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养媳乌荷 下》 第一章 【第一章】 显然,恒生过於乐观了。 随着夥计一声菜来了,魏大小姐的眼睛就开始飘忽不定,继而吸溜着鼻子,盯着美食吞口水,「啧啧,色香味俱全,太美妙了。」 魏春花吐着舌头舔了舔嘴唇,忽见所有人都盯着她看,不耐烦道:「赶紧动筷子呀,愣着干什麽?」说着,举起筷子就往豆腐鱼上戳去。 「魏小姐吃饭前不先背『论语』吗?」崔白鹿试探着问。 魏春花用手抠着嘴里的鱼刺,边吐边道:「背完『论语』,黄花菜都凉了,你当我像我爹那麽傻呀,想懵我,门儿都没有!呸……」又吐出一根刺来。 崔白鹿三人看了看不顾形象胡吃海喝的魏大小姐,再相互对视一眼,不由的将桌子一拍喝道:「他妈的,怎麽不早说!」 乌荷挟在筷子上的豌豆啪嗒掉在了桌子上,她看了眼撸着袖子将腿翘到凳子上的崔白鹿,不禁纳闷,这人长得斯斯文文的,怎麽说话像村里的叔伯呀。 没等她想出个子丑寅卯,对面个子矮小,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孔小林接着来了句:「靠,酒哪儿去了?」 乌荷刚挟起来的豌豆又掉了下去,不想这时魏春花一手鸡腿、一手鸭脖的嚷道:「要女儿红,陈年的女儿红!」 「魏小姐酒也在行?」 「那是!」魏春花得意的扬起头,「只要是吃的,没有我魏春花不感兴趣的。」 「敢情你是个吃货?」崔白鹿道。 魏春花白了他一眼,「过奖过奖。」 不多时,酒上来了,陈年的女儿红,夥计打开酒坛上的封纸,顿时满室酒香。 崔白鹿接过酒坛正要倒,忽然想起一事,捉黠的看了看乌荷与恒生,便道:「嫂……」 「咳咳!」恒生以拳抵唇乾咳两声,而後咬牙道:「是妹妹!」 崔白鹿「哦」的一声恍然大悟,转口问道:「乌荷妹妹,咱让恒生喝点酒,你同意不?」 乌荷正在咬青菜叶子,闻言抬起头,不解的看了眼崔白鹿,复又看着恒生道:「恒生,你想喝酒吗?」 高明呀!崔白鹿三人顿时对乌荷刮目相看,看似温柔体贴的一句话,实则暗藏玄机,恒生若是答他不想,那正好趁了她的意;恒生若是答想,那就等着跪搓衣板吧! 恒生呀恒生……崔白鹿三人眼巴巴的看着恒生,等着看他如何出糗。 只见恒生慢吞吞挟了片笋子放进乌荷碗里,温柔道:「你叫我喝,我便喝;你若不想,那我不喝便是了。」 乌荷偏着头认真的想了想,道:「那你喝吧。」 酒是个好东西,有的人借酒壮胆,把埋在心里想说而不敢说的话痛痛快快说出来;有的人借酒装疯,把心里想问而不该问的话淋漓尽致问出来,就算不合时宜,事後想起来,对方也不能拿他怎麽样。 崔白鹿三人便属於後者,眼见哥儿几个与魏大小姐酒酣耳热,他恒生与自家妹妹却在那儿浓情蜜语,瞧瞧那幸福的小画面。 恒生略略沾酒虚应,乌荷静静的坐在他旁边剥着夥计送来的醒酒小瓜子,剥壳去皮,然後一颗颗叠到小碟子中,推到恒生面前,若是恒生立时吃了,她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若是恒生在喝酒,她便睁大眼睛看着他,一直等他吃了瓜子才埋头继续剥。 