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手女拦夫记 下》 第一章 【第一章】 肩胛处传来火辣辣的痛意,唇上似乎有什麽东西,湿润润的拂过……脑海里浮光掠影一般闪过一幅幅画面。 梳着两只羊角辫的小姑娘,递了碗蒸水蛋给一脸泥污的小乞丐;脸色苍白的十来岁少年偷偷爬墙过来,给女孩儿送枫叶做的书签;两人一前一後偷跑出门,刚走到大门口就被下人发现告诉老爷,女孩儿被关在屋里禁足,少年咬着牙在冰天雪地里挨鞭子;几年後,男子站在门口一脸冷傲的宣誓自己迟早会离开乔家自立门户,惊世之才绝不会甘心俯首与蠢人做事;数月前,带着一干家丁,冷笑着追逐穿一身大红嫁衣的女子,在轿外淡声与人打商量要将她带回,送入一个素未谋面的鳏夫家里做妾…… 唇上湿热的触感越加鲜明,身上彷佛有什麽重物压覆上来,乔初熏动了动眼皮儿,一张开眼,就被眼前景象吓得骇然出声。撇过脸躲开那人的亲吻,登时眼前一阵晕眩,手无力的抬起,又重重垂下,紧闭着眸子从齿间颤声挤出一句问话:「你……给我喂了什麽?」 男子将唇贴在微凉颊畔,深深吸了一口气,嗓音微哑:「你不是知道的吗?第一次炼这药时,那朵白色的曼陀罗,不还是你亲手摘给我的……不记得了?」 乔初熏紧紧闭着的眸子沁出细小水滴,沾在不住颤着的眼睫,「曼陀罗有毒,却是治病救人的良药,你……拿它来害人……早知你会变成现在这样……」 男子一把擒住乔初熏手臂将人捞起来,抵着她的额问:「早知我会变成现在这样,你要如何?後悔救我了吗?」 乔初熏紧闭着唇不语,眼紧紧阖着,彷佛无知无觉一般任他左右,全身上下完全脱力,即便真要逃出去,也必须等药效过了,口中弥漫的淡淡涩味,证明自己刚被喂下药不久,依照他从前制药的习惯,至少要过了六个时辰,药效才会过去。 男子知她不欲理睬自己,眉尖一蹙,张口便咬上两瓣血色尽失的唇。 乔初熏闷哼一声,一滴细小泪珠儿溢出眼角,牙齿紧紧咬合,努力不让自己惊叫出声。 男子却误会了乔初熏初衷,以为她早已知道情事才会懂得锁唇拒绝,心中早有的猜测此时终得印证,一直压抑的怒火与情狂此时终於找到了合适出口。 一手捏上下颏,四指罩着半边脸庞,另一条手臂挟着人往上一拎,咬着已然出血的唇瓣,舌头肆无忌惮的向内探去。 奈何乔初熏虽然全身酥软,牙齿却一直紧紧咬合,无论他如何咬噬,如何舔弄都不肯张开嘴。男子怒火更盛,索性也不急着攻陷那想了多年的嫩唇,一径顺着圆润下颏亲了下去,在白净的脖子上又亲又啃,手也游移到前方,罩着一方柔软大力揉搓。 乔初熏一直屏息闭气,门齿紧咬着自己舌尖,丝丝铁锈味儿逐渐在口中散溢开来,喉头涌上淡淡腥甜,那人在自己身上的肆虐让她几欲呕吐,眼前阵阵发黑,没一会儿就晕了过去。 男子已经解开外面衣裳,伸手往里探去,突然觉得怀里人有些不对劲,抬眼一眼,也是心中一惊,忙探指到鼻端。 再浓兴致也被如此情形一扫而空,男子只得将人放回床上,拢了拢半敞外裳,取过被子盖上,起身出了屋。 另一边,府衙捕役以及守城军队全全出动,连带景逸手底下一干影卫,三天三夜下来将整个越州城翻了个个儿,硬是没找见半点蛛丝马迹。 东西南北各主要街道已经张贴出乔初熏的画像,以及根据事发当晚在饭庄外头围观的一些百姓的口述,描绘出的那名男子画像,且重金悬赏有关陌生男子一丝一毫的资讯,即便只见过一面,看到他打哪来往哪去,在什麽地方喝过茶吃过饭,也都给赏钱。 可即便如此,除了一些滥竽充数企图趁机骗钱的,并没有得到一星半点有关这人的消息。 到了第三日傍晚,景逸翻着守城士兵那边近半月以来的记录,一丝不苟的排查任何可能有嫌疑的过路商贾,俊美容颜上寒霜笼罩,一双凤眸布满血丝,眉间神色阴翳如同修罗。 