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宠姑娘 卷三》 v第一章 【正文开始】 叶吟芳、赵揽月这拨人既折损了银子,又失了面子,难堪之至,脸上热辣辣的。 叶吟芳现在再也没脸说什么江蕙凶、让人望而却步之类的话了。江蕙如果果真如她所言,那么让人看不上,淮王又怎么会奉陛下之命到安远侯府求婚? 黄予时一直暗中觊觎淮王,这时花容失色,无力的靠在黄予晰身上。 「二姐,可怜的二姐。」黄予晰无比同情。 「我命怎会这么苦。」黄予时连哭泣的力气也没有了。 黄予晰想要安慰黄予时,灵机一动,悄悄指了指不远处的苏馥,「你瞧这位苏馥苏大小姐。」 杭皇后有意聘苏馥为淮王妃的事,黄予时也是隐约听到过的。听到苏馥的名字,便即顺着黄予晰的手指看了过去。 受打击最大的是苏馥。 苏馥瞬间脸色雪白,周围的一切她都听不到,也看不到,眼神涣散。 苏馥以美貌和才华着名,尤其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脉脉含情好像会说话一样,但现在她眼睛无神,面目无光,哪里还有绝代佳人的风采? 黄予时见苏馥这样,眼光闪了闪,嘴角微扬,心里舒服多了。 「阿馥。」苏夫人心痛,忙握住她的手。 苏馥的手冰凉彻骨。 苏夫人慌了,握着苏馥的手又搓又揉,却又唯恐被别人发现了异状,不敢高声说话,附到苏馥耳边低低的唤道:「阿馥,阿馥。」 苏夫人唤了好几声,苏馥才缓缓转过头,眼眶中充盈着晶莹泪水,「娘,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淮王殿下他应该……」 「阿馥。」苏夫人迅速伸手捂住苏馥的嘴。 她担心被人发觉什么,忙朝四下里看了看,所幸现在众人都刚刚受了重大的打击,有人在抹眼泪痛惜自己的钱袋,有人在向亲人诉苦,有人独自发呆,唯独没人注意她们母女俩。苏夫人略微放心。 「阿馥,众人面前,莫要失态。」苏夫人柔声劝戒。 苏馥伤心不已,「娘,您知道的,我受了一个打击……」 苏夫人沉下脸,正色道:「你如果软弱没用,受了打击便这个样子了,可见是个无福之人,以后便以泪洗面好了。」 苏馥惊觉,忙恭敬的道:「女儿不敢。」坐直身子,面无表情,不再像方才一样魂不守舍了。 厅里也不光有这些六神无主失魂落魄的,没有参与这场赌博的也有一些人,惊讶许久,回过神来之后便向苏老夫人和丹阳郡主道喜了,「恭喜恭喜,这可是位东床快婿。」更有人陪笑向丹阳郡主道:「淮王殿下是郡主您的娘家侄子,这可是要亲上加亲了。」 丹阳郡主应酬了亲朋好友几句,叫过江蕙,小声问道:「蕙蕙,这是怎么回事?」 江蕙脸色酡红,如饮美酒,「我也不知道。淮王表哥是曾经答应要帮我,可我没想到他会这样……」 江蕙只是在大长公主府偶遇淮王,想要听淮王讲讲没定过亲的男子会是什么心理而已。淮王却告诉江蕙,这件事情他可以代劳,不用表妹操心。江蕙和淮王打过不只一次交道,内心之中对这位一表三千里的表哥是有几分信赖的,见他一幅胸有成竹的模样,便放心的把这件事拜托给了他。却没想到淮王并没有另外去找没定过亲的翩翩少年,亲自出马了。 丹阳郡主眼光闪了闪,神色变幻不定。 淮王这是打的什么主意?难道真的如他所言,他并没有婚约在身么?不管了,反正淮王打着皇帝陛下的旗号公然前来求婚,众目睽睽,众所周知,他和苏馥便不可能了。 「蕙蕙,怎么回事?」苏老夫人小声问着江蕙。 「祖母,我也不知道,淮王表哥没有提前告诉我。」江蕙见苏老夫人神色有些迷惘,知道老人家是被这些事情弄糊涂了,有些歉意的说道。 「如此。」苏老夫人颔首,却更加摸不着头脑。 「江大姑娘,这可真要恭喜你了啊。」汝南侯夫人又气又怒,好半天才缓过一口气,阴阳怪气的说道。 向来没有公然当着年轻姑娘的面,谈论她的终身大事的道理,这让年轻脸薄的姑娘家如何答话?汝南侯夫人不怀好意,是专门给江蕙出难题的。江蕙是答话也不好,翻脸也不好,害羞的低下头更不好,总之无论如何都是错。 下了大赌注的人还在可惜自己的钱袋,没参与赌博或下注很小只是玩玩的人这时却好很有兴致的观察起江蕙。这位姑娘可能会成为淮王妃呢,这样的局面,她会如何应对? 汝南侯夫人话说得唐突,江蕙却丝毫不以为意,语笑盈盈,悠然自若,「赵夫人确实应该恭喜我,我发财了,赢了一笔不大不小的银子。」轻描淡写,谈笑间便把话题从淮王、婚事这些年轻姑娘不便当众谈论的事情上面引开,又提起大多数人关心的输赢问题。 「机智的姑娘。」「不焦不燥,风度真好。」「小小年纪,很淡定啊。」「和她父亲一样,有大将之风。」不少宾客含笑看着江蕙,称赞不声,不绝于耳。 汝南侯夫人语塞,恶狠狠的瞪了江蕙好几眼,好像要把江蕙吃了似的。 汝南侯夫人和她的儿子、女儿以为稳操胜券,都已经在家里举行过庆功宴了。这时局面突然翻转,江蕙反败为胜,占了上风,这让汝南侯夫人如何不恨? 汝南侯夫人难受之极,心里像有团火在燃烧似的,她的儿子赵玉青比她更为着急,更为狼狈。赵玉青的族兄赵宝青拉着他低吼,「你不是说稳赚不赔的么?我手头钱不够,你让我借钱下的注!我不管,如果真是输了,钱拿不回来,你要原封不动的还我!」 「就是,你得还我,都是你逼着我去赌的。」另一个本家亲戚也低声威胁。 赵玉青汗如雨下。 他这些天蹿掇着下了注的人可是多了去,如果人人都要跟他算帐,他如何是好? 「不一定输,不一定输。」赵玉青抹着汗,心急如焚。 「什么叫不一定输,淮王殿下都奉陛下的旨意亲自登让前来求婚了,这还不叫输?淮王殿下是哪个条件不符合么,你倒是说说看。」赵宝青气冲冲的低声骂道。 「淮王殿下他……他是奉了陛下之命来的,陛下偏爱的是安远侯,对江蕙未必接纳!」赵玉青被他的兄弟、亲戚逼得急了,心里话脱口而出。 「呸,你方才敢说何相只是报恩,不是欣赏江蕙,现在你敢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陛下只是看重安远,不是真心接纳江蕙?」赵宝青啐了他一口。 「我有什么不敢的?」赵玉青脑子一热,大声叫嚷了出来,「我当然敢说,陛下只是太偏爱安远侯了,对江大姑娘这么凶的姑娘根本不可能喜爱,不是真心想聘她做儿媳妇的!」 v第二章 他嗓门不小,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不少人都呆住了。 这个赵玉青他是投了多少钱啊,现在急红了眼,跟吃了熊心豹子胆似的,竟然敢当众质疑皇帝陛下了…… 淮王正由安远侯、何相陪同要去见苏老夫人,闻言停下脚步,向赵玉青扫了一眼。 明明是位阳光般灿烂的俊美少年,扫向赵玉青的眼神却阴冷凌厉,如寒冬里的冰茬一般锐利如刀。 赵玉青啰嗦了一下,浑身血液仿佛结了冰。 「你竟敢质疑我父皇陛下了。」淮王冷冷的道。 赵玉青为他气势所震慑,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下,「小人失言,小人该死。」 赵宝青等人也懵了,一起跪下为赵玉青求情,「此人今日有些昏愦,求淮王殿下饶恕他这一回。」 淮王环顾众人,朗声道:「本王今日若不把话说清楚,你们定然不服气,那本王便坦诚相告吧。江姑娘回京之后不久,陛下亲自召见,江姑娘忠孝双全,智勇无双,陛下大加赞赏,赏赐无数,这是人尽皆知之事。太后娘娘也很喜欢江姑娘,不止一次召江姑娘入宫陪伴。」 项城王缓步前来,听到淮王这番高谈阔论,不由的苦笑。 唉,庄太后每回召见江蕙都是要为难江蕙的,但到了淮王口中,就是太后娘娘喜欢江蕙,不只一次召江姑娘入永寿宫陪伴了啊。这人的舌头是软的,这话还真的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众人洗耳恭听,淮王声音愈加清朗,「本王到永寿宫向太后娘娘请安,有幸在那里见过江姑娘。江姑娘在永寿宫的时候,太后娘娘以及安国夫人、宁国夫人喜欢这位善良可爱、孝顺体贴的好姑娘,笑口常开,心情愉快。陛下有感于此,命本王亲至安远侯府向江侯爷求婚,求江侯爷许嫁爱女。陛下对江姑娘的评语,是‘淑慧温恭,静婉端良’八个字。赵玉青,你说陛下只是偏爱安远侯呢,还是真心聘娶江姑娘为儿媳?」 项城王又是苦笑。 淑慧温恭,静婉端良,这个评价太高了,这是册封皇子妃时最常用的八个字。 众人也听得入了神。 淑慧温恭,静婉端良,这是皇帝陛下对江大姑娘的评价…… 赵玉青心中怀恨,满面通红,连连叩头,无可辩解。 「那么,堂弟是真的仰慕江姑娘么?」项城王柔声问道。 众人知道江蕙和穆王府的公案,见项城王这么问,倒也不以为奇。 赵玉青已是羞愤欲死,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赵宝青等人记挂着他们的赌注,伸长了耳朵听着,盼着能听出些什么门道来。这个赌局赌的是江蕙没人仰慕,没人要,如果淮王是被逼前来求婚,那是不是还有转机? 「堂兄,小弟到永寿宫向太后娘娘请安,曾有幸在那里见过江姑娘,惊鸿一瞥,至……至今难忘……」淮王到底是年轻人,说到这些话,语气缠绵,害羞了。 苦涩滋味由项城王心底一直涌向咽喉间,项城王弱弱的道:「其实我一路由深州追至京城,江姑娘从容不迫,与众不同,我也……」 「难道项城王殿下也想向江姑娘求婚么?」有人惊叫出声。 安远侯一直冷眼旁观,这时淡淡的道:「小女择婿,年龄不可超过十八岁。项城王殿下今年十九岁,超龄,请勿复提起。」 天气睛好,艳阳高照,众人也不知是被太阳晒的还是怎么的,都是头晕。 就项城王这样的身份、才貌、人品,不管给哪位公侯千金做女婿,那都是上上之选啊。安远侯却异常淡定的说,十九岁,超龄,不要再说了。 「禀侯爷,潞王殿下到。」有下人匆匆来报。 潞王生的极为美貌,今天精心打扮过,愈发显得面如缚粉,唇似涂朱,他喜气洋洋的,连淮王、项城王等人也没看到,仿佛眼中只有安远侯一人似的,近前深深一揖,「江侯爷,本王今天是来向令爱求婚的。」 众人都晕。 怎么又来了一位? 安远侯微感惊讶,沉声问道:「潞王殿下,你前来求婚,可有陛下的旨意?」 你的婚事不能自己当家作主吧,淮王是奉了陛下之命,你是怎么回事? 潞王羞涩,「陛下说了,只要是名门淑女,他老人家便允许。」 安远侯眉头皱了皱,追问道:「也就是说,陛下不知道你是来向小女求婚的,是么?」 潞王平时没个正形儿,这时却乖巧的很,安远侯问一句他便答一句,「是的,侯爷,陛下让我自行登门求婚,只要是端庄贤淑之女子便可。」 「侯爷,郑王殿下到。」又有下人匆匆来报。 什么,又来一位? 「江侯爷,小王是来向令爱求婚的。」郑王和潞王一样,眼里看不到别人,满眼星光,热情洋溢的冲着安远侯就过去了。 众人惊得张大了嘴巴,久久不能合拢。不是说江大姑娘无人问津么,怎地突然之间,一个接一个的王孙公子、皇室贵胄都出来了,排着队向她求婚? 先是何相的幼子,然后是淮王、项城王、潞王、郑王,项城王最可怜,只因为大了一岁,连求婚的资格都没有,就真接被安远侯给拒了…… 「郑王殿下,陛下知道这件事么?」安远侯向郑王求证。 如果没有皇帝的允许,郑王擅自做主前来求婚,这个求婚根本毫无意义。 「小王向陛下请示娶妻成家之事,陛下说,自己的事情,自己看着办。」郑王满腔热忱。 郑王也是想明白了,皇帝的原话是「应该娶妻成家了,是么?朕知道了。你自己的事情,自己看着办。」这分明就是同意了啊。 郑王容光焕发。 安远侯府的情形,郑王自然心知肚明。安远侯现在面临一个难关,如果郑王帮他度过了,帮他挽回颜面,那郑王不仅仅是做了安远侯的女婿,还能得到安远侯的信任和感激,简直是一箭双雕!不,不对,应该说是一箭三雕,江蕙姿容绝美,娉婷袅娜,能娶到这样的绝代佳人为妻,艳福不浅…… 郑王激动又兴奋的看着安远侯,就等着安远侯欣然答应他了。 v第三章[10.24] 何相大为惊讶,拊掌道:「江侯爷,今天除了小犬之外,还有淮王殿下、项城王殿下、潞王殿下、郑王殿下先后向令爱求婚。令爱刚刚及笄,便已经这样了,这往后求婚的人不得把安远侯府的门槛给踏破了么?」 郑王大惊,四处张望,这才发现淮王、潞王、项城王等人也在,「你们,你们……」 潞王和郑王一样,方才眼里只看得到安远侯,这时才看清形势,如梦方醒,忙大声问道:「五哥,六哥,我是得到陛下允许的,你们呢?」 「我也得到陛下允许了。」郑王不甘落后。 淮王面带微笑,「陛下知道我来的是安远侯府。」 「这个……」郑王和潞王都有些下气。 他们也算是得到皇帝允许的,但皇帝不知道他们想娶的是谁,不知道他们是要来安远侯府求婚的啊。 远在宫城的皇帝正和大臣商议国事,忽然没来由的打了个喷嚏。 这是谁在背后说他了么?对了,一定是小火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在安远侯府一定打着他的旗号招摇撞骗,一定是…… 淮王这话说得面不改色,在场的人全部信以为真,就连安远侯、何相也是毫不怀疑。 他们哪里知道淮王这话里的玄机?「陛下知道我来的是安远侯府」,这话诚然是对的,但那是淮王留下了一封书信告知,皇帝才会知道的…… 何相精神抖擞,大声问道:「除了小犬之外,还有淮王、潞王、郑王三位殿下先后向江姑娘求婚。三位殿下的求婚都得到了陛下的允许,其中潞王、郑王的求婚陛下事先不知道具体是哪位。也就是说,是潞王、郑王两位殿下爱慕江姑娘的人品,认为江姑娘是王妃的最佳人选。事已至此,诸位还有什么话说?」 赵玉青、赵宝青等人都哭丧了脸。 是啊,事已至此,还有什么话可说?淮王是奉陛下之命来的,皇帝、太后认可了江蕙,淮王对江蕙惊鸿一暼至今难忘;潞王和郑王心悦佳人,心生爱慕,身为亲王,亲自登门求婚。江蕙就是再凶残十倍又怎么了呢,她就是有人仰慕,有人登门相求啊,什么江大姑娘太凶了,王孙公子望而却步之语,从此可以不必再提了。 「诸位,你们认输么?」安远侯环顾四方,声音低沉而威严。 风吹过林梢,轻轻作响,花蕊一片一片飘落在地上,悄没声息。 周围一片静寂。 挣扎许久,赵玉青、赵宝青等人带着哭腔说道:「我们认输,认输。」 到了这一步,他们是真没话说了。 只有一墙之隔,外面的事里面很快也知道了。知道不仅淮王来了,潞王、郑王也先后前来向江蕙求婚,不少闺秀嫉妒得眼睛都红了。淮王、潞王、郑王,这三人可以稳稳排在京城名门贵女最愿意嫁的人当中的前三位,现在这三人都向江蕙求婚了……这是打算把人活生生的气死么…… 叶吟芳、赵揽月一个时辰之前还以为胜券在握,洋洋得意,不可一世,现在却被打入绝望的深渊,满脸颓废。黄予时自从淮王出现之后便魂不守舍了,潞王、郑王的到来又引起一片低呼之声,黄予时却是充耳不闻。这些人当中最淡定的是苏馥,她脸色略有些苍白,但身姿笔挺的坐在那里,仪态十分端庄。杭皇后有意聘苏馥为淮王妃的传言,厅里大多数人都是听说过的,见苏馥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镇静,暗暗赞叹。 江莲小脸煞白,摇摇欲倒,江蕙就在她身边,忙扶了她一下,「你怎么了?」江莲勉强挤出丝苦笑,「大姐姐,我没事,我真的没事。」江蕙略一沉吟,心中雪亮,柔声问道:「我送你的那些金砖,可还在么?」 江莲张张嘴,想要说还在,但她明明已经全输光了,就算现在瞒过了,将来也是没办法交待。可她如果实话告诉江蕙,江蕙知道她送给江莲的金砖,江莲居然拿去赌江蕙输,那还得了?江莲实话实说也不行,隐瞒也不行,惶急之极,低声道:「我的金砖不在了,是……是被太太给收去的……」 反正吴氏之前一直要收江莲的私房钱,江莲一着急,口不择言,就把脏水泼吴氏身上了。 「原来是这样。」江蕙淡淡一笑。 江蕙若有所思的向吴氏扫了一眼。吴氏和江芬母女二人依偎得紧紧的,两母女面相本来都生得有些寡淡,这时脸色不好,更显得憔悴难看。 吴氏和江芬、江莲的这些反应,不光江蕙注意到了,丹阳郡主更是一一看在了眼里。吴氏和江芬这模样很不对啊,淮王向江蕙求婚对安远侯府来说是好事,这母女二人就算是嫉妒江蕙,也不应该到这个地步吧?眼看着吴氏嘴唇都是青的了,丹阳郡主更是生疑,叫过一个侍女吩咐了,侍女会意,「是,郡主,二姑娘和三姑娘的金砖如何了,这确实要问问。」 送给江芬、江莲的金砖是小事,丹阳郡主不会放在心上,但如果江蕙送给她们的金砖,她们转过身便拿去赌江蕙输,是可忍孰不可忍。 苏老夫人的一位表姐打趣她,「今天既是蕙蕙及笄,又是贵婿登门,双喜临门,你可要好好招待我们喝几杯了。」那位表姐的儿媳妇泼辣聪明,忙笑着说道:「她老人家哪有功夫招待咱们啊?这何相幼子和淮王殿下、潞王殿下、郑王殿下先后登门求婚,老人家忙着挑孙女婿呢,哪顾得上咱们?」说得大家都笑了。 苏老夫人乐呵呵的,「老姐姐放心吧,一定好好招待你们喝几杯。」 虽然之前安远侯、江蕙都告诉过苏老夫人不必挂怀,但苏老夫人多多少少有些担心的,见事情圆满解决了,心花怒放,笑得合不拢嘴。 「老夫人,侯爷想带几位殿下来见见您。」侍女前来禀报。 苏老夫人的表姐袁老夫人精神一振,「表妹啊,三位亲王一起前来求婚,再加上何相幼子,这样的场面我生平还是头回见。沾你的光,今天我要开开眼界了。」 「是啊,这四位随便拿出一位来,都是人中龙凤,今天全集中到您老人家这里了。我们有眼福了,能看看这千载难逢的场面。」众亲友纷纷凑趣。 正厅前后都有门,不过客人都是从前门进去的,后门人很少。 阿若大摇大摆牵着她的灰灰过来了,「我姐姐呢?我玩够了,要找姐姐。」 江苗和江蓉也由奶娘、侍女陪着过来了,「玩够了,要找姐姐。」 后门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婆子,见状忙弯下腰,满脸陪笑的劝阿若,「阿若小姑娘,这厅里全是客人,你牵着灰灰进云,不合适啊。」 「灰灰不咬人。」阿若眨着大眼睛。 「那也不能带进去,里面人太多了。」婆子苦口婆心。 文氏今天特别忙,里里外外的支应,听到这边有声音,赶忙过来了。 「娘!」江苗看到文氏,便高高兴兴的扑过来了。 「婶婶。」江蓉嘻嘻笑,露出一口可爱的小白牙。 「婶婶。」阿若也笑咪咪的叫道。 阿若不让江峻朗抱她,也不愿意认江峻朗做义父,但她并不讨厌江峻朗和文氏,见了面总是甜甜蜜蜜的叫叔叔、婶婶。 文氏含笑一一抱了抱三个小姑娘,柔声劝道:「里面人太多了,既有老人家,又有小孩子,有人胆小,见了灰灰这样的大狼狗会吓哭的。阿若,只咱们进去,不带灰灰,好不好??」 阿若犹豫,「不带灰灰啊……」 v第四章[10.24] 厅里出来了个婆子,喜气洋洋,两颊绯红,「三太太您快进去吧,淮王殿下、潞王殿下、郑王殿下他们已经朝这边来了,何相带着他的小儿子也来了,您这做婶婶的得帮着大姑娘挑挑女婿啊。」 「挑女婿?啥意思?」阿若、江苗、江蓉同时仰起小脸。 文氏心里乐呵,笑容可掬,「苗苗,蓉蓉,阿若,今天有人向你们的大姐姐求婚,咱们府里得放出眼光来,替你们的大姐姐挑出个姐夫来……」 「挑姐夫啊。」江蓉惊叹。 「姐姐要嫁人了么?没听说过啊。」江苗纳闷。 「挑姐夫,那怎么少得了我?」阿若眼睛亮晶晶,顺手把狗绳扔给了婆子,「你把灰灰牵到荫凉地儿,给它弄盆清水喝。」 灰灰不满的蹭蹭阿若。 阿若拍拍灰灰,「乖,你自己玩儿。」 把灰灰打发走,阿若意气风发,「苗苗,蓉蓉,咱们去挑姐夫。」 「挑姐夫,挑姐夫。」江苗和江蓉眉花眼笑。 三个小姑娘颠儿颠儿的进去了。 正厅之中,苏老夫人笑容满面的要起身迎接,淮王快步上前,「老夫人,今天我是因私事登门的,您老人家不必讲究身份地位,把我当您的晚辈看待便是。」 潞王这会儿迷糊过来了,气咻咻的拽了淮王一把,想抢在淮王前面,「老夫人,您不用管什么王爷不王爷的,我和您孙子孙女是同一辈人……」 郑王原本没打算平易近人和蔼可亲,还是要摆摆亲王的架子的,但见淮王和潞王这般殷勤,也顾不得许多了,抢上两步笑道:「是啊老夫人,您不必多礼。」 淮王轻轻拨开潞王,过去虚扶了苏老夫人一把,「老夫人,把我当您的亲孙子一样看待就行了。」 「怎么会是亲孙子,难道不是老夫人的孙女婿么?」不知是哪个多事的人打趣。 淮王虽然沉稳端凝,到底还是年轻脸嫩,脸腾的一下子就红了。 「停,停,停!」潞王警觉的叫道:「现在共有四人前来求婚,江侯爷和老太爷、老夫人还没决定答应谁不答应谁呢。」 「对啊,安远侯府还没最后决定呢。」郑王见淮王虚扶着苏老夫人,苏老夫人一脸舒心笑容,一老一少俨然是一对祖孙,心中大感不妙,也朗声说道。 又不只淮王一个人来求婚,为什么单单打趣淮王?就因为淮王是杭皇后亲子、太子同母弟么?这也太有眼力劲儿了。 何相不禁莞尔。 其实方才赵玉青等人说的没错,他携幼子前来求婚,就是来报恩的。做为朝中左相,他并不太愿意和安远侯这位皇帝的亲信近臣联姻。现在既然有淮王、潞王、郑王在,何泉也就可以靠边站了。这个结果,何相很满意。 何泉冷眼看着这一幕,嘴角微扬。 淮王、潞王、郑王任何一人,何泉都没有把他们视作情敌、对手。他从没见过江蕙,对江蕙的人品相貌一无所知,这桩婚事虽不会强烈反对,却也没有多大兴趣。何泉向来教顺听话,何相命令他来,他也就来了。这桩婚事成或不成,他却是不在乎的。淮王、潞王、郑王相争,他只冷眼旁观。 淮王道:「老夫人,今天是令孙女及笄之日,本王特地准备了贺礼。」挥手示意,侍从捧上了一个带蟹爪纹的紫色盒子,色调深沉,大方美观。 潞王和郑王心里咯登一下。 他俩只顾着求婚的事了,及笄礼物这件事根本没想起来…… 「五哥,你这么细心啊。」潞王偷偷拧了淮王一把。 淮王脸色不变,「江家表妹今天满十五岁了,对于她来说是大日子,我这做表哥,当然要表示一下心意了。」 何相也是准备有及笄礼物的,他的礼物还非常高雅,是前代名士的字画。不过何相以为江蕙还是在淮王、潞王、郑王之中择婿为佳,他和何泉是不打算抢风头的,所以并不肯在这时候说出来。 乐亭郡主今天也在座,一开始很为丹阳郡主、江蕙悬着心,现在她一颗心放回肚子里,高兴了,笑吟吟的问道:「瞧这盒子便已经贵重不凡了,不知盒子里装的是什么稀罕之物?」 张欣豫的母亲张夫人赞叹,「像淮王殿下这个年龄的少年人,通常有些粗心。淮王殿下知道提前准备给表妹的及笄礼,不拘礼物到底是什么,单这份细心,这份体贴,便难得的很。」 「张夫人说的对极了。」亲友们纷纷表示赞成。 和苏老夫人、丹阳郡主、江蕙相亲厚的亲戚们这时满心欢畅,别有用心等着看江蕙笑话的那些人却是跟吃了黄莲似的,从口到心,全是苦涩。 亲友们一直在说笑,等到淮王的侍从将盒子打开,更是啧啧赞叹。 精美的紫色丝绒上面放着支珠钗,那钗上的珍珠圆润晶莹,发出一片柔光。 「这得是花朵般的姑娘,才配得上戴了。」袁老夫人笑呵呵的道。 众人看看珍珠,看看微带羞涩的淮王殿下,俱是心中感慨。那必须得是花朵般的姑娘啊,若不是比鲜花更娇嫩的少女,淮王殿下焉肯花费这样的心思? 张欣豫冲江蕙挤挤眼睛,「瞧瞧,某人这全是为了你啊。」江蕙虽知道淮王这是在想方设法的帮她,却也羞红了脸,垂首无言。有好事者笑道:「这是送给今天的小寿星的。小寿星是不是应该出来向淮王殿下道个谢啊?」张欣豫和章琬琰正好在江蕙身边,两人很有默契的相互看了看,同时手下用力,将江蕙推了出来,「小寿星来了。」 一位明艳绝伦的少女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盈盈十五,身姿袅娜,雪肤花貌,秀美无俦,见到她,便令人想到那着名的诗句,「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何相是见过江蕙的,何泉和江蕙却是第一次见面。 他呆了呆,摒住了呼吸。 江蕙向众人盈盈见礼,侍从将紫檀木盒捧过去,江蕙命侍女接过去,柔声软语向淮王道谢,「淮王表哥,多谢你。」 淮王还礼道:「为表妹准备及笄礼物,我着实犯难。表妹,什么样的宝石玉器才能配得上你呢,这些珍珠纯洁无瑕,晶莹剔透,能送到你面前,是它们的荣幸。」 淮王声音温柔似水,众人都听得呆了。 何泉蓦然握住了何相的手,低哑又急促的道:「爹爹,我要娶这位姑娘!」 v第五章[10.24] 何相一愣,「你这是……」他的手被何泉攥得紧紧的,生疼生疼的,何相愕然。他的小儿子这是对江蕙一见钟情了么?唉,这也难怪,江蕙这个孩子生得实在标致,相貌绝美,世所罕见。 「为父准备了前朝名士戴潜的百花图,你送过去。」何相吩咐。 何泉涨红了脸,「我,我不敢……」 何相不由的摇头,「若是平时还罢了,现在你看看向她求婚的人都是什么人,你若不敢,你可还有一丝一毫的希望?」 何泉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走上前去,深深一揖,「世妹,我是何家幼子,单名一个泉字,今天特来恭贺世妹芳辰。知道世妹雅人高致,选了前朝名士戴潜的百花图送给你,还望笑纳。」 长长的一串话说下来,何泉面色已是通红。 「何世兄,多谢你。」江蕙彬彬有礼的道谢。 潞王忙道:「江表妹,表哥也有礼物送给你,不过这礼物是活的,不便拿过来。改天表哥拿来给你。」一边说着话,潞王一边冥思苦想,什么东西是活的、稀罕的、配给江蕙赏玩的呢? 郑王笑道:「表妹,表哥送你的礼物太大了,搬不进来。改天直接搬到你院子里去吧。」郑王脑子快,这片刻的功夫已经想好了,他要挑块别致的太湖石送给江蕙,这样的太湖石摆放在院子里,江蕙每天都会看到,那就每天都会想起他了。 众人看到四位英俊少年都在向江蕙献殷勤,有的欣赏喜爱,有的羡慕嫉妒。 这四位可以说是全京城最显赫的少年郎了,今天却一起聚在安远侯府,央求起同一位姑娘…… 「姐姐。」小姑娘的嘻笑声。 三个小姑娘手牵着手从后门进来了,她们同样穿着粉蓝色的贡缎衫子,小脸蛋粉雕玉琢,可爱之极。 三个小姑娘跑到了江蕙身边。 江蕙一个挨一个摸摸她们的小脑袋,很是亲呢。 「她这双纤细优美的手啊,如果她的手方才不是摸这几个孩子,而是……」潞王看到江蕙那双玉手,没了魂儿。 唉,那天晚上为什么犹豫了那么一下呢?早知道江蕙生的这么好看,就让她到陛下告状好了,正好趁机娶了她,不用和这可恶的李颎争了…… 潞王只考虑到了淮王这个情敌,至于郑王跟何泉,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不认为那两个人可能是他的对手。 「阿若,苗苗,蓉蓉。」淮王跟三个小姑娘温和的打过招呼,向江蓉伸出手,「蓉蓉,表哥抱。」 「表哥抱我呀,好的。」江蓉小姑娘很随和,冲淮王伸出小胳膊。 淮王把江蓉放在怀里,和气的和她说着家常。 「瞧瞧,淮王殿下对小蓉蓉多好。」袁老夫人等眉花眼笑。 潞王不服气,仔细瞅了瞅江苗和阿若,觉得江蕙肯定喜欢阿若更多,便热情的冲阿若伸出胳膊,「阿若小姑娘,哥哥抱你。」 「阿若不让人抱。」淮王提醒。 「不信。」潞王这时对他的五哥已经不信任了,不屑的说道。 阿若仰起小脸,给了潞王一个甜美的笑颜。 潞王心喜不已,「你看到没有?她在跟我笑呢。你看着吧,她就要到我怀里来了。你抱的是她的妹妹,我抱的也是她妹妹……」 阿若笑得很甜,「不行呀。除了我爹爹,别的男人都不许抱我。」 潞王:…… 潞王幽怨的看看阿若,又幽怨的看看淮王。 淮王一脸无辜,「我提醒过你了。」 阿若好奇的看了看潞王、郑王、何泉等人,牵牵江蕙的衣襟,「姐姐,就是要在这些人里面挑姐夫啊?」 「阿若,莫胡说。」江蕙脸颊发烫。 「阿若,到祖母这里来。」苏老夫人忙冲阿若招手。 阿若嘻嘻一笑,迈着小短腿跑到苏老夫人面前,熟练的攀到祖母怀中坐好,「祖母,是不是要在这些人当中挑姐夫啊?我来帮姐姐挑。」 「我也来帮姐姐挑。」江苗也跑过去了,丹阳郡主抱起她,江苗舒舒服服靠在丹阳郡主怀里。 「怎么挑啊?」阿若和江苗从没挑过姐夫,不大会,虚心请教。 「这个太难了,一时半会儿的可跟你们说不清楚。你们就别管了,阿若,苗苗,蓉蓉,这不是你们该管的事。」苏老夫人和丹阳郡主哭笑不得,耐心的告诉她们。 「三位小姑娘虽然是童言童语,却也给咱们提了个醒。」何相温声道:「老夫人,这上门求婚的共有四位,到底挑哪位做孙女婿,您老人家请拿个主意。」 「还是请何相爷给拿个章程吧。」苏老夫人客气的道。 何相道:「既然如此,本相便不客气了。老夫人,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犬子是第一个前来求婚的,请老夫人优先考虑犬子。」 众人哗然。 怎么了,何相不是要报恩才会携子求婚的么?现在淮王、潞王、郑王都到了,不存在江大小姐果真无人问津这回事,何相和他的小儿子便可以功成身退了。现在何相竟然要和三王一起争竞?何相以谨慎着称,这不符合他一贯的行事风格啊。 「何相爷,你还真的是要聘江大姑娘为幼子媳妇啊?」乐亭郡主忍不住问道。 何相笑而不答,把何泉往前推了推。何泉满面通红,深深一揖,「小侄本是奉父命前来,这桩婚事无可无不可。但一见江大姑娘,惊为天人,现在求婚是情真意切的了。」 「如此。」乐亭郡主粲然。 乐亭郡主愉快的向丹阳郡主眨眨眼睛。 v第六章[11.02] 虽然江蕙和乐亭郡主既没有血缘关系又没有深交,但江蕙是丹阳郡主的继女,江蕙丢脸就是丹阳郡主丢脸,江蕙有面子就是丹阳郡主有面子。何泉本来只是例行公事到安远侯府走一趟,婚事成与不成毫不关心,但见了江蕙之后却不惜和三王相争也要求娶江蕙了,可见江蕙美到了什么地步,可见江蕙的魅力。乐亭郡主怎能不为丹阳郡主开心呢? 何泉真心话出口,厅里的夫人太太也好,小姐姑娘也好,都对江蕙起了羡慕嫉妒之心。 姑娘家生的美丽动人就是好处多多啊,何家小公子一见江蕙,假求婚变成真求婚了。 厅外还围着一帮人未曾散去,里面的消息传到外面,公子哥儿都睁大了眼睛,「江大姑娘很美么?美到了这个地步么?」赵玉青还呆呆傻傻的跪在地上呢,赵宝青猛的拉了他一把,「哎,赵玉青,你糊弄着让我买江姑娘输,你肯定是见过江姑娘的吧?她长什么样子?」 「对啊,江姑娘长什么样子?」这些人大多没有见过江蕙,七嘴八舌问起赵玉青。 「我,我也没见过……」赵玉青一脸沮丧。 「没见过你就骗我们买她输?」赵宝青气得踹了他一脚。 「那还用得着见她么?」赵玉青不服气,梗起脖子,「她一个人带着个小妹妹,千里迢迢从深州赶回京城,这是美人做的事么?」 「那倒也是。这种事断然不是美人做出来的。」赵宝青虽然被害得输了钱,这时居然点头附合。 不光赵宝青,在场的公子哥儿们十个倒有九个也是这种想法,「对啊,这可不是绝代佳人做出来的事。莫说赵兄了,便是换做我,听了江大姑娘做的这事,也以为她是汉子一般的人物。」 众说纷纭,沸沸扬扬,都和赵玉青的话意差不多。赵玉青本来是一脸颓废的,听了众纨绔的话,脸上渐渐有了光辉。 「可是,为什么何泉见了江大姑娘,便不惜和三王相争,也要求娶她呢?」有脑子清醒的人问道。 「是啊,为什么何泉见了江大姑娘,会惊为天人?」立即有人附合。 济国公府的丁简一直沉默不语,这时却温声道:「何小公子会有如此举动,在我意料之中。不光何家小公子,就连淮王殿下、潞王殿下和郑王殿下会同时向江大姑娘求婚,我也觉得很正常。诸位兄台若是曾经见过江大姑娘,一定会和我有同样的想法。」 「丁兄说的有理。」秦国公府的林恒、林览兄弟同时笑道。 他们和丁简一样,在齐王府是曾经见过江蕙一面的。所以对于今天的局面虽然也有些吃惊,却很快便接受了、理解了。 「原来你们三个见过江大姑娘。」登时便有许多人围了过来,「哎,那你们下注了没有?赌谁赢啊?」 「林家严禁赌博,违者赶出家门,所以我们是万万不肯涉赌的。」林氏兄弟正色道。 丁简笑,「我家的家规没那么严,家祖父说了,小赌怡情,偶尔拿零花钱赌上一把也无伤大雅。我把我所有的私房钱都拿出来……」 「你赌谁赢啊?」周围多少双眼睛眼巴巴的看着他。 「我赌江姑娘赢。」丁简笑道。 「你可真有先见之明。」众人羡慕不已。 「他有什么先见之明?纯粹是被未婚妻逼的。」林恒取笑的说道。 丁简红了脸。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有人追问。 丁简笑着去捂林恒的嘴,林览乐了光,「诸位不知道么?丁十四郎和张将军府的独养女儿定了亲,张姑娘是江大姑娘的闺中好友,两位姑娘是打小的交情。诸位想想,丁十四郎敢不敢买江大姑娘输啊?他要是买江大姑娘输,张姑娘岂能答应?」 丁简放下林恒,又来捂林览,「不许再说了。」 「原来是这样。」众人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想起自己输掉的钱,又唉声叹气起来,「原来江大姑娘竟是如此的美貌。唉,早知如此,我买她输的时候也会多想想了。」 赵玉青跪得腿都麻了,想从地上站起来。赵宝青没好气,一把按住他,「还钱!快还钱!」其余被赵玉青蹿掇着下了注的人也叫道:「快赔钱!不赔钱我们不能和你甘休!」把赵玉青死死按到了地上。赵玉青疼得眼花闪闪,叫苦不迭。 大厅里,乐亭郡主笑着对何相说道:「令郎虽然来得最早,但和淮王、潞王、郑王是同一天前来求婚的,若依着先来后到就这么定下来了,未免有失公允。况且淮王和潞王、郑王都有陛下的许可,若连个争竞的机会也不给他们,对陛下太无礼,何相爷说对不对?」 何相不慌不忙,「本相也是一片好意。安远侯府答应了犬子的求婚,也可免了三王相争、以免伤了兄弟和气。」 苏夫人本来是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坐着的,苏馥脸色苍白,悄悄拉了拉她,「娘,您过去说几句,支持何相。」 苏夫人苦笑,「阿馥,娘知道你的意思。可是,这不合适啊。不,阿馥,这不行。」 苏馥的意思,无非是苏夫人帮着何相说话,让淮王、潞王、郑王根本没有争竞的机会。但杭皇后有意聘苏馥为淮王妃的事有不少人都是听到过风声的,苏夫人若是站出来,一定是会被人怀疑是有私心。在苏夫人看来,这太难看了,有失体统。再说了,淮王是什么人啊,他如果打定了主意不娶苏馥,一定要向江蕙求婚,难道苏夫人、何相能阻止得了他么? 「不试试,怎知道行不行?」苏馥咬紧了嘴唇,眼眸中闪过绝望的神色。 不行,她早已把自己视为淮王妃了,现在淮王要向江蕙求婚,她不能傻呼呼的坐着,一定要做点儿什么,一定要阻止淮王…… 苏馥掐紧了苏夫人的手,央恳的看着她。 苏夫人一片爱女之心,终归是不忍心,缓缓起身,道:「何相爷言之有理。诸位想想,淮王殿下、潞王殿下、郑王殿下同在宫中长大,兄弟之情,可昭日月。今天若任由三王相争,免不了会伤了他们的兄弟之情啊。」 厅里安静了片刻。 苏夫人脸上发烫,备觉难堪。以她的身份地位,是绝对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站出来的,她这么一说,有几个人会不认为她是为了苏馥着想,不想失了淮王这个女婿?这也太丢人了…… 「兄弟之情,不像何相爷、苏夫人想的那般脆弱。」淮王语气和缓,吐字清晰,「阿颢,阿颁,如果今天江侯爷答应了我,拒绝了你俩,你俩会因此和五哥疏远么?」 「自然不会。」潞王不假思索,「我和五哥自然还像从前一样好。不过五哥,江侯爷未必答应你,未必拒绝我。」 「我和阿颢想法是一样的。」郑王笑道:「兄弟之情自然依旧。但是,安远侯府会挑谁做女婿,却是不好说。」 「我们要挑好看的呀。」阿若听他们说来说去的早就不耐烦了,奶声奶气的说道。 「对,我们要挑好看的。」江苗和江蓉对于如何挑姐夫本来没啥概念,但听阿若这么一说,觉得很有道理,都是喜笑颜开。 姐夫就应该挑好看的! v第七章[11.02] 本来很严肃的场合,三个小姑娘这么嘻嘻哈哈的,众人又觉好气,又觉好笑。 在何相家里,小女孩儿是不敢这么随随便便开口的。何相见苏老夫人、安远侯、丹阳郡主面带微笑,根本没有要呵止几个小姑娘的做法,微觉诧异。大人在说正经事,小孩子随意插话,难道不应该喝止住了,命人把她们抱走么?当然了,如果放在何家,郑重的场合根本不会允许小孩子出现。 「侯爷的意思呢?」何相客气的问道。 「要好看的!」阿若语气笃定。 「要最好看的那一个!」江苗和江蓉齐声道。 何相皱起眉头。 苏夫人惊讶万分的看了看三个小姑娘。苏家的阿馝已经是很受宠爱、很任性的小姑娘了,可她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啊。 「阿若,不许这样。」江蕙盈盈走到苏老夫人身边,小声责备。 「不是要给姐姐挑姐夫么?」阿若仰起小脸,振振有辞,「挑姐夫得要好看的,难道不对?」 「男子一看人品二看才华,相貌没那么重要。」袁老夫人就坐在旁边,笑呵呵的教给阿若。 阿若扁扁小嘴,「才不是呢。白头发老婆婆,人首先得长的好看才行,他要是长的不好看,别人都不爱看他了,这哪行?」 「别人要是不爱看他了,他那什么……」说到半中间想不起来,求救的看向姐姐,江蕙柔声道:「人品和才华。」这回阿若记住了,嘻嘻一笑,接着说道:「别人要是不爱看他了,他那什么人品和才华,就没人知道了。那人品和才华有啥用?」 还没桌子高的小人儿,说起歪理来居然头头是道。 何相等人俱是哭笑不得。 淮王柔声问江蓉,「蓉蓉,表哥好看不?」 「好看!」江蓉喜孜孜的,两只小胳膊搂紧了淮王。 潞王暗暗咬牙,道:「阿若小姑娘,我是你潞王表哥。你说表哥俊美不俊美?」 潞王知道阿若不让男人抱,别的却还一无所知,又对他的外貌格外有自信,便直接问阿若了。 郑王也一向以美男子自居,洒脱的一笑,亲切问着阿若,「阿若小姑娘,我呢?」 淮王嘴角抽了抽。 阿颢,阿颁,你们是真的不知道小阿若的眼界有多高…… 「你们俩啊,马马虎虎吧。」阿若扮个鬼脸。 「什么,我马马虎虎?」潞王自尊心和自信心受到一记重击,叫了出来,「小阿若,你看没看清楚,我,我,我这个样子,难道还不够俊美?」 郑王摸摸鼻子,「阿若小姑娘,你是不是说真的?你说我不够俊美还算了,这么说你潞王表哥,简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你知道么?潞王之俊美,举世公认。」 阿若笑容甜美,「我知道实话有些伤人,可姐姐告诉过我,小孩子不能说假话。」 潞王和郑王齐晕。 众人也糊涂了,「像潞王殿下这样如果还说不俊美,那世上还有能称得上俊美的男子么?」 「江侯爷,你说句话。」潞王委屈的向安远侯求助。 他不服气,他太不服气了。为什么淮王就能被江蓉说好看,他就被阿若说马马虎虎呢。 安远侯道:「淮王殿下和潞王殿下都是俊美少年,但风格却不相同。淮王殿下的俊美,让人想到阳光灿烂;潞王殿下的俊美,让人想到明月初升……」 潞王精神一振,「只是风格不同而已,为什么阿若小姑娘说我马马虎虎?江侯爷,这可不能算是正经的评价啊,你和老太爷、老夫人、丹阳姑母,还有,还有江表妹,都不能放在心上。」 众人见潞王如此,知道他这是在担心,唯恐阿若对他的评价影响到了江蕙的长辈,俱是叹息。唉,都说潞王殿下惫懒,不务正业,可他真心求娶江大姑娘的时候,小小一个细节,他也不肯放过啊。 安远侯恍若无闻,继续说道:「淮王殿下的阳光灿烂之美,在小阿若见过的少年人之中,可称为翘楚;潞王殿下的明月初升之美,在小阿若见过的男子之中,却排不到首位。」 众人都傻了眼。 潞王不能置信。 同一类型的美,世上有男子在他之上,他真的是不信。 「这个人是谁?」潞王向前一步,要向安远侯询问。 淮王眼疾手快,一手还抱着江蓉呢,一手迅疾无伦的抓住了他,向他微微摇头。潞王小声问,「怎么了?那人你认识?」淮王简短的道:「是阿若的父亲。」潞王呆了呆,当即闭口不言。 幸亏淮王拉住了他,幸亏他没有问出口。 潞王原来一直以为安远侯另娶丹阳郡主,冯夫人却嫁了一个农夫,在乡下度日,相比之下真是凄苦可怜,暗淡无光。现在知道阿若的父亲生得比他还俊美,潞王的想法却有了很大改变,冯夫人在他的心目中不仅不可怜,还让他生出了艳羡之意…… 潞王情不自禁的多看了阿若几眼。 阿若舒服自在的偎依在苏老夫人怀里,天真烂漫,惹人喜爱。 她生着双漂亮的桃花眼,水汪汪雾蒙蒙,笑起来弯弯的,像月牙一样。这双眼睛如果生在男子的脸上,一定勾魂摄魄,令人心神荡漾,魂荡意牵。 阿若年纪幼小,遭遇到这样的家庭变故,如果换作平常的小孩子,这时候她应该是寄人篱下,战战兢兢,小心谨慎,但阿若却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她周围的人一定很爱她。父母、姐姐那是不必说了,姐姐的家人爱屋及乌也喜欢她善待她,她才会是这个样子的。 潞王不再纠缠俊美不俊美的问题,也不再向安远侯投诉,安安静静的,一言不发。 熟悉潞王性子的人都觉得稀奇。难得啊,少见啊,以胡闹闻名的潞王就这么被安远侯说服了、承认这世上有男子俊美出众,更在他之上? 章琬琰悄悄和乐亭郡主咬耳朵,「娘,潞王表哥一开始明明不服气,小姨父说了几句话,潞王表哥便老实了,我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v第八章[11.02] 乐亭郡主也迷糊着呢,这时候却不便和女儿多说,道:「他要向你小姨父求婚,自然不好违拗你小姨父的意思。」 章琬琰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个道理,抿嘴一笑,继续看热闹。 和章琬琰一样生出疑惑之心的人还很多,都不明白潞王为什么忽然偃旗息鼓了。更有脑子灵活的人想到,是不是世上真的有人比潞王更美,皎如天上月?如果真是那样,这可要多加留意,将来好一饱眼福了。这世间真正的美女是难得的,美男子亦是难得,若和美男子同时生在这个世上,却无福得见,岂不令人抱憾。 「阿若,你喜不喜欢充哥哥?」淮王含笑问道。 「喜欢。」阿若快活的点头,「充哥哥好看,你还带我看戏,送我玩具,我喜欢充哥哥。」 「五哥,阿若为什么叫你充哥哥?」潞王疑惑问道。 「对啊五哥,阿若为什么这般叫你?」郑王也觉得不对劲儿。 「子充是我的字。」淮王答的简短。 潞王和郑王心里这个气啊,好嘛,敢情李颎你是早有准备,你知道阿若不让男人抱,你还知道阿若眼界高,见过更好看的人,所以你不抱阿若抱蓉蓉,更不会问阿若一些傻问题,你还带阿若看过戏、送过她玩具! 「淮王打你家大姑娘的主意,不是一天两天了吧?」乐亭郡主低声问着丹阳郡主。 丹阳郡主似笑非笑瞅了淮王一眼,「姐姐说的对。」 淮王确实早就开始向江蕙献殷勤了,但是丹阳郡主也早就防着他了,不许他接近江蕙。丹阳郡主防着淮王,不是因为不喜欢他、看不上他,而是因为杭皇后有意聘娶苏馥。现在淮王已经求婚,丹阳郡主的顾虑完全不必要,看淮王也就顺眼多了。 周四不明真相的旁观者这时也是心里有底,敢情淮王殿下这是早有图谋啊。为着要对江大姑娘献殷勤,连人家的小妹妹都有意示好,格外周到。 潞王和郑王生气,项城王却是神色暗然,面带苦笑。唉,就算他没有因为年龄问题被安远侯一口回绝,到了这里,他也是比不过淮王的啊。淮王年纪虽轻,行事却极为稳妥,早早的便做了阿若小姑娘的充哥哥,赢得了阿若、蓉蓉的好感,赢得了她两个小妹妹的好感…… 何相推推他的小儿子何泉。 何泉鼓足勇气,向前一步,柔声问着阿若,「阿若小姑娘,我是何家哥哥,你觉得我如何?」 阿若认真的看了看他,甜甜笑,「何家哥哥,我实话实说,你千万别生气。你比潞王哥哥还要稍微差那么一点点……」她伸出小手,努力比着一点点,「就差一点点,你别下气呀。」 阿若是个善良好心肠的小姑娘。她不能说假话,但是她也不想伤了何泉的心,很卖力气的想比得小一点,再小一点,告诉何泉,其实差不了太多。 何泉热泪盈眶。 「那么,比容貌、比阿若和蓉蓉的喜欢程度,是淮王殿下胜出了,大家没有异议吧?」乐亭郡主笑容可掬的问道。 潞王、郑王不服气,却也无话可说。 何泉也自知容貌气度和淮王不能相比,默默无言。 苏夫人也不愿多说什么,但苏馥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她,苏夫人一则怜惜爱女,二则既然已经站出来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只得侃侃而谈,「这一项是已经比出来了,大家都没有异议。不过,不知江侯爷择婿,总共要比哪些项目呢?若按寻常人家来讲,可能都要比比家世的。若论这一项,竟是不必比了,淮王殿下是陛下第五位皇子,皇后娘娘亲生,若论家世,谁能比得过他?便是潞王殿下和郑王殿下,也是要甘拜下风的。」 安远侯道:「苏夫人说的对。比家世,是淮王殿下胜。」竟然就这么认同了苏夫人的话。 苏夫人惊讶不已,众人也大是惊奇。 不错,论身份的确是淮王最高。但通常来说安远侯这时候不是应该说几句漂亮话么,诸如家世、身份不重要,安远侯府更看重女婿的人品德行之类,怎么就直接了当的承认了呢,好像安远侯府是趋炎附势之徒似的…… 「敢问侯爷,除了容貌、家世之外,还要比什么?」何相谦虚的请教。 安远侯客气答道:「何相爷,除了容貌和家世,窃以为文才、武功、德行也应该考较一番,您以为呢?」 「极是应该。」何相点头。 「如果比文才,那就做诗吧。」乐亭郡主笑道。 「诗要小孩儿听得懂才行,小孩儿如果听不懂,那就不算。」阿若进来就是挑姐夫的,听到要比文才、要做诗,赶忙发表声明。 「对,要小孩儿能听懂的诗,才是好诗。」江蓉笑嘻嘻的。 「通俗易懂啊,诸位,要通俗易懂。」江苗比阿若和江蓉大,会的词更多一些,准确清晰的说出了「通俗易懂」这四个字。 「这些个孩子们。」乐亭郡主忍俊不禁。 「孩子们也不是不懂事,就是平时和姐姐太好、太关心姐姐了。」文氏忙笑道。 「谁说不是呢。」袁老夫人等亲戚都笑着附合。 袁老夫人的儿媳妇很有眼色,边说边笑,「按理说呢,几位殿下郑重前来求婚,三个小姑娘在这里好像不合适,太随意了。但仔细想想,这婚姻之事本来就是家务事,小孩子也是家里的一分子,来凑凑热闹,有何不可?有这几个孩子在,童言童语的,活泼可爱,大人都跟着变年轻了呢。」 「是挺好的。小孩子虽然胡闹了些,但蛮好玩的。」章琬琰笑。 张欣豫心直口快,「谁说孩子们胡闹了?阿若和蓉蓉、苗苗在挑姐夫呢,多正经的事。」说得大家都笑了。 苏老夫人的娘家侄孙女苏月如满眼羡慕之色,「像江家表妹这样被四位青年才俊同时提亲,多有面子啊。」 李清妍是文氏姐姐的女儿,她也很羡慕江蕙,却道:「像江家表姐这样被人温柔对待,才是令人向往。淮王殿下为了江家表姐会讨好阿若和蓉蓉啊,何等有心。」 江芬和江莲和她俩离得不远,这些话想不听也不行,脸色都有些发白。 不知是哪家亲戚的姑娘没眼色,笑吟吟问着江芬、江莲,「你们的大姐姐这般讨人喜欢,一家子的姐妹,二姑娘和三姑娘也差不到哪里吧?」 江芬绷紧了脸,不肯答话,江莲不愿得罪人,勉强笑了笑,「这位姐姐说哪里话,我可和大姐姐比不了。」 那姑娘哧的笑了一声,「我为了你们的大姐姐可是输了不少钱呢。