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别翻脸》 序言 【作者简介】 艾佟 笔触细腻,风格诙谐幽默,是个风趣善感的姑娘。 没事喜欢看看书,作作白日梦, 然后信手拈来一枝笔,将想到的爱恨情痴写下来,自成一篇。 虽偶尔觉得不管是古装还是现代稿写起来都有几分苦恼, 但看着一本一本的书宝宝出生乃人生一大乐事, 因此还是乐此不疲,期许能够笔耕不辍。 【序言 姑娘,请容我监守自盗】 单身以来,要说没认识新对象,那是假的。但不知道是磁场不对,还是不自爱的我太不值得人用心,那些人不是乱枪打鸟,就是敷衍得很明显,对此,我常忍不住私下跟我的男闺密抱怨,臭骂那群坏男人。 他总是取笑地说,反正我也不是个好应付的女人,就别管人家了,先把自己顾好吧,今日稿子改完了没、下班运动了吗、周末去看电影吧,他刚好有空可以来陪我吃饭…… 直到很久以后,某一天我断掉的神经线忽然接上,问他说:「欸,你是不是喜欢我啊?」,那时他是怎么说的? 好像是……「你想听真话?」,结果当场吓得我不敢再问下去,夹着尾巴逃跑了。 到了最近,我才有勇气旧事重提,「我一直认为我们是百分百纯友谊,你一路监督我振作、运动减肥、改变心情,跟我一起骂那些臭男人,我以为你是在帮我把关,结果你现在这是怎样?」 他哼笑了下,「我监守自盗。」不可以吗?我猜想这是他未说出口的威胁。 这四个这么坏的字,还有个人可以把它演绎得很甜很甜,那就是《娇娘别翻脸》中的何云珞。 在越州初遇范曦时,那时他身负皇令要揪出江湖组织誓血盟,将记载权贵买凶的名册带回宫中,因此总是低调的不显山露水,成日跟着表弟诚郡王世子玩,就像个寻常世家公子哥儿。 若非遭遇袭击,他欲护同行的范曦周全,也不会意外发现了范曦是个假小子,以及表弟似乎看上她了。 随着几次表弟设局,他出自举手之劳的善意,一一助她安然过关。起初何云珞也不懂,向来淡漠不管闲事的他,怎会一再对个假小子有兴趣呢? 直到某天,当恢复女儿身,本名林元曦的小姑娘扬起甜甜的笑,向他说:「何大哥,谢谢你」时,他终于有了答案,原来啊……起初相助的确是举手之劳,后来却是不折不扣的私心了。 他不想见这样一个古灵精怪的姑娘,折在郡王府后院为妾;他不想见这样肆意洒脱的姑娘,失了脸上那畅快的笑容;他不……哦不对,这些都不是答案,真正的理由只有一个——他,监守自盗——唯有亲自守候她的人,这样他才能放心。 打定了主意,表面上斯文有如谪仙,事实上却是西北小将军的何云珞,自然作法也大不相同了,他示爱的方式就像带兵打仗,有着「势在必得的诚意」,惹得林元曦时常哭笑不得,却又不得不折服于这狐狸似的男人。 只可惜,也不知是缘深还是缘浅,正当两人确认心意时,却发现原来何家正是曾经将林元曦退亲的罪魁祸首,两家从此撕破脸,再不可能商议婚事…… 遇上了这档事,究竟诡计多端的何云珞会如何过关斩将,好从林家盗得他的心头宝,就请大家在《娇娘别翻脸》中寻味了—— 第一章 【第一章 偷窥同路人】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林元曦挥舞着双手,拼命想挣脱排山倒海而来的窒息感,冲破黑暗,可是她只能无助的由着生命力一点一滴流逝,看着自个儿走到人生尽头……突然,一股力量射进她的身体,她卯足全力冲出黑暗张开眼睛。 