整整三日下来,无论是军队那边还是自己手底下人全都避他如蛇蠍,有什麽事一律都找伊青宇,到吃饭时辰了就撺掇着他过去送饭,顺便将事态进展跟小侯爷统一汇报。 因为还没出正月,所以进出城门的记录并不多,一连查了三遍,景逸阖上册子,揉了揉眉间,想起曾经有人握着自己的手,指腹柔软嗓音温甜,轻声指导他按揉哪几处穴道可以解乏,眉间神色更阴郁了几分。 一抬眼,就见伊青宇不知何时已经候在一边,端起茶盏双手送到面前,赔笑道:「喝口水润润嗓子。」 景逸接过茶盏,只啜了两口便放在一边,打开册子打算再看一遍,然後到饭庄附近转一圈,再做其他打算。 一旁伊青宇「哎」了一声,有些急切的道:「我说小侯爷您倒是先吃口东西欸!别倒是乔小姐没找回来您先晕了,传出去多没面子是不是?来来,别的吃不下,把这盏燕窝吃了,特意吩咐厨子炖得清淡点,这几天大夥都火气大……」 景逸听到「燕窝」两字时,翻册子的手一顿,眼都没抬淡声道了句:「端走。」 伊青宇愣了愣,抬手一拍後脑勺,也反应过来这道炖品给的不合适,这不上演着让小侯爷触景伤情吗?瘪着嘴可怜巴巴的将炖盅端回来,待会儿出去又得被那群家伙唾弃,他肯定是全大宋国最凄惨的府尹,被小侯爷压榨,被下属嫌弃,现在还要被一群武功高强的影卫武力胁迫外加口头暴力…… 垂头丧气的端着炖盅走到门口,迎面撞上一脸急切往里奔的高翎,伊青宇忙半拧过上身,宝贝似地将炖盅护在怀里,口中念念有词:「连盅带汤可是整整五十两金呐!」 高翎连抱歉都顾不上说,错开步子让过伊青宇,快步奔到书案前道:「公子,我想起来了!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当初在汴京城里追着乔小姐一路跑,在轿子外头还跟属下说过话的那个!」他这两天总盯着那幅画像看,影影绰绰有些印象似乎在哪见过这人,结果刚刚跟小绿说起在汴京时候的事,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景逸一蹙眉,伸指指着纸上一个名字问:「这个?」 伊青宇这时也放下炖盅凑到跟前,见景逸指着「乔子安」三字,不禁微愕,「也姓乔?乔小姐的哥哥?」 高翎也看清楚纸上字迹,忙摇摇头,「不是,乔小姐没有哥哥,只有弟妹,还是家里二娘生的。」接着又双目炯炯看着景逸,「公子,很有可能就是这人,那日他领着一群人追乔小姐,我听到旁边有人叫他管家的。」 一般有钱人家的买了下人,签了卖身契,通常都会将人冠上自家姓氏,这个乔子安正是十日前进的城,册子上记载的是做药材生意。 乔子安,乔初熏……景逸脸色一沉,猛地站起身,「初安堂!」 这几天大家伙一路追查,无论是景逸还是伊青宇以及一干影卫,都觉得乔小姐被掳走的事跟七笙教脱不了干系,压根也没想到是她家里的人追了过来,可眼下揪住一个线头找到根源,众人却丝毫不敢松懈。因为以一个单纯开药堂的生意人,根本不可能绕过重重追兵,连带一点踪迹都不留下,这个乔子安,来者不善! 乔初熏再次醒来的时候,屋子里一片漆黑。 动了动手脚,身体已经恢复了些知觉,撑着床畔勉强起身,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火光,无意识的伸手挡住,又缓缓放下手,就见屋子里已经点燃几盏白蜡。 乔子安手里端着一只白瓷汤盅,微笑着上前,「醒了?好几天没吃东西,饿了吧。」 乔初熏背脊一阵发寒,仰颈看他,「几天?」 为何她一点知觉都没有,之前醒来那次,她以为不过是第二天早上,还是刚刚一觉就睡过好几日……不可能,如果是那样,身上的麻痹感应该更重才对,而且舌尖的伤口还在,所以是当初被他掳走之後,就一直昏睡,直到今天白日那会儿才醒来。 第二章 想到这儿,乔初熏不禁打了个寒颤,「你对我做了什麽?」 