不过,今天瞧着了这四凤求凰的大场面,那点子赌资就算了吧,不值一提。」 江芬、江莲知道这又是一个因为赌输了钱而迁怒于她们的姑娘,心中俱是愤恚。得利的是江蕙,出风头的是江蕙,为什么遭人白眼、听人冷言冷语的却是她们呢?这也太不公平了。 江莲和叶吟芳不经意间眼神遇到,叶吟芳呆了呆,很快昂起头,一脸傲慢。江莲咬咬嘴唇,心里大是不服气,往叶吟芳身边挪了挪,小声的道:「十四姑娘,我可全是听了你的话……」 v第九章[11.02] 叶吟芳拉下脸来,不客气的问道:「江蕙是你家大姐姐,你家大姐姐的事你要听我的话做决定,你没事吧?」 江莲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是你说的,就是你说的……」 叶吟芳咬牙,「我也是听人说的!汝南侯府的赵揽月,她跟我担保了,说你大姐姐一定输!」 江莲抹抹眼泪,「那咱们找她去!」 叶吟芳道:「找她的人少不了,问题是她肯认帐么?就算她肯认帐,她赔得起这么多钱么?你没听说么,她哥哥赵玉青这会儿被人按在外头,都有人跟他动手动脚了呢。」 「汝南侯府这么惨啊?」江莲听得都呆了。 「可不是么。」叶吟芳头都是疼的,「汝南侯府是永城王的外家,永城王倒霉,汝南侯府也倒霉。江三姑娘,你这个大姐姐,那真是谁对上她都不行,穆王府、汝南侯府,一个接一个的都斗不过她。真看不出来,你大姐姐这么强。」 「她有人护着啊。从前是祖父祖母、大伯和郡主,现在又多了淮王殿下……」江莲幽怨的向大厅中间看了看,大眼睛暗淡无光。 「以后你大姐姐更难惹了。」叶吟芳扶额。 江莲眼中充溢了泪水。 叶诵芳冷眼瞧着这两个人,不住的摇头。唉,这位江三姑娘也不知是被谁养大的,这个眼界、见识真是让你担忧啊。现在淮王、潞王、郑王登门求婚,不出意外的话总有一人会娶江蕙,江蕙将来是王妃,江莲便有一门阔亲戚了。有江蕙这位王妃姐姐,就算江莲是庶出,难道还愁没有好姻缘?江蕙只要愿意,怎么着也能带带江莲,让她结门好亲事啊。这个江莲还在这里掉眼泪,真不知是怎么想的! 「做诗容易,但做诗要小孩儿也能听得懂,那可费事了。阿若,蓉蓉,苗苗,充哥哥还要好好想想才行。」淮王一本正经的对三个小姑娘说道。 别人听到阿若、江苗、江蓉的说法可能就当成孩子话,笑笑就过去了。淮王却不是的,他把三个小姑娘当大人一样,把她们的话当成正经话对待。 三个小姑娘乐得不行,「好好想想没事的,想吧,想吧。」 「表哥,我不管别的,我就挑你了。」江蓉搂着淮王的脖子,悄悄告诉他。 淮王心怦怦跳,明知故问,「蓉蓉,你挑表哥什么啊?」 「挑你当姐夫呀。」江蓉笑容天真无邪。 潞王和郑王支着耳朵在偷听,闻言大为不快,「五哥,没你这样的。」潞王冲江蓉伸出胳膊,「蓉蓉过来,表哥抱。」江蓉笑嘻嘻的躲到淮王怀里,「不要你抱。」潞王咬牙切齿。 江蓉殷勤看着阿若、江苗,「哎,我挑好姐夫了,你俩挑好没有?」 「谁呀?」江苗问。 阿若眨眨大眼睛,「我也挑好了。不过,我得问问姐姐喜欢不喜欢。」她拉拉江蕙,「姐姐,我喜欢充哥哥,你喜欢不喜欢他呀?」 江蕙脸色酡红,好像喝醉了酒似的。 淮王一颗心几乎从嗓子眼儿蹦出来,等着听江蕙说话。 潞王、郑王、何泉的目光也不约而同落在江蕙身上。 大厅里人数众多,这时却全都静悄悄的,就算一根针落在地上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江蕙声音低低的,细如蚊呐,「这件事不是看我喜欢或者不喜欢,我听祖父祖母、爹爹和郡主的。」 非常标准的回答。 没个性,但是很合适。 有人长长松了一口气,有人露出失望的神情。 这位以凶残闻名的江大姑娘也不如何特立独行嘛,这话说的不是和普通闺秀一样么? 阿若有些失望,「听他们的啊,姐姐,为什么不听我的?」她委屈起来,撅起小嘴,谴责的看着江蕙,「姐姐,我听你的话!你为什么不听我的?」 众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江大姑娘这位小妹妹,当真是娇惯得很呢。 江蕙不忍心,从祖母怀里接过妹妹,柔声道:「阿若,因为你太小了,很多事不大懂,所以姐姐不能听你的话。但是姐姐重视你的意见,你说什么,姐姐都会慎重考虑的。」 「这还差不多。」阿若开心的笑了。 「姐姐,我的意见是……」她搂着江蕙的脖子,得意四顾。 她的眼神和江蓉、江苗相遇,三个小姑娘很有默契的点点头,同时说道:「我们三个已经挑好了呀,我们都喜欢充哥哥!」 江蕙和淮王迅速的相互看了一眼,既甜蜜,又有些慌张。 众人都听得愣住了,这算是……大局已定么…… 「不算,这不算。」潞王叫道:「五哥提前贿赂小孩子了,不能算。五哥,咱们比文才,比武功,比德行……」 「对,公平比试。」郑王也很气愤。 淮王早就讨好过三个小姑娘了,小孩子懂什么,当然向着他说话了。真是可恶。 「童内侍来传陛下的口谕。」侍从匆匆进来禀报。 众人都站了起来。 童内侍五十多岁、干瘦精明,笑着把皇帝的话说了,「淮王到贵府,陛下是知道的;潞王和郑王,陛下命他们自行择妃,却不知也是贵府千金。陛下说了,三位亲王同时到安远侯府提亲,这不是给江侯出难题么?陛下要亲自主持一次比试,取胜之人,陛下赐婚。」 皇帝既然有旨意,那眼下也不用再比了,将来会由皇帝主持。 安远侯等人自然唯唯听命。 今日之事,已经尘埃落定。 v第十章[11.02] 童内侍把一张字条悄悄递给淮王,「殿下,您这回可闯祸了,快想想回宫如何向陛下交待吧。」 淮王展开字条看了,见上面龙飞凤舞写道:「小火,你休想如此这般蒙混过关,轻而易举缔结良缘。回宫来跟你爹解释央求吧,你爹若不点头,看你怎么娶媳妇!」 两仪殿外,淮王、潞王、郑王并排站着,等候皇帝召见。 潞王有些忐忑不安,「陛下不会生气了吧?三王同到安远侯府求婚,还是每个人都经过陛下同意的,显着他老人家有些昏愦似的。」 「你才昏愦呢。」郑王不悦。 「阿颢,莫胡说。」淮王训斥。 潞王不服气,「我说错了么?你们说说,如果一家子三个少年郎都到另一家求亲,每个人都有大家长的允许,谁不会说那大家长是糊涂了啊?」 「有本事你到我父皇面前也这么说。」郑王咬牙。 「那我便不敢了。我就背着他老人家唠叨,当面绝对没这个胆子。」潞王冲他扮个鬼脸。 郑王生气,面沉似水。 「陛下宣潞王进殿。」内侍过来传皇帝的话。 潞王忙整整衣衫,笑道:「五哥,六哥,小弟不客气了。」得意的跟着内侍进去了。 「五哥,你看看这个阿颢,仗着父皇怜惜他,在咱们面前也这么狂。」郑王冷笑道。 淮王面色端凝,默默无语。 郑王自说自话,很没意思,眸中闪过忿忿之色。 潞王在外面还挺自在的,进到殿内,见着皇帝,他也就规规矩矩了,「臣拜见陛下。」 皇帝手里拿着奏折在翻看,也不让潞王起来,开门见山的问道:「阿颢,你为什么想娶江蕙?」 潞王知道皇帝政务繁忙,没功夫和他闲聊,一下子紧张起来,「这个,这个,陛下,我早就起了这个念头了,可那时我不知道她到底长什么样子……」把那天在穆王府外的事情说了说,「……过后我在齐王府又见到了她,我后悔极了。早知道她长的那么好看,我就应该让她到您面前告状,这样我不就顺理成章娶到她了么?也不用等到今天,和五哥六哥还有何相爷的小儿子相争了。」 潞王本来就不敢在皇帝面前撒谎,被皇帝冷不丁的这么一问,心一慌,更是全盘托出,丝毫没有隐瞒。 皇帝提起朱笔在批示着什么,随口问道:「那晚小火和你在一起,对么?」 「是,五哥和我一起的。」潞王小心翼翼的道:「我担心江姑娘告状到御前,央求五哥,五哥替我出面转圆的。不过,皇伯父,五哥不喜欢您叫他小火,他说他都长大了,不应该再叫他的小名了……」 皇帝批示完,手中的笔啪的一声拍在御案上。 潞王心颤了颤,忙端端正正的跪好,不敢再多说话了。 皇帝微微皱眉,伸手按着太阳穴,「按你这么说,你早就有了求娶的心思,也在齐王府见过江蕙了。那为什么直到今天,你才向朕提出婚姻之事?」 「陛下,臣早就央求过皇伯母。皇伯母说……说江姑娘母亲和离另嫁,身世有些尴尬,不宜聘为王妃,所以……」潞王吞吞吐吐。 「皇后拒绝你,你就把主意打到朕这里来了。」皇帝声音平静,听不出是喜是怒。 潞王哭丧着脸,「陛下,臣知错。唉,臣自幼父母双亡,无人教导,做人做事难免有不足之处。如果臣的父母尚在人世,悉心教诲,臣也不会说糊涂话做糊涂事了……」 这是潞王的法宝了。只要他哭诉是父母双亡的孩子,皇帝总会心软放过他。 这一次也没有例外,潞王干巴巴的哭了两声,皇帝把手中的奏折扔下,道:「别哭了,滚出去吧!这次朕不跟你计较,下回再敢在伯父伯母面前耍小聪明,看伯伯怎么收拾你!」 潞王轻易就过了关,大喜叩谢,「是,皇伯父,孩儿再不敢了。」皇帝挥挥手命他出去,潞王再拜起身,临走前犹犹豫豫的转过身,「皇伯父,那孩儿的婚事……」皇帝淡声道:「朕会吩咐翰林院、兵部出题考较,得胜之人,才有资格做安远侯的女婿。」 「孩儿的文才武功哪比得过五哥?」潞王愁眉苦脸。 「你和小火同一年出生的,文才武功比不过他,你还有脸说?」皇帝脸上隐隐含着怒气。 潞王垂头丧气,「您老人家教训的是。」唉声叹气的出去了。 「什么老人家不老人家的,朕很老么?」皇帝不悦。 童内侍忙陪笑道:「陛下自然不老。陛下,您若换身平民装扮到街市逛一圈,怕不得有一堆大姑娘小媳妇对您生出爱慕之心?潞王殿下他是敬重您、爱戴您,才会这么称呼的,绝对没有说您老的意思。这一点奴婢敢用项上人头担保。」 皇帝哼了一声,不再提什么老不老的事了。 童内侍暗暗抹了把汗水。 下一个,皇帝叫的是郑王。 郑王和潞王一样平时吊儿郎当的,见了皇帝却不敢放肆,恭恭敬敬跪下磕头,「臣拜见陛下。」皇帝拧眉,「阿颁,你为什么想娶江蕙?」同样也是单刀直入,半句废话没有。 郑王呆了呆,道:「臣在齐王府第一次见到江蕙,开始只是觉得她美丽出众,后来被她当众调侃,觉得这位姑娘与众不同,因此生出爱慕之心……」 「在齐王府便生出爱慕之心,为什么到今天才有求婚之念?」皇帝不动声色。 郑王眼光闪了闪,低下头,含混其词,「这个,臣本来是想禀告陛下的,但陛下国事繁忙,臣不敢拿这样的私事烦扰……」 「你母妃知道么?」皇帝淡声问道。 「不,不知……」郑王声音低下去了。 慧妃只有他这一个儿子,他想求娶江蕙,事先却没告诉过慧妃,这事还真是挺奇怪的。郑王自己想起来也觉得惭愧。 皇帝沉默片刻,命郑王退下。郑王毕恭毕敬的拜了四拜,起身退下,临走之前也是满怀希望的转身,「陛下,臣的婚事……」 皇帝一笑,「比文才比武功,获胜之人,才有资格向朕央求。」 v第十一章[11.09] 郑王心中叫苦,没精打采的出去了。 文才武功,他自知不如淮王。皇帝这分明是在偏袒淮王,净拿淮王擅长的项目出来比。若是比音律、比调香,他是能赢过淮王的。 最后一个进殿的是淮王。 「淮王殿下,您小心着点儿,陛下今天似乎不大高兴。」童内侍带淮王进去,小声的提醒。 淮王点头,「多谢,我知道了。」 果然,皇帝真是心情不好,淮王才一进殿,才跪了下去,皇帝便把他留下的信掷到他面前,「小火,你长本事了,留下一封信,便敢背着你父皇母后径自去求婚了!」 淮王捡起地上的信吹了吹,郑重的道:「父皇,孩儿也是为了您着想,不愿让您的内库银子有失。您这内库银子是孩儿蹿掇您拿出去的,若是不能如数拿回来,孩儿以后哪还有脸面来见您?」 「你还有理了。」皇帝很是不屑,起身在殿中缓缓踱步,背着双手,悠闲自得,「小火,你这回闯的祸大了,父皇很生气。你想法子好好央求你爹吧,否则的话,你不光媳妇娶不着,朕还要治你的欺君之罪。」 淮王叹了口气,「父皇,乞借纸笔一用。」 皇帝悠然道:「你想写什么诗文向朕求情么?也好,朕便依了你。」命内侍取纸笔给淮王。 皇帝在殿里踱了半个圈,再回来时,只见淮王字已写完,似乎还提笔画了些什么,「小火,你不光写字,还画画么?看你能不能打动朕。」 淮王把他刚刚写好的字贴到了脸上,「您瞧瞧。」皇帝展目望去,差点儿没气乐了,只见淮王两边脸上各贴着张字条,「爹,儿子求您了」,字体稚拙,像小孩子随手涂鸦。 「羞不羞,小火你羞不羞。」皇帝大摇其头,「这么大的人了,脸上贴条。」 「您不是让我央求您么?我这是依您的命令行事。」淮王面不改色。 「不成,没打动朕。」皇帝还是摇头。 「那换这个。」淮王快手快脚的把字撕下,换了另外两条。这回不是字了,是画,泪珠一行一行的,大颗大颗的,淮王贴上这个,装出幅可怜模样,「父皇,我都哭了……」 淮王这两行泪画得太逼真了,样子也装得太像了,皇帝瞧了又瞧,终于忍不住纵声大笑,「小火啊小火,你也有今天!这下子你知道厉害了吧,骗你爹可不是白骗的,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爹,小火以后不敢了。」淮王这会儿乖巧得不像话。 皇帝笑吟吟在他头上打了一下,「起来吧,别跪着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随意骗你爹。小火,爹是不跟你一般见识,要不然在你脸上抽两下,瞧你怕不怕。」 淮王顺势站起身,扶皇帝到榻前坐下,「我不怕。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您是我亲爹,我这张脸是我自己的,也是您的。您哪舍得打我,那岂不是伤害您自己么?」 皇帝粲然,「油嘴滑舌的臭小子。」 淮王趁机道:「我央求过您了,能娶媳妇了吧?」说到娶媳妇三个字,他有些扭捏害羞。 皇帝怫然,「你年纪才这么小,不急着成亲。」 淮王也不高兴了,「方才是谁说我已经这么大的人了?父皇,我一会儿是这么大的人了,一会儿年纪才这么小,您倒是给句准话,我到底是大还是小。」 「朕一言九鼎,说你大你就大,说你小你就小。」皇帝不慌不忙。 淮王算是没脾气了,仰头向天。 皇帝笑咪咪看了淮王半天,忽然板起脸,「小火,你是哪年哪月哪天对峻熙的女儿生出爱慕之心的,老实招来。」 提起江蕙,淮王俊脸微红,低声道:「父皇,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喜欢上她的。我一开始以为是替阿颢解围,后来以为是孝顺皇祖母,再后来以为是替父皇分忧,直到今天,我才……我才……」 皇帝一乐,「朕却一直以为,你是和李颖打架了,气不过李颖,所以一再帮江蕙。小火,你不光把你自己给骗了,朕也一直被你蒙在鼓里。」 「父皇,那是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啊。我是您的亲生儿子,敬您爱您,哪敢骗您呢?」淮王在皇帝膝前跪下,神色诚恳。 「那么,你母后呢?」皇帝凝视淮王,缓缓问道。 淮王要娶的人是江蕙,不光皇帝不知道,杭皇后更是一无所知。 「父皇,母后似乎没有您这么疼爱我。」淮王苦恼又迷惘,「母后提起我的婚事,总说苏相之女如何如何好,可我见了那位苏姑娘根本一点感觉也没有,在母后那里我不止一次见过她,可我连她的样子也记不住。我跟母后委婉提起过,母后不以为然,还是夸奖苏相之女有多美丽多温柔。我就不明白了,一张我根本记不住的脸,能有多美丽?」 「男人眼中的美女,和女人眼中的美女,自然有所不同。」皇帝笑,「你母后眼中的美女,你却毫无感觉,这也是人之常情。」 想到杭皇后推荐给他的那些所谓美女,皇帝不由的摇头。 皇帝对杭皇后的审美没啥信心。 「父皇,您是真心疼我的。」淮王信赖的看着皇帝,「我全靠您了!」 「臭小子嘴真甜。」皇帝似笑非笑的骂道:「你还在朕面前装可怜呢,你都打着朕的旗号到安远侯府求过婚了,朕还能拆穿你的谎话不成?真要是那样,你必受重责。小火,你是摸准了朕的心思,知道朕不忍心罚你,才敢这么胆大妄为的吧?」 「哪有,我一开始真的是心疼您的内库银子,一心为您着想。」淮王信誓旦旦。 皇帝被淮王逗得展颜一笑。 淮王道:「您让我向您解释央求,现在我解释清楚了,也央求过了,父皇您看……」 皇帝怡然自得,「今天先到这里吧。」 淮王不甘心,「父皇您的意思是,今后我还要继续么?」 「臭小子,你以为呢?」皇帝一笑,「你欺骗父皇这么大的事,难道就这么轻轻松松蒙混过关了?」 淮王明亮的双眸星光闪闪,「那,那我娶媳妇的事……」 淮王神情太迫切了,皇帝不忍心再逗他,清了清嗓子,道:「四个求婚者公平比试文才和武功,获胜之人,朕当场赐婚。」 到安远侯府求婚的总共四个人:何泉最先到的,紧接着便是淮王、潞王、郑王。何泉是文弱收生,骑术、箭术、武功一窍不通,潞王和郑王才华远远及不上淮王,所以皇帝命令他们比试文才武功,其实就是变相的支持淮王了。 v第十二章[11.09] 淮王喜形于色,「多谢父皇!」 皇帝一脸嫌弃,「瞧瞧你这样子,傻得简直不能看了。小火,你小时候是个聪明孩子,长大了倒越变越憨了。」 「那我出宫建府,不烦着您了。」淮王趁机道。 皇帝嗤之以鼻,「你想的美。小火,就是因为你变憨变傻了,朕才要留着你,多教导你,省得你越长越歪,出去丢朕的人。」 「我都是要成亲的人了……」淮王委屈。 皇帝斜睇淮王,「你爹不点头,你能成亲不能?」 淮王吓了一个激灵,忙表态道:「父皇,孩儿留在宫里不走了,朝夕听您的教诲。」 皇帝这才满意了,「这样才对嘛。你才十八岁,还没行冠礼,还是个孩子,急着出宫做什么?还是留在父皇母后身边,等你长大成人之后再说吧。」 淮王唯唯,「是,不急着出宫。」 「陛下,皇后娘娘求见。」内侍来报。 皇帝乐了乐,意味深长的看着淮王,「小火,你今天做的事如果朕要追究,便是重罪,知道么?你母后知道了,一定非常担心。」 淮王心怦怦跳,「父皇您的意思是……」 皇帝勃然变色,从御案上拿起一个重重的砚台冲淮王砸了过去,吼道:「李颎,你大胆!」 「砸得这么准。」淮王吓了一跳,「要不是我身手敏捷,这会儿已经躺地上了……」 大殿里「咣当」一声巨响,振聋发聩,殿外的人听在耳中,都是心中一凛。 淮王狼狈的从殿里冲出来,手捂着脸颊,额头依稀有一道红肿。 「小颎。」杭皇后缓缓拾阶而上,见淮王这样,大惊失色。 杭皇后四十出头的年纪,保养得很好,皮肤依旧紧致,细腻白皙的面庞如满月一般,风度仪态更好,雍容华贵,但她毕竟是位母亲,见淮王受伤,脸色登时变了。 「母后,我没事。」淮王含混的说了一句话,转身溜了。 「小颎。」杭皇后转身呼唤,淮王已跑得远了。 「娘娘莫气,淮王殿下准是这会儿有些狼狈,怕您看到了心疼,所以才会故意躲着您的。」杭皇后身边一名口齿伶俐的女官忙劝道。 「这个倔脾气的小颎。」杭皇后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童内侍满脸陪笑的自台阶上小跑下来,「皇后娘娘,您先回去吧。这会儿陛下心情不大好,谁也不见。」 杭皇后道:「陛下是生淮王的气么?」 童内侍一脸为难,「也不是。陛下和淮王殿下父子之间……没什么的,真的没什么……」 童内侍这么说,鬼才会相信他。 杭皇后更加担忧了。 殿里传出咣当咣当的声音,明显是重物落地,应该是皇帝生气在砸东西。童内侍等人都吓得直啰嗦。杭皇后忧心忡忡,「陛下气坏了龙体可不成啊。」想进去劝劝。 童内侍忙陪笑劝阻,「皇后娘娘,陛下正在气头上,这会儿恐怕是不好劝。不如皇后娘娘您先回去,等陛下气消了之后再来。若能带淮王殿下一起过来,让淮王殿下跟陛下认错赔罪,那便更好了。」 杭皇后听着也有道理,况且皇帝现在正生气,谁也不见。她无可奈何,只好回宫去了。 太子李颂晋见皇帝的时候,皇帝已好多了。太子恭敬的回禀了紧急政事,「陛下,密州发生了瘟疫,目前已死了数十人,臣拟了条陈,请您过目。」 皇帝皱眉,「甘陕地动,密州瘟疫,真是多事之秋。」拿过太子拟的条陈看了,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你虑的很周到。」对太子处理政事的能力显然很满意。 太子犹豫了下,硬着头皮又呈上另外一份,「陛下,这是翰林院和兵部拟定的考试题目。」 皇帝脸色一变,怒气隐现,「提起这件事,朕便想拎过李颎这个臭小子,亲自痛打他一顿!这何相家的幼子就不说了,阿颢、阿颁都得到过朕的允许,只有李颎这个臭小子,胆敢留下封书信知会朕,他自己跑到安远侯府求婚,还宣称是奉了朕的命令去的!你说说,像他这样,该不该乱棍打死?」说到后来,皇帝声色俱厉。 太子惊骇已极,忙跪下替淮王求情,「父皇,念在小颎年纪无知,您就宽恕他这一回吧。」 皇帝拍拍御案,「甘陕地动,密州瘟疫,你这做大哥的在为这许多政事繁难犯愁,他不会帮忙,只会胡闹添乱!」 太子苦苦求情,为淮王辩解,「父皇,小颎平时很懂事,帮了孩儿许多,这回他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终身大事也能一时糊涂么?」皇帝冷冷的质问。 太子心中一凛,低声道:「或许小颎是真的喜爱江姑娘呢?」 皇帝语气缓和了下来,「要是他真的知慕少艾,对峻熙的女儿痴情一片,那还算有几分道理。否则的话,他既敢戏弄朕,又要戏弄朝中重臣,拿峻熙女儿的名节开玩笑,朕断断不能饶他。」 太子听皇帝似有宽恕淮王的意思,忙道:「小颎只是年幼无知,年少轻狂,他断断不敢存心戏弄父皇您的,也不会存心戏弄江侯。他既到安远侯府求了婚,自然是慎而重之的,绝对不是开玩笑。」 皇帝长长叹了口气,「李颎这个臭小子是朕亲生的儿子,就算他胡闹了些,难道朕忍心罚他么?朕下旨四个求婚少年比试文才武功,还不是为了让他如愿以偿。」 太子大喜,「多谢父皇。」 皇帝微笑抬手,「你起来吧。朕的这番话你不许向李颎说,也不许向你母后说,朕倒要看看,明日的比试,李颎会是个什么表现。若他全力以赴尽锐出战倒还罢了,也算他有始有终一以贯之,也还可恕。」 「是,陛下。」太子唯唯。 皇帝不许太子告诉杭皇后,但太子孝顺,晚上去向杭皇后请安,见他的母后满面忧容,哪里忍得住?摒退左右,把皇帝的话细细和杭皇后说了,「……母后,您不必过于忧虑,只要小颎明天好好比试,再向父皇诚恳认错,父皇不会舍得追究他的。」 杭皇后娥眉微蹙,「我可不想让小颎娶江家那位姑娘。今天小颎突然到安远侯府求亲,我被这孩子弄了个措手不及,但我亦有对策。最好的办法是让何相的幼子如了愿,其次是让阿颢娶了这位姑娘,明日的比试,我本来是要吩咐小颎故意输的。小颎若不听话,我自会暗中设法,让他的愿望落空。」 v第十三章[11.09] 太子疑惑,「母后,苏家那位姑娘果然让您这般中意么?」 杭皇后道:「确实如此。京城这些闺秀当中,我看来看去,最满意的还是苏馥。」提到苏馥,杭皇后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容。 太子吃了一惊,忙向杭皇后确认,「母后,您有没有明确答应过苏家,答应过这位苏姑娘?」 杭皇后怫然,「你当你母后是什么人?母后不过是对苏馥另眼相看,多赏赐了几回,多夸奖了几句而已,哪至于旨意未下,便堂而皇之的对苏家许诺什么了?」 太子心中略安,笑道:「既然如此,您就成全了小颎吧。小颎那个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好起来的时候,似乎真是个好孩子、乖孩子,他要是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况且安远侯是父皇亲信的大臣,江姑娘是位罕见的美人,这门亲事也不差。」 「何以见得江姑娘是位罕见的美人?你什么时候见过她?」杭皇后追问。 太子不禁一笑,「母后,我并没有见过江姑娘。不过我听说了,何相携幼子何泉到安远侯府求婚,本来何泉只是奉命行事,无可无不可,但见了江姑娘一面后惊为天人,竟然要站出来和三王相争了。」 「如此。」杭皇后微笑颔首,「怪不得小颎这样呢,敢情江姑娘是位美人。」 「母后,您就成全了小颎吧。」太子替淮王央求。 杭皇后幽幽一声叹息,「事到如今,我便是不想成全小颎,又能怎样?他触怒了你父皇陛下,我做母后的,现在只盼着他平安无事罢了。」 杭皇后的原意是要淮王输掉比试,以便能推了淮王和江蕙的婚事。但皇帝的态度摆在这里,杭皇后岂敢造次。她是愿意让苏馥成为淮王妃,便也犯不着为了这个让淮王陷入危险的境地啊。淮王的才华明明远在何泉、潞王、郑王之上,如果故意输了,皇帝定然看得出来,定然震怒,以为淮王是在戏耍他、戏耍安远侯,这可就得不偿失了。 「母后能这样想便太好了,这是小颎的福气。」太子眉目舒展。 杭皇后虽然迫于形势不再反对,却还有些闷闷的,「那位江姑娘的母亲如果丹阳郡主,我便一点意见也没有了。可她母亲和离另嫁,她还带了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在身边。这样的姑娘,委实不是我中意的儿媳妇人选。」 「是,母后。」太子了了一桩心事,心情愉快,笑着点头。 太子这时心中雪亮,知道淮王定然是明白杭皇后绝对不可能欣然接受江蕙做淮王妃,所以才会先斩后奏。小颎啊小颎,你可真够有主意的,这么着就把自己的终身大事给扳回来了,不用娶你不喜欢的苏馥苏姑娘了…… 杭皇后托腮,「这个江姑娘也不知是什么样的脾气性情?以后我倒要多留意了。好在她今天才过十五岁生日,年龄还小得很,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就算是哪里有不足之处,也还能教回来。唉,小颎这孩子任性胡闹不打紧,我以后可就该忙起来了。」 太子凑趣,「有母后您在,江姑娘便是如传言一般有些横蛮霸道也没事,总之,您一定会把她教导成为一位合格的淮王妃。」 杭皇后微微笑了笑,矜持中又带着自负。 安远侯府,客人们大多已经散了,只有张夫人、张欣豫母女,还有乐亭郡主、章琬琰母女,以及文氏的姐姐和外甥女李清妍等人还留着没走。 张欣豫和江蕙咬着耳朵,「蕙蕙,我以后是应该到何相府去看望你呢,还是淮王府、潞王府或是郑王府啊?」 江蕙脸色粉扑扑的,道:「其实他们都不是真的求婚啦。张欣欣,这全是一场赌博惹出来的事。我实话告诉你吧,他们只是为了不让我输,临时来救救场的。」 「骗谁啊?」张欣豫一脸不屑,「陛下都说了让他们比试文才武功,胜者陛下赐婚,你是不是要告诉我陛下也是临时来救场的?」 江蕙脸上现出迷惘之色,「张欣欣,我也有些糊涂了啊。」 淮王他们不是来做做样子的么?怎么皇帝陛下会要他们下场比试,还会说胜者赐婚呢?不行啊,江蕙还没做好真的定婚、结婚的准备,不就是偶尔间定下来的一个赌局么,怎么就把终身大事给搭上了呢? 「今天我们来贵府道贺,可能过不了两天,又要再来一趟。」乐亭郡主笑吟吟的道。 说着话,乐亭郡主目光有意无意从江蕙娇嫩的面庞掠过。 江蕙到底年轻脸嫩,不自禁的脸就红了。 张欣豫咦了一声,凑近江蕙,「蕙蕙,你脖子为什么会发红啊?这颜色真好看……」 章琬琰也凑了过来,「不对,张姑娘,这哪里是红色?明明是粉色,白里透着粉,这颜色我见过哎,我祖母留给我一块极品羊脂玉石,那颜色便是凝脂般的底色中透着粉,别提多好看了。」 李清妍也凑热闹的看过来,啧啧赞叹,江蕙越发的害羞,螓首低垂。 「别闹,我大女儿害羞了。」丹阳郡主不依了,笑着撵她们。 「谁害羞了?谁害羞了?」阿若和江苗、江蓉一起跑了进来。 三个小姑娘才在外面玩高兴了,小脸蛋上都挂着快活的笑容,眉眼弯弯,异常可爱。 「你们的姐姐啊。」张欣豫、章琬琰等人冲江蕙挤眉弄眼。 「不许欺负我姐姐。」阿若马上不干了。 「不许欺负姐姐。」江蓉奶声奶气。 「表姐,你乖乖的,别闹。」江苗拉起李清妍,把她往外面推,李清妍笑得前仰后合。 「阿若,蓉蓉,我们没有欺负你姐姐,就是在说明天给你们挑姐夫的事。」张夫人笑呵呵的道。 「为什么呀,我们不是挑好了么?」阿若诧异万分。 「对呀,我们已经挑好表哥了呀。」江蓉也是不解。 「看不起小孩儿,我们挑好的不算呀?」江苗气咻咻的。 众人都笑得不行了,「苗苗,蓉蓉,小阿若,不是你们挑好的不算,是皇帝陛下有旨意,命令他们比试文才武功,这样才能公公平平的挑出胜者,缔结良缘。」 众人一再向三个小姑娘解释,最后她们才明白了,「是要四个人一起比,比赢的那个人才行,懂了。」江蓉倚在江蕙身边,「姐姐,谁会赢呀?」江蕙脸微红,「蓉蓉,在到明天才知道结果,现在姐姐也猜不出来。」 丹阳郡主似笑非笑,「蕙蕙,你爹爹紧着让人打听出来了。何相的小儿子手无缚鸡之力,故此比试武功他必输无疑。淮王、潞王、郑王都曾师从程先生,你爹爹亲自去拜访程先生,程先生断言,只要没人作弊,得胜的必定是淮王。」 「和我们挑的一样呀。」三个小姑娘又高兴了。 「说明你们三个人的眼光好啊。」丹阳郡主柔声夸奖。 三个小姑娘快活的笑了,三张嫩生生的小脸蛋,像三朵迎着阳光盛开的小花。 v第十四章[11.09] 阿若扑到江蕙怀里,兴冲冲的问道:「姐姐,我眼光好不好?」 「姐姐,我挑的姐夫你喜不喜欢呀?」江蓉小孩儿问着大人话。 「喜不喜欢呀?」江苗大了些,比阿若和江蓉更懂事,笑得狡黠可喜。 三个小姑娘的言行,如果放在普通人家里,这时候大概是要挨打了。 江蕙此时此刻的反应,如果换作寻常闺秀,这时候十有八九是红霞满腮,羞不可抑,掩面而去了。 「孩子们,不许这样。」张夫人嗔怪。 「蓉蓉,不许再说了。」乐亭郡主含笑阻止江蓉。 江芬和江莲在旁陪着客人们。江莲对三个小姑娘颇有些羡慕,羡慕她们备受宠爱,无忧无虑,江芬是吴氏悉心教养长大的,自以为守礼贤淑,见到这样的情形,便生出了鄙夷之心。姑娘没有姑娘该有的样子,小孩子没有小孩子该有的样子,像什么? 江蕙脸色绯红,却还是大大方方的,「阿若,苗苗,蓉蓉,你们都发财了,知道不知道?姐姐替你们下了注,每人一万两,赢了钱便变成两万两啦。」 江蕙这句话立即把三个小姑娘的注意力给吸引住了。 「姐姐,两万两是多少?」阿若小猴子一般灵活的攀到了江蕙膝上,殷勤询问。 江蕙伸手揽过她,笑道:「阿若见过的。上回你们和姐姐到赌坊去拿回来的,正是两万两。现在你和苗苗、蓉蓉,每个人都有这笔钱啦。」 「有钱了,我们全都有钱了!」阿若跳下地,和江苗、江蓉手牵着手,快活的又蹦又跳。 「蓉蓉,苗苗,小阿若,你们小小年纪,一个一个的可是阔得很呢。」乐亭郡主、张夫人等啧啧赞叹。 她们也都是大富之家。但这么小的女孩儿名下便有两万两白银了,如此豪阔,也是罕见惊叹。 「阿若,苗苗,蓉蓉,你们是要银票呢,还是像上次一样要金子银子?」江蕙笑问。 「要金子银子!」三个小姑娘异口同声。 「两万两银子得有多大一堆啊?不好保管的。还是存到钱庄去吧,拿张钱票就行了。银票多轻啊,装你们的小包包里就行。」张欣豫笑咪咪的劝她们。 阿若一双桃花眼笑得弯弯的,格外讨人喜欢,「我要把金子银子要回来堆在我屋里,我看一晚上,然后再存回钱庄。」 江苗犹豫了下,「我和阿若想的一样,要回来金子银子看一晚上,然后再存到钱庄。」 江蓉认真的想了想,「银票太轻了,我不要。」 江蓉小姑娘还是更喜欢看得着的真金白银,给她一张轻飘飘的纸,她没有一点成就感。 众人忍俊不禁。 章琬琰忍笑问道:「苗苗,阿若,这到钱庄里存银子,我一般是存一年。你俩是不是也存一年啊?这如果一年之后,到日子了,你俩怎么办?」 阿若和江苗不假思索,「当然是把金子银子取出来啊。取出来看一晚上,然后再存回去。」 众人忍不住大笑出声,「孩子们啊,你们这是要把钱庄的人累死啊。」 江蓉小声嘀咕,「我不麻烦钱庄的人,金子银子我就放着,不存。没一年我就花完了。」 「蓉蓉,你打算怎么花完一万两银子?一万两银子能买很多东西,够安远侯府上上下下花一年,很可能还花不完,你知道不?」张欣豫喜欢稚气可爱的江蓉,把她在膝上,笑吟吟的逗弄她。 「我不知道呀。」江蓉细声细气。 她哪知道一万两银子能买多少东西,够全家人花多久。 众人都被小孩子的天真无邪给逗乐了,笑逐颜开。 江芬和江莲却是勉强跟着笑了笑,笑得比哭得更难看。两人心中都是愤愤不平,同样是妹妹,为什么大姐姐给苗苗、蓉蓉、阿若每人下了注,都没有她俩的? 她俩黑着脸不说话,吴氏却是忍不住了,半天玩笑半认真,微笑着说道:「蕙蕙,你不光有苗苗、蓉蓉、小阿若这三个妹妹,还有芬芬和莲莲呢。」 按吴氏的性子,本来是不情愿把江莲和江芬放到一起的,但这时她要为江芬争取利益,打的旗号就是同样是妹妹,江蕙必须一样对待,只好把江莲也算进去了。 乐亭郡主、张夫人听到吴氏这样当面就问出来了,都是摇头。 苏老夫人和几个老姐妹正乐呵呵的叙旧闲聊,听到吴氏这话,登时皱起眉头。袁老夫人拉了拉她,「你先别说话,我想听听你大孙女怎么回答。」苏老夫人一笑,「我家蕙蕙从小便聪慧过人,她机灵着呢。她一开口,一准儿能把人说得哑口无言。」几位老夫人都笑咪咪瞧着江蕙,「那我们倒要开开眼界了。」 江蕙站起身,客客气气的道:「二婶婶,我只是在哄小孩子玩耍罢了。譬如我要买糖,也是只给小妹妹们买,芬芬和莲莲是没有的。」 「这和买糖能一样么?」吴氏皮笑肉不笑。 「这和买糖有什么不同?都是哄孩子而已。」江蕙一脸无辜。 「一两万两银子呢!」吴氏连装也装不下去了,着急了。 江蕙不解,「听二婶婶的意思,您之所以有意见,是因为银子多,对么?如果只是一二百两、一二十两,是不是便无关紧要了?」 「是啊,蕙蕙,如果钱少,你绕过芬芬和莲莲还没什么。这数目这么大,你给了小妹妹们,却没有芬芬和莲莲的,说不过去啊。」吴氏苦口婆心。 「原来是银子数目大小的问题啊。」江蕙微微一笑,「那我可就不明白了。二婶婶不是教导过我,银钱末事,不足挂齿么?」 江蕙眼眸中闪过讥讽和轻蔑。 吴氏一张脸涨成了紫红颜色。 她想要把娘家侄子说给江蕙的时候,确实拿这样的话去劝过江蕙,而且是以长辈的口吻、教训的口吻说的。没想到今天被江蕙旧话重提,将了她一军。 苏老夫人大乐,得意的冲她表姐挤挤眼睛。 v第十五章[11.09] 「表妹,你这个大孙女真是伶牙利齿,乖嘴蜜舌。」袁老夫人笑着夸赞。 江蕙就是给三个小姑娘不给江芬、江莲,理由充足:逗小孩子玩耍、给小孩子买糖也没有江芬和江莲的份,你怎么不说话?哦,因为一个钱多,一个钱少。可你不是教导过我么,说银钱是末事,不足挂齿,那这时候你怎么能拿银钱数目多少出来说话?你要清高,你就清高到底啊,别半中间跑出来提钱。 吴氏在江蕙这里讨了个没趣,和江芬、江莲到一边儿生闷气去了。 「我就不明白,同样是妹妹,为什么大姐姐对我这么不上心。」江芬委屈无限。 「别说了。」吴氏烦恼的摆手。 「她要是也像对苗苗、蓉蓉似的,也给我投一万两,我还用愁么?」江芬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是啊,大姐姐如果也给我投一万两,我还用愁么?」江芬这话引起了江莲的共鸣。 「别说了。她就没把你们当妹妹。」吴氏面沉似水。 一道阴沉的目光落在江蕙身上,江蕙知道是吴氏,轻轻笑了笑。自从发生过吴氏要把她娘家侄子说起江蕙的事情之后,江蕙便对吴氏这位二婶婶一丁点儿好感也没有了,吴氏喜欢或是不喜欢,江蕙哪里会去管她。 江芬和江莲在抱怨,江蕙也知道,但江蕙觉得她俩和吴氏一样没有道理。江芬和江莲只知道抱怨江蕙待她俩不好,待小妹妹们太好,却不想想,三个小姑娘对江蕙是信赖、喜爱、依恋的,江芬和江莲却从来不是啊。 阿若和蓉蓉是江蕙的亲妹妹,江苗虽然是堂妹,但江峻朗和文氏从小就疼爱江蕙,这份感情江峻博、吴氏夫妇如何能比?江蕙若是有事,江峻博、吴氏一家就躲得远远的,从来没有伸出一把手,甚至于还会暗中拿出金银赌江蕙输,但到了有好处的时候,她们就理直气壮伸手索要了:我也是妹妹,为什么没我的? 可恶,可气,又可笑。 丹阳郡主也把吴氏母女的言行看在眼里,脸色不大好。乐亭郡主低声问她,「小妹,今天你家全是喜事,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丹阳郡主便把江芬、江莲可能拿江蕙送给她们的金砖去赌博的事说了,乐亭郡主怒了,冷笑道:「若是拿你家大姑娘送的金砖去赌你家大姑娘输,这种吃里扒外的人留不得了,早早撵出去是正经。」 丹阳郡主点头,「等我查清楚了,必有个道理。」 别说二房的人是拿江蕙送她们的金砖去赌,就算是二房自己的钱,只要他们输了江蕙输,这件事就不能忍。住在安远侯府白吃白喝,衣食住行全部不用自己操心,然后认定了安远侯的爱女没人要、下注赌江蕙输。是可忍孰不可忍。 「妹夫呢?」乐亭郡主一直没看到安远侯,有些纳闷,「他今天不是因为他宝贝大姑娘的及笄礼,特意在朝中请了假的么?」 丹阳郡主抿嘴笑,「他啊,被陛下传唤进宫去了。」 说到安远侯,丹阳郡主眼神温柔了,语气也温柔了,面容愈加柔美。 乐亭郡主心中叹息,却隐隐也有几分羡慕,道:「妹夫和陛下不知见过多少回面,这回却俨然是亲家了,想必心情会有所不同吧?」 「应该是的。」丹阳郡主柔声道。 「姐姐,爹爹呢?」江蓉攀到江蕙膝上坐好,奇怪的问道:「我半天没有见到爹爹了。爹爹说他请了假的呀。」 「爹爹奉诏进宫了。」江蕙脸不知不觉已是晕红片片。 「两亲家会面了呗。」张欣豫附耳过来,小声打趣。 江蕙身手敏捷拉过张欣豫,「欣欣,我要打人了啊。」 「欣欣姐,啥叫亲家?」江蓉小姑娘很有求学好问精神,不懂就问。 章琬琰一乐,「蓉蓉,如果你表哥娶了你姐姐,那你爹爹和皇帝陛下便是亲家了。」 「哦,这样呀。」江蓉小姑娘点点头,表示懂了。 张欣豫和章琬琰很有默契的冲江蕙挤眉弄眼,窃窃私语,「哎,新亲家见面会是什么样子?」 江蕙虽然大方,也被她们弄得满脸晕红,连耳朵根儿也成了红玉般的颜色。 皇帝处理完了几件棘手的政事,心情愉快,笑道:「峻熙,没想到咱们以后要做亲家了。」 「陛下,此时还言之过早。」何相一脸严肃,「犬子也在求婚者之列。」 内朝的皇帝相对来说是比较随和的,大臣们也敢于直言不讳。何相当面驳,皇帝并不在意,一笑说道:「何卿,令郎文弱书生,这场比试他赢不了。」 何相道:「陛下既知道小犬是文弱书生,那比试文才和武功,是不是不大公平?」 皇帝笑着摇头,「何卿,峻熙的大女儿骑术一流,箭术一流,若要嫁给一个文弱书生,还不及她身手敏捷,你说她会尊重丈夫么?不妥,不妥。」 何相并不气馁,「那么,请给犬子一年的时间。一年之内犬子苦练武功,再和三位殿下比试。」 皇帝嘴角抽了抽。 一年?真要等上一年再定亲,小火能乐意么?不定怎么闹腾呢。朕算是没有宁日了。 「武功非一朝一夕可成,也非一年可成。何卿,朕意已决,勿复多言。」皇帝道。 何相深深一揖,不再说话了。 他为了何泉的心愿也是尽力了、争取过了。实在不行,只能说何泉和江蕙没有缘份吧。 「峻熙,无论淮王、潞王、郑王哪个得胜,咱们一定是亲家了。」皇帝笑道。 安远侯神色恭谨,「陛下,其实小女年纪还小,臣舍不得她,没想让她这么早便定下亲事。」 皇帝深有同感,「峻熙,淮王今年才十八岁,还未行冠礼,未成年,朕也是舍不得他,不愿意他早早的便定亲娶亲。」 何相暗暗叹了口气。 皇帝陛下您就偏心吧。就算我家何泉不管用,那还有潞王和郑王呢,怎么您就只说舍不得淮王,那两位绝品不提?您是早就认定淮王会胜出吧,明天的比试就是个走个过场吧…… 「陛下,那便先定下亲事,数年之后,再行迎娶,您以为如何?」安远侯恭敬的请示。 皇帝大悦,「甚好!淮王和令爱年龄都不大,先定下亲事,过几年再完婚。」 v第十六章[11.18] 何相低头站在那里,简直听不下去了。皇帝陛下你还装模作样让翰林院、兵部拟什么题目啊,还比试什么啊,你干脆下旨赐婚不就算了? 何相无精打采,皇帝和安远侯兴致勃勃的说着什么,何相不想听,这只耳朵才进去,就从那只耳朵出来了。 哼,这不就是俗之又俗的新亲家见面么?兴高采烈,喜气洋洋,溢美之词跟不要钱似的一句接一句抛,把对方的孩子夸成了一朵鲜花…… 何相直到和安远侯一起拜辞出殿,都萎靡不振的。 「何相爷,您的这份情,峻熙谨记于心。」安远侯郑重其事的向何相道谢。 何相怅然,「哪里。江侯爷,说起来还是何家应该感谢江家,如果没有令爱的母亲,家母哪能享如此高寿?只是你我结不成亲家,太可惜了。」 「令郎会有良配的。」安远侯道。 前方柳树下闪出一个人影,深紫锦衣,长身玉立,正是五皇子淮王。 「淮王殿下。」何相和安远侯见礼。 淮王急忙还礼,称呼安远侯「大人」,何相为「世伯」。何相神色淡淡的,「我什么时候成了淮王殿下的世交伯父了?」淮王脸微红,「您和江家是世交……」何相摸摸鼻子,心道这样我就算你世伯了,那江峻熙你应该叫岳父大人啊,你有胆子倒是现在就叫啊。 何相客气的道:「殿下叫早了些,明天开始,再叫我世伯吧。」洒脱的一揖,上桥先走了。 淮王微窘,见安远侯也缓步上桥,忙跟了过去,「大人,陛下赏了新鲜熊掌,我听说老太爷爱吃,想给他老人家送过去……」 安远侯缓步走在石拱桥上,蓦然停下脚步,「淮王殿下,你喜欢我女儿什么?」 「我也不知道。」淮王俊脸微红,「我不知道我喜欢她什么,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陛下骂我向他隐瞒,我冤枉得很,因为我自己真的不知道……」 安远侯默默看了淮王几眼,抬脚又向前走。淮王忙追上几步,「大人,我是最好的东床快婿人选,不会有比我更适合令爱的人了。」 「何以见得?」安远侯问。 淮王伸出双臂拦下安远侯,目光炯炯,「大人,她第一步要保下阿若,第二步要为冯夫人平反,让冯夫人可以光明正大生活在阳光下,要冯夫人和阿若母女团聚。这一点,只有我能帮她做到。」 「你,你竟然知道……」饶是安远侯沉稳如山,这时也是大吃一惊。 冯兰没死,她还活着。这件事对于江蕙来说是绝密,安远侯一直以为除了他本人、除了那个把冯兰救上来的人之外,再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了。没想到淮王竟是知情人。 「是蕙蕙亲口告诉你的么?」安远侯声音低沉。 「是她当面承认的。」淮王恭敬的道。 安远侯神色变幻不定。 江蕙一定很信任淮王。要不然,不会把这么重要的绝密之事告诉他。 「淮王殿下,你知道这件事情有多难么?你想过太后娘娘的态度么?」安远侯问。 如果庄太后已经不在了,这件事对于淮王会好办一些。毕竟他是皇帝爱子,穆王只是皇帝的弟弟,对于普通人来说,儿子总比弟弟重要。但庄太后还在,要想让一个重伤了她宝贝孙子的人平安无事不被问罪,庄太后如何肯依?让冯兰正大光明生活在阳光下,让冯兰和阿若母女团聚,困难重重。 「我不怕。为了她,我什么也不怕。」淮王声音低低的,却含着奇异的喜悦和坚定。 安远侯心中叹息。 他也是从淮王这个年龄过来的。他太清楚少年郎会在什么情形才会有这样的神情、这样的言行了。 哪个少年不钟情。 「新鲜熊掌,老太爷确实喜欢。」安远侯缓缓的道。 「是,我这就亲自送过去。」淮王大喜。 安远侯带淮王同回侯府。淮王先拜见了江老太爷、苏老夫人,江老太爷倒是挺喜欢淮王的,不过不大明白,「淮王殿下,你喜欢我家蕙蕙什么啊?」苏老夫人也是同样的疑惑,「是啊,京城这么多名门闺秀,也没听说过淮王殿下喜欢过谁,怎么突然之间,就对我家蕙蕙情有独钟了呢?」 淮王腼腆害羞,想了半天,只说了五个字,「佳人难再得。」 他并没有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诉说他对江蕙的爱慕,但江老太爷和苏老夫人素来知道他沉稳干练,对他这毛头小伙子的青涩、腼腆反倒很欣赏,「好了,只要你对我家蕙蕙是一片真心,我们便放心了。」 淮王谢过二老,吞吞吐吐的提出要求,想见见小阿若。 其实他哪里是想见小阿若,分明是因为阿若离不开姐姐,凡有阿若的地方就有江蕙,他是在找借口要见江蕙罢了。 江老太爷、苏老夫人乐呵呵的答应了,丹阳郡主笑道:「从前我是阻止你见我大女儿的,你知道原因是什么。现在情形不一样了,我也就不和你作对了。」 丹阳郡主早就听说杭皇后有意聘苏馥为淮王妃,那淮王想要接近江蕙,她当然是要破坏阻止的。现在淮王光明正大的求婚了,丹阳郡主也就不再有顾虑,不再拦着他了。 淮王深深一揖,「多谢姑母。」 安远侯和丹阳郡主商量了一下,安排好了,命侍女带淮王走了。 望着淮王的背影,安远侯竟然好心情的开起玩笑,「郡主,淮王叫你姑母,却叫我大人,请问这是皇家特有的叫法么?」 丹阳郡主一乐,「他想叫的其实是四个字,前面两个今天还不能叫,先把后面两个字叫出来了吧?」 江老太爷、苏老夫人,和安远侯、丹阳郡主,不约而同都笑了。 淮王还没认识江蕙的时候,和安远侯很少打交道;认识江蕙之后,不知怎地他便改口叫「姑父」了;今天他更是口呼「大人」,这要是到了明天,赐婚旨意下来,他肯定要把前面那两个字加上,叫「岳父大人」了。 江老太爷笑了一会儿,抱怨道:「淮王这个孩子不错,可蕙蕙还小,我不舍得蕙蕙嫁人。」苏老夫人道:「我也舍不得。蕙蕙今天才过十五岁生日。」安远侯微笑告诉二老,「老人家放心。陛下也觉得淮王还小,尚未弱冠,先赐下婚事,迎娶成亲要等上一段时日。」江老太爷和苏老夫人满意了,「如此甚好。」 阿若牵着她的灰灰,大摇大摆上了山坡。 江蕙在旁边陪着她,「阿若,慢着点儿,你脚步不够稳,知道么?」 v第十七章[11.18] 阿若快活的点头,「知道了,姐姐。」口中说着知道了,她却跑得更快了,撒着欢儿和灰灰比赛,灰灰也是人来疯,箭一般的往前蹿。 「阿若。」江蓉不知由什么人抱着,在山顶的小亭子里冲阿若招手。 「咦,蓉蓉怎么在这儿?」阿若觉得很稀奇,「我蹓灰灰的时候,蓉蓉一般在吃东西啊。」 江蕙远远的看过去,只见江蓉开心的很,笑得像朵花,心情也是愉快,道:「阿若,咱们找蓉蓉去。」 阿若口中答应着,眼珠一转,翻身骑上了灰灰的背,「灰灰,跑!」一人一狼,向山坡上冲了过去。 江蕙匆忙在后面追,「阿若,不许跑太快了!」 到了山顶,江蕙却蓦然发觉江蓉是由淮王抱着的,不由的红了脸,轻声叫道:「表哥。」 「表妹。」淮王耳热心跳。 「姐姐,这就是我们给你挑的姐夫,你喜不喜欢?」江蓉向着探着小身子,殷勤的询问。 阿若骑着灰灰跑了一个圈回来,仔细打量着淮王,「充哥哥也算是很好看的人了。姐姐,就他吧。」 江蕙脸颊发烫,「阿若,蓉蓉,你俩饿不饿?洗洗小手吃点心好不好?」 江蓉是每天到这个点儿就要吃东西的,还真是饿了,「好呀,洗洗小手,吃点心。」 江蕙替两个小妹妹洗过手和脸,她俩便在小桌子前坐下,高高兴兴的吃吃喝喝了。 江蕙和淮王并肩站着,两人都有点儿心慌。 江蕙低声道:「表哥,今天我迷糊了。我以为你会找一个人来装装样子,却没想到你会这样。其实用不着这样,有人登门求婚,赌局就不会输……」 「和赌局无关。」淮王平时很冷静,这会儿人有点晕晕忽忽的,话不知怎地便说出口了,「蕙蕙表妹,不是因为赌局,我真的要向你求婚。」 他是头回说出「蕙蕙表妹」这四个字,甜丝丝的滋味从心底一直荡漾到舌尖唇畔,异常甘美。 「啊?」江蕙张大了嘴巴。 她不能相信这是真的,神情迷惘,人有点呆呆的。 淮王爱极她这样的神情,偷偷多看了好几眼。 