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惜命命 卷二》 第一章 【第二十章 下不了贼船】 吴怡不知道柴晋的日常行踪,因为柴晋是不会和她说这些的,所以她选了个最笨的办法——?在恪王府附近等着,可一连几天,都没见到柴晋的人影。 她自然不知道,薛简为了能按谢凉萤的要求让她吃点苦头,日日拉着柴晋在外头办差。柴晋忙得晕头转向,根本顾不及回府。 这是吴怡守在恪王府外的第五日了,她把身上能典当的都给当了,换了些钱,才得以在附近的客栈求了间窄小的屋子暂时安顿。 这一日,吴怡扶着肚子小心翼翼地下楼,就听到客栈里头议论纷纷。她对这些并没怎麽留意,只觉得奇怪,照旧去恪王府等人。 恪王府的转角处,两个从後门出来的下人一人拿着一张纸,与吴怡擦身而过,他们的言谈自然也被她听见了。 「谢家这次怕是要遭殃了吧。」 「可不是,这等事简直是闻所未闻。」矮一些的那人露出猥琐的笑容,「不知道那女子怎吃得消,一女同侍父子,啧啧啧。」 谢家?!吴怡有些惊异,谢家出事儿了?她捡起被下人随手扔掉的纸,细细看起了上头的东西。 不过三行字,吴怡就如遭雷击。 上面并没有写明女子是谁,但她知道,这莫须有的罪名必是安在了她的身上。 吴怡慢慢地走回客栈。她知道柴晋若是看到这些会怎麽想,恐怕到时她想进恪王府的美梦要落空了。 柳澄芳站在不远处,冷眼看着吴怡的背影。 「王妃,就是这个女人。」仆役小声道。 柳澄芳摸上自己的肚子,冷笑一声,朝身边的仆役们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们上去。 虎视眈眈的仆役们挽起了袖子,拿着绳子大步上前靠近吴怡。 只是还不等他们出手,一个人影闪过,把吴怡带往了边上的暗巷。 柳澄芳沉下脸,竟然有人敢在她面前直接把人带走?「给我追!」 她早就从柴晋身上的蛛丝马迹察觉出他在外面养了人,但一直没行动。一来是听说这女子与舅家有干系,三舅舅到底待她不薄,多少要给他留些面子;二则她如今怀有身孕,没坐稳头三个月,不敢轻易出手。太妃向来催她催得急,日日都拿子嗣来说事,逢人就说,还不断往她肚子上瞄,这胎要是坐不稳,怕是又有话了。 今日京中谣言漫天飞,正好给了柳澄芳一个机会,让她可以把人给拿下。绑了吴怡之後再送给震怒的谢家,外祖母的手段她是知道的,届时柴晋没了外室,她的孩子没了庶兄弟,而谢家也正好趁此机会洗清这莫须有的污名。 人,必须抓住。 而吴怡很快就认出了抱着自己逃离的是双珏。她分出心来往後看,那些凶神恶煞的仆役还在後面紧追不舍。 双珏一边飞快地找小道躲藏,一边道:「这下尝到苦头了吧?真以为夫人会害你?你以为你在外头,失了侯爷和夫人的庇护能有多安全?」 吴怡白着一张脸,捂着肚子道:「王爷……」 「恪王若真心在意你,早在你失踪的时候就会派人来找了。可如今,你可听说过恪王府在找人?」 听闻这话,吴怡一时分不清是心疼还是肚子疼,只觉得整个人难受得紧。柳澄芳不会大张旗鼓地找她,而柴晋那头一丝消息都没透出来…… 其实双珏是在诳她,柴晋派出来的人都叫薛简给挡回去了,然而薛简还在柴晋跟前一口保证,他会找到吴怡。 不过吴怡对她的话信以为真,她摸着隐隐作痛的腹部,强逼着自己收起儿女情长来。这样不是很好吗,她求的从来都不是柴晋的心。 京城巷子多,双珏脚力又比恪王府的仆役们快,几番下来,她们甩掉了柳澄芳的人,又回到了老地方,喜福胡同。 谢凉萤正在屋子里等她。 吴怡进了门,看了她一眼,「谢五小姐为什麽要帮我?」 谢凉萤放下手里的茶碗,站起来慢慢走到吴怡面前。她看出吴怡的脸色不太好,额上有些冷汗,便吩咐,「去给吴娘子请个大夫来。」 双珏应声而去。 「谢五小姐现在可以说了吧,屋子里除了我们,没有别人了。」吴怡看着谢凉萤,强忍不适,道:「你我素不相识,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救我,於情於理都说不过去。」 谢凉萤道:「你想要入恪王府,太妃不会拦,恪王也没有意见,最大的阻力就是我表姊。」她瞥了眼吴怡的肚子,「为母则强,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得为着孩子念几分。」 「我会帮你达成你的目的。」她靠近吴怡,「你的孩子会以恪王庶子的身分在恪王府活下去。」看着有些心动的吴怡,她接着道:「你可知道,恪王爵位虽世袭罔替,却非以嫡庶立嗣?」 这就是说,就算是庶子也能承爵?!吴怡的双手紧紧握住,眼神透露出激动。 按捺住心中的渴望,吴怡强压住声音,问道:「谢五小姐需要我做什麽?」 「你现在什麽都不用做,等需要你的时候,我自然会来找你。」谢凉萤对门外的双珏点点头,示意她带着大夫进来,「眼下,吴娘子只要安心保住孩子就行了。这可是你手里最大的一张牌。」 「我会的。」吴怡何尝不知道这些呢,如今她对柴晋心死,只存了一个求名分的念头。 安顿好吴怡,谢凉萤带着双珏回府去。 也是时候了,这个时辰,谢家怕是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谢凉萤的马车刚在二门停下,一早等在那儿的连嬷嬷就忙不迭地冲过来。 「姑娘,姑娘,出事了!」 「看嬷嬷急的,咱们府里能出什麽大事?」谢凉萤笑吟吟地在双珏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连嬷嬷急得直跺脚,「老爷和少爷今儿一回来就被老太爷叫去了书房,说是要用家法,如今各房老爷夫人、少爷小姐都在那儿看着两位爷受刑。」 谢凉萤心里头直笑,嘴上却道:「爹和哥哥犯了什麽事,怎麽就用上家法了?嬷嬷快些带我去瞧瞧。」 主仆几人还没到书房,在外头就听得谢乐知和谢初泉的惨叫声。 谢凉萤脚不沾地一路小跑进去,只见三房父子正被仆役们压在长凳上,谢参政高举着鞭子亲自执家法。 谢凉萤扑在谢乐知的身上,哭道:「祖父这是做什麽,爹和哥哥就算做错了天大的事,也不该这般下死手啊。」 谢参政挥鞭的手一时没停住,一鞭子下去打在了谢凉萤身上,带着倒钩的鞭子划破了谢凉萤的衣服,一道血痕顷刻浮现。 