如果只是压迫她身上两处大穴,顶多昏迷半日,若没有药力或者其他外物辅助,她怎麽可能昏迷几日而不自知? 乔子安微微一笑,目中闪过一抹得色,「过了今晚,你心里不会再有任何人的影子,你便只是我一人的初熏。」 乔初熏一手扶着床畔,杏眼微红,一脸忿然瞪着眼前风度卓然的男子,「你疯了!」 乔子安依旧微微笑着,彷佛没听到她那句评断,搬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舀起一杓蛋羹送到唇边,吹了吹热气,不慌不忙送到乔初熏嘴边。 乔初熏撇过脸面朝里侧,就听身後传来汤盅「啪」一声放在硬物上的碰撞声,接着那人一把揽过自己颈子,俯首喂唇过来。 乔初熏这时也恢复一些力气,别着脸躲开他的唇,双手并用狠狠推搡着男子胸膛,「走开!」 乔子安一手就将她两只手臂扯过头顶,趁她张口说话的空当,嘴对嘴贴紧,舌头一顶,就将温热蛋羹喂了进去。 乔初熏摇头往外吐,气管因为挣扎呛入些许蛋羹,一时间咳个不停,原本苍白的脸此时涨得通红,眼角也溢出点点泪花。 男子离开一些距离,伸指抹过微红眼角,放在舌尖嚐了嚐,柔声问道:「不喜欢蛋羹的味道吗?你第一次见我,就是递给我一碗蒸水蛋,还用手绢帮我擦脸,求着管家爷爷收我当家丁,你当时不过才五岁大,是不是时候太久,忘记了?」 乔初熏觉察到他喂进来的蛋羹味道有异,又记得他之前的淡声恐吓,一时间先时拚命隐忍的泪簌簌落下,捂着唇不说话。 她不要忘记景逸,忘记大家,忘记过往的十八年,即便不尽是美好的回忆,但总有些人事她死也不愿忘记,如果过往一切尽数遗忘,以後的生命中只剩下眼前这个人,那还不如直接杀了她乾脆! 男子伸指掰着她下颚,及时制止她自戕行径,彷佛叹息一般吻上光洁额头,「傻丫头,不过刚吃了一口,药劲儿没那麽大……而且,我也有点舍不得你忘记咱俩之间那些回忆……」 身上曼陀罗的药力尚且未褪,再加上男子喂入的那口蛋羹,越加庞大的绝望与惊惧之下,乔初熏只觉脑中越加混乱。 幼时的孤独无依,长大後的阁楼久坐,长长久久的练习点茶,二娘与弟妹不时来到小院儿的挑衅与谩骂……泪眼朦胧中,眼前男子换成另一个人,会带点邪气的笑,会偷吻自己脸颊,会担心她脚痛带她到温泉池泡脚按摩,会抱着她纵马在梅海漫步陪她一起摘梅花…… 身体渐渐失去控制,随着记忆不断颠倒混乱成一团,乔初熏挣扎得越加大力,手脚并用踢打着将自己抱入怀中的人,疯了一般尖叫出声:「你放开我,放过我,放过我!我不要忘记他,不要……呜呜……婆婆,小袖,救我呀……景逸……」 男子眉皱得越来越紧,在听到最後一个名字时,神色蓦地转为狠戾,再次点过她周身几处大穴,抓着乔初熏身子扛在肩上。起身的时候,衣角带倒放在椅子上的汤盅,伴随着「啪啦」一声脆响,乳白色的蛋羹洒了一地,被人毫不留情的践踏而过。 十几年前,温暖的冬日午後,一脸纯真的小女孩儿将手里还没来得及吃的蛋羹递给一个瑟瑟发抖的小乞丐,两人一站一坐在阴影笼罩的墙根。 站着的小女孩儿不懂那麽多,只单纯觉得眼前这个人比自己更需要这碗蛋羹,蜷缩成一团的小乞丐却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好好报答她,即便用尽自己一生时间。 时光水般流过,当年暗自宣誓的男孩儿早忘了内心初衷,一饭之恩,最终却以掠夺与伤害来报答。 意识模糊间,走来一道朦胧身影,一身玄黑劲装,手里端一只白色汤碗,乔初熏只觉全身酥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那人却越走越近,在床边站定,轻轻搅了搅小杓,弯腰朝她俯身过来…… 不要……她不要吃那碗药……乔初熏想大声呼喊,却发现嗓子彷佛哽住了,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那人的手已经触到她的手臂,抱着她坐起来拥入怀中。 