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滚滚来 上》 第一章 【第一章】 是人,大抵都有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癖好。 比如江州城有名的教书先生,其实喜欢画春宫,江州城内市面上,上档次的春宫图,大多出自这位老先生之手,老先生把它称之为艺术,却从不将自己这种艺术天分曝露出来,人们只知道落款「瘾君子」的春宫图,都是出自一位神秘「高人」之手。 比如,城门口一家卖油条的小夥儿,喜欢看街上走过的女人的屁股,在心底揣摩这些个屁股和自己家媳妇儿的屁股,谁的屁股更圆润鼓翘,谁的更多子多女。 比如,棺材铺拉棺材的驴,喜欢把粑粑拉在……呃,不对不对!是棺材铺做棺材的王老头,喜欢在棺材底部一角刻上数位,偷偷记录九、十九、二十九、三十九等尾数九的棺材,到底谁来享用。 再比如,眼前这摇着香木镂空花扇走过的「陈家小少爷」,喜欢摸人家的荷包,只是摸哦,摸摸而已!并且还是个有原则的人,看着霸道的不摸,看着懦弱的不摸,长得儒雅的不摸,长得猥琐的不摸,除去这四条,能够算得上陈小少爷要求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但也不能说没有。 喏,对面就走过来一个,不霸道、不懦弱,不儒雅、不猥琐…… 唉,对面走过来一个什麽人呢?圆鼓鼓的身材,圆乎乎的脸,看那眼睛倒是透着一分柔和,但看着并不懦弱,这种粗腰萝卜型的身材和儒雅搭不上边儿,但难能可贵的是,看着并不猥琐。 胖子何其多!能生得这麽不招人厌的胖子,陈小少爷还是第一次见到。 一侧的小跟班儿似乎看出了陈小少爷的想法,不乐意的嘟努道:「少爷,你可想好了,老爷说了,若是再出现一次被逮事件,以後就不允许你穿男装出来玩儿了。」 陈小少爷噘嘴,上次只不过是看不惯一个怪老头儿偷摸路上姑娘的屁股,便偷偷的在怪老头背上黏了个王八画像。 谁知才刚黏上,怪老头就回手拽住了陈小少爷,一路打听着拖去了陈府,讹了陈老爷一百两白银,整整一百两啊,这是她小半年的零用银啊,唉,真是气煞人也。 小跟班儿继续叮嘱:「夫人说,只允许你再在街上跑一年,如果不听话,就提前关禁闭。」 陈小少爷不乐意的垂了头,可是瞄瞄就要走过去的胖胖少爷,手就跟着痒痒。 就摸一下嘛,摸一下又不会死人! 陈小少爷看看那个看起来华丽无比的荷包,心下一横就迎着走了过去。 陈小少爷目视前方且出手极快,一把就攥住了鼓鼓的东西,小手摸了摸,好滑!咦?怎麽像是布料,不像是黑丝绣花的荷包啊?小手又捏了捏,怎麽如此富有弹性?荷包里装的不是银子吗? 一般情况下,只要手一触及,整个摸一下就能猜出荷包上的绣花是什麽,可这次好像很不一般呐! 陈小少爷困惑的又捏了捏,还往外拽了拽,这麽片刻,竟然忘记了去思考为什麽被袭击者没有走远。 陈小少爷还是没能猜出这荷包到底是绣的什麽图,沮丧的低头去看,呃,这是……什麽情况?陈小少爷看着手里捏着的胖胖肉圈儿,惊得鬓角细小的绒毛都竖了起来。 陈小少爷抬头,对上一双可以称得上狠厉的眼,可是下一瞬,那双眼轻轻一转,就化作了小绵羊的眼神,柔柔的,夹杂着淡淡的委屈与羞涩,陈小少爷心底咯当一声,拳头也跟着紧了紧。 胖少爷被捏得小脸儿更显绯红,温言轻语道:「这位少爷,可否放开在下的肉?」 陈小少爷惊讶的张了嘴。 「少爷若真是喜欢得紧,在下愿意割肉相赠。」 陈小少爷「嗖」地跳开一步,视线在那胖腰和自己的青葱小手上,来来回回的扫了几圈,终於惨叫一声,抬腿跑了出去。 