当然精明能干的江蕙他也是喜欢的,但江蕙迷迷糊糊的时候真是可爱极了,嘴唇微张,粉嘟嘟的唇,白生生的牙,隐隐露出一截红润可爱的舌头,让人想要咬过去…… 「真的想向我求婚,为什么啊?」江蕙从迷惘中醒过来,用责备的眼神看着淮王。 淮王心里有无数的话语想要对江蕙倾诉,但江蕙这责备的眼神却让他忽然清醒了,「表妹,我想过找一个豪门子弟来向你求婚的,但搪塞不过去。你也知道的,何相携幼子求亲,便被许多人说不能算。表妹你想,如果换了另一个人,难道他们会乖乖认输么?不会的。他们会说,一定是那人和赌坊老板串通好了,来骗大家的。」 淮王语气诚恳,江蕙认真想了想,「嗯,你说的有道理,没准儿他们真的会这样。」 赵玉青、赵揽月这帮人不光自己下了注,还蹿掇着亲戚朋友也投了巨资。他们会甘心认输么?不会啊。如果淮王随便找了个勋贵子弟过来,他们也不会认帐的,肯定还要啰啰嗦嗦,负隅顽抗。 淮王心中一宽,认真的道:「所以我想来想去,只有我亲自出马,这件事才毫无破绽,这个赌局咱们才真正的赢了。」 「咱们的赌局?表哥你也投钱了么?」江蕙敏锐的注意到了这一点。 「投了。」淮王心中不安,但也只能点头。 江蕙如释重负,「原来是这样啊。表哥你也投钱了,那咱们是一条线上的,肯定是想方设法让自己赢啊。表哥,我明白了。」 淮王颇觉无奈。 小表妹,小迷糊,你明白什么了?你根本不懂表哥的心…… 「表妹,我这样的身份,既然登门求婚,就不能会由安远侯府随意找个借口拒绝我,你明不明白?所以,接下来咱们必须要定亲了。」淮王斟酌着措词,柔声说道。 「我没想真的定亲……」江蕙完全没有思想准备,茫然失措,可怜巴巴的,「祖父祖母和爹爹总说我还小,我娘也总说我还是个孩子,我就是随便打个赌,没想真的和谁定亲」…… 淮王心中一声叹息。 「我父皇也总是说我还小,我要出宫建府,他都不许。」他柔声说道:「咱们只是定亲。表妹放心,我不会拿婚约来拘束你的,如果将来你有了真正喜欢的人,我不会强留你不放。」 「什么真正喜欢的人啊,没有。」江蕙腼腆起来。 淮王一则以喜,一则以忧,推心置腹的道:「事已至此,咱们不定亲也是不行的了。明日我比试得胜,我父皇便会下旨赐婚。你开开心心的接了赐婚诏书,今后的事今后再说,好不好?」 「好。」江蕙沉思良久,终于点头。 「表哥,你如果有了真正喜欢的人,也不要勉强自己。」江蕙通情达理的说道。 淮王微微笑了笑,备感无奈。 小傻瓜,表哥如果不是真心喜欢你,能费这么多的心思么?能出尽百宝求父皇下旨赐婚么?你……你明明是聪慧过人的小姑娘,为什么在婚姻大事上,如此的不开窍…… 「我不会勉强自己的。」淮王模棱两可。 阿若和蓉蓉用过茶点,惦记起她们的真金白银了,手牵着手跑过来,「姐姐,咱们拿钱去吧。」 江蕙细心替她俩擦拭嘴角,「阿若,蓉蓉,咱们要的不是银票,是现金现银,数量又太大了,赌坊要到钱庄去调,今天取不出来。明天应该差不多了。咱们明天再取,可以么?」 「不差这一天两天的。」阿若爽快的挥挥小手。 「不差这一天两天的。」江蓉觉得阿若这个动作很好玩,赶紧跟着学,也挥挥小手,表示不在乎。 「阿若,蓉蓉,你们想今天就取到钱也容易,充哥哥有,充哥哥送给你们。」淮王蹲下身子,微笑看着两个可爱的小姑娘。 v第十八章[11.18] 「谢谢充哥哥。不用了,我姐姐有。」阿若推让。 「不用了,表哥,我们自己有呀。」江蓉笑得很甜。 淮王脸微红,「阿若,蓉蓉,不用跟充哥哥客气,咱们是自己人。」 唉,这两个孩子今天是怎么挑姐夫的,这么快就忘了么? 江蓉伸出小手拍拍脑袋瓜子,恍然大悟,「对呀,表哥是咱们挑的姐夫呀,自己人!」 淮王红着脸向江蓉伸出手,江蓉很随和的让表哥抱起来了,「又是表哥,又是姐夫,嘻嘻。」 阿若是不肯让淮王抱的,但她见江蓉在淮王怀里很自在,便冲江蕙伸出小胳膊,「姐姐!」江蕙会意,把阿若抱在怀里。 「蓉蓉,我有姐姐。」阿若炫耀。 「阿若,我有姐夫。」江蓉嘻嘻笑。 两个孩子笑得格外开怀,江蕙却和淮王一样,脸色宛如天边的晚霞。 次日,淮王和潞王、郑王、何泉四个人由皇帝主持,公开比试。淮王两战皆胜,皇帝大喜,当场赐婚,翰林院书法最好的董慕逸已随侍在侧,皇帝一声令下,马上泼墨挥毫,写下了赐婚诏书。皇帝审视过后,亲手盖上了御用私印。 「小火,这下你满意了吧?」皇帝把诏书给淮王看了,取笑的问道。 淮王接过诏书,一字一字仔细读了一遍,心情激动。 他的蕙蕙表妹会开开心心接了这诏书,从此以后,他和他的蕙蕙表妹就是未婚夫妻了。 虽然他的蕙蕙表妹现在还没有爱上他,但也没有爱上别人,他会守候她,爱护她,总有一天,他和他的蕙蕙会结为真正的夫妻…… 淮王浮想联翩,思绪万千,拿着赐婚诏书久久不愿放下。 「看够了没有?瞅你那傻样子。」皇帝看不下去了。 「看够了,父皇。」淮王这时是万万不敢得罪父皇陛下的,忙收敛心神,恭敬的说道。 皇帝一笑,「既然你看够了,朕便命人到安远侯府传旨去了。」 淮王想到一件事,「父皇,您要命谁去传旨意?找一个儒雅庄严的传旨官好么?最好声音也好听些,玉石之声,典雅纯正。」 美好的事情,应该用美好的声音读出来,宣示于众。 皇帝无语。 半响,皇帝举起手中的诏书慢吞吞的问道:「小火,这道诏书的材质是蜀中绢帛,名为飞云流彩,敢问可合你的心意?」 你连到安远侯府宣读诏书的传旨官的相貌声音都要挑拣挑拣,那你这了不起的赐婚诏书是写在蜀帛之上还是宋帛之上你是不是也在意啊?这绢帛名叫飞云流彩行不行啊? 「合。」淮王诚恳点头。 本来聪明伶俐的翩翩少年,这时却显得呆呆的。 皇帝看了淮王好半天,忍无可忍,「小火,你成了亲也不必出宫建府,就你这个傻样子,还是继续留在宫里,让朕多教教你。」 「这样不好吧?」淮王反对,「成亲之后我还是住淮王府最好。这样的话,王府就是她当家了,她想怎样便怎样,省得太过约束。」 皇帝恨铁不成钢,「为什么王府是她当家而不是你当家呢?你还没成亲,便开始惧内了。」 淮王被皇帝看得脸红了,含混的道:「她主内我主外嘛,内外合一珠联璧合,我们两个都当家,都当家。」 「傻孩子准会被人欺负,不行,必须住宫里。」淮王越是这样,皇帝越不放心。 淮王努力说服皇帝,「住宫里一则于礼不合,二则也不方便。父皇,她还有一个小妹妹呢,将来也要跟着她的,难道让那孩子也住宫里么?」 「小火你这么一说,朕倒想起来了。」皇帝被淮王提醒了,「你的小王妃不就是因为要保护她的妹妹,才和穆王府作对,一战成名的么?她那个小妹妹,有空你带进宫来吧,朕要看看这个引发了穆王府和安远侯府之争的小女孩儿,究竟是何等人物。」 淮王听到「你的小王妃」,心里甜丝丝的很是受用,但让阿若来见皇帝,他却不大乐意,道:「阿若在深山里长大的,宠物是狼狗和小豹子,这孩子性情可不温顺。」 皇帝嗤之以鼻,「瞎担心什么呢?那小女孩儿就算顽皮淘气,难道朕会和一个孩子计较不成?」 淮王没办法,唯唯道:「是,父皇,改天我带阿若来见您。」又道:「皇祖母见过阿若,很喜欢她呢。」 皇帝揶揄的道:「不用问,这肯定是你的主意了。小火,为了你的小王妃,你也真是煞费苦心殚思极虑啊。」 淮王赧然。 皇帝取笑过淮王,方从翰林院挑了上科探花郎齐编修,命他到安远侯府传旨去了。 因为江蕙涉及的这个赌局,也因为淮王这位皇后嫡子、太子亲弟在朝中的地位,齐编修到安远侯府宣读诏书的时候,安远侯府外头围得人山人海,争相目睹这一奇事盛景。 本朝惯例,探花郎或许不是最有才华的,但一定是当届进士之中相貌最好的。这位齐编修便是一位玉树临风的美男子,兼之音质绝佳,清朗明亮,悠扬动听,他宣读赐婚诏书时犹如雅乐齐鸣,金声玉振,雍容华贵。 围观的百姓士绅议论纷纷。有很多人说淮王和江大姑娘正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的,也有人羡慕安远侯运气好的,「京城这些尚未成亲的少年郎当中,最受人瞩目的无疑便是淮王殿下。安远侯的爱女能做淮王妃,真是好福气。」但是也有人唉声叹气,「唉,谁能想得到呢?这位长自深山、向有凶名的安远侯府大小姐,不公没有像传言中所说的那样令王孙公子望而却步,还成为了淮王殿下的王妃?我的银子啊,我整整攒了三年的银子啊,一下子全没了……」 「你就别发感慨了吧。你再感慨,那输掉的银子也回不来啊。」有人笑话他。 「唉,提起这个我就后悔,悔得肠子都青了。我上一回便是赌江大姑娘输,结果白白丢了一大笔银子。这回我鬼迷心窍,还是赌江大姑娘输,我简直是傻了……」那人唠唠叨叨。 他身边的人有同情他的,更多的人却是哈哈大笑,「头一回输了,第二回你还照旧,你是一点儿教训也不吸取啊。像你这样的人,赌输了那是一点儿不稀奇。」 安远侯府,江蕙亲手将赐婚诏书收起,既欢喜,又羞涩。 虽然她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但这毕竟是她这位十五岁的姑娘第一次定亲,第一次见到她的名字和淮王表哥的名字列在一起。 v第十九章[11.18] 江老太爷、苏老夫人热泪盈眶,「蕙蕙的亲事定了,我们做祖父祖母的虽说舍不得,却也很是为蕙蕙高兴啊。淮王殿下是个好孩子,以后会对咱们蕙蕙好的。」 安远侯和丹阳郡主眼中也隐隐有泪花。 大女儿的婚事定下来了,做父母的心情和祖父祖母是一样的,既欢喜,又舍不得。蕙蕙昨天才过了十五岁生日,还是个孩子,这就成淮王的未婚妻了…… 江峻朗是个乐天派,眉花眼笑,「数月之前,叔叔接到密信出城迎蕙蕙的时候,可没想到会有今天啊。」那时候只想江蕙平平安安的回到安远侯府,顺顺利利的躲过穆王府的追击,哪里想到江蕙才到京城没多久,不光站稳了脚根,还被皇帝陛下赐婚给了淮王呢。 文氏和江峻朗夫妻同心,这时江峻朗笑得见牙不见眼,文氏却喜得流下了眼泪,「我还记得那天的情形呢,苗苗和蓉蓉两个孩子商量着要好好打扮打扮,好让她们的大姐姐挑一个做妹妹……」 「这些个孩子们。」文氏虽是眼泪不断,她的话却把大家都逗笑了。 江苗、江蓉和阿若三个小姑娘偎依在一起,咧开小嘴,笑得一个比一个甜。 这是安远侯府的大喜事,江峻博、吴氏夫妇却笑得比哭得更难看,「大哥,郡主,恭喜恭喜。蕙蕙,恭喜你就要成为淮王妃了。」 丹阳郡主看到这夫妇二人的嘴脸,心中便一阵厌恶。 安远侯见这夫妇二人笑容如此勉强,也不禁皱眉。 就江峻博和吴氏这脸色,知道的是他们在道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遇着什么苦事难事了呢。 家里的男孩子不管年龄大的还是年龄小的,都一脸欢悦的来向江蕙道了恭喜。江芬和江莲姐妹二人嫉妒得眼睛都红了,勉强堆起一脸笑向江蕙道贺,那道贺的话说得干巴巴的,那种不情不愿从心底一直漫延到了脸上,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江芬和江莲都到了应该找婆家的年龄了,江芬自视甚高,以为她这位江家二姑娘谨守礼仪,才华卓着,是位真正的淑女;江莲自以为生得美貌动人,又温顺随和,比江蕙的性情好多了。像她们这样的才女、淑女直到现在还没有门当户对的人家来求婚,江蕙这样蛮横凶残的姑娘倒做了王妃,这真让她们两个心里憋了满肚子气,越想越难受。 唉,老天爷不长眼啊,这也太不公平了! 「老太爷,老夫人,侯爷,郡主,赌坊老板亲自把大姑娘的金子给过来了。那郎老板说,本来昨天大姑娘便可以提出来的,因为金银太多,他一时备办不及,才请大姑娘宽限一天。现在他从钱庄提出来了,不敢怠慢,亲自送了过来。他还说,因为数目实在太大,所以钱庄给的全是金砖。」侍女喜气洋洋的进来禀报,语音清脆的说了一堆话。 「蕙蕙的金子来了。」江老太爷和苏老夫人呵呵笑。 「其实是苗苗、蓉蓉和阿若的金子。除了这三个贪玩的孩子,谁还执意要真金白银啊。」丹阳郡主笑咪咪的道。 三个小姑娘商量好了,不管有多少、有多重,她们就是要真金白银。江蕙也真是惯着妹妹们,真的差人和赌坊老板说了。赌坊的郎老板这回赚得盆满钵满,对江蕙那是感激之极,有求必应,取足了金砖,亲自送过来了。 「金子来喽。」三个小姑娘一起欢呼。 不过,阿若知道只有金子没有银子,还是有些失望的,「银子白花花的,蛮好看。」 「明天姐姐带你到钱庄去,让你拿黄澄澄的金子,换白花花的银子。」江蕙柔声向妹妹许诺。 「好呀好呀。」阿若开心了,眉眼弯弯。 江芬和江莲眼中冒火。 一个和江蕙不同姓的阿若都这样了,她们同是江家人,江蕙对她们何曾这般迁就过? 不行,江蕙太气人了,不配做姐姐。 一箱又一箱的金砖抬进来,江家从江老太爷、苏老夫人开始,人人喜悦不已,唯有江峻博、吴氏、江芬、江莲越看越贪婪,心底的贪念如野草一般疯长。 安远侯是个忙人,笑看着三个小姑娘玩了会儿,便有师爷找他,和江峻朗一起出去办事了。 江峻博笑道:「蕙蕙,别光顾着你三个小妹妹啊,让芬芬和莲莲也沾沾你的喜气,拿些金砖回去玩吧。」 吴氏这自命清高、自以为甘于贫寒的女人眼前是金灿灿的一片,馋涎欲滴,「是啊蕙蕙,让你两个大妹妹也沾沾你的光。你这回赢的钱多,又是淮王妃了,出手得大方点儿,就别像上回似的只让芬芬拿几块金砖了,给几箱吧。」 丹阳郡主和文氏见吴氏这胃口是越来越大了,鄙夷摇头。 想什么呢?给你几箱金砖,你配么? 江蕙落落大方,「二叔二婶,这个我却是不敢从命,因为这些金砖不是我的,我已经送给三个小妹妹了,便是她们的。我不能拿别人的东西送人情。」 「小妹妹是妹妹,大妹妹难道是外人?蕙蕙,你可要一碗水端平啊,芬芬和莲莲也是你妹妹,你要疼爱她们。」江峻博、吴氏夫妇索要不成,都板起脸。 江蕙淡淡一笑,「二叔,二婶,这姐妹友爱是相互的,不能单凭我一个人。我别的都不说了,上回我送给芬芬、莲莲的金砖如果她们现在能拿出来,我一人送她们几箱金子也无所谓。如果上回我送给芬芬、莲莲的金砖已经不在了,二叔二婶就请不要再说。再说下去,便伤和气了。」 「这,这……」吴氏面红耳赤。 江峻博眼中闪过慌张的神色,干笑几声,「蕙蕙,已经送出去的东西,你就不应该再惦记了啊。你既送给了芬芬和莲莲,她们花费掉了,也是常事。」 苏老夫人一直冷眼旁观,这时冷笑道:「吃在府里,住在府里,衣裳首饰府里有定例,月钱也是府里发,你告诉我两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还能有什么花钱的地方?这才几天,金砖说没就没了,都花到哪儿了?」 江芬和江莲吓出一身冷汗。 她们的金砖花到哪儿了,这个可是打死不能说,无论如何不能说…… 「这个,这个……」苏老夫人开口一问,江峻博吞吞吐吐。 江老太爷也觉察到不对劲了,「二郎,芬芬和莲莲的金砖哪里去了?你可别告诉我这两个孩子自己花了,她俩没多出什么值钱的衣裳首饰,这个连我都看得出来。」 江峻博汗流夹背,硬着头皮道:「爹,两个孩子真的是花了,也不知道都花哪儿了……」 江峻博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说了。江芬和江莲这两个深闺中的姑娘花了一大笔钱,这笔钱的去向完全说不清楚,但就是花掉了,真的是花掉了。 吴氏这时缩起脖子,不敢说话了。 吴氏把希望都寄托到江峻博身上,盼着江峻博能找动江老太爷,让江老太爷看在江峻博这个亲生儿子的份上,不再追究金砖的事。 江老太爷很生气,「好,就算我相信你的话,这些金砖真的是花掉了。那么,芬芬和莲莲拿到金子就如流水般花掉了,蕙蕙还要再给她们做甚?再让她俩胡乱花了么?」 江峻博衣裳都被汗水浸湿了,一迭声道:「不要了,不要了,芬芬和莲莲不要了。」 v第二十章[11.18] 江老太爷不悦的哼了一声。 苏老夫人向来懒怠管江峻博的事,而且今天是江蕙的大喜日子,苏老夫人不愿让二房这家人坏了兴致,也没有继续追究下去。 但是,丹阳郡主现在越发确定了之前的猜测,鄙夷的一笑。 江峻博、吴氏这家人留不得了,必得撵走了,方才干净。 阿若和江苗、江蓉拿着金砖堆城堡,江蕙在旁边含笑看着她们玩耍。江芬、江莲也凑了过去。 江莲大眼睛中闪过不甘之色,看着江蕙笑,「大姐姐,你究竟是怎么赢得了淮王殿下的心?你教给妹妹吧,以后我也好学个乖。」 江芬语含讥讽,「对啊,大姐姐,你这个本事可一定要教给三妹妹才行。她朝思暮想,就想知道这个呢。大姐姐,你是赢得了淮王殿下的爱慕?」 江蕙微笑看着她俩,笑得意味深长,「以诚待人,不背叛自己的姐妹。」 江芬和江莲脸刷的一下子红了。 「我没有背叛自己的姐妹……」江莲弱弱的道。 「谁背叛自己的姐妹了?」江芬昂起头。 江蕙忍俊不禁,「不背叛自己的姐妹,包括不会认定了姐妹名声不好没人要,认定了姐妹没有得胜的希望所以下注赌她输。」 江芬面如金纸,江莲瞪大眼睛看着江蕙,不敢置信,「我不是,我不是……」 「你是告诉过我,二婶婶把你的金砖收走了。不过我并不相信。」江蕙嫣然一笑。 江芬气得脸变了形,低声喝道:「江莲,你竟敢撒这样的谎,坏我母亲的名声?」 「我,我……」江莲目光闪烁,惊慌失措。 江蕙不屑的转过头。 让江芬和江莲窝里斗去吧,她可不喜欢这对姐妹,恕不奉陪。 江芬恼怒已极,狠狠掐了江莲一把。江莲痛极,却不敢叫疼,也不敢放声哭,眼中含着泪花,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三姑娘晕倒了!」江莲的侍女哭着叫道。 江蕙看的直摇头。 阿若诧异回头,江苗和江蓉本来玩得挺高兴的,也惊奇的咦了一声,「怎么了呀?」要回过头看。江蕙拦住两个小妹妹,「没什么好看的,苗苗,蓉蓉,你们接着玩。」阿若嘻嘻一笑,「那我也接着玩了呀。」兴致勃勃和江苗、江蓉叠起金砖,越垒越高,三个小姑娘高兴得又是拍手,又是笑。 江老太爷本来就心中不喜,听说江莲晕倒了,更是烦上加烦,「好好的怎么晕倒了?快扶她回去歇着吧。若好还罢了,若不好,赶紧请大夫去。」 「蕙蕙不就是大夫么?」江峻博脱口而出。 江蕙在永寿宫的事谁不知道,因为她出手救了宁国夫人,以至于庄太后这位以溺爱穆王、溺爱永城王着称的太后娘娘,竟对江蕙生出好感,在穆王府和安远侯府的争执当中,偏向了安远侯府。 「是啊,蕙蕙不就是大夫么?她嫡亲的堂妹病倒了,难道她不能搭把手?」吴氏也忿忿的说道。 吴氏是真气不过江蕙。吴氏的娘家母亲直到现在还卧床不起呢,哥哥、侄儿吵成一锅粥,这事在吴氏看来都是因江蕙而起,可江蕙却要风风光光的嫁给淮王了,多么的可恨。 丹阳郡主忍无可忍,连连冷笑,「合着我大女儿会医术,便成了应该给江莲看病的人么?江峻博,吴氏,我不想再看见你们这家人,一起给我滚出去!」 江峻博和吴氏一起呆住了。 丹阳郡主虽和他们二房不亲近,却也只是不爱理会他们这家人而已,从没有像这样当面呵斥,像这样不客气过…… 文氏气得直啰嗦,「你们拿我家蕙蕙当什么人看待了?医女么?」 苏老夫人面沉似水,吩咐侍女婆子道:「把这家人给我打出去!」 江老太爷性情一向温和,这时真是目瞪口呆。 江蕙哄着三个小妹妹自己玩,款款走过来,「祖父,祖母,让二叔二婶和芬芬莲莲先回去吧,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苏老夫人和丹阳郡主都翻了脸,江峻博、吴氏正害怕,江蕙一发话,这夫妇二人如遇大赦,急忙告辞,江峻博抱起江莲,吴氏和江芬满面羞惭跟在身后,四个人灰溜溜的走了。 江峻博的儿子江申、江畴难过的低下头,也悄悄溜了出去。 江老太爷大为懊悔,长长叹气。 江蕙为祖父祖母换了新茶,「祖父,祖母,别生气了,二叔二婶走了,现在咱们不就清清净净了么?」 江老太爷心中一动,「蕙蕙,你二叔二婶走了,咱们就清净了?」 江蕙望了老人家一眼,心中不忍,柔声道:「您想合家团聚,儿孙绕膝,也是人之常情。祖父,我没有别的意思,您老人家莫多想了。」 丹阳郡主听在耳中,便知道江蕙年幼心软,明明是大好机会劝江老太爷放逐二房,江蕙却不忍心,轻轻放过了。 年纪太小了,还是心软,对着亲人就心软。 「蕙蕙,你自己的事,才是应该多想想的。」丹阳郡主柔声道:「虽说陛下的赐婚诏书下来了,但你至今为止还没有拜见过皇后娘娘……」 江老太爷蓦然惊醒。对啊,家里的正经事还多着呢,蕙蕙婚事定了,还没见过婆婆,二郎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还是先别管他了。 阿若和江苗、江蓉自己玩了一会儿,发现江蕙过来这边了,三个小姑娘也跟了过来,津津有味的旁听。 丹阳郡主温柔看着江蕙,「蕙蕙,皇后娘娘会不会喜欢你,咱们还不知道……」 「皇后娘娘傻么?」阿若忽然问道。 v第二十一章[11.23] 「你这孩子。」丹阳郡主等人不提防阿若突然打岔,都吃了一惊。 如果是大人问「皇后娘娘傻么?」那大概得打上一顿了,但阿若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丹阳郡主便耐心的告诉她,「皇后娘娘优雅高贵,自然不傻。」 「她不傻就好办。那她肯定喜欢我姐姐。傻子才不喜欢姐姐呢。」阿若振振有辞的道。 「对呀,傻子才不喜欢姐姐呢。」江苗觉得阿若的话太有道理了。 「不傻就好办,嘻嘻。」江蓉嘻嘻笑。 丹阳郡主等人都被三个小姑娘逗笑了。 江蕙伸手揽过妹妹们,心中暖烘烘的。 这才是妹妹啊,天真无邪、活泼可爱的小妹妹,这样的小妹妹就是招人待见,江芬和江莲不服气,也只能干看着罢了。 安远侯和江峻朗兄弟二人直到天快黑的时候才回来。 屋里少了江峻博、吴氏、江芬、江莲等人,还是挺明显的。安远侯和江峻朗一见门便发现不对,江峻朗向来大大咧咧的,笑着问道:「二哥呢?怎地我出去一趟回来,他连人影也没了?」 江老太爷脸色不大好,「别提他了。」 「好,不提。」江峻朗很知趣,不再接着问了。 丹阳郡主小声和安远侯说着什么。 安远侯面无表情,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晚江家设宴庆祝,除安远侯、江峻朗兄弟之外,江老太爷吩咐江峻节也叫来了。 江峻节向来寡言少语,但有阿若、江苗、江蓉三个孩子在,他脸上时不时露出浅淡的笑容。 合家团聚,单单少了江峻博这一房人。 江蕙有喜事,江老太爷心情还是愉快的,但偶尔目光落到原本应该是江峻博的坐位上,神色还是暗淡了。 晚宴之后,安远侯独自留了下来,陪江老太爷喝茶下棋。 「大郎,你是有话跟爹说吧?」江老太爷还是很了解他的,笑着问道。 安远侯把玩着手中的白瓷茶盏,「爹,我知道您的愿意是儿孙绕膝,合家团聚,四个儿子全都不离开您……」 江老太爷心一紧,叹气道:「二郎这家人是有些不像话了。大郎,爹知道你心里不舒服。」 江峻博跟着江老太爷住在大哥家里,什么忙也帮不上就算了,还要给江蕙添堵,也难怪安远侯、丹阳郡主会不高兴。 安远侯英俊面目上没什么表情,声音里却有了苦涩之意,「您知道的,我一直亏欠蕙蕙。蕙蕙昨天过了十五岁生日,这十五年当中,有一半的时日我这做父亲的没有抚养她,任由她在深山中长大。蕙蕙已经定了亲,现在离她出阁只有一段时日,这本应是段宝贵的光阴,可蕙蕙还要面对那些不喜欢她的人……在我的家里,我最疼爱也最亏欠的女儿,甚至她出阁之前这一段宁静的光阴我也不能给她……」 「大郎,你别说了。」江老太爷一阵心疼,低声道:「二郎他……唉,他年纪也不小了,三十多岁的人,应该自立门户了。」 安远侯心里酸酸的,「爹,您就当我是自私自利好了。有人轻视我女儿,和我女儿为敌,我实在忍不了。」 江老太爷无奈叹息,「爹知道。大郎,这件事不怪你,全怪二郎和他媳妇。」 江老太爷人老了,没别的愿望,就想四个儿子都在膝前尽孝,安享晚年。他这个愿望并不过分,很正常,可安远侯想让已经定亲的女儿在娘家过一段宁静温馨的日子,度过一段快乐时光,不受江峻博、吴氏这种人的打扰,也不过份,是非常合理的要求。 要怪,只能怪江峻博、吴氏太没眼色,太没良心了。事事依赖安远侯,还要打安远侯爱女的主意,弄得兄弟离心,天怨人怒,这又怪得着谁呢? 「我亲自跟二郎说,让他搬出去住,十天半个月的回来看我一回。」江老太爷做了决定。 「还是我跟他说吧。爹,我怕气着您。」安远侯诚恳的道。 江老太爷苦笑,「我也劝过二郎的,二郎只是不肯听。儿子,你就别管了,这点小事,爹还不至于做不成。」 江老太爷执意如此,安远侯也就不再坚持了,「我听爹的。」 「蕙蕙还没见过皇后娘娘呢。太后娘娘也没点头同意这桩婚事吧?」江老太爷被丹阳郡主给提醒了,为江蕙担起心。 安远侯道:「爹不用担心。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会喜欢蕙蕙的。」 「你这么有把握啊?」江老太爷想起了阿若的话,「小阿若自信满满,说不是傻子就会喜欢蕙蕙。你不会也这么想吧?」 「差不太多。」安远侯沉默片刻,缓缓的道。 江老太爷虽然还犯着愁,也被安远侯给逗笑了,不觉莞尔。 「大郎,你到底咋想的?」江老太爷伸手推推安远侯,「跟爹说实话。」 安远侯微笑,「无他,是淮王的态度。爹,淮王如果真的喜爱蕙蕙,太后娘娘也好,皇后娘娘也好,他都会事先疏通设法,不会让蕙蕙进宫看她们的白眼。」 女子在夫家会是什么样的待遇,归根结底还是看丈夫的态度。丈夫如果重视,太婆婆也好,婆婆也好,不会随意轻视。 安远侯还真的是料事如神,淮王果然在宫里提前做了功课,也不知他是如何舌灿莲花巧言善辩,庄太后、杭皇后先后被他说服,江蕙进宫拜见的时候,果然没有受到白眼和刁难。 因为淮王的这桩婚事是突如其来的,庄太后、杭皇后在淮王求婚之前都是一无所知。这种情况,庄太后做为祖母,杭皇后做为母亲难免会恼火,迁怒于江蕙也就是不稀罕的事了。但竟然没有,可见淮王是真的用了心。 江蕙拜见庄太后的时候,有安国夫人、宁国夫人陪着,对江蕙和气的很。 杭皇后这里稍微麻烦了些。 初次见面,杭皇后眼神虽不凌厉,亦不温和,「江姑娘,本宫想知道,今后你打算如何取悦于我这位婆母?」 江蕙不卑不亢,「您若喜欢我,也便喜欢了;您若不喜欢我,我想方设法取悦于您,又有何用。」 v第二十二章[11.23] 杭皇后脸上挂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本宫有些好奇,淮王是因何对你钟情的?江姑娘,在你们相识的最初,你如何吸引到了他的注意?」 江蕙道:「我有些委屈。我的父母将我生的太过美丽,将我教养得太过聪慧,并非我的错。」 江蕙这话说的非常自负,言下之意,淮王之所以会喜欢她,全是因为她太出色了,她可没有一点想主动吸引淮王的意思。 杭皇后眼中多了丝兴味,「淮王此刻带了你妹妹去见陛下,让你一个人面对本宫,看你的样子丝毫也不担心,你就不怕本宫刁难你么?」 「不会的。」江蕙异常笃定,「人贵有自知之明,我不认为我重要到了让您处心积虑要刁难我的地步。更重要的是,您是仁爱聪慧的母后,真心疼爱淮王殿下,必定不会让他难堪。」 杭皇后凝视江蕙许久,微微一笑。 过后,杭皇后笑着跟淮王说道:「你那个小王妃什么都好,就是太镇静了,不像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小颎,你去问问她,为什么见了母后一点儿也不害怕?难道母后太不威严了么?」 淮王抱怨,「您还不威严啊?她从您这里出去之后,衣衫都被汗水打湿了,后怕了许久。您说过的每句话、每个字她都记得,一句一句复述给我听,又把她的答复说了,让我告诉她哪里说的对哪里说的不对,以后该注意些什么。母后,您是见儿媳妇还是做主考官啊,为什么把她吓成这样?她可是独自面对穆王府数百人追兵都冷静从容应对的人,到您面前却汗出如浆,战战惶惶。」 杭皇后大为得意,「原来她当着我的面装镇定充英雄,背后却这般在意我么?也罢,她还是个小姑娘,母后看在小颎你的面子上,待她亲切和气些,也就是了。」 「母后最疼我了。」淮王趁机卖乖,甜言蜜语。 杭皇后斜睇着他,似笑非笑,似嗔非嗔,「以后还敢不敢背着母后去跟小姑娘求婚了?」 「一辈子就这么一回,没有下一次了。」淮王信誓旦旦。 娶了她,守着她,相亲相爱一辈子,又何需再向别的小姑娘求婚呢?母后放心,背着您去跟小姑娘求婚的事,只此一回,这辈子没有第二次了。 最初淮王邀请阿若进宫的时候,阿若是不大感兴趣的。 阿若问淮王,「充哥哥,你父皇像你一样好看么?」 淮王微笑,「我父皇人到中年,和我的相貌有些区别。」 皇帝修眉俊目,矫健挺拔,但毕竟已是年近五旬,要说他还和淮王一样好看,未免有些违心。 阿若又问:「充哥哥,那你父皇有白头发白胡子么?」 阿若小姑娘不挑剔,皇帝长的不够好看也没事,有白头发白胡子也是可以的。 「没有。」淮王道。 阿若小姑娘便不乐意了,「充哥哥,那我不去了。」 皇帝既不好看,又没有白头发白胡子,阿若可不想大老远的跑去看他。 彼时江老太爷、苏老夫人、丹阳郡主等人都在场,听到阿若这话,无不莞尔。这也就是小孩子会这么说话吧,若换了大人,不管她性情脾气如何,本事能为大小,知道皇帝陛下宣召,哪敢就这么推了? 淮王啼笑皆非。父皇陛下,你被一个女小孩儿给嫌弃了…… 江蓉很热心的劝着阿若,「你还是去吧。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那还差不多。」阿若听到蓉蓉愿意陪她一起去,想法立即改了。远就远呗,跑一趟就跑一趟呗,反正有人陪,不孤单,去就去吧。 江苗也愿意陪阿若一起去,「我也能陪你。不过,阿若,皇帝陛下是蓉蓉的舅舅,她陪你更好。」 江苗比阿若和江蓉略大一些,懂的多,江蓉和皇帝的亲戚关系江蓉自己还弄不大清楚呢,江苗却是知道的。 「蓉蓉,原来他是你舅舅呀。」阿若大为惊奇。 「我也不大明白。应该是吧。」江蓉笑嘻嘻的,一口整齐可爱的小白牙格外讨人喜欢。 阿若恍然大悟,「他是你舅舅,那我也应该叫他舅舅,对不对?」冯兰孤身一人,没有娘家,阿若难得有个舅舅,登时喜得眉眼弯弯,「充哥哥,我愿意和蓉蓉一起去看舅舅!」 众人又是笑,又有些吃惊,还有些不知所措。 舅舅,阿若和皇帝陛下还没见面呢,这便攀上亲戚了…… 两仪殿里,皇帝才处理完一堆棘手的政事,头有些发昏,以手扶额。 内侍来禀报,「陛下,淮王殿下求见。淮王殿下带了阿若小姑娘,还带了安远侯的幼女,蓉蓉小姑娘。」 「宣。」皇帝懒懒的道。 内侍出来传旨,过了片刻,淮王一个人进来了。皇帝未免奇怪,「小火,不是说你带了阿若和蓉蓉么?两个孩子呢?」 淮王的担心和不安都写到脸上了,「父皇,蓉蓉还小,天真烂漫的,不一定会说出什么话呢。阿若更是才到京城没多久,这孩子在山里自由自在惯了,很少受约束……」 皇帝打断了他,满脸不屑,「小火,你当朕不知道小孩子是什么样子么?你跟这两个孩子一般大的时候,顽皮淘气得不像话,朕何曾跟你计较过?行了,少废话,快把两个孩子带进来。」 淮王唯唯,「是,父皇。」转身向殿外叫道:「阿若,蓉蓉。」两个小脑袋应声一左一右从殿门外探进来,黑漆漆的眼睛转来转去,一脸好奇。 「蓉蓉,那就是你舅舅吧?看着还行呀,满和气的。」阿若评价。 「我不知道呀,我都不记得有没有见过他。」江蓉不好意思。 是她的亲戚,她都不记得有没有见过面,江蓉小姑娘挺过意不去的。 「孩子们,进来!」皇帝看见两个天真无邪的孩子面庞便觉喜欢,含笑向她俩招手。 这时候皇帝的模样若是被朝臣们看到了,不知会震惊到什么地步。皇帝陛下原来也有如此和气亲切的时候么?简直不可思议啊。 远远瞧着两个小姑娘已经很喜欢,等她们到了近前,甜甜叫「舅舅」的时候,皇帝便更喜欢了。嗯,这个小一点儿的孩子眉眼间有些像峻熙,又有几分似丹阳,应该是小蓉蓉了;另一个小女孩儿皮肤雪白,眉目如画,十足的美人胎子,一双眼睛更是如桃花般漂亮灵动,肯定是阿若。 「小火,你两个小姨子都不错,很可爱。」皇帝笑吟吟的道。 v第二十三章[11.23] 淮王听到「小姨子」这样的称呼,脸不知不觉就红了。 阿若咦了一声,「小火是什么意思?」 淮王更是脸通红。 皇帝一乐,「小火是他的小名。他姓李名颎,颎下面有个火字,他喜欢那个小小的火,朕便叫他小火了。」 「原来是这样呀。」阿若和蓉蓉睁大眼睛,一起惊呼。 阿若看看淮王,迅速做了决定,「小火这个名字好,以后我要叫他小火哥哥。」 「小火哥哥。」江蓉觉得这个称呼蛮好玩的,咧开小嘴笑。 淮王脸色如朝霞一般,「阿若,这是充哥哥的小名,还是不要叫了。」要是让江蕙知道他叫小火,多不好意思,这个小名不好听…… 皇帝却觉得阿若很有眼光,笑咪咪的道:「朕一向觉得小火这个名字很好。」让内侍给两个小姑娘搬小椅子坐了,给她们摆上茶点。阿若肚子还真是饿了,老实不客气的拿起块如意糕咬了一口,桃花眼弯成了小月牙,「蓉蓉舅舅,你这里的点心蛮好吃的,合我胃口。」江蓉是每到这个点儿就要加餐的,更是眉花眼笑,一口接一口,吃得开心满足。 皇帝摸摸下巴,「小火,你的小王妃确实本事大,阿若这个孩子遭逢大变,蓦然失去父母,还被她养得如此开朗活泼。」 淮王低声道:「父皇,她一直告诉小阿若,说冯夫人和杜陇只是出远门办事,等阿若长大了爹娘便会回来的。小阿若深信不疑,一直盼着自己快点儿长大。」 「如此。」皇帝怜悯的看了阿若一眼。 阿若津津有味的吃着块糕,见皇帝看她,快活的笑了笑。 她的笑容太天真,皇帝更觉得她可怜了。 失去了父母,姐姐骗她爹娘会回来,小孩子家家的便相信了…… 「阿若,舅舅抱。」皇帝破天荒的伸出手臂。 现在的皇帝是很少抱小孩子的,就算他亲生的小皇子、小公主,长年累月的也没见他这样伸出胳膊主动要抱。 在一旁服侍的内侍宫女瞧得都很是眼热。 淮王殿下这两个小姨子可真得陛下的欢心啊。 内侍宫女都眼巴巴等着看阿若乖巧的投入皇帝怀中,一老一小相依偎的感人场面,淮王却知道阿若的与众不同之处,眼角抽了抽。父皇陛下,我忘记提醒您了,小阿若不让除她爹爹以外的其他男人抱,连我都不行…… 果然,阿若甜甜蜜蜜的冲皇帝笑,却不肯过去,「不可以的。我娘教过我的,除了我爹爹,别的男人都不许抱我。」 皇帝:…… 内侍宫女全体石化。 竟然……竟然还有人敢这样当面拒绝皇帝陛下…… 「小姑娘要知道保护自己。」阿若挺起小胸脯,振振有辞。 皇帝又好气又好笑,招手叫过淮王,「你小姨子不错,她父母把孩子养得很好。小火,朕这算是放心了,你的小王妃不只有安远侯这样的好父亲,还有冯夫人那样的好母亲。」 之前皇帝也并不是毫无顾虑。皇帝和杭皇后一样,如果江蕙是安远侯和丹阳郡主的女儿,他不会犹豫什么,但江蕙是安远侯和冯夫人的女儿,而且江蕙是跟着冯夫人长大的,那冯夫人的品性脾气如何便非常重要了。皇帝要见阿若,其实也是想了解冯夫人的为人,现在看到阿若既活泼可爱又很有主意,之前那点隐隐约约的顾虑便全然消失不见了。 「小火哥哥,你们在说什么呀?」阿若热情洋溢的问道。 淮王听到阿若叫他小火哥哥,嘴角抽了抽,道:「没什么。我们方才在说,蓉蓉的爹爹快该来接她了……」 他们来的路上遇到安远侯,江蓉见了安远侯就要跟过去。安远侯哄江蓉说,一会儿要来接她,江蓉才乖乖过来的。 阿若板起小脸,清脆的说道:「我不喜欢蓉蓉爹。」 「为啥?我爹爹很好的呀。」江蓉一脸迷惘。 「他跟我抢姐姐。」阿若气咻咻的。 皇帝大乐,起身在殿宇中踱步,「蓉蓉的爹爹其实没事,你小火哥哥才是要跟你抢姐姐的人。」说着话,皇帝冲淮王挤挤眼睛。 淮王无语。 皇帝既不老又不小,还这么爱玩,淮王也真是服了他了。 「什么?」阿若睁大了眼睛。 「不会吧?」江蓉小声嘀咕。 皇帝朝淮王努努嘴,「他是你姐夫,姐夫是什么人你明白吧?」 「不明白。姐夫是啥意思呀。」阿若和江蓉异口同声。 皇帝空前的有耐心,细细告诉两个孩子,「姐夫就是姐姐的夫婿,是陪伴姐姐的人,会把姐姐从你们家娶走。」 阿若和蓉蓉都不干了,「那,我俩不要姐夫了,不要了。」 淮王想去哄她俩,两个小姑娘连连摆着小手,避之不及。 皇帝瞧着淮王的窘状,乐得跟什么似的。 淮王无语看着他的父皇陛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至于的么?坑了自己儿子,您至于乐成这样么? 江蕙见过杭皇后,又被带过来见皇帝。 皇帝催淮王离开,「现在你和峻熙的女儿是未婚夫妻,未婚夫妻见面不好,朕不能徇私破例。小火你快走。」 v第二十四章[11.23] 淮王用悲愤的目光看着皇帝,仿佛在无声控诉:你在阿若、蓉蓉面前挑拨离间就算了,你还不许我见她! 「不是姐夫了,不要了。」阿若小脸紧绷绷的。 「表哥,你以后还是我表哥。」江蓉甜甜笑。 阿若和淮王像是要断交,江蓉小朋友好多了,她的态度分明是散买卖不散交情,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淮王的目光由悲愤转为可怜巴巴。 皇帝终于还是被他看的心软了,指指宝座后的屏风,「你不出去也行,在后头暂时躲躲。」 这个待遇虽然还是不让淮王满意,但和之前相比已经强不少了。淮王谢过皇帝,到了屏风后。 童内侍过来和风细雨般的跟两个小姑娘说了几句话,大意是她俩要守规矩,皇帝陛下不吩咐,她俩就乖乖坐着吃东西,不许乱说话,也不许乱跑。 阿若和江蓉乖巧的点头,「好。」 江蕙飘然进殿,向皇帝下拜。皇帝神色温和,「起来吧。」 皇帝之前是见过江蕙的,但那次和这次的心情截然不同。那次他眼中看到的是江峻熙的女儿,现在他眼中看到的是他的儿媳妇、小火的王妃,越看越满意,越看越顺眼。 「你把小阿若教得很好,是个好姐姐。」皇帝夸奖。 江蕙明亮双眸充溢了泪水,盈盈拜倒,「陛下,阿若忽然离开了父母,她很可怜的,白天看着和平常孩子没什么不一样,晚上却会在睡梦中哭着叫爹叫娘……」 江蕙情真意切,皇帝生出同情之心,道:「阿若父母的骸骨尚在悬崖下,对么?命人打捞上来,以礼安葬吧。」 穆王府和江蕙的这桩公案皇帝很关注,很多细节他都是知道的。譬如说当时江蕙曾想命人到崖下找尸体,要让死者入土为安,却被穆王府的人阻止了,不能如愿。穆王府的人是存心让冯夫人和杜陇曝尸荒野的,皇帝现在有了这个念头,已经是偏向江蕙了。 「多谢陛下。」江蕙向皇帝道谢,「陛下,我有一件秘密之事,不知应不应该对您说。」 「但讲无妨。」皇帝对江蕙这个没过门儿的儿媳妇很宽容。 「陛下,我赶到悬崖边的时候,按穆王府追兵的说法,我母亲和杜叔叔才跳下悬崖不久。我想下崖去看看,被穆王府的人阻止,未能成行。当晚我悲伤难以入睡,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睡梦之中,我眼前浮现出我母亲慈爱柔和的面庞,她告诉我,因为她一心向善,生平救人无数,上帝怜悯于她,在她俩即将摔落崖底之前,一张软绵绵的大网托住了他们,她没有死,她还活着……」 「当真?」皇帝惊讶扬眉。 江蕙恭敬的道:「是真的。我母亲确实曾经托梦给我。」 皇帝脸色变幻不定,「依你的说法,阿若的父母还活在这个世上了。」 重伤穆王世子李颛的人,大家都以为他死了,以为他和妻子冯氏同时遇难,其实未必…… 淮王一直侧耳倾听,这时忍耐不住,自屏风后转了出来,撩衣摆跪下,「父皇,上帝感念冯夫人生平活人无数,救下了她,您是天下之主,是昊天上帝之嫡长子,又如何能违背天意呢?孩儿以为,您应当赦冯夫人无罪,赦杜陇无罪。」 皇帝微哂,「就算冯夫人有功,应该赦她无罪吧,杜陇为什么也能平安无事?」 皇帝这话问得犀利,淮王吞吞吐吐,「那个,那个,父皇陛下,夫妻一体嘛,冯夫人既然无罪,杜陇应该也一样……」 皇帝无语。 好个夫妻一体,小火,你这亲还没成,就和你的小王妃休戚与共了啊。 「陛下,我所求不多,只要我娘不受到牵连,杜叔叔一案可以得到公平公正的审理,便心满意足了。」江蕙异常诚恳。 淮王和皇帝是毫不见外,直接要求皇帝赦免冯夫人和杜陇,江蕙的要求却大不相同,只要公平公正的审理。 皇帝对江蕙的态度很欣赏。这个小姑娘本来完全可以趁机和淮王一起央求皇帝的,或者退一步说,她可以垂首无言,静听淮王向皇帝求情,等候皇帝做出有利于她的决定,但她却没有这么做,而是坦白实在的告诉皇帝,她只要公平。 淮王和江蕙这时都跪在皇帝面前。皇帝放眼望去,只见小火俊美无俦,小火的媳妇儿端丽无双,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皇帝这做父亲的心中欢喜,微笑道:「好,一方是小火的叔叔、堂兄,一方是小火的岳母、叔叔,两方都是小火的亲人,既有纷争,公平公正审理便是,朕绝不偏袒。」 江蕙喜悦道谢,淮王却不大高兴,往皇帝跟前挪了挪,低声道:「父皇,您还是偏袒偏袒吧,表妹这是头回开口求您办事。您这样也太不给她面子了。」 皇帝极为鄙夷,「小火,你的小王妃都比你懂事。穆王和杜陇孰亲孰远?朕答应公平公正审理已经是在偏袒了,这你都看不出来?」 穆王是皇帝的亲弟弟,杜陇只是江蕙的继父,皇帝在答应江蕙这个看似公平合理的要求的时候,其实已经在偏袒江蕙了。 皇帝很给淮王面子,当着江蕙的面不便大声训他,声音低低的,估计只有淮王自己能听得见。淮王又听到皇帝说「你的小王妃」,心里一甜,脸便红了,低声的、不好意思的道:「我看出来了啊。不过,我觉得您偏袒得还不够。父皇,您再偏多一些,好么?」 皇帝本来还想打趣淮王几句,但看他脸红红得像个大男孩儿,心里一软,竟没舍得说出来。 阿若手里拿着块糕慢条斯理的吃着,半天也咬不了一口。 这实在是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皮肤洁白似雪,又很细腻,嫩得好似要滴出水来,一双桃花眼不笑的时候也像在笑,双眉纤长,似远山含黛。 皇帝心中一动,问江蕙道:「杜陇相貌如何?」 江蕙实话实说,「多位文人墨客见到杜叔叔都感慨过,此人只应天上有。我们原本是住在城里的,但不断有人上门骚扰,实在是住不下去了,只好搬到山里。我记得曾有个富有盐商的女儿出面向我娘要人,拿出来的银票厚厚一摞,都是一百万两一张的……」 皇帝诧异不已。 淮王也听的入了神。 江蕙微笑,「便是住到了山里,好笑的事情也是层出不穷。杜叔叔在山中狩猎遇到陌生山民,常有人向他下拜,以为凡间不会有这般好看的人,一定是神仙下凡。」 皇帝生平头一回听到这样的事,颇觉新奇,却又有些不相信,「杜陇应该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吧,他之前是如何度日的呢?一直这般被女子追逐么?」 江蕙声音轻轻的,「陛下,杜叔叔现在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罢了。」 皇帝呆了呆。 江蕙已经过了十五岁生日,冯夫人无论如何也该有三十多岁了。皇帝没有想到,杜陇竟然只是二十出头的青年人。 v第二十五章[11.23] 阿若已经四五岁,也就是说,杜陇和冯夫人成婚的时候,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郎…… 皇帝只呆了片刻,便恢复如常了。 他又问了江蕙一些家常,才命江蕙带着阿若、江蓉离开。 淮王目送江蕙窈窕的背影,依依不舍。 皇帝感慨的道:「小火,朕有点同情你岳父了。」 淮王轻笑,「从前您觉得他抛弃了冯夫人,冯夫人无奈嫁了深山中的猎人,很可怜,对不对?现在您知道了,事实并非如此。」 冯夫人之所以隐居山林,原因之一,便是杜陇太好看了,觊觎他的女人太多,烦不胜烦,惹不起躲得起。 皇帝感慨了一会儿,目光含笑落在淮王俊美面庞上,「小火,为了你这个小王妃,以后你要和你穆王叔叔斗智斗勇百般周旋了。她人虽小,麻烦却大啊。」 「为了她,我不怕麻烦。」淮王声音低低的,却很坚决。 江家,江老太爷在田间徘徊良久,终于命人把他的二儿子江峻博给叫来了。 江峻博有了上回的教训,一见面就陪笑脸,「爹,儿子替您拨草。」蹲下身子,真的替江老太爷拨了几颗野草。 他从没干过农活,这拨草的活儿虽然不重,但拨出野草带出泥,还是挺脏的。几粒泥点儿落在江峻博的新鞋子上,他登时满脸懊恼,「唉,等下我还要出门会友,还得换鞋子!」 江老太爷见状叹了口气,「二郎,你别拨了,过来陪爹说说话吧。」 江峻博乐得答应,忙把手里的野草扔了,到小溪边洗了手,陪江老太爷在地头的小凳子上坐了。 这小凳子或许不是给大人坐的,又小又矮,江峻博坐得浑身不舒服。 「这拨草,真还挺累的。」江峻博勉强笑了笑。 江老太爷喃喃,「拨草,拨草,唉,这田里长了草,还真是得给拨掉,要不庄稼便长不好了啊。」 江峻博听得很是乏味。 什么野草、庄稼,这些事他根本不关心,半点儿也不想懂。 「二郎,从明天起,你们二房全家搬回老宅去住。」江老太爷吩咐。 「什么?」江峻博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说,从明天起,你们二房全家搬回老宅去住。」江老太爷严厉起来。 这回江峻博算是听明白了,如睛天霹雳一般,无比震惊,「为什么?爹,我在侯府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回老宅去?老宅和侯府如何能比,爹,我不回去,我说什么也不回去。」 江老太爷心肠软,见江峻博惊慌得嘴唇都青了,心中不忍,叹气道:「二郎啊,这侯府是你大哥的,不是爹的……」 「那又怎样?」江峻博大为不满,高声说道:「侯府是大哥的,大哥孝顺爹,自然要接爹过来。我是孝顺儿子,自然要服侍在爹左右。爹,我随您住在侯府,这合情合理,天经地义!」 「天经地义,你以为这是天经地义。」江老太爷不由的苦笑。 「我又没有说错。」江峻博振振有辞,「有您老人家在,我们兄弟几个便不能分家。既不能分家,大哥的侯府便是我的侯府,我如何便住不得了?」 江峻博这歪理讲的还特别顺溜呢,一张口就出来了。有江老太爷在,儿子们不能分家,那安远侯的就是江峻博的,都是一家人,不分彼此。 江峻博自以为很有道理,忙着给江老太爷举例子,「譬如说段氏绸缎铺的老板吧。他是家里的老大,家里也是兄弟四个,父母高堂都在,不曾分家。他家里精穷精穷的,其余的三个弟弟连饭也吃不上,唯独他冒险到海外走了一趟,发了个大财,从此以后就开起买卖赚大钱了。那又怎样?他的高堂父母、他三个弟弟,现在不都是他养着的么?爹,段家才是咱们应该学的呢。」 「咱家虽然是安远侯府,那规矩还不抵人家段氏绸缎铺!爹,您别看人段家是生意人家,规矩可真是不差,段老板的三个弟弟整天什么也不干,吃的穿的和段老板一样,孙子辈儿也是一模一样的待遇,段老板的子女和他弟弟家的子女完全相同。看看人段家,再瞅瞅咱家,蕙蕙这孩子把便宜都占尽了,芬芬莲莲两个孩子跟她们的大姐姐一比,就是个可怜虫。爹您说说,都是江家的姑娘,凭什么这样啊?」 「要依我说,孩子们便应该一体教养,蕙蕙有什么,芬芬和莲莲也应该有什么。大哥和郡主也别那么小气了,给得起蕙蕙的,也给得起芬芬和莲莲。蕙蕙能到大哥私帐上随意支银子,芬芬和莲莲也是大姑娘了,花钱的地方多,也能和蕙蕙一样。