乔初熏轻轻蠕动着唇,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纷纷滚落…… 那人似乎抽了口气,伸指过来轻抚过她的脸颊,又拿过什麽东西为她擦泪,身子被人圈在怀中,眼看着那人将碗越端越近,另一手握着汤匙舀起一杓乌黑药水,朝她唇边送来…… 乔初熏在心底发出一声尖叫,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手臂软塔塔的一推,撇过脸呜咽出声:「不要……我不要吃……」 那人似乎没想到她会有力气推这一下,手中汤匙一歪,一杓汤药倾洒在冰蓝色的锦被上。 头顶传来一声轻叹,那人将药碗放在一边,将她更往起抱了一些,凑到她耳边似乎说了什麽……絮絮说了许多,可她一句都听不清,她也不要听,推着那人手臂想要躲开,喉间发出某种细小呜咽:「走开……」 身子被人搂得更紧了些,脸颊印上一个又一个的轻吻,带着某种急欲安抚人心的意味。 乔初熏一边躲着,一睁眼就又洒下一串泪珠,眼前情景却似乎比之前清晰了些,雪色床幔,冰蓝锦被,不远处是一方花梨木的软榻,同色高几,上面扣着两只青瓷茶碗。 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眸,指尖不自觉掐着手下玄黑色的布料,格外艰难的转过头,仰头看向抱着自己的人,身体几乎完全瘫软在那人怀里,挪了半天依旧没能转过去,抽了抽鼻子,更多的泪争先恐後滑出眼眶。 那人似乎终於明白了她的意思,搂着她半转过身,托着脸颊吻了吻她的唇,「看清楚了?」 「是我,不是别人。」 乔初熏拚命眨着眼,不想因为泪水模糊眼前景象,可偏偏事与愿违,只简单一句低语,整整三日的恐惧与委屈此时倾数化作眼泪,簌簌洒在那人衣襟,乔初熏一只手紧紧攥着那人衣袖,终於哭出了声。 半晌,哭声才渐渐消歇,景逸从旁边拿过一方帕子,为她擦拭着脸上的泪,一边道:「药都冷了,我去让他们再煎一碗。」说着便松开怀抱,将人扶着靠在竖起的枕上,起身到门口唤了人来,低声吩咐数句。 折身回到床边,就见一身素白中衣的人儿紧紧扒着床沿,可怜兮兮的咬着唇,一双杏眼红通通的,眼神朦胧望着他,脸上仍带着尚未褪却的惊恐、不安,以及更多的茫然。 知道是药力未褪的缘故,景逸在心中暗骂数声,快步上前将人扶住。 刚坐下身,柔软娇躯便主动扑进怀里,两只小手紧紧搂着他脖颈,嗓音里仍带着浓浓哭音,且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小小细细的如同小动物一般:「公子……」 景逸听着这声轻唤,只觉心中一抽,紧接着就是密密麻麻的疼,并不是天塌地陷的崩溃,而是那种小口小口细细啮噬的疼,知道她这会儿意识也不清楚,说什麽也不一定听得明白,便轻轻拍抚着她披散在身後的发,无声抚慰着。 乔初熏紧紧搂着人,脸颊贴在景逸颈侧,小小声的道:「公子,我是不是在梦里……」她现在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也不太感觉得到景逸身上的温度,即便如此与人紧紧挨着,仍旧没有半分真实感。 如果是梦的话,待会儿醒来岂不是又要回到那人的身边,继续跟他抗衡着,无论如何也不要吃他给的任何东西…… 景逸眉尖一耸,扶着她的腰将人推离一些,一条手臂环在她後背,另一手抚上苍白冰凉的脸颊,看着她的眼道:「感觉到了吗?」 刚才大夫过来把脉的时候说,她醒来之後十几个时辰之内有可能会出现视觉以及听觉的退化,触觉上的暂时麻痹也是正常的。 