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江湖我做主 下》 第一章 【第一章】 马车才刚刚起步,流苏却油然生出一丝恶心的感觉,乾呕了几声,却让雷惊乾担心坏了,赶紧喊停了马车。 雷惊乾一脸的担忧,莫不是刚刚小店里的东西不新鲜,流苏的体质差受不了? 雷惊乾朝着马车外对程里喊道:「程老,苏儿身体微恙,劳烦你再回一趟青松镇,趁着现在天色尚早,请个大夫过来给苏儿瞧瞧,施展轻功,快去快回!」 流苏摆摆手,道了句:「无碍的,可能是刚吃饱坐上马车,有点不适而已,我们还是赶路吧,别徒增麻烦了。」 雷惊乾这次却没有听从流苏的话,朝着车外喊了一句:「程里,还不赶紧!」 程里应了句:「是。」跳下马车,飞奔而去。 不消一会,程里就寻了个大夫回来。 那大夫年龄与程里相当,也是一位老先生,爬上这辆讲究堂皇的马车,见到他们二人气质不凡,不由地拱手客气和善地道:「老朽有礼了,听闻夫人身体微恙,可否让老朽把把脉?」 听到夫人二字,流苏正要矢口否认,一旁的雷惊乾却已经开口:「赶紧吧,仔细点看,不得马虎,有什麽问题细细与我说来。」 流苏心中一暖,倒也不好再坚持辩驳,伸出了如玉的手腕,放在了茶几上。 那老者赶紧走进,伸手搭脉,再换过另一只手搭完脉,那老者沉吟了一会,再看了看流苏,轻轻笑了笑,躬身道:「公子过虑了,夫人身体并无任何问题,倒是要恭喜公子和夫人,夫人肚子里的小家伙壮实得很。」 那老者自以为说得很明白了,可见到流苏的口越张越大,呆若木鸡,雷惊乾的脸越来越沉,一脸阴霾,不由地又狐疑地道了一句:「夫人并无大碍,反而是大喜事,夫人有喜了,怀了孩子自然与平日里不同,多加注意身子即可。」 流苏艰难地吞了吞口水,缓缓转向雷惊乾,轻轻地道:「小雷子,我?」 车外的程里听到有喜,整个人浑身一震,也不先打招呼,赶紧上了车,走进来。 看到了自己主子那平生少见的阴沉如水的表情,连忙拉着那老者,急匆匆地道:「说清楚也就是了,你还有完没完,没事就成。」说罢塞给那个老者一些碎银,道:「行了,没你的事了,你赶紧走吧。」 那老者也总算瞧出了一些不对劲,听到这样的事情竟然一个呆滞,一个不高兴,莫不是私奔的小情侣?抑或是……那老者的眼睛偷偷地瞄了瞄,心颤了一下,抑或是红杏出墙,怀错了种? 这老者倒是猜中了一半,心里这般想着,嘴里赶紧道:「是,是,小老这就走。」开什麽玩笑,看着那男子,估计也不是好易与之辈,免得一不留神给刁难一通,如今诊金也有了,还是赶紧走为上策。 那老者转头就要走,却听到雷惊乾的嘴里硬生生地蹦出了一句话:「慢,都有什麽要注意的,你且好好与我说说。」一边说着,一边却拉住了流苏的手,眼里的阴沉渐渐变为坚定。 流苏一直注意着雷惊乾的脸色,从他刚刚吃惊、愤怒、阴郁的表情里,很明显,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不可能是他的。事实上,当大夫说道她有喜的时候,除了开头的震惊,从心底涌出的是一股暖暖的、无法名状的喜悦之情,就好像浮萍有了根,心有了家一样。 流苏看着眼前的雷惊乾,这几日来,雷惊乾的心思、想法都表露得很清楚,两人之间的暧昧情思也若有若无,对於流苏来说,内心深处她有点抗拒,但对上雷惊乾这样曾经与她风雨同舟的人,她也说不上反感恶心。 而现在,雷惊乾叫住那老者的一句话,却让她的心狠狠地震动了一下,就连雷惊乾握住她的手,也忘了收回。 那老者陪着笑,道:「小老简单地说,夫人有了身孕,确实不适合长途跋涉,像坐着这样颠簸的马车,能免则免,粗重的活儿自然不在话下,当然,也不能说整日卧床休息不敢出门,适当走走,舒展身子,保持好心情也很重要。再者便是注意休息,饮食上,看公子也是出身富裕之家,这滋补身子的讲究怕比小老还要清楚,至於……」那老者骤然顿了顿,眼睛往上瞄了瞄。 