那乖巧疼人的小模样,看得崔白鹿三人眼热,就连一向不怎麽吭声的沈七七都在抱怨:「受不了了,受不了了!恒生,你是故意来叫哥儿几个眼红的是吗?」 恒生笑笑,不作答。 那贱贱的幸福小模样,瞧得崔白鹿各种羡慕嫉妒恨,拍着桌子道:「绝对是!恒生,快说,你上哪儿把乌荷找来的?」 不是他找来乌荷,而是乌荷从天而降来到了他们家,恒生想起第一次见到乌荷时,她从厚厚的浏海下面怯生生打量他们兄弟的样子……兄弟,浮生…… 恒生表情一滞,迅速的收回思绪道:「突然就遇上了。」 「呸!」崔白鹿斜着醉眼道:「哥儿几个谁没摸过姑娘,没牵过小手呀,你懵谁呢!」说着把头一转,看着乌荷,柔声笑道:「乌荷妹妹,我问你,恒生那小子从哪儿把你找来的?」 乌荷懵懂着双眼,甜甜笑道:「我家是太平村的,我是从太平村来的……」 「不对不对。」孔小林摆着手打了个酒嗝,道:「白鹿是问你和恒生什麽时候开始的?」 「开始做什麽?」 「嗯?」 「哦?」 崔白鹿三人疑惑的看着恒生,魏春花也怀疑的盯着乌荷,你是在装傻吗? 「咳咳。」恒生乾咳两声,道:「我们家乌荷胆小害羞,这个问题略过不答。」 哦,是害羞呀!崔白鹿三个交换了个彼此了然的眼神。 孔小林便拿杯子倒了杯酒,由崔白鹿推到乌荷面前,道:「有问不答,是要罚酒的!乌荷妹妹,快来喝一杯香喷喷的美酒吧。」表情像极了诱惑小白兔的大灰狼。 陈年女儿红,酒味辛辣扑鼻,乌荷皱着小眉头道:「我不会喝酒。」 「乌荷妹妹,撒谎是不对的哦。」崔白鹿指指恒生,「他是咱们药堂最能喝的,去年中秋,他一人放倒咱全堂的人,把宋大小姐的眼珠子都惊掉了,你们俩既然是……那啥,你怎麽就不能喝了?是不是看不起我崔白鹿呀!」崔白鹿说着,故意将脸一板,佯装生气。 乌荷只当他真的生气了,怕自己惹了别人不高兴,给恒生招惹麻烦,赶紧伸出双手去勾酒杯,不想,旁边插进来一只手,将杯子噙了过去。 乌荷抬起头,只见恒生柔声道:「我来。」一扬脖子,滴酒不剩。 魏春花一脸崇拜的赞了声:「学徒哥哥好样的!」 崔白鹿却并不开心,灌一个喝不醉的人喝酒有什麽意思,与沈七七呶呶嘴,後者便也斟了杯酒递与乌荷,「妹妹……」 「去去去,妹妹是你叫的?」 沈七七道了声口误,重又问道:「乌荷妹妹,问个私密点的问题,你瞧上恒生哪儿了?」 乌荷大大的眼睛中飞快的闪过一丝羞赧,抿着嘴巴不说话。 崔白鹿以为她没听明白,自作聪明的解释道:「就是说,你喜欢恒生什麽?」话音刚落,所有的人都停下了筷子,目不转睛的看着乌荷。 魏春花嘴里含了颗鹌鹑蛋,一颗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乌荷心虚的瞥了瞥恒生,见他伸手拿瓜子仁儿,可是一双眼睛水光潋灩,却也怔怔的偷觑着她。 乌荷腾的耳根一热,小脸迅速成了一颗红苹果,羞赧的垂下头。 魏春花咕咚一声吞下鹌鹑蛋,扯着乌荷的袖子兴奋道:「乌荷,快说快说!」 乌荷被她缠得没法,抬起头,飞快的说了句:「恒生很好。」说完,拿起桌上的瓜子埋头剥起来,红着脸,再也不肯说多余的话了。 「就这样?没啦?」魏春花失望不已。 崔白鹿敲着碗道:「不干不干,乌荷妹妹敷衍咱们,罚酒罚酒,一杯不够,要三杯!」 