因为他们赶到的时候,乔子安正在用银针封住她头颈几处大穴,打算将她的记忆封住,再加上一连几天都被喂食慢性毒药,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可能都会觉得四肢无力,她又没有什麽功夫底子,这次已经伤及内里,须得好生上调养一段时间才能复原。 第三章 乔初熏能感觉到有东西贴在自己脸颊,却不太感觉的出景逸手掌的温度以及细节触感,就好比换一块木头过来贴在脸上,她此时也感觉不出太大区别,但心里的满足却能够填补触感上的缺失。 乔初熏露出一抹有些虚弱的笑,轻轻蠕动唇瓣:「感觉的到。」 景逸定定看她半晌,抚着她脸颊的手改为托着,凑上前去吻住她的唇,先是吮着唇瓣轻轻的啃,进而探进去捉住那截香舌含着,由里到外狂风骤雨般的霸道抢掠,眼却一直睁着,每次稍微退开,都看着乔初熏睁得大大的眼,然後再凑上前继续肆意轻薄。 长长的睫如扑扇滑过细腻却苍白的脸,略显火热的气息喷吐在湿软唇畔……两人的气息渐急,开始只是乔初熏起伏着胸脯微微喘息,反反覆覆的退後再上前,吸吮勾缠,景逸也有些失控。 扣着人後脑溢出一声低吼,舌头长驱直入,好几次都顶到怀里人儿的喉咙,吸着小舌细细的咂,搁在人後腰的手也不停歇的按着揉着,彷佛恨不得将人嵌进怀里一般。 再一次松开那被自己吻成艳色的唇,景逸托着人脸颊,气息微乱,嗓音低哑:「这回感觉到了吗?」 苍白脸颊彷佛敷了一层胭脂,原先迷茫的眼亮晶晶的,向来温润的眉眼此时映出几分少有的娇媚,喘着气点头,「嗯。」 景逸勾了勾唇,柔声哄道:「待会儿乖乖吃药,什麽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 乔初熏蹙着眉,急欲往前凑一些,神色焦急得彷佛要哭出来一般。 景逸心头一沉,知道她又有些听不到了,忙捂住她的耳朵,吻了吻她的唇,接着扶着她慢慢躺倒,很快门外响起轻轻叩门声,景逸起身去取了药过来,托盘里还有一碗白粥。 再次扶着人靠在自己怀里,景逸帮她将颊边的发往耳後掖了掖,舀起一杓药,轻轻吹了吹,送到乔初熏唇边,因为从来没伺候过人喝药,开始两杓只喂进去少半,其余的都顺着唇溢到下颏。 乔初熏有些不好意思,抬起手要擦,被景逸直接摁住手腕不让她乱动。 一边拿帕子擦着药液,一边凑到她耳边低声逗她:「要不换个喂法儿?」 乔初熏正靠在景逸一侧肩窝,因此看人也比之前方便一些,便微侧过脸抬眼看他,不懂他说换个法子是什麽意思。 景逸勾起唇角,舀起一杓药喂入自己口中,接着不待乔初熏反应过来,贴上她的唇哺了过去。 乔初熏傻愣愣微启唇瓣,感觉那口药被他压着自己舌尖送了进去,咕咚一口咽下喉咙,那人的舌却依旧恋恋不舍,在里面徘徊半晌,又舔了舔软嫩嫩的唇瓣,才又离开,端起药碗又含入一口。 乔初熏这下完全明白过来这人的意思,忙往一边躲着不让,奈何身子软软的使不上力,又被人搂在怀里,躲也躲不到哪去,不一会儿景逸就将整碗药都嘴对嘴喂了下去。 唇瓣被人亲得略微红肿,脸颊也一直带着两抹艳色,乔初熏靠在景逸肩侧,双眼含怒瞪着他开始舀粥。 景逸微微一笑,看着她道:「还像刚才那样喂好不好?」 乔初熏慌忙摇头,抿着唇小声埋怨:「不要……公子别总欺负我……」 景逸舀起一杓粥吹了吹,送到她唇边,淡声笑道:「傻丫头,这就叫欺负了?」 乔初熏一听这话,又想起之前被人囚禁在屋里,那人反折她手臂粗鲁急切想要占有的情形,不禁眼眶一涩,一颗泪珠儿又滑落脸颊。 景逸见她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眼皮儿仍微微泛着桃红,腮晕薄粉唇瓣微肿,真如一只红着眼的小白兔儿似地,也不禁既心疼又心痒,放下汤匙,伸指拂下沾在脸上的泪,放柔嗓音哄道:「别哭了。」 