胖少爷看着那人一跳一蹦的消失在胡同里,愣了片刻才回神。 「少爷,可被偷去了什麽东西?那小贼也太猖狂,青天白日的就……哼!」他家少爷的清白啊,被一个小白脸儿给玷污了。 胖少爷看看自己的腰,留恋的摸了摸,眼睛闪闪亮的问道:「钱六,咱们是不是遇见天仙了?」 被唤作钱六的小夥子不屑的「嘁」了一声,「那种男人长得比女人还妖媚,就是天仙也是个歪把儿的兔儿爷。」 「呵呵。」胖少爷又摸了摸腰上的肉,「去打听打听是谁家少爷,回头见到要客气有礼知道吗?」 钱六惊悚的看了眼胖少爷,哭丧着脸道:「少爷啊,钱家可就剩您这一株独苗啦,您看在老爷子身子骨不好的分儿上,可是不能就这麽歪了呀!」 胖少爷也不恼,乐呵呵的一笑道:「媚如烟而不妖,秀如柳而不板,鲜活灵动如水。啧啧啧,不虚此行啊!」 陈小少爷一路飙回陈府,不歇气的跑到自己的闺房,才扯着嗓子嗷嗷的喊上了。 後面一路追来的小跟班儿喘着气道:「小姐跑那麽快做什麽?啊呀呀,累死我了!」 陈母也快步走了进来,皱着眉道:「又惹什麽事了?嚷嚷什麽?」 「啊!娘啊娘啊,我抓肉了,呜呜,抓肉了!」 陈母疑惑,「抓猪肉了?你没事儿去猪肉铺子干什麽?好了好了,洗洗乾净就好了,看看你那样子,让你爹看到又该着恼了,赶紧去换衣服去,一会儿贾少爷要到府上,你这副样子让人看见成何体统?」 陈小少爷,不不,是陈家小女儿陈小柔,哭丧着脸,大力的往手上搓皂角,一面呜呜的假哭着道:「娘,我抓肉了,悲愤了,於是说话肯定会不跟趟儿的,啊呀呀,我还头晕,娘让姐姐去前厅吧,女儿要晕倒了,啊呀呀,晕倒了,晕倒了!」 小跟班儿圆喜机灵的靠过去扶住她的手臂,紧张的问道:「小姐小姐,要不要睡一会儿休息一下?」 小柔虚弱的看一眼陈母,抖着手道:「先……先洗手,抓肉了呀,啊!」 陈母不赞同的摇头,吐了口长气道:「得了得了,别装了,贾少爷可是特意来看你的。」 小柔手也不洗了,直接眼睛一翻靠在圆喜身上晕了。 陈母叹口气,「贾少爷人也很好的不是吗?人家虽没有明说,可是那架势明摆着是对你有意思,咱们陈、贾两家又是世交,总要先处处看才是。」 晕倒中…… 「贾少爷人也英俊,在咱们江州也是数得上的大家贵公子,人也懂礼。」 晕倒中…… 「小柔赶紧起来去见一面,你老是这麽躲着,怎麽会知道喜不喜欢他?娘看着就是极好的一个人。」 继续晕倒中…… 陈母脸色有些不好看,冷着脸道:「你继续装吧,从明天开始不许再出门。」 小柔虚弱的「嗯嘤」一声睁开眼,弱弱的开口道:「娘啊,女儿刚刚醒转,且容我缓上一缓。」 陈母哼了一声,「动作快些,你爹就回来了。」 小柔垂头丧气的看着陈母款款的走出小院儿,搓着小手重重的哼了一声。 且说那被摸去肉的胖少爷,一路心情愉悦的回了客店,当场就把房钱续了半个月,看得钱六更是心凉,暗自琢磨着想个什麽点子,骗自家少爷继续南下。 胖少爷乐呵呵的上了楼,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回头问道:「钱六,你说少爷我用不用增增肥?」 钱六嘴巴一张就把下巴撂到了地上,半天才比划了下嗫嚅道:「那啥……少爷,咱这腰身,还是别了吧。」 胖少爷摇摇头,「那小少爷看着是喜欢捏肉的,我们又不熟,除了这身肉,我拿什麽吸引人家?」 钱六虚弱的扒着门道:「少爷,喜欢捏肉,不算有病吗?」 胖少爷挑眉一笑,「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谁说女子都喜欢瘦高挑呢?