正在旁观的夫人小姐们尖叫,谢参政忙丢下手里的鞭子,上前把谢凉萤扶起来,口中一叠声叫小厮们去请大夫过来。 谢凉萤捂着伤处,哀求道:「还望祖父看在爹同哥哥常年持孝的分上,手下留情。」 谢参政铁青着脸,「你还替他们求情!你可知道,今日早朝,谢家的脸都给这两个孽子孽孙给丢尽了!」 谢老夫人自然心疼儿子和孙子,此时却不敢阻拦在气头上的谢参政,只偷偷嘱咐了如嬷嬷请大夫给三房父子看看伤。 谢参政看出了老妻的心思,怒道:「谁都不许去动他们!今儿就叫他们这麽待着,不许吃饭!」 谢老夫人心知谢参政不过是气极了,等消了气,照旧还是心疼的,是以还是没把如嬷嬷给拦下。 谢参政确实只是嘴上硬,对大夫偷偷给儿孙看伤的事,到底是睁一眼闭一眼,由得他们去了。如今叫他担心的却是谢凉萤的伤,「好端端的,你出来做什麽。」 谢凉萤的眼睫上还挂着泪,「子代父受过。我是爹的女儿,爹爹犯了错,我这做女儿的来受罚也是应该的。」她看着谢参政的表情,小心道:「祖父,我今日在外头听到有人说爹和哥哥……」 话说一半,她看了眼祖母,那意思彷佛是祖母怎麽把这事儿给宣扬出去了。 谢老夫人隐在宽袖中的手捏紧,脸上照旧不显半分。 谢参政叹道:「真假且先不论,便是空穴来风,也是他们自己处事不当,叫人捉住了把柄。这事儿今儿早上被御史捅到了圣上面前,惹得龙颜大怒。你爹同哥哥被当朝削了官职,如今就连功名都被夺了。」他看了眼妻子,「这事儿怕是要连累恪王了,你去澄芳那儿好好说道说道,让她别因此事与咱们家生分了才是。」 「这事怎麽会和表姊夫扯上干系了?」谢凉萤不解,她上头明明只写了双鹊胡同,并没有提及那是柴晋的产业,也没有写柴晋半个字。 谢参政取了那张被揉得不成样的纸,递给谢凉萤,「你自己看看吧。」 谢凉萤细细一看,上头分明不是她当日交给双珏的东西,脑子一转,想到了薛简当日对双珏看的那一眼。 奇了,薛简对柴晋哪来的深仇大恨,要对他使这等阴手? 谢参政今晚没像往常一样,与幕僚一同待在书房。他独自坐在正房的厢房里,连伺候的人都没留下。这里是谢老夫人特地为他备下的,只为了丈夫能在情绪烦乱的时候,有个舒缓心绪的安静地方。平时这里只叫下人按时打扫,房里的东西也不多,谢参政很喜欢这里。 第二章 谢老夫人亲自端了宵夜过来,同过去几十年来一样。 碗碟放在桌上的声音惊醒了谢参政,他看了眼妻子,「辛苦你了。」 谢老夫人摆好碗碟,把筷子塞进他的手里,「晚膳都没见你吃多少,好歹垫垫肚子,否则身子又要不舒服了。」 谢参政扫了眼碟中的东西,都是他爱吃的,不过他依然只动了几筷子,就不再有胃口了。 「怎麽了?」谢老夫人道:「三郎和小五那儿我都叫人送了伤药过去,阿萤允了会亲自照看,想来……大概是无碍的,晚些我再自己过去看一眼。」 谢参政仰天长叹一声。谢乐知是三个儿子当中他最为看重的,今日这番痛打,更多的是做给别人看,打在儿身,痛在己心,他也是不舍得很。 「阿萤……到谢家也有十几载了吧。」 谢老夫人点头,「十五年了。」 「想当年把她抱回来的时候,才那麽小。」谢参政比划着,「刚出生没几日,却失了母亲同外祖家。我看着襁褓中的她,想起你侄女大腹便便的样子,心里实在不忍。」 谢老夫人垂低了眉眼,「那时候只想着为圣上解忧,哪里想得到後头这许多来。」 谢参政苦笑了几声,「圣上啊!」 「江氏一族早就没了後人,朝中皇后的母族势大如此,我们、我们……」谢老夫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麽。为了自己开脱?还是说服眼前似乎彷徨不定的夫君? 谢参政略有些惆怅,「陛下给我们的,已经足够了。只是我初心已负,不再是当初那个我了。」 谢老夫人将手覆上谢参政放在桌上的手,语气里带着坚定,「我们不过是照着皇后的话去做罢了,并没有苛待阿萤,我们并没有错。就连陛下都奈何不了白家,何况是我们?」 谢参政的手微微发抖,谢老夫人手上用了几分力气,似乎想要安抚下他。「是先帝昏庸,任由白家坐大,这与我们无干。江家含冤灭门,乃是白家所致,我们……我们……」 「我们还救了阿萤。」 「是,我们还救了阿萤。」谢老夫人彷佛抓住了一丝希望般,继续说:「圣上因阿萤惦念我们,便是皇后也不敢轻举妄动,我们纵有错处,也、也救了阿莹的一条命啊。佛家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今圣上身体康健,难道白家还要谋逆不成?有圣上在,我们怕什麽?」 「陛下已不如当年那样信我了。」谢参政有些疲惫,「他怕是也察觉了吧,我们家现在和白家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否则皇上怎会不下旨彻查再定罪,而是不由分说地将三郎与小五削成了白身,连功名都给夺了,日後便是想再回朝,都是不可能的。 「陛下这是蓄谋已久啊。」 谢老夫人有些六神无主,「那、那我们真的要就此投靠白相?」 「就此投靠?」谢参政冷笑,「怕是陛下、白家早就以为我是他们的同党了。」 「那不若就此成了事。」谢老夫人道:「圣上再抗拒,以白家之势,太子之位必是大皇子的。老爷还担心什麽呢?」 谢参政摇摇头,「天真。」 谢老夫人不解地看着他。 「陛下属意的,怕是五皇子。」谢参政喃喃道:「若我是陛下,怕也是会如此想。」 「老爷从何得来的消息?陛下同你说了……不对。」皇帝是不会和谢参政说这个的,谢老夫人犹疑地道:「论家世,五皇子比生母寒微的四皇子好,可哪里比得上周贵妃所生的三皇子,还有皇后所出的大皇子?就是论长论嫡,都挨不上边啊。」 谢参政摇摇头,微微一笑,「陛下要的就是母族式微,有白家坐大在前,难道陛下还不防着外戚?四皇子的性子不比五皇子,他素来依附三皇子,怕是也入不了陛下的眼。」 有些事,谢参政不会和妻子说。 如今几位年长些的皇子已长成,俨然一副夺嫡之势,白家见此,心中越是急,逼得也越是紧。不过皇帝始终不愿松口立太子,似乎乐见夺嫡之争发生。皇后母族白家与周贵妃的母族周家,两党在朝上日日争吵不休,原还不过是吵着立太子的事,如今就连朝政之事都拿来争一番。 皇帝不管他们,而以柳太傅为首的保皇党也保持缄默。 