乔初熏抿着唇点点头,乖乖靠在景逸怀里等着喂粥,白粥里什麽也没搁,却熬得细滑微稠,带着粳米本身的淡淡清香。一杓一杓的由人喂着,且不时用手帕拭着唇角,一碗白粥下肚,口中也渐渐觉出些滋味来,有米粥的清香,以及之前那碗药的苦涩。 身上渐渐感到这人圈着自己的热度,以及隐隐约约的药香,熟悉温暖的胸膛以及自己为他做的那个香囊味道,让乔初熏一点点安下心来。 吃过粥之後也不想睡,脑子仍有些迷糊,耳朵似乎又不太听得到声音了,指尖轻轻拉着景逸衣襟,细细描绘过上面绣着的祥云图案。 景逸将粥碗放在一边,将沾了汤药的被子直接扬手扔到软榻上,从床里侧拽过一方罩着被面的羊绒毯子,将人从上到下裹个严实,见她双眼蒙雾迷迷糊糊的样子,玩着自己衣襟的神情好似孩童,也知道她这会儿正糊涂着,索性拉下帐子陪她一块躺下。 裹得蚕蛹似的人儿半躺在自己怀里,白嫩指尖轻轻在胸口画着,唇边一直噙着浅浅笑涡,渐渐那双轻轻扑扇着睫毛的眼慢慢阖上了,手指却不忘拈着自己衣襟。 景逸顾着怀里人,尽量减小动作幅度,抬手解下自己发间簪子,撩起帐子,弹指一挥将两盏灯打灭。 室里一片黑暗,两人青丝交缠气息融汇,很快便进入梦乡。 第二日直到过了晌午,乔初熏才悠悠转醒。 身子相比昨晚轻身不少,看东西也不总是雾蒙蒙一片了,抱着毯子坐起身,伸手撩开床幔,就见屋里空无一人,软榻边的高几上放着只茶碗,冒着几缕热气,应该才倒了不久。 抱着被子坐了一会儿,头脑渐渐清醒过来,回想起昨晚自己又是抱又是哭,还搂着人不松手的情形,乔初熏不禁面上一热,轻轻抿唇的动作让她蓦地忆起景逸给她的那个缠绵火热的亲吻,脸上热意更盛几分。 抬起手背蹭了蹭脸颊,乔初熏解开被子往床边挪了挪,昨晚上到後来的事情她已经不太记得,似乎景逸喂她吃完一碗白粥,然後自己就睡过去了。 往床边瞧了一眼,没有鞋子,又看看身上不知何时换上的柔软中衣,上好的月白绸缎,领口处还绣着一圈鹅黄色的小花儿。 抚着领口的指尖颤了颤,再不敢去想昨晚自己醒过来前到底是何情形,乔初熏扶着床沿站起身,腿仍有些打软,足尖因为青砖传来的冰冷触感微微蜷缩着。 抬首看了眼稍远处高几上的茶碗,喉咙的乾渴最终战胜了身体的虚软,踉跄几步走到屋子正中,小腿已经抖得不成样子,正环着双臂打算憋足劲儿快走几步,就听门「吱嘎」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伴随着刻意放缓放轻的脚步声,一道高大身影出现在屏风边。 还来不及开口说话,身子就已经被打横抱起,迅速放回床上。 景逸拿过被子给她盖在身上,握着两条小腿将她双脚抱在腿上,凝眉冷斥道:「谁准你下床的?醒了怎麽不出声?外头那麽多人候着,想要什麽还用得着你下床?」 乔初熏被他骂得身子一瑟缩,咬着下唇不敢出声,双脚连同小腿被他捧在掌中,来回摩挲着帮她暖着,乔初熏紧紧攥着被角,全身僵直一动都不敢动。 景逸也觉察自己口吻确实冲了些,吸了一口气,道:「刚才下床想做什麽?」 乔初熏缩着脚想躲回被子,手悄悄攥紧被面小声道:「我只是想喝点水。」 景逸握着冰凉裸足又捂了一会儿,才顺着她的意将两条小腿塞进被窝,取过浸湿的布巾净过手,走到软榻边重新倒了碗热水,递到唇边欲喂她。 乔初熏抬起手扶住茶碗,抬眼看了景逸一眼,「公子不必麻烦,我拿得动的。」 景逸直接在床边坐下来,一手搂在她後背将人抱在怀里,另一手微倾杯沿,执意要喂,乔初熏也拗不过他,只得顺着景逸手上动作,乖乖喝了几口。 景逸从怀里掏出帕子为她拭了拭唇角,见两瓣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不禁探出指尖轻触,温热气息伴随着低声问话,喷吐在微凉颊畔:「不喝了?」 