也有人喜欢厚重,毕竟厚重的人看着安全,风吹不走,雨冲不走,就跟那金条似的,打得细了,看着就寒酸,要打得圆鼓鼓、胖乎乎的,那才叫一个够分量!唉,说了你也不懂。」 第二章 钱六担心的看了眼自家少爷,难道被捏了一把,捏傻了?怎麽一会儿少爷、一会儿姑娘的?这下可大事不好了!出了趟远门,聪明的少爷竟被小蟊贼一把给捏傻了,那小贼别让他碰见,碰见了,看他不剥了那小贼的皮! 钱六瞄一眼胖少爷,虽然少爷发话遇见了要客气,但若是偷偷剥皮应该可以吧。 胖少爷因着腰上这一把,身在外乡的不适一扫而光,午觉时还冲着自己那圆滚滚的肚子拍了一把,随着一声脆响,那肚皮就荡啊荡啊,以击打点为中心荡开了一圈的波。 不知是不是不管什麽波都会有波及其他的效应,这边胖少爷的肉波那麽轻轻一荡,陈府里正垂头丧气走路的小柔,就一脚踩在凸起的鹅卵石上伤了脚。 恰好自家哥哥陈德庸和陈母嘴里那个什麽「假少爷」走了过来,小柔这一脚恰好不好的给了贾少爷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 小柔微恼的看一眼伸在自己眼前的贾少爷的手,摁着地单脚使力站了起来。 小柔轻晃了晃自己的脚,一阵抽痛传来,瞬间就让她白了脸。 「小柔姑娘,可是伤着了脚?」贾少爷温声询问。 「没有。」小柔看一眼一侧的陈德庸,偷偷使了个眼色,不料那平日里对眼色很在行的哥哥这时竟无动於衷。 小柔盯着陈德庸眯了眼,你敢卖我以後有你好看! 陈德庸挑眉,有本事自己离开! 小柔嘴角抽了抽,你确定? 陈德庸勾唇角,你哥从不怕人威胁! 小柔咬牙,好,莫怪妹给你出丑了! 小柔猛地转头看向那个一脸关切的贾少爷,笑得热情又春情荡漾,「这位哥哥真英俊,不知可有家室?」 贾少爷怔了怔,尴尬的咳了一声,垂了眼帘道:「还……不曾。」 小柔从怀里抽出丝帕捂着嘴娇笑,眨眨眼道:「贾哥哥真是腼腆,贾哥哥看妹妹可还顺眼?」 贾少爷茫然的看向一侧的陈德庸,咽了口唾沫,艰难的问道:「这是……小柔?」 陈德庸抚额,「是。」 贾少爷震惊的再次看向小柔,小柔赶紧眨巴眨巴眼,还娇羞的扭了扭身子,贾少爷一哆嗦就生了一身鸡皮栗子,就连一侧淡定的陈德庸也吸了口凉气。 「贾哥哥?」小柔疑惑的嘟嘴轻唤。 贾少爷撇开头,陈德庸忙道:「小柔腿脚不适,还是先回院子歇着吧。」 小柔一副不甚乐意的表情,频频看向那个状似赏花的贾少爷,这边陈德庸却半强制的扶着小柔的胳膊拽她回了院子。 小柔省了去膳厅陪着陌生男人吃饭的活,倒也觉得值得,她才多大啊,家中那个姐姐还没出嫁呢,怎麽能直接把视线跳到她身上?再说了,那个「假少爷」姓贾就够糟糕了,还取名叫「正经」,不是家里人没文化,就是这人真流氓。 「大小姐来啦!」圆喜笑着招呼莲步走进来的人。 小柔转头,看见来人开心的招招手,「姐姐没去膳厅?」 络芙轻笑,「人家贾少爷要见的是你,我去做什麽?」 小柔闻言嘟了嘴,不乐意的开口道:「姐姐,没这道理,我还想多玩儿几年呢!」 「柔柔对贾少爷不满意?」 「根本都不认识的人,为什麽要满意?」小柔转眼就笑咪咪的道:「姐姐呢?想要个什麽样的相公?」 络芙反问:「柔柔呢?」 小柔凤眼转了转,「我呀,得找个风流倜傥、温柔贤慧的。」 「温柔贤慧说的是男子吗?」络芙不赞同的皱眉。 「当然啦!」小柔八卦兮兮的贴着络芙的耳朵道:「姐姐想想,相公若是温柔贤慧,就不会让咱们缝衣绣花、洗衣做饭。後街的杨家姐姐知道吗?那个男的洗衣做饭、扫地砍柴,他家夫人就每天躺着睡觉,虽然穷了点儿,但是我觉得他真是个好人。」 