雷惊乾眼睛一瞪,「还有什麽赶紧说。」 那老头有点不好意思地道:「至於房事,夫人如今有三个月的身孕,最好还是莫行房事,待到怀有五、六个月左右方比较安稳,当然,也不宜过度频繁。」 程里在一边听着,差点一个大巴掌就扫过去,这混蛋老头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这不是火上浇油,专戳殿下的痛处嘛,连亲个小嘴儿估计都还没亲到,你丫的还提房事的事情。 於是在雷惊乾再次变色之前,程里不由分说,直接把这命悬一线的小老头给拽下了马车。 流苏看着雷惊乾,声音里有淡淡的倦意:「小雷子,我又拖累你了,你可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我是不是有夫君,他又是谁?我总觉得心里有个烙印,似乎很清晰,但想起来却很模糊,小雷子,你到底了解我多少,都告诉我吧,没有过去,好难受。」 流苏的话让雷惊乾很不安,非常不安,墨言留给她的痕迹不可不谓之很深,从流苏这几日的摇摆不定,若有所思就可以看出。 雷惊乾向来对自己都很有自信,与流苏相处这麽长的时间,凭他对她的诚意、体贴、照顾,凭他各方面的优势,哪个女子能说丝毫不动心,就算不动心,也必定动摇。可流苏总是这般若即若离,就算自己拉住她的手,从她的眼神里也能看出并非她所愿,这一直让雷惊乾颇感挫败。 如今她怀的孩子不是他的,她声声追问她的过去,这让他委实难以接受,只是他不能回避,既然要抹去她对过去的回忆,自然要让她心安理得,全心全意留在他的身边。 至於孩子,雷惊乾的眼光微沉,他不能留,那是那人留下的纽带,不切断,苏儿与他就会有着致命的、无法分割的交会。先安了她的心再说,至於孩子的问题,对雷惊乾来说,并不是多大的问题,她会有孩子,但只能是他的! 雷惊乾的眼光一冷,至於以後墨言知道了,怒火和报复也只会冲他而来,他自问,还承受得起。 雷惊乾的眼睛稍稍转暖,轻轻道了句:「这孩子是谁的,你曾经遇见过谁,甚至是你曾经的夫君是谁,我不清楚,也都不重要,以後,这个孩子就是我的,我会视如己出,至於你,也会是我的,我会不离不弃。你已经不再是你了,纠结过往,还有意思吗?为什麽不能珍惜现在,好好经营我们的将来?」 看着眼前一脸认真的雷惊乾,想要拒绝,话到嘴边却又觉得无从开口,她已不再是她,雷惊乾指的是她已经失忆了,而此时的流苏却认为她已经重生了,她何必背负着这个身子往日的情债、负担、责任而活着呢? 只是流苏不知道的是,这原本就是属於她的情债,她的夫君,她的宿命啊! 流苏轻轻地抚着自己那并不明显的小腹,眼睛里荡漾着一潭的柔情,这是属於她的孩子,不管孩子的父亲是谁,对於这酝酿的小生命,她有着无比热切的盼望和疼爱。 流苏的脑海里似乎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依旧是在马车上,她似乎笑靥如花地对着一个男子说:「每个宝宝都不是意外,都是天神牵着手来到人世间的,都值得我们全部的关心和疼爱。」流苏喃喃自语,似在回忆,又似在诉说,脑海中的灵光仅仅就是那麽一个闪动,又回到了现实。 看着眼前的雷惊乾,流苏微微一笑,道了句:「逮着机会你就尽胡说。」流苏轻轻低下头,眼睛里尽是宠溺的笑意,「这是我的孩子,不管他爹是谁,他都是我的心肝宝贝,我们一起度过的那些日子,那麽多艰难险阻,宝贝儿都没离开我,往後,不管有多苦多难,我也不会离开我的宝贝儿。」 雷惊乾看着眼前的流苏,刚才她的喃喃自语他也听见了,她一脸的光彩照人,那种不同以往的风情,不同其他女子的媚俗,那双眼睛里,酝酿的暖意让周边的人整个心都热呼起来。 看着流苏那抚在小腹上的手,雷惊乾生平对自己的决定有些犹豫了,如若自己真的让这个孩子消失,那流苏是否还会灿烂如昔,明媚依旧? 