许久,林元曦只能傻傻的看着前方,直到四周景物渐渐鲜明,唤回思绪,教她想起自个儿身在何处。 林元曦坐起身叹气,「好一阵子不作恶梦了,怎么又来了?」 初到这个时代,成为这副身子的主人,她三天两头作着相同的恶梦,不过随着祖母离京来到越州之后,恶梦不再,她已经忘了有这么一个梦,没想到今日又出现了。 虽然她接收这副身子原有的记忆,但是七零八落,还是靠丫鬟给她拼凑出大概的样貌,总之,原主乃因受不了成亲前三日遭人退亲,起了轻生的念头,而原主也确实因为三尺白绫而一命呜呼,可是,为何原主不想死的呐喊挥之不去呢?难道是临死那一刻意识到死亡的可怕、生命的可贵,改变心意不想死吗?其实,这也是正常反应,可惜,太慢领悟生命的可贵了。 林元曦甩了甩头,甩去那股郁闷的感觉。如今随着祖母来到越州老家散心,首要之务是彻底融入这个时代,还好老家这儿的人很善良,她也很随兴,一个月下来,她跟大伙儿……不,应该说是二哥哥林长渊关系还不错。 林长渊在林家这个家族排行老二,不过,却是长房嫡长子,生得俊、有担当、还会读书,称得上是林家年轻一辈最金贵的人,而他们两人年龄相近,她又存心借这位有见识的堂哥了解这个时代,自然就混在一起了。 「姑娘,你终于醒了。」夏茗进了内室,见她已经坐起身,不由得松了口气。 见状,林元曦好笑的问:「怎么了?」因为有过一次悬梁自尽的纪录,贴身丫鬟总是担心她一觉不醒,一个晚上巡上好几回,有一回夏茗伸手探她鼻息,正好她恶梦惊醒,两人吓得同时尖叫,那种场面真的很滑稽。 「二公子在外面等了好一阵子,姑娘再不醒来,他就冲进来了。」说到林长渊,夏茗就忍不住皱眉,读书人应该最重规矩礼仪,可是这位二公子生性潇洒不羁,完全无视男女有别。 「二哥哥可有说什么事?」林元曦掀开被子下床。 「姑娘不是答应今日陪二公子去白云山吗?」 「对哦,我竟然忘了这事!」林元曦赶紧让夏茗端水来洗漱净面,再进套间更衣。 「姑娘,二公子请你今日换上这身衣服。」夏茗递上一个蓝色包袱。 林元曦打开包袱一看,是一件簇新的月白色绣银丝云绞交领长衣,「二哥哥不是说我穿青色衣裳较能脱去胭脂味吗?」 「二公子说今日有要紧的事,若有姑娘助阵,成功的机会更大。」 林元曦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不会是想带我去青楼找姑娘吧。」 夏茗脸色一变,「二公子怎能如此乱来?」 糟糕,吓到这丫头了,林元曦连忙安抚道:「别紧张,大白天的,青楼的姑娘都还在睡觉,二哥哥要带我去青楼也得等到晚上……」见夏茗脸色更惨白了,林元曦索性闭嘴换衣服。因为悬梁自尽一事,她身边的丫鬟全遭发卖,只留夏茗,这还是祖母考虑她身边不能没个知心人,不过,夏茗得了严厉警告,若她再有意外,就要将夏茗发卖至北方苦寒之地,难怪夏茗成天大惊小怪。 换好衣裳,再束好发,林元曦顿时成了翩翩佳公子,揽镜一看,连自个儿都着迷了,「人果然要衣装,可惜啊,是个假货。」 欣赏完毕,她不忘了给自个儿「易容」——就是简单的给皮肤上色,看起来变得暗沉,没有了姑娘家的白皙透红,不过她的五官依旧精致秀丽。 「姑娘真的要跟二公子去白云山吗?」 「你放心,白云山没有青楼。」林元曦已经冷静下来,二哥哥自视是胸怀天下的读书人,看不上青楼女子。她推着夏茗往外走,「好啦,赶紧去更衣,若是你跟不上,二哥哥可是很高兴能甩了你。」 