圆喜正端了茶过来,听小柔如此说,在一侧不阴不阳的平着嗓音道:「那是杨家媳妇病重得要死了,不躺床上就得躺棺材;那个男的,衣服臭到招苍蝇才会洗上一洗。麻烦小姐下次跟踪时走近些,也好看见他袖口上可以种菜的黑油泥。」 小柔狠狠瞪一眼圆喜,瞥瞥抿着嘴笑的络芙,噘了嘴道:「反正姐姐,我要自己找,但还不是现在,等姐姐嫁了再找。」 络芙笑着道:「这也没什麽讲究的,柔柔若是先遇见自己喜欢的,处着就是了。」 小柔想起上午在街上摸荷包摸到人家胖肉圈儿的窘事,闷笑了半天,忍不住拉着络芙咬起耳朵儿来。 圆喜上了饭菜,姐妹俩边吃边聊,不知不觉就过了正午。 小柔正想着邀络芙一起睡午觉呢,圆喜又蹭蹭蹭的跑进来,笑着道:「小姐,贾少爷说来探望小姐。」 络芙闻言笑着起身,也不管小柔的百般不愿,快步去了隔间。 小柔则不情不愿的从床上爬起来,单脚跳着去了桌子旁。 要说这贾臻景也是委屈,看那一脸菜色,估计是对小柔饭前的表现心有余悸。 圆喜热情的上了茶,小柔已经整理好表情,视线热辣的看向贾臻景。 贾臻景尴尬的咳了一声,勉强的开口道:「小柔姑娘的脚可好些了?」 「好了,谢谢贾哥哥。」小柔乐滋滋的娇声回应。 贾臻景又咳了一声,坐到桌子边端了茶杯起来,送到嘴边轻啜了一口,可抵不过小柔隔空传送过来的热辣视线,微微偏了头,一时找不到什麽话来说。 小柔也不急,就那般笑咪咪的看着对面的人。 打破静默有时候就像吃灌汤包,你越是不紧着咬一口,越是不知道该如何下嘴,总觉得咬哪儿都免不了被烫一下,贾臻景显然就陷入这种窘迫的境地,越是不说话就越是不知道说什麽好。 小柔见他坐得不安稳,关心的问了句:「板凳不舒服?」 贾臻景刚忙摆手,想了下问道:「小柔姑娘有没有去过挑月桥?上个月圆之夜?」 嘁,说得她像一个怪物似的,夜间出没吧,还要等月圆之夜。 小柔皱着眉想了半天,「我很少出门,就是出门也是和大哥一起,贾哥哥是不是找到好玩儿的了?能不能带小柔去玩儿?」 贾臻景轻咳,「有机会吧。」 小柔不乐意的瘪嘴,「贾哥哥不喜欢小柔。」 「没,没有!」 小柔闻言掩面抽噎,「还说没喜欢,没喜欢也不用直说啊,呜呜,」 贾臻景更尴尬了,一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屁股起起落落甚是难受。 正不知道怎麽去安慰,小柔却突然抬头了,看看贾臻景半悬空的屁股道:「你长痔疮了?」 贾臻景跌坐在椅子上,面色憋得通红。 小柔擦了擦本不存在的眼泪,真诚的开口道:「城门口有个支地摊儿的老郎中,你见过吗?就是那个长白胡子的老郎中啊,他专治痔疮、挖鸡眼,还会治脚底疮和头顶疮,你去找他治治,保准就好了,疗效有保证的!我亲眼见他拿着东西往一个烂头疮的乞丐头上一抹,那疮一个时辰就好了,用手一抠,嘎巴一声,那疮就掉了。」 贾臻景不知做何答,小柔怕他不信,强调道:「你不如过去看看,他挖鸡眼都是一刀除根的,还挖不掉你一个痔疮吗?」 贾臻景一张脸顿时成了酱色,抖着手想去拿茶杯,却发现精神打击实在太大,一直端不起来,反而把茶杯给碰倒了,贾臻景忙扶正茶杯,也不管湿掉的衣袖,起身拱手道:「这个……这个,告辞了,下次再来看小柔姑娘。」 小柔连忙起身,不舍的挽留,「贾哥哥这就走了吗?小柔会想你的!」 贾臻景脸色变了几变,又弯腰行了个礼,拔腿就走。 可怜见的,怎麽吓成这样了?估计是胆子小,要不然也不会长了痔疮不敢治。 小柔一时倒有些可怜他了,忙嘱咐道:「那个郎中真的好本事,贾哥哥别怕痛,一刀下去就好了。」 话音刚落,贾臻景脚下就更快了,小柔竟然还看见他抬手抹了把汗。 第三章 这麽胆小吗?