乔初熏微微偏头,躲过景逸的指,垂着眼帘点点头,纤长的睫却不住抖着,如同被雨水打湿的蝶翅。 第四章 景逸停在唇边的指转而扣住下颏,半强迫的让怀里人转过脸来,「後悔了?」 乔初熏抬眸看他,目中闪过一抹迷茫,不懂景逸指的是什麽。 景逸捧着她的脸颊,唇瓣格外优雅的勾着,漆黑眼瞳定定看着她,微拧的眉却显出他此时心情不豫,「昨晚的事,後悔了吗?」 水杏眸子有些慌乱的闪躲着景逸追逐的目光,苍白脸颊渐渐浮上两朵红晕,昨晚一幕幕在闪过脑海,虽然那时意识有些混沌,视力和听觉时而模糊时而清晰,但自己做过些什麽,却完全出自本心,并且到现在都记得一清二楚。 从未在意识完全清醒的情况下与他这般亲昵,乔初熏越想越感羞怯,最後索性闭上眸子不敢看人了。 景逸却不能确定怀里人心思,只在她闭上眼的同时吻住了血色尽失的唇,烙下一个短暂却结实的亲吻,抵着柔软唇瓣低语:「不许後悔!昨晚亲也亲了,睡了睡了,从今往後再也不许藉口主子下人那一套的躲着我!」 乔初熏刚往後错开一些,想好好跟他说话,後脑就被一只手掌摁住,同时唇间霸道探入一截火热的舌,不待她出声就是一个火辣辣的深吻。 乔初熏又羞又慌,连连「嗯」了几声,抬起手推着景逸胸膛,他这样,她怎麽说话呀!而且现在还是白日,万一被人撞见了…… 景逸原本就因为心中的不确定感而有些激动,一听那几声又娇又软的哼声,顿时觉得心头一把火焰烧起来,缠着人的舌头又是咬又是吮,咂咂水声听得乔初熏羞不欲生,原本推着他胸膛的手乾脆改为拳头一个劲儿的捶。 那点力道景逸根本不痛不痒,但也被她推拒的举动弄得有些烦躁,索性擒住她捣乱的小手往身後一扭,压着人就往床上倒。 床边雪色床幔被景逸的动作带的往起一扬,同时门被人一把推开,伊青宇笑嘻嘻的声音极煞风景的传来:「侯爷,饭食都备好了,我特地给乔小姐……」 刚绕过屏风,就瞧见半掩床幔後两道纠缠身影,小侯爷一身黑衣压在乔小姐身上,两人中间只隔着一条被子……伊青宇半句话噎在喉咙,乔小姐都被剥得只剩下中衣了,那岂不是……他进来的很不是时候? 伊大人看着想着,呆愣站着,登时冒出一头冷汗,结结巴巴的尽量减低存在感:「我……我……我什麽都没看见!不不,我压根没来过……」 说完便跌跌撞撞的奔出房门,娘喂!他这个府尹还想多做几年,他还没吃够乔小姐做的饭呢!呜呜……他不想因为一时腿脚勤快,眼神犀利而英年早逝啊! 景逸全身一僵,一脸恨不得杀人的表情撑着手臂坐起身,理都没理正慌不择路,逃窜出屋的某人。深吸一口气捺下胸中慾火,一转过脸,就瞧见乔初熏张着被自己吻得艳红的小嘴儿急急喘息的模样,一双杏眼又浮现昨晚那般朦胧神色,直看得景逸下腹一紧。 刚搂着人坐起身,乔初熏就一把推开景逸搀扶的手臂,抱着被子往一边躲,景逸凤眸一眯,扯着被子将人一把拽回怀里,好几天都没正经吃过饭了,瞧那一脸虚弱的小样儿,这又闹什麽脾气? 乔初熏推着景逸胸膛直往後躲,原就虚软的声音此时还带了淡淡鼻音:「公子别……」虽说心底是喜欢他的,可也不能一天到晚的耳鬓厮磨纠缠不休呀!刚刚被人看到那种情形,乔初熏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偏这人丁点意识都没有,还一径将她往怀里贴。 景逸拧着眉将人打横抱到腿上,抚着鬓边的发丝道:「到底怎麽了?」昨晚上不是好好的嘛!也愿意主动搂他,亲吻的时候格外乖顺,抱着入睡的时候还笑得那麽甜,难道真是因为意识不清才愿意接纳他,等到第二天脑子清楚了就後悔了? 乔初熏半紮在他怀里,声音细小如同蚊蚋:「公子以後,能不能别动不动就……就像刚才那样。」 景逸低头盯着艳如朝霞的脸颊,顺着她的话问:「不喜欢我那样对你?」 