沈七七狗腿的又倒了两杯酒与先前那杯并在一起,笑道:「乌荷妹妹,这次必须自己喝,不能……」 沈七七话还没说完,斜眼里看见恒生的手又伸了出来,笑意盈盈的道:「我来。」又是滴酒不剩。 崔白鹿三人原本只是瞧乌荷乖巧想捉弄一番,如今见恒生事事挡在前头害他们没法得逞,好胜之心立时被激起,铁了心要灌乌荷喝上一杯酒! 「乌荷妹妹讨厌恒生哪里?」 「……」 「我来。」 「乌荷妹妹还喜欢过别的哥哥吗?」 「……」 「我来。」 「乌荷妹妹……」 「我来。」 「你来,你来,你来完了没有!」崔白鹿将酒杯一磕,瞪着双眼,满脸的不高兴,「咱们哥儿几个好不容易和你家妹妹乐一乐,你挡什麽挡?害得乌荷妹妹都不能参与到我们的游戏中来,不行,不行,哥儿几个不高兴,很不高兴,你要是再挡,哥儿几个走人!」 崔白鹿鼻子一哼,撂下狠话,孔小林和沈七七早与崔白鹿成了一党,见状也将杯子一磕,吹鼻子瞪眼,恒生你看着办! 第二章 恒生被他三人灌了许多酒,脑子竟还如初时一般清醒,「乌荷不会喝,哥儿几个就不要为难了。」 崔白鹿哼了声,「推三阻四,你若再……」 恒生瞪了他一眼,「药堂考试……」 崔白鹿哀怨的瞪了恒生一眼,磨着牙道:「算你狠!」 可是若真就此放过小乌荷,他又不甘心,左瞧瞧右看看,指着乌荷身边的蓝布包袱道:「要不,让乌荷妹妹给咱焚一道香吧。」 恒生想这事儿不难,况且他也想知道乌荷在天香楼学得好不好,便笑道:「这不难办,乌荷……」 他低头却见乌荷紧紧捏着醒酒瓜子,呆呆的一动也不动,忙凑到她耳边道:「别紧张,他们没有恶意的,咱给他们焚道香,算作今日的见面礼。」 乌荷闻言,小屁股如坐针毡,她万万想不到他们会叫她焚香,她不会的! 乌荷心虚的抬起头,见桌上的人都一脸期待的看着她,而魏春花却在这个时候离席去了。 恒生……乌荷张着嘴巴,对上恒生殷殷盼望的双眸,心慌意乱,就连思维也是空白一片,她什麽都不会呀! 孔小林殷勤的越过半张桌子,将乌荷的包袱打开,拿出里面的香炉、香料,笑道:「乌荷妹妹,来来来,快给咱们露一手,让我们见识见识天香楼如何焚尽天下奇香。」 「什麽焚尽天下奇香,乌荷才学了一个多月,哪里懂那麽多。」顿顿又道:「不过以後就会懂了,我们家乌荷一向懂事好学。」恒生骄傲的憧憬着,低头柔声笑问:「乌荷会什麽?」在桌子底下握握她的手给予鼓励。 乌荷从他含笑的眸子中读懂了恒生的期待,她越是明白,心底越是难过,他千辛万苦将自己送进天香楼,可是她什麽都不懂,什麽都没学到,不仅如此,还连龚师傅的喜欢都讨不到,乌荷既愧疚又自责,她对不起恒生的期望呀! 「怎麽了?是不是还没学好……」 「不,不是……」乌荷摇着头,她不能让恒生失望,让恒生伤心,乌荷努力的想了想芙蓉香的制法,小声道:「我会做芙蓉香。」 恒生眼睛一亮,乌荷硬着头皮将香料拿了出来,沉香、檀香、乳香、零零香……几钱?几分?她怎麽忘了呢? 乌荷看着香炉,丢进去两块沉香,又取出来一块,放一点乳香,又把檀香给取了出来…… 崔白鹿三人看着,只觉得天香楼做个东西还真麻烦,一会儿放、一会儿取的,跟搞仪式似的,只有恒生一双眸子从香炉身上慢慢攀爬到乌荷脸上,微微抿了嘴巴。 「咦,你们这是做……做什麽?」魏春花扶着门框走进来,她刚去了趟茅厕,一回来屋子里就换了个新花样,不由好奇。 