小柔皱眉,「说文解字」里说痔疮是「後病也」,不就是和脚一样,磨的时间长了,屁股上长了个鸡眼吗?脚上能剜,屁股上为什麽不能剜? 小柔对於体残病弱的人一向富有同情心,贾臻景匆匆走後,小柔又怕他胆小,不去尽早治疗延误了病情,修书一封详细的交代了那个神奇郎中的支摊儿地点,连离城门几丈几尺远都细细的交代了。还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言说,生病并不可怕,疼痛也并不可怕,有时候长痛不如短痛,有痊癒的机会为什麽不把握呢? 小柔让人把信送去了贾府,却怎麽也没想到这封信到了贾母的手里,贾母看过这信就招了贾臻景去了前厅。 贾臻景面色并不好,可能是被小柔的热情给打击了,也可能是无法承受美梦破灭的悲伤,总之,那张脸说不出的灰败。 唉,他一直以为陈家小柔姑娘是那天黄昏月影下,站在挑月桥上看夜空的仙女般的女孩儿,却原来一直是他错认了,两个人虽有些相像,脾性却不相同,甚至可以说是天壤地别,现在回想起来陈家小柔姑娘那春色满园关不住的一笑,他就打心底里发毛。 贾母见他脸色真的不好,担心的道:「你这孩子,有病怎麽不说?长个痔疮有什麽见不得人的?还要藏着掖着的,可是受罪了吧!为娘已经让人去小柔姑娘说的地方请郎中去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贾臻景想起小柔曾食指一抠,一本正经的说,「嘎巴,那疮就掉了。」 贾臻景瞬间就白了脸色。 「娘,儿……」 贾母打断他的话,「臻景别担心,娘没告诉别人,还是陈家这姑娘知书达礼,知道你得了隐疾也不嫌弃,还主动给你寻了郎中,你们关系到何种地步了?」 贾臻景皱眉,半天思量着道:「我们……」 「呵呵,有什麽不好意思的,那小柔我虽没见过,但她娘我见过啊,当娘的长得好看,闺女就不会差到哪儿去,难得遇见这麽一个好姑娘,臻景啊,娘就为你先定了亲吧,你们也先处着。」 「娘啊,我们只见过一面!」贾臻景忙为自己的清白申辩。 贾母促狭的斜一眼微微涨红了脸的儿子,笑着道:「还嫌少啊,呵呵,以後见面的机会就多了,臻景也别太莽撞,吓着人家小姑娘,小柔想必也是对你有意,不然也不会这麽热心的去为你找郎中。」 「娘……」 贾母打断贾臻景的话,看一眼院子里走来了两个妇人,笑着道:「不与你多说了,臻景别着急,娘这就让人到陈家说定亲的事。痔疮是小症,也没听服侍你的人说你便血,既然小柔姑娘给你请了神医,很快就会好的,娘约了人描花样儿呢,有空再细说啊。」 贾臻景雾煞煞的看着贾母迎上院中的两位夫人去了凉亭,半天也没想通为什麽娘亲也知道自己长痔疮的事,贾臻景抖了下,难道是陈家小柔姑娘这般急着嫁给自己,背後动了什麽手脚? 贾臻景面色沉重的往外走,出了府门才一拍额头道:「谁长痔疮了?」 不管谁长痔疮了,这定亲的事情必须先说清楚,他有他的心上人,不能随随便便就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子回家,那个热情的小柔姑娘,唉,他只能说抱歉了。 贾臻景再踏进陈府的门,就没有前几次来的时候心情愉悦。 陈德庸不在家,下人直接领着贾臻景去见了陈母,陈母依旧热情,贾臻景很委婉的表明了来意。 「陈夫人……」 「喊什麽夫人?叫我陈姨就好,呵呵,咱们俩家的关系还用这般客气嘛。」陈母爽朗的笑。 「陈姨,我这次来是说和小柔定亲的事,我……」 「定亲?好啊!」 「陈……」 陈母扬手打断贾臻景的话,笑着道:「臻景别担心,虽说家中还有芙儿,但是不影响小柔定亲,在你们成亲之前,芙儿也就有了自己的姻缘,再说了,咱们也不计较这麽多,没什麽不合适的。」 