乔初熏被堵的半晌说不出话,直到景逸等的有些耐不住了,才轻声说了句:「被人看到不好……」 景逸心头一动,试探问道:「那初熏讨厌我那样吗?」 乔初熏紧闭着眼,紮在他怀里轻轻摇了摇头。 景逸闻言心头一片敞亮,唇角也难以抑制的朝上翘起,从进屋起那股烦躁消却不少,语调也恢复往常带着些逗弄意味的慵懒:「初熏也喜欢我的,是不是?」 乔初熏咬着下唇,又轻轻点了点头。 景逸一瞬不瞬盯着怀里人轻轻点头的动作,只觉胸中如同烟火炸开一般,满满的都是喜悦,一时之间,彷佛什麽言语都是多余的,只要怀里实实在在拥着这个人,其他任何都再无所求了。 搂着人抱了半晌,才将人轻放在床沿,走到软榻前取了一叠崭新衣物,连同一双乾净棉鞋,搁到乔初熏手边,「我出去端饭菜,自己把衣裳换上,炉子上煨着热水,旁边桶里是冷水,盆子和香胰也在一处放着。」 乔初熏一直都不肯抬头,只轻轻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景逸回来的时候,就见俏人儿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床边,一身淡粉色雅致冬装衬着,脸色也好了许多,只是头发还披散在身後,而且明明听到自己进屋的声响,也没抬眼看一下。 将托盘放到桌上,景逸走到床边,从袖中掏出珍珠银簪递了过去。 乔初熏眨了眨眼,一脸惊喜的仰脸,宝贝似地将簪子牢牢握在手心,「我还以为……」 景逸见她这麽重视自己送的东西,也不禁莞尔一笑,抚着她的发道:「傻丫头,即便丢了也没事的。」昨晚上将人接回来後,一群人忙前忙後的请大夫诊脉、喂药,让小桃儿帮着换衣裳,他怕躺下後簪子会刺到她,所以一将人放到床上,就取下来收入袖中。 接过景逸递过来的象牙梳,很快将头发挽好,又被人直接抱起到饭桌边。 景逸先端过一碗药,用汤匙搅了搅,手把手的帮她握好,「先把药喝了。」 刚才一半天都没出现昨晚那种失聪以及视力模糊的现象,不代表待会儿不会,大夫早就嘱咐了,这药至少要连喝半月才能停,而且还要根据乔初熏的状况调整药方,有必要的话可能还要用上针灸,尽量将病根祛除,免得留下後遗症状。 乔初熏倒不怎麽畏惧喝药,神色温润的将一整碗药喝下,也没道一声苦,景逸在一边看着,待她咽下最後一口,便送了枚蜜渍梅花到唇边,喂她吃下。 乔初熏缓缓嚼着梅肉,一直半垂眼帘,眉眼间除了羞怯,还透着些许黯然。 打开盅盖,舀了舀清亮汤水,甫一抬头就看到乔初熏面上神色,秀眉微蹙,景逸将汤盅端到她面前,缓声道:「不许胡思乱想,先把身体养好,再琢磨那些有的没的。」 见乔初熏迟迟不动,景逸索性握上白皙小手示意她先吃东西,「伊青宇找人炖的,说是用乳鸽连同几样药材一起煨了一整个上午,吃了对你身子有好处,赶紧趁热先把汤喝了。」 乔初熏也没再执拗,乖乖舀起一杓汤送入口中,乳鸽本就是滋补之物,汤里又放了天麻,枸杞子以及淮山药,都是明神补身的,汤水颜色清亮,味道却格外醇厚,吃不太出药材的苦味,且能品出一股淡淡的甜,应该在调味上花了一番心思。 喝下一整盏汤,刚放下汤匙,面前又推过一只碗,里面放了块颜色雪白的软糕,景逸递过一双筷子,「说是用山药和着茯苓粉做的,吃一块。」 乔初熏挟起来咬了一口,山药和茯苓本身都带有淡淡的甜,口味也比较清新,因此嚐来并不惹人厌烦,反而很是平津开胃。 咽下一口糕点,乔初熏抬首看向景逸,轻声道:「公子怎麽不吃?」 景逸微微一笑,指了指旁边一只扣着碟子的大碗,「不急,待会儿你吃好了我再吃。」 乔初熏看了眼那只碗,温声问:「是面吗?」见景逸点头,忙伸手去取桌上另一双筷子,「面搁久了就没法儿吃了,公子不用顾着我,赶紧先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