第二章 神差鬼使地,雷惊乾的手覆上了流苏放在小腹上的手,朝车外的程里说了句:「程里,差人到青松镇买多两套被褥,还有,别为了赶路走小路了,太过崎岖。」 程里应了声:「是。」心里却翻滚着阵阵的不安。 程里知晓自己主子的个性,寡情淡漠,如今後院里又有哪个女人怀有他的种,不是怀不上,而是殿下压根就不想让她们怀上,可流苏肚子里的这个,那十有八九是墨言的种,殿下能留手吗? 对程里而言,不管殿下的初衷是为了利用流苏,还是如今真的对流苏动了情,程里都深深觉得这笔买卖划不来,很划不来!只是,程里坐在马车上沉默了,殿下能放手吗?他看上的从来不曾失手,何况这次,他不仅看上,还看中了! 且洳城这样的大城,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流苏一路上心情都莫名的好,有人气,热闹的地方让人的心也开朗了起来。 一路上的流苏喋喋不休,这个要去逛逛,那个要去看看,连途经青楼也好奇地伸长了脖子,饶有兴趣地感叹道:「怎的不是晚上路过,晚上肯定就是莺莺燕燕,别有一番风情了,话说小雷子,你去过几次?」 雷惊乾眉头一皱,道:「你不问我去过没,竟然问我去过几次?」 流苏很鄙视地看了他一眼,道:「瞧你那风骚样,一看就知道是青楼之豪爽常客,花魁的入幕之宾。」 雷惊乾叹了一声,朝流苏那靠了靠,道了句:「你也看出来了,这一个来月我与你相敬如宾,不沾花,不惹草,守身如玉,无时不刻都在琢磨着,什麽时候你能给我一点补偿,我要的也不多,给哥哥我亲个小嘴儿就够了。」 流苏唯恐避之不及,这雷惊乾经常玩得的就是出其不意,这一路上,说是她有孕在身,要多加留意,这同一个藉口,自己不知道给摸了多少次小手。 待到雷惊乾一行人来到且洳城已经是是五天後了,当流苏走出马车,抬眼一看的时候,眼睛却给晃了一把。岂不说外观的堂皇大气,单单是那牌匾,就已经让流苏颤动了一下,「王府别院!」居然是王府,雷惊乾居然是王爷! 流苏愣了愣,回头看着这街上,人来人往,没有人敢抬头看一看,对着这王府指指点点,甚至大家路过,都很自然地低着头。所以,当流苏回望的时候,很自然地注意到了一个少年,一个抱着一头似狗非狗的可爱小宠物的少年。 那少年似乎完全没有任何避讳,直直地看向她这边,流苏感到很奇怪,隔着这麽远,她居然能够感受到那眼睛里的亲切和善意。 流苏不禁笑笑地点点头,正要摆摆手,雷惊乾已经走过来拉住她的手,道了句:「进去吧,你肯定有疑问,回头我好好与你说说。」 雷惊乾没有感觉到的是,此刻一人一狼,两双恶狠狠的眼睛,正盯着他牵住流苏的那双手。 齐棠轻轻地抚摸着小血儿那柔软的毛发,小血儿舒服得都半眯上了眼睛。 齐棠比流苏他们一行先来到且洳城四日,他几乎每日都在这王府外蹲点,俨然已经成为几米外那间规模颇大酒楼的贵客,原因无他,齐棠每去必点一大堆的肉菜,挑的是最贵、最稀罕的。 奇怪的是,从未见这位贵公子动筷,他的眼睛永远盯着外面,只是当他走出酒楼的时候,所点的菜必定连肉汤都不剩一点,小二最近总算盯明白了,这贵公子手里抱的小狼崽当真不知是什麽异种,吃那麽多肚子都不见胀。 齐棠皱了皱眉头,看着被牵进王府的师母,师母的样子和师父画笔下的人如出一辙,依旧是那样的恬淡美丽。齐棠个性一直受墨言感染,特立独行,疏狂不羁,没有任何精心的计画,他的想法特别特别的简单,看到师母,直接带走,阻拦者,杀! 可是如今齐棠犹豫了,以他本身的武学修为,还有在天罚观高人无数,让齐棠直觉雷惊乾还有他身边的老者与那个车夫功力均不凡,特别是雷惊乾,齐棠自问,若是正面对敌,他没有把握能够牵制住雷惊乾,更别想之前自己心中所想的,联合小血儿把他撕成碎片。 齐棠很阴郁,自己真的大意了,狂妄了,齐棠更奇怪,为什麽师母会容得他牵着她的手?