引起谢参政注意的,是那日皇帝召了柳太傅入宫。柳太傅已经许久不上朝了,只挂个闲职,没有大事并不入宫,两人在御书房密谈许久,第二日,柳太傅破天荒地上了朝,并在与同僚的言谈中提及了五皇子。 一直对皇子们不发表意见的柳太傅竟然主动提及,聪明点的都知道这是什麽意思。 既然皇帝已经有了属意的继任人选,那麽他就会替其扫清一切障碍。白家?周家?呵呵,就算真的立大皇子或三皇子,白家和周家能保住?陛下一样会下手的。 谁知事情有了差池,他当年一念之差,令谢家成了如今的情景。原不过是为了叫皇后安心,不再针对谢家,谁料後面一发不可收拾,此刻他已不能回头,也只有白家这一条路能走下去了。 若白家不能成事的话…… 「你以後别再管着阿萤了,由得她去吧。」谢参政很是疲惫地吩咐道,他心里还打算做最後一搏。 谢老夫人沉默了许久,「那娘娘那儿?」 「就说阿萤如今有云阳侯保着,咱们动不了她。」 「……是。」 「只是苦了你那侄女。」 谢老夫人缓缓道:「是我害了她。她从来都是一根筋的,又护短得很。我们强塞了阿萤给她,从未问过她的意思,她心里想来其实是不乐意的吧。只是无论我叫她做什麽,她都不会问我缘由,如今她这番模样,我心里倒也好受些。起码,再也不用叫她听我的话,去做那些娘娘让我们做的事了。」 谢凉萤隔着屏风,守着里头正在上药的父亲和哥哥,听他们时不时传来的呻吟声,心里还是有些难受的。 谢乐知到底对她不错,谢初泉也是,寻常但凡有什麽好东西,都是她同谢凉云一人一份的,从不厚此薄彼。若真要说偏心,三房最偏心的,大概就数颜氏了。 上完药的小厮捧了药瓶从里头出来。 谢凉萤隔着屏风高声问:「爹同哥哥好些没?」 谢乐知怕引起谢凉萤的担心,忍着痛安慰道:「爹上过药好些了。你去看看你娘同妹妹,早些休息。」末了还叮嘱她,「莫要叫你娘知道今日的事,大夫说她的病忌焦躁生气。」 谢凉萤默了片刻,应下了。 连嬷嬷在谢凉萤的前面替她掌灯,不时地叮嘱她小心脚下。 谢凉萤来到颜氏的房门口,停了会儿才进去。 柏秀正在里头服侍颜氏擦身,见她过来便行了礼,「姑娘。」 谢凉萤朝她点点头,「娘今儿个好些了没?」 「还是那样。」柏秀眼含愁意地看了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颜氏。 「你下去吧,我同娘说会儿话。」 「是。」 谢凉萤慢慢走到颜氏的床边坐下。颜氏躺在床上已经有些日子了,原本保养良好的身材开始发胖,皮肤也不再白皙透亮,而是带着病态的白,虚胖的身体禁不住用力,谢凉萤不敢动她,就这麽静静看着。 颜氏本睁着眼,见是她来了,立即闭上了眼睛。 「我知道娘不想见到我。」谢凉萤整理着袖子,缓缓道:「不过我今儿过来是想让娘知道,爹同哥哥出事了。」 颜氏的眼睛猛地睁开,盯着她。 「看我做什麽,不是我做的。」谢凉萤道,「爹和哥哥待我不薄,我折腾他们做什麽?」 她让双珏去散播的东西并未指名道姓,不过是想引人查探,闹出一场风波来。反正那些并不是真的,谢家不过失了些名声。可东西到了薛简手里完全变了个样,上面除了吴怡的名字外,谢乐知、谢初泉,就连柴晋都是指名道姓的。 颜氏不信,她死死地瞪着谢凉萤。 「爹和哥哥的官身被削了,功名也被夺了。午後在书房前的院子叫人按着,祖父亲自动的家法。」谢凉萤漠然地说:「娘若身体好便好了,可惜家里没个拦着的人,一个个都在那儿看热闹。」 颜氏想说,为什麽谢凉萤作为女儿不上去拦,为什麽就连她也冷眼旁观地看着自己的父兄受罚?但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恨透了自己的这副身体,只能整日躺着等死。她不能去看谢凉云,抱着她可怜的女儿安慰她的不幸,也不能亲自去操持家务,只能躺在这儿,为自己夫君和儿子的伤势胡乱担忧。 颜氏看着谢凉萤,眼角的泪缓缓流下,滑入发际之中。 为什麽不杀了她?让她一死了之,也好过这样躺着,什麽都做不了。 「娘好好休息,爹还在担心你呢,特地嘱咐我来瞧瞧。」谢凉萤说完,起身离开。 颜氏看着谢凉萤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眼泪落个不停,心中的绝望感渐渐弥漫开。 【第二十一章 为颜家搬救兵】 「姑娘,舅老爷家来人了。」 第三章 谢凉萤放下手里的画笔,「替我取件外衣来。」又问:「来的是谁?」 清夏一边替谢凉萤穿上衣服,一边道:「是姑娘的二表姊。」 谢凉萤心道,这是急了吗?颜家那几位已经被关进去好些天了吧。要不是出了谢家三房这摊子事,他们怕是也成了京城茶余饭後必谈的对象。 花厅中,颜慕春忐忑不定地等着谢凉萤过来,手边的茶也没心思喝。一见到人她就迎了上去,「萤表妹,咱们久未见面了。家里出了事,姑姑病了许久我都不曾过来,可不要怪我才是。」 谢凉萤道:「娘的病总归只能那麽养着,连太医来了也束手无策。表姊说颜家出事了,可是什麽大事?若我能帮得上,只管跟我开口。」 颜慕春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咱们先去看姑姑吧。」 她不说,谢凉萤也不勉强。两人去看了颜氏,跟她说了一会儿话就出来了。 颜慕春坐立不安的样子叫谢凉萤实在憋不住,「表姊有事就说吧,颜家究竟怎麽了?」 颜慕春想起出门前母亲对她的嘱咐,让她求谢凉萤去找薛简,在朝廷上为颜家说几句话,但向来不曾求人的她实在开不了这个口。 「没、没什麽。那我今儿就先回去了。」 谢凉萤微有诧意,「这麽快就回去了?表姊不留下用个午膳?」 「不了,不了。」颜慕春摆摆手,急急忙忙地出了府。 回颜家的路上,颜慕春就後悔了。面子能做什麽用?如今她的父兄都在天牢里关着,她们去送了几回饭,全被赶了回来。就是想贿赂衙役也没用,往日见钱眼开的衙役如今个个成了包青天,见着钱就往回推。 颜慕春的母亲宋氏由此便觉出味儿来,这是有人特意要整他们颜家,於是心里又埋怨上谢老夫人和颜氏,要不是谢家那摊子事,颜家怎会受这遭苦?她本打算亲自上门去求谢老夫人想想法子,但又拉不下脸面,她同这姑姑素来关系不大好,贸然上门实在过不去自己这关。 这不,她才叫自己的闺女去谢家跑一趟。