爹您想想啊,这一家子的三姐妹,如果蕙蕙出了门体面讲究,芬芬和莲莲却寒酸寒碜,到头来丢的还不是江家的人么?大哥和郡主一个是侯爷,一个是郡主,这么高的地位,做事可得漂漂亮亮的,别弄得堂堂安远侯府,还不如开绸缎铺的段家呢……」 江峻博侃侃而谈,越说越高兴,脸泛红光。 江老太爷愕然,「爹方才知道,原来二郎你的口才这般好。」 「过奖,过奖。」江峻博得意的两腮发红,言不由衷的谦虚道。 江老太爷苦笑摇头,「二郎啊,你方才说的这番话可不完全对。你说的那家绸缎铺我是没去过,也不知道实情,可若是兄弟四人单靠着大哥赚钱养家,三个弟弟只管吃喝玩乐任事不理,这绝对不是个道理。二郎,做人得靠自己,靠大哥养算什么本事?」 「我就是没本事,就是得要大哥养。」江峻博悻悻的道。 他才不离开安远侯府呢。在这里吃的好住的好不说,出了门谁不敬他是侯府的二爷,谁不对他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他要是离开安远侯府,灰溜溜的滚回老宅,以后谁还看得起他? 「你不走也得走。」江老太爷虽然一向慈爱,也被江峻博弄得恼了,沉下脸来。 江峻博虽是庶出儿子,但江老太爷从小便疼爱他,他在老父亲面前也是敢放肆的,梗着脖子犟嘴,「大哥和我又没分家,他家就是我家,我就是不走!」 「好,我现在就把族里的长辈给请来,立即给你们分家!」江老太爷被江峻博这个不孝儿子气得浑身发抖。 江老太爷性子一直很软,江峻博难得见他发回脾气,心里也是害怕的,气焰就低下去了,扑通一声跪下陪罪,「爹,儿子方才喝多了几杯,说混话呢,您老人家莫和儿子一般见识。爹,您打我吧。」跪爬几步到了江老太爷面有,抓着江老太爷的手往他头上脸上抽打,「您打我几下出出气,您打我几下出出气。」 「我没力气打你。」江老太爷心里烦,把手抽开了。 江峻博跪在地上呜呜哭,「爹,我真的不能回老宅啊,我自己的事先不提,几个儿子的事也不提,芬芬和莲莲现在都该找婆家了,要是回老宅住,哪家王孙公子能看得上她们的家世,肯娶她俩过门?爹,您得为您孙女想想啊。」 江峻博也算聪明,知道他的儿子还小,不管住在侯府还是住在老宅,反正都是要到书院读书的,故此不提他的儿子,却拿江芬和江莲说话。 「女孩儿找婆家,门当户对最好,低嫁固不可取,高攀也没有好处。」江老太爷知道江峻博爱慕虚荣,对江芬和江莲的婚事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便毫不留情的打破了。 江峻博本是想要哀求江老太爷的,可听到这里,心里恨极,忿忿的道:「爹既然说了高攀没有好处,为何还应了淮王和蕙蕙的婚事?蕙蕙嫁给淮王殿下做王妃,难道不是高攀?」 「蕙蕙和淮王的婚事,还真不是江家高攀。」江老太爷提起江蕙,但满怀骄傲,腰都挺直了,「蕙蕙和淮王叫做郎才女貌、才貌相当,两个孩子谁也没有高攀谁,般配得很。」 v第二十六章[12.02] 「嫁给皇子还不叫高攀啊?」江峻博听江老太爷这么说,气得急了,觉得江老太爷太过偏心。 「一则确实般配,二则是淮王登门求婚的。二郎,芬芬和莲莲如果有豪门公子主动求婚、百般央求,爹也不会说你们高攀的。」江老太爷道。 江峻博愤愤不平,「您老人家这分明是故意的了。除了淮王殿下,还有哪个名门贵公子会不顾身份,亲自登门向女家求婚的?」 「还有潞王、郑王、何相的幼子。」江老太爷得意的道。 江峻博差点没被气得晕过去。 他头脑发昏,眼前冒金星,过了许久才缓过神儿,颤声说道:「爹,为了芬芬和莲莲,您就让我们一家人在侯府再住个三年五年的吧。等芬芬和莲莲找了好婆家,风风光光的出了门,您让我住哪儿,我便住哪儿。」 江峻博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已经打定了主意,到时候就说江备该说媳妇了,不能担误终身大事,还得赖在侯府,打死不离开。 江老太爷一脸疲惫,「二郎,你听爹的话,爹是绝对不会害你的。你现在先离开,安安生生到老宅住上几年,以后爹找个机会再把你们一家人叫回来。」 安远侯之所以要撵走江峻博,完全是为了江蕙着想,不想江蕙在娘家最后度过的时光当中,还要常常和江峻博、吴氏这家人斗心机。江老太爷想着,如果江峻博、吴氏现在听听说说的走了,安份几年,不要惹事,那么等江蕙出阁之后,他再委婉提出想江峻博了,二房这家人还是能回来的。 「不要,我不走。」江峻博拼命摇头。 江老太爷被江峻博闹得没了办法,一声长叹,「我本不想说的。二郎,你和你媳妇儿,还有芬芬和莲莲,你们都拿出金银来赌蕙蕙会输,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么?」 江峻博惶恐之极,背上全是汗,「爹,那……那大哥知道么?」 江老太爷温和又忧伤的看着他,不说话。 江峻博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凉气从心底一丝儿一丝儿的往上冒。 安远侯那个脾气,要是知道了他背地里拿出金子银子赌江蕙,不定会怎样呢…… 「不想和你大哥撕破脸,你就搬回老宅去。」江老太爷性子实在太绵软了,对着江峻博这样的人他也能耐心细致的说上半场天,「只要别和你大哥撕破脸,爹以后就能给你想办法,让你再回来。二郎啊,你一个是必须要搬走,另外一个,你也得管好你自己、管好你的妻子女儿了。你若再不悔改,我便不认你这个儿子了。」 江老太爷语气并不如何严厉,江峻博听在耳中,却暗暗心惊。 他哭丧着脸,点了点头。 江峻博失魂落魄的回去了。 吴氏正和江芬一起商量着要制新衣,见江峻博这样,大惊失色,起身相迎,「二爷,你这是怎么了?」 江芬也着急,「爹爹,你脸怎么白得跟张纸似的?病了么?」 「没事,我没事。」江峻博少气无力的摆摆手,一屁股坐到了榻上。 他虽说没事,但吴氏和江芬还是担心,围着他问长问短。吴氏握着江峻博的手摸了摸,越发心慌,「你这手怎么冰凉冰凉的?」 江芬便要命人去请大夫,「娘,您先别问了,快请大夫来给爹爹瞧瞧是正经。」 「对,快请大夫。」吴氏懊悔的拍拍头,「瞧我,见二爷这样都没主心骨了,还是我芬芬有主意。」 横竖二房一家人吃住医药都是公中的,江峻博看病请大夫自有安远侯府打发医药费,吴氏只是一开始没想到,江芬一提醒,她再没有不愿意的。 吴氏便扬声叫人,「阿金,你跟管事的说一声,二爷不大舒服,让他去请吴大夫。」 侍女掀帘子进来了,江峻博却连连摆手,虚弱的道:「不必了。阿金,不许去。」 「不请大夫怎么成,爹爹,您都病成这样了。」江芬心疼父亲,一脸着急。 「是啊二爷,芬芬说的对,你都病成这样了。」吴氏也柔声道。 江峻博看看妻子,看看女儿,差点儿哭出来,「娘子,芬芬,莫叫大夫了,我没什么大事,自己能挺过去。唉,从前咱们可以有个头疼脑热的便请大夫,以后住到老宅,还是节俭些吧,能省则省。」 「什么?住到老宅?」吴氏当时便呆住了。 「怎么可能住到老宅?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住到老宅?」江芬失声尖叫。 母女二人都是大惊失色,急切看着江峻博,眼泪在眼眶中盘旋打转。 江峻博心里难受,挥泪道:「老太爷吩咐了,命咱们一家人明天便搬回老宅居住。唉,我知道你们受不了,我也受不了,但是暂时只能这样了。咱们先搬回老宅住一阵子,以后再想办法回来。」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江芬痛苦又绝望,「老家都已经六七年没有人好好住了,为什么忽然要咱们一家人搬过去呢?侯府这么大,又不是住不过来……」 「二爷,老太爷为什么忽然要咱们一家人搬回去?」吴氏攥紧了江峻博的胳膊。 江峻博被吴氏弄得生疼,脸沉了下来,「你还有脸问?你还有脸问?你也不想想,是谁出主意要把咱们这些年来存的钱拿去赌蕙蕙输的?」 江峻博方才在自怨自艾,现在很生吴氏的气。江峻博这个人虽不精明,也不算太惷,家里的事他心里也有数:吴氏执意要把江蕙说给她的娘家侄子,大大得罪了安远侯;吴氏执意拿家里的存银去赌江蕙输,事情败露,再一次大大得罪了安远侯。今天虽然是江老太爷出面撵他,其实是安远侯的主意。因为这两件事,安远侯现在已经容不得二房的人继续住在他的侯府了。 江峻博把帐全算到吴氏身上了,对吴氏怒目而视。 吴氏心虚的低下头,「二爷,我……我也是为了你好,为了孩子们好,我这不也是想给咱家弄些进项么?你也知道的,孩子们一天天的大了,家里要花钱的地方很多……」 「弄些进项?哼,钱没弄来,反把多年来的积蓄全赔进去了!不光把积蓄全赔进去了,还弄得咱们一家人被赶出侯府!」江峻博怒气冲冲。 「我也不想这样的。」吴氏虚弱的、没底气的为自己辩解。 「侯府是什么日子,老宅又是什么日子?你这是把全家人都害苦了啊。」江峻博痛心疾首。 江芬本是个孝顺的女儿,但这会儿她被江峻博的话吓懵了,竟然没顾得上为吴氏辩解,追问江峻博道:「爹爹,难道咱们真的非搬出侯府不可么?您去求求祖父啊。祖父最心软,最好说话了。您去求求祖父,去求求他老人家……」 「芬芬,你别说了,今天就是你祖父知会我的。」江峻博烦恼的摇头。 「不,我不信,祖父一定不会这样的。」江芬肤色本来不够好,这时却白得像冰雪一样,嘴唇却发了青,含泪摇头,「祖父是脾气多好的老人家啊,他怎么忍心把咱们一家人赶走呢?难道他不想儿孙围绕膝前,不想一大家人和和气气么?」 v第二十七章[12.02] 「你祖父当然想了,可这是你大伯的府邸……」江峻博长长叹气。 「是侯爷的府邸又如何?」吴氏眼中闪过丝不甘,「侯爷和二爷弟兄之间又不曾分过家,侯爷的便是公中的,公中的便是老太爷的,老太爷的便该有二爷的一份!这个家里是咱们二房人口最多,二爷肩上的担子最重,老太爷应该偏着二爷才是。他老人家若有一万两私房钱,至少该给二爷四千两,这才公平了。」 其实江老太爷是有四个儿子的,但江峻节是义子,不是亲生的,吴氏便不肯把江峻节算在内,只当江老太爷有三个儿子。三一三十一,但江峻博这房孩子多,人口多,应当多分,所以每一万两当中,江峻博应该得四千两。 江峻博虽然正对吴氏嫌弃厌恶着,吴氏的这种算法还是讨得了他的欢心,引起了他的共鸣。是啊,如果江老太爷有一万两,应该分给他四千两才对,因为他孩子多啊。 「侯爷只是供着咱们的衣食罢了,体己银子咱们一分也分不着。二爷听到了吧?侯爷亲口跟蕙蕙说,让蕙蕙到他的私帐上随意取银子,几万两都行。这像话么?老太爷老夫人并没给咱们分家,这个家孙子辈的人应该吃穿用度是一样的,可芬芬每月只有那可怜巴巴的二两银子,蕙蕙要花几万两随便取!」吴氏脸色阴沉得可怕。 江芬掩面哭泣,「我知道,我和大姐姐没法比,根本没法比……」 江峻博唉声叹气。 吴氏看看江峻博,抿起嘴角,这时的吴氏不再憨厚,有几分阴险,「蕙蕙设了这个两个赌局,两回她都赢了。第一回她便投了一万两白银啊,敢问二爷,当时若是你也在场,你也要下注,可能拿得出这一万两?」 江峻博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吴氏阴冷的笑了,「着啊,你这位江家二爷都拿不出来的巨额款项,蕙蕙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轻轻巧巧便拿出来了,跟玩儿似的那般容易。二爷,你说侯爷这事做得地道么?对弟弟如此刻薄,对女儿如此纵容娇惯。」 「不对,很不对!」江峻博咬牙。 不只吴氏对安远侯有怨念,江峻博对安远侯又何尝没有意见呢?安远侯既不给他谋差使,又不任由他大手大脚花天酒地,江峻博早就心中不满了。 他有安远侯这么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哥,不应该活得这么窝囊,这么憋屈。就算他不能像安远侯似的大权在握,至少也能沾安远侯的光踏入仕途做个官吧?总是个白身,像什么样子。退一步说,如果安远侯真的不看好他,认为他不是当官的料,那也得经常补贴他些银钱,让他这位江二爷出了门不至于太寒酸,在其他的豪门子弟面前抬不起头来啊。 吴氏成功激起了江峻博的愤恨之情,心中一喜,柔声道:「二爷,这几年来你也努力想结交些王孙公子以图上进的,我焉能不知?可侯爷既不替你铺路,也不补贴你银钱,你空有这个心思,一直怀才不遇,真是可怜。」 江芬惴惴不安的看看吴氏,不明白吴氏是什么意思。 这是在挑拨江峻博和安远侯么?可这又有什么用? 「娘。」江芬拉拉吴氏,不安的低声叫道。 吴氏看也不看她,轻轻把她推开了,直视江峻博,「二爷,老太爷年龄大了,大概已经当不了侯爷的家了。你是侯爷的二弟,不能任由侯爷做错事,得去劝劝他。二爷你想,蕙蕙就要做淮王妃了,这个时候安远侯府若是起了内讧,争吵来争吵去的,是不是对蕙蕙很不好,对安远侯府的名声很不好?侯爷是聪明人,他若想侯府安安生生的,想让他的宝贝女儿顺顺利利嫁做淮王妃,便不应该在这时候做出刻薄兄弟的事,引得二爷和他离心。」 江峻博被吴氏挑动了心思,激动的搓着手掌,「对啊,大哥的闺女就要做淮王妃了,这个时候安远侯府一点岔子不敢出,大哥就算烦我,他也得和我作出兄友弟恭的样子,不能落人口实……」 「二爷说的对极了。」吴氏温柔的夸赞。 吴氏附耳细语,和江峻博说了许久的话。 江峻博被吴氏一再鼓励着,雄纠纠气昂昂的找安远侯讲理去了,「我就不信了,如此这般,大哥还敢撵我!「 吴氏看着江峻博的背影,自负又得意的微微笑了笑。 「娘,这样行不行啊?大伯可不是好惹的……」江芬惶恐不安。 吴氏淡笑,「你怕什么呢?江蕙虽说已有了圣上的旨意,可她这只是定了亲事,并未过门,她就不怕这中间安远侯府有了什么丑闻,圣上会改变主意么?芬芬,你别忘了,传言中要成为淮王妃的可是苏相之女啊,现在半中间被江蕙截了去,苏家难道会甘心?」 「娘是让爹爹拿着苏家来威胁大伯?」江芬吓得够呛,失声叫道。 吴氏往四周看了看,嗔怪的伸手点点江芬的额头,「你这个孩子,娘被你吓了一跳。芬芬,你就放心吧,爹娘自有计较,不会让你吃亏的。」 「是,娘。」江芬信服的点头。 吴氏和江芬信心满满,就等着江峻博得胜归来,欢天喜地的告诉她们不必搬家,还可以继续在安远侯府享受荣华富贵了。 江峻博在吴氏面前威风得很,到了他大哥安远侯面前,气焰不知不觉就低了,没有了,习惯性的陪起笑脸,「大哥。」 安远侯官服还没换下,大红地罗锦衣袍,胸前栩栩如生的麒麟图案,更映衬得他面容如玉,威严有加。 「有事直说。」他不惯和江峻博闲聊,简短的吩咐。 江峻博不敢违背安远侯的意思,闲话一句话不说,开门见山,「大哥,今天爹把我叫了去,说让我搬出侯府住到老宅去。我以为不妥,特地来和大哥商量的……」 安远侯冷冷看着江峻博,江峻博手脚冰凉,吱吱唔唔,声音渐渐低了。 「说重点。」安远侯沉声道。 江峻博胳膊颤了颤,勉强挤出丝笑容,「大哥,是这样的,蕙蕙就要嫁做淮王妃了。为了蕙蕙着想,咱们府里也应该兄友弟恭的,您说对不对?这想做淮王妃的人多了,听说连苏相之女也对淮王殿下一片痴心呢,若是咱家闹出了什么兄弟相争的丑事,这想取蕙蕙而代之的得有多少人?蕙蕙这个淮王妃……这个淮王妃……」 安远侯目光如电,凌厉锋锐,好像要杀人似的,江峻博冷汗直流,吞吞吐吐,哪里还敢再说下去? 「江峻博,你这样的人在我家里再多呆一时一刻,我都无法容忍。」安远侯一字一字吐出,异常清晰。 江峻博腿脚酸软,跪坐在了地上,「大哥,我不是威胁您,我真的不是威胁您……我就是想和大哥亲近亲近,说说心里话……」 「来人!」安远侯一声大喝。 他这声音威严中又有愤怒之意,侍卫不敢怠慢,飞奔着跑过来,「侯爷有何吩咐?」 两排黑衣侍卫齐刷刷单膝下跪,手按刀柄,江峻博文弱之人,这常见的场面竟把他吓得战战兢兢,身子颤抖。 安远侯看也不看江峻博一眼,沉声命令,「立即把江峻博和他的妻子儿女赶出安远侯府!」 侍卫得令,毫不犹豫,「是,侯爷!」当即便有人过来架起了江峻博。 江峻博吓得尿了,「大哥,别,别这样……」 安远侯面沉似水,毫不理会,侍卫知道安远侯的脾气,架着江峻博便冲二房去了。 吴氏和江芬母女以为江峻博会给她们带来好消息,正满怀信心等着江峻博回来呢。谁知江峻博回来是回来了,却是被安远侯的侍卫们给架回来的,狼狈不堪。 v第二十八章[12.02] 「二爷!」吴氏尖叫。 「爹爹!」江芬声音比吴氏更尖。 侍卫连连冷笑,「叫什么?想叫到外头叫去,休要扰了侯府的清宁!」 吴氏、江芬气得满脸通红 侍卫不耐烦的指着吴氏、江芬,「你,你,自己收拾行李,赶紧离开侯府,否则我们就不客气了!」 吴氏气得直哭,「小小一个侯府侍卫竟敢这样对我了。二爷,你要替我做主啊。」 这吴氏也真是不长眼。这江峻博自己还被侍卫架着呢,他拿什么给吴氏做主? 「别废话了,快收拾行李走。」江峻博咬牙道。 要是依着江峻博的主意,他还能明天再走,体体面面的走,现在却是被安远侯给轰出去的,丢人丢到爪洼国了。 江峻博又羞又气,既恨安远侯这个大哥不给他面子,又恨吴氏胡乱蹿掇,故意让他丢人现眼吃挂落。 吴氏被江峻博劈头盖脸的训斥,呆在了那里。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收拾东西走?」江峻博一声低吼。 「好,收拾东西,收拾东西。」吴氏下意识的点头。 江芬到这时候也不敢多说什么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不停滑落。 可怜吴氏和江芬毫无准备,被侍卫逼着,被江峻博骂着,哭哭啼啼,收拾行李去了。 虽然江峻博刚才告诉过她们了,江老太爷让她们一家人都回老宅居住,但吴氏满心以为能让安远侯改主意,所以稳坐钓鱼台,根本没有收拾行李的意思。这下子她可狼狈了,瞅瞅这个也珍贵,那个也不能丢,这么多的东西,仓促之间可怎么全部带走啊? 「芬芬你看,这个梅花盆景是去年我让你爹爹从老太爷那儿磨来的。这盆景可值钱着呢,可是这么大一盆,怎么搬上车?」吴氏抹着眼泪和江芬商量。 江芬失魂落魄,对于盆景不盆景的早就不放在心上了,「娘,我还和秦国公府、营阳侯府几个姑娘约好了,要让她们到家里来玩。咱们这一搬走,我便和她们聚不成了……」 江芬要是搬到江家老宅去,那些公侯千金怎么还肯屈就,肯去看望她? 吴氏眼中闪过丝阴狠,「芬芬你放心,今天咱们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以后一定还能扳回来的。就算咱们回了老宅,也要侯爷拿出钱来替咱们修整房子、买家具摆件,比侯府也不差什么!」 「大伯怎么肯?」江芬黯然摇头。 安远侯都要把她们一家人赶出去了,怎么还会出钱给她们修房子买家具呢。 「他为何不肯?」吴氏傲然冷笑,「有老太爷在,他不肯也得肯!老太爷把咱们撵出去了,这会儿不知心里如何难受如何舍不得呢,咱们趁着老太爷正内疚,赶紧多要实惠是正经。」 吴氏虽然这么说,但江芬就要离开侯府,满腹哀伤,没情没绪的点了点头,依旧泪水涟涟。 侍卫分头去叫江莲、孙姨娘等人,和江备、江申、江畴几个男孩子。江申和江畴年龄小,惊慌失措,一边一个拽住了他们的大哥江备。江备今年十二三岁,已经有些懂事了,拉住两个弟弟,嘴角抿得紧紧的,「四弟五弟别怕,咱们就是搬回老宅住罢了。不管住哪里,咱们一样读书上学,差别不大。」 江申和江畴一脸茫然。 小跨院里,江莲正在和孙姨娘抱怨,「我这辈子还是头回得着那么金砖,稀罕得不得了,晚上睡觉都恨不得搂着那些金砖。都怪营阳侯府的那个十四姑娘,她再三蹿掇我,一再跟我保证大姐姐会输,我才下了注的。」 「那些金砖现在全拿不出来了?」孙姨娘身子往前探,一脸急切。 「拿不回来了,输了。」江莲美丽的大眼睛中充盈了泪水,哽咽道:「赌博就是这样的啊,输了,就全没了。」 「你看看你,你看看你。」孙姨娘心疼金子,一迭声的道。 孙姨娘是个守在江家后院,整天费尽心机要从江峻博那里拿到些好处的人。江峻博自己就不太富,吴氏管钱又管得紧,孙姨娘想存点儿私房钱不容易。她眼皮子浅得低,平时见到块好尺头都会眼前一亮,更何况是齐齐整整的金砖?听到江莲的金砖一下子全没了,心疼肚疼,痛断肝肠。 「唉,不只金砖没了,恐怕我也把大姐姐得罪了。」江莲烦恼托腮,愁思无限,「大姐姐这回又赢了许多钱,这回她不送我金砖了呢。」 「这个大姑娘,也真的太不公平了。」提起江蕙,孙姨娘气得脸上青筋直跳,咬碎银牙,「那三个小丫头是她妹妹,难道你便不是?那么小的小丫头,每人都有几万两银子了,你连几百几千都没有!」 「就是啊,大姐姐能赏我个一两千的银子也行啊。没钱的日子不好过。」江莲长吁短叹。 孙姨娘怨恨了一会儿,拉过江莲交代,「大姑娘以后要嫁到淮王府做王妃,她这个人虽然刻薄,但是本事大,咱们可是得罪不起她。你常常过去看看你大姐姐,多巴结讨好她,一则她手指缝里流出来的就你用了,二则她以后做了王妃,往来的尽是公主王爷,皇室贵胄,可以给你说个贵婿,你这辈子就受用不尽了。」 「大姐姐若肯提我一把,好处多着呢。」江莲怦然心动。 江莲扭捏起来,低头摆弄衣带,「大姐姐回府的第一天,项城王殿下追着大姐姐到了侯府,我躲到树后偷看来着……」 「这位项城王殿下,很英俊吧?」孙姨娘不愧是江莲的亲娘,一下子就明白了江莲的意思 江莲羞搭搭的点头,红晕飞了满脸。 孙姨娘喜得跟什么似的,「哎呀,这可是位郡王殿下,你要是真的能和他成了,这辈子还用愁么?」 江莲把衣带拧来拧去,「若是放到从前,项城王殿下这样的人物我想也不敢想,因为身份在这儿摆着呢,我实在是够不着他啊。现在不一样了,大姐姐做了王妃,我常常去看她,说不定,说不定……」 「说不定真的有机会。」孙姨娘抢在江莲前面把话说明白了。 江莲羞涩的、不好意思的笑了,「也不定真有机会。我就是瞎想想罢了。」 孙姨娘嗔怪,「什么叫瞎想想?你是淮王妃的妹妹,生得又这般美丽聪慧,为什么一定配不上项城王呢?」 这两人越说越得意,江莲眼中闪烁着快活的光茫。 正说到高兴处,「咚」的一声巨响,门被踹开了。 孙姨娘是经历过家中巨变的人,登时吓得战战兢兢,什么也顾不上了,赶紧往桌子下面钻。江莲还是头回遇着这种事,呆呆的坐在那里,自己一个人发抖。 v第二十九章[12.02]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江莲上牙齿和下牙齿直打架。 侍卫手按刀柄,大大咧咧,「侯爷吩咐了,二房一家人全部撵出去。你们是自己收拾东西走呢,还是我替你们动手?」 「不会的,好端端的大伯为什么要撵我们一家人出去?」江莲惊得抖也不抖了,大声叫道。 孙姨娘知道不是抄家,也壮着胆子从桌子下面爬了出来,「侯爷不是这等刻薄寡恩的,必定是你们这起子小人在挑唆……」 她在娘家时候曾经被抄过一次家,胆子吓细了,侍卫一踹门她便想躲。现在知道不是官府的人,是安远侯的侍卫,满心以为她是江峻博的女眷,这些侍卫不敢把她怎么样,胆子就大了,敢跟侍卫理论了。 侍卫听到孙姨娘叫他们「这起子小人」,不由的大怒,「呸,我们是小人,你又是什么东西?」废话不说,拎起孙姨娘,像老鹰扔小鸡似的给扔到了院子里。 孙姨娘杀猪般的尖叫起来。 那声音真是难听之极,扔她的侍卫咧咧嘴,「我都后悔了。早知道她声音这么难听,不扔也罢。」 侍卫的上司踹了他一脚,「有点儿出息!嫌这声音难听,再把人往外扔就是,扔的远了自然烦不到你了,后悔什么?」 「是,是,您老人家教训的是!」侍卫颠儿颠儿的出去了。 孙姨娘本来在尖叫,看到侍卫狞笑着过来了,魂飞掀散,爬起来就往外跑。 「这样才对嘛。自己跑,别费老子的力气往外扔你,专心跑啊,别再鬼叫了。再鬼叫老子得追上去把你的嘴堵了!」侍卫哈哈大笑。 孙姨娘狼狈不堪,哭着往外跑,屋里的江莲也好不到哪儿去,抖似筛糠,「你们,你们别过来……你们,你们别拦着我……」 侍卫失笑,「你以为我们要做什么?你赶紧收拾行李走吧,我们不拦着你。」 「我为什么要收拾行李走?这是我的家啊。」江莲哀哀哭泣起来。 「江家老宅,也是你的家。赶紧收拾收拾回老宅吧。」侍卫对江莲这位江家姑娘还是有耐心的,比对孙姨娘客温和多了。 「我不回老宅,我不回老宅,我就要住在侯府。」江莲含着一包眼泪,拼命摇头。 她方才还在做着美梦,要让江蕙这位淮王妃带着她认识公主王爷,带着她嫁个如项城王那般的贵婿,现在突然要她搬离侯府回老宅,她哪里肯? 这群侍卫是跟惯安远侯的,对江家的家事可是很清楚的,一个小头头模样的侍卫笑道:「不想回江家老宅,想继续住在侯府,也不是不可以。三姑娘,只要你现在拿出大姑娘送你的金砖,我们便替你到侯爷面前求情去。」 「我,我……」江莲结结巴巴。 侍卫直摇头,「大姑娘送你的金砖,是被你拿去赌博了吧?你这样的姑娘啊,唉,让人说你什么是好。这京城里输了钱的姑娘、公子遍地都是,一个一个都跟你似的后悔不迭,哀叹不已。三姑娘,别人能这样,唯独你不能,你拿大姑娘送你的金子去下注她输,赌她嫁不出去,你也好意思?」 江莲面无人色。 这件丢人现眼的事连侍卫都知道了…… 「三姑娘,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侍卫目光炯炯。 江莲木木的摇头,以手扶门,慢慢走了出去。 「我运气怎地如此之差,就做了一件坏事,便尽人皆知了?」江莲欲哭无泪。 江莲回房胡乱收拾了行李,小丫头哭着进来拉她,江莲晕晕乎乎出去,不知走了多远,看到江峻博、吴氏等人垂头丧气站在那里。江莲看到亲人,含泪扑过去,「爹爹!」 江峻博平时还是很疼江莲的,这时无精打采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 江莲只觉得一切都和从前不同了,心中酸楚,又不敢失声痛哭,掩住了嘴抽泣,身子一抖一抖,看上去可怜极了。 二房的人都齐了。 江峻博却不肯就这么走了,板着脸道:「我要和我老太爷告别。」侍卫也不为难他,道:「在下替二爷通报一声,瞧瞧老太爷是什么意思。」笑着进去了。 江峻博登时来了精神,头也昂起来了,胸也挺起来了。 他坚信,安远侯这个大哥可能对他无情无义,但江老太爷是永远不会放弃他这个儿子的。只要江老太爷知道了他的惨状,是一定会替他做主的。 菜园子里,正看着童儿浇水灌地的江老太爷听到侍卫的禀报,苦涩的笑了。 「不见。让老二这就回老宅去,没我的传唤,不许再到侯府。」江老太爷疲惫的吩咐。 「是。「侍卫恭敬的答应。 侍卫转身要走,江老太爷又叫住了他,「你带我这个童儿一起去,老二见了这童儿,便知道确实是我的意思了。」 侍卫唯唯答应,带了江老太爷的童儿走了。 江老太爷喃喃,「这个二郎,怎地越大越糊涂,越大越不听话了呢?我让他安安生生的,过几年再设法接他回来,他偏偏不听,和大郎闹起来了。唉,这下子二郎是永远回不到安远侯府了。」 江老太爷年纪大了,没别的奢望,就想合家团聚,儿孙绕膝,现在江峻博这个傻子和安远侯当面闹翻了,江老太爷希望落空,无比惆怅。 江峻博昂头挺胸,等着侍卫回来。 他坚信,江老太爷是疼爱他,安远侯想赶走他,江老太爷不会坐视不理,会替他做主。只要老太爷发了话,安远侯也不得不低下头,再求他回去。 吴氏、江芬、江莲本已经是垂头丧气了,见江峻博这样,心里又燃烧起希望,一个一个也挺直了腰身。 侍卫回来了,还带着江老太爷的童儿。 江峻博一脸激动,头昂得更高了。 他就知道,老太爷是他亲爹,不会抛弃他的! 侍卫和童儿到了近前,童儿规规矩矩的一揖,「二爷,老太爷说了,让您安安生生的回老宅,老太爷不传唤,您不得再来侯府。」 v第三十章[12.02]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qq。】 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江峻博和吴氏都呆了。 侍卫讥讽的笑,「二爷,请吧。」 江峻博羞愧难当,掩面而去。 吴氏、江芬、江莲等人也狼狈不堪的跟在他身后。 江峻博、吴氏这一家人,就这样被赶出了安远侯府。 安远侯府外有一个小巷子,这个小巷子平静的很,人迹罕至,这时却有一个黑衣人潜伏在暗处,把方才的这一幕看了个清清楚楚。江峻博、吴氏一家人离开之后,这个黑衣人也悄悄的溜了。 苏相府邸之中,这些天一直安安静静的。 苏家大姑娘苏馥本来是预定的淮王妃,现在中途被人截了,谁都知道大姑娘心情不好,夫人心情不好,相爷心情也不好,下人们连走路都轻手轻脚的,说话更是不敢大声,人人小心谨慎。 亭阁之中,苏馥白衣飘飘,对月抚琴,琴声悠扬曼妙中透着抹不去的哀伤。 「阿馥。」苏相缓步上亭,在苏馥身边停下脚步。 「爹爹。」苏馥起身行礼。 短短数日,苏馥清瘦了不少。 苏相宽慰的道:「阿馥,事已至此,不必多思多想。陛下一直不喜欢早早的为淮王定下婚事,所以之前杭皇后虽然再三请求,陛下也一直不予答复。这回是淮王先斩后奏,陛下没办法,只好下了旨意。现在离淮王的正式婚期还有一段时日,这段时日之中会有什么样的变数,谁也说不好。」 「我明白。」苏馥温柔又忧伤的微笑,「就像数日之前,大家还以为我会和淮王殿下……唉,父亲说的对,以后会有什么样的变数,谁也说不好。」 「父亲会想办法的。」苏相允诺。 苏馥抬头望月,幽幽的道:「父亲,以孩儿的愚见,咱们现在不宜有大动作,只暗中做些小事情便足够了。江老太爷共有四个儿子,对么?江峻朗和安远侯同母,兄弟情深,无机可趁,江峻博和安远侯异母,又没官职在身,这个人应该可以用一用。还有江峻节,他才十八岁,没有成亲,若以美人相诱,料他抵挡不了。」 苏相心疼爱女,一一应允,「父亲会留意的。」 有一名黑衣人进亭,单膝下跪,向苏相禀报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苏相挥挥手,那黑衣人退下了。 「阿馥,有好事。」苏相微笑,把刚刚得来的消息告诉了苏馥,「江峻博和他的妻子儿女,被安远侯赶到老宅了。」 苏馥美目流盼,「甚好。」 江峻博和吴氏正对安远侯怀恨在心,要利用这对夫妻打击安远侯府,打击江蕙,易如反掌。 江蕙,江蕙。苏馥想到这个名字,心就一阵阵疼痛。江蕙,我和你无怨无仇的,你为什么要夺走我的心上人?我还是小女孩儿的时候便和他认识了,便喜欢他了,你江蕙何德何能,要把他从我手中夺走? 江蕙,咱们走着看吧,事情还未尘埃落定,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苏馥仰头望月,温柔的笑了。 江老太爷一个人沮丧了许久,才回到了春晖堂。 厅里灯火通明,苏老夫人、安远侯、丹阳郡主、江峻朗等人都在,正兴致勃勃的听江蕙和阿若、蓉蓉讲着她们进宫的经历。 「总之就是很顺利啊。」江蕙笑盈盈的。 江老太爷听到江蕙带着笑的、悦耳动听的声音,脸上就有了笑模样。 小丫头替江老太爷打着帘子,江老太爷慢悠悠进到厅里,正好看到江蓉小姑娘笑嘻嘻的可爱面孔,「舅舅很和气的,请我和阿若吃点心了。」 「蓉蓉舅舅的点心,蛮好吃的。」阿若很内行的评价。 阿若平时总是和江苗、江蓉一起玩的,今天阿若和江蓉进宫了,江苗没去,听她俩讲着宫里的经历,江苗有些羡慕,「听着很好玩的呀。」 阿若忽然想起一件事,去翻她的小包包,「苗苗,我给你带了几块点心。」 「我也给你带了。」江蓉也忙不迭的去翻包。 「蓉蓉,阿若,你俩还连吃带拿啊。」江峻朗哈哈大笑,笑话两个小姑娘。 「不是偷拿的。我跟蓉蓉舅舅说了。」阿若冲他扮个鬼脸。 江峻朗喜欢阿若这淘气又可爱的孩子,笑咪咪的逗她,「小阿若,叔叔猜想,皇帝陛下原来是没有这个意思的,后来被你提醒了,对不对?」 「是阿若直接开口要的。」江蕙忍笑,「我要带着阿若和蓉蓉告辞的时候,阿若跑到陛下跟前,笑得别提多甜了,说苗苗在家里没来,苗苗喜欢玫瑰馅儿的芸豆卷……」 众人俱是粲然。 阿若小姑娘这分明就是向皇帝陛下要点心了啊。 「小阿若,然后怎么样了啊?」江峻朗殷勤看着阿若,等着听她说下文。 阿若昂起小脑袋,得意的吹嘘,「蓉蓉舅舅就说了,让我随便拿,我就不客气了,打开我的小包包,能装几块装几块。」 「我也装了,装满了。」江蓉咧开小嘴笑,向众人展示她的小包包。 安远侯看看她的小包,忍俊不禁,「蓉蓉,你说装满了,其实就是两块而已。」 江蓉人小,包包也小,根本装不下多少东西。 「心意到了就行,嘻嘻。」江蓉小孩儿说着大人话。 众人都被江蓉的孩子气逗笑了。 v第三十一章[12.10] 安远侯心中爱极,抱了江蓉在怀里。江蓉是很喜欢她爹爹的,爱娇在靠在安远侯胸口,笑得像朵花。 阿若本来是得意洋洋跟大家吹嘘的,这时忽然不高兴了,冲江蕙伸出小胳膊,「姐姐。」江蕙笑着抱起她,阿若得意看着江蓉,「蓉蓉,我有姐姐。」 「阿若,我有爹爹。」江蓉搂住了安远侯的脖子。 江峻朗忙抱起江苗,「苗苗,你也有爹爹。」 江苗小大人一样,「爹爹,我长大了,阿若和蓉蓉还是小孩儿,我不跟她们比。」 江苗就比阿若、蓉蓉大几个月而已,她这么一说,众人哄堂大笑。 可不是么,苗苗长大了,阿若和蓉蓉还是小孩儿…… 江老太爷本在为江峻博、吴氏一家人的离开而难过,这时看着可爱的孩子们,却情不自禁的笑了。 「祖父。」阿若探过小身子,甜蜜的冲他笑,「我和蓉蓉在宫里见着好些白头发老爷爷,小火哥哥说他们可有学问了,还说学问要从小学起。祖父,我和蓉蓉商量过了,我们也想有学问,你要是不打手心,我们就跟你学。」 江蓉摊开她的小手仔细看了看,小声嘀咕,「一定不能打手心。」 江苗乖巧的道:「祖父,如果我错了,你也可以打手心的。不过你轻轻的打,别用力气,好不好?」 「好,好,好。」江老太爷大喜,满口答应。 他才不会打孩子们的手心呢,他这辈子就没打过孩子。 三个小姑娘启蒙的事情终于定下来了,大家都很高兴。 江峻朗忽然觉得不对,「阿若,方才你说小火哥哥,这小火哥哥是谁啊?」 「对啊,这小火哥哥是谁?」江老太爷也觉得奇怪。 苏老夫人疑惑不解,「咱家的亲戚朋友当中,没有哪家孩子叫小火吧?小阿若,你说的这小火哥哥是谁?」 不光两位老人家有些糊涂,就连安远侯、丹阳郡主一时之间也没想到淮王身上。因为阿若之前一直是叫淮王「充哥哥」的。 江蕙蓦然脸红。 阿若嘻嘻笑,「小火哥哥就是充哥哥呀,蓉蓉舅舅叫他小火,我觉得小火这个名字好听,就决定叫他小火哥哥了。」 江老太爷、苏老夫人等有些发蒙。 皇帝陛下叫淮王小火?这是怎么回事,没听说过啊。 丹阳郡主纳闷,「我可没听说淮王有这个小名。」 「蓉蓉舅舅就是这么叫他的呀。蓉蓉舅舅还说了,因为小火哥哥喜欢那个小小的火,所以就这么叫他了。」阿若记性相当好,口齿又伶俐,竟然把来由说得清清楚楚。 「我懂了。」江峻朗拍大腿,「淮王殿下单名一个颎字,颎字下面不就是一个小小的火么?」 「原来是这么回事。」江老太爷、苏老夫人恍然大悟。 安远侯、丹阳郡主自然也懂了,不禁微笑。 文氏犹豫了下,道:「听小阿若这么说,我忽然觉得陛下对淮王殿下很好……」 淮王小时候大概跟皇帝说了那个小小的火,皇帝便拿这个当他的小名一直叫到了现在,可见皇帝对淮王有几分溺爱。这份溺爱若放到平常人家倒还算了,放在皇家,却相当难得。 江峻朗哈哈笑,「陛下对淮王殿下当然好了,淮王和潞王、郑王同时上门求婚,陛下明知道淮王样样优胜,特地下旨让他们比试文才武功,这不是明摆着让淮王赢么?哈哈哈。」 江峻朗一边说着话,一边冲江蕙挤眼睛。 安远侯伸手把江峻朗的脑袋拨开了,江峻朗呲牙咧嘴,「大哥你干啥?都是自己人,蕙蕙又大方,不会羞到她的……」 「会羞到的。」安远侯按着江峻朗,不许他回头,不许他向江蕙使眼色 江蕙抿嘴笑。 江老太爷、苏老夫人和丹阳郡主也是笑吟吟的。 江峻朗的儿子江奋今年十一岁,平时很稳重,这时却笑嘻嘻的道:「爹娘觉得陛下对淮王殿下好,我却觉得,淮王殿下对大姐姐很好。」 同样一件事,不同的人却从中看到了不同的方面。 「这还用说么?他必须得对你大姐姐好啊,不然咱家可不同意把你大姐姐嫁给他。」江峻朗笑道。 「必须得对咱们蕙蕙好。」江老太爷乐呵呵的。 众人都很高兴,阿若却气得小脸通红,大声宣布,「我不喜欢小火哥哥了!」 「为什么啊,小阿若?」江峻朗笑咪咪的问。 阿若的脾气性情他喜欢,现在阿若虽然生气了,在他看来还是很可爱。 阿若气咻咻的,「小火哥哥要抢走姐姐。蓉蓉舅舅说了,他有一天会把我姐姐娶走的。我不喜欢他了。」 江蓉也紧张了,「我和阿若商量好了,我们不要姐夫了,不要了。」 众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江蕙脸颊发烫,温柔亲亲妹妹的小脸蛋,「放心吧,阿若,姐姐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要带着你的,没人能抢走姐姐。」 阿若一脸委屈,搂紧姐姐的脖子,小脸蛋和姐姐贴在一起。 v第三十二章[12.10] 「爹爹,表哥要抢走姐姐。」江蓉向安远侯诉苦。 安远侯拍拍她的背,「放心蓉蓉,今年不会,明年也不会。」 淮王在皇帝眼里还是个尚未成年的孩子,在淮王行冠礼之前,婚礼不会举行的,至少还有两年。 江蓉是个孩子,大人话中的机锋她根本听不出来,知道姐姐今年不会被抢走,明年也不会被抢走,她就乐得不行了,「嗯,放心了。」 江蕙哄着阿若,阿若略好了些。 江蕙太明白阿若的小心思了,柔声问道:「我们小阿若今天见着三位白头发老婆婆呢,开不开心?」 阿若今天也去永寿宫了,庄太后和安国夫人、宁国夫人见了她和江蓉都很喜欢。三位老人,两个孩子,玩得挺高兴。 「开心。」阿若立即便笑咪咪了,「三个白头发老婆婆我都喜欢,更喜欢中间那个,中间那个老婆婆最好看!」 丹阳郡主等人知道阿若说的是庄太后、安国夫人、宁国夫人,也知道阿若说的中间那个最好看的老婆婆是庄太后,俱是莞尔。 今天春晖堂的气氛格外和乐,阿若和江苗、江蓉一起玩了会儿,不想走了,三个小姑娘商量着要一起睡。苏老夫人自然是乐意的,忙吩咐侍女把床铺好了,江蕙替小阿若洗了澡换了睡衣,江苗和江蓉也由乳母服侍着洗浴了,三个小姑娘一起嘻笑着上了床。 天气已经很热了,苗苗和蓉蓉都穿了小肚兜,阿若的睡衣却还是春天的款,把她小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江蓉很好心的问道:「阿若,你热不热呀?」江苗也热心的建议,「阿若,要不你换件儿凉快点儿的小衣裳吧?」阿若笑嘻嘻的摇头,「不了。姐姐说了,小孩子晚上不能着凉。」 三个小姑娘嘻笑打闹,玩的很高兴,江蓉忽然「咦」了一声,小脑袋趴到阿若脚上仔细看,「阿若,你这个脚环很漂亮呀。」 阿若白生生的小脚丫,细细的脚踝,脚踝上带着个脚环,纯银打就,样式很精致。 阿若想起来这脚环是姐姐单给她买的,江苗和江蓉都没有,心虚的笑了笑,把脚往后伸,「没啥,没啥。」 江苗笑着扑了过去,不过她不是用眼睛看,却是用鼻子闻的,嗅了嗅,有些惊讶,「阿若,这什么味道?」 「姐姐说这里边有药,可以防蚊虫,所以我不怕蚊子呀。」阿若快活的告诉两个小玩伴。 「我也要。」江蓉听得很羡慕,决定也向姐姐要一个。 「我也要。」江苗笑。 「姐姐,姐姐!」三个小姑娘欢快的一齐叫。 江蕙笑盈盈走过来,「怎么了啊?打架还是吵架了,是要姐姐来评理么?「 阿若和江苗、江蓉很要好,但有时候她们也会吵架的,那便要江蕙这个做姐姐的来评理了。 「不是。」江蓉穿着可爱的小肚兜,扑到江蕙怀里,喜孜孜的道:「姐姐,阿若有脚环,我也要一个。」 「我也要。」江苗从床上跳起来,一脸笑,「阿若说她的脚环能防蚊子咬,我要这样的。」 惊疑之色从江蕙眼眸之中一闪而过,她很快便笑微微的了,「好,姐姐给苗苗、蓉蓉也做一个脚环。脚环里放草药,防蚊子咬。」 江苗、江蓉一起欢呼。 三个小姑娘又高高兴兴的一起玩耍了。 江蕙沉默看了片刻,命侍女、乳母好生看着三个小姑娘,快步出去了。 江老太爷和苏老夫人到院中散步,丹阳郡主、文氏等人已回去了,外面只剩下安远侯。江蕙摒退侍女,把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细细告诉安远侯,「爹爹,今天我隐约把我娘还活着的事向陛下透露了……」 安远侯凝神静听,把皇帝的反应一一问准了,沉吟道:「蕙蕙,只要庄太后那边没问题,或许阿若就能和父母团聚了。」 「真要是这样就好了。」江蕙明亮双眸之中,泪光闪烁,「阿若最近不再向我要爹要娘了,可她吃饭的时候特别认真,一边吃一边跟我说,她要好好吃饭,快快长大。」 因为江蕙告诉过她,等她长大了,爹娘就回来了。 阿若以前会专门养一只黄黄帮她吃饭,可见吃饭有多不专心。现在却把吃饭当成件正经事了,因为她要快点长大,快点让爹娘回来。 江蕙难过,安远侯心里也不好受,沉默不语。 「蕙蕙,你娘亲她……现在怎样了?」良久,安远侯方缓缓问道。 江蕙:「我娘一直很好。不过杜叔叔受伤很重,需要调养,他们现在还在一个僻静的乡下养伤。」 提起杜陇的伤,江蕙便没好气,「穆王府的当真狗仗人势,可恶之极,我恨不能再杀几个,方才解恨。」 穆王和穆王世子李颛的走狗不少,凶狠残忍的很多。这样的人活在世上,只会有更多无辜的百姓遭殃。 安远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蕙蕙,杜陇对你好么?」 「杜叔叔啊。」江蕙抿嘴笑,「阿若如果吵着要吃糖,他便买三颗回来,一颗给阿若,一颗给我,一颗留给我娘。他说,家里三个小姑娘,人人要吃糖。」 烛光闪了一下,安远侯身子靠向椅背,面目隐在烛光之后,不知他是什么表情。 「爹爹,您说穆王府会不会就这么算了?」江蕙伸手拢着烛光,安远侯的面目更是看不清楚了。 安远侯:「穆王那个性子,绝不会肯就这么算了。按我的猜想,他现在应该已经离开深州,在来京城的路上了。」 「藩王可以擅自进京么?」江蕙惊讶。 安远侯道:「寻常藩王自然不可以,但穆王有所不同。穆王有庄太后这个大靠山在,除了谋反,什么都敢干,干了什么都没事。」 「这么狂。」江蕙道。 安远侯微微一笑,「他越狂越好。蕙蕙,我现在就盼着穆王来势汹汹,不可一世,跺一脚让整个京城抖三抖呢。」 江蕙会意,「爹爹说的是,穆王越狂越好。」 v第三十三章[12.10] 皇帝又不糊涂,穆王闹得越过份就越没理,对安远侯府越有利。 安远侯目光温柔,「蕙蕙,淮王明知道娶你便面临着诸多麻烦,依然到江家求婚,他对你是很好的。」 江蕙脸色嫣红,「爹爹,他也下注了,他是怕输钱。」 「他跟你这么说的么?」安远侯不禁微笑。 「嗯。」江蕙点头,脸色如同酒杯中殷红鲜艳的葡萄美酒。 安远侯不厚道的乐了乐。淮王殿下,小火哥哥,蕙蕙还懵懂着呢,以为你来求婚是因为不想输钱……唉,有哪个皇子会为了这么个无足轻重的赌注赔上自己的终身大事啊,傻蕙蕙…… 外面传来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谁?」安远侯沉声问道。 「侯爷,是奴婢品秋。」一个侍女诚惶诚恐的声音,「侯爷,老太爷和老夫人好像吵起来了……」 江蕙吃惊,「祖父和祖母从来不吵架的啊。」 安远侯道:「没事。蕙蕙你歇着吧,爹过去看看。」 江蕙不放心,「我和爹一起过去。」 安远侯溺爱女儿,微笑道:「蕙蕙想过去看看也没什么不可以。不过,若是你祖父祖母吵得厉害,或是说了什么咱们不应该知道的陈年旧事……」 「我便装作没听见。」江蕙笑。 安远侯也笑,父女二人一起出来了。才出来不久,便见苏老夫人指着江老太爷在发脾气,江老太爷不好意思,「我这不是……唉,那年我外放任县令,一去就是好几年,你又不爱跟着我……」 「大郎才半岁,不能长途颠簸,我怎么跟你一起去?」苏老夫人不悦,「我虽没跟着你,也没亏待你什么,不是给你纳了个妾随你赴任的么?」 「那,那不就有二郎了么。」江老太爷嚅嚅,「既然有了二郎,不管嫡出庶出,是我的亲生儿子,我总要好生待他的。二郎亲娘死的早,我这当爹的便得多操些心……」 「谁不让你好好待他了?从小到大江峻博吃穿用度和我亲生儿子一模一样的,咱们现在住大郎家里,你把你的庶出儿子也带过来,衣食住行全是大郎照管,我说过什么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苏老夫人气冲冲的。 苏老夫人声音越高,江老太爷气焰越低,声音都低下去了,江蕙得支着耳朵听,「我,我也没说什么,就是二郎搬回老宅,我家里不大舒服……我也知道二郎是罪有应得,就是舍不得儿子,想儿孙绕膝……」 「你想儿孙绕膝,那大郎是不是就要一直养着你儿子一家人啊?蕙蕙是不是就要一直被那家人污蔑轻视啊?江峻博都敢当面威胁大郎了,要坏安远侯府的名声,要坏蕙蕙的前途,这种人继续留着,就为了让你如愿以偿,儿孙绕膝?」苏老夫人质问。 江老太爷大吃一惊,「有这种事?二郎真的当面威胁大郎了?」 苏老夫人冷冷的,「我骗你做甚。咱们是从小的夫妻,我跟你也不藏着掖着,实话告诉你吧,他在侯府白吃白喝我能忍,他拿蕙蕙来威胁大郎,这事我无论如何忍不了!」 江老太爷呆了半晌,「罢了,让二郎在老宅反省吧。我,我以后什么也不说了……」 「你还好意思说什么?你以后就种种地教教孩子,这样不是很好?」苏老夫人还是气哼哼的。 「教孩子好。」提到教孩子,江老太爷嘿嘿笑了,声音里透着兴奋和激动,「三个孩子都想做有学问的人,我这做祖父的必须得给启好蒙,把底子打好了!」 江蕙掩口笑。 有阿若、苗苗、蓉蓉在,不愁江老太爷没事干,教小孩子岂是容易的?老人家忙起来了,也就不会心心念念惦记江峻博一家子了。 安远侯拉了江蕙一把,父女二人轻手轻脚的折回去了。 江峻博、吴氏一家搬回老宅之后,忙乱了好几天才安顿下来,却觉得房子太旧,家具也不新,吃的用的各方面都和侯府没法比,叫苦不迭。 吴氏蹿掇着江峻博到侯府去向老太爷请安,顺便诉诉苦,捞些好处,江峻博厚着脸皮去了,但不过小半天的功夫,又垂头丧气的回来了:江老太爷没见他,只是命人传话给他,让他在老宅好好反省。 吴氏心里咯登一下,忙拉着江峻博问道:「府里跟从前有什么不同么?」 「不知道。我就没进去,哪知道跟从前有什么不同?」江峻博烦燥的把她推开了。 吴氏心里哇凉哇凉的。江峻博连侯府都进不去了,连老太爷都见不着了,这以后还有什么指望…… 「侯爷真是无情,二爷是他亲弟弟,却被他逼到了这步田地。」吴氏垂泪。 江峻博怒火蹭蹭蹭的往上蹿,没好气的道:「若不是你蹿掇我去威胁大哥,咱们也到不了这一步。你还有脸说,全是你闹的!」烦燥不堪,顺手拿起一个茶壶摔到地上,怒气冲冲的走了。 吴氏看着满地的碎片,欲哭无泪。 前几天她还在侯府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舒服日子呢,现在怎么就这样了呢?全家人都找着她要吃要喝,她已经够为难的了,江峻博还这么对她…… 吴氏的娘秦氏差了人过来,让吴氏明天回趟娘家。 