闻言,夏茗立刻飞也似的冲出去,随即哎唷一声响起。 「夏茗是见鬼了吗?」林长渊稳住踉跄的脚步,本来决定直接进房查个究竟,可是刚转身就见到林元曦走出来,不由得两眼一亮,赞道:「俊逸出尘,真是个美男子!」 林元曦戏谑的挑了挑眉,「今日怎么不怕我夺了二哥哥的风采?」 「这种美女如云的场面,单靠我一个俏郎君不够瞧。再说了,我可是越州最有名的才子,岂会输给没没无闻的你?」林长渊展开手上的摺扇,风雅的搧啊搧。 「美女如云?」林元曦刚刚放下的不安又升上来了,「二哥哥究竟要带我去哪儿?」 「你很快就知道了。」 一个时辰后,林元曦知道了,可是她后悔了,应该问清楚的,干这种偷窥的事已经很丢脸了,还是偷窥姑子,这像话吗? 「听说二哥哥很受姑娘欢迎,『饥不择食』这种事绝不会发生在你身上吧。」 林长渊一眼就看出来她在想什么,白了她一眼,「我怎么可能看上一个姑子?」 「不是姑子,我们躲在这儿偷看什么?」林元曦嗤之以鼻的撇嘴,此刻进入她视野的明明就是一个姑子——这个姑子生得很清秀,不过应该只有十岁左右。 林长渊伸手推一下她的脸,她的目光往右一偏,「我们的目标是白云庵旁边的桃花林——这是诚郡王府的产业,今日诚郡王妃邀请越州官家女眷来此赏桃花游湖。」 略微一顿,林元曦不安的道:「二哥哥不会看上诚郡王府的姑娘吧。」 林长渊嘿嘿一笑,「小曦真是聪明。」 林元曦不自在的嘴角一抽,「嫡出的还是庶出的?」 「景阳郡主是诚郡王府唯一出自郡王妃肚子的姑娘。」 「……二哥哥也太有眼光了吧。」林元曦差一点挤不出声音。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一点机会也没有,是吗?」 「我可没说,不过,这些皇亲国戚大概不愿意女儿低嫁吧。」 「公主、郡主难道还能嫁皇帝吗?」 林元曦干笑了几声,「好吧,皇亲国戚的女儿高嫁机会不大,不过,至少也不会低到你这种程度,而且这个诚郡王不是皇上的弟弟吗?他的女儿称皇上一声皇伯父,好歹也得嫁进权贵之家。」 「非也,诚郡王若不想皇上忌惮他,反而会避开权贵,挑选三品以下官宦之家。」 林元曦同意的点点头,「不过,就不知诚郡王是不是明白人。」 「诚郡王远在越州还能深得皇上信任,就足以证明他是明白人。」 这一点林元曦认同,可是依然有话要说:「可是二哥哥不是盼着有朝一日可以进入内阁?娶了郡主,这当官的路不是没戏唱了?」 「郡主不是公主,郡主只有身分,不像公主有侍卫队、享岁俸。」 「原来如此。不过,我若是二哥哥,可不管人家是不是明白人,生长在山壁上的花儿还是别想了,一不小心花儿没采到,先扭到腰了。」 第二章 咳!林长渊差一点被自个儿的口水呛到了。 林元曦鄙视看了他的腰身一眼,「我看二哥哥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别说山壁上的花儿,就是桃树上的花儿也采不到。」 林长渊的脸僵了,这丫头未免太小看他了吧! 某人忍俊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林元曦脸色一变,连忙转身往后方的树林看去,「哪个无礼的家伙躲在那儿偷听?」 下一刻就看见一团白色的东西扑过来,林元曦当下第一个反应应该是尖叫,至少林长渊就惊叫出声了,可是她突然想起上一世豢养的爱犬,直觉反应是伸手抱它。 