可她自己也没闲着,跑遍了能跑的官宦人家,但人家个个将她推拒门外,谁都不肯沾上麻烦。 看着颜慕春回来时那副期期艾艾的样子,宋氏知道自己都不用问,这脸皮薄的闺女八成没把话给说出口。 「生你有什麽用!你也不想想你爹和你哥哥们现在待在哪,那是人待的吗?!」宋氏在颜慕春身上狠狠捏了一把,说着就哭了出来,「我光是想想都受不了,晚上作梦都梦到他们在里头没吃没喝,还挨着打……」 颜慕春不敢顶嘴,生生受了母亲的打。 还是她二嫂吕氏看不下去了,上前把人给拦下,「娘别生那麽大的气,妹妹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明日我同娘去趟谢家不就是了。」 宋氏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看着等她答覆的女儿和媳妇,半晌咬牙道:「备上礼,我明儿亲自去一趟谢家。我就不信了,谢家还真能袖手旁观。」 自己夫婿被关进牢里,吕氏心里也急,不过她比宋氏要冷静些,思虑更为缜密,今儿谢家三房被削了官职成白身的事满京城都传遍了,谢家自身都难保,能伸出手来管颜家的事?她觉得有点难。两家虽说是亲上加亲的姻亲,但谁人不是自扫门前雪呢。 宋氏这会儿眼里都是自家的事儿,根本分不出心去管别人家,吕氏也不敢告诉她,担心她觉得救人无望,失去了最後撑着的一口气而累倒了。 第二日,宋氏果真带着吕氏登门。 谢老夫人一见面就问道:「怎麽,侄子他们还没出来?」她倒是知道颜家人被抓进去的事儿,但在她看来这不过是小事,从来都是破财消灾便可,所以没去管,不过今日看宋氏脸上的表情,想来事情似乎没那麽简单。 「可不是嘛!」宋氏刚开口说了一句,就用帕子捂着脸哭了出来,「老爷和我那几个小子都被抓进去了,咱们使钱都没用!姑姑你可得替我们拿个法子啊。」 吕氏一边安慰婆婆,一边道:「我看那衙役油盐不进的样子,怕是後头有人捣鬼,不想轻易放过咱们。」 这不应该啊。谢老夫人心道,颜家官职低微,并没得罪过什麽人,再加上众人认为谢家是白相的人,也没人敢轻易动,难道……因为谢家眼下出了事,所以这面子就不好用了?可不看谢家的面也罢了,替谢家撑腰的白家呢,也不管了? 谁有那麽大的胆子呢……她心里冒出个不好的想法来。 昨日丈夫刚同她说了,皇帝对谢家已不复从前,思及此,她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宋氏见她没反应,以为她打算就此罢手不管了,忙扑到谢老夫人的腿上,「姑姑,你可不能不管这事儿。你也知道,老爷他们被抓进去完全是因为……」 谢老夫人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我知道!」她快速地拨了几颗佛珠,放下,再拿起快速拨了几颗。 宋氏和吕氏担心地看着她,生怕她下一句脱口而出的是赶人的话。 「你们回去吧。」谢老夫人揉了揉额际。 宋氏不顾形象地哭喊,「姑姑你也是姓颜的,和老爷他爹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怎麽能撒手不管了呢?颜家真真儿是出了个白眼狼!颜家祖宗在天上可看着呢!」 「吵什麽!」谢老夫人怒道,等宋氏安静下来,只嘤嘤哭泣後,才放缓了声音,「这事儿我自会去办的,你们且先回去,我来想法子。」 吕氏扶起宋氏,对谢老夫人再三致谢,婆媳两人这才慢慢离开。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谢老夫人觉得自己的白发又多生了一些。她是知道宋氏的性子的,若不是跑遍了关系还没人愿意接手,这个侄媳妇是断不会求到自己这里的。 「祖母。」此时谢凉萤提高裙摆,跨过门槛进来,「我听说舅舅家今天来人了?怎麽也没叫我过来见见?」 谢老夫人看着她,心里百感交集。丈夫叫她别再管阿萤,可她私心里却是不愿意的,不然白家那里怎麽交代?皇后难道不会恼羞成怒,就此指使白家对谢家下手? 谢家已经再也禁不起丝毫风波了。 「昨日表姊过来,我见她那样就猜到舅舅家出事了,可是要来叫我们帮忙的?」谢凉萤问道。 谢老夫人淡淡道:「你舅舅和几个表哥犯了事,进了大牢,她们求不到人帮忙,这不就求到我跟前来了吗。」 颜家是因为什麽事而获罪,谢凉萤心里一清二楚,那还是她叫魏阳去报的官。 「那……祖母打算怎麽帮他们?」 「这事儿恐怕不是咱们家能办妥的,我怕是得出门走动走动,看看有谁愿意帮上一把。」谢老夫人心里也不确定,如果这事真的是皇帝的手笔,那麽愿意帮忙的会有几个人? 谢凉萤道:「不若我同祖母一道去?」 「你?」谢老夫人狐疑地看着她。 谢凉萤不好意思地道:「不是都说薛简如今是陛下跟前的红人?我……怎麽说也是云阳侯未过门的夫人啊。」 不管以前怎麽想的,谢凉萤这次愿意伸出手来帮忙,谢老夫人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好孩子,你有这份心,你舅舅他们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谢凉萤笑着低了头,心里不知在想些什麽。 喜福胡同口,柳澄芳带着贴身丫鬟站在那儿。 她盯着胡同里的一处宅子,冷冷地问:「就是这里?」 「是。奴婢亲眼看到那小贱人进去的,到晚上都没出来。几日都是如此,怕就是住在这里。」 柳澄芳知道,那是薛简的宅子。 薛简!她恨恨地咬着牙,柴晋现在日日与薛简在一起,回来就一脸的高兴。若问起,他只说与薛简关系亲近,自己一直以来所谋之事怕是有眉目了。 所谓的关系亲近,就是替他在外头安置女人吗?! 柳澄芳没法儿对薛简做什麽,虽然比薛简的品级要高,可她终究只是个後宅的女人。何况薛简还被柴晋那样重视,她起码不能在明面上对薛简做什麽。 但薛简的弱点实在太明显了,於她而言,也很好下手。 「走。」柳澄芳转身而去,「我们去赵御史家。前些日子赵夫人不是给我递了帖子,约我上门吗?咱们今儿就过去。」 丫鬟小心翼翼地道:「可咱们的拜帖还没写。」 柳澄芳瞥了眼她,看得她浑身哆嗦,「上车就写。」