难道是他要胁师母,师母无奈之下只能虚以委蛇,另图脱身之计? 只是看起来却又不像,师母的样子是那样的自然,也看得出她的心情很好,想起那雷惊乾的眼神,齐棠的眼神一暗,看起来,有几分类似师父想念师母时候眼睛里流露的神色。 没想到,计画赶不上变化,齐棠转身离去,自己还是应该好好与且洳城这边隶属天医门的医馆弟子好好商讨下,硬闯怕是不成,只能另谋计算,自己传给师父的消息,师父应该也收到了,且看看师父有什麽吩咐? 齐棠深知师父的个性,但凡关乎师母的事情,师父向来都不喜藉他人之手,都希望是自己亲自去完成,这次若不是师父伤得实在太重了,来的人绝对是师父本人,而不是他,正因为如今他是师父最亲近的人,所以师父才会让他下山,暂代师父的位置。 另一边,雷惊乾拉着流苏进了王府,轻轻地道:「莫要惊慌失措,我只是一个皇上不喜的小小六王爷,还是最近才回归的殿下,可不值得大惊小怪。」 流苏微微一笑,道了句:「看来我倒是好运气,搭上了皇亲国戚,离飞黄腾达也就不远了。」说罢抽开手,笑吟吟的很自在地一路欣赏,一路前行,甚至大逆不道地把雷惊乾甩在了後头,对於流苏来说,这几日和雷惊乾相处惯了,什麽尊贵卑贱,早就抛诸脑後了。 雷惊乾心底一笑,没有谄媚,没有惊讶,也没有拘谨,这苏儿啊,当真是妙人儿一个。看来这几日,自己当真纵坏了她,这要真在王府里面生存,那可不妙,不过倒也无妨,他自己可以成为皇族的特例,那苏儿,自然也可以成为他王府,甚至是以後皇宫里的特例。 程里一边後头跟着,一边躬身问道:「殿下,这要把流姑娘安排到哪个院子?」 雷惊乾沉吟了一会,淡淡地道了句:「就清怡院吧,那边雅致,苏儿定会喜欢。」 程里顿了顿,还是出口道:「殿下,你这次回来,寒王妃定然也会从皇城赶回来与你团聚,这清怡院素来是王妃的最爱,安排流姑娘入住,怕多有不妥,不如……」 程里还未说完,雷惊乾已经冷冷地道:「程里,迟早都要知道的,我完全不担心寒狄冰的反应,我在乎的只是苏儿的想法,你也给我听好了,这院子里,从今日起,只要我不在,苏儿的安全就全权由你负责,如果寒狄冰足够聪明的话,她就应该知道不要轻易触怒我!」 程里心中一叹,足够聪明,殿下你比她还要聪明百倍,一旦陷入情网,不也做出了诸多不可理喻的事情,而寒狄冰对殿下是真心实意,这心中的魔障……殿下啊殿下,跟你一样,如何能够轻易说放下就放下,你当真是局中人,看不清,我虽是局外人,却偏偏道不明。 话说此刻万蛇毒窟里,墨言正手持着齐棠送来的传信,只有墨年和大血儿静静地候在他的身边。 至於流莲,却是被墨言送到了毒医门那疏导体内的毒液,毒医门见到流莲是如获至宝,能够平衡体内积蓄如此多的毒液,这对毒医门人来说,是至今为止毒体人最为成功的一例。 可墨言送她来时,只说了一句就让他们希望破灭:「我给你们半年的时间,把她身上的毒液都给我排出体外,半年後,我要见到一个正常的流莲。」 当时毒医门上下均颇有微词,几个长老也生平首次在墨言面前不要命地表示反对。 墨言当日冷哼了一声,道了句:「舍本逐末,你们自觉毒体人是施毒者的最高境界,我倒觉得,这毒医一门,如若能真入化境,那应该是百毒不侵。在一帮弱小女子身上种毒,这麽下三滥的手段还自认为是无上秘技,原本以为武学功法、药理毒方,重在摸索领悟,你们折腾久了总该明白过来,哪知道这麽些年了,反而越加无可救药。」 那几名老者让墨言骂得哑口无言,老脸一白,心下腹诽道,谁都知道您老人家天赋好,天医一门数您第一,可您老人家好歹也照顾一下我们这帮没慧根的,多少指点下,任由我们走歪道,还要等我们自行领悟。 第三章 您自己神龙见首不见尾,就数墨年那个奸诈的老混蛋,知道拍马屁这功夫要从小拍起,还真拍对了对象,这些年,听说那老家伙,银针刺穴已经连发十二根银针了。 这帮老头心里那个嫉妒啊,还没抱怨完,墨言的一句话,立马让他们转悲为喜,差点喜极而泣。 