刀瞅了个空,一脚踩了船栏杆往外跃出,跟只燕子似的一擦水面,飞上岸去了。 「好轻功!」重华在船头看到了,不住赞叹。 薛北凡看了看凶巴巴的郝金风,又看了看上岸撒腿就跑的颜小刀,一笑,对重华说:「帮我招待捕快大人,我去追小美人。」说完,也一跃上岸,追小刀去了。 重华刚想问郝金风是要喝茶还是吃饭,就见那愣子又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游上岸追人去了。 颜小刀刚上岸,见薛北凡竟追来了,赶紧钻入小巷逃走,她是头一遭来杭州,跑了个慌不择路,穿街过巷,最後被堵进死胡同里了。 後头还听薛北凡咋呼:「小美人,淫贼抓你来了!」 小刀惊得头发都炸起来了,顾不得许多,从身後院墙翻了进去。 薛北凡瞧得清楚,挑着嘴角乐,「这叫自投罗网。」 院墙後别有洞天,假山荷塘、奇花异草,远处长长的门廊,连接着红瓦白墙大廊柱的宅子,一座座都是红木门窗金漆的顶儿,够阔气的。 小刀找了个假山躲起来,却见薛北凡也上了墙头,正东张西望找她。 见他下了院墙,小刀赶紧猫腰钻门廊後头去,见一所宅子的窗户开着,赶紧翻进去关上窗,举目一看,屋中没人。 小刀可算松口气,就听到外头有脚步声响。 随即有人问:「薛公子,你找什麽?」 小刀一愣,薛公子?莫非是认识的?还有这声音耳熟啊,在哪儿听过? 果然,就听薛北凡回答:「我找只小花猫。」 「小花猫?」 「是啊,在河边遇上的,扛着把红伞,还穿条花裙子。」薛北凡没正没经的,「一个没看住,教她给跑了。」 颜小刀心想待会儿可别挨间屋子找起来,就赶紧钻到了屏风後面。 「啧啧,阿咪。」外头,薛北凡像是引猫似的,边召唤,边往远处找去了。 小刀见时机正好刚想跑,门外那个脚步声却冲着门口来了,随着「咯吱」一声,门推开,有个人走了进来,关上门,到床边坐下。 小刀暗暗叫苦,只好屏气凝神,尽量收紧气息别被人发现,边好奇地透着屏风间的缝隙往外看,一看,发现还是认识的,是今早茶摊碰上的那位,站在沈星海身後的面具黑衣姑娘。 那姑娘坐在床边,放下了手上的一个油纸包,一瓶药跟一卷纱布。 颜小刀算是明白了,自己误打误撞,跑进星海园来了。 那黑衣姑娘放下东西後,将面具摘了下来,宽衣,伸手摸自己的後背。 小刀赶紧瞧,吃了一大惊,美女! 她一激动,没憋住那口气,只见姑娘原本疲倦的脸上,立刻闪过一丝杀气,抽出匕首朝着屏风射了过来,小刀赶紧一个就地滚躲开,到了屋子中间见那姑娘还要抽刀,连忙摆手,「是我是我!」 黑衣女子看着小刀,有些疑惑,显然也认出了她来。 小刀笑咪咪说:「我不是坏人,有人追我才逃进来躲一躲的。」 黑衣女子将衣服拉上去些,小刀见她手上有血,皱眉,「你受伤啦?」 黑衣女子没说话,眼中始终有警惕。 小刀又细细打量了一番,忍不住「啧啧」两声,瞧这姑娘,二十来岁,俏生生、肤白发黑,说秀丽都有些对不住她,分明就是美貌,这麽好看一张脸,用个面具挡住太糟蹋啦!还是说沈星海故意将她藏起来,以免被薛北凡之类的淫贼惦记? 小刀觉得她眼睛乾净,似乎没什麽心眼,走上两步,「你伤在背後啊?」她还是没做声。 「我学过医术的,给你包紮吧,你自己都构不到。」说着,小刀就跑到床边,探头朝黑衣女子背後看,那应该是一处箭伤,伤在肩胛处,倒是不算严重,小刀脱了鞋爬上床去,盘腿坐在她身背後,「伤口都烂了,你怎麽不找个郎中给看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