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这个女人和那个野种留下的。 想起母亲临终前的模样,柳澄芳重重地磨着牙。她不要变成母亲那个样子,柴晋她要,恪王府她要,恪王妃的名分她也要,恪王世子的位置她更要抓在手里! 恪王府的马车很快到了赵御史家门口,丫鬟从马车上跳下来。 「这是我家王妃的拜帖,敢问今日贵府夫人可在府上?」 门房一看拜帖上的王妃用印,忙不迭地道:「在,我这就进去送拜帖。」 柳澄芳放下撩起的帘子。 马车不多久又缓缓动了,停在了赵府的二门。 谢老夫人打宋御史家回来,从手里那份名单上划掉了他的名字。 第四章 谢凉萤瞥了眼名单,道:「祖母,明儿咱们不如去洪参政家瞧瞧?我记得洪家的三小姐一直和四姊姊关系好,指不定洪夫人看在四姊姊的面上愿意帮这个忙呢?再者,洪夫人的性子在京里是出了名的宽和大度,即便是不能帮,也会告知一二内里,於我们不也更方便?」 谢老夫人看着名单,缓缓点了头。这几日她几乎跑遍了往日交好的官家,但那些素日里口称仗义的人家一听是颜家的事,纷纷摇头,愿意见面的还好,有些直接就说不在家或抱病不能见面,她已经吃了好几次的闭门羹了。 从来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这个道理她自然深知,可当自己真正面对的时候,却还是觉得世态炎凉。 既然决定了要去见,谢老夫人立即派了人去给洪参政家送了拜帖。洪家倒没有拒绝,只道明日午後恭候。她抱着一丝希望,在第二日带着谢凉萤上门拜见。 两家见了礼,刚坐下,洪夫人王氏就对要开口的谢老夫人摆摆手,「谢老夫人不用开口,我知道你这次前来所为何事。」 谢老夫人眼露希冀地看着她,希望王氏接下来的话能不叫自己失望。 「只是这事,我家老爷同我提过了,我们是断不能帮的。」王氏抱歉地道,「不过我倒是可以同老夫人说点内情。」 谢老夫人浑身一震,颜家这一遭果然内有蹊跷! 王氏道:「并不是我们不想帮,而是这事儿……」王氏指了指天,「是圣上的意思,咱们为人臣子的,怎麽能逆着圣上的意思来呢?」 谢凉萤道:「洪夫人此言差矣,圣上固为天子,却也会出错啊。我外祖家不过是因一时拮据而做出不敬之事,可到底罪不至死。」 王氏点头,「谢五小姐莫急,听我说完。」她接着道:「这事实在是可大可小。若陛下不在意,便高高抬起,轻轻放下。可如今陛下怕是要用这事儿来做些文章。朝臣皆嗅到了圣上的意思,谁敢轻举妄动?若是因此牵扯了进去,闹个丢官还算小事,若是弄了个大错处——?谁人当官是乾净的?总能寻出些错来,届时可是抄家砍头的大事了。」 谢老夫人迟疑地道:「洪夫人……为何愿意同我提这些?」 「我知道旁人都不敢同你们说,两位谢大人刚刚被贬成了白身,大家都觉得陛下此举意在谢家,但我和我家老爷却不这麽看。」王氏解释道,「我不觉得陛下是那等忘旧之人,谢大人可是打年轻的时候就跟着陛下了。」 「那……」 王氏打断了谢老夫人的话头,「谢大人素来与白相交好,谢老夫人不妨去找白相说说看。」 谢老夫人有些犹豫,「白相日理万机,恐怕顾不上这等小事。」 王氏轻笑,「谢老夫人多虑了,如今朝廷上为了这事儿已经吵了好几天了。」 谢凉萤问道:「这是为何?」 「颜家尚未正式定罪,眼下不过是收监关押罢了。对於这样的案子,本朝并没相关律法,若定了罪名,日後判案便有例可循,此乃大事。」 洪家下人此时来报,「夫人,赵夫人同赵家二小姐过来府上了。」 谢老夫人见机便道:「那我们今日就先回去了。」 王氏起身将她们送出去,「若还有事,只管来找我便是,我尽力而为。」 谢凉萤躬身一礼,「多谢洪夫人了。」 王氏笑道:「你们快些去找白相吧,此事宜早不宜迟,改日让贵府四小姐上我们家来玩,我那女儿惦记好些天了。」 谢老夫人迭声应了。 「哟,这不是谢老夫人吗,怎麽?求人求到了洪夫人你跟前?」赵夫人的人影尚未见着,声音已先到了。 谢老夫人直起了脊背,淡淡地望向院中的景色,丝毫没把赵夫人当回事。她原本就没打算去见赵夫人,这位趋炎附势、见利忘义的名声在京城已不是新鲜事了。 王氏道:「谢老夫人怎麽会求人呢?谢家可是一直简在帝心的世家,今日不过是上门来同我这不爱出门的妇人唠嗑罢了。」 赵夫人带着赵雨桐走到近前,她瞥了眼谢老夫人同谢凉萤,「洪夫人若要找人唠嗑,可千万别找谢家,她们这些时候日日出门求人帮忙,洪夫人恐怕还不知道吧。」 谢老夫人看了一眼赵夫人,照旧不说话。 王氏道:「京城又出了什麽新鲜事?赵夫人不妨同我说说看。」她看了一眼谢老夫人,暗中拉了把要出头的谢凉萤,示意她别说话。 赵夫人笑道:「京城如今都在传呢,云阳侯怕是要退婚了。」 谢老夫人愣了下,看了看边上的谢凉萤,见她也是一脸的茫然与震惊。 「看吧,果然是不知道。」赵夫人得意道:「这事儿啊,京城已经传遍了。我想也是啊,换了我,当然也会退婚。谢家如今的名声可不太好,娶了他家的女儿,可不就是挡了自己的前程吗!」 谢凉萤看了眼一直跟在赵夫人身後的赵雨桐,这位救了薛简的赵家庶女,如今一改先前畏畏缩缩的样子,大着胆子地直视她,眼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既然是冲着自己来的,那谢凉萤自问没什麽不敢接招的。 「赵夫人觉得我配不上薛简?那敢问谁配得上?曾救了阿简的赵二小姐吗?」谢凉萤扫了眼赵雨桐,似乎在看什麽脏东西一样,「我可从未听说有庶女能做侯爷夫人的,莫非赵家打算让嫡女和庶女一同嫁去侯府、来个二女同事一夫?」 赵夫人气极反笑,「我们赵家可不像谢家那样,做出那种不知廉耻的事。啧啧,看看谢五小姐的仪态,竟对男子直呼其名。谢家真真是有家教得很!」 谢凉萤道:「我叫阿简,那是云阳侯自己允的。赵夫人若对赵家姑娘们有所把握,不妨前去自荐枕席。」 双珏从二门上匆匆过来,「姑娘,咱们再不走怕是要晚了,侯爷还在晚翠楼等着呢。」 谢凉萤朝赵夫人扬了扬下巴,「双珏,还不快些见过赵夫人,这位可是云阳侯府未来的亲家。」 双珏看都没看赵夫人一眼,「奴婢只知侯府的亲家姓谢,侯爷的夫人是谢家的五小姐。」 「这位是?」赵夫人看着双珏问道。 双珏朝她行了一礼,「奴婢是云阳侯府上的,是侯爷特地派了在姑娘身边伺候的。」 