贾臻景涨红了脸,陈母继续道:「那我改天见见你娘,细节我们再商量,臻景去看看小柔吧,这会儿估计正在院子里玩儿呢。初夏,带贾少爷去小姐的院子。」 贾臻景还想说什麽,陈母笑着催促道:「臻景就是面儿薄,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呢?上次你走得匆忙,都没能让小柔送你呢,去吧,莫在这儿和我一个老太太磨叽了。」 贾臻景想,那就别磨叽了吧,直接找小柔姑娘说清楚好了,反正也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 陈父对这两个女儿娇宠,陈德庸也极疼这两个妹妹,只要是她们想要的都会设法满足,所以院子里有一个大大的,长木椅式的秋千也不足为奇。 小柔就抱着果盘盘腿在秋千上,一面享受着秋千的轻荡,一面和肩并肩坐着的络芙闲谈,时不时的还丢一颗葡萄在嘴里。 小柔懒懒的斜靠在络芙身上,看着面前的葡萄架道:「姐姐,人说牛郎织女每年七月七银河相会,葡萄架下能听见他们的悄悄话,为什麽我这麽多年都没有听到?」 「那只是个传说,做不得真的。」 小柔皱眉,「那白娘子断桥上遇见许仙也是传说?」 络芙轻笑,「也是吧,都是对爱情的美好期许。」 小柔摇头,「我觉得是真的!真有断桥的,我听游乡郎中说过,就在杭州呢,好想去看看。姐姐,作案地点都有了,怎麽会没有案子发生呢?白娘子肯定是有的,许仙肯定也是有的,不过白娘子可能不是一条蛇,是个普通美人儿也说不定。」 小柔咬了颗葡萄,边吃边道:「当年,白娘子去杭州游湖,走上断桥时正好看到桥的另一端站着一个翩翩少年郎,二人一见锺情,二见倾心。那个法海可能是杜撰的美人儿的爹,他想棒打鸳鸯,害得有情人分离,後来美人儿的娘小青看不过去,揪着她爹的耳朵就是一顿揍,那个法海爹终於屈服在小青娘的暴力下,同意了白娘子和许仙在一起。」 络芙捂着嘴笑,「妹妹真能编,那小青和白娘子是姐妹呢,怎麽又变成了母女了?」 小柔挑眉,「要不怎麽说是杜撰呢?」 小柔将果盘放在秋千上,托着下巴愣了片刻道:「我想去看断桥,我上次去挑月桥呢,等了半天,先过来一个卖菜的,又过来一个驼背大叔,後来我终於又等到一个男的,却是个四、五岁的小奶娃。」 「呵呵,那是妹妹的缘分还没到,到了的话,不管在哪里都会遇上的。」 小柔噘嘴,「我过几天再去一趟。」小柔抱住络芙的胳膊晃了晃,「我好想去杭州,好想去游西湖看断桥呢。」 「等大哥闲了,咱们一起过去。」 「猴年马月啊!」小柔失望的垂了肩。 姐妹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谁也没有注意一直站在蔷薇花架後的贾臻景。 贾臻景透过花架默默看着斜躺着的小柔,见二人从开始的畅谈到最後小声嘀咕,再到现在慵懒的靠在一起轻荡着秋千,失落的心情瞬间就飞扬到了极点。 贾臻景想过去和她再谈一次,又怕自己的突然出现打破这麽宁静闲适的画面,一个人在蔷薇花後面激动了半天,最後还是不忍打扰了她们,又安静的退了出去。 初夏一直站在院门口,见他退了回来,诧异的道:「贾少爷怎麽不过去?」看贾臻景那面色就知道是心情极好。 贾臻景拱着手道:「不进去了,请转告小柔姑娘,贾某改日再来探望。」 初夏奇怪的看着贾臻景脚步轻盈的离开,耸耸肩回了陈母那里。 脚伤得也不重,小柔安稳了没几日就又换了男装跑了出去,这次是直奔挑月桥去的,因为是晴天却下细雨,小柔琢磨着一会儿雨停肯定会有彩虹出现。 