沈七七一脸期待的道:「乌荷要给我们做芙蓉香。」 魏春花诧异的看了眼乌荷,却见她也望向她,一双眸子水光幽幽,无助祈盼。 魏春花稍稍动动脑子便猜到了八、九分,灵机一动,道:「乌荷,你的沉香是新取的不能用。」 魏春花一把推开崔白鹿,将药炉里的香料通通捡出来装进包袱里,牢牢系好,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解释道:「新取的沉香看起来和平常用的沉香一样,可是由於没有与排草一起密封过,所以不能用在芙蓉香中,以免引起味……味冲,伤及人的身体。」 「嗯?」崔白鹿三人露出疑惑的神色。 恒生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下次再看乌荷焚香吧。」眼底不免有些失落。 乌荷扯着恒生的袖子眼巴巴看着他道:「恒生,我会制香,你别难过。」 魏春花赶紧附和:「乌荷当然会制香,而且是做的是最好的,连龚师傅都喜欢得不得了,常常夸她懂事听话而且勤勉,我们大家都很喜欢她。」 「是吗?」恒生看着乌荷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会讨人喜欢,只是下次别紧张的拿错香料了,知道吗?」说着捏了捏乌荷的鼻子,大家这才又开始喝酒畅谈。 乌荷见他一杯一杯喝着酒,不言也不语,心里很害怕,想叫他,又怕惹他生气。 直到後来,他同崔白鹿他们一样都喝得醉醺醺的,大家才散了。 崔白鹿与孔小林两个将魏春花送回家去,沈七七帮着乌荷把恒生送到小客栈。 恒生一进门,就摊到了床上,乌荷赶紧绞了热毛巾与他擦脸。 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影子,乌荷坐在床边,戳了戳他的胳膊,唤道:「恒生?」 恒生闭着眼,呼吸平和。 乌荷这才放下紧张的心情,手指头在热毛巾上绕了绕,自责不已,「恒生,我会制香的,我也会让师傅喜欢我的……」小鼻子一酸,又道:「你别不理我,恒生……」 乌荷抬起头,却见恒生早睁着一双眸子幽幽的看着她,乌荷一愣,湿漉漉的眼睛含着两滴泪珠子,呆掉了。 「傻乌荷!」恒生坐起身伸手擦掉她眼角的泪花,揉着她的脸蛋不知该气还是该笑,最终低低一叹抱着她往床上倒去。 「啊!」乌荷惊呼,恒生从身後搂紧她,浓浓的酒味儿笼罩住她,乌荷不由得缩了缩肩膀。 恒生一条腿搭到乌荷身上,重重的压着她,随後拱着脑袋往她颈窝处蹭,头发梢触着敏感的肌肤,像长了触角的手一样,教她脸红心跳。 乌荷道了声痒,摇着头不让他靠近,却不想脖子碰上个湿漉漉的东西,乌荷一惊,没等弄明白是怎麽回事儿,又是一下,湿湿的、热热的,同时也痒痒的。 「恒生……」乌荷一张开嘴巴,恒生的唇立时就捂了过来,急促的呼吸扑在她脸上,乌荷瞪大眼睛,恒生的眸子尽在咫尺,暧昧的闪着水光,乌荷脑子一下子懵了,全身的感觉都停留在与他相触的地方,酥酥麻麻,心跳如鼓。 乌荷不知道她与恒生这样了多久,等恒生离开她的时候,她只看见他砸着嘴巴笑意盈盈的道:「好吃。」 乌荷也舔了舔嘴巴,小舌头在嘴唇上绕了绕,随後皱起眉头道:「恒生,有个硬东西。」 