王氏看了不甘的赵夫人一眼,打圆场道:「谢五小姐快些去吧,莫要叫薛侯爷等久了。」 谢老夫人忙道:「那我们就先走了,改日再来拜访。」说罢,拉着谢凉萤就出门上了马车。 路上她问道:「阿萤,云阳侯真的同你有约?」 谢凉萤摇摇头,「近来他政事缠身,我已有些时日不曾见过他了。」 双珏忙道:「奴婢方才说了谎话,还请主子责罚。」 谢老夫人摆摆手,「你也是护主心切,我还得多亏了你来解围,要不然还不知道阿萤会闹成什麽样子。」说着横了一眼谢凉萤。 谢凉萤笑道:「人都欺负到头上来了,能就此放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谢老夫人点头称是,心里却一惊。这番话对上赵夫人自是不错,但若他日谢凉萤明白过来谢家曾对她的所作所为,是否也会一样斩草除根? 越想越觉得心慌,她捏紧了拳头,终於下定了决心,不仅仅是为了颜家,也是为了以後的谢家,看来白府是不得不去了。 赵夫人同赵雨桐从洪家出来。 「看到了吧,刚才谢凉萤那小蹄子的样子。」赵夫人冷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当上皇贵妃了呢,狂成那个样!真以为别人不知道薛简奉命去了京郊,这几日都不会回京?也不知道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下人是不是云阳侯府的,别是谢家早先听了退婚的传闻,所以特地挑了个眼生的在身边伺候。」 赵雨桐道:「母亲别恼了,咱们如今有恪王妃帮着呢,她可是信誓旦旦地应了,这事必定是成的。」 赵夫人嗤笑一声,「她娘可是谢家出来的,从那个老东西肚子里爬出来的人,谁知道暗地里是不是和谢家一窝的?别是特地来诳咱们的。」 赵雨桐沉默不语,但心里信极了柳澄芳。虽然柳澄芳的确没有理由和谢家对着干,但她太需要一个机会来扭转自己现在的局面了,自打被薛简拒绝了婚事後,她在家里的地位就变得越发低了,有好一阵子根本不敢出门,後来偶尔出一趟门,参加贵女们的聚会时,人人都对她冷嘲热讽。 要挣回面子,除了靠柳澄芳,就是靠自己。她要的不仅仅是云阳侯夫人的位置,还要那些曾经对她冷嘲热讽的人在脚底仰望自己。 【第二十二章 为救姻亲舍官职】 谢老夫人已经定了第二日要去白府拜访,谢凉萤这次就不太适合去了。 谢老夫人记挂着赵夫人所说京城所传的退婚之事,也想着让谢凉萤这些日子低调行事,莫要再抛头露面,再惹来是非,如今的谢家再也禁不起任何风浪了。 第五章 谢参政看着老妻挑灯准备去白府所送的礼,早年他还未发迹的时候,颜家帮他良多,於情於理,他都该搭一把手,思虑再三後,他道:「眼下家里头也没什麽钱,你就不要倒腾那些劳什子了,若是送了重礼,难保又传出什麽风言风语来。」 谢老夫人知道他说的是正理,但如今她正心烦着呢,语气不由就重了些,「你可是在意这些身外物?忘了当年我娘家怎麽帮衬咱们的了,若不送重礼,怎能显得我心诚?」 谢参政倒也没生气,好声道:「我怕白相届时要的不是这些。你若要心诚,就把安知的侍读学士一职带上便可。」 谢老夫人愣住了,「你……你是说二郎的……」 谢参政点头,「我早先听说白相一直想叫嫡孙入翰林,但翰林院这些年都未有空缺,圣上也一直不松口开恩。白相的性子你也晓得,怎麽可能为了这事儿拉下脸去去求人?不管私底下如何,表面上,白相到底是君子之风。」 谢参政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是让谢老夫人用谢家次子的官职去保下颜家。白相权倾朝野,在这事儿上一直保持着中立态度,不偏不倚。谢参政因事涉己身,所以无法开口替颜家开脱,若是能得白相一句话,白党自当鞠躬尽瘁,到时候颜家哪里还会保不下来? 「可、可……」拿亲生儿子的官位去换娘家的身家性命,谢老夫人到底还是犹豫了。 谢家三房一大一小已经没了官职,谢安知又没有儿子,若是他没了官,二房怕是会就此没落了。他们两个老的尚活着的时候,家里还能不散,可百年之後呢?三个儿子貌合心离,儿媳之间关系也不太和睦,等他们两腿一伸,自然是分家了事。 谢老夫人想到了自己的两个孙女都尚未订亲呢,若是父亲没了官身,在家赋闲,日後哪里能嫁得了好人家,更别提二媳妇的性子,不把家里闹个底朝天可不算完。 谢参政见妻子举棋不定的样子,又道:「这事儿我已经同安知提过了,他……没有意见。」 「你是说……安知答应了?」谢老夫人一脸的不可置信。谢安知同凌氏做了十几年的夫妻,他那媳妇是什麽性子,难道他不清楚?竟就这麽应下了,不怕到时候家宅不宁? 谢参政点头道:「安知自有他的打算。他素来不喜宫中那些琐事,想潜心修习经籍。我虽在典籍上无啥高明见解,帮不了他许多,但支持他还是做得到的。」他顿了顿,「到时……就说是我定的主意,同安知没有半分关系。」 谢老夫人沉默了许久,终是点头应了,「就……这麽定了吧。」她看着摆了一桌的礼物,觉得它们都在嘲笑着自己。 谢参政其实还有旁的打算,却没告诉谢老夫人。 第二日一早,谢家二老分头行事。谢参政入宫上朝,谢老夫人在屋里独坐了一会儿,算着白相该下朝了,这才出门。 二房那边,凌氏正在屋里算着帐,看着提前下朝回来的谢安知,一脸奇怪。「你今儿个怎麽这麽早就回来了?」 谢安知淡淡道:「我身子有些不舒坦,在衙门里待不住。」 凌氏撂下了手边的帐簿,想服侍谢安知休息。 谢安知摆摆手,「你去忙吧,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凌氏见他似乎情绪不太好,也不想趁着这时候去自找没趣,便放开了手。 谢安知一身官服还没换,就这麽倒在床上。他盯着床帐看了一会儿,猛地拉过了被褥把自己的脸给蒙了起来。今日他的辞呈已被批准,日後都不用赶早去上朝了。 谢安知拉下被子,用袖子抹了抹一头的汗,看来他得病上一些时日了。 谢老夫人到底还是把备好的重礼给带上了。白府见是她过来,倒没怎麽怠慢,但那种客套与往日颇有不同之处,这点她还是感觉得出来的。 白相在书房等着,见人来了,道:「坐吧。」等谢老夫人战战兢兢地坐下,方道:「你我也有好些日子没见了吧。」 