墨言往外走着,说了一句:「等流莲恢复正常了,我自会亲自教导她,就算补偿一下你们失去了那个眼中视为毒医一门继承人的宋鸠。」 毒医门几个顶梁柱愣了一会,欢天喜地把流莲当小祖宗供着,有了您老人家这句话,以流莲的天赋,超越宋鸠也指日可待,而且毒医门也可以堂堂正正,不用被天罚那麽多人认为是邪门歪道的一帮毒人了。 墨言向来不喜处理俗事,此举更多的是因为流苏的缘故而为流莲着想,流苏一直待流莲如同亲妹妹一般疼爱。流莲身上的毒越发加深,以後就更加不可自拔,正常女孩家的生活肯定不能享受到,如嫁为人妇,生儿育女。 只有把毒液疏导出体外,她才能有一个正常人该有的生活,再者,毒医门也确实需要有人帮忙打理一下,省得一帮榆木脑袋的家伙胡思乱想,胡作非为。 回到万毒蛇窟,墨年一边候着,稍有疑惑地道了句:「主子,齐棠那小子都说了什麽?」 墨言微微皱了下眉头,道:「只说了苏苏这一路的走向,到了白梅村,被黑狱山匪人劫走,後来又被一黑衣人救走,最後……」墨言沉吟了一会,「棠儿已经确定苏苏在连城被雷惊乾带去了且洳城,雷惊乾,他不把苏苏送回,难不成是要把苏苏作为和萧国谈判的筹码?」 墨言的眼光一凛,身上的长袍无风自鼓,「若是如此,那他雷惊乾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齐棠其实只说了流苏最近行走的路径,细节他没说半分,例如被抱上黑狱山,被雷惊乾抱上车,他没提到半句,他想反正他自己会把他们狠狠惩罚一顿,何必让师父烦闷,耽误师父的疗伤。 墨言飘身从打坐的石头来到空地上,大血儿乖巧地紧随其後。 墨言轻轻道:「我到连城走一趟,其他的,等棠儿到且洳城给我消息之後,再另行定夺。」 墨年躬身道:「主子,还是我去吧,你如今也只有两个时辰的自在,还是在此好好歇歇,我代你走一趟。」 墨言摇摇头,「苏苏的事情,别人告诉我的,总不如我自己亲身过去感受实在,如不是情况未明,路途甚远,而我的伤势还不稳定,今日,我就直接去且洳城了,而不是只到连城追寻苏苏的一丝痕迹了。」 虎恶、熊凶此刻也跑了进来,粗声粗气道:「大哥,俺们陪乃去吧,有个照应。」 墨言瞥了他们两个一眼,「我什麽时候不中用到下个山还要你们照应?大血儿陪我走一趟就可以了,你们两个,谁见了都说不出话,还是免了。」 虎恶、熊凶还不甘休,「大哥,俺们给乃抬轿吧,乃省点力气。」 墨言头也不回,道了句:「放心,六翼金蝉不啃咬的时候,把你们两个打趴下的力气我还是有的。」说罢已经闪身而去。 大血儿得意地嚎叫了一声,朝着虎恶、熊凶摆摆尾巴,红宝石般的眼睛跟墨言一样一瞥,奔跑而去。 虎恶、熊凶心里相当不舒坦,口里不满地喃喃道:「凭什麽,凭什麽带只狼去不带我们两个人去?」 墨年一旁挥挥袖,佯装扫了扫自己身上的灰尘,道了句:「主子这不明摆着说大血儿的形象比你们两个好太多了,我说你们好歹也学学做个像我一样有点风度礼节的人,这要是你们家大嫂过段日子上山了,就你们这比禽兽还要禽兽的形象,被你们两个这麽一吓,吓哭了,那你们就自求多福了。」墨年抚了抚下巴,继续意味深长地道:「上次那个什麽殿下,不就是稍微吓着你们大嫂,就给主子爆了命根子,唉,悲戚啊!」 虎恶、熊凶很自然地夹紧了双腿,一脸的惊恐,虽说他们的硬气功是覆盖全身上下,破功的穴位老大肯定知道,不过就算他不知道,他也一样可以凭藉他的功力,爆了他们两个身上任何地方。 两人互望一眼,不行,赶紧回家,话说他们老爹经常吹嘘当年如何凭藉自己的风流倜傥、风度翩翩掳获了他们老娘的芳心,这会该是向老爹学习的时候了。 怎麽说也要掳获大嫂的好感,这样以後说不定大哥一高兴,能给我们做两件和紫血枪一样水准的兵器,不,差点也可以,大哥出手,定然不同凡响,那可就赚大发了,还不让鲁工一脉红了眼! 