吴氏到了这时候还要充门面,微笑问道:「你是先到了侯府,然后才找到这里来的吧?我们家老太爷念旧,觉得老宅总是空着也不好,知道我家二爷孝顺,特地让我家二爷回老宅住段时日。」 来人是个直脾气,道:「小的没有去侯府。老太太让小的直接来这里的。」 吴氏暗暗吃惊。她嫌烦搬回老宅这件事丢人没面子,并没有通知娘家,秦氏是如何知道的呢? 吴氏心中惊疑不已,赏了来人一串铜钱,打发那人回去了,「回去说一声,我明天上午过去。」 那人走后,江芬从里屋绕出来,抱怨的道:「娘,您就打发一个传话的人而已,便是一串铜钱。这也太大手大脚了。」 自从搬回老宅之后,吴氏总是要求大家勤俭节约的,就连江芬也不例外。江芬心里不舒服,见吴氏赏钱太厚,便忍不住说两句。 吴氏鼻子一酸,「唉,这若是放到从前,我打赏娘家的下人一串铜钱可算什么呢?十串八串也不用皱眉头啊。现在不行了,钱真是要一文一文算着用了。」 其实吴氏并不是没有积蓄,可她太过贪婪,坚信江蕙会输,把她所有的积蓄全拿去下了注。这下子可好,血本无归,连过日子都要精打细算了。 江芬也黯然神伤,母女二人相互看看,凄惶无限。 v第三十四章[12.10] 第二天吴氏便回了趟娘家。 她娘家嫂子看到她便没好气,理也不理。要知道她的两个侄子吴勉、吴励可是被她给坑的惨了,侯府千金没娶着不说,一个痴痴傻傻的,一个比从前更加放荡。 吴氏因为嫁的好,这几年来在娘家备受礼遇,哪受过这个?当场但想发作出来。可想想她母亲秦氏还病着呢,需要嫂子照顾,只好暂时忍下这口气。 秦氏大热天的还在炕上歪着呢,见了吴氏,有气无力的冲她招手,「丫头,来娘这里,娘跟你说几句体己话。」 吴氏忙过去在秦氏身边坐了,见秦氏愈加消瘦了,心里难过,那眼泪就不由自主的掉下来了。 秦氏叹气,「哭什么?哭有什么用?我这眼睛都流干了,哭不出来了。我跟你说,咱们现在得赶紧想个赚钱的门路,还有你哥哥、你丈夫做官的门路,这才是正事。」 「哪有这样的门路?」吴氏还在哭。 赚钱,做官,听起来真不错,可这门路在哪儿? 秦氏咧着干瘪的嘴角笑了,「你家的事都有人告诉过我了。人家可是掏心掏肺的跟我说的,我满心赞成,这才让你回来一趟。丫头,你现在把安远侯给行罪了,安远侯指望不上,只能投靠安远侯的敌人了。」 「侯爷的敌人?」吴氏心里打了个突突,「如果投靠侯爷的敌人,我们可就永远也回不去了啊。」 秦氏嘿嘿笑,「你以为你还回得去?你个傻子,你也不看看,自打那个江蕙回来,安远侯府可还有你站的地方?江蕙就是专门克你的,江家只要有这个丫头在,你就好不了。只有设法除掉她,你才能转运。」 「娘,您说的这是糊涂话了。」吴氏抱怨,「江蕙这个人我是不喜欢,我是恨她,可她是侯爷的闺女,更是陛下指定的淮王妃!她那样的身份,想设法除掉她,岂不是比登天还难么?」 秦氏冷冷的、恶毒的笑了,「嘿嘿,江蕙她再尊贵也不过是个年轻的姑娘家。要毁掉一个年轻姑娘还不容易么?那么年轻,那么娇嫩,腰肢跟柳条似的,伸手一扭,就要断了。」 秦氏的声音听来阴森森的,有些吓人。 「您的意思是……」吴氏心狂跳。 秦氏的意思,吴氏朦朦胧胧有些明白了,却是心中害怕,不敢直接去想,嘴唇发青,眼神炽热。 秦氏瘦骨嶙峋的手颤巍巍伸出来,拍拍吴氏,「这就要看你的了。丫头,你好好想想,这江蕙是不是有什么隐私之事,可以拿来做文章的?她亲娘的那些事暂且不要说了,横竖大家都知道,说出来也没什么大用处。」 江蕙的身世,谁都知道。她母亲冯夫人和安远侯和离再嫁,二婚生下的小女孩儿还在江蕙身边带着呢。如果能赶在皇帝下旨之前,是可以拿这一点做文章的。但现在皇帝旨意已下,再牵扯这些就没用了,得有新鲜的。 「江蕙当然不是好姑娘,她不光有个失节再嫁的亲娘,还有个淘气可恶的妹妹……」吴氏不知不觉已被秦氏说服了,开始说江蕙的坏处。 「没用。」秦氏摇头。 吴氏再接再厉,「江蕙性子不好,对长辈不孝敬,我家二爷是她亲叔叔,她却向来不把我家二爷放在眼里……」 「没用。」秦氏不耐烦的摇头。 这些能有什么用?不疼不庠的。皇帝陛下都已经下了圣旨,难道单凭这些能奈何得了江蕙? 吴氏苦思冥想,「江蕙她小时候便很娇惯,一个小丫头片子,就因为她爹是江家嫡长子,连带的她也备受宠爱,我家阿备是男孩儿,是孙子,在老太爷老夫人面前可远远比不上江蕙…… 吴氏苦思冥想,「江蕙她小时候便很娇惯,一个小丫头片子,就因为她爹是江家嫡长子,连带的她也备受宠爱,我家阿备是男孩儿,是孙子,在家里可远远比不上江蕙……那时候我家二爷的祖父还在,他老人家曾做过知府的,极有见识,重男轻女,对我家阿备比江蕙要好……」 秦氏眉头紧皱,只想叹气。 吴氏说的这些芝麻粒儿般的小事有什么用啊。 吴氏还在细细回想,「祖父曾有故友前来拜访,祖父他老人家把江蕙和阿备这两个孩子叫出去见客。我当时还不大高兴,觉得我家芬芬也在,为什么不叫芬芬也一起出去呢?我虽不高兴,但记挂阿备,也跟着去了,我还记得那家有个和江蕙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儿,祖父和那旧友开玩笑,说要结个娃娃亲……」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秦氏急促的打断了吴氏,两眼放光。 吴氏迷惘,「我说,两家开玩笑要结娃娃亲……」 忽然之间,吴氏福至心灵,知道她亲娘秦氏在激动什么了。 「娘,您的意思是……」吴氏兴奋得直啰嗦。 秦氏大笑,「丫头,咱们的富贵来了!江蕙是曾经定过亲事的,单单这一条,我就有办法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江蕙这个已经被皇帝下旨聘为淮王妃的人,如果是从小就定过亲的,但是一直隐瞒不说,那她和淮王的婚事就是骗来的,就是欺君,江蕙死定了。 秦氏本是歪炕上的,这时也不歪着了,坐直了身子,又是锤炕,又是笑,又是拍大腿,激动得她都没形儿了。 吴氏也是亢奋激昂,脸色潮红,咬牙道:「江蕙这丫头要倒霉了!」 吴氏越想,越觉得她娘秦氏说的话有道理。可不是么?她原来日子过得好好的,自打江蕙回到安远侯府之后,她才每况愈下,一天不如一天,现在连度日糊口都艰难了。对,江蕙就是她的克星,只要除掉江蕙,她的好日子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 但是,吴氏亢奋过后,又犹豫起来,「娘,真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可就把侯爷得罪了,再也难以挽回……」 「怕什么。」秦氏哼了一声,「你那个侯爷大伯现在又不照看你们一家子,你还怕得罪他?再说了,你们家老太爷心软,耳朵也软,真出了事大不了求求老太爷,老太爷发了话,你那个侯爷大伯能将你们怎样?都是一家子的兄弟,砸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吴氏仔细寻思了下,觉得秦氏这话真是历经风霜的老人才能说得出来的,太精辟太简练太入木三分了。真的是这样,反正安远侯现在也不照看江峻博,得罪他又怎么了?将来如果真的闹大了,收不了场,那也没事,反正有江老太爷在呢,江老太爷耳软心活,到时候江峻博一通哭诉,准能让江老太爷心软。江老太爷一心软,就要在安远侯面前保二房,安远侯再厉害也是江老太爷的儿子,还敢忤逆亲爹不成? 进可攻,退可守,可行。 最后吴氏得出了这个结论。 吴氏细细和秦氏商议起来,「娘,这办法好是好,可是这事情已经过去十几年了,我连和祖父定娃娃亲的那位旧友姓什么叫什么都记不得了,这可如何是好?」 秦氏着急,「怎么会记不得了呢?你再好好想想。」 吴氏眉头都拧起来了,「那年应该是……阿备才出生不久,几个月大,江蕙也才三岁,那位旧友带的是他的小孙子,叫小……小什么来着,我也给忘了……祖父夸那人的小孙子俊秀聪明,那人也夸江蕙天真可爱,说着说着就要定娃娃亲,其实也不像是真的,应该是开玩笑,不过祖父那位旧友真的从身上取下块玉佩送给江蕙了。那玉佩成色极好,晶莹剔透的,上面还雕了只凤凰,栩栩如生,雕工别提多好了,我看了就眼红……」 那么好的东西,应该是阿备的,要不然应该是芬芬的,为什么要给了江蕙? 秦氏精神抖擞,「还有定亲之物呢?这可好了!那块玉佩现在哪里?」 v第三十五章[12.10] 提起这个,吴氏快哭了,「您还说呢,您忘了江家当年摊上的那起子官司么?全家人被打入大牢,差一点儿就押上刑场,人头落地了!家也全被抄了,什么玉佩不玉佩的,哪能留下来?」 「这个,这个,娘给忘了。」秦氏眼光闪烁,吱吱唔唔。 江家当年被牵涉到了废太子谋反案里,吴氏当时怀着身孕就快生了,用了身上最后一点银子买通看守,让人给秦氏送了个信,说愿意和江峻博义绝,求秦氏接她回娘家生孩子。吴氏是秦氏身上掉下来的肉,秦氏也是心疼的,但秦氏家里还有儿子、有孙子,哪愿意惹祸上身?思来想去,也没答应吴氏。 秦氏不觉得她这做法有错。吴氏是她亲生的闺女,但闺女是外姓人,怀的也是外姓人家的孩子,凭什么为了个外人,要连累她的亲儿子亲孙子呢? 后来江峻熙在被押解回京的路上救了丹阳郡主,丹阳郡主干冒大险向皇帝求情,把江家一家人都救下来了,当然也包括吴氏。吴氏出狱之后也抱怨过,也恨过秦氏,但秦氏几次三番上门赔不是,情真意切,到底是母女之亲,吴氏慢慢的也就回心转意了。 今天吴氏又提起江家那场大祸事,秦氏又不免心虚了。 吴氏却顾不到这个,还在懊悔,「那块玉佩早不知落到哪个兵丁或是贪官手里了,哪里去寻?」 秦氏偷眼瞧瞧吴氏,见吴氏一门心思全在那块玉佩上,暗自庆幸,忙道:「那块玉佩既然已经找不着,就别想了。这抄家的事都是七年前的了,现在是无论如何也找不着的了。你再想想,你夫家那祖父回了对方什么?」 对方给了江蕙玉佩,那江家祖父无论如何都会有回礼。哪怕这定娃娃亲就是说着玩的,哪怕这玉佩其实是见面礼,也没有对方给了江蕙、江家祖父却毫无表示的道理。 吴氏道:「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祖父爱搜集古董珍玩,那时他才得了一块罕见的血玉,不过血玉上雕的是只飞狼,并非吉祥之物,所以这血玉也显得不那么珍贵了。祖父把那块雕着飞狼的血玉当作回礼了。」 「血玉,飞狼。」秦氏皱起眉头,「好端端的玉料上雕只狼算怎么回事呢?再说了,狼哪里会飞?」 「所以血玉虽然难得,但那块血玉就不够珍贵啊。」吴氏道。 秦氏摇头叹气,「这是哪个瞎了眼的匠人胡乱糟蹋东西,不得好死,这匠人不得好死。」可惜了好一会儿,秦氏发起愁,「若要伪造这么一块血玉,那可难了。」 「伪造血玉?」吴氏吓了一跳。 秦氏冷冷看着她,「不伪造血玉怎么办?不伪造血玉,怎么置江蕙于死地?」 「那是不是还得找出一个未婚夫来啊?」吴氏不安的问道。 「那就不用你管了。」秦氏一笑。 她这笑容阴森森的,吴氏是她亲生女儿,看了也是胆寒。 「娘,您不让我管了,是背后有人管么?这人到底是谁啊?」吴氏好奇。 秦氏自负的道:「这你就别管了。肯定是个大官儿,不然敢跟你那侯爷大伯叫板?丫头,你回吧,我心里有数了,过一阵子你就能听到好消息。放心,一定有你的好处便是。」 吴氏抱怨,「您老人家倒是告诉我,到底有啥好处啊?」 秦氏心里挣扎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的从身上掏出一张银票,「你先拿着这个。以后好处还多着呢。」 吴氏接过来看了,见这是张二十两的银票,大喜,「二十两银子也够我用几个月的了。娘,多谢您。」 秦氏忙「嘘」了一声,示意吴氏低声。吴氏瞧瞧窗外,见她嫂子装着在外面晒衣裳,其实侧着耳朵在偷听呢,知道秦氏是怕事情外泄,后怕的拍了拍胸,「幸亏她没听到。」 秦氏恨的咬牙,「呸,我当年就不该给你哥哥娶了这样不孝的媳妇进门,我病的这些日子……唉,不提了,做老人的若是手里没有银子钱,想要儿子儿媳妇孝顺体贴,那是发春梦呢。」 吴氏挺起胸,「娘,我那两个小子品行好,将来一定孝顺我!」 秦氏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你那两个儿子将来一定孝顺你,也得你先把他们养大了是不是?眼下你先想着怎么养家养孩子吧,手里没钱,日子都过不下去,你还想将来的美事呢?」 吴氏被说的老大没意思,讪讪的道:「我先回了。娘有事再让人去叫我。」匆匆辞了回来。 吴氏的嫂子追了出来,「姑奶奶这是在娘家捞了多少好处才走的?」 吴氏不便和这等市井泼妇计较,含羞忍气,低头走了。 吴氏的嫂子在她身后连连冷笑。 秦氏等吴氏走了之后,一刻也等不得,便叫她儿媳妇进来,命她去请对面的蒋太太。秦氏的儿媳妇满心不愿意,推脱道:「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做呢,下午晌再去吧。」秦氏心中骂了这儿媳妇无数遍,冷冷一笑,慢条斯理拿出块碎银子在手里玩。那儿媳妇眼睛便亮了,「我这就去,这就去。」秦氏满心看不上这种眼皮子浅的贱人,但她身子骨不好,出门不便,只得把银子抛了过去。 秦氏的儿媳妇屁颠屁颠的请人去了。 没多大会儿,对面的蒋太太就请来了。 蒋太太才搬来这里不久,矮矮胖胖的,脸却挺白净,见了秦氏便堆起一脸笑,「老太太,我来给您请安了。」 声音里满是谄媚,秦氏听着心里就舒坦。 秦氏命她的儿媳妇上了壶茶,请蒋太太在炕上坐了,附耳详谈。 蒋太太听着秦氏的话,又是吃惊,又是欢喜,「这要是上头知道了,必有重赏。老太太,您可立了大功了。」 秦氏大喜,却装出愁眉苦脸的样子,「唉,立啥大功啊,我这家里都揭不开锅了。」 蒋太太闻弦歌知雅意,抿嘴笑了笑,从荷包里取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和几锭碎银子,「您老人家先拿着花用,等我上去回了话,若是您这些事有用,后头还有重赏,亏待不了您。」 秦氏是苦惯了的人,见了这些银票、碎银子,眉花眼笑。 但秦氏也是不惯相信别人的,才高兴了一会儿,又板起脸,「蒋太太,你可不要把好处半中间给截了啊。」 蒋太太忙道:「我哪敢?老太太您是不知道,我家主子规矩严整着呢,我们做下人的哪敢阳奉阴违,那不是不要命了么。」 秦氏干瘦的脸上有了笑模样。 蒋太太再三安抚过秦氏,便匆匆忙忙走了。离开了吴家,蒋太太登时喜形于色激动不已,提着裙子就回她自己家去了。回到家便叫过她丈夫蒋老板说了,蒋老板也兴奋得不行,「这回咱们可立功了。」片刻也没停,便出了门。 蒋老板去的是杏花胡同一个不起眼的宅子。到了宅子里,蒋老板便拘束起来了,大气也不敢喘,战战兢兢的,等他被下人带到一个黑沉沉的屋子里,更是腿脚发软。他依稀看到前面有排珠帘,珠帘后响起少女柔美的声音,蒋老板头脑发蒙,扑通一声便跪下了。 他不知道珠帘后面的人是谁,但他知道,这一定是位他惹不起的人物。 v第三十六章[12.17] 「都探听到什么了?」少女柔声问道。 这声音很温柔,很动听,蒋老板听在耳中却不知为何生出恐惧之意,砰砰砰连磕了几个响头。 「说。」那少女不耐烦了。 蒋老板浑身冒冷汗,忙把蒋太太从秦氏那里听来的话一五一十都说了说,「……小的就探听到这些,片刻没敢担误,便来回禀主人了。」 珠帘后静悄悄的,一丝声响也无。 蒋老板战战兢兢的跪着,一动也不敢动。 屋里暗沉沉的,蒋老板身上、脸上都出了汗,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吓的。 过了不知多久,蒋老板跪得腿都没有知觉了,才有一个黑衣仆人推门进来,「主人已走了。你回去吧。主人若有吩咐,会派人传话给你。」 蒋老板不敢违拗,冲着珠帘又磕了几个头,才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出了那个不起眼儿的宅子,蒋老板暗暗抹了把冷汗。这里面的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啊,明明是十几岁的姑娘家,为什么让人不由自主的就害怕了呢? 「胡先生,你怎么看?」蒋老板走后,珠帘后又传出那少女的声音。 「仆有一计,可帮助姑娘达成心愿。」一个中年男人带着笑的、自负的声音。 「先生何以教我?」少女也在笑。 中年男人笑道:「江蕙三岁之时,应该是十二年前,也就是天佑三十年,先帝在位的最后一年。姑娘可差人查了查那一年和安远侯祖父有过来往的都是些什么人,从中挑中一家有少年子弟的出来。这少年子弟相貌不能太差,最好人固执一些,憨直一些,姑娘暗中差人告知定娃娃亲的事,蹿掇那少年人出来闹事便是。」 「相貌不能太差,最好人固执一些,憨直一些……」少女若有所思。 中年男人问道:「咱们要用什么计策,姑娘当然是清楚明白的了。姑娘可知道,要让计策成功,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 「先生请讲,我洗耳恭听。」少女声音如银铃一般。 中年男人一笑,「最重要的是如何让这少年人光明正大、不留痕迹的到了京城贵族面前,至于如何揭穿江蕙,倒是小事了。」 少女如醍醐灌顶,「先生大才,我明白了。」 对啊,最难的一步是如何让这少年站在王公贵族面前,这样事情就公开了,谁也捂不住。否则的话,这少年可能才到顺天府告状就被有能力的人给按下了,根本掀不起波澜,达不到目的。 「你明白什么了?」中年男人有些好笑,「你想到如何让这少年光明正大出现在人前了么?」 「还没有。」少女有些恼怒,也有些狼狈。 中年男人应该是个聪明人,却根本没有留意到少女的情绪,依旧兴致勃勃,「姑娘,我以前告诉过你的,坏事不要自己做,至少不要自己公开做,要找合适的人来背黑锅。眼下这件事,不是有现成背黑锅的人么?」 「穆王。」少女恍然大悟。 中年男人欣慰的笑了,「就是穆王。姑娘,穆王应该快到京城了,他来了之后,必定要和太后、陛下争闹。姑娘先差人劝下他,让他找个合适的机会把你挑好的少年郎带至大庭广众,岂不是既达到了目的又没有脏了手么?」 「多谢先生。」少女深深一个万福,向中年男人道谢。 她觉得中年男人给她出的主意好极了,既可以扳倒江蕙,又不用自己露面,坏人由穆王做,简直完美。 穆王和江蕙的恩怨世人皆知,由穆王出面,没一个人会怀疑到她身上。 这位姑娘一边派人寻找合适的少年人,一边等着穆王来到京城,等着江蕙的敌人来到京城。但是不知怎么的,穆王竟久久没到。 不应该啊,以穆王的脾气,他应该早就按捺不住了啊。少女很是纳闷。 这位姑娘不知道,穆王确实是很早便离开深州来京城了,可这一路之上不断的遇到骚扰、明里暗里的攻击,直把穆王气得暴跳如雷。 「是谁在给本王使绊子?到底是谁?」穆王怒吼。 穆王的侍卫战战兢兢,摒声敛气。 这些侍卫都快愁死了。他们一个是怕继续遇到袭击,另一个是怕穆王发脾气,还担心没到京穆王就会给气死了,一个一个也是可怜。 从深州到京城的这条路,是穆王这辈子走过的最艰难的道路。直到这年的深秋,天气已渐渐冷了,穆王才风尘仆仆、狼狈不堪的到了京城郊外。 前方官道上出现两个小乞丐。 穆王的侍卫们一个一个如临大敌,都按紧了刀柄。 这也不怪他们,实在是这一路上天天出事,没一天消停的,他们已经草木皆兵了。 这两个小乞丐看见官兵也害怕,扔下随身的小破包撒腿就跑。 这种情况本来是应该追上去的,但穆王的侍卫已经吓破胆,竟放那两个乞丐逃了。 他们扔下的小破包也不敢怠慢,派了个小兵过去仔细查看。小兵不敢违抗上司的命令,苦着脸过去小心翼翼捡起破包,提心吊胆的,唯恐这里面再有什么炸药、毒物之类要命的东西。 所幸这回并没有。 破包里有一封信,小兵拿给了上司。他的上司便是曹千户了,曹千户上回随项城王追击江蕙的时候还不算太倒霉,这回护送穆王进京却是太坎坷了,一脸沧桑,无奈的看了这封信很久,认命的打开了。 唉,要是这回还是个圈套,那就算他命苦吧。 曹千户运气很好,这封信里既没毒药也没藏别的东西,就是一封信,而且是一封很有用的信。 信里说江蕙幼年之时曾和凌家定了娃娃亲,凌姓少年气愤不已,告状无门,盼着一位大人物能从天而降替他主持公道,还说平遥大长公主的寿辰之日快到了,凌姓少年想趁着这个机会在众人面前揭穿江蕙,却苦无门路,忧郁成疾。 这封信拿到穆王面前,穆王看过之后大喜,立即命人去查这个凌姓少年。 v第三十七章[12.17] 穆王也不急着进京城了,也不急着见庄太后告状了,等着查探消息的人回来,说真的有这么个人,这个人也真有江蕙祖父给的定亲信物,穆王才仰天大笑,「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穆王风风火火的进了城,进了宫,先去见庄太后了。和庄太后见了面,穆王抱怨了一通,说皇帝哥哥只疼儿子不疼他,庄太后安慰了他几句,穆王也就不闹了。 见了皇帝,穆王竟然也没折腾。 皇帝暗暗称奇。 庄太后欣喜不已,以为穆王这是长大了,懂事了,不过庄太后的话除了她自己相信,别人是全部不信的。没人以为穆王真的改恶向善了,宽宏大量了,更没人认为穆王从此以后就消停了,不再闹事。 「小火你说说,接下来你叔叔会做什么?」皇帝忙完国事,把淮王叫来了。 「孩儿不知道。」淮王一脸老实相。 皇帝假笑非笑,「小火,你派人气了你叔叔一路,莫以为朕不知道。做侄子的一路伏击亲叔叔,你跟朕说说,这是什么道理?」 淮王耍赖,「我和叔叔闹着玩的。父皇,叔叔都这么大的人了,气气也就不气了,您说对不对?再说了,我都是小打小闹,叔叔要是连我都应付不了,那不是也太无能了么。」 皇帝道:「就这么急着替你的小王妃出气?小火,为了你的心上人,连叔侄之情也不顾了。」 「不顾叔侄之情的人是叔叔。叔叔才离开深州不久就知道父皇已经下旨了,叔叔知道他要告状的人是我的王妃。他要是顾念叔侄之情,就会中途折返了,不会一意孤行。」淮王振振有辞。 「你还有理了。」皇帝伸手敲敲淮王的额头。 「这样您敲着方便点儿。」淮王很谦虚的弯下腰。 皇帝不笑也被他逗笑了,「小火今天很有眼色。小火,朕看着你这样子便知道有事央求,直说吧。」 「是,父皇。」淮王也就不客气了,开门见山的道:「孩儿知道叔叔一路之上都吵吵着要到皇祖母面前告状的,但是他在京郊收到一封信,之后口风便改了,作派也改了。父皇,孩儿想知道那封信上写了什么。」 皇帝道:「你不是本事很大么,这点子小事竟然还向朕开口。」 淮王用崇拜的目光看着皇帝,「父皇,孩儿本事一点也不大,这件事全靠您了。」 皇帝叹了口气,「你这孩子胆大妄为,连自己亲叔叔也胆敢戏弄,朕本来是不大乐意管你的。不过,你的目光如此炽热,真要兜头给你浇盆凉水,朕却是不忍心。」 「那就答应了吧。」淮王蹿掇。 「好,那就答应了。」皇帝笑道。 淮王大喜道谢。 他是皇帝宠爱的孩子,自然知道皇帝爱听什么话,一通马屁拍得皇帝舒舒服服。非但他一路伏击穆王的事不予追究,还额外答应他查查穆王最近的动态。 淮王陪皇帝说了会儿话,也就告辞了。 快走到殿门口,淮王回头,「父皇,不年不节的,也没人过寿,送女孩儿礼物用什么名目比较好?」 「你问朕这个,相当于问道于盲。朕从来没有送过女孩儿礼物,怎么知道如何找名目?」皇帝笑道。 「从没送过?」淮王跟他确认。 「从没送过。」皇帝确信。 淮王用同情的目光看着皇帝,好像从来没有送过女孩儿礼物很可怜、很不幸似的。 「滚。」皇帝没好气的道。 淮王掉头跑了。 「让你滚,没让你跑。」皇帝大喝。 童内侍忙跟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回来了,满脸陪笑的道:「淮王殿下已跳下台阶,没影了。淮王殿下让奴婢跟您说,他能跑,能跳,就是不能滚。」 「这可恶的孩子。」皇帝不禁微笑。 童内侍见皇帝高兴,趁机又道:「淮王殿下还说,他要回去练功夫了,以后陛下让他滚的时候,他偏偏要飞。」 「朕等着看他飞。」皇帝乐不可支。 童内侍等人见皇帝这么开心,都偷着乐。哎,还是淮王殿下本事大,陛下这些天因为地动、瘟疫等事眉头紧皱,宫女太监人人担惊受怕的,唯恐陛下迁怒降罪。淮王殿下一来就能把陛下逗笑了啊,陛下一笑,大家伙都不用提心吊胆的了…… 穆王进京这件事引人瞩目,不少人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热闹。 江蕙才进京城的时候可是引起过轰动的,谁都知道穆王府和江蕙的那桩公案。穆王和江蕙,一个是皇帝的亲弟弟,一个是淮王没过门的王妃,穆王如果要求皇帝严惩江蕙和江蕙的家人,将会是什么样的局面呢?皇帝会偏着谁向着谁?太后娘娘会如何取舍?淮王殿下又会有什么样的行动?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众人想像中那种鸡鸣狗跳的情形没有出现,穆王竟然没闹,宫里一直安安静静太太平平的。 一心等着看热闹的人们都失望了。唉,怎么会这样呢?穆王从前可是没理都要占三分的,这回他亲生爱子受了重伤,穆王府千里追击没抓到人,颜面全无,他竟然偃旗息鼓鸣金收兵,就这么算了不成。 郎老板前两回吃到了甜头,这回摩拳擦掌要大干一场,再开一次赌局,但穆王进京之后居然一直风平浪静,以至于郎老板这次赌局都没开起来。 安远侯府,江蕙从头到晚盯紧了阿若,就算阿若和江苗、江蓉一起玩耍、上学,她也必定跟在一边,片刻都不放松。 阿若已经和江苗、江蓉商量好了,三个小姑娘都要做有学问的人,已经跟着江老太爷上学了。江老太爷把课堂设在了稻梁园,他给三个小姑娘上课的时候,江蕙或是在旁边的小厨房做菜,或是在隔壁看书,阿若声音略高一点,江蕙便会飞奔过来了。 苏老夫人、丹阳郡主等人看在眼里,都心疼江蕙,「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必须得把穆王撵走。」 穆王继续留在京城,江蕙担心小阿若,就会寝食难安。 阿若喜欢和小朋友一起玩,除了江苗和江蓉,她见到江畅、江申、江畴和江略这几个男孩儿也是很高兴的。江峻博一家人搬出去之后,江申和江畴便很少和阿若见面了,但是这天下了学之后,江申和江畴像从前一样,跟着江畅、江略过来看阿若。 「等等,明明。」阿若见了他俩,倒是蛮高兴的,开心的叫道。 v第三十八章[12.17] 等等,明明,是阿若对江申和江畴的叫法。 有阿若的地方就有江蕙。江申和江畴和阿若说了几句话,犹豫了下,拉拉江蕙,「大姐姐,我们有话跟你说。」 江蕙和这两个男孩儿很少打交道,见他俩犹犹豫豫神神秘秘的,有些奇怪,微笑道:「好,大姐姐听着呢。」和江申、江畴到一边坐下,命侍女拿了点心给他们吃。 江畴推推江申,「四哥,你说。」 江申是个七岁的孩子,说懂事吧,其实也还不太懂事,寻思了半天,吞吞吐吐的告诉江蕙,「大姐姐,我和五弟偷偷听到我爹娘在商量事……我们知道偷听是不对的……」 「我们不是故意的。」江畴赶忙补充。 「对,我们不是故意的。」江申脸红了。 他和江畴是想到吴氏房里偷吃点心的,谁知吴氏和江峻博一起回来了,他俩躲到床底下,这才偷听到了江峻博和吴氏的谈话。 「你爹你娘说了什么?」江蕙给他俩一人倒了杯水,耐心的问道。 江申紧张的拿起茶杯抿了口,「他们说,他们说……说大姐姐定过娃娃亲,还有什么血玉……」 江畴在旁补充,「是曾祖父给了块血玉,上面雕着只飞狼。」 江蕙把这两个小男孩儿的话仔细琢磨了下,「是说大姐姐曾经和人定过娃娃亲,是曾祖父做主定的,曾祖父还给了对方一块血玉做为信物,血玉上雕刻着一只飞狼,是么?」 「对对对。」江申和江畴连连点头。 江蕙便知道江峻博和吴氏操了坏心,不由的叹了口气,「大姐姐知道了。多谢四弟五弟告诉我这些。你俩偷听到了之后,便直接来告诉我了,你爹你娘不知道,是么?」 江申不好意思的道:「我俩是偷吃的,没敢让我爹我娘知道。我后来跟二姐说了,二姐骂我,让我别管闲事。」 江畴犹豫了下,「我告诉我姨娘和三姐了,她们也让我别管闲事。」 江蕙笑,「那你们怎么还来告诉我了呢?」 江申和江畴道:「是大哥让我们来的。我们一起去问大哥,大哥说,这事既然是有关于大姐姐的,当然得让大姐姐知道了,不能让大姐姐蒙在鼓里。大哥让我俩下了学跟三哥六弟一起来的。」 江申和江畴口中的大哥,就是江峻博的儿子江备了。 江蕙沉默了片刻。 没想到江峻博的儿子比江峻博要清醒。这几个男孩儿至少知道不坑自己人,江峻博和吴氏,就让人一言难尽了。 「大姐姐知道了。没事的。」江蕙温和的道。 江申听江蕙说没事,就放心了,伸手拿点心吃,「大姐姐,那我去和阿若一起玩了啊。」 江畴也装了几块点心,过去和江畅、江略等人一起看灰灰表演。 阿若让侍女在树上挂了个大铁圈,灰灰一跃而起,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准准的从大铁圈中扑过。灰灰每扑一回,孩子们便齐声欢呼叫好,灰灰玩得高兴,孩子们看得开心。 江蕙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当即便命人把江老太爷请来了,「祖父,我小的时候,曾祖父给我定过娃娃亲么?」 江老太爷愕然,「这是从何说起?」 江蕙便说了血玉、飞狼等,江老太爷本来觉得是无稽之谈,但听江蕙说得有鼻子有眼儿,便凝神细想,「血玉,飞狼……蕙蕙,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你曾祖父确实有过一块上好血玉,跟我可惜了无数回,说玉质极佳,可惜上面雕的飞狼不是吉祥之物。那块血玉后来确实被你曾祖父送人了……我想起来了,你曾祖父是说过给你定了娃娃亲,不过,那听起来就是开玩笑的,而且后来再没下文了啊。」 这肯定是不对的。如果真的定了娃娃亲,两家肯定要常来常往,怎么能多少年了都没后续呢。 「曾祖父把我定给哪家了?」江蕙愣了愣,追问道。 江老太爷抹抹额头的汗,「蕙蕙,祖父不知道啊。你曾祖父做为一任知府,后来仕途不顺,辞官回京,见天儿的在什么古董铺子里转悠,结交的人三教九流都有,很多朋友也不过是泛泛之交,他老人家自己大概也没当回事。那个定娃娃亲的人家,肯定不是咱家的老亲旧戚,十有八-九是你曾祖父在古董铺子认识的。当时说话投了机,或是一起赏玩过字画,过后也就疏远了。」 江蕙无语。 好嘛,曾祖父说了定娃娃亲,这户人家祖父都不认识,都没有听说过。 「祖父,您就没有问一声啊。」江蕙无奈的道。 江老太爷有些不好意思,「你曾祖父是笑着说的,我就没当真,陪他老人家笑了一阵子就过去了……」 江蕙:…… 您老人家这心也太大了吧? 江蕙从江老太爷这里没有问出什么来,当晚便找安远侯讨主意去了。安远侯诧异不已,「娃娃亲?我生平还是头回听说。」听江老太爷说好像确有此事,安远侯不由的生气了,「我闺女的亲事,我不点头,谁敢做主?我亲祖父也不行!」 江蕙一开始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是有些担心的,但听安远侯这么说,心一下子就安定下来了。 「蕙蕙放心,万事有爹。」安远侯柔声道。 「嗯,我知道。」江蕙乖巧点头。 江蕙已经被皇帝下旨聘为淮王妃,如果这时候闹出小时候定过娃娃亲的事,那还真的是非常麻烦。好在侯府这边已经知道了,可以提前防备。 「爹爹,我想见见淮王殿下。」江蕙央求。 安远侯以为江蕙是要向淮王求助,道:「不用了。蕙蕙,这件事情爹爹会处理。」 「我还是当面告诉他一声吧。」江蕙坚持。 安远侯不大乐意,「蕙蕙,未婚夫妻不宜见面。」 江蕙不好意思了,「爹爹,我和淮王……我们只是友朋罢了,他求婚就是帮我的忙,不能当真的……」 v第三十九章[12.17] 安远侯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蕙蕙,这陛下的旨意都下来了,你以为这个婚约是闹着玩的么,还要爹爹不当真? 安远侯虽觉好笑,但想想江蕙现在还懵懂着,对淮王毫无男女之情,又有些幸灾乐祸,心道淮王殿下你任重道远,想赢取我家蕙蕙的芳心,不知会到哪年哪月了,她以为你求婚只是帮忙…… 「见面而已,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安远侯柔声道。 他向来溺爱女儿,江蕙既然执意要求,他这做父亲的再没有不答应的。 「爹爹真好。」江蕙喜笑颜开。 安远侯欣慰的微笑。 江蕙和安远侯商量好正事,伸手打开房门,笑道:「爹爹,我要回去了,阿若还等着我呢……」 话音未落,被和门外小阿若的目光遇上了。 门前放着张小板凳,阿若正襟危坐,眼巴巴的盯着房门。 见江蕙出来,阿若没有像往常一样跳下小板凳跑过来,而是一脸委屈的瞧着江蕙,那小模样别提多可怜了。 「阿若,我告诉过你了,姐姐很快会出来的。你看,我没骗你吧?」江略站在阿若身边,眉头微皱,似乎有些嫌弃,但语气却是宠溺的,像哥哥对妹妹一样。 阿若点点头,「嗯,你没骗我。」眼睛一直盯着江蕙,冲江蕙伸出小胳膊。 阿若白天是个活泼开朗的小姑娘,到了夜晚,到了该入睡的时候,她却有些脆弱,有些可怜。 江蕙忙抱起妹妹,「阿若。」 阿若搂紧姐姐的脖子,眼睛乌溜溜的,盯着从屋里出来的安远侯。 安远侯沉默不语。 阿若从一开始见面就不喜欢他。阿若喜欢江老太爷、苏老夫人,喜欢江峻朗和文氏,喜欢江略和江苗、江蓉,就是不喜欢他,看到他就一脸防备。 江略在训阿若,「蓉蓉都困了,睡着了,你就是熬着不睡觉,明天还上学不上学了?明早要是起不来,看你怎么办。」 阿若冲他扮个鬼脸,「咩,没事的,祖父不打手心。」 江蕙和江略都被她逗笑了。 江略道:「反正你们上学也是玩耍,起不来就起不来吧。以后你要是睡晚了,我不说你,也不管你。」 「谁说我们上学是玩耍了?我们都要做有学问的人。」阿若得意炫耀,「我和苗苗、蓉蓉上学可用功了,祖父布置的功课都能做完,祖父一直夸奖我们呢。」 吹完了牛,阿若殷勤的看着江略,「哎,以后我要是睡晚了,你还陪着我,行不?」 「行吧。」江略并不是个好说话的性子,但没怎么犹豫就点了头。 阿若开心极了,咧开小嘴笑,「那就这么说定了呀。」 江略和阿若拉勾,「说定了。」 阿若被姐姐抱在怀里,高高兴兴的走了。 安远侯摸摸江略的头发,「阿略,睡吧。」 江略目送姐姐走远,轻轻答应了一声,「好,睡觉。」 安远侯当晚便安排人手去了江家老宅。有人在外面监视,有人顶替老宅的仆人、仆妇进了家门。吴氏才搬到老宅不久,那些粗使的下人、仆妇还没有认全,家里换了几个人,她竟全然没有察觉。 江芬和江莲在家务事上更是从来不操心的,那就不必提了。 倒是孙姨娘细心,发现后院扫地的那个瘦瘦的鲁大柱家的不见了,换了一个身材健壮的仆妇。孙姨娘问起来,那仆妇满脸陪笑,「奴婢是鲁大柱的妹子,嫂子病了,不敢担误府里的事,来顶替她的。这件事齐大爷是知道的。」 齐大爷是老宅的管家。孙姨娘想了想,哑然失笑,「也是,管家不同意,你怎么能进老宅的门?」笑了笑也就过去了。 孙姨娘只想着这顶替的不是外人,却不想想,这江家老宅是江老太爷的,也是安远侯这江家长子的。安远侯发了话,这里的管家哪敢不听?那可比江峻博、吴氏说话管用多了,雷厉风行,说办就办。 江家老宅前站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嘴角抿得紧紧的,用挑剔的、嫌弃的目光打量着这里。 这少年中等身材,有些消瘦,脸倒是长得不错,眉清目秀的,但是眉目间丝毫没有少年郎的开朗飞扬,一脸苦相。 门房看到有人来,忙跑了出来陪笑询问,「公子找谁?」 「敢问这里是江宅么?」这少年开了口,说话还算斯文。 「是是是。」门房不知这少年什么来头,一直点头哈腰。 「上去通报一声,说江家的姑爷到了。」少年腰板笔挺,脸色又傲慢又严肃。 「啥?」也不知是太阳太大了还是怎么着,门房有点晕。 江家的姑爷?安远侯那一辈人没有姐妹,江家的姑爷只能说的是江蕙、江芬、江莲这一代人。江蕙已经是淮王妃了,江芬和江莲还待字闺中,这位自称江家姑爷的少年何许人也?是谁的夫婿? 「这是信物。」少年拿出块暗红的东西晃了晃,又迅速收了回去。 「什么啊?没看清楚。」门房糊涂了。 「总之我就是江家的姑爷,你上去通报吧。」少年一脸严肃。 门房抹着汗,「请问您贵姓?」 「江家姑爷。」少年板起脸,不高兴了。 v第四十章[12.17] 门房嘴角抽了抽。你就真是江家的姑爷,你也得有个姓吧?你连姓氏都没有,让我上去替你通报,我怎么说? 「您,您有贴子么?」门房觉得这少年可能是脑子有毛病,也就没有方才那么紧张了,笑着问道。 「没有。」少年矜持的道。 门房不知道该说啥了。这位公子,你连个贴子都没有,就这么登门拜访了,你还挺骄傲的样子,这是啥意思? 门房便有些不耐烦了。 这个连自己姓什么都不想说的少年看着不像个正常人,门房冷笑道:「这位公子要是连贵姓也不想说,小的如何上去通报?您是贵人,就别难为小的了。」 门房语气轻慢,这少年生平最讨厌别人看不起他,当即吵嚷起来,「我是你江家的姑爷,娇客上门,你个下人敢看不起我!」愤愤举起拳头,便要打门房。 门房哪把这清瘦少年看在眼里?但他正当值,倒也不敢在主人家门前打架,抱头大嚎,「打人了,打人了,打死人了!」 他这么一嚎,立即便有几个仆人围过来了,「谁敢打人?谁敢在江家打人?我们家里可不是寻常百姓,安远侯爷是我们江家的大爷,不是阿猫阿狗都能上门来打人的。」 门房机灵,躲闪得快,而且一直抱着头,少年也没有打到他。这少年身子单薄,平时肯定很少动弹,才打了没几下,门房没事,他先累得气喘吁吁了。 仆人们围过来,七嘴八舌的问,「凭什么打人?你凭什么打人?」 少年见有好几个人围过来,本是有几分害怕的,这时又神气起来,昂首挺胸,「我是江家的姑爷!」 门房跟众人诉苦,「他自称是江家的姑爷,我也没敢怠慢,问他有贴子没有,他说没有;问他贵姓,他也不说。就说是咱们江家的姑爷。诸位想想,他什么也没说,我如何替他通报?他便要打人了。」 「有这种事。」仆人们都吃惊。 江家老宅是五进院子,也算是深宅大院了,但毕竟和侯府不能比,门前这一吵闹,不久之后吴氏得了信儿,又惊又喜,又忧又怕,满屋子踱步,「这必定是那拿着血玉来讨要亲事的人了。我见他不是见?若不见他怕是不行,我已经收了银票了。若见了他,只怕我日后摘不干净……」 吴氏正在犹豫不决,江芬进来了,「娘,听说门前有人在闹事,您也不管管。」 「娘正在为这事犯愁呢。」吴氏见了江芬,忙招手命她过来,把自己的为难之处低声和她说了说,「芬芬,按理说这事娘不应该让你知道,可这会儿娘也没主意了。这人必定是来讨要你大姐姐的亲事的,娘要是见了他,该怎么说才好呢?」 吴氏确实怨恨安远侯薄情,不提携兄弟,但真要她公开和安远侯作对,她也没这个胆子。 江芬长相和吴氏一样有些寡淡,这时眼眸之中却透出寒凉之意,「娘,您还能怎么说?当然是实话实说了。您是老实人,不会瞎编乱造,事实是什么,您便说什么,俯仰无愧。」 「可娘若是实话实说,侯府知道了怕是会怪罪……」吴氏顾虑重重。 「有什么好怪罪的?爹娘都老实,有什么说什么,难道大伯能一手遮天,实话也不让咱们说了?侯府怪罪,哼,娘您可别忘了,现在我爹爹都进不去侯府,既然进不去,当然有消息也就传不进去了,这难道能怪咱们?要怪就怪侯府无情吧。」江芬冷冷的道。 江芬现在是恨透侯府,恨透江蕙了。为什么江蕙没回京城之前她可以住在安远侯府那样的富贵之地,江蕙一回来,安远侯有了亲生女儿,就狠心把她这个侄女赶出门了呢?老宅什么都是旧的,江芬整天面对着灰扑扑的老宅,心也快灰了,阴沉沉的,巴不得安远侯府倒霉,巴不得江蕙倒霉。 吴氏被江芬劝说着,狠狠心咬咬牙,「反正侯府也不照管咱们,反正我已经收了人家的钱,唉,事情到了这一步,害怕也没用,就这样吧。」 吴氏吩咐侍女去请那自称江家姑爷的少年进来。 侍女眼光闪了闪,曲膝道:「是,二太太。」快步出了门。 江芬满是恶意的笑了笑,「娘,我不便在这儿,到里头躲着吧。」 吴氏心烦意乱,也没多想,「行,你躲着吧。」 江芬命侍女在屏风后摆了椅子,坐到了椅子上。 门前正在吵闹着,吴氏差来的侍女到了,「二太太请这位公子请去说话。」仆人们嚷嚷,「这人连他姓啥叫啥都不说,二太太见他做甚?」侍女板起脸,「你们要造反了!二太太说要见,便是要见,哪有你们说话的份儿?」将仆人们喝开了。 侍女陪着那少年往内宅走。 江莲也得了消息,拉了孙姨娘,躲在路旁花丛后向外张望。 孙姨娘恨恨的,「我倒要瞧瞧,江蕙要嫁的到底是个什么人。」孙姨娘曾经对江蕙满怀希望,觉得江蕙能拉江莲一把,但是现在江莲都被踢出安远侯府了,江蕙一点忙也不有帮,孙姨娘心里哪能不恨? 江莲笑,「我就纳闷了,大姐姐曾经定过娃娃亲,怎么家里从来没人提,就当没有这回事一样?这娃娃亲的事要是被翻出来,大姐姐这淮王妃怕是就做不成了,不定会哭成什么样子呢。」 「就是要让她哭。这种狠心人,亲妹妹也不管,就顾着自己享受荣华富贵,老天爷都看不过眼呢。」孙姨娘咬着牙,也不知心里是有多少仇恨。 江莲叹了口气,「我倒是盼着大姐姐好的。不过,大姐姐本事太大了,人家也不稀罕我的好,现在早把我忘到脑后了吧。」 江莲这话真是酸溜溜的。 她们正说着话,吴氏的侍女带着个少年人过来了。 两母女伸长了脖子向外张望。 「这少年长得倒是不错,就是有点儿苦大仇深……」江莲捂嘴笑。 「还真是苦大仇深。」孙姨娘瞧着那少年人的模样,也想笑。 这个少年一定过得不轻松,看他的衣着也不是太寒酸,他长的也不丑,但就是给人一种沉甸甸的感觉,好像世上所有的苦难都在他肩上似的。 江莲贪玩,这少年就要走过去了,江莲想看再清楚些,身子拼命向前探,脚下一个不稳,竟然从花丛后出来了。 江莲是个美貌姑娘,这时忽然摔了出来,又羞又气,满脸通红,更增鲜艳。 吴氏的侍女猛地见到江莲,大吃一惊,「三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少年蓦然看到位衣着华贵的美丽少女,饶是他素来以正人君子自居,也是目眩神迷,脚步也迈不动了,呆在了那里。 这姑娘,这姑娘长的可真好看…… 江莲本是又羞又气的,见了这少年的呆样,知道他是为自己的美貌着迷,脸红红的,却不自禁的嫣然一笑。 v第四十一章[12.23] 少年越发失魂落魄了。 孙姨娘大急,什么也顾不得了,忙跑出来拉了江莲,「快走!」 江莲被孙姨娘拉着走了,一边走一边还回头似笑非笑看了那少年一眼,少年以为江莲对他有情,魂飞天外。 「这位公子,请吧。」吴氏的侍女见少年盯着江莲的背影看,不禁皱起眉头。 哪家有教养的公子少爷会这么盯着姑娘家看啊,这也太不知道礼数了。 少年回过神来,理理衣襟,一脸严肃的跟着侍女走了。 江莲跟着孙姨娘走开了之后,眼珠转了转,「不知道这人姓什么叫什么,家境如何?我想悄悄过去看看,探听探听消息。」 孙姨娘皱眉,「你以后可是要大富大贵的,这个少年不行。这人穿的虽不太差,但看起来就是中等人家,况且他和江家多年没有往来,不知根不知底的,你可不是冒冒失失往上撞。」 「知道。我就是闲着无聊,偷偷瞧上两眼。」江莲撒娇。 孙姨娘也就不管她了,「小心点儿,莫被人发现了。」 江莲满口答应,提起裙子跑了。 江莲自后门小心翼翼探进头来,江芬听到声音,警觉的看过去,正好和江莲目光相遇。 「二姐。」江莲讨好的笑。 江芬眉头紧皱,严厉的看着江莲,江莲吐舌,「知道,我不出声了。」假装看不到江芬脸上的嫌弃和厌恶,厚着脸皮在江芬身边坐了下来。 吴氏已经在招待客人了。江芬不能在这时候发出声响来,气冲冲看了江莲一眼,只好暂时由着她了。 原来在安远侯府的时候还不明显,自打搬到老宅,江莲越发的会讨好江峻博了。江峻博也自以为是一家之主,老宅由他当家,但凡有什么好处都会偏向江莲。江莲胆子越来越大,江芬也就越来越讨厌她,姐妹二人彼此看不顺眼,相互不喜欢。 外面,吴氏在盘问少年的来历。少年坐得笔直,「小可姓凌名成,京城人氏,祖父早年间喜欢古董玩器,十几年前和贵府已经过世的老爷子交情甚笃。家祖父留下一物,说是和贵府姑娘定过娃娃亲。」 「既然定过娃娃亲,为何这些年来都没来往,忽然想起来了呢?」吴氏关切的问道。 凌成脸红了红,道:「因家祖父、家父都已亡故,小可和家母仰赖伯父度日。家母自先父亡故之后一直精神恍惚,娃娃亲便一直没提,直到前些天,家母精神好转,提起小可的婚事,方才想起之前的事。」 「原来如此。」吴氏点头叹息。 吴氏看着凌成,露出怜悯的神色,「当年定娃娃亲的时候,是我亲眼所见,这是先人所定下的婚事,自当遵从,只可惜……唉,当年和你定下娃娃亲的姑娘,她现在,她现在……」 「我知道,她背信弃义,嫌贫爱富,现在做了淮王妃!」凌成霍的站起身,大声的、又羞又怒的说道。 自打凌成的母亲赵氏颤巍巍拿出个暗红玉佩,把他当年曾经和安远侯府大小姐定过亲的事说了,凌成便认定了安远侯府言而无信、不敬先祖,更认定了江蕙是个嫌贫爱富、贪恋富贵的女子,可恶之至。 凌成的母亲赵氏以泪洗面,凌成便发誓要讨回这门亲事,让他母亲安心。他要直接去安远侯府,却被赵氏拦下了,「人家都要攀同枝儿做王妃了,还能看得上你么?你去了就是找死,我只生了你一个,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死活不肯放他去。凌成要到官府告,赵氏也不愿意,「官官相护你不知道么?安远侯是大官,他闺女许的又是皇子,你无论如何告不赢的。」这也不许,那也不许,却又整天长吁短叹的,弄的凌成没了主意。 今天凌成到江家老宅来,是赵氏允许的。 凌成终于能见到江家人,跟江家人讲讲道理,激动得满脸通红,如同大红布,振臂高呼,「你江家和我凌家定了娃娃亲,却背信弃义将闺女另许他人,还有何话说?」 「这确实是江家的不是。」吴氏惭愧的低下了头。 凌成眼前出现一个少女的美丽面庞,心里犹豫了下,想着江家大姑娘已经许了人,要不然就要了三姑娘?但只是略一犹豫,便想起他母亲赵氏的话,高声道:「你江家不守信约,我凌家虽然败落了,骨气还在,誓不与江家甘休!咱们官府见!」 凌成放下大话,不管吴氏如何道歉挽留,还是气冲冲的走了。 「这什么意思?」江莲纳闷极了,「这个凌成是特地来找江家吵架的么?」 江芬鄙夷的看了她一眼,站起身,傲然的出去了。 江莲这才想到她是来偷听的,可不能被吴氏发现,忙不迭的站起身溜了。 才出了门不久,便遇到了她爹江峻博。江莲拉着江峻博撒娇撒痴,「爹爹,我就不懂这姓凌的来干嘛?」江峻博喜爱这个活泼美丽的女儿,笑着告诉她,「莲莲,这人没安好心。他想要回他的娃娃亲,可安远侯府势大,你大姐姐定婚的人又是皇子,他直接找着你大伯固然不行,去官府告状也不行,那他怎么办呢?只有剑走偏锋了。」 江莲睁着美丽的大眼睛,显然是没听懂。 