恒生脸腾的一红,像只煮熟的虾子一样窘迫。 乌荷扭了扭身子,皱着小眉头道:「真的有东西,硬得咯人。」 「乌荷,你别动了!」恒生可怜巴巴的唤了声,双眼通红,一副辛苦隐忍的难受样子。 「恒生,你怎麽了?」 乌荷伸手往恒生脸上触去,呀,好烫!像发了高热一样。 乌荷急得蹙眉,「恒生,你发烧了!怎麽办?」冰凉凉的小手在恒生额头上擦来擦去,粉嫩嫩的小嘴巴呼呼的往他脸上吹气,好像这样就可以减轻他的热度一样。 滑腻的小手柔柔抚在脸上,伴随着阵阵扑面而来的湿热呼吸,恒生只觉得下腹一阵阵发热,平生从来没有如此冲动过。两臂之间,乌荷睁着双乌漆漆的眼睛,微启双唇,表情无辜而可怜,越是懵懂,越是诱人。 恒生肌肤滚烫,呼吸急促,胸口一起一伏,不小心碰到乌荷凸起的胸口,柔软的触感隔着两层衣服传递过来,恒生低头,只见乌荷原本平坦的胸口不知何时已经隆起了两座鼓鼓的小山丘,在他的目光下,散发着属於少女的诱人气息。 恒生艰难的咽口唾沫,视线紧紧锁在乌荷的胸口,那该是个多麽柔软的所在,恒生臆想着,鬼使神差的伸手往那处凸起覆去,盈盈的柔软布满掌心,娇弱不堪,彷佛承受不起丝毫力气。 「恒生……」乌荷嗓子一颤,恒生手心里的热度烫得她不知所措,无辜的大眼睛怔怔的看着恒生落在自己胸口上的手,脑子里空白一片,已经忘记了思考。 「乌荷……」恒生呢喃着,清亮的眸子此刻亮得骇人,彷佛燃着一团火焰,教人不敢正视。 乌荷害怕的垂下眸子,恒生变得好奇怪,凶巴巴的像要吃了她一样。 乌荷缩了缩身子,就在这时,胸口突然一紧,她惊得抬起头,只见恒生覆在她胸上的手缓缓张开,然後在她惊异的目光中,突的一下,紧紧收拢。 「啊!」乌荷本能的惊叫出声,「你干嘛抓我?」 第三章 恒生讪讪缩回手,哄道:「乌荷别怕,我不是抓你,我只是摸了一下……」 「你骗人!」乌荷大大的眸子瞪着恒生,一副绝不相信的事实。 乌荷生气了,恒生心虚的垂下眸子,不敢与她对视,暗暗责骂自己刚才怎麽像个急不可待的臭流氓呀。 「你干嘛不承认,你明明抓了我那儿……那儿……」乌荷红着脸,与其说生气,更多的是羞赧,恒生怎麽能碰她那里呢! 她虽然好多东西都不明白,可是在村儿里的时候也听大娘和婶婶们说闲话,知道那里是不能给人碰的,给人碰了,就脏了,会给人笑话的,就像村头的李寡妇一样。 乌荷眼睛里浸出水珠子,为什麽偏偏是恒生呀,她想生气都生不起来。 「乌荷,我喝醉了,我不是故意的。」恒生急中生智,抚着额头道:「我脑子晕乎乎的,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麽,哎呀,醉了醉了……」眯着眼觑了觑乌荷,见她还鼓着腮帮子流眼泪,忙装作晕乎乎的样子,脑袋一晃,便朝床上稳稳倒去,不动了。 「你怎麽了?」乌荷腮边挂着泪珠子,伸手指戳了戳恒生,恒生躺着一动也不动,彷佛已经沉睡了。 乌荷连叫几声,得不到恒生的回应,嘟着嘴巴骂了句坏东西,又怕他着凉,拿起被子盖到他身上,自己吹灭了蜡烛,也跟着躺下去,只是担心恒生又来抓她,便睡到床沿边上,离他远远的。 