一人一狼,就这样漫步在山谷里,墨言依旧一身淡青长衫,如雪的白发用一只浑圆无暇的修长玉簪稍稍固定住散在耳边,带着几分清雅,几分疏狂,还有几分漫不经心。 墨言此刻走的俨然是流苏和雷惊乾一并落入的那个山谷,对於墨言来说,两个时辰足够他做很多事情。今天,他会重复苏苏走过的路,看看他的苏苏都经历了些什麽,尽管大雪已经淹没了所有的痕迹,但是对他来说,有了大血儿的引领,走出这片山谷,也只是顷刻之间而已。 墨言走得不疾不徐,大血儿就跟在他的身後,仔细看的话,会看到这一路上留下的尽是大血儿的脚印,而墨言,他的鞋子竟然乾净得不沾丝毫的雪花。 那白发飘扬的背影,那一袭青衫,那一只如火般红艳的血狼,如今,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连城的府衙外。 胡禄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刹那一看突兀,细细看去却又与天地莫名和谐的一人一狼,被城守的十几名侍卫团团围住,个个眼露惊诧,墨言就好像瞬间毫无徵兆地凭空出现在这里。入城的城门,自胡禄上任後,已经严明规矩了很多,但凡入城均会细细盘查,可是一人一狼这麽显眼的搭配,却根本没有在城门口出现过。 胡禄本来在衙内处理公务,只是凭空一个声音如同在他耳边清晰响起:「胡禄,出来!」胡禄虽非武林高人,但见识还是有的,这样清晰的武林中所谓的千里传音,方位莫辩,让他震撼不小,立马就走出了衙门,见到的就是眼前这样一幅奇怪而又令人惊叹的情景。 胡禄看着眼前的人,还未开口,周边的的一名将领已经大喝一声:「来者何人,在我连城府衙门口所为何事?」 墨言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半垂的眼睑抬都没抬,却听到大血儿仰天嚎叫了一声,後腿一蹬,只见一道红色的影子飞驰电掣般旋转了一周,听得噔噔的声音,一声声惨叫相继响起。 胡禄只看见红色的影子飞速地旋转了一圈,飞溅起片片雪花,待红色的身影一定,除了他自己完好无缺,只见原先包围着眼前男子的侍卫倒了一地,个个手抚着胸口,伤势虽未致命,却也是疼痛难当,胸骨是否断裂犹未可知。 胡禄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这红色的身影,俨然就是这里唯一一抹红色,那只诡异的红色巨狼,而众人胸口的伤,自然是被这只红狼所踢,这样匪夷所思的速度,绝不逊色於绝顶的轻功。 而如今这只红狼,一脚踏着一名士兵的腿,而牠的血盆大口,几乎含住了这士兵的脖颈,那尖如利刃的牙齿,离皮肤只有分毫,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显露出的凶光,如同地狱的恶犬,让人打从心底泛寒。 胡禄愣了好一阵,方才回过神来,立马拱手道:「还望前辈见谅,我等连城士兵,有眼不识泰山,身为晋国边城军士,自然忠於职守,还望前辈体谅,手下留情,方才如有任何不敬之处,在下定当一力承担。」武林中强者为尊,胡禄自然以前辈称呼。 墨言微微一笑,就这一笑,如同那冬日暖阳的一缕暖意,照融了天地一色的雪白。 墨言轻轻挥挥手,大血儿似乎犹不甘心地收回了自己的利齿,慢吞吞地踱步到墨言的身边,蹭了蹭墨言的身侧,一回头,那凶神恶煞的眼睛又盯着眼前的胡禄。 胡禄只觉得眼睛一花,那十米之外的墨言已经来到他的身边,迳自向衙门内走去,留下了淡淡的声音:「如若是之前的罗雄,就不配站在这里和我说话了,进来吧,我有些话问你,并无恶意。」 胡禄苦笑了一声,心里琢磨着,这样叫并无恶意,如今倒下了一地的人,伤势不明,您老若是有一丁点的恶意,那这连城上下不就是屍横遍野,血色弥漫! 第四章 这人到底是谁?