江峻博一笑,细细讲给她听,「这凌成直接找着你大伯,你大伯说不定直接就把他的信物夺了,把这事隐瞒了,对不对?所以他是无论如何不敢找你大伯的。他要到官府告状呢,官府肯定问他,你和江家定了娃娃亲,都没找过安远侯,是何道理?所以他肯定是要找找江家的,但不能找着你大伯,只能到老宅来做做样子。」 「懂了懂了。」江莲恍然大悟,「凌成故意到江家老宅来一趟,这不就是他找过江家了么?江家不认帐,他才好告官嘛。」 「我莲莲真聪明。」江峻博笑着夸奖。 江莲亲呢的挽着江峻博,「爹爹,顺天府敢接凌成的状子不?」 江峻博摇头,「一定不敢。莲莲你想,光是你大伯还算了,这还牵涉到一位没过门的皇子妃呢,顺天府尹活得不耐烦了么,敢接这状子?」 「那凌成到哪里告状啊?」江莲好奇。 江峻博这时却卖起关子来了,一定不肯说,江莲磨了许久,江峻博也没告诉她。 江峻博最后哈哈大笑,「莲莲,你明天就等着看热闹吧。」 江莲知道事情明天便会有分晓,快活的点头,「好啊,我等着明天看热闹。」 凌成出了江家老宅,在门前愤怒的大喊大叫,口口声声说江家嫌贫爱富,赖了他的婚事。门房等人都听不下去,要出来辩解,但吴氏吩咐了众人不许出去,不许惹事,只好暂时忍气吞声。 众邻居纷纷出来看热闹。 凌成越说越激动,少年之人,激动得差点晕过去。看热闹的人里便有人打抱不平了,「少年人,你在这里说没用。这满京城之中也没有别人能替你作主了,你唯有到穆王府去,求穆王殿下替你主持公道。」 「是啊,穆王爷是陛下的亲弟弟,严明清正,他一定能替我做主!」凌成一下子看到了指路明灯。 v第四十二章[12.23] 他向围观看热闹的人团团作揖,匆匆奔穆王府去了。 「穆王爷严明清正,哈哈哈。」众人大笑起来。 穆王竟然也严明了,也清正了,这可真是人间奇谈啊。 第二天是平遥大长公主的寿辰之日,大长公主辈份高人缘好,来贺寿的皇室成员、王公贵族不知有多少,公主府门前车水马龙,客人络绎不绝。 江蕙也和丹阳郡主、文氏一起来了。 她们下车换了轿子,路上便有仆妇回道:「穆王爷已经到了,没带项城王殿下,却带了个陌生少年,说是姓凌。」 丹阳郡主不由的冷笑。 这个穆王作威作福多年,一点亏也不肯吃,是一定要和江蕙为难了。 大长公主府和亲王府的规制是一样的,正殿宽宏壮观,能同时容纳数百人就坐。穆王满脸笑容坐在太师椅上,身边侍立一名陌生的清瘦少年。 那少年生平头一回看到这满眼的富贵,川流不息的王公贵族,眼中闪过慌乱之色。 太子和淮王、郑王、潞王一起来了,拜过寿,穆王起身握了淮王的手,乐呵呵的道:「小颎,你的王妃是哪位,快带过来让叔叔看看。」 淮王微笑,「叔叔,侄儿一直以为您对我的王妃有所不满……」 「没有的事。」穆王豪迈挥挥手,「既然是小颎你的王妃,叔叔怎么会对她不满呢?那是一定不会的。」 「我王妃的家人呢?」淮王趁机追问。 「你王妃的家人,就是叔叔的姻亲,叔叔必须要对他们宽容仁爱,便是他们做错了什么事,也既往不咎。」穆王今天大方极了。 穆王心里这个乐啊,李颎,痴儿,你王妃和你王妃的家人当然没事,但过了今天,江家那个可恶的丫头还可能是你的王妃么?定过亲的女子,居然敢另外许给你,这不光是骗婚,更是欺君,别说江家那个丫头了,连安远侯也吃不了兜着走! 「叔叔可是答应了,不许反悔哦。」淮王笑。 「叔叔是什么人啊,一言九鼎驷马难追,说了既往不咎,一定不会追究什么了。」太子和郑王、潞王异口同声。 穆王就要有大动作了,对太子、郑王、潞王这些话,一笑置之。 大长公主见穆王难得的宽容一回,也觉得高兴,便命人将丹阳郡主和江蕙请过来了。 淮王昨日才和江蕙见过面,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江蕙那窈窕的身影远远出现在阶前,他的目光便温柔似水了。 潞王不服气,伸手去遮他的眼,「未婚夫妻,不宜见面。」 潞王现在已经接受江蕙是他五嫂了,但想想从前的事就生气,遇到机会就想给淮王使绊子。 淮王淡定的伸手拨开他,「阿颢别闹。我昨天见过她,我岳父大人允许的,姑母也点头了。」 「你小子真行。」潞王咬牙。 「以后五哥给你说个好姑娘。」淮王许诺。 潞王气咻咻的,「哄谁呢?我寻寻觅觅这么多年,就遇着一位心动的女子还让你给抢了……」 江蕙美好的身影越来越近,潞王却一直喋喋不休,淮王不爱听,伸手捂了他的嘴。 眼睛却还望着江蕙的方向。 江蕙今天是来贺寿的,穿了水红衫裙,如一片红云般的飘然进殿。 妙龄少女苗条袅娜的身影映入眼帘,凌成停止了呼吸。 他从没见过这般美丽动人的姑娘,从来没有…… 穆王眼中也闪过惊讶之色,过了一会儿,怒气冲冲的转头看了凌成一眼。 哼,便宜这小子了!江蕙就算死了也是要埋到凌家祖坟的,便宜这姓凌的小子了! 又有两个人进来了,是一对三十出头的夫妇。这对夫妇不是什么知名之人,殿里大半人都不认识他们,以为是大长公主夫家的穷亲戚,都没在意。 穆王看到这两人,却是兴奋了。 丹阳郡主看到江峻博和吴氏低头站在下面,心中怒极,连连冷笑。 叛徒,这是江家的叛徒。 穆王兴致勃勃,「下面站的这人,是安远侯的弟弟江二爷吧?江二爷,本王昨天听着一件趣事,正好看见你了,要向你求证一番。听说你祖父还在世的时候,很喜欢收集古董?」 众人这才知道是安远侯的弟弟,不禁多看了两眼。 江峻博恭敬的道:「回王爷,是这样的。」 众人大多不知道穆王为什么会有此一问,有些茫然。 苏相和苏馥父女找个不起眼的地方坐了,冷眼看着这一幕,不自禁的相互看了一眼,目光之中,满是得意和雀跃。 由穆王向江蕙发难,江蕙幼年定过娃娃亲的事暴露在众人面前,江蕙的未婚夫就站在穆王身边,事情一经摊开,江蕙和安远侯免不了一个骗婚、欺君的罪名,死定了。 激动人心的时刻就要到来了,苏馥挺直了腰身,神采奕奕。 穆王继续问着江峻博,「听说你祖父曾经有过一块难得的血玉,上面雕着只飞狼,对不对?本王听闻西域有小国以飞狼为吉祥之物,这血玉或许会从西域传过来的,很想收藏这么一件。」 江峻博一脸为难,「这个,这个……回王爷,这块雕着飞狼的血玉已经不在了……」 v第四十三章[12.23] 「哦,那这块血玉去了哪里?给谁了?快说,本王要跟他买回来。」穆王坐不住了,身子前倾,一脸兴味。 众人听穆王对一块血玉来了兴趣,都摸不着头脑。 大长公主生平经过无数风浪,这时忽然觉得不对,不由的心中暗骂穆王。你想惹事你在你的穆王府惹事啊,跑到我家做什么?我招谁惹谁了,要替你背这个黑锅? 「这血玉我买了,在我库里存着呢。」大长公主笑着对穆王说道:「你想要,回头姑母找找,让人给你送过去。」 大长公主是打定主意了,不能让穆王在她府里闹事。不就是一块血玉么?就此打住,在我这儿呢。将来你找我要?好啊,我给你,我给你找,这库里东西多,我得慢慢找,最后没找着,或是碎了,那也只能说句遗憾罢了。 「怎么可能在姑母这里?」穆王不悦,「从来没听说过姑母这里有块雕着飞狼的血玉。」 大长公主嗔怪,「姑母这里好东西多了,你每样都能知道?好了,不许再往下说了,姑母回头找出来给你就是。」 大长公主经过的事情多了,明哲保身的道理她当然是懂的。江蕙是皇帝看中的皇子妃,穆王这摆明了是要和安远侯府为难,这还是在大长公主府上,她可不能在一边儿干看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和穆王勾结了呢,冤不冤? 眼看着大长公主执意阻拦,穆王大怒,厉声喝道:「江峻博,你说!」 江峻博吓得一啰嗦,早就练了无数遍的话脱口而出,「这块血玉已经送人了!被家祖父当成定娃娃亲的信物,送给男方家了!」 江峻博这话一出口,整个大殿都安静了下来。 不少人面面相觑。 江峻博是安远侯的弟弟,江峻博口中的祖父当然就是安远侯的祖父。安远侯没有姐姐或妹妹,这是尽人皆知的,那么这送给男家的娃娃亲定礼只能是…… 想到穆王和江蕙的那桩公案,众人就算再迟钝也明白了。敢情穆王方才对江蕙的友善都是装出来的,他暗中查到了江蕙曾经定过娃娃亲,当众公布,这可是致命的击啊。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江蕙不光有骗婚的嫌疑,还欺骗了皇帝陛下,其罪当诛…… 穆王这是要江蕙死。 众人想明白这一点,心中生出无限寒意。 有不想惹事的便悄悄往后躲,却也有人一脸兴奋的往前挤,想看得清楚明白些。 这些人当中就有赵揽月、赵玉青兄妹。这兄妹俩在江蕙手里吃过大亏,眼看江蕙就要倒霉了,兴奋得仿佛赢了钱似的,两眼冒绿光。 大长公主疲惫的闭上双眼。 还是来了,她竭力避免,还是来了…… 这一刻,大长公主仿佛老了十岁;这一刻,大长公主恨透了穆王。 你穆王府和安远侯府的恩恩怨怨,为什么要到我的公主府来解决?陛下如果怀疑到我身上……大长公主越想越气,阴沉沉的瞪了穆王一眼。 穆王毫无察觉,高兴得坐都坐不住了,跳了起来,「给谁定的娃娃亲?你祖父给谁定的娃娃亲?」一边问着话,一边斜睇淮王、江蕙,狞笑起来。 这个丫头固然可恶,李颎因为这个丫头和穆王府作对也可恼,今天就要他俩一个死,一个伤,没一个能站着离开! 气氛严峻,江峻博吓得说不出来话了。 吴氏一咬牙一狠心,上前一步,柔声说道:「这是我家大姑娘三岁时候的事情了。当时先祖父尚在,有一旧友携孙子来访,先祖父和那位旧友相谈甚欢,当场定下了娃娃亲。那位旧友送了块凤凰玉佩做聘礼,先祖父回赠的便是那块雕着飞狼的血玉了……」 众人都听得呆了。 江蕙是定过亲的,淮王妃是定过亲的……骗婚,欺君…… 「江蕙,原来你是定过亲的!你为什么隐瞒了不说!」赵揽月第一个按捺不住,愤然说道。 「江蕙,你这是骗婚,这是欺君,其罪当诛。」赵玉青声音阴侧侧的。 「是啊,江蕙,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穆王拍案大怒。 他虽然大怒,但也是意气风发,那幅模样真是得意极了。 苏馥心情澎湃,难以自抑,款款站起身,苏相惊觉,想要去拉她,但已经来不及了。苏馥声音清脆柔美,动听之极,「江大姑娘,你这样做难道不觉得对不起淮王殿下的一片情意,难道不觉得辜负了陛下对你的喜爱和信任么?」 苏相苦笑。唉,阿馥啊阿馥,你虽比寻常姑娘聪慧,还是年幼冲动了。这个时候你冷眼旁观,心里高兴就行了,一定要站出来做什么?多此一举啊。 苏相清了清嗓子。 他这是在提醒苏馥了。 苏馥却浑然不觉。 淮王不知什么时候和江蕙并肩站在了一起。这对未婚夫妻一个俊美,一个明艳,实在是一对璧人。 苏馥目光落在淮王身上,既深情,又忧伤。 淮王身边的那个位置应该是她的,她要把江蕙撵走,自己站过去…… 穆王以为胜利在望,激动不已,吐沫横飞,「江蕙,你还不认罪么?」 这个时候本来应该是凌成站将出来,以未婚夫的身份来指责江蕙的,但穆王等了一会儿,他身边的凌成却一直按兵不动。 穆王回过头看了看,只见凌成正看着江蕙发呆。 「怎么了?」穆王怒极,一声低吼。 凌成如梦方醒,「是,穆王殿下。」向前一步,大声说道:「诸位大人,请听小的一言……」 淮王冷厉目光划过凌成的面容,凌成心中一寒,呆了呆。淮王哼了一声,欺近凌成身边,举手在凌成颈间用力一拍,凌成软绵绵倒了下去。 「拖下去。」淮王吩咐。 v第四十四章[12.23] 大长公主正生穆王的气呢,见状忙吩咐她的人,「快拖下去。」便有大长公主府的人将凌成拖出去了。 穆王气得鼻子差点儿冒烟,「李颎,当着本王的面你都敢这么捣鬼了!」 淮王不屑,「我看这人不顺眼,打他一下怎么了?叔叔,你这些年来看着不顺眼亲手打杀的人不下数十人吧,怎么到我这里就不行了?」 穆王还没被人当面这么顶撞过呢,眼冒金星。 「李颎你给我等着。」穆王咬牙切齿。 淮王不禁笑了,「叔叔,李颖总是说这句话,我还奇怪他怎地如此愚蠢,原来这句话是从叔叔嘴里学的啊。」 穆王怒极,伸手想打淮王,太子和潞王眼疾手快站到淮王身边,郑王也没落后,赶紧也过来了,「叔叔,要打就打我吧,我脸皮厚,打了也没事。你别打我五哥。」 郑王来得比太子和潞王晚,脚底下慢了,嘴皮子便要快了。否则岂不显得他最不讲兄弟情义么。 穆王想打淮王,可太子、淮王、潞王、郑王齐刷刷的站了一排,就算他嚣张惯了,也愣是没敢出这个手。 他要是真打了,可是一出手就打了四个侄子,其中包括太子。 大长公主见穆王被太子、淮王等人僵住了,颇觉解气,幸灾乐祸的笑了笑。 像穆王这样的人,就应该有人收拾收拾他。要不然他该上天了。 穆王气得脸变了形,振臂高呼,「总之江蕙是定过娃娃亲的!这是铁的事实!安远侯府必须给皇家一个交待,否则,我这做叔叔的第一个便不答应!」 「对,安远侯府必须给皇家一个交待!」赵揽月、赵玉青等人纷纷附合。 「陛下驾到----」外面传来响亮的声音。 众人都惊了。 皇帝陛下怎么会来了?这些看来也没有听说哪家皇亲、哪个大臣过寿,皇帝陛下亲自来贺寿的啊? 众人都赶忙下跪迎驾,穆王也不得不放下手臂,赵揽月、赵玉青等人脸色变了,灰溜溜的往后躲。 苏馥泫然欲泣。 她不知道皇帝来做什么,但她知道,皇帝来了对她很不利,去年杭皇后已经有意向皇帝提过为淮王纳妃的事了,皇帝不肯点头…… 苏相心中也起了不妙之感。 他为官多年,可比苏馥老辣多了,矮下身子,悄悄冲一名负责奉茶的婢女招招手。趁着众人山呼迎接皇帝的功夫,苏相小声跟婢女说了几句话,婢女一一记清楚,悄然退下。 皇帝命众人平身,笑着向大长公主道:「姑母,祝您老人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大长公主喜悦不已,「姑母可不敢当。」大长公主忙请皇帝在上首坐了,皇帝笑道:「朕在外面已经听到穆王的声音了,什么娃娃亲,什么交代。穆王,这是何意?」 今天这件事穆王已经谋划好了,皇帝突然来了,打乱他的计划,穆王心里没好气,大声道:「陛下,臣有事启奏!安远侯之女江蕙小时候是定过娃娃亲的,她隐瞒此事不报,这是欺君之罪,请陛下将她赐死,以儆效尤!」 穆王还真是要江蕙死。 在场的人都是背上生凉。 江蕙已经是皇帝下旨的淮王妃,穆王不依不饶,可真够狠的。 「是么?」皇帝脸色凝重起来了。 穆王心中一喜,加油添醋把方才的事说了说,「……陛下,江家已经过世的老太爷把他大孙女和一家携孙来访的旧友定了娃娃亲,这是板上订订的事,抹杀不了的。」 皇帝听得很认真。 不少人同情的看着江蕙,唉,这位江大姑娘算是完了。 江蕙水灵灵俏生生的站在那里,嘴角像平时一样挂着抹浅笑。 「真是位胆大的姑娘。可惜啊,眼下这个形势,她算是死定了。」赵揽月躲在后面,轻声叹息。 许多人心中恻然。 这位江大姑娘也算是位传奇人物了。长自深山,带着幼小的妹妹千里迢迢自深州赶回京城,中间经历了多少艰难险阻,没想到最终还是死在穆王手里。 穆王一脸兴奋的把事情说完,皇帝又把江峻博、吴氏夫妇叫过去了,详细询问。 江峻博、吴氏做梦也没想到皇帝会来,战战兢兢,汗出如浆,结结巴巴又说了一遍,倒是和方才说的一样。 一片静寂之中,皇帝放声大笑,「天作之合,果真是天作之合!」 皇帝这声大笑,把众人都笑蒙了。 淮王妃是定过娃娃亲的,这不是好事啊,皇帝陛下您笑什么? 皇帝笑吟吟向淮王招手,「小颎,过来。」淮王快步上前,俯身对皇帝说道:「父皇,您就是叫我小颎也行啊,比小火强。」皇帝嗤之以鼻,「朕就是要叫你小火,一辈子叫你小火,瞧你能怎地?」淮王气结。 皇帝把淮王说得哑口无言,甚是得意,伸手自淮王腰间拿下他的荷包,从中取出一物,道:「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大长公主忙展目望去,「咦,血玉啊,这血玉质地绝佳,为我生平所仅见!」 皇帝微笑,「姑母眼神好极了。这正是块品质绝佳的血玉,血玉之上,雕刻的是一头飞狼,栩栩如生。」 「天呢。」众人一齐惊呼。 江蕙那已经过世的曾祖父给了男家的信物,不正是皇帝陛下所说的这个物件儿么? 皇帝笑着把血玉交给了大长公主,「大伙儿传着看一看。」大长公主拿在手里看了看,爱不释手,转给了丹阳郡主,丹阳郡主又转给了太子,在场重要的皇室成员,都有幸把血玉拿在手里赏玩了一番。 v第四十五章[12.23] 「大伙儿明白了么?」皇帝环顾众人,微笑问道。 太子第一个明白过来了,「父皇,和江侯爷祖父定下娃娃亲的那位旧友,便是先帝了,对么?」 潞王跳起来了,「祖父生前给五哥定了亲?」 郑王也惊讶不已,「祖父是何时和江老爷子交了朋友的?」 苏馥脸色雪白,摇摇欲倒。 穆王目瞪口呆,赵揽月赵玉青等人都快傻了。 皇帝命淮王,「你给大伙儿说说。」淮王恭敬的道:「是,父皇。」从一位皇亲接过血玉,环顾众人,「皇祖父在世之时,偶尔会微服出宫,有时会命我陪在身边。十二年前的事,我已经记不清楚了,但这块血玉我印象深刻,是皇祖父驾鹤西去之前,已经说不出话了,还用力把这块血玉塞在了我手里……」 「天呢。」众人又是惊呼。 这还用问么?和江蕙曾祖父定下娃娃亲的,就是微服出宫的先帝! 「奇缘,盖世奇缘。」大长公主等人不住口的赞美。 穆王听着大家的赞美声,气得差点儿没背过去。好嘛,他费尽心机策划这一幕,结果非但没将江蕙置于死地,她和淮王还成了所谓的盖世奇缘? 穆王当着皇帝的面没法对淮王等人发脾气,恶狠狠的瞪着江峻博和吴氏,好像要把这两个人吃了似的。江峻博吓得啰啰嗦嗦,吴氏也是心中恐惧,低声提醒,「王爷,还有那位旧友给江蕙的聘礼呢?那块凤凰玉佩呢?」 「陛下且慢,还有那块凤凰玉佩呢?先帝给江家的聘礼,难道他们敢丢了不成?」穆王大声嚷嚷。 正在这时,安远侯大踏步走了进来。 皇帝含笑向安远侯招手,「峻熙,到朕身边来。」安远侯依言过来,皇帝和方才一样拿下他的荷包,取出块凤凰玉佩,笑着举起来,「峻熙,这块玉佩的来历,你给大家说一说。」 安远侯自然遵命,对众人道:「这块玉佩是先祖父的遗物,当年曾被查抄入宫,前些时日陛下赐了给我,我一直珍藏在身边,不敢片刻离开。」 「如何?」皇帝笑吟吟的、得意的向穆王道。 穆王怔怔瞪了皇帝许久,大叫一声,直挺挺向后倒去。 「你看看你。」皇帝叹息,「小颎和他的王妃是前世今生的姻缘,天作之合,你这做叔叔的就算高兴,也不用晕过去啊。」 众人本是大吃一惊的,听了皇帝的话,都不好意思哭着喊着去抢救穆王了。 淮王低声问着皇帝,「父皇陛下,您别装高尚,就说心里话,这会儿您心里痛快不痛快?」 皇帝一乐,「痛快。」 庄太后溺爱穆王,他这个勤政爱民的皇帝看在庄太后的面子上放过穆王多少回,心里哪能不憋气?今天依着小火的办法整了穆王一回,亲自来看穆王的笑话,虽然很不高尚,但说句心里话,真是神清气爽啊。 「痛快,那求您给写幅字。」淮王这语气真是理所应当。 「写啥?」皇帝瞪了淮王一眼。 淮王浅浅一笑,略显羞涩,「四个字就好了,天作之合。」 淮王偷眼看向江蕙,正好江蕙也不经意间向他看过来,两人目光相遇,先是呆了呆,然后一起羞涩的低下了头。 这时的江蕙,备显娇羞。 皇帝瞧瞧淮王,瞧瞧江蕙,心花怒放,「取纸笔来。」 大长公主忙命人取过笔墨纸砚,皇帝泼墨挥毫写下四个大字,「天作之合」。 「天作之合,淮王殿下和江大姑娘果真是天作之合!」众人俱是喝彩。 苏馥脸色雪白,半晌才缓过神来,少气无力的向苏相道:「爹爹,该除掉的人,不要手软。」苏相微哂,无语看了苏馥一眼。早就动手了好么?等到现在才想起来,根本来不及。现在你再要派人出去,你知道有多引人注目么? 「爹爹,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苏馥咬紧了嘴唇。 「以后再说。」苏相示意苏馥噤声。 苏馥伤心的靠在了茶几上。 她快要受不了了,她的心都要碎了。 眼看着江蕙就要大难临头,居然形势大变,江蕙转败为胜…… 已经有人把穆王扶起来了,皇帝吩咐淮王,「你叔叔因为你这个天作之合,高兴得都昏过去了,以后你可一定要对你叔叔好,知道么?」 淮王忙答应,「是,父皇。叔叔说他对淮王妃和王妃的家人一定宽容仁爱,孩儿非常感激。」 皇帝眸中闪过丝笑意。 江峻博和吴氏瘫倒在地上,两个人一起发抖。 皇帝目光落到这两人身上,眉头皱起来了,「峻熙,你弟弟和弟媳妇如何?」安远侯知道皇帝问的是如何处置江峻博和吴氏,恭敬的道:「臣想先查出幕后主使之人。之后一并处置。」皇帝微笑,「有你家老太爷在,温和一些。」 皇帝有庄太后这样的母亲,太明白安远侯的处境了。善良又有些糊涂的父母,有时候真是让人左右为难的。 安远侯道:「是,臣知道了。」 江老太爷或许会舍不得江峻博,但江峻博都要害江蕙了,就算江老太爷舍不得,也不能轻轻放过这种人。 威风凛凛的穆王来到大长公主府的时候是大摇大摆满面春风走进来的,离开大长公主府的时候是被四个健壮侍从一起抬出去的。 穆王方才还发狠,要江蕙和淮王一个死一个伤,没一个能站着离开大长公主的府邸,最后被气昏过去、被抬出去的却是他本人。 v第四十六章[01.03] 这本身已经是笑柄了,皇帝偏偏还要说穆王这做叔叔的是太喜欢侄子了,因为淮王和江蕙的天作之合而高兴得晕过去的,这就更令人忍俊不禁了。 仗着庄太后的溺爱而横行霸道的穆王殿下,这回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穆王被抬出去之后,方才曾经跟着叫嚷让江蕙给皇家一个交代的赵揽月、赵玉青等人面如土色,拼命往后躲,恨不得有个地缝能钻进去。 苏馥脸色雪白,痴痴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苏相心中忧急,唯恐有人注意到她的失态,拉了拉她,把她拉到僻静角落里。 苏相平时是很乐意看到苏馥艳压群芳引人瞩目的,这时却希望苏馥站在人堆里就被淹没了,就找不着了。苏馥现在的这个样子若是被有心人看到,恐怕即使将相关之人灭了口,也会有人怀疑到他们父女身上的…… 苏馥对淮王痴心一片,苏相一真是知道的,也没以为有什么不好。这时却后悔极了,唉,一个想要做王妃的人,一个想嫁入皇室的人,不能过于感情用事啊,怎么从前没有好好教导过她这一点呢? 大长公主一直夸赞着淮王和江蕙,「这两个孩子就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陛下天合之合这四个字,也只有这两个孩子才配。」 皇帝面带微笑,显然大长公主这话他很爱听。 在场的人纷纷称赞,「天作之合,真是天作之合,原来早在陛下赐婚之前,早在淮王殿下才五六岁的时候,先帝便已为淮王和江姑娘定下娃娃亲了。缘份,这真是奇妙的缘份。」 「瞧瞧淮王殿下,再瞧瞧江侯爷的女儿,一个俊一个美,太般配了。」 「般配,也只有江家这位大姑娘才配得上淮王殿下,才配做淮王妃。」 苏馥本来心就要碎了,听着这些话,更是雪上加霜,如醉如痴。 看着苏馥伤心欲绝的模样,苏相一阵阵心疼。 凌成已经被淮王击倒带走,江峻博和吴氏夫妇这时瘫坐在地上,抖似筛糠,面色恐惧。 安远侯厌恶的目光划过江峻博的面庞,江峻博心肝肺一齐颤了颤,但想扑过去央求安远侯,「大哥,你听我说……」 潞王听到众人交口称赞淮王和江蕙,心里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但是又发作不出来,一口气憋在肚子里,差点儿没把他给憋坏了。江峻博运气不好,正好潞王有气没处撒,一把抓住江峻博,不由分说一记狠拳揍在他脸上,揍得江峻博哼也没哼一声便瞪大眼睛死过去了。 潞王愤愤然,「呸,还有脸说!江姑娘小时候定过娃娃亲,难道不应该先告诉江侯爷么?你跑到这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宣布是什么意思?」 大长公主也是生气,忙跟皇帝说道:「方才穆王提什么血玉,我便说了在我这里呢,让他莫再问了,回头我找出来送给他。穆王只是不听。」 大长公主这是在撇清自己了。看,我可没有和穆王串通,是他自作主张来我府上闹事的,我还试图阻止他了呢。 皇帝道:「朕代穆王向姑母陪个不是。穆王连朕的话都未必肯听,姑母莫和他计较。」 大长公主大喜,道:「哪有陛下代穆王陪不是的道理?姑母也不和穆王计较,只盼他以后做个明理懂事的好孩子。」 她心中一块大石放下,当即便有了一个主意,满面笑容的道:「陛下赐了这天作之合四个字,我这做姑祖母的人也要凑个趣,有一对项圈送给淮王和他的王妃。」 皇帝一笑,「朕来向姑母贺寿也不过是送些寿桃寿面,倒要姑母破费送小颎珍贵物事了,过意不去,过意不去。」 皇帝这是开玩笑的口吻了。 大长公主知道皇帝只有心情很好的时候,和面对亲近之人的时候才会开玩笑,更是喜悦不已,乐呵呵的道:「也不是什么珍贵物事,不过上面正好有天作之合四个字,也是巧了。」 大长公主命人取过一对项圈,这项圈是黄金制就的,做工也只是精巧细致而已,却缀了块晶莹玉石,上面刻着「天作之合」四个字,这就很应景了。 「小颎,蕙蕙。」大长公主叫过淮王和江蕙,亲手替他俩挂上项圈。 淮王和江蕙脸红红的,向大长公主道谢。 「一对璧人啊。」「珠联璧合,珠联璧合。」众人纷纷赞美。 淮王心里像喝了蜜似的,甜丝丝的。 江蕙有些心慌。这桩婚事越来越像真的了,怎么办? 「是真的也不错……」这个念头不知怎地从江蕙心底冒了出来,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真的,和淮王表哥的婚事是真的? 江蕙脸颊发烫。 她本就是位绝色佳人,这时脸色绯红,娇羞无限,越发明迷人了。 大长公主笑咪咪的对丹阳郡主道:「你大女儿生得实在太好了,怪不得先帝在她只有三岁的时候便给她和小颎定了娃娃亲。」 「先帝太有眼光了。」淮王由衷赞美。 众人哄堂大笑。 淮王殿下这是得对他的王妃有多满意啊,才会在这样的场合、用这样的语气赞美起他已经过世的皇祖父? 这里气氛异常和乐,吴氏却是眼见得江峻博被潞王一拳击倒,又是心疼又是害怕,含着一包眼泪看向安远侯和丹阳郡主,想向他们求救,「侯爷,郡主……」 安远侯挥挥手,有侍女过来扶起吴氏、江峻博,「江二爷,二太太,请随奴婢出去。」 「我不去,我不去。」吴氏眼中闪过恐惧之色。 潞王心里烦,郑王也没好气,不能看吴氏这讨厌的样子,出拳在吴氏颈间猛击,吴氏头软软的垂下,侍女扶着昏倒的江峻博和吴氏下去了。 皇帝今天心情很好,在大长公主这里喝了杯寿酒,方才起驾回宫。 皇帝走后,众人可就自在多了,和淮王、丹阳郡主、安远侯平时相亲厚的亲友纷纷围过来道喜打趣。潞王不服气,「姑祖母,这应该是您的寿宴,现在都要变成我五哥的定亲宴了。您听听,都是夸我五哥的。」 大长公主知道潞王和准王一向要好,以为他是开玩笑,也没放在心上,笑着说道:「姑祖母欢喜得很呢。阿颢,你将来也定下位好姑娘,也把姑祖母的寿宴变成你的定亲宴,姑祖母更为开怀。」 v第四十七章[01.03] 潞王悻悻,「我可没有五哥这么好的运气,轻易便能遇到好姑娘。」 他是遇到过让他心动的好姑娘,就那么一位,还让他的五哥给抢在前头了! 「阿颢,你一定能遇到好姑娘的。」太子笑着安慰他。 淮王却淡定的道:「阿颢,你要努力变成更好的人,以免将来遇到了好姑娘,却配不上人家。」 潞王气得直嚷嚷,「听听,他和我同一年生的,就因为定下了亲事,就这么老气横秋教训起我来了!」 众人哈哈大笑。 江蕙抿嘴笑,和丹阳郡主小声说了一句话,悄悄走了出来。 她脸颊像着了火似的,得出来透口气。 江蕙才出殿门不久,便遇上了赵揽月。赵揽月嫉恨的看着江蕙,「你莫以为这件事就这么混过去了。穆王殿下方才是晕过去了,若他不晕,还可以质问你的。你别忘了,你是定过娃娃亲的人,却绝口不提从前的事,你们江家这是有意欺瞒陛下。这个欺君之罪,是逃不掉的。」 赵揽月和穆王府一样,和江蕙已是死对头了。 江蕙淡淡一笑,「赵姑娘,我劝你还是嘴紧些,莫要胡扯,给你们汝南侯府招惹灾祸。方才皇帝陛下已经亲笔写了天作之合,你没看到?事到如今还不肯放下,你们汝南侯府未免太爱和陛下作对了。」 赵揽月眼中闪过惊慌之色,随即昂起脖颈,「我们可不是爱和陛下作对,而是敬爱陛下,不忍陛下受蒙蔽。你江家的这个欺君之罪若不受惩处,难以服众,就算陛下大度宽容不追究,太后娘娘和穆王殿下也是不允许的。」 江蕙轻蔑一笑,「你让穆王到太后面前告状去啊,让穆王发动朝臣向陛下进谏啊,咱们走着瞧,瞧瞧到了最后,鹿死谁手。」 赵揽月又羞又气,「咱们走着瞧!」转过身愤愤走了。 她一定气极了,连身形中都透着愤怒。 江蕙嗅着新鲜清洌的空气,愉快的笑了。 赵揽月还真的不是吓唬人,穆王被抬回去救醒之后果然不甘心,先是进宫向庄太后诉苦,后来又强拉何相、苏相到了皇帝面前,「皇帝哥哥,你听听臣子们的意见,就知道江蕙不能轻轻放过了!她那是欺君!」 皇帝命何相、苏相各陈己见。 苏相有些为难,「以臣的愚见,江姑娘既然曾经和淮王殿下定过娃娃亲,那便应该公之于众。现在的结果虽然是皆大欢喜,但江姑娘对从前的娃娃亲隐瞒不报,也是不争的事实。」 何相不同意,「苏相此言差矣。这些家务事既然到了朝堂,便应该依律例行事了。我朝判定一个婚约是否成立,需媒、聘、婚书皆备。江姑娘和淮王殿下这桩娃娃亲有聘礼,却没有媒人,更没有正式的婚书,所以不是律法承认的婚约。既然律法根本不承认这样的婚约,江家又何需公之于众?」 「和皇家结亲,应该格外谨慎。」苏相委婉的道。 「和任何人家结亲,都应该格外谨慎。」何相语气淡淡的,「婚姻大事,乃人伦之本。」 苏相垂首无语。 穆王见何相侃侃而谈,苏相却不说话了,急得只好自己亲身上阵了,「陛下,臣以为江蕙是故意隐瞒不报的。先帝当年是微服出宫,她只道先帝是寻常百姓,便想悔婚了。」 皇帝叫了穆王到他身边,亲切握着穆王的手,「弟弟,你小时候蛮淘气的,四岁的时候还在尿床,你记得么?」 「皇帝哥哥,你怎么提起这个了?四岁时候的事谁还记得?」穆王听皇帝说起他小时候尿床的事,饶是他脸皮厚,也是脸色赤红,惊慌失措,大声嚷嚷道。 皇帝蓦然沉下脸,「你四岁的事都不记得,江蕙三岁的事难道她会记得?」 这时的皇帝,声色俱厉。 穆王吓得打了个寒颤。 这时要是庄太后也在,穆王还会继续和皇帝纠缠的。但庄太后不在身边,皇帝发怒了,穆王也知道害怕,不甘心的低下了头。 皇帝把穆王轰出了两仪殿。 何相面色如常,苏相心中后悔不迭。唉,早知道穆王如此不济,方才为什么要帮着他?这穆王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穆王去跟庄太后闹,庄太后也真是溺爱这个小儿子,命人把江蕙宣召入宫。 穆王要旁观,庄太后不许,穆王便气哼哼的到屏风后坐着去了,庄太后一脸无奈,「你这孩子,唉,你这孩子。」 淮王陪着江蕙一起来了。 庄太后见到淮王还是有几分高兴的,但看到他是特地陪江蕙一起来的,又皱起眉头,「小颎,我能吃了你的王妃不成?你还特特的陪着她。」 淮王听到庄太后说「你的王妃」,心中已是一喜,微笑道:「皇祖母,我是想念您了,特地来看望您的,碰巧遇到了她。」 普普通通的一个「她」字,从淮王口中说出,却颇有缠绵之意。 庄太后看看淮王,看看江蕙,「唉,你们这两个孩子啊,好好孝顺你们的叔叔不行么?做什么要惹他生气呢?」 穆王在后面听的快急死了。什么叫惹他生气?欺君之罪啊,隐瞒婚事啊,说重点行不行? 江蕙还和平时一样脸上挂着笑,温柔灵动,讨人喜欢。淮王柔声向庄太后道:「皇祖母,原来我和她……我和她小时候便见过面了,那年她才三岁……」 淮王说起他和江蕙的事,很是害羞,一脸情窦初开的纯情少男模样。 庄太后心一下子就软了,「三岁便见过面了,小火,你和蕙蕙有缘份啊。」 淮王趁机道:「皇祖父很喜欢她,才见她一面,便想讨她做孙媳妇了。」 提起先帝,庄太后鼻子一酸,叹气道:「先帝也喜欢蕙蕙,甚好,蕙蕙是个有福气的好孩子。」 穆王差点儿没气死,什么也顾不上了,从屏风后跑出来,怒气冲冲,「母后,您别听李颎瞎说。父皇哪里有那般中意江蕙?若真是那样,咱们能一点儿风声也没听着么?」 v第四十八章[01.03] 庄太后耳朵软,「也对。先帝若真是喜欢蕙蕙,怎地咱们之前从没听说过?」 就在这时候,皇帝来了。 皇帝一则来向庄太后请安,二则是向庄太后解释,「母后,这桩娃娃亲孩儿是知道的。父皇和江家老爷子定下娃娃亲之后,当天便跟孩儿说了,孩儿便提出要跟江家的人见上一见,尤其是女孩儿的父亲和祖父。父皇哈哈笑,说江家这位老太爷是他偶然间在古董铺子遇着的,相谈甚欢,便交上了朋友,这是他头回到江家去,也是头回见着江家老太爷的这个曾孙女。至于江老爷子的儿子、孙子,那是素不相识,连做什么的也不知道。」 「先帝真是……」庄太后听得目瞪口呆。 皇帝一笑,「母后觉得父皇莽撞了是么?父皇大概也这么想,后来他又微服出宫,见了江家老爷子的儿子和孙子。回来之后,父皇唉声叹气的,说江家老爷子的儿子性情绵软,孙子软弱无能,鼠目寸光,一个比一个不成器。」 皇帝口中的江家老爷子的儿子,就是江老太爷了。先帝没看错他,江老太爷确实性子绵软,先帝见了他之后便想打退堂鼓,正常。 江蕙听得很专注。 庄太后想了想,想不通,「安远侯怎会软弱无能?」 庄太后对朝里的事知道不多,但安远侯是皇帝亲信大臣,非常能干,这个她还是知道的。 皇帝笑道:「因为先帝见到的不是峻熙,而是峻熙的堂兄,和峻熙的庶出弟弟。」 「原来如此。」庄太后恍然大悟。 先帝偶然间认识了江蕙的曾祖父,交了朋友,见到江蕙便很喜欢,想讨了做孙媳妇。但是见到江蕙的祖父、伯父、叔父之后很失望,便开始后悔了。 穆王在旁生气的道:「这江老爷子一个孙子不成器,其余的也好不到哪去。一家子的子弟,相差不远,哥哥和弟弟总是一样的!」 「哥哥和弟弟总是一样的么?」皇帝哼了一声,「那朕是天子,你也是?」 皇帝神色严厉了。 皇帝敏锐锋利的眼神落到穆王脸上,穆王啰嗦了一下,想往庄太后身边躲,「母后,您替我做主,皇帝哥哥欺负我。」 庄太后既舍不得小儿子,又不敢呵斥大儿子,眼中闪着泪花,央求的看着皇帝。 皇帝皱皱眉头,不再追究穆王了,「母后,总之小颎和蕙蕙是天作之合,从小的夫妻,无论如何拆不开的。先帝见了蕙蕙的伯父叔父之后便犹豫了,但他驾鹤西去之前,还是把这枚血玉塞到了小颎手里,可见他老人家的心意。」 庄太后抹起眼泪,「既是先帝的意思,那还说什么呢?咱们自当遵从。」 穆王急得还想再说什么,庄太后却抱着穆王哭起来,「儿啊,你什么都不要再说了,莫让你父皇在地底下不安心,睡不安稳……」 庄太后是真的伤心,鼻涕眼泪一起流,穆王被庄太后抱着不放,仰起脸开口想说话,不提防庄太后的鼻涕落到了他嘴里,穆王咧嘴大叫,「鼻涕,鼻涕,母后您恶心不恶心啊……」 淮王早就憋着一口气了,听到穆王这句话,眼睛发亮,一个箭步蹿上去,老鹰抓小鸡似的抓过穆王,劈头就是一记重拳,「敢说我皇祖母恶心,你的孝道呢!」 淮王下手狠,穆王脑子嗡的一声,脸上开了颜料铺子,赤、紫、青各样颜色俱全。 皇帝心疼庄太后,过去替她擦眼泪,「母后,您莫再哭,您再哭孩儿的心都碎了。」 庄太后任由皇帝替她擦泪,晕晕呼呼的,「你弟弟呢?」 皇帝淡声道:「他骂您恶心,小颎气不过,替您打了他两下。」 淮王本来只打了穆王一记重拳,听了皇帝的话,赶忙补了一拳,「对,两下。」 淮王下手太狠,穆王被他打得上不来气儿,连喊都喊不出来,一张脸更是惨不忍睹。 「别打他,好好跟他说……」庄太后无力的道。 她一心维护穆王,穆王一点面子也不给她,骂她恶心,庄太后虽疼穆王,也觉得脸上下不来。 自从皇帝登基,庄太后的地位便异常尊崇,可以说庄太后已经多年没有听到有人说她「恶心」了。猛的再听到这一声,庄太后不是不反感的。 「小颎,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你叔叔扶下去,别让他再气你皇祖母了。」皇帝吩咐。 「是,父皇。」淮王瞧着穆王那张五颜六色的脸,心中快意,大声答应。 穆王挣扎着不想走。他不走,他要是一走,说不定三五天见不着庄太后,这顿打就白挨了。 可淮王哪里能让他如愿?手下用力,硬拉着他就出来了。 出了殿门,淮王更是对穆王不客气,穆王再挣扎,他就拧起穆王的手腕,穆王疼得满头是汗。 宫女太监等都看傻了。 竟然有人成功的当着庄太后的面打了穆王……庄太后可是一直维护穆王,像命根子一样…… 淮王再回到殿里来的时候,神清气爽,容光焕发。 他悄悄看向江蕙,仿佛在问:我替你出气了,你高不高兴? 江蕙嫣然一笑。 她这一笑如同芙蓉花徐徐绽放,淮王竟看的呆了。 「小颎啊,你叔叔怎样了?」庄太后抹着眼泪问道。 「好着呢。」淮王心思全在他的小王妃身上,头也不回,随口说道。 「那我就放心了。」庄太后渐渐的也就不哭了。 她叫过淮王和江蕙,看了又看,越看越喜欢,越看越伤感,「难怪先帝要给你俩定娃娃亲,实在是在般配了。蕙蕙,你天生是应该嫁入皇家,嫁给小颎的。」 v第四十九章[01.03] 「多谢皇祖母。」淮王大喜。 这时候的庄太后,在淮王眼中格外慈爱,格外值得尊敬。 江蕙螓首低垂,脸颊粉扑扑的,很是可爱。 庄太后年纪大了,难免有些啰嗦,「唉,可惜你祖父太绵软,伯父和叔父也不成器,要不然你和小颎从小便能在一起了啊。」说到这儿,庄太后不满意了,「你祖父性子绵软倒还没什么,你伯父和叔父软弱无能,鼠目寸光,,这可不好……」 皇帝笑道:「蕙蕙的伯父已经回老家了,今天的事情就出在她叔父身上。」把江峻博做的事略说了说,「……母后,这人连自己亲侄女也害,先帝没有看错他。」 「先帝眼光太准了。」庄太后叹息不已。 「先帝一见蕙蕙便喜欢了,那是绝对不会错的。」皇帝微笑。 庄太后连连点头,「是这个道理。先帝绝对不会看错。」 她叫江蕙到近前,握了江蕙的手,柔声细语的交代,「你这个叔父虽不成器,到底是你祖父亲生的儿子,也莫要对他太过严厉,远远的驱逐出去,也就是了。他若是悔改,将来江家再接他回来。好孩子,人这一生难免遇到沟沟坎坎,今天的事你也不要放在心上,还是要开朗些才是。」 安慰起江蕙来了。 安远侯把江峻博、吴氏带回了侯府。 丹阳郡主柔声问道:「要把实情告诉父亲大人么?按说这么大的事不应该瞒着老人家的,可我担心他老人家知道了,恐怕会受不了。」 安远侯简短的道:「想瞒也是瞒不住的。」 丹阳郡主想了想,叹道:「这也说的是。今天在大长公主府的人多了,有目共睹,父亲他老人家迟早会知道。」 安远侯让人到春晖堂悄悄看了看情形,知道江苗、江蓉和阿若已经下课了,苏老夫人正看着三个小姑娘玩耍,便吩咐人只请了江老太爷,却没告诉苏老夫人。 江峻博和吴氏被带进来,见了安远侯和丹阳郡主便哭着喊着认错哀求。安远侯不胜其烦,命人把他们反手绑住,又把他们的嘴给堵上了。 江峻博、吴氏手被绑,嘴被堵,知道这回事情严重了,眼泪汪汪,满脸惊恐。 凌成也被绑得严严实实的推了进来。 凌成怕得直啰嗦,见了安远侯却壮起胆子叫道:「你赖我的婚!我娘说了,你闺女是从小便许给我的,你赖我的婚!」 安远侯对这种愣头青一点儿兴趣也没有,沉着脸挥挥手,也有人把凌成的嘴堵上了。 凌成拼命挣扎,愤怒又恐惧的看看安远侯,看看丹阳郡主,目光落到吴氏身上时,凌成好像看到救星似的激动起来,虽然嘴被堵着,却呜呜直叫。 吴氏心虚的低下头。 她可是当面告诉过凌成的……当面对质,她逃不掉…… 门外响起一个老年女人的声音,「你们侯爷请我这老婆子来做什么?我家姑爷是他亲弟弟,他都给赶出去了,还拿我这婆子当正经亲戚么?」 吴氏听到这声音正是她的母亲秦氏,魂飞魄散。 秦氏由她的两个儿子搀扶着出现在门口。 秦氏本来是趾高气扬的,看到江峻博、吴氏都被绑着,嘴也堵上了,登时慌了,转身想逃,「你们侯府欺负人啊,好言好语请了我这老婆子过来,原来是设好了圈套让我钻的……」 秦氏的两个儿子胆子也小,看到吴氏被绑,知道事情不好,连秦氏也不管,撒丫子就跑。 门外有侍卫守着呢,哪能让他们这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跑了?长刀横在面前,将他们全都逼了回来。 秦氏和她的两个儿子哭丧着脸进到厅里,才进来腿就软了,秦氏瘫倒在吴氏身边,她两个儿子也顺势在她身边坐下了。 一个陌生的中年女人被「请」了进来。 这女人头发梳得整齐光溜,衣裳也格外洁净,却是眉毛下垂嘴角下垂,一脸凄苦之相。 凌成见到这女人便激动了,拼命挣扎着想过去。中年女人看了凌成一眼,「儿啊,都是娘害了你。」上前搂着凌成,泪如雨下。 江老太爷愕然站在门口。 江峻博和吴氏被绑着,亲家母秦氏瘫在地上,吴氏的哥哥哭丧着脸,还有一个陌生的少年和一个中年女人抱头痛哭,这是怎么回事? 「爹。」安远侯见江老太爷来了,快步过来扶着他。 丹阳郡主也过来了,虚扶着江老太爷,「父亲大人,您慢着点儿。」 江老太爷由安远侯和丹阳郡主扶着往里走,如在梦中,「大郎,这是怎么回事?二郎他,他犯什么事了?」 安远侯扶他在上首的太师椅上坐下,道:「今天在大长公主府,发生了这么一件事……」一五一十说了说。 安远侯话不多,但他叙事清晰,条理清楚,江老太爷一开始不敢相信,后来渐渐明白过来,含泪看着江峻博,「二郎,你好啊,对自己的亲侄女如此无情。」 江峻博急得跟什么似的,想替他自己辩白,可他嘴还被堵着呢,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安远侯指着凌成、中年妇人告诉江老太爷,「这个年轻人叫凌成,京城人氏,世代住在城南,自称是和咱们蕙蕙定过娃娃的人……」 「呸,胡说八道,胡说八道。」江老太爷气极,呸了几口,「大郎啊,你祖父确实开玩笑说给蕙蕙定过娃娃亲,可那户人家行踪飘浮不定,根本不可能是什么京城人氏。如果这家人是京城人氏,咱们岂能多年来没和这户人家来往过?这纯粹是胡说八道!」 「赵氏,你说。」丹阳郡主吩咐道。 那中年女人便是凌成的母亲赵氏了。 丹阳郡主的侍女正色道:「这是我家的老太爷,我家侯爷,还有丹阳郡主。郡主问你话呢,你可老老实实的回答,若有半句假话,你可要小心了。」 v第五十章[01.03] 赵氏愁眉苦脸的跪下了,「郡主,侯爷,老太爷,小妇人赵氏夫婿早年间便亡故了,我一个人带着成儿,寡妇失业的,日子实在难过。凌家世代住在城南,虽然有些家业,但先夫亡故过后,我们孤儿寡母的在凌家一直受人白眼。那天我到寺庙上香,遇着一位姓蒋的太太,她说她和我早年间是见过的,还说那时先夫还在世,还给成儿定过娃娃亲,那定娃娃亲的信物,先夫因为一时手头不便向蒋家借钱,便押在了蒋家。」 「蒋太太问我为什么一直没有赎还,我一脸茫然,哪里说得上来?后来我吞吞吐吐的说了手里没钱,恐怕没法赎,蒋太太便笑话我傻,说你那亲家何等富贵,这定亲信物赎回去了,还愁没有银钱使用?我一时鬼迷心窍,信了蒋太太的话,便依着她写了张借据把信物拿回来,和成儿谋划着怎么讨回侯府的亲事……」 「听了一个什么蒋太太的话,你就以为凌家真和侯府定过亲,打起我大女儿的主意了!」丹阳郡主连连冷笑。 这不是痴心妄想么?就凭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蒋太太,就凭一个打张借条从蒋太太手里拿来的信物,赵氏便妄想让凌成娶安远侯的掌上明珠了! 「我也是一心想让我儿子攀上一门好亲事,好从此不再依靠伯伯叔叔,受他们的窝囊气……」赵氏垂下泪来。 「为了你和你的儿子不再受气,就能委屈我安远侯府的大小姐了么?」丹阳郡主再好脾气也怒了。 婚姻大事对于女孩儿来说何等重要,这个赵氏自己也是女人,难道这一点她会不明白?为了一己之私,她也不管蒋太太说的如何荒谬,就这么打起江蕙的主意了。 「无知妇人,无知妇人!」江老太爷气得拍桌子。 凌成瞪大了眼睛。 安远侯命人把他嘴里的塞嘴布给取出来了。 凌成喘过两口气,急促的问道:「娘,您不是告诉过我说,这是祖父在世的时候替我定下的娃娃亲么?您说的那么肯定!」 赵氏掩面哭泣,「成儿,娘对不起你,娘之前从没听说过什么娃娃亲,是蒋太太告诉我的,定亲信物也是她给我的……」 凌成呆了呆,哭了,「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那位仙子一般美丽的姑娘,原来从没有和他定过亲事么? 秦氏一直瘫坐在地上的,这时听赵氏说了好几遍蒋太太,她也回过神了,叫道:「我也是被蒋太太给挑唆的!是蒋太太给我银子,让我,让我……」说到蒋太太让她做的那些事,秦氏心虚起来,吱吱唔唔,不敢再往下说。 江老太爷羞愧不已,转过头去,不看这个秦氏。 当年江老太爷是冲着他老师的面子,愿意和吴家结这门亲,却没想到老师的儿子、孙子、孙女就没一个上台面的。日子越过越穷,人品越来越差,现在为了几个臭钱,索性和外人勾结来害亲家了…… 「蒋太太带来了么?」安远侯沉声问道。 外面进来一个黑衣侍从,单膝下跪,低声道:「回侯爷,小人接到命令,便立即到蒋家去了。蒋家总共五口人,除蒋老板、蒋太太之外,还有两个丫头,一个仆人,这五个人全部服了毒,小人等赶到的时候是,这五个人全都没气了。」 厅里有片刻静寂。 片刻之后,秦氏没命般的尖叫起来,「死人了,死人了,蒋太太死了……」 安远侯不耐烦的皱皱眉,便有侍从想过去堵秦氏的嘴。秦氏的大儿子动作还算快,赶在侍从之前伸手捂住了秦氏的嘴。秦氏声音渐渐低下去了,侍从也便静静站在一边不动。 江老太爷倒吸一口凉气,「这个蒋太太既和赵氏有关,又和吴家有关,现在又被人灭口,看来这幕后必定有人主使,而且这主使之人手段毒辣,心机深沉,很可怕!」 丹阳郡主和安远侯附耳商量了几句,命人把赵氏、凌成母子带出去了,秦氏和秦氏的儿子也暂时带到了外面。 江峻博和吴氏的绑绳被松开了,塞嘴布也取了出来。 安远侯和丹阳郡主冷冷的、厌恶的看着这夫妻二人。 江峻博扑通一声在江老太爷面前跪下,痛哭流涕,「爹爹,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我没想出卖大哥,没想出卖蕙蕙……不,不对,我是被威逼的!是穆王威逼我的,他命人拿刀逼着我,我为了保命,才不得不跟着他去了大长公主府!」 吴氏也和江峻博一起跪倒,声泪俱下,「老太爷,媳妇冤枉,这叫凌成的小子是到老宅去过,问起从前的事,媳妇也记不大清楚了,只是告诉他已经过世的祖父确定给蕙蕙定过娃娃亲,媳妇是老实人,不会撒谎,这都是实话实说啊……」 「这凌成走了不久,穆王府的人就来了,威逼利诱,将我们抓到了王府。一则我夫妇二人老实不会撒谎,当年祖父确实曾经给蕙蕙定过娃娃亲,二则家里几个孩子都在穆王手里,我夫妇二人不敢不听话……老太爷,侯爷,郡主,我们冤枉啊……」 丹阳郡主不禁冷笑。 安远侯面沉似水,一言不发。 江老太爷本是很生气的,听江峻博和吴氏说他们是被穆王胁迫的,又可怜起他俩了,「我就说二郎不能这么没良心,不能勾结外人对付亲大哥、亲侄女,原来是被穆王威逼的。」 安远侯:…… 丹阳郡主:…… 老太爷你也太好骗了吧? 「老太爷,侯爷,郡主,淮王殿下护送大姑娘回来了。太后娘娘宫里的安国夫人陪着大姑娘坐了同一辆车,到咱们府门前,安国夫人没下车直接回去了。」