且不说站在挑月桥上看彩虹很是唯美,最最重要的是,能在彩虹下,挑月桥上,遇见一个翩翩佳少年,肯定就更值得她冒雨跑这一趟。 第四章 小柔领着圆喜跑到挑月桥时,恰好雨过天晴。 果真没让她失望,只站在桥头一小会儿,西方就出现一道七色彩虹,小柔心底乐得嗷嗷直叫,激动的来来回回地走了几趟,才一面看彩虹,一面等着她的翩翩少年郎出现。 这里确实美!雨後的湖面更显碧绿,两岸的绿柳在太阳下翠得耀人眼,再配上天上那道弯弯的彩红,该是江州难得的美景了,如果再有一个执扇束发的佳男子适时出现,小柔心底的那幅浪漫邂逅图,就能从虚构的图景变成了现实。 之前因为一场急雨,路人都纷纷躲雨去了,小柔等了半天也没见人从这里经过,小柔擦擦被雨水打湿的浏海,乐滋滋的想,越是这样,出现在挑月桥的人越是和她有缘,这次即使出现的是个女人,她也要和她当好姐妹。 小柔又看了看挂着的彩虹,用手比划了下,美滋滋的看向桥头,脸上的笑在看见有过一面之缘的胖少爷时,忽然就凝住了,小柔吸了口气,麻利的转身将脸埋在桥上的石柱旁,做出一副观赏湖中游鱼的模样。 小柔想,她是多麽幸运啊,幸亏没说不管是哪个男人出现,她都嫁给他的话;小柔又想,即使说了也不作数的,谁让这人长得这麽胖呢! 圆喜站在拱桥的另一端,见小柔弓着背趴在石柱上有些疑惑,扬声道:「少爷肚子疼?」 噗,小柔鼓腮,她不是肚子疼,她是心疼!她的绝代佳少年计画啊,就因这麽一幅胖男图留下了阴影。 小柔摆着手示意圆喜藏起来,那个人的肉她可不但摸过,还捏过、拽过、晃过,虽说那胖少爷说愿意割肉相赠,谁又知道他会不会突然改了主意摸回去呢? 看模样圆喜是不懂,还跨步想上拱桥,小柔一急比划了个鸡蛋,又捣腾着手指爬了两下,最後做了个拽肉的动作。 圆喜吸了口凉气,麻利的闪到一棵大树後藏了起来。 胖少爷心情极好! 他住的客店离这里很近,兴致突发想来看一眼雨後彩虹,谁知远远的就瞄见那个调皮的身影,胖少爷想,这就是缘分啊,桃花要开,挡都挡不住!正苦着打听不到人呢,却在这般美景下又相遇了。 胖少爷见桥上的人突然抱住了石柱,一只手还偷偷的比划着什麽,心下暗想,真是个有趣儿的人,这是和水里的游鱼打招呼吗? 胖少爷在桥下整了整衣服,侧身让钱六看了看,钱六讨好的笑了笑道:「那啥……少爷,咱还是别跟人家小少爷逗乐儿了,要不小六带您去花楼逛逛?据说有个叫……」钱六话还没说完,见自家少爷抿了抿头发,抬步上了拱桥。 钱六眼疾手快的一把拽住,打着哈哈道:「少爷,老爷说回去就给您找媳妇儿,咱别给自己扣了断袖的名头吧,多影响媒茬儿?」 胖少爷也不恼,拿纸扇敲了下钱六的额头,笑咪咪道:「若影响了你家少爷现在的媒茬,回去你就娶了後院儿那个香梅吧。」 香梅,好名字,却有个不太相称的长相,其实钱六不是一个只看外表的人,他也知道心灵美的可贵。 可是,如果这个外表不美的女人,每天往自己脸上涂二指厚的粉,还要把脸蛋抹得红喜蛋般鲜艳,实在是让他目不忍视,更何况她还喜欢跟在钱六屁股後头,嗲嗲的喊六哥,学些美人们眉目传情的动作。 嘶!钱六思及此,忍不住吸了口凉气,似被老鼠夹夹到般麻利的松了手,不但如此,还把一双手背到了身後。 胖少爷耸耸肩,「刷啦」一声甩开摺扇,上了拱桥。 小柔因为这一声响忍不住就抖了一下,琢磨着要不先跑路得了,正想着呢,就看见侧面一张笑咪咪的圆脸。 小柔吸了口凉气跳开一步,习惯性的看了看退路才又转头对上胖少爷的视线。 胖少爷谦和的笑,「这位少爷,没想到我们二人还这麽有缘。」 