身边的人抽噎两声,呼吸渐渐变得平稳,恒生在黑夜中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只见乌荷背对着他已经睡熟了,不由得睁开双眸,长长吐出一口气,忆及方才之事,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幸得是乌荷,要是换做其他人,早就将自己千刀万剐了,不对,要是其他人,他哪里会做出如此行径。 「恒生,坏家伙!」 恒生一惊,被发现了? 抬眸朝乌荷看去,却见她只是在翻身梦语,不由得暗骂自己作贼心虚,见乌荷搭在身上的被子滑落到了腰际,眼珠子一转,索性趁她熟睡,伸手将她抱到自己怀里。 乌荷朦朦胧胧睁眼看了看,小嘴巴砸巴一下,便朝他怀里拱了拱,寻了个舒适温暖的姿势沉沉睡去。 恒生贴着她的额头,心里暗笑,他们家的傻乌荷呀! 第二天,乌荷在恒生的怀里醒过来,一睁眼便是恒生光洁的下巴,着实吃了一惊。 更教她吃惊的是,恒生居然忘记了昨晚上发生的事情,一脸茫然的看着她,「有吗,我怎麽不记得?」 气得她将昨晚上前前後後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的向他复述了一遍,结果恒生皱着眉头道:「乌荷,你污蔑我!」说完,他自己倒还生气了,板着脸不理她。 乌荷委屈的想打他,可是他又有什麽错,就像他说的,都是酒惹的祸。 乌荷想起村里的那些酒鬼喝醉了打媳妇,等清醒过来的时候,又不记得自己做过的事情,恒生现在就和他们是一样的,她怪不到他身上,只能怪自己干嘛要同意他喝酒呀。 看了眼埋头喝粥理也不理她的恒生,乌荷垮着小脸委屈不已,「恒生,是我错怪了你,你别生气了。」 恒生哀怨的瞥了乌荷一眼,举筷给她挟了片腌萝卜,好似受了多大的冤枉一般,叹口气,静静的垂下头。 那一眼无限委屈,竟教乌荷怀疑昨晚上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 「恒生,是我不好,你原谅我好吗?」 恒生垂在桌子下的手不停抖动,险些憋不住笑出声。 「咳咳!」乾咳两声,恒生敛去情绪抬起头,大度的道:「原谅你也可以,陪我去买笔墨。」 「好。」乌荷点点头,恒生立时欢喜得笑出声,眼睛亮晶晶的,「来来来,吃鸡蛋,再嚐嚐小萝卜。」恒生笑意盈盈,彷佛刚刚根本就没有生过气一般。 乌荷咬了口鸡蛋,再看看恒生,她总觉得,自己似乎是被他给……骗了。 书画街在沿河一带,小船笙歌,杨柳扶风,环境雅致而清幽。 恒生目不斜视的朝前走,对街边的笔墨店看也不看。 乌荷紧紧跟着,小心留意着,突然手底一痒,低头看去,只见走在自己前面的恒生不知何时退了回来,而自己的手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她脸一下子红了起来,经过昨夜,她似乎对与恒生的肌肤接触特别敏感。 乌荷抬眼看了看,恒生依旧目不斜视,表情镇定,不由得松口气,是她多心了,外面人多眼杂的,恒生定不会…… 呀!手心又一痒,乌荷复又垂眸,只见恒生曲着手指挠她垂在身侧的小手心,一下一下,像在做一件多麽有趣的事情一样。 乌荷双颊飞红,惊讶的抬眸,只见恒生仍旧淡定的朝前走,可是嘴角却抑制不住的翘了起来。 