侍卫进来禀报。 江老太爷一迭声的道:「快请进来,快请进来。」 侍卫出去之后,江老太爷又有些后悔,「这里太乱了,让淮王殿下看到了不好。」 安远侯和丹阳郡主都是苦笑。 父亲大人,方才在大长公主府淮王什么没看到?那场面才叫混乱好么? 江老太爷想了想,让江峻博和吴氏暂且起来,「别让淮王殿下看到你们这狼狈的样子,丢蕙蕙的人。」 江峻博和吴氏满面羞惭的站起身,低头站在一边。 江老太爷又道:「太后娘娘想得真周到,知道淮王殿下和咱们蕙蕙是未婚夫妻,不宜同行,所以特地让安国夫人陪着蕙蕙回来了。唉,安国夫人也没下车不回去了,咱们不能尽尽地主之谊,怪过意不去的。」 安远侯和丹阳郡主附合道:「父亲大人说的是。」 淮王和江蕙的身影一起出现在门口。 门槛其实不高,但江蕙抬脚过门槛的时候,淮王情不自禁伸手想要扶她。 v第五十一章[01.11] 江蕙嗔怪的看了他一眼,淮王脸一红,手背到了身后。 江老太爷看到这未婚的小两口甜甜蜜蜜的,嘿嘿一笑,很是喜欢。 安远侯却皱起了眉头。 短短的半天,淮王和蕙蕙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蕙蕙对淮王亲密多了? 江老太爷要起身相迎,淮王快步过来扶住了他,「祖父,您老人家莫和我客气,当我是您孙子一样。」 丹阳郡主似笑非笑,李颎,其实你想说的是拿你当孙女婿看待吧? 江老太爷乐呵呵,「殿下是亲王,是皇子,身份在这儿摆着,老朽可不敢托大,不敢托大。」 淮王扶江老太爷坐下,「祖父,这是在自己家里,咱们只论亲戚,您老人家叫我子充就行了。」 江老太爷对淮王满意极了,「好吧,子充。」 江蕙见过祖父、父亲、郡主,把宫里的事说了说,淮王打穆王的事却略过不提。江老太爷大悦,「先帝眼光好,太后娘娘眼光也好,都知道我们蕙蕙是好孩子。」说到好孩子,江老太爷眼神复杂的看看江峻博,「蕙蕙,你二叔不是坏人,他是被穆王胁迫的……」 淮王看向江峻博,目光锐利,又带着讽刺之意,江峻博羞惭又惊讶的低下了头。 「这事好办。」淮王微笑道:「祖父,我让江二爷和穆王对质便是。」 「什么,和穆王对质?」江峻博和吴氏愕然抬头,一起慌了。 「你们不是被穆王胁迫的么?我让穆王和你们对质,还你们一个清白。」淮王一脸的善解人意。 江峻博想到穆王那张傲慢的脸庞,想到穆王那出了名的嚣张蛮横的性子,头皮发麻,快哭出来了,「别,淮王殿下,我这平民百姓的,可不跟穆王爷当面对质啊。」 吴氏也吓得不轻,「对对对,我们不敢跟穆王爷对质,没那个胆子,实在没那个胆子。」 淮王慢吞吞的道:「我穆王叔叔最敬畏的人便是我皇祖母和我父皇。你们若是害怕不够公平,那便到宫里去,当着我皇祖母和我父皇的面和穆王对质。放心,有他们在,穆王不敢将你们如何。」 江峻博和吴氏苦着脸连连摆手,「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江峻博,吴氏!」安远侯一声怒喝,「你们到底是不用了,还是根本不敢?穆王真的胁迫过你们么?」 江峻博和吴氏不约而同扑通一声跪下了,「我们,我们……」 这夫妻二人脸白得像纸一样。 江老太爷这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含泪闭上双眼,一声叹息,「二郎,你太让爹失望了。」 江峻博膝行到江老太爷面前,抱着他的大腿求饶,鼻涕一把泪一把,「爹,孩儿知道错了,您和大哥郡主求求情,饶了我这一回吧。我没想害大哥,没想害蕙蕙,害了他们对我有什么好处?大哥和蕙蕙都是我的亲人啊。今天的事全怪吴氏这个贱-人,她收了秦氏的钱,她把蕙蕙定过娃娃亲的事说出去了,最后穆王府找上门来,我不得不从……」 吴氏如五雷轰顶一般,失神的跌坐在地上。 完了,到了这要命时刻,江峻博为求自保,就无情的把她抛下了,脏水全往她身上泼。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吴氏虚弱的喃喃开口,想替她自己辩白。 「怎么不是这样的?不是你回了趟娘家,就带回张二十两银子的银票,然后咱们就一步一步陷进去了么?」江峻博气急败坏的训斥道。 二十两银子的银票。 江老太爷心哇凉哇凉的。 二十两银子的银票,吴氏就能出卖江家的秘密给秦氏了,江峻博就干看着不管,不阻止…… 「我怎么养出了这样的儿子?」江老太爷喃喃自语,以手掩面,大滴的泪珠自指缝间不停滑落。 江峻博抱着大腿要再央求江老太爷,江老太爷少气无力的拨开了他,「大郎,爹教子无方,再没脸管老二的事了。江峻博交给你处置,无论你如何决定,爹都支持你。」 江峻博傻了。 吴氏也傻了。 江老太爷从前可没有这样对过江峻博啊。 「爹爹,您以前不是这样的!」江峻博如梦方醒,大声叫道。 「那是因为你之前没做出过这么缺德的事!」江蕙忍无可忍,冷冷的道。 从前你小打小闹,老太爷能容你;现在你为了一点蝇头小利,竟然和外人勾结要害亲大哥亲侄女,这么严重,难道老太爷还能纵容你不成? 江峻博和吴氏这对夫妻丑相百出。江峻博指责吴氏,说一切全是吴氏做的,与他无干,定要休了吴氏,保住他的清白。吴氏气极恼极,把江峻博和她说过的私房话抛了出来,发狠就算死了也不接江峻博的休书,生是江家的人,死是江家的鬼。 江老太爷烦恼不已,「吴氏若是没有孩子,你休了也就休了。可她有亲生的孩子在江家,你休了吴氏,让芬芬、阿备、阿申这几个孩子怎么办?」 「我不管,我不能被这贱妇连累了。」江峻博眼睛都红了。 吴氏到了这一步,万念俱灰,哭着要撞墙,「我宁可一头碰死,也不接你的休书!我死在你家,芬芬和阿备、阿申有个死了的娘,也比有个被休掉的娘好!」 江峻博和吴氏这通闹,安远侯看得头疼,命人把他俩带下去了。 「爹爹,安兴那里需要个文书,我想推荐江峻博过去。」安远侯对江老太爷说道。 江老太爷一惊,「是方盘城的那个么?」 安远侯在军中有不少朋友,安兴是负责守卫方盘城的。方盘城在极西之地,是中原通往西域各国的门户,偏远荒凉,那可是个苦地方。 v第五十二章[01.11] 安远侯默默点头。 江老太爷呆了半晌,叹道:「如此也好。二郎这个人太过轻浮,也应该磨练磨练。」 安远侯又道:「江峻博要带家眷一起去。」 江老太爷踌躇,「吴氏自然是要去的。芬芬和阿备、阿申几个孩子,还是留下来吧,我来照看。」 江老太爷舍不得孙子孙女。 安远侯便把江申、江畴告诉给江蕙的话说了,「……爹,阿备和阿申、阿畴要住在我家里,我不反对,江芬和江莲不可以。」 江蕙有危险,江芬和江莲让弟弟们别管闲事,这样的侄女,安远侯不要。 江老太爷头回听说这样的事,惊怒交加,「小小年纪,心地怎如此狠毒冷漠?罢了,我不管了,江芬和江莲要么跟二郎去方盘城,要么就快快嫁人吧。」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江峻博、吴氏被发配到方盘城,江芬和江莲要么和江峻博吴氏同行,要么嫁人,江备、江申、江畴回安远侯府,由江老太爷亲自教养。 至于秦氏,以及赵氏、凌成等人,安远侯就不管了,一律送官究办。 安远侯和江老太爷在这里商量家事,淮王一直坐着没走。 丹阳郡主见大事已定,便不再操心了,揶揄的道:「子充,我家在处理家务事,你一直看着,是不是不大好。」 「姑母,我不是外人。」淮王大言不惭。 丹阳郡主哧的一声笑,「你不是外人,难道是内人?」 淮王脸红了,「姑母,我一定要看到江峻博的下场。」 「这么恨江峻博?」丹阳郡主嫣然。 淮王偷偷看了江蕙一眼,「姑母知道么?如果江峻博争气的话,或许我和表妹便不用分开这么多年,小时候便能在一起了。」 淮王这话意丹阳郡主是不大懂的,江蕙却明白的很,心里甜丝丝的。 丹阳郡主迷惑不解,「江峻博争不争气,跟你和蕙蕙要不要分开有什么关系?」 江蕙轻轻咳嗽了一声。 淮王会意,顾左右而言他,「其实也没什么。对了姑母,蓉蓉小表妹说她喜欢将开未开的茉莉花,我命人摘了一篮子带过来,应该还新鲜着。」 皇帝的原话若是没有江老太爷,只有江峻健、江峻博二人,那说出来也没什么。但是有江老太爷,那就不便在安远侯府提起了。 丹阳郡主虽然有些好奇,但淮王不说,她也不会追问,微笑道:「多谢你想着,我替蓉蓉谢谢你了。你道蓉蓉想要这将开未开的茉莉花做什么?她是听蕙蕙说了,西南之人以茉莉花入菜,和鸡卵同炒,清香扑鼻,鲜嫩可口,所以她要了鲜花,是要炒菜的。」 「还是能炒菜的鲜花好,既好看,又好吃。」淮王道。 他们提起蓉蓉,江蕙便想起小阿若了,起身告辞,「郡主,表哥,我要失陪了。我得回去看看妹妹们。」 江蕙已经离开大半天了,小阿若这会儿肯定不好好玩耍,眼巴巴的等着姐姐回来呢。想到阿若可怜巴巴的小模样,江蕙就心疼。 「表妹,我陪你一起去。」淮王也站了起来。 「正好把茉莉花带给蓉蓉。」丹阳郡主笑道。 现在淮王和江蕙是未婚小夫妻了,丹阳郡主这位做姑母的再不难为淮王,由着他陪江蕙一起过去看妹妹了。 淮王陪江蕙出来,才走到院子里,便听到厢房里江峻博一声哀嚎,「爹,您老人家不能赶我走啊,我从小到大一直跟在您身边的,我不离开您,说什么也不离开您!」 江蕙鄙夷皱眉。 江峻博就是被江老太爷给纵容的,三十多岁的人了,还号称离不开爹。 奶娃娃才离不开爹娘呢,有妻有子的人了,不靠着爹娘大哥就过不了日子了,丢人不丢人。 江老太爷一定是拒绝了江峻博,江峻博又叫道:「爹,您真是赶我走,便把我撵回老家去吧,别让我去方盘城那么偏僻遥远又苦哈哈的地方!我回老家,我愿意回老家……」 江峻博想的可真美。 做出这种缺德事,被发配出京城了,还想挑挑地方呢。 老家和方盘城相比较,当然是老家要强多了。有族人,有田产,虽然偏远了些,至少也能做个太平乡绅。方盘城是边疆地区,偏僻荒凉,民风彪悍,光是从京城到方盘城这一路之上的颠簸,就够江峻博喝一壶的了。 江蕙脚步不停。 江峻博和吴氏所做的事,一个不小心,就能要了江蕙的命。 江蕙现在好好的,那是她早有准备,也是安远侯、淮王、皇帝关心她爱护她,为了维护她想尽办法,而不是江峻博吴氏夫妇手下留情。 她不关心江峻博如何哀求江老太爷,总之这个人必须远远的驱逐出去,江蕙再也忍受不了这种人了。 淮王陪江蕙走到河岸边的垂柳下,停下脚步,「表妹,我真的很不喜欢江峻博。如果不是他和江峻健人品太差,咱们小的时候便能在一起了。」 江蕙一脸迷惘,「表哥,我曾祖父和先帝定过娃娃亲的事难道是真的么?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是陛下编出来糊弄人的……当然陛下是一片好意,我万分感激……」 「怎么是编的?」淮王从身上取出那块血玉,「表妹你看,血玉本就难得,雕着飞狼的血玉更是罕见。这样精致完美的雕工,可不是短时期内能够完成的,没办法做假。表妹,父皇告诉我,我小的时候生了病,病好之后一直没精神,皇祖父便带我微服出宫散心,就是那回遇到你的。你那时候只有一点点大,可爱极了。咱俩一……一见如故,玩得很开心,所以长辈才会想到给咱们定娃娃亲啊。」 江蕙有点儿蒙。 难道这些事不是皇帝陛下编造的,而是真实发生过?她和淮王真的在幼年之时便见过面了,而且还一见如故? v第五十三章[01.11] 「表妹,咱们真的很有缘分。」淮王手中托着那块血玉,神色温柔。 终于面对面跟江蕙说出心里话,淮王心怦怦直跳。 江蕙又有些欢喜,又有些慌张,「表哥说的对,是很有缘份……」 这些事如果从头到尾都是真的,那真是奇妙的缘份,像话本里的故事一样…… 「表妹,我幼年之时见到你便喜欢了,长大之后见到你,还是一样的。」淮王白皙纤长的手指托着那块血玉,紧张之极,不敢看江蕙,用爱慕的眼神盯着自己的手,「我在穆王府外第一回遇到你,还没有看到你的面容,我便,我便……」 淮王紧张得说不下去了,江蕙也不轻松,「表哥,我一直以为你是怕输了赌局才向我求婚的,我以为咱们只是寻常的表哥和表妹,我没往这方面想过……」 「那你现在开始想一想,好么?」淮王柔声央求。 「好,我想想。」江蕙鬼使神差般便点了头。 淮王心情雀跃,低声倾诉衷肠,「表妹,其实我在深州的时候便注意到你了。我在断崖前徘徊许久,把你在那里所做的事推测想像了一番,向往不已。」 「真的么?」江蕙脸红扑扑的。 世人听了江蕙的所作所为,都感慨这位姑娘未免太凶了些,丝毫没有闺阁千金的娇弱和矜持。淮王却说,他还没有见到江蕙的时候便心生向往了,他可真是与众不同。 淮王可称得上慧眼识美人了…… 「表妹,你讨厌我么?」淮王鼓起勇气问道。 「自然不讨厌。」江蕙理所当然的摇头。 「那,那你喜欢我么?」淮王既满怀希望,又有些不安。 江蕙心慌意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捂着脸跑了。 淮王呆了呆,抬脚便追,「表妹,等等我!」 江蕙在前边跑,淮王在后面追。 「小火哥哥,你做啥?」阿若牵着灰灰飞一般的过来了,挡在淮王身前。 「表哥,你做啥?」江苗和江蓉也从小路上跑过来了。 阿若和江苗、江蓉一起伸出胳膊,三个小姑娘组成了人墙,把淮王和江蕙隔开了。 「姐姐别怕,有我在。」阿若小大人儿似的。 「姐姐别怕,有我们呢。」江蓉奶声奶气。 江苗大了些,狐疑的看看淮王,看看江蕙,「淮王表哥,你和姐姐这是在做什么呀?姐姐为什么要跑,你为什么要追?」 「对呀,快说。」阿若和蓉蓉一齐催促。 灰灰在一旁加劲儿,一声接一声的咆哮。 江蕙脸色绯红的转过身,「阿若,苗苗,蓉蓉,别闹。」 淮王呵呵笑,「表哥不做什么。」灵机一动,忙对江蓉道:「蓉蓉,表哥给你带了一篮子将开未开的茉莉花,你可以让人做茉莉花炒鸡卵了。」 「那蛮好的,嘻嘻。」江蓉听说有茉莉花,高兴了。 淮王对阿若道:「阿若,表哥让人给制了小弓小箭,以后表哥教你射猎,好不好?你不能总是打弹弓对不对,弹弓不够威风。」 「那倒是。」阿若表示同意,「小弓小箭是比弹弓威风多了,我爹爹以前也说过要教我学射箭的。」 才高兴了一会儿,阿若便谴责的看着淮王,「为啥追我姐姐?」 淮王硬着头皮,「我们,我们……」江蕙抢着说道:「我和表哥在比赛呢,谁输了谁便要请客吃饭。」仓促之间,江蕙也想不到别的借口了,找了个这么拙劣的。 三个小姑娘却是一听就信了,「比赛啊?那比吧,比吧。」 江蕙和淮王脸都红红的。 唉,虽然妹妹们好哄,但是骗小孩子,感觉挺不好的…… 「我们已经比出来了,是淮王表哥输了。改天咱们让他请客吃饭。」江蕙柔声告诉妹妹们,「阿若,苗苗,蓉蓉,表哥输了比赛有些没面子,这件事只有咱们知道,便不告诉别人了,好不好?」 「好呀。」江蓉最好哄,笑嘻嘻的答应了。 「行吧。」江苗也比较好说话。 阿若瞅着淮王,「小火哥哥?」 「哎。」淮王无奈的答应了一声。 阿若眉眼弯弯,「好吧,我们不跟别人说,为你守口如瓶!「 「阿若上了学,真是有学问了,会说守口如瓶了。」淮王忙夸奖阿若。 阿若得意洋洋,「那还用说么?祖父教给我的,教一遍我就记住了!」 总算把三个小妹妹糊弄住了,淮王暗暗擦把冷汗。 他悄悄看了看江蕙,江蕙不自然的转过头,装作在看风景。 v第五十四章[01.11] 「表妹,小火这个小名太幼稚了,我说了不喜欢,但父皇一定要这么叫……」淮王声音低低的,有些委屈。 「蛮好听的。」江蕙安慰他。 淮王精神一振,「真的么?表妹这么一说,提醒我了,我也觉得这小名不错,蛮好听的。」 江蕙心中一阵甜蜜。 这天淮王回宫后找到皇帝,一脸痴笑,「父皇,您爱叫我小火,便一直这么叫我好了。表妹说了,她不嫌弃小火这个名字幼稚,还觉得蛮好听的。」 皇帝无语看了他许久,伸手扳过他的脸,朝向殿外,「傻得不能看了。小火,你脸朝外站着。」 淮王依旧一脸痴笑,眼睛直视前方,飘然而去。 皇帝:…… 让你脸朝外站着,没让你走啊。 江峻博和吴氏这一家,闹腾了许久。 江峻博一开始不接受要被驱逐的命运,百般央求江老太爷,想要留下来;后来发现真的留不下来,退而求其次,想回老家;最后发现老家也回不了,一定要去西北边塞受苦受难,胆战心寒,痛哭流涕。 吴氏差一点儿被休掉,她现在倒是比江峻博强多了。发配到边疆虽然受苦,那也比被休回吴家强多了。就凭她做的事,江家现在休了她,吴家连个屁也不敢放,她的下半辈子就真的完了。 吴氏一则心中暗自庆幸,二则见江峻博哭闹都没用,知道江老太爷更不会心疼她这个儿媳妇了,索性闭了嘴。 江老太爷让江备、江申、江畴三个孙子留在身边亲自照看,吴氏还是很感激的,江峻博却急得跳脚,「你傻呀,儿子跟着咱们,老太爷以后不想着咱们也会想着孙子,说不定没多久便把咱们接回来了!不让儿子跟着咱们,咱们说不定得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呆上十年八年!」 吴氏听了很惭愧,「是,还是二爷想得周到。」 这两口子便改口了,执意要带着江备、江申、江畴一起上路。江老太爷气得把他俩痛骂一顿,「没见过你们这么当爹娘的!阿备就不说了,阿申和阿畴才多大?七岁的孩子和你们一起万里奔波,你们也忍心?」 江峻博素来受宠爱,这时心中生气,大声叫道:「那我也是您亲生的儿子,让我万里奔波,您老人家就忍心了?」 江老太爷这好脾气的人也被江峻博这无耻言辞激怒了,拍案大怒,「我的孙子没有要谋害亲大哥亲侄女!他们若是敢做出这种事,你看我还会不会对他们心慈手软!」 江老太爷多年来极少对江峻博发脾气,江峻博呆了,无力的坐到了椅子上。 安远侯素来孝顺,不忍见江老太爷和江峻博生气,命人把江峻博、吴氏赶出去,不许他们再和江老太爷见面了。 江备、江申和江畴被接到安远侯府,由江老太爷亲自教养。江峻博和吴氏,还有江芬江莲,江老太爷是撒手不管了。 安远侯给了江峻博三天期限。三天之后,必须启程去方盘城,否则便会送官究办。江峻博想想他办的事,知道如果送到官府一定没有好下场,只好含泪点头,「好,三天之后,我一定准时出发。」 静寂深夜,孤灯明灭,江峻博和吴氏面对面呆呆枯坐,备觉凄凉。 数日之前他们还觉得被赶出安远侯府是世上最惨的事。现在知道了,原来那样的日子还是顺利的、幸福的,要被撵到荒凉边塞去受苦,才是惨上加惨。 江芬和江莲都在房中痛哭。 她俩要么嫁人,要么跟着江峻博、吴氏一起去方盘城。方盘城她们是打死不愿去的,但仓促之间要嫁人,哪里能嫁得着好人家?江峻博在大长公主府做的事尽人皆知,莫说高门大户了,便是称得上正经人家的,又有哪一家愿意迎娶江芬江莲这样的姑娘进门呢? 吴氏虽然倒霉到家了,还是心疼江芬的。到了这个时候,吴氏也顾不上丢人不丢人的了,厚着脸皮把之前曾经明着暗着向江芬提亲的人家挨着问了一遍。结果问了一圈下来,没一家同意的。 吴氏羞愤不已。 从前这些人家她是看不上眼的。要么门第不行,要么人才不好,总有她相不中的地方。现在她愿意屈就了,男家却一个一个的不干了,就没一个肯应承的啊。 「这些势利小人。」吴氏心疼江芬,骂了又骂。 可她再骂也给江芬找不着个女婿出来,骂完之后,和江芬抱头痛哭。 江莲也是一样的情形。 孙姨娘还比不上吴氏管用呢,这时只会在房里哭,连出去给江莲想办法也是不能。 江莲柔肠寸断,「弟弟就被侯府接回去了,我就不能,凭什么?大伯不应该是重男轻女的人啊。」 孙姨娘哭得眼睛红肿,「现在别埋怨这些了,快想办法吧。你要是不想跟着去方盘城,那就只有嫁人。」 「嫁给谁?我能嫁给谁?」江莲烦恼之极,「没人愿意要我啊。现在都没人愿意跟咱家打交道了,你不知道?」 孙姨娘趴在桌子上,哭得差点儿背过去。 没办法了,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是真的没办法了。就算江莲愿意低嫁,也没有人家肯要。 江莲烦燥得不行,「不要,方盘城太远太苦了,我说什么也不要去。无论嫁给谁都行,总之我不离开京城。」 江芬和吴氏说的也是一样的话,「嫁给谁都行,反正不离开京城,不去方盘城。」 吴氏从前是看不上她的娘家侄子的,这时想了想,却只剩下她的娘家侄子可以嫁了。吴氏把这个话跟江芬一说,江芬想起吴家的穷酸相便想哭,「我实在不想嫁到吴家,就不能换别的人家么?」 「傻孩子,别的人家哪里肯娶你?」吴氏鼻子酸酸的。 江芬哭了两天两夜,到了第三天,看看实在没办法,还是点了头,「吴家就吴家吧。」 吴家精穷精穷的,娶个媳妇不容易,吴氏跟娘家哥哥开口一提,她娘家哥哥就满口答应了。 江芬更喜欢相貌好的吴励,但吴勉年纪大,便把她定给吴勉了。 兜来转去还是许给了吴家表哥,江芬万念俱灰。 v第五十五章[01.11] 江莲满怀愁思,独自上了小楼,向下面看着行人来来往往,想到自己就要离开京城远赴朔方,不禁感慨佳人薄命。正感慨着,却见下面街道上有一少年踱来踱去,正是她曾经见过的凌成。 凌成痴痴的向江家老宅张望。 江莲自负美貌,知道凌成是专程来看她的,心中倒也有几分感动,「凌成衣着不差,听父亲说凌家家境也还过的去,只是凌成父亲早死,孤儿寡母的受欺负。如果凌成娶了官家千金,有岳家做依靠,他的伯伯叔叔不敢欺负他,日子应该也不错。」 像凌成这样的人,如果放到平时,江莲也就当成是个乐子。现在是要命关头,江莲走投无路,也不敢再挑剔了,忙把自己的手帕中卷了果子,系好了,冲着凌成扔了过去。 凌成脑袋被砸中,勃然大怒,待抬头看到江莲,眼神却又温柔了。 江莲冲凌成笑了笑,笑容妩媚多情。 凌成便慢慢踱到了江家门前。这时候江家老宅早乱套了,不像平时似的严整,江莲下了楼,亲自打开门,放凌成进来了。 这一见面,江莲便和凌成定了终身。 没办法了,江莲等不起。再等她就要和江峻博、吴氏一起去方盘城了。 「西去阳关无故人」,方盘城和阳关紧挨着,可以想像有多荒凉,江莲想想就害怕。 江芬和江莲,在第三天都定下了终身大事。 这姐妹二人满心以为这样就可以留在京城了。谁知顺天府的判决下来,秦氏和赵氏都判了流放,流放地都是方盘城。凌成是被赵氏蒙骗的,官府已经无罪释放,但凌成是由寡母抚养长大的,一心孝顺母亲,要陪同赵氏一起前去。无论江莲怎么劝,他也不听。 秦氏这边情况就复杂多了。因为秦氏已经极少出门,她和蒋太太所有的来往都是在吴家的。吴氏的哥嫂想要推不知道也不行,官府判决秦氏流放,家人随行。吴氏的哥嫂侄儿,在京城也呆不下去了。 江芬和江莲匆匆忙忙把自己嫁出去就是为了留在京城,现在嫁也嫁了,却还要远赴阳关,姐妹俩都傻了眼。 江峻博、吴氏一家,秦氏一家,赵氏一家,这三家人路上倒是可以做个伴,不寂寞了。 初冬季节,这三家人凄凄惶惶的一起上了路。 这三家人是由西北城门出城的,与之相对应的东南城门这时缓缓驶进一辆马车。 马车的外表朴实无华,驾车的人却是位英俊的小伙子,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脸的精明强干。 「我想出去透口气。」车里传出年轻男子的声音。 声音优美,如风儿吹过林梢,说不出的舒服惬意。 「别,你还是省省吧。」有一女子含笑相劝,「这一路上你惹多少事了?再有人捧着银子过来,我可就不留你了啊。」 「你舍得我么?」男子轻笑。 「好像舍不得。」女子也笑。 两人语气亲呢,听起来感情很好,很融洽。 赶车的小伙子嘿嘿笑,「杜叔叔,京城这天子脚下,贵女多,贵妇多,说不定还有哪个邻国的公主什么的。您还是老老实实呆家里别出门了,省得万一又被谁看上了,惹麻烦。」 「阿留,你也会开我的玩笑了。」年轻男子无奈。 这车里的人便是冯兰和杜陇了,赶车的人名叫宋冯留,是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他小时候被一位姓宋的壮士收养,便认了那壮士为义父,自然也就跟着姓宋了,之后重伤将死,被冯兰给救了,他义父替他取名冯留,这便是宋冯留的来历。 受江蕙所托,把冯兰和杜陇从断崖下救上来的人,就是宋冯留。 宋冯留哈哈笑,「杜叔叔,我可不是开玩笑,事实已经证明了,我的顾虑很有道理。上个月冯姨给龙知府的千金开了个美容养颜的方子,那位龙家千金偶尔间见到您,不就芳心暗许,哭着喊着要嫁给您么?」 「别提了。」杜陇不悦。 好不容易才脱身的,提起那件事,杜陇便觉头疼。 他真是流年不利,不停的遇到花痴。 冯兰笑,「好了,别再打趣他了,要不然他真要买幅面具戴上,从此不以真面目示人了。」 「光遮住脸也不行,身材也吸引人啊。」宋冯留大笑。 说笑声中,不知不觉已到了城里繁华的街市。宋冯留虽然是头回到京城,但他为人聪明机灵,提前看过地图,把方向和位置都弄清楚了,走得居然非常顺畅。 他赶车技术高超,虽然车速快,却不会撞到人。 他没和人撞上,前面却出了意外,男人女人的惊叫声、孩子的哭喊声、马的嘶鸣声,乱成了一团。 宋冯留忙喝住马儿,「吁-----」 冯兰从车厢里探出头,「发生车祸了么?有没有人受伤?」 宋冯留道:「冯姨,您的脾气我清楚,只要看到有人受伤,您是无论如何一定要管的。你稍等片刻,我过去看看情况。」 冯兰点头,「有劳。」 宋冯留把车停在路边,快步走过去了。他个子身力气大,拨开围观的众人,「劳驾让一让,让一让。」进去之后眉头皱了皱,只见两辆车相撞,一辆车是装货的,货物散了一地,另一辆车上坐的却有好几个人,一个小女孩儿受了伤,头上脸上全是血,她母亲抱着她哭得肝肠寸断,她父亲急得团团转,「哪里有大夫?这附近哪里有大夫?」听路人说附近并没有医馆,忧心如焚。 宋冯留回去跟冯兰说了,冯兰毫不犹豫提起一旁的药箱,「救人要紧。」 杜陇和她一起站起身,「我陪你。」 冯兰按住他,「你呆在这里莫动。」 宋冯留低声道:「杜叔叔,您这个身份,不宜公开露面,咱们还没见过蕙蕙,不知道京里是个什么状况,不知道穆王府的事还要不要紧。」 v第五十六章[01.18] 杜陇便依言待在车里了,却嘱咐冯兰道:「有事便吹哨子叫我。」 冯兰笑,「好啊。」轻盈的跳下车。 她已经是两个女儿的母亲,但保养得太好了,身材毫不走形,看背影像二八少女。 若从正面看,她便是美貌少妇了,杏眼桃腮,容颜端丽,如二十许人。 有宋冯留开路,冯兰顺顺当当到了那受伤的小女孩儿面前,「我是大夫。这位夫人,我给令爱看看伤势好么?」那母亲如同看到救星一般,「大夫,全靠您了!」那家的父亲见是位年轻貌美的少妇,面色迟疑,「您真的是大夫么?」冯兰见惯了这种神色,微笑道:「我自然是大夫。这位先生,请你安排一个僻静的场合,不让外人打扰,以便我为令爱治伤。」 那家的父亲心忧爱女,反正急切之间也找不到别的大夫了,狠狠心咬咬牙,「好,我相信您。」 他办事能力还是可以的,指挥着下人,央告着路人,把路边一个茶棚暂时给借用了,客人全部请出去,留出空地方给冯兰使用。 冯兰仔细检查过小女孩儿的伤势,「必须立即做手术。」 孩子的父母这时已经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冯兰身上了,手术是什么意思他们听不懂,却连连点头,「是是是,做手术,做手术。」 小女孩儿很乖巧,弱弱的哭泣,「姨姨,我疼……」 冯兰沉吟,「这个孩子的情况应该使用麻醉剂的,要不然孩子太痛苦,可是麻醉剂已经用完了……」 「那怎么办?」孩子的父亲和母亲一脸惶急。 「会很疼么?」小女孩儿一脸泪痕,气若游丝。 冯兰略一思索,拿起颈间挂着一个哨子吹了两声。 孩子的父亲、母亲不明白冯兰是什么意思,「大夫,您是吹哨子命人取药过来么?」 冯兰摇头,「不是的,我召唤一个人。哦,对了,我请我家相公过来给我帮个忙,你们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这夫妻俩不约而同的说道。 若放到平时,这位太太可能不会见陌生男子,但眼下人命关天,她一门心思全在女儿的伤势上了。如果这位女大夫真能救她闺女,见见这女大夫的相公又何妨? 一位黑衣男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夫妻俩都呆了呆。 世上竟然有如此俊美出众的男子…… 这夫妻俩真有默契,心里同时冒出一句话,「此人只应天上有。」 这不应该是凡人,长得实在太好看了。 杜陇走到冯兰身边,冯兰向他微笑,「劳驾,你看着这位小姑娘,和她说几句话。」 小女孩儿目光落到杜陇身上,害羞又欢喜,好奇的看着他,舍不得挪开眼睛。 杜陇低下头柔声和小女孩儿说话,小女孩儿更加入迷。 那家的侍女一脸艳羡,满怀遗憾,「为什么方才我没有撞成重伤呢?如果重伤的是我,他便也能这般柔声细语的和我说话了,莫说重伤,就算死了我也值了。」 杜陇温柔看着那小女孩儿,冯兰一丝不苟的做起了手术。 没有麻醉剂,应该很疼,但有杜陇陪着小女孩儿,小女孩儿勇敢的挺过来了。 冯兰手术进行得很顺利。 手术过后,冯兰仔细为小女孩儿做了全身检查,微笑告诉那对父母,「这孩子没有大碍了。以后按时换药、调养,孩子应该可以恢复如常。」 那家父母千恩万谢,要请教冯兰的姓名。冯兰身份有些尴尬,不便和他们明言,微笑道:「些须微劳,不足挂齿。」 那家的父亲惊魂甫定,深深一揖,「下官鸿胪寺少卿金辰,夫人这番恩德,永不敢忘,还请夫人留下姓名,改日一定登门拜访。」 那母亲也请冯兰一定留下姓名住址,冯兰想了想,「这个孩子伤得不轻,明后日我要每天看视她,方才放心。请金大人、金夫人留下住址,明天我便过去。」 金少卿见冯兰和杜陇特立独行,与众不同,知道他们不是寻常之人,便不再勉强,说了金家的住址,请冯兰明天务必过去看看孩子。 冯兰、杜陇和金家人分别了,回到车上,杜陇抱怨,「你又拿我当麻醉剂了。」 冯兰开心的笑了,「你比麻醉剂好使,又有效,又环保。」 宋冯留也笑,驾车去了安远侯府。 江蕙和阿若都在安远侯府,冯兰已经等不及要见两个宝贝女儿了。 到了侯府西角门前,宋冯留停好了车,只身一人走到门前,笑着对守门的婆子说道:「请问哪位宋婆婆?我有事找她。」一边说话,一边拿出锭碎银了递到了那婆子手里。 婆子见宋冯留出手这么大方,喜之不尽,「您稍等片刻,我这就给您叫人去。」 这婆子得了好处,格外卖力气,没过多久,便陪着一位年老的婆婆一起过来了,「小伙子,这便是宋婆婆了。」 「宋婆婆,我是您娘家侄子,名叫阿留。」宋冯留满脸陪笑。 宋婆婆惊喜不已,「阿留,你是阿留。」拉着宋冯留的手上下打量过,拉他到了一边,宋冯留小声的道:「我想见见大姑娘。」宋婆婆声音也低低的,「大姑娘进宫了。」宋冯留一怔,「那阿若小姑娘呢?」宋婆婆道:「阿若小姑娘也进宫了。陛下宣召。」 宋冯留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皇帝要见江蕙和小阿若做什么,「那我稍后再来吧。你把这封交给大姑娘,说我来过了。」取出一封信,交给了宋婆婆。 宋婆婆忙收好了,「大姑娘一回来我便交上去,不敢耽搁。」 v第五十七章[01.18] 宋冯留和宋婆婆告辞上了车,马车缓缓驶离。 两仪殿里,皇帝接见过几个大臣,接下来见的是淮王、江蕙和小阿若。 淮王和江蕙一起拜见皇帝,皇帝瞧着这小两口格外顺眼,笑着说道:「小火,蕙蕙,起来吧。」 阿若仰起小脸笑得很甜,「蓉蓉舅舅,咱们又见面了。」 皇帝微笑,「像小阿若这般胆大的孩子,朕统共也没少见几个。」 淮王忙道:「小阿若胆子当然大了,养小豹子当宠物的小姑娘,胆子小得了么?」 「阿若,养豹子好玩么?」皇帝把阿若叫到身边,笑咪咪的问她。 「蛮好玩的。」阿若嘻嘻笑,「我还想养只小老虎来着。不过没有白色的,嘻嘻。」 见皇帝有些困惑,江蕙忙替阿若解释,「那阵子阿若养了只雪白的波斯猫。她说小猫是全白的,那大猫也要只全白的,别的颜色不要。杜叔叔跟她商量,问花的行不行,阿若便说了,斑斑是花的,老虎再是花的就重了,不好玩,所以她不要了。」 皇帝嘴角抽了抽。 好嘛,小老虎不是全白的,阿若就不要。小阿若,你知不知道白色的老虎很难得,属祥瑞之物啊。 阿若童言童语,逗得皇帝很开心。 「阿若,没有养着白色小老虎,你会不会不开心啊?」皇帝笑咪咪的问着阿若。 阿若活泼可爱,无拘无束,皇帝难得见着这样的小姑娘,蛮喜欢的。 「不会。」阿若快活的摇头,「我有斑斑、灰灰和黄黄,已经很好了,要是再来只小老虎,说不定会跟斑斑打架的。」 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她又补充道:「我爹爹说了,老虎比豹子厉害。我要是再养只小老虎,它能打得过斑斑,斑斑会没面子的。」 皇帝忍俊不禁。 老虎和豹子打架,那可不只是关系到有面子没面子,是谁死谁活的问题了。 「阿若喜欢小豹子,讨厌什么啊?」皇帝递了块千层糕给阿若,和阿若聊着家常。 阿若接过糕饼,「蓉蓉舅舅,谢谢你。」 谢过皇帝,她把千层糕放到小盘子里,「我要说我讨厌的东西了,我就什么也吃不下。先放这儿吧,说完我讨厌的东西,再我说喜欢的,等我心情好了再吃。」 阿若孩子气十足,皇帝、淮王、江蕙俱是莞尔。 阿若绘声绘色,「蓉蓉舅舅,你见过小老鼠没有?长得黑不溜秋很丑很丑的,我最讨厌的就是它们了。有一天我在家里学写字,发现了一只老鼠,家里居然有只老鼠!」 她小脸蛋全是气愤和不平。 皇帝微笑,「那你怎么办?」 阿若家里一定很洁净,所以小阿若见到只老鼠会这么愤怒。 如果司空见惯,那就不是这样的反应了。 阿若:「我很生气呀,我就不在屋里学写字了,跑出来跟我娘要毒药,要把老鼠毒死。我娘在外面晒草药,那些草药我认不全,不知道哪样是有毒的,能把老鼠毒死。」 阿若对家里出现一只老鼠的事很怨念。 皇帝:「你娘亲给了你毒药没有?」 阿若摇头,「没有呀。我娘不给我,说区区一只老鼠,用不着毒药,毒药很贵的,用来对付老鼠,那就是暴……暴什么物……」 「暴殄天物。」皇帝提醒。 「嗯,大概是吧。」阿若不以为意,「我娘还说了,毒药最好不用或少用,因为实在不环保。」 皇帝不懂「环保」是什么意思,以为是小孩儿胡乱说话,也没放在心上。 「后来呢?」皇帝随口问道。 阿若眉花眼笑,「后来我爹爹出来了,冲着我和我娘笑,我就不学写字啦,要学画画,把我爹爹画下来!」 皇帝眼角抽了抽。 阿若的爹爹,到底得有多好看。 小阿若见了她爹爹,不纠结毒药的问题了,也不写字了,要把她爹爹画下来。 皇帝含笑看了淮王一眼。 淮王冲皇帝眨眨眼睛。 「我上学了,祖父是先生,教我学写字,我会写自己的大名了。你想不想看看?」阿若殷勤的问着皇帝。 她的大名不好写,阿若好不容易才学会写这几个字的,遇着机会就想露一手。 「好啊。」皇帝很随和的答应了。 宫女去拿笔墨纸砚,阿若不放心的交待,「纸要大一点呀,太小了不行。不能因为我是小孩子,就给我小纸片儿。」 江蕙抿嘴笑,替妹妹解释,「阿若才学会写她的名字,字有点大,所以她要求纸张也要大一些,不然写不下来。」 v第五十八章[01.18] 皇帝哑然失笑。 笔墨纸砚拿过来了,阿若瞅了瞅,见纸张大大的,满意的叹了口气。 她提起笔,凝神悬腕,认真的写下三个大字:杜含辞。 这三个字真是挺大的,纸张要是小了确实写不下来。不光大,还写得歪歪扭扭的,横七竖八,如果提前知道她的芳名,还是能认出这三个字的。如果不知道她叫啥,直接看这三个字,那还得猜上一猜。 「怎么样?」阿若写完,得意的举起来给皇帝看。 皇帝满心想夸她几句,但瞧瞧她这一笔字,搜肠刮肚也没想起来怎么夸她才好。 皇帝摸摸鼻子,「阿若,你这个名字……很好听啊……」 字实在没法夸,说别的吧。 「含辞未吐,气若幽兰!」阿若得意之极。 从前她是记不住她的大名的,现在她上学了,江老太爷认真仔细的教给过她,所以她连「含辞未吐,气若幽兰」都能流利的背出来了。 「其实是含辞未吐,一身奶香。」江蕙嫣然。 江蕙把阿若名字的来历讲了讲,皇帝想像了一下阿若年幼之时,若受了委屈,便撅起小嘴,一副有话要话而未说的小模样,不禁笑了,「含辞未吐,一身奶香,哈哈哈。」 「姐姐。」阿若不依,大扑到江蕙怀里。 江蕙笑,抱紧了妹妹。 阿若笑咪咪依偎在姐姐怀里。 皇帝畅快大笑了一番,命童内侍带着江蕙和阿若到永寿宫见庄太后去了。 「小火,你们小两口带了小阿若一起过来,打的什么主意?」江蕙和阿若离开之后,皇帝招手叫过淮王,笑吟吟的问道。 淮王听到「你们小两口」这几个字,脸色如喝醉了酒似的,成了酡红色,「小阿若过来,这孩子天真无邪,活泼可爱,可以逗您开怀一笑。表妹说了,常常欢笑,对身体大有好处。父皇,我们这是一片孝心。」 皇帝:「小火是个孝顺孩子。好,往后你常带小阿若过来,还有峻熙的小女儿蓉蓉,那个孩子朕也喜欢。」 「成,下回带阿若和蓉蓉一起来。」淮王许诺。 皇帝似笑非笑,「小火,你的孝心父皇知道,不过你们小两口带阿若过来,似乎还有别的原因吧?」 淮王笑,「父皇您真是火眼金睛,什么都瞒不住您。父皇,想让您开心畅怀是其一,另外还想让您看看阿若有多可爱。用表妹的话说,就是打打感情牌。」 皇帝明白了,「阿若的父母快到京城了吧?」 淮王冲皇帝竖起大拇指,「您太厉害了,一猜一个准儿。」 他凑近皇帝,小声的道:「父皇您想过没有?阿若的父亲异常美貌,李颛之所以会命人把他抓到穆王府,会不会和这个有关?果真这样,那简直是皇室丑闻。」 皇帝眉头皱了皱。 穆王世子李颛如果在街市上看到个年轻美丽的姑娘,硬给抢到穆王府,这样的事虽然说不上司空见惯,到底也是听说得多了。如果在街市上看到个年轻俊美的青年人,硬给抢到穆王府,意图不轨,被这青年人刺成重伤,可就不是普通的丑闻了。 「朕知道了。」皇帝道。 淮王给穆王世子上了上眼药,接着打感情牌,「父后,阿若这么可爱,您忍心让她一直不能和父母团聚么?」 皇帝舒舒服服倚在榻上,「小火,你想要朕偏向你的小王妃,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只要你每天来巴结巴结你父皇,这些事情都好说。」 淮王面不改色,「父皇,这似乎有点为难,孩儿现在要琢磨着怎样讨好表妹,一心不能二用嘛,能用来巴结父皇的时间便少了。」 皇帝:…… 淮王:「您有什么讨姑娘芳心的妙招可以教教我。没的教啊?您年轻时候连个喜欢的姑娘都没有么,这么可怜…… 皇帝忍无可忍,「小火,滚!」 江蕙带阿若到永寿宫见庄太后。 庄太后自从被穆王当面顶撞之后,一直不大精神,看到轻盈袅娜、娇嫩妍丽的江蕙却上眼前一亮,「好孩子,快过来让我看看。」 江蕙笑盈盈的走到庄太后面前,庄太后看到少女晶莹明媚的面庞,心中喜欢,「蕙蕙越长越水灵了。」对江蕙这个没过门的孙媳妇很是满意。 安国夫人和宁国夫人陪在庄太后身边,没口子的称赞江蕙,庄太后越觉喜欢。 阿若仰起小脸冲庄太后,「最好看的婆婆,我很想你呀,特地来看你的。」 庄太后听着阿若这话虽然有些没头没脑,但「最好看的婆婆」这话她听起来太顺耳了,慈爱的笑道:「小阿若,婆婆也很想念你。你在家里听不听话?有没有好好吃饭?」 「有,我还上学了,会读书写字了。」阿若甜甜笑。 阿若那双桃花眼一笑就弯弯的了,又漂亮又可爱,庄太后和安国夫人、宁国夫人年老之人,最喜欢天真活泼的小孩子,见了这样的小阿若实在喜欢,拉着她问长问短,又忙着拿果子给她吃,拿玩器让她玩耍,唯恐她不自在了。 阿若喜欢白头发老婆婆,开心的说着她和苗苗、蓉蓉上学的趣事,把庄太后和安国夫人、宁国夫人哄得很开心。 淮王自外头进来,看到这幕场景,和江蕙会心的一笑。 庄太后对小阿若越好,越是会对冯兰和杜陇宽容啊。 庄太后看到淮王,又想到被淮王打出去的穆王了,「小颎啊,你叔叔怎样了?你去看过他没有?」 v第五十九章[01.18] 「皇祖母您放心,叔叔没事,好着呢。他真的没什么,就是心里抱愧,不大好意思来见您老人家。皇祖母,孙儿知道您想叔叔,但叔叔现在真的没脸来见您,您就体谅体谅他,过阵子再召他进宫吧。」淮王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道。 其实穆王哪会不好意思来见庄太后呢,他一直想来向庄太后告状诉苦,但皇帝命他在穆王府养伤、思过,根本不许他进宫,穆王气得干瞪眼没办法。 「也好,那就过阵子吧。」庄太后叹息道。 江蕙低下头,心中暗笑。这位太后娘娘有点小糊涂,心地倒是不坏,就这么被淮王表哥糊弄过去了…… 宁国夫人这条命是被江蕙救过来的,对江蕙的感激之情那是不必提了,在庄太后面前那是一有机会就要夸奖江蕙的,「娘娘您看,江姑娘花朵一般,和咱们淮王殿下站在一起,像不像金童玉女?」 安国夫人凑趣,「从前我就一直说,咱们淮王殿下生的太好了,等他长大了该娶谁呢,什么样的姑娘能配得上他?见了江姑娘我才知道,我从前是白操心了,这配得上淮王殿下的姑娘,就在安远侯府啊。」 她两个人一唱一合,哄得庄太后十分欢喜。 庄太后看看淮王,看看江蕙,笑咪咪的,「这俩孩子确实般配。」 庄太后这些天一直闷闷不乐的,淮王和江蕙、阿若一来,她心情好多了,被逗得笑了许多次。 从永寿宫出来,江蕙又去向杭皇后问了好,却是她一个人去,并没带阿若。 见过杭皇后,江蕙才带阿若出宫回家。 淮王陪着她,「表妹,上回我问你的事,你还没有回答我。」 江蕙心跳加快,装糊涂,「上回什么事啊?」 阿若本来是蹦蹦跳跳自己走的,这时却警觉的看过来,「姐姐。」冲江蕙伸出小胳膊。江蕙弯腰抱起她,阿若搂着姐姐的脖子,「小火哥哥,我不你做姐夫了。姐姐是我的。」 淮王心道什么叫姐姐是你的,你姐姐明明是我的,她已经是我的未婚妻了…… 阿若搂着姐姐的脖子宣示主权,江蕙抿嘴笑,淮王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让阿若快些回到她父母身边,不然他的表妹到哪里都要带着小阿若,想说个心里话都没有机会啊。 出了宫门,江蕙的马车旁站着位身姿如松、三十多岁的男子,正是安远侯。 安远侯是来接江蕙回家的。 「殿下请回,不劳相送。」安远侯觉得有他在,就用不着淮王送江蕙回家了。 「皇祖母吩咐我向老太爷老太太请安。」淮王笑容可掬。 反正他是要跟着走一趟,要把江蕙送回安远侯府的。 安远侯倒也不坚持,「如此,咱们一路同行。」让江蕙和阿若上了车,他和淮王各带侍从,骑马护送。 淮王虽然见不着江蕙的面,却时不时的向车窗望上几眼,温柔又羞涩。 安远侯看在眼里,心软了。 谁没有过少年钟情的时光呢? 江峻熙少年之时,也曾经这样纯情的爱过一位姑娘,一位美丽大方的姑娘…… 到了安远侯府,江蕙抱着阿若下了车,宋婆婆早已伸长脖子等候多时了,忙陪笑过来把信呈上,「那人也姓宋,小名阿留,这是他给大姑娘的信。」 江蕙又惊又喜,「快拿来给我。」从宋婆婆手里抢过信,打开看了,登时喜气洋洋。 安远侯大步流星的过来,江蕙快活的拿信给他看,「我娘来找过我,我不在,他们暂时到客栈歇着了。」 「咱们快过去。」安远侯心情激荡。 「我也去。」淮王忙道。 冯兰是江蕙的母亲,是一手养育江蕙长大的人,她到京城了,淮王不敢怠慢,要陪江蕙一起过去。 「说啥,你们在说啥?」阿若跑过来了。 江蕙心花怒放,抱起妹妹亲了亲,「阿若,咱们到高升客栈去。」 「到客栈干啥?住店么?」阿若跟着江蕙从深州一路过来,对客栈最熟悉不过,好奇的问道。 「对,住店。」江蕙笑靥如花。 一行人到了高升客栈,进去找人,客栈老板直叹气,「唉,这可真是不巧,冯夫人才在敝店住下来,便听说城郊五里亭有两拨人械斗,伤亡惨重。冯夫人忧心伤者,救人去了。」 安远侯素来知道冯兰的为人,再不多话,出来飞身上马,直奔五里亭。 江蕙也不坐车了,向淮王要了一匹马,抱了阿若,和淮王一起骑马出城。 「表哥,咱们得快点儿!那拨人既然敢械斗,一定彪悍野蛮,不一定会尊重大夫!」江蕙忧心如焚。 「放心,一定没事。」淮王不住口的安慰她。 「啥事呀,姐姐,小火哥哥,啥事呀?」阿若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脸迷惑。 郊外五里亭,一个破旧空旷的庙宇之中,伤者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痛苦哀嚎,「救救我,快救救我,我身上有钱,替我请大夫……」 「这里就只一位大夫,轮流排队,别瞎吵吵。」有人厉声呵斥。 安远侯飞身下马进来,只见面前一口煮沸的大铁锅,大铁锅中放着刀、剪等,正在高温消毒。旁边是一个简陋的手术台,手术台边站着位身形窈窕的女子,一身白衣,头脸也用白布蒙住,只露出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 这个身影,朝思暮想,魂牵梦萦。 v第六十章[01.18] 安远侯的眼睛潮湿了。 江蕙抱着阿若进来,阿若见到那身影,咦了一声,不吵吵了。 她用爱慕的目光看着那人。 江蕙热泪盈眶。 「姐姐,我长大了,嘻嘻。」阿若搂紧了姐姐的脖子,嘻嘻笑。 姐姐说过,等她长大了,爹娘就回来了。 现在爹娘回来了,那一定是她长大了,她现在就长大了…… 江蕙心情激动,亲亲妹妹的小脸,「阿若,先等一会儿好不好?」 阿若虽小,也知道冯兰做手术的时候是不能打扰的,搂着江蕙的脖子,眉眼弯弯,「嗯,知道了,我等娘做完手术再过去。」 答应过姐姐,阿若咦了一声,「爹爹呢?」 江蕙在庙里张望了下,「还有宋大哥呢?在哪里?」 字条是宋冯留给她的,那宋冯留和冯兰、杜陇应该是一起的,现在只看到冯兰,杜陇和宋冯留都不在,这可不对劲。 杜陇和冯兰是形影不离的,宋冯留一直在保护他们,应该也离得不远。 淮王自外进来,听到江蕙的话,便留意上了。宋大哥?哪里来的宋大哥? 「表妹,宋大哥是哪位?」淮王柔声问道。 江蕙快活的笑,「宋大哥便是我娘曾经救过的孤儿,名叫宋冯留,我拜托他到断崖下把我娘和杜叔叔救上来的。。」 「原来是他。」淮王道。 这个宋冯留,一定是江蕙很信得过的人,所以江蕙会把救冯兰、杜陇这么大的事交待给他。 庙后传来刀剑激烈相撞的声音,和一个女子的娇斥声,「袭击我的人,我一个也不放过,要全部带走,你们不想死就让开!」 「你一个伤者也别想带走。」小伙子的声音明显带着怒气。 「就凭你们两个也想拦着我么?哼,一个愣头愣脑的,一个大白天的蒙严了头脑,可见是个见不得人的,还敢坏我的好事!也不看看我带了多少人!」女子斥道。 双方越打越凶。 江蕙脸色变了,「是宋大哥的声音。」 那不知名的女子口中愣头愣脑的是一定是宋冯留,蒙着脸的是杜陇。冯兰在这里救人,另一方的人硬要把伤者带走,杜陇和宋冯留跟他们动了手。 「表妹别担心,我带人过去看看。」淮王安慰江蕙。 他带的侍从人数不少,身手不错,足够应付当下的局面。 「我也去。」江蕙叫道。 她柔声和阿若商量,「阿若,你跟我爹爹在这里呆着,莫乱跑,好不好?」 安远侯站在那里沉默不语,安静得像棵树,让阿若跟着他吧,江蕙要到外面看看情况。 听声音对方人多势众,江蕙不能坐视不理。 「好吧。」阿若不喜欢安远侯,但她忽然见到母亲,欢喜无限,这时候特别好说话。 江蕙把阿若的小手交到安远侯手里,「爹爹,麻烦您看我妹妹一会儿。」 安远侯下意识握住了阿若的小手,「好。」 