自己对武林也稍有了解,怎的从未听说过身边有一头如此诡异的红狼,而又是一头白发的高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何情报,值得这样的人大动干戈? 墨言进了府衙,很自然就踱步走到下首位的一张椅子边,悠悠然坐下,大血儿就老老实实地趴在他的身边。 墨言对着胡禄温和地道:「坐下说话吧。」 胡禄此刻真的是郁闷到家,自家的府衙,被人反客为主,还被别人像招呼属下一样招呼他坐下,更郁闷的是,偏偏却又自然得似乎本就应当如此。 这人那种久居上位者的气度和张狂,不怒而威的气势让人不敢直视,他给人那种无形的压迫感,就连面对皇上都未曾有过,自己甚至连开口阻止的勇气都提不起,只得郁郁地坐在了另下首的位置。 墨言道了句:「今日来,只想问下大人,前日剿匪黑狱山,落网之人,是否还有黑狱山的重要人物?我想问几句话。」 胡禄一听,骤然警惕起来,站起身来道了句:「前辈想要提审黑狱山之人,抑或是黑狱山与前辈有所渊源?黑狱山属朝廷重犯,胡禄绝不可能轻易将黑狱犯人交与他人!」 墨言抬眼看了看胡禄,摇摇头,轻轻道:「若是罗雄,你以为我会费这般多的口舌?胡禄,你已经浪费我颇多的时间了!」 最後一句话如沉闷的钟声,咯当一声,让胡禄的心狠狠地颤动了一下。 胡禄只感觉墨言直视他的眼睛,那一闪而过的精光让他的眼睛骤然一疼,再一眼望去,墨言已经离开了原来的座位,施施然走向中间主位的太师椅,而他原来就坐的那张椅子,竟然已经在他内力的催使下化为粉末,风一吹,四处散落,只有胡禄才能肯定,原来那里放着一张他用上八成内力才能劈开的坚实的实心木椅。 胡禄艰难地吞了一下口水,却听到墨言缓缓地道:「我要杀、要审、要劫、要救,你同不同意对我来说,没有一丝一毫的影响,我敬重你为边城难得的好将领,才与你说了这麽一番话,我的耐性也很有限,把那几个人提上来,我问完话自然把人送还给你。」 胡禄看着眼前高深莫测的人,心底苦笑一声,他说的是大实话,如果拿如今身为武林盟主的六殿下作为对照,那这个人给他的感觉,要危险得太多太多!他们这帮城防守卫,在人家眼里那简直就是形同虚设,自己何必拿整个城防兵将的性命做赌注。 胡禄拱拱手,道了句:「前辈稍等。」 胡禄转身离开,不消一会,便带来了一个妖媚的女子和一名高大的刀疤脸男子。 胡禄对着主位上的墨言道:「前辈,人带来了,这女的是黑统领最喜爱的小妾,而这男的,原来也是他们几个头的左右手,其他的都是些小罗罗,估计也不晓得什麽重要的事情。」 墨言点点头,眼睛往两人身上一扫,定在那个女人,也就是那天流苏被掳後见到的那个谜儿身上,道:「黑统领那日是不是掳过一个名叫流苏的女子上山?」 胡禄一听,心底咯噔一下,骤然有点担心起来,流苏,不就是六殿下当日带走的女子吗?胡禄此刻的心反倒是有点七上八下的惶惶不定。 那谜儿见到身居首位气度不凡的墨言,竟然本性难移,尽管被囚几日已经狼狈不已,却依旧抛了一个媚眼,腻腻地道了句:「奴家说出来,大人是不是可以放了奴家,奴家愿意好好伺候大人,奴家也只是一个被迫害的女子。」 墨言眉毛一挑,大血儿竟然从主位飞身而下,那如火焰般的尾巴一扫,只听得谜儿惨呼了一声,那脸上竟然被大血儿的尾巴生生扫出了好些道血痕,整个脸如若不小心医治,怕是要毁容了。 墨言冷冷地道:「跟我讨价还价,皇上都不够资格,你爱说不说,说不出来,那也就没有任何价值。」 只这句话一停,大血儿那教人心寒的牙齿已经出现在谜儿的眼前,吓得她几欲昏厥,尖声喊道:「我说!我说,别杀我!」 旁边那高大的男子看着心悸不已,抢先出口道:「我什麽事情都不知道,当日我们屠了白梅村众人,那女子为了救一个小孩,扑过去要为他挡刀,被黑统领看上才被劫了来,全都是黑统领一人干的,不关我的事!」 