谢老夫人点头道:「白相素日忙於朝政,我哪里能上门来叨扰。」 「不过是瞎忙活罢了。」白相拈了拈花白的胡须,明知故问道:「今日怎麽有空过来?」 谢老夫人把礼物往白相面前推了推,「明人不说暗话,我今日上门所为何事,白相心中应是清楚得很。」 白相扫了眼放在最上面的礼单,一拂袖,把礼单扔进了边上烧着的火盆里。 「这些年你们把谢五小姐养得不错啊。」白相脸上的笑叫谢老夫人不敢看,「我听说都和云阳侯定了亲?」 谢老夫人微微侧头,「阿萤是我孙女,我自当对她不薄。」 「我前些日子远远地看过她一眼,果真有其母之风,亭亭玉立一佳人,难怪薛简这英雄难过美人关。」 谢老夫人咬了咬牙,「白相,今日我那拙儿身子欠妥,已是辞了侍读学士一职。」 白相把玩着书桌上一个紫砂手把件,缓缓道:「你这是想以官相换?还真是把颜家放在心上,有这份心,我就放心多了。」 谢老夫人笑得尴尬,「看白相说的,官职哪里是能拿来换的?若是能做这种买卖,怕是朝堂早就乌烟瘴气了。」 「我也这般认为。」白相把桌上的礼物全都扫到了地上,盒子里的瓷器、玉器发出碎裂的声音,惹得外头的小厮特地跑进来看。 白相摆摆手,「无事,你去吧。」 小厮用余光扫了眼坐立难安的谢老夫人,低头行了礼,极快地退了出去。 屋子里静谧一片。 「你回去吧。」 谢老夫人犹不死心,「白相,那颜家的事……」 白相背着手,转身进了里间。 谢老夫人不好跟进去,只得悻悻然地打道回府。 另一方面,皇帝已经多日不曾单独召见谢参政了,谢参政私下贿赂了李总管,总算得了方便,能在皇帝临水赏景的时候见上了一面。 「圣上。」谢参政躬身行礼。 皇帝并未转头,只「嗯」了一声。 谢参政苦笑,「我那亲家叫圣上烦心了,实在是该吃些教训。」 皇帝把手里剩下的鱼食往水里一洒,转过身看着谢参政好一会儿。 谢参政被皇帝看出了满头的汗,也不敢去擦,一直低头躬着身子。 「爱卿跟着朕几年了?」 「打微臣在太子官署当司经局正字起,至今已经三十年有余。」 「三十年了啊……」皇帝慢慢地踱步,与谢参政擦身而过。 谢参政站在原地没有跟上去,他彷佛在回忆当年第一次见到皇帝的时候。 在李总管的出声提醒下,谢参政回过神来。 李总管笑道:「谢大人,陛下已经走了。谢大人你……」 谢参政草草对他行了礼,有些恍神地离开了。 李总管目送他离开後,视线落在了一旁的红木小几上。 皇帝回到御书房,翻阅今日送来的摺子。听到李总管的脚步声後,他头也不抬地问道:「走了?」 「是。」李总管维持着躬身的姿势,将一本薄薄的小册子摆上了皇帝的书桌角落。 皇帝抬眼去看,只一眼就收回了目光,重新看着手中的奏摺上。不过没多久,他还是选择放下摺子,拿过了那本册子。 册子上是极小的蝇头小楷,皇帝这些年眼睛有些不行了,就叫李总管去把水晶放大镜取来。 御书房中的宫人静默不语,只有计时香散发的嫋嫋轻烟不断地随着风来回摆荡。 皇帝看着那本册子已经三刻钟了,手边的热茶变冷,李总管又换上了一盏热的。 终於,皇帝「啪」的一声合上了册子。他捏了捏鼻子,闭上眼让眼睛得以休息,一声长长的叹息在空荡的宫殿中回响。 谢参政回府的时候,谢老夫人已经等了他许久。 「成了吗?」谢参政略显疲惫地问她。 谢老夫人斟酌了一下,道:「我觉得八成是行了。」 「那便妥当了。」谢参政心道,有白相牵线,圣上无论如何也会给他这个面子。 谢凉萤端着燕窝粥在门外,听到里头谢家二老的絮叨後,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清夏轻声问她,「姑娘,这炖品……」 「咱们回去自个儿吃吧,今儿祖父、祖母怕是没什麽心思用补品了。」谢凉萤道。 成了……颜家又能翻身了?谢凉萤想道,谢家对他们可真真是上心。 她今天一早就听到凌氏在二房里头闹得厉害,谢老夫人也不管,由着她闹。谢凉萤叫人去细细打听,这才晓得原来她二伯竟把翰林的官给辞了。 怪道要闹呢,谢凉萤想,明儿恐怕就得闹到祖母跟前去。 出乎谢凉萤的预料,根本沉不住气的凌氏在和谢安知大闹一场之後就套上了车回娘家去了。谢安知把自己关在书房中,根本不管她,谢凉婷和谢凉婉苦苦求了凌氏,却根本拦不住。 听如嬷嬷回报了这事儿,谢老夫人沉默了许久才道:「由着她去吧。」这事儿的确是自己亏欠了二房,若凌氏要闹,她也不会多说什麽,只不能闹得太过分,这个家到底不能散。 第六章 凌氏此时正在娘家哭诉,她倒没想就此和离回娘家,只是想跟娘家人讨个法子。凌家虽说并不显赫,但好歹她的父母尚在,几个兄弟也都在朝为官,家中独独她一个女儿,不为她出头还能为谁? 「娘,你说他,什麽都不跟我说一声,就这麽辞了官。他怎麽不想想阿婷和阿婉?她俩可还没定人家呢!早前他在翰林院,虽说侍读学士是个从五品的官儿,可到底是个清贵又看得见前程的,以後要是争点气,指不定能入阁拜相,如今什麽都没了,还怎麽叫两个孩子找个好人家啊。」 凌氏拿罗帕捂着脸,嘴里一刻不停地和母亲抱怨,「我原还念着兴许以後自己能挣个一品诰命当当。现在可好,别说一品了,就连五品宜人都保不住,更别提我那两个女儿。是,我是不争气,一个儿子都没给他生下,可难道就因为我生不出儿子来,就不把我放眼底了?什麽都不同我商量就擅自做主,日後我在家里还有什麽威信可言?下人都会怎麽看我?怕是我说一他们就指二,说的话都没人愿意听了。」 凌氏的父亲去年外放,此时并不在家,家里的小妾一道跟着走了,只留下母亲夏氏看家,凌氏的几个兄弟也在京里,他们仰仗着谢家的鼻息,做个还算安稳的小官。凌氏归家不久,正好兄弟们从朝上回来,於是这一会儿一母同胞的几个人都围着夏氏。 夏氏不是个有主意的人,听了女儿的哭诉,心里虽也觉得女婿做得不对,可也拿不出什麽法子,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你们夫妻一体,他不同你商量的确不对。」 凌氏被母亲的话给噎到了,本想叫她替自己拿个主意或者上谢家去找婆婆讨个公道,现在看来根本指望不上。也罢,母亲的性子她也知道,若不是母亲性子不强,她也不会养成现在这副泼辣脾性。 凌氏的大哥凌成和皱着眉想了会儿,问道:「你婆婆怎麽说?」 凌氏翻了个白眼,「我还没去找那个老太婆算帐呢。