小柔眼珠子转了转,扁着嘴有些不乐意,不管怎麽说,这胖少爷都破坏了自己的美梦,也破坏了自己的心情,最最不妥的是,他怎麽能这麽圆鼓鼓的就来雨後的挑月桥呢?这里可是为才子佳人准备的! 小柔眼睛往胖少爷的肚子上瞄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那肚子似乎又鼓了一分,呃,看一旁那荷包还真是不错,她都还没见过这麽精致闪亮的绣花,上次没摸到真是可惜了。 「不知这位少爷如何称呼?」胖少爷笑着问。 小柔眼珠子转了转,忽而就笑着道:「陈……叫我陈少爷就好。」 胖少爷从善如流,「陈少爷可是在赏景?」 「正是。」不料美景生生的被你给破坏了!小柔腹诽。 胖少爷呵呵的笑,「钱某初到江州,也极想领略一下江州美景呢,陈少爷可知道这城中还有哪处风景值得旅客一看?」 「那可多了去了。」小柔瞄一眼胖少爷,「你这是来做生意,还是……」 「哦,四下游走,想到南方看一下海运。」 小柔听他如此说,眼睛就有些亮,「那……要路经杭州?」 胖少爷何其敏锐,见她眼中有了亮色,笑着点头道:「说起杭州,就不得不说西湖,更不得不说西湖十景,这十景各善其胜,每一处都值得一游啊!」 小柔抿抿唇,见胖少爷停了话看着自己笑,忍不住追问道:「然後呢?」 「然後?」胖少爷收了摺扇,温声道:「不若找个茶楼细说,陈少爷若能带钱某游一游江州美景,等什麽时候有幸在杭州遇上了,钱某必定款待陈少爷,带陈少爷游遍西湖十景。」 小柔敛了眉眼,思量了下,看了眼桥头的大柳树,咳了一声,粗着嗓门扬声道:「圆儿,走啦,去茶楼。」 胖少爷闻言喜得轻抓了抓手心,平静的道:「怎麽,陈少爷那小厮躲树後做什麽?」 小柔抬抬下巴,「怕晒,躲太阳去了。」 圆喜藏得严严实实的缩在大柳树後,听见小柔的声音战战兢兢的探出头,左右看了一圈儿才舒了口气。 圆喜似是没看见胖少爷般,噘着嘴道:「少爷净吓唬我,哪里有坏蛋的影子啊?」 「坏蛋?」胖少爷疑惑的追问。 圆喜擦把冷汗,努努嘴道:「就是老坐在桥头的一个傻子,见到我和少爷就追着打。」 胖少爷领着二人往另一侧走,一面笑着道:「追你们做什麽?」 小柔刚要拦住圆喜的话,就见她嘴快的说道:「还不是少爷,爬桥跑得快,踢翻了他的破碗,自那以後见到我们一次就打一次,真是不讨喜。」 「呵呵,如此说来就是那个傻子的不对了,你家少爷也不是故意的。」 圆喜点头,「我家少爷就是看着他碗里的饭都馊了,才好心的故意上前踢翻了,可是还没来得及给他买包子呢,那人就追着我们吼上了,傻子才会跟着那傻子对骂,我们就跑了。」 毕竟眼前这胖少爷是第一个逮住自家小姐犯错,却又没有发火的人,圆喜似乎对他的印象还不错,说话间就显露出随意来。 小柔有些无力,这件糗事还被圆喜晾出来实在是有些丢人,再者说了,她怎麽就想起坏蛋傻子来了?难道是三个手势「蛋」、「跑」、「打」?她明明说的是「胖子」、「来啦」、「揪肉」嘛! 小柔瞪了圆喜一眼,见胖少爷看过来忙打了个哈哈,抚抚额道:「那个……继续说那个十景。」 胖少爷点头,几人边说边走,谁都没注意匆匆从桥那头的路跑上挑月桥的贾臻景,他去陈府找小柔,想着和她说明自挑月桥上一见後对她的思念,不想陈府的人说她又来这里。 贾臻景四下里看了看,小柔的身影恰好一拐进了另一条街,贾臻景的视线扫过毫无停留,寻了半天没见人,乾脆站在桥上等着。 此时的彩虹已经淡去,只余一抹淡淡的粉色,贾臻景看着天空那抹微不可见的粉色想,此时小柔姑娘若站在这里,看着这桥上的美景,不知道会不会和他一样心情愉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