江蕙和淮王匆匆出去,淮王的随从一半跟着淮王过去,另一半留在门前守卫。庙后面战况激烈,杜陇和宋冯留只有两个人,对方由一名紫衣妙龄少女带领,看样子得有十几二十人,且身手都不错,大多使的是弯刀,招数诡异。 紫衣少女一声娇喝,持刀向杜陇面门劈过去。杜陇前后左右共有四个人同时向他进攻,眼见得紫衣少女这一刀便避不过去了。江蕙眼疾手快,抽出腰间软剑向紫衣少女腰间疾刺,紫衣少女吃了一惊,收刀防卫,和江蕙的软剑相交,两人同时向后退了一步。 淮王沉着冷静,「全部拿下!」 淮王的侍卫加入战团,情势登时反转。杜陇和宋冯留功夫远比紫衣少女的部下要好,方才只是寡不敌众,现在来了帮手,精神大振,宋冯留大喝一声,将一个持弯刀的黑衣人砍倒在地。 「宋大哥,尽量少伤人,伤了人还要我娘来救。」江蕙叫道。 宋冯留忽然看到江蕙,又惊又喜,朗声笑道:「小妹妹说的对,伤了人还要冯姨来救,这不是给冯姨添麻烦么?」 「谁要你们的人来救了?我们自己有大夫!」紫衣少女大怒。 她恼怒江蕙中途赶来救人,二话不说,弯刀砍向江蕙。淮王见这紫衣少女十分骄横,招数却又很奇怪,一跃而起挡在江蕙面前,「表妹,这个人交给我来对付。」 「好啊。」江蕙道。 强敌当前,百忙之中,淮王和江蕙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均感甜蜜。 宋冯留一直注意着江蕙这边,大叫道:「小妹妹,这个人是谁?」 江蕙来不及细想,道:「是我表哥。」 宋冯留听到是江蕙的表哥,心里安生多了,笑道:「原来是表哥啊,表哥你好……」话没说完,两名黑衣人向他进攻,宋冯留忙着应敌,顾不上说话了。 v第61章[01.27] 淮王长剑出鞘,指向紫衣少女。 紫衣少女呆了呆,蓦然将手中弯刀收起,「不打了!」 不光她收起了兵器,她还下了命令,「阿虎阿狮阿豹,你们也住手!」 紫衣少女的部下很听她的话,纷纷跳出圈外,暂时休战。 「咱们今天能在这荒郊野外的遇到,也算有缘,不如交个朋友吧。」紫衣少女瞧着淮王,非常感兴趣的样子,「我姓呼,名叫呼凤,你呢?」 刚才还打得那么激烈,现在她却要和淮王交朋友了。 淮王眉头微皱,命令道:「将这些人全部拿下,送官究办。」 他当然没心思理会这不知名的少女,更没兴趣和她交什么朋友。 紫衣少女向来被人恭维呵护惯了,淮王对她这么爱搭不理的,紫衣少女很不高兴,「你怎地这般不识好歹,我要和你交个朋友,难道你不愿意么?」 淮王不理会他,挥挥手,淮王的侍卫便要一拥向前,紫衣少女大怒,举起弯刀喝道:「喂,你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你可知道我是谁?」 江蕙在旁冷眼旁观了一会儿,笑盈盈的走出来道:「三公主殿下,我们失礼了。」 「你,你,你怎地知道……」紫衣少女大吃一惊。 江蕙嫣然,「中原很少有呼姓之人,但呼却是北方鞑坦国的国姓。鞑坦人惯使弯刀,女子地位尊贵,和男子一样习武强身,所以三公主能有这样出色的武功,能指挥这样出色的武士,实属正常。」 「你就凭这些猜出了我的身份么?」紫衣少女呆了呆。 江蕙笑,「当然不是。」她忍笑指指紫衣少女手中的弯刀,「你刀柄上刻着只飞凤,这是鞑坦公主才有资格使用的。」 「可你连我是三公主都知道啊。」紫衣少女纳闷。 江蕙道:「贵国国王只有三位公主,大公主已经二十出头,和你的年龄不符……」 「呼鸾年龄可是和我差不多。」呼凤扬眉,一脸怒色。 江蕙不理会她,继续说了下去,「二公主和三公主年纪虽然差不多,但二公主才名远扬,她做的诗文连我都知道。像她那样的人,应该不会和三公主一样,出使异国,却和无关之人大打出手。」 「谁说无关之人?这些人是来行刺我和我哥哥的!」紫衣少女叫道。 「三公主,这便是你的不是了。」淮王朗声道:「贵国使臣在我朝遇到刺杀,难道不是应该把案件交给我朝官府审理么?」 「你是……」紫衣少女呆了呆,小心翼翼的问道。 「在下李颎。」淮王不慌不忙的道。 紫衣少女摸不着头脑,招手叫过一个黑衣人,「阿虎你说说。」那名叫阿虎的下属低声道:「公主殿下,大梁皇帝的五皇子,正是姓李名颎。」 紫衣少女一喜,「原来他是一位皇子,甚好,和我身份是一样的,交朋友更方便了。」 紫衣少女抬头看淮王,笑得既热情洋溢,又有娇俏和妩媚。 她正要开口说话,前方林中传来横笛声,笛声激昂,含着谴责之意。 紫衣少女登时愁眉苦脸,「我哥哥来了。对不起,五皇子殿下,我得走了,咱们改天再详谈。」 她带着部下准备走,临走之前回过头,「哎,这位姑娘,你看样子挺聪明的,咱们也交个朋友吧。我真名就是呼凤,你呢?」 「江蕙,江山如故的江,蕙质兰心的蕙。」江蕙彬彬有礼。 「人美,名字也美。」呼凤很羡慕。 「过奖了。」江蕙微笑。 林中笛声愈急愈怒,呼凤不敢再停留,嫣然一笑,「我走啦。五皇子殿下,江蕙姑娘,以后再见面咱们便是朋友了。」 呼凤带着她的部下飞快的走了,天色已经渐渐黑下来,呼凤等人的身影,隐没入树林之中。 淮王不由的摇头,「谁和她是朋友。」 江蕙道:「两国相交,以和为贵,若再见到她,也不必感情用事的。」 淮王点头。 宋冯留越瞧越不对,「小妹妹,多日不见,你似乎又长高了些。」 江蕙很开心,「是啊宋大哥,我真的长高了些,祖母说我正长身体,以后说不定还会再长高呢。」 她笑吟吟到了杜陇和宋冯留面前,「杜叔叔,你身体养好了么?」 杜陇伸手取下了蒙在头上的黑布,微笑道:「好多了。」 淮王不由的呆了呆。 怪不得杜陇要蒙着脸,他生的也太好看了,这是一张惹是生非的脸啊。 江蕙和杜陇略说过别后的情形,给淮王介绍,「表哥,这是我杜叔叔。」又对杜陇道:「杜叔叔,这位是淮王殿下,是我表哥……」 「也是未婚夫。」淮王迅速的道。 「未婚夫?」宋冯留惊讶之极,「小妹妹,这个人真的是你未婚夫?」 v第62章[01.27] 杜陇也没有想到,「蕙蕙,你定婚了么?」 江蕙脸红红的,「这个,我确实和淮王表哥定了婚……杜叔叔,宋大哥,不说这个了,咱们快回去吧,阿若一直跟我要爹和娘,可怜死了。」 提起阿若,杜陇心情激动,「对,咱们快回去。」拉起宋冯留便走。 宋冯留一边走一边回头,一脸的不可思议,「小妹妹,你,你居然这么快就定婚了……」 「我也没想到。」江蕙不好意思。 唉,原以为就是一场赌局,谁知道终身大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江蕙正在难为情,却发觉淮王的手伸到了她面前,江蕙不解,「表哥,怎么了?」 淮王笑而不语,伸出纤长手掌,握住了江蕙的小手。 江蕙和淮王两手相握,心都是怦怦跳。 天黑了,路都已经看不清了,两人眼中却都有星光闪烁,说不出的快活。 顺天府的人在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落定之后匆匆赶来,接收了冯兰救下的所有伤者。 冯兰换下手术服,清理干净,脚步轻快的出来了,「阿若!」 她听到阿若的声音了。 阿若见到母亲,欢呼一声跑过去,扑到母亲怀里,「娘,你怎么才回来呀,我早就长大了……」她捧着母亲的脸瞧了又瞧,一边抱怨一边亲了又亲,「娘,我可想你们了,天天梦见你们。」 「乖女儿,娘也想你。」冯兰亲吻着阿若,眼中闪烁着泪花。 「阿若。」杜陇人还没进门,就在呼唤女儿。 阿若大喜,「爹爹!」离得大老远就热情的冲杜陇探过小身子,「爹爹!」 杜陇抱过阿若,阿若和方才一样捧着父亲的脸瞧了又瞧,满意的咧开小嘴笑,「爹爹,你还和从前一样俊美呀。」 这是很欢乐的场景,安远侯却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 江峻朗自外大踏步进来,看到笑嘻嘻抱在杜陇怀里的小阿若,张大了嘴巴,「怪不得小阿若不让我抱……」明白了,见了杜陇,就全都明白了,小阿若的挑剔,不是没有道理的。 分别多年,冯兰似乎没什么改变,还和从前一样年轻,还和从前一样开朗爱笑。 「大嫂。」江峻朗脱口而出。 话说出口后才意识到不对,江峻朗红了脸,「不,不是……」 「三郎,你叫我姐姐吧,最开始你也是这么叫我的。」冯兰笑。 「是,姐姐。」江峻朗如释重负。 「叔叔,我爹爹!」阿若搂着杜陇的脖子,得意的向江峻朗炫耀。 江峻朗嘿嘿笑,「阿若,你爹爹来了,瞧把你高兴的。」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称呼杜陇,有点尴尬,「杜,杜先生,幸会幸会。」 「江三爷,幸会。」杜陇静静的道。 他俩客客气气的,阿若却不大满意,「叔叔,我娘是你姐姐,那我爹爹就是你姐夫了呀。」提起姐夫,阿若想起淮王和江蕙了,「咦,我姐姐呢?我表哥呢?」 宋冯留哈哈笑,「小阿若,你宋哥哥在此!」 阿若仔细瞅了瞅,欢呼道:「宋哥哥,真的是你呀。」冲宋冯留热情的伸出了小胳膊。 「停,停。」江峻朗不干了,「小阿若,不是说除了你爹爹谁也不给抱的么?」 「宋哥哥不一样的呀,他是我哥哥。」阿若嘻嘻笑。 淮王和江蕙正好这时到了门口,淮王脚步一滞。 这个宋冯留果然和平常人不一样,阿若除了亲爹谁也不要,但是会让宋冯留抱她…… 江蕙丝毫没有留意淮王的神情,快步走了进去,「叔叔,宋大哥真的不一样,他名字里有我娘的姓,和我们的亲哥哥一样。」 「蕙蕙。」冯兰见到江蕙,心中激动,眼眶发红。 「娘。」江蕙快跑几步,扑到冯兰怀里。 「蕙蕙。」冯兰抱着女儿,流下喜悦的泪水。 阿若也过来凑热闹,冯兰一手揽着大女儿,一手揽着小女儿,亲亲这个,亲亲那个,快活的说不出话来。 天色已晚,这时来不及回城,江峻朗在这附近有个别院,众人便商量好了,到别院暂住一晚。 淮王和安远侯分别差人回城送信。 江峻朗不大乐意,「淮王殿下,你还是回去吧。你若不回,陛下岂不是会担心么?」 淮王:「不会。我父皇常说,好男儿志在四方。」 江峻朗想了想,也不知道淮王今晚暂时不回宫和好男儿志在四方有什么干系。 众人一起去了江峻朗的别院。 v第63章[01.27] 这别院风景极好,有山有水,还有温泉,众人都疲倦了,沐浴更衣,用过晚饭,各自歇下。 江蕙从小便没有离开过冯兰,这时分别数月,母女二人亲亲热热坐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 杜陇坐在桌前,给阿若做一只小木剑。 阿若平常这个时候她应该睡觉的,这时兴奋得满屋子乱跑,一会儿跑到冯兰和江蕙面前撒娇,一会儿跑到杜陇面前看看小木剑的进度,快活得不得了。 「娘,您这回可真是死里逃生了。」江蕙想起这件事,还心有余悸。 冯兰轻抚江蕙的长发,「蕙蕙,娘最近惊险得很,不只一回死里逃生呢。」 「您还遇着什么事了?」江蕙纠心。 冯兰道:「我和阿陇从崖底上来之后,不敢在深州久留,启程去了邻近的密州。阿陇的伤势才略好了些,密州便发生了瘟疫……」 「瘟疫?」江蕙大吃一惊。 冯兰点头,「对,瘟疫。这瘟疫死的人太多了,我是医生,不能见死不救……」 江蕙眼眶中充盈了泪水。 她了解自己的母亲。冯兰一定是以身试险,亲自到疫区去了,一定是…… 「……后来总算试出了控制疫情的药方,老百姓得救了。」冯兰说的轻描淡写。 江蕙却知道那个过程一定凶险之至,心中难过,「娘,您就是太善良了。」 「这不是医生的职责么?」冯兰笑。 江蕙心中一动,「娘,您试出了控制疫情的药方,那官府有没有表彰您啊?」控制疫情,救人无数,这可是件大功劳。如果放在平时,江蕙不会在意的,但冯兰和杜陇目前还陷在穆王府的那堆麻烦中,有了这桩功劳,对冯兰大大有利。 「没有。」冯兰摇头。 江蕙眼珠灵活的转动,起身想走,「娘,我有个主意要跟淮王表哥说一下,我去找他。」 「蕙蕙,淮王怎么会是你表哥的?这是从哪儿论的亲戚?」冯兰拉住了她。 江蕙不好意思,「那个,丹阳郡主是淮王的姑母,我妹妹蓉蓉就是淮王的表妹了。淮王表哥说,蓉蓉是她表妹,我是蓉蓉的姐姐,那我就也是他的表妹。」 「如此。」冯兰懂了。 江蕙偷眼看看冯兰,见她脸色如常,并无异色,心里安定了些。 「娘,我出去了。」江蕙乖巧的道。 冯兰舍不得,「好,你先过去,过会儿娘哄小阿若睡了,过去和你说说话。」 「好啊。」江蕙快活的点头。 江蕙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阿若后知后觉的知道姐姐走了,不乐意的嚷嚷着要姐姐,冯兰抱起她轻轻拍哄,「阿若,你洗过澡了,这个点儿该睡觉了,知道么?」 阿若确实困,打了个呵欠,闭上眼睛,「嗯,我该睡了。」才咪了没一会儿,她又睁开眼,「你们不会又走了吧?」冯兰和杜陇都哄她,「不会,小阿若明天一睁开眼睛,便能看到爹娘。」阿若这才满意了,「那我睡了呀,你俩不许走。」又睡着了。 「姐姐呢?」没一会儿,阿若眼睛又睁开了。 「姐姐在隔壁,明天早上小阿若一醒,就能看到姐姐了。」冯兰柔声哄她。 阿若彻底放心,嘴角挂着笑,甜甜蜜蜜的睡着了。 江蕙出了房门,向侍女要了灯笼,并不要侍女跟着,独自去了对面。 淮王在对面住着。 这别院有山有水,但只是江峻朗自家人偶尔来歇夏的,房舍并不多,大家都住在一个院子里,淮王在对面。 淮王门前有侍卫守着,远远的看到江蕙,忙进去禀报了。江蕙到了门前,淮王也迎出来了,「表妹。」 「表哥,我有话跟你说,咱们到院子里坐坐好么?」江蕙问。 淮王自然满口答应,「甚好。」从江蕙手中接过了灯笼,替她照着光亮,到院子里的石椅上坐了,随手吹灭了灯笼,「点着灯笼不好,招飞虫。」 夜凉如水,淮王和江蕙安安静静坐在一起,身畔是朝思暮想的心上人,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幽香,恍然如梦。 江蕙正要开口说话,却见她的房门前出现两个人影,一个是冯兰,另一个却是安远侯。 「我爹和我娘都去找我了。」江蕙站起身,踮起脚尖往那边看。 她这个姿势很漂亮,很孩子气,淮王看得入了迷。 江蕙呀了一声,「我爹我娘向这边过来了。」 淮王惊觉,「是么?」 冯兰和安远侯已经往这边走过来了,江蕙悄悄坐回原处,「表哥,咱们就在这儿坐着好了,不说话,不出声,不打扰他们。」 「好。」淮王自然答应。 栀子花开的正好,芳香四溢,安远侯和冯兰在花丛前停下,冯兰问道:「峻熙,蕙蕙到了京城之后,一切都还好吧?这孩子太懂事了,对着我总是报喜不报忧的。」 v第64章[01.27] 「还好。」安远侯的声音在夜色中听来格外柔和,「两次赌赛,她都赢了。」 安远侯把江蕙的两次赌局告诉了冯兰。 冯兰颇觉欣慰,却又心疼,怅然道:「蕙蕙因为我的事吃苦了。早知如此,当初我应该让她跟着你的。」 「我已经对不起你了,难道还忍心从你身边夺走蕙蕙么?」安远侯涩然道。 片刻沉默之后,冯兰语气轻松,「从前的事我已经不大记得起来了,你也忘了吧。峻熙,这个淮王殿下是怎么回事?」 安远侯道:「我瞧着淮王对咱们蕙蕙是真心实意的。他明知娶了江蕙将会面对许多麻烦,要和穆王、庄太后斗智斗勇,还是背着陛下、皇后前来求婚了。」 冯兰听的仔细认真,「听上去确实对蕙蕙很好。」 安远侯微笑,「不过,咱们蕙蕙还懵懂着,以为淮王是因为下了注,要赢赌局,所以才会向她求婚的。」 「这也难怪,蕙蕙还是个孩子呀。淮王也是傻,不会跟蕙蕙明说么?」冯兰也笑起来。 江蕙和淮王两颗心一起怦怦跳。 他们被父母笑话了…… 淮王悄悄看向江蕙,正好江蕙也缓缓转头看他,两人目光相遇,都很不好意思。 安远侯把朝里的事和冯兰大略讲了讲,让她不必担心,「大概庄太后那里会麻烦些,但也不是不能想办法,穆王这些年来骄奢不法,弹劾他的奏章堆积如山,陛下不会再容忍他了。」 冯兰道:「想想蕙蕙这些日子受的辛苦,我还是心疼。如果她跟着你,就不会这样了。」 安远侯:「不是这样的。如果蕙蕙跟着我,何以见得七年前的事情不会重演?往后的日子,说不准的。」 现在是冯兰那边出事了,所以冯兰会后悔遗憾。但是谁又能预见将来呢,江家这边并不总是安安生生的,也曾经卷入废太子谋逆一案,全家人岌岌可危。 「七年前的事?」冯兰喃喃。 风浮林动,花香弥漫,四周一片静寂。 许是一起回想起往事,安远侯和冯兰沉默了许久。 江蕙难过的低下了头。 就是因为七年前那件祸事,她的父亲和母亲才分开了,父亲另娶,母亲另嫁,各自成家。当然他们现在各有各的幸福,但是,如果他们从来不曾分开,一家人始终开开心心的守在一起,那该有多好。 「峻熙。」冯兰缓缓的道:「被你赶出家门的那一晚,风大雨大,举步维艰,是我一生中最难过的关卡之一。事过境迁,我现在过得很好,也知道你当时是有苦衷的,我已释然放怀,无复芥蒂。」 「阿兰。」安远侯动容。 「我也不再恨你,不再怨你。」他低声的道:「阿兰,我恨过你的,我接了家人从狱中出来之后,四处找寻你。我一心盼望和你团聚,但我找到你的时候……」 他眼前浮现出一张俊美的少年面庞,一阵心塞。 「你找到我了么?」冯兰惊讶,「我不知道。峻熙,我知道江家平安无事,便带了蕙蕙进京城找你,我要最后一次跟你确定,你是不是真的不要我和女儿了。我到了你家门前,看到一位挺着大肚子的孕妇被扶下车,路人纷纷议论,说那是丹阳郡主,你的新婚妻子……」 那一刻,冯兰彻底死了心。 还问什么呢,答应已经清清楚楚了,江峻熙再婚了,新婚妻子已经有孕在身。 「不是的!」安远侯大急,声音发颤,「我追到竹林里的小屋,杜陇从屋里出来倒水……」 当时杜陇随意披了件白袍,长发披肩,神色慵懒惬意,看到安远侯,却登时色变,一脸戒备。 「阿陇,好了么?」屋里传出冯兰的声音。 安远侯如被雷击。 杜陇浅浅一笑,泼了水,飘然回房。 安远侯竟然没有勇气追过去。 见了冯兰,他能说什么呢?是他把休书硬塞到冯兰手里的,是他把冯兰赶出家门的…… 「你错了,阿陇当时只是照顾我,我们并没有在一起。」冯兰摇头。 冯兰看到大肚子的丹阳郡主,才彻底断了对江峻熙的念想。之后数月,才和杜陇成亲。 冯兰和杜陇成亲的时候,安远侯和丹阳郡主的儿子江略已经出生了。 「竟是这样么?」安远侯后悔不已,「丹阳郡主救了江家全家,鞑坦国向大梁公主求婚,朝中没有适龄公主,身份年龄最合适的便是丹阳。丹阳不愿远嫁异国,我,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 「这些我都知道了。」冯兰温和的道:「往事不堪回想,咱们都不用回头了,向前看吧。」 「如果当年我没有误会……」安远侯还在懊恼。 「那还是一样的。」冯兰心平气和的道:「峻熙,就算没有那个误会,难道咱俩还可能在一起么?丹阳郡主救的是你全家,几十条人命的人情债,咱们背不起。」 安远侯一向硬朗,这时却黯然掩面。 冯兰也是唏嘘,「要怪就怪那个废太子吧,好端端的做他的太子不行么?为啥要造他亲爹的反?」 安远侯和冯兰的婚姻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太太平平顺顺利利的。彼时安远侯的祖父祖母都还在世,因为冯兰孤女的身份,安远侯的祖母便颇不乐意。不过有安远侯的坚持,最后两人还是成了亲,成亲之后只有江蕙一个女儿,没有生下儿子,老太太又生出让安远侯纳妾生子的念头,好一通闹腾。这些事情夫妻俩都扛过来了,但江家被牵连进了废太子谋逆案,最终还是劳燕分飞。 「不说这些了。我过得很好,如果不是出现这桩意外,和阿陇、两个女儿生活得很开心。你呢?峻熙,这些年你还好么?」冯兰问。 v第65章[01.27] 安远侯:「还好。丹阳是位明理的姑娘,阿略和蓉蓉这两个孩子很可爱,只是我经常思念蕙蕙和……」 一个青年男子的人影踏着夜色而来。 「兰。」他柔声呼唤。 安远侯身子一振。 冯兰回头,欢然道:「阿陇。」 杜陇走到冯兰身边,自然而然握了她的手,「夜了,回去睡吧。你不是说过么?女孩子熬夜不好。」 夜色昏昏,杜陇洁白的容颜宛若明月,温润皎洁。 冯兰嫣然,「好,回去。」 她和安远侯道别,「峻熙,我们先回去了,有事明天再谈。」 安远侯:「好。」 杜陇携了冯兰的手,两人肩并着肩,亲亲热热的回去了。 安远侯独自在栀子花前站了许久。 他不动,江蕙和淮王也不一动不敢动。 不知过了多久,安远侯才梦呓般的道:「兰……」 江蕙鼻子一酸,心中很替她的父亲难过。 安远侯缓缓转身离去。 淮王松了口气,慢慢活动着手脚,「方才我唯恐惊扰到他们,没敢乱动,手脚都麻了。表妹你呢?」 江蕙声音里带着鼻音,「表哥,我心里难过。」 「怎么了?」淮王关切的问道。 江蕙抽抽鼻子,「我不喜欢我爹我娘分开,如果他们一直在一起,那该多好。」 这时的江蕙稚弱无助,小姑娘一样。 淮王心疼,宽慰她道:「你爹和你娘虽然分开了,但各自过得很好,也是令人欣慰的事。表妹,难道你不喜欢小阿若、阿略还有蓉蓉么?」 「喜欢。」江蕙鼻音更浓,「如果弟弟妹妹和我同父同母,我会更喜欢的。」 提到这个,淮王也无奈了,「我也有弟弟妹妹,和我都是同父异母。」 江蕙抬起头,眼睛乌溜溜的看着他,「表哥,你家还不如我家呢。我爹和我娘虽然分开了,但至少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是相爱的,彼此忠贞,恩爱美满。你爹可是一后宫的嫔妃呢。」 「帝王之家,向来如此。」淮王脱口而出。 江蕙睁大眼睛,「表哥,你……你不会以为像你父皇那样应该是常态吧?对了,将来你除了自己的王妃,还打算找别的女子么?」 淮王呆了呆,「我没想过。」 他真的没想过这个问题。 「表哥,这样可不行。」江蕙坐直了身子,庄容正色,「如果咱们不是玩过家家,真的要成亲,那你便不能找别的女子,只许有我一个。」 淮王脸红心跳,「表妹,你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江蕙生气,「这有什么好重复的?好,我再说一遍,如果咱们不是玩过家家,真的要成亲,那你便不能找别的女子,只许有我一个。」 「好,表哥答应你,只有你一个。」淮王声音中是浓浓的喜悦。 江蕙惊讶看向他,夜色之中,看到的是一张含笑的面庞,和一双亮晶晶的、狡黠又温情的眼睛。 「你坏。」江蕙顿足,转身要跑。 淮王忙追过去,「表妹,表哥都答应你了,还坏么?」 江蕙跑,淮王追,两人围着花架绕圈子。江蕙促狭,忽地转身,想吓唬淮王,谁知淮王脚步收不及,直直扑过来,将江蕙抱在怀里。 两人都愣住了,一动不敢动。 淮王怀里是心上人温软香暖的身子,心神荡漾,低声呼唤,「蕙蕙。」 江蕙脸色酡红如醉,轻轻挣开了淮王的怀抱,「表哥,你再这样我生气了。我,我是来找你说正事……对了,我要跟你说什么正事来着,让我想想……」 淮王不敢造次,恋恋不舍的放开了她,「什么正事?表妹你好好想想。」 江蕙仔细想了想,把关于瘟疫的事说了说,「……我觉得这件事应该查一查,查出真相,对我娘和杜叔叔有好处。」 「对,必须要查。」淮王赞成,「我回去就跟我大哥商量。」 「还有……」江蕙歪头想了想,却暂时想不起什么了。 「表妹的正事说完了么?那轮到我了。」淮王一脸严肃。 「什么事啊?」江蕙极少见淮王这样,心中有些不安。 v第66章[02.03] 淮王深情凝视着她,「表妹,我不是因为所谓的赌局才要向你求婚的。我求婚,是因为真的喜欢你,要娶你为妻,白头偕老,共度此生。」 江蕙又羞又喜,又有些慌张,螓首低垂。 「表妹,你呢?」淮王脸红红的追问。 江蕙弱弱的道:「表哥,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爹真心爱我娘,他们最后也分开了啊……」 「表妹,我不会让自己欠别的女人那么大的人情,不会把自己搭进去。」淮王许诺。 江蕙红着脸点头。 她心里确实有顾虑,淮王的话确实让她安心不少。 「蕙蕙。」安远侯在江蕙门前唤了一声。 江蕙便要走了,淮王送了她几步,依依不舍,但安远侯就在前面,却是不敢再往前走了。 江蕙窈窕的身影渐渐远去。 淮王目送江蕙走远,想想今天听到的事情,对江蕙极为同情。同样一件废太子谋逆案,对于江家是灭顶之灾,对于杭皇后、太子和淮一来说却完全不同。废太子谋逆案之后,原来的慧妃被立为皇后,原来的忠王被立为太子,杭皇后母子三人,从此翻了身。 淮王念及此事,觉得表妹太可怜了,他以后得对表妹更好一些,好好补偿她。 次日,淮王和安远侯早早的便回城了,宋冯留出门办事,江峻朗不当值,留在别院当主人,招待冯兰、杜陇一行人。 杜陇的案子还没了结,不方便公开露面,淮王本来想安排杜陇面见皇帝的,但北方的鞑坦国和和西北的高夏国都有使团来访,皇帝很忙,只好暂时往后推一推。 阿若很开心,一大早便醒了,一手拉着爹,一手拉着娘,吵着要姐姐。正好江蕙来了,冯兰笑,「蕙蕙,你是不知道咱们阿若小姑娘有多忙,一晚上醒了好几回,扒着她爹看一通,再扒着我看一通,确认爹娘都在,她才乐呵呵的接着睡。」 阿若嘻嘻笑,「怕你们又忽然跑了呀。」 一家四口重新团聚,江蕙也是欢喜无限,笑吟吟的道:「这个也还好啦。娘,杜叔叔,小阿若现在是有钱人了,坐拥两万两白银。她不要银票的,一定要看到真金白银,数一遍看一遍,然后才存到钱庄到。她可有理了,说如果不亲眼看到这些银子,怎么相信自己真的拥有了?」 冯兰忍俊不禁。 杜陇也是微笑。 阿若扑过来跟江蕙撒娇,姐妹俩玩了一会儿,江蕙便说要回城看看,阿若听说姐姐要走,不乐意了,「爹娘回来了,姐姐又要走,咱们一家四口就不能好好团圆了么?」不许江蕙走。 江蕙宠爱阿若,心疼阿若这几个月承受了一个小娃娃不应该承受的,柔声哄她,「那姐姐让人回城里送个信,暂时先不回去了。」 阿若喜笑颜开。 江蕙果真差人回安远侯府说了声,到了半下午,苏老夫人由文氏陪着来了,还带了江苗和江蓉两个小姑娘。苏老夫人见了冯兰,又欢喜又难过,眼中含泪,「阿兰,从前的事是江家对不起你,你要是不嫌弃,以后就给我做个女儿吧。」 冯兰也红了眼圈,像从前一样喊着苏老夫人,「娘!」 「哎。」苏老夫人忙不迭的答应。 杜陇过来拜见苏老夫人。苏老夫人和文氏见了杜陇这个相貌,这个气度,都是心中称奇,也不知这么好看的男子冯兰是从哪里找来的。 苏老夫人想想安远侯和丹阳郡主,再看看冯兰和杜陇,心中叹息。唉,缘份已尽,缘份已尽。 江苗、江蓉和阿若其实就分别了一两天,但这三个小姑娘小手拉小手,叽叽咕咕说个没完,倒像几辈子没见面了似的。 阿若把杜陇叫过来,跟江苗、江苗炫耀,「苗苗,蓉蓉,这是我爹爹。」 江苗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杜陇,「阿若,你爹爹真好看呀。」 江蓉好奇瞧了一会儿,冲杜陇伸出小胳膊,「杜叔叔,抱抱。」 江蓉是江蕙的妹妹,就爱跟着姐姐,江蕙叫杜叔叔,她便也跟着叫杜叔叔。 杜陇微笑,果然把江蓉抱了起来,江蓉离杜陇的脸近了,凑过小脸瞧了又瞧,「咋这么好看呢?」阿若得意,「我就说了嘛,我爹爹很俊美的!」江蓉犹豫了下,和阿若商量,「阿若,我扳着你爹爹的脸仔细看看,行不?」 「行呀。」阿若慷慨大方的答应了。 江峻朗哈哈笑,「蓉蓉,你要看阿若爹爹,那你应该跟本尊商量啊,为什么要问阿若呢?」 江蓉还来不及说话,阿若便眉花眼笑的道:「没事的呀,我爹爹归我管,我能当他的家。」 童言童语,惹得众人都笑了。 江蓉嘻嘻笑,扳过杜陇的脸仔仔细细看着,连连惊叹。 江苗犹豫,「我也想看,不过我是大孩子了,不方便吧?」 「方便的,苗苗你看吧,别客气。」阿若非常殷勤。 江峻朗、文氏等人憋不住又笑了。 冯兰也笑,「对啊苗苗,别客气。」 杜陇不只相貌生的好,脾气看上去也很好,至少很给小阿若面子,果然让江蓉看过他之后,又抱过江苗让她近距离观看了一番。 「阿陇,我怎么感觉你跟珍稀动物似的。」冯兰小声取笑。 杜陇:「苗苗和蓉蓉是蕙蕙的妹妹,是阿若的小玩伴,我一定得给两个女儿面子,你说对不对?」 冯兰粲然。 v第67章[02.03] 冯兰嫁给江峻熙的时候是孤女,娘家早没人了。苏老夫人和她做了将近十年的婆媳,情如母女,这时见冯兰脸色极好,看上去倒像二十多岁的明艳少妇,知道杜陇必定是个贴心的丈夫,虽感伤江峻熙和冯兰分开了,却也替冯兰高兴。 文氏从前自然是叫冯兰大嫂的,这时改叫姐姐,彼此融洽。 苏老夫人和文氏婆媳二人都留意过杜陇,心中很是纳闷。她们都听江蕙说过,这些年来江蕙和冯兰、杜陇、阿若在山间隐居,杜陇以打猎为生。可杜陇这样的容貌,这样的举止作派,哪像一个猎人呢? 苏老夫人委婉问了冯兰,问杜家还有什么人,听冯兰说杜陇家里就只有他一个,无牵无挂,知道冯兰夫家现在虽然没人帮扶,却也没人管束,心里想道这样也好,冯兰那样的性子,若夫家是高门大户,也是把她闷坏了。 傍晚时分安远侯来了,脸色不大好。 「爹爹,怎么了?」江蕙敏锐的感觉到了,问着父亲。 「乖女儿,没事。」安远侯安慰的道。 「爹爹一定有事瞒着我。」江蕙断定。 淮王不久之后也到了,紫色华服在夜风中翻飞,脸色凝重。 江蕙心中不安,柔声问道:「表哥,出什么事了?」 淮王看看安远侯,见安远侯默默点头,方柔声告诉江蕙,「李颛死了。」 李颛死了? 江蕙不能置信。 不是说李颛受了重伤,卧床休养么?大半年了,江蕙还以为他已经好了呢,谁知他竟然……死了? 江蕙脸色一白。 李颛这种人的死活,她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但李颛是杜陇刺伤的,李颛人活着还好说,他这一死,杜陇和穆王府结下的便是死仇,这个结永远解不开了。 江蕙之前和淮王的种种谋划,带阿若去和皇帝、庄太后拉近关系等,种种努力,几乎付诸东流。 庄太后再喜欢阿若,也不可能原谅杀死她亲孙子的仇人。 皇帝虽然恼恨穆王、穆王世子胡作非为,也想给他们一些教训,但也仅仅是教训而已,真的死了一个亲侄子,皇帝如何能接受? 江蕙坐到了椅子上。 安远侯不忍见她苦恼,在她身边坐下,柔声道:「蕙蕙放心,爹自会想办法。」 淮王在她另一边坐下,关切看着她,「表妹莫灰心,事在人为。」 江蕙笑了笑,「我没事。」停顿片刻,她轻声问道:「李颛是怎么死的?他不是一直在深州养伤么?」 「没有,他不听大夫的劝,来京城了。」淮王隐含怒气。 李颛知道永城王、穆王在京中都没讨到好处,他便气不过,硬要亲自来京城向皇帝请命。他的伤本来好得差不多了,这一路颠簸下来,才到京郊便旧伤复发,侍从忙带着他向京城疾奔,到穆王府后不久便断了气。 「他这不是自己找死么?」江蕙气愤。 「但多名大夫断定,他确实是因旧伤复发而死。」淮王烦恼的道。 李颛是因为旧伤复发才死掉的,那归根结底,还是和杜陇脱不了干系。 「是穆王府无缘无故把我娘和杜叔叔抓进府的,穆王府无理在先。」江蕙咬唇。 凭什么穆王府这么横行霸道,如果不是穆王府违法乱纪,乱抓平民百姓,李颛也不会有今天的下场。 「但李颛是亲王府世子,杜陇是普通山民。」安远侯简短的道。 穆王世子,普通山民,这两人身份悬殊。定罪量刑,对杜陇大大不利。 江蕙坐不住了,起身在室内踱步,「穆王肯定和太后哭诉过了对不对?太后现在伤心欲绝,陛下一定答应太后会严惩凶手……」 「我父皇答应皇祖母,一定依律例审理此案,绝不徇私。」淮王告诉江蕙。 江蕙沉默片刻,道:「陛下英明,我很感谢。」 皇帝这个态度,已经是目前为止最理想的了,不能奢望更好的。 但是,依律例审理此案,恐怕对杜陇会非常不利。无他,身份在这儿摆着,是李颛无理在先也好,是李颛罪有应得也罢,杜陇一介平民百姓杀了亲王世子,罪责难逃。 商鞅主张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秦太子真的犯了罪,他惩罚的也不是太子本人,而是太子的师傅。李颛无缘无故抓平民百姓是触犯了刑法,但真的闹到皇帝面前,治不了李颛的死罪。 但是,李颛却死在了杜陇手里。 李颛这一死,事情复杂多了。 虽然安远侯和淮王一直在安慰江蕙,可江蕙思前想后,难以安宁,「如果没有绝对把握,我是不会让我娘和杜叔叔公开露面的。事情如果没有转机,我便陪我娘和杜叔叔一起离开这里,带着小阿若,隐姓埋名,远走他乡。」 「我陪你一起走。」淮王毫不犹豫的道。 江蕙虽是满腹愁思,听到淮王的话,也是心里一甜,开玩笑的道:「好呀,我走的时候,连你一起带上。」 「那说定了,不许抛下我自己走。」淮王神色温柔。 「嗯。」江蕙轻轻点头。 两人眼眸中都有星光闪烁,甜蜜又快活。 v第68章[02.03] 安远侯无语。 好嘛,淮王殿下你本事不小,当着岳父的面都敢和未婚妻含情脉脉的对视了…… 淮王你是准备当着岳父的面和未婚妻私奔么? 「事情还没到这一步,朝中情形未明,稍后再作定夺。」安远侯交待。 「是。」淮王和江蕙都答应。 口中虽答应了,两人却还时不时的偷眼看对方,好似还在沉浸在方才的承诺与柔情之中。 安远侯看在眼里,微微一笑。 世间纯情少年爱上了美丽少女,大抵都是这个样子的吧? 淮王在别院住了一晚,次日才回城去了。他回去之后先去见了太子,然后才求见皇帝,皇帝揉揉太阳穴,「你祖母病倒了,你知道么?还有,李颖这小子学聪明了,派人缒绳至崖底,将崖底的尸骸运上来,认定这两具尸体不是杜陇、冯兰,你叔叔现在口口声声催朕亲颁旨意,搜捕凶手。」 「李颖如何知道那两具尸体不是?」淮王不解。 皇帝道:「据你叔叔说,是那具女尸有家人来认领了。而且李颖在崖底的一个山洞里发现了些痕迹,认为杜陇曾在那里养伤。」 淮王皱眉。 「小火,去看望你祖母。」皇帝吩咐。 庄太后病倒,皇帝这做儿子的如何不心疼?穆王的哭闹,太后的病倒,也着实让皇帝烦恼。 淮王答应了,却又小声的道:「表妹想陪她母亲和继父隐姓埋名,远走他乡,我想陪着她……」 皇帝扶额,「让你光明正大的定亲了,你反倒想要私奔。小火,你走了试试看,看父皇把你捉回来之后,如何治你。」 「我就是想想,没真走。」淮王忙表忠心。 皇帝:「杜陇是如何到了穆王府,又是如何刺伤李颛的?」 淮王一五一十说了,「杜陇和冯夫人到街市买东西,被穆王府的人抓了去,冯夫人关起来了,杜陇被带到李颛房里。李颛将侍从遣散,轻薄杜陇,杜陇是须眉男子,如何能忍?万般无奈,才刺伤了他。」 皇帝略一思索,「朕知道了,自有道理。小火,你先去看望你祖母。」 淮王道:「是,父皇。」辞了皇帝出来,到永寿宫看望太后,这时杭皇后及慧妃、淑妃、丽妃等人都在宫中侍疾,杭皇后见了淮王,眸中闪过欢喜之色,丽妃却阴阳怪气的道:「淮王殿下,太后娘娘是因为穆王世子之死而病倒的。殿下素来孝顺,这杀死穆王世子的凶手,可全靠淮王殿下来抓了!」 丽妃这话表面上还是很堂皇的,可这里谁不知道淮王和江蕙的关系,又有谁不知道江蕙和穆王府的公案?傻子也能听出来丽妃是在向淮王挑衅了。 杭皇后眸光冷冷。 慧妃、淑妃都是乖人,见丽妃这样糊涂惹事,都是暗暗摇头。不错,丽妃是穆王府献上的美人,是要替穆王府说话,但杭皇后就在上首坐着呢,丽妃当着杭皇后的面挑衅淮王,不是当面打杭皇后的脸么?杭皇后可不是吃素的,岂能容她。 这宫中的宠妃来来去去,走马灯似的不知换了多少拨,皇后之位能坐上去的却只有两位,一个是之前的废后,另一个就是杭皇后。丽妃仗着皇帝宠妃的身份当面向杭皇后、淮王叫板,是不是傻。 况且丽妃自从被淮王扔到河里之后,也不怎么得宠了,皇帝轻易不会召见她,颇见冷落。这时候不夹着尾巴做人,还要站在穆王这边跳出来,以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杀死穆王的凶手,不是全被穆王叔叔处决了么?丽妃娘娘还要本王到哪里抓人?」淮王不紧不慢。 丽妃又惊又怒,「凶手哪里被穆王爷处决了?」 杜陇和冯兰没抓到,这个丽妃还是知道的。 淮王语气淡然,「大堂兄之所以亡故,原因难道不是穆王府的良医服侍不力么?穆王叔叔已经把前前后后服侍过大堂兄的良医全部处决了,这难道不是为了给大堂兄报仇?」 穆王向来心狠手辣,李颛之死又刺激到他了,穆王府的大夫算是倒了霉,一个一个枉送了性命。 「不是的!」丽妃叫道:「穆王爷处决那些良医,是因为他们没好好给世子治伤!杀死世子的凶手另有其人,就是江大姑娘的继父……」 「够了。」杭皇后冷冷打断了她,「你来这里号称给太后侍疾,却在这里大呼小叫,打扰太后休息。依本宫看,你不是来侍疾的,是来催命的!」 「皇后娘娘明明鉴,妾绝无此意。」杭皇后不怒自威,尽显六宫之主的气势,丽妃腿一软,跪了下来,「我只是关心太后娘娘,知道太后娘娘的心病在哪里。皇后娘娘,如果能把凶手抓过来绳之以法,太后娘娘的病肯定会好得快……」 「丽妃,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慈爱仁明的太后娘娘,在你这小人口中竟成了以杀人报复为乐的邪恶之人!」淮王厉声喝道。 「不是,我不是……」丽妃叫道。 杭皇后大为厌恶,「本宫已再三提醒,丽妃还敢在永寿宫大呼小叫,这不光不把本宫看在眼里,更是视太后为无物,不把太后的玉体安康放在心上了。这等天良丧尽之人本宫多看一眼便觉污了眼睛,来了,将丽妃拖将出去!」 淮王等这句话很久了,大手一挥,「还不快来人!」 便有内侍过来拖丽妃,丽妃惊恐大叫,「不要,不要……」淮王不耐烦,「把她嘴堵上!」内侍听命,忙先把丽妃的嘴堵了,几个人合力去拖,像拖死狗一样把丽妃拖下去了。 慧妃、淑妃各自心惊。 当然丽妃确实有不对的地方,但毕竟也到了妃位,地位够尊贵了,杭皇后和淮王半点不留情面…… 杭皇后这是恼了。 淮王殿下这是对安远侯府的大姑娘太过钟情了吧?上回把丽妃扔下水就是因为这位江姑娘,这回丽妃故意和江姑娘为难,淮王忍不了了…… 慧妃族中有个远房表侄女,本来想送给淮王做个偏房的,这时忽然决定暂时不送了,看看情形再说。淑妃的哥哥在刑部任职,穆王世子被刺一案她哥哥也要参与其中,淑妃忖度了下形势,决定差人送口信儿回家,让她哥哥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如果迫不得已要开口,说话也温和些,模棱两可,哪边也别得罪。 淮王这是对他的王妃上心了。穆王世子被刺一案,如果哪个官员偏向穆王府,那不只是和安远侯作对,同时也站到了淮王的对立面啊。 淮王的背后,就是太子和杭皇后。 v第69章[02.03] 穆王的背后,则是庄太后。 两相对比,还是把头缩进去不表态不说话最好,两边儿都不好惹。 苏老夫人的表姐过寿,苏老夫人和文氏带着回城贺寿赴宴去了。 江苗和江蓉要和阿若一起玩,便留下来了。 这天江蕙正陪冯兰说着话,侍女来报,「北国三公主来访。」 江蕙告诉冯兰,「这位三公主那天曾出现的,您在做手术,她来要人,杜叔叔和宋大哥和她交过手。」 「也是个蛮横的。」冯兰道。 「可不是么?」江蕙笑。 客人不请自来,一般来说是不受欢迎的。但呼凤是北国公主,做为使臣来到大梁的,江蕙不便拒之门外,命侍女请进来。 阿若和江苗、江蓉听说有客人到访,很会凑热闹的都不在外面玩耍了,小手牵着小手一起回来,「我们虽小,也要尽尽地主之谊。」 江蕙听了笑的不行,「这真是上学了,不一样了,连地主之谊都会了。」 「那还用说?」三个小姑娘很得意。 江蕙带着三个小妹妹出去迎接,把呼凤这位北国公主当做贵客来招待,谁知呼凤和江蕙见了面,也没怎么寒暄,便开门见山的提出了要求,「江姑娘,我知道你已经是五皇子殿下没过门的王妃了,五皇子殿下的风采我也欣赏,我要和你一起嫁给他。」 江蕙无语。 也不能说呼凤把她惊着了,但她还是第一回遇到这种光明正大、热情洋溢,以一种天经地义的口吻说要和她嫁给同一个男子的姑娘呢。 冯兰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三个小姑娘还不大懂事,笑嘻嘻的听着,以为呼凤在说什么好玩的事。 呼凤对江蕙、冯兰的情绪毫无察觉,笑吟吟看着江蕙,好像知道江蕙一定会答应似的。 「一个男人只能娶一位妻子。」良久,江蕙方慢吞吞的说道。 「不是,我国的风俗,一个优秀的男子可以娶很多个妻子。」呼凤不假思索,「世间优秀的男子这么少,爱慕他们的少女这么多,一个男人只娶一个妻子哪行?不够分啊。」 「我天-朝向来是一夫一妻。」江蕙干脆的道。 呼凤皱眉,「你们的王公贵族不也是三妻四妾的么?」 江蕙面对这样的异国公主也是哭笑不得,耐心向她解释,「我朝从古至今便是一夫一妻,若男子地位身份足够,可以纳妾,妾不是妻。」 「两国通婚,不能单以你朝的习俗来算。」呼凤不乐意了,「依我看,还是以我朝的风俗为准好了。」 江蕙啼笑皆非。 冯兰从惊讶转为好笑,以一种看戏的态度,笑咪咪的旁观。 江蕙彬彬有礼的微笑,「公主殿下,如果是我朝向你求婚,那当然是两国通婚,不能单以一方的习俗来算……」 「我向五皇子殿下求婚也是一样的!不是只有男人央求女人,女人也可以追逐男人!」呼凤豪迈的挥挥手。 江蕙无奈的摸摸鼻子。 这位北国三公主,她还真是很主动,画风和大梁的姑娘截然不同…… 江蕙笑,「如果你向五皇子求婚,他有答应的意思,那确实应该考虑两国婚俗……」 「难道五皇子会拒绝我么?」呼凤愕然。 「你为什么一定以为,他就不会拒绝你呢?」江蕙不解。 「我是公主啊。」呼凤自然而然的、傲慢自负的说道。 因为她是公主,是年轻美丽的公主,所以世间哪个男子会拒绝她呢?有什么理由拒绝她呢? 「娘,这人啥意思?」阿若端坐在一旁,听了半天也没弄明白呼凤是什么来意,扑到冯兰怀里,小小声的问道。 「啥意思?」江苗和江蓉也一脸好奇。 冯兰笑着告诉三个小姑娘,「这位姑娘以为自己是公主,很不得了,所以要抢你们的姐夫。」 「什么?」三个小姑娘都不乐意了。 阿若生气,「小火哥哥是咱们挑好的姐夫,不能让她抢走!」 「坚决不能让她抢走!」江苗握起小拳头。 「抢别人的姐夫,不害羞,自己家里没有姐夫么?」江蓉小姑娘很生气。 冯兰呆了片刻,捂住了肚子。艾妈不行了,这几个小孩子要笑死人了…… 「你就凭这一点么?」江蕙含笑向呼凤确定。 「对啊,就凭我是公主!」呼凤昂首挺胸,像骄傲的孔雀似的。 「公主有啥了不起的。」阿若小姑娘再也忍不住,跳了出来。 v第70章[02.03] 「是呀,公主有啥了不起的。」江苗和江蓉和阿若站成一排,异口同声。 虽然三个小姑娘是和呼凤作对的,但呼凤见她们年纪小,又生得可爱,并不放在心上,一脸自负,「公主是这个世上身份最尊贵的女子了,自然了不起。」 阿若眼珠灵活的转转,小声问江蕙,「姐姐,公主很稀罕?」 江蕙柔声告诉她,「公主的地位确实很高,不过,女子身份地位最高的是女帝、女王,并不是公主。」 「女帝、女王都比你强!」阿若立即向呼凤叫道。 「女王比你强!」江苗和江蓉兴奋了。 「莫说当今世上了,从古至今有过几个女帝,几个女王?我朝是没有过女帝的,你大梁也没有,高夏国倒是有过女王的,但女王总共也只有过一位。史书之上,也只记载了大唐曾有过则天女帝,其余的便不曾听说了。」呼凤恼了,大声质问,「你们拿世上几乎没有的女帝、女王和我比地位,不害羞么?」 「抢别人姐夫的才是不害羞呢。」江蓉冲她扮了个鬼脸。 呼凤只当江蓉在说孩子话,也不理她,怒道:「难道我说错了么?」 阿若扯扯江蕙的衣襟,江蕙知道妹妹是在向她求救,笑道:「还有太后、皇后,地位也比公主要高。王妃和公主的地位算平级吧,不分上下。」 「还有太后、皇后和王妃!」这下子三个小姑娘学会了,一起冲呼凤嚷嚷。 江蓉小姑娘扳起指头数,「我外祖母就是王妃呀,还有我伯外祖母、叔外祖母,都是王妃。宫里的表姐都是公主,好几个,叫啥公主我忘了。」 「姐姐也是王妃。」江苗懂的最多,赶忙补充。 「我姐姐和你一样的!」阿若得意的宣布。 呼凤眼睛闪了闪,「这话倒也对。不过,太后皇后也好,王妃也好,都是因为嫁了人才有的地位,不像公主,生下来就是了。」 「生下来就是公主有啥稀奇的,公主那么多。生下来就是女王,那才配吹牛。」阿若昂起小脑袋,很是不屑。 「对,女王才配吹牛。」江苗和江蓉大力赞成。 呼凤被江蕙和她的三个小妹妹弄得没了办法,和江蕙大眼瞪小眼。 「哎,你还是答应吧。要不然我就让我哥哥和贵国朝廷说,只要五皇子殿下娶了我,我国便承诺十年之内,保证边境安宁。到了那时候贵国朝廷定会答应,你不就没意思了么?」呼凤大大咧咧的道。 大梁和鞑坦边境常年发生小规模战争,大梁不得不加强军备,以抵御外敌。如果呼凤说的是真的,那朝中一定会有官员动心,上书求皇帝允婚。 「我怎么会没意思。」江蕙不以为意,「如果真是那样,淮王殿下我拱手相让。」 现在情势不好,江蕙都有意带着母亲和妹妹远走高飞了,呼凤这话威胁不到她。 「哎,不要啊。」呼凤瞪大眼睛,「我欣赏五皇子殿下,可我也喜欢你啊。真的,我一见你就喜欢上了,你很对我的脾气!」 江蕙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因为对脾气,因为喜欢,所以才想插入到一对未婚夫妻之间做第三人么?这位公主殿下的做法,也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这个人说喜欢姐姐。」阿若不懂了。 江苗和江蓉也不明白,三个小姑娘都很纳闷。这个人是来抢姐夫的,但她又说喜欢姐姐,那她是好人还是坏人? 冯兰冷眼旁观许久,笑道:「三公主,其实你喜欢我的女儿,也不必和她嫁给同一个男人的。你嫁给我女儿的亲戚不是也很好么?一样也是青年才俊。」 「可我也喜欢五皇子殿下啊。」呼凤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冯兰并不生气,「你也不过见过淮王一次面而已,并没有和他深入交往过,所以你喜欢的不过是他的外表。相信我,大梁人杰地灵,优秀的年青人数不胜数。」 「我见了一面便觉着喜欢的,只有五皇子一人而已。」呼凤一脸认真。 冯兰还想再劝呼凤,江蕙笑盈盈挽住她的胳膊,「娘,咱们不管了,让表哥来处理吧。」 冯兰略一思忖,「也好。」 淮王和江蕙现在只是定婚,正好考验考验淮王。淮王是皇子,江蕙是侯府千金,两人的身份都够尊贵了,但王子和公主的人生也不会一帆风顺的。今后的岁月中,他们两个人不知会遇到多少风风雨雨,艰难险阻,在结婚之前遇到这样的事,可以看清楚淮王的态度,并没坏处。 「三公主,咱们到此为止吧,没什么可说的了。」江蕙告诉呼凤。 呼凤苦恼,「我来就是要看看你的态度……」 「我的态度,淮王殿下早就知道了。」江蕙淡淡一笑。 「早就知道了。」阿若和江苗、江蓉异口同声的告诉呼凤。 呼凤在江蕙这里得不到满意的答复,满怀失望,「如果你改变主意了,请差人去知会我。」也就要告辞离开了。 【卷三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侯府宠姑娘》卷一 作者:玲珑 02、《侯府宠姑娘》卷二 作者:玲珑 03、《侯府宠姑娘》卷三 作者:玲珑 04、《侯府宠姑娘》卷四 作者:玲珑 注2: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