乌荷心虚的左右看了看,路上行人言笑晏晏,不知看没看到他们,要是看到了,那多难为情呀!她犹豫了下,想把手缩回来,恒生却在这时候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恒生……」乌荷惊呼。 而恒生一脸淡定的指着前面一间小店铺,「到了。」 乌荷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却是一家小驿站,「恒生,我们不是要买笔墨吗?」 「先给爹娘寄了钱再去。」恒生说着,牵着乌荷进了驿站。 那驿站夥计与他好像很熟识,一见他就热情的招呼:「恒生,你来啦,这是……」 「我妹妹。」恒生笑了笑,道:「你母亲的病可好了?」 夥计闻言笑道:「好了好了,多亏了你的方子。」说完,拿出几个信封来,问道:「还是寄那几个地方吗?」 恒生答了声是,夥计便用笔蘸了墨水,开始在信封上写地址。 乌荷看了眼除了太平村,还有其他好几个地方,其中一个竟然是……乌家村,乌娘子! 乌荷诧异的抬起头,只见恒生从袖子里摸出那个小荷包钱袋来,倒出里面的散碎银子和小铜钱,分作五份,两多三少。 将两份多的递与夥计道:「一个寄去太平村,一个寄去乌家村,多谢!」 夥计回答道:「寄了多少次了,你放心,错不了。」 恒生帮着夥计用火漆封好信件,便招呼乌荷离开,却不想乌荷双眼通红,呆呆的看着他。 「怎麽了?」 乌荷道:「恒生,你一直在给我娘寄钱吗?」 恒生挑挑眉,不作答。 「为什麽?」 恒生走过来,牵着乌荷往外走,边走边道:「你是我们家的小媳妇呀,拿钱给你娘,是天经地义的。」 「可是……」乌荷既喜且忧,「大娘会不高兴的。」临来的时候大娘就千叮咛万嘱咐,不准给她娘银钱,要是大娘知道恒生一直给她家寄钱,一定会责备他的。 「无妨。」恒生捉黠一笑,「这是我们俩的小秘密,我娘不知道。」 恒生……乌荷看着恒生,心里百转千回,大娘叫她来安平县照顾恒生,可是自打她来了之後,处处都是恒生照顾她,送她去天香楼学习,给她买好吃的,带她玩儿,哄她开心,哪怕自己做错了事,他也不会骂她、笑话她,反而千方百计待她好;反观自己,就连学个简单的制香都做不好,辜负他的期望。 乌荷鼻子一酸,道:「恒生,你待我真好,我对不起你。」 「好端端的怎麽又哭了?」恒生说着,擦掉乌荷的眼泪,「你哪里对不起我了?」 「很多很多……」乌荷呜咽着道:「你送我去天香楼,我怀疑你不要我;你摸我,我怀疑你要欺负我,你……」 「咳咳!」恒生乾咳两声,有种坏事被人窥破的尴尬。 乌荷自顾自道:「我要好好照顾你,给你扫地擦窗子。」 「我没地也没窗子。」 「那我给你做饭。」 「不用,我们都吃食堂的。」 「洗衣服,对,我给你洗衣服。」乌荷盯着恒生身上的衣服,像是找到了弥补错误的方法一般,双眼亮晶晶的,「你身上的衣服可以洗了,你脱给我吧。」 乌荷说着,就去拉恒生的衣服,恒生赶紧按住她的手,「这是大街上。」 「那咱们回去换。」 「乌荷,一定要这样吗?」 「恒生,我觉得我对不起你。」乌荷一脸愧疚,好像犯了天大的错。 恒生心底哀嚎,乌荷,我要的不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