而胡禄,此刻的心又往下沉,这男子到底是什麽来路,他说的那句连皇上都不够资格时,胡禄能感觉到这人身上那渗人的寒意,看得出并非大放厥词,而是真正无视皇权的那种睥睨。 到底那个女子与他有什麽瓜葛,那女子不是殿下的心上人吗?殿下对她的心思溢於言表,旁人如何看不明白。 谜儿躺在地上,满脸惊恐地道:「那天统领确实是带了一个女子上山,还打算宠幸她!」话音刚落,墨言骤然站起,蚀骨的寒气骤然弥漫。 那谜儿欢场翻滚许多年,从墨言的反应中,哪能瞧不出这男子护犊般怒火,不由得又道:「是我救了她,是我缠着统领欢好,才让那个女子得到了半夜的安宁,最後终於被人救走!」 墨言瞧了她一眼,神色莫名,道:「继续说。」 那谜儿爬了起来,道:「我和黑统领欢好的时候,侯二就闯进来说官兵来了,开始我们都还不信,只是最後官兵里的首领说话了。」 说道首领,墨言自然看向胡禄,那谜儿道:「不是胡大人,是另外一个人,传言说是胡大人的上司,那人说了,白梅村抓来的名叫流苏的女子,若有任何闪失,黑狱山众人全部处以极刑!」谜儿看墨言不可置否,继续道:「黑统领他们当时就打算抓了这个女子做筹码,匆匆忙忙去了那个女子的院子,我也偷偷在後头跟着,只是去到之时,那个女子却被一个黑衣人给劫走了,黑统领他们……」 谜儿还没说完,墨言已经转头看向胡禄,淡淡地说了句:「胡大人,你接着她的话说,不用瞒着我,那说话的人正是六皇子,我清楚。」 胡禄心下一惊,这到底该如何说道?这男子看来与那女子渊源颇深,到底是兄妹之情,师徒之恩还是男女之爱? 胡禄只得硬着头皮道:「那日黑狱山传来那女子被劫走的消息後,六殿下便和程老先生一起纵马追去,後来的事情我们也不清楚,只知道回来後,那女子已经被殿下救了下来安顿好。」 墨言沉吟了一会,问道:「你可曾与那女孩交谈过?」 胡禄摇摇头,道:「从未正面见过,我们只是奉命追剿黑狱山众人,但殿下对那女子绝无任何恶意,不然不会兴兵黑狱山救人。」 墨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知他说的是实话,继续问道:「那她如今又去了哪?」 胡禄恭敬地道:「且洳城有要事,殿下只好连夜出发,走时也带上了那名女子,至於殿下的打算,就并非我能猜测得到了。」胡禄犹豫了一会,问道:「敢问前辈,那女子是前辈的?」 墨言的眼底泛过一波深情和思念,轻轻地道了句:「我的妻子。」 墨言这一刻的柔和,让胡禄和其他两人怀疑看走了眼,这还是刚刚那个教人打从心底恐惧的魔神般的人物吗? 墨言的心里颇感挫败,胡禄没有和流苏正面交谈过,而雷惊乾在连城待的时间又甚短,雷惊乾明知道苏苏是他的人,煞费苦心救了苏苏却依旧没有把她送回,若是为了从他这里凭藉这个恩情获得好处的话,又为何不联络他,反而连夜带着苏苏离开?而那个黑衣人,又是谁? 墨言只觉得似乎另有隐情,但只要知道苏苏平安了,这对他来说,才是最最重要、最最心安的,且齐棠已经到了且洳城,只要齐棠的消息确定下来了,若雷惊乾要真不放人,一人不敌,那就多遣几人过去,总能把苏苏安全带回来。 墨言缓缓从主位上走下,道了句:「罢了,大血儿,我们回去吧。」 路过黑狱山那男子的身边,墨言眼睛一冷,五指曲张骤然虚空一抓,那男子竟然目瞪口呆,直直倒了下去,直到胡禄定眼一看,那男子已经被生生拧断了脖颈,断气身亡。 可此时墨言的人已经闪出了府衙,只留下一声冷冷地声音在屋里回旋:「你们不该屠了村,杀了人,更不该吓着了我娘子!」 声音似乎还在回荡,而胡禄和谜儿却仍旧呆若木鸡,眼睛里尽是难以置信的惊骇,这男子的神秘狠绝,简直匪夷所思。 胡禄半晌才回过神来,琢磨着要赶紧修书给六殿下,速速告知六殿下,那女子竟然有这样一个生平罕见的棘手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