要我说,这事儿八成是她叫老爷做的,否则好端端的,怎麽老爷就辞了官儿呢。」 「我看倒未必。」凌成和道,「谢老夫人是个护短的人,看看她对你那妯娌就知道了。我觉得应该是妹夫自己的主意。我虽不在宫里头走动,但也听说他不爱钻营,经常一个人待在翰林院里头翻阅经籍。」说着他微微一笑,「倒要恭喜妹妹了,若是两个侄女有个醉心学问的父亲,怕是提亲的人要踏破你家门槛了。」 凌成和自己学问不济,向来钦佩那些能钻研典籍之人。他知道谢安知於这上头有些心得,是以常请教於他。谢安知也不拿乔,只要有人来问,必是相告,偶尔碰上他自己不知道的,还会和凌成和一同探讨——?这倒叫凌成和受宠若惊,是以他们两人关系还不错。 凌成和觉得如果谢安知辞官真的是为了潜心研究学问,倒不失为一件好事。眼下的大家并不多,偶有出一个,不提自家,就是姻亲脸上都有光采得很,且他若真研究出些道道来,届时开馆授学,可是名传千古的事。 但凌氏并不这麽想,她倒不是不知道这里头的关系,只是觉得那些都是虚的,抓住眼下的才是正经事。 「大哥说的好没道理,便是真能看出些名堂来,那得是多少年的事?多少老学究都没整出个东西来,就他能?再说了,他能等,阿婷和阿婉的婚事怎麽等得起?难道我真把她俩留在家里做老姑娘,等他这个爹混出名头来再择高门?」凌氏嗤笑道,「你们男人真是好高骛远,眼前事都顾不过来,还谈以後、还谈什麽流芳百世?」 凌成和被妹妹的话给驳倒,憋了一肚子气,自认他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此闭嘴不说话了。 凌氏看了一圈,见没人替自己出头,气呼呼地又回谢府,她心里打定主意,这事儿只能靠自己了。 谢老夫人听说凌氏刚回府就来见自己,心知躲不过,就在正房等她。 凌氏心里虽气,到底还记着礼数,同谢老夫人见了礼後不主动说话,一脸怒意地在圈椅上坐下。 谢老夫人叹道:「你这般气恼又有何用?辞呈都批准了,哪里还能再把官儿要回来?咱们如今要想的是以後,而不是纠结在已成定局的事上。」 凌氏冷笑,「以後?好,那我就同娘说说以後。老爷他不是嗣子,日後家里头的祭田、家财大都是大房的。我家世低微,不像三弟妹那样有个财大气粗的娘家依靠,到时候分了家,怕是我们二房全都得上大街喝西北风去!」说罢,她似乎想起了什麽,嘲讽道:「哦,我都忘了,颜家如今都在大狱里关着呢,怕是分家之後,卧病在床的三弟妹也过不了什麽好日子。」 谢老夫人见她专找自己痛处踩,心里极为不高兴,但念及这事儿的源头是为了颜家,也只得把怒意给压了下去。 「家里何时要分家了?就算要分家,你觉得我会亏待了二房?都是我的亲生子,我哪来的缘故要刻薄你们二房?」谢老夫人耐心道:「我同老太爷商量过了,以後你们二房的开销就从公中出,阿婷和阿婉的嫁妆你也不用担心,我们全都会负担。」 「哟,真是好大的赏赐,娘的意思是以後我们二房就这麽赖上了府里?公中出?三房如今也没个正职,一个、两个全都躺床上养着呢。公中能有多少钱?能给阿婷和阿婉多少嫁妆?娘,你真当我不知道家里头现下的光景?怕是早就入不敷出了吧。」 谢老夫人沉着气,「那你还想怎样?」 凌氏站起来理了理衣服,既然谢老夫人提出二房今後的开销不用自己负担,有便宜不占就是蠢。「媳妇不想怎麽样,有娘这句不会刻薄我们二房的话就行。哦,阿婷和阿婉的婚事还得请娘费心呢,如今我可没脸再去见那些夫人,毕竟哪个人家愿意让儿子娶个什麽助力都没有的媳妇?」说完便离开了。 谢老夫人看着凌氏翩然而去,她松开手,手上那一串佛珠在掌心勒出一道道痕迹。 没几日,谢参政就看到了白相那嫡孙上任翰林院侍读学士的文书。当日,皇帝就批准了,白家嫡孙後日正式去翰林院上任。 谢参政闭了闭眼,他知道重头戏要来了。 白相主动上朝提出了颜家一案,倒没有说什麽意思,只说此事拖了许久,是该有个决断了。 赵御史在昨晚就同白相通过气了,在白相提出之後,他立刻上奏,「微臣觉得颜家虽有罪,却不致重罚。圣上理当以仁治天下,岂可在这些小事上计较?今日若将颜家判重了,旁的案子又该如何处理?千秋之後,後人又该如何看待陛下?」 周相看了眼老神在在的白相,他是副相,乃周贵妃的父亲。他朝宋御史使了个眼色。 凡是白相提出的,周相一概是要反对的。 宋御史即刻提出反对意见,「圣上,赵大人说的看似有理,实则荒谬。圣人言,以直报怨。颜家罔顾圣上眷顾,私自处理赏赐,这是轻视皇权,是对陛下的大不敬。陛下若就此放过,怕是日後君威不再。试问届时天下还有谁会把圣上、把朝廷放在眼里?民间商贾尚且敢无视律法穿戴绸缎,此案若不杀鸡儆猴,怕是日後人人效仿,会越演越烈难以控制。」 赵御史冷哼一声,「宋大人说得自己好像守法得很,谁不知道你迷恋歌妓,频繁出入勾栏之地,殊不知朝廷严禁官员进入青楼?」 「赵大人你莫要血口喷人!我何曾出入过那等污秽之地?你真当信口胡诌就会有人信?既然这般,你便拿出证据来,叫我心服口服。倘若我果真犯了律法,现下就脱下这身官服,辞官归乡!」 皇帝垂下眼睛,木然地看着两位御史你来我往的唇枪舌剑。白周两党为了争夺太子之位早已闹得不可开交。朝廷上任何一件小事最後都会叫他们发展成互相攻讦,皇帝对这场面已经是习以为常。 柳太傅今日难得地也上了朝,他浑浊的双眼朝上看了看皇帝,默默地等着两位御史的争论告一段落。 宋御史深吸一口气,刚要继续反驳,柳太傅就开了口。 柳太傅的年纪已经不允许他再意气风发了,但威仪却不输那些权势滔天的官员。他浑厚的声音响起,「陛下,昨日收到了一封八百里加急的信,道南直隶遭了蝗灾,今年的收成怕是不会太好,届时恐怕还会有大批灾民涌向京城,为了避免引起动乱,陛下还需早日做出决断才是。」 皇帝此时才开口,「太傅言之有理。看看你们,整日不做正事,罔顾百姓民生,只着眼於细枝末节,这就是拿着朝廷俸禄的官员?真是白读了圣贤之书。」 白相带头跪下,朝廷上文武百官除了几个蒙获恩准的老臣外都一同跪下。 「去拟个章程出来。」皇帝顿了顿,接着道,「颜家……全部官降三级,牢里的几个各打二十大板。」 这事就这麽尘埃落定了,一直没有发声的谢参政心里终於落下了一块大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