「小狼,不可以调皮,下来。」三名男子依序走出来,周明安抱歉的对林元曦一笑,「小狼喜欢黄莺的声音,公子的声音宛若黄莺出谷。」 小狼不予理会,眼巴巴的看着林元曦。 「小狼?」这是错觉吗?为何她觉得怀里的小家伙是狐狸? 「这只白狐很有个性,只爱这个名字。」张启华笑着解释道。 小狼附和的摇摇尾巴,简直萌翻了,不过真正教林元曦心软的是它的眼神,像极上一世她养的长须牧羊犬「奶茶」,她不自觉地伸出手摸它的耳朵,轻唤,「小狼。」 小狼回以呜呜呜的叫声,欢喜的用鼻子蹭了蹭她。 「小狼,丢死人了,别赖在人家身上。」周明安状似要伸手打它,不过它不为所动的继续瞅着林元曦。 「看样子,小狼好像迷上你了。」张启华笑道。 「小狼见到美人儿都不见得如此热情。」周明安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 「小狼一向很挑剔,像它的主人。」张启华看了始终沉默的何云珞一眼。 小狼微抬下巴,显然认为这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小狼,过来。」何云珞终于出声下令,原本还赖在林元曦怀里卖萌的小狼立刻跳下来,回到主人身边。 林元曦忍不住看了何云珞一眼,这一眼,竟教她脑海闪过两个字——战神。这是男人中的男人,浑身充满了阳刚之气。 「这位小公子,不是我们无礼躲在这儿偷听,是你们未到此之前,我们就在这儿了。」周明安可没有因为小狼的搅局而忘了遭到诬蔑之事。 小公子?她是生得娇小,但是论年纪不会小他们太多。林元曦勾唇一笑,故作恍然一悟的道:「原来是一丘……同路人啊。」 「蠢人才会在这儿偷窥,见到人却搭不上一句话,有个屁用啊!」周明安不屑的道。 有些人明明生得俊美非凡又贵气,可是说出口的话……算了,又不是她儿子,出口成脏也与她无关。林元曦转头看林长渊,见他脸色难看至极,不难理解他为何如此,他自诩越州最有名的才子,如今却成了人家口中的「蠢人」。 「这位公子难道有更好的主意吗?」 「周恒之、张靖安、何子谦。」周明安先一一自我介绍,方才回道:「我正好有一艘船停在白灵湖,船不大,但很适合游湖,还有船娘专门给我们钓鱼、烤鱼,我们只要专心找机会跟游湖的姑娘搭话。」 何云珞挑眉斜睨了周明安一眼。 林元曦听了很心动,不过,这个人是不是太过热情了?总觉得居心不良,但她还来不及找借口婉拒,林长渊就欢喜的跳出来。 「这会不会打扰三位公子?」林长渊赶紧又补上自我介绍,「林长渊、范曦。」 「不会,人多热闹。」 林元曦拉了一下林长渊的衣袖,二哥哥是不是太过随便了? 「今日能够在此相遇,这是缘分。」 林元曦真想翻白眼,这种偷窥被人家逮个正着的缘分不要也罢。 「是是是,我也觉得我们很有缘分。」周明安伸手摸小狼的头,「你说是吗?」 小狼不想理他,却仍眼巴巴的看着林元曦,还摇着尾巴。 林元曦又想到奶茶,心都软了,也就顺服的跟他们搭船游湖赏美人……然而虽然同在一个湖上,但诚郡王妃邀请的官家女眷皆是知礼守礼之人,见他们的船靠过去,人家就赶紧将船撑离,而诚郡王府预备的船娘各个是高手,动作俐落又快速,总之,他们压根没机会跟美人搭讪,更别说林长渊的目标景阳郡主,更是连个影子都没瞧见。 不过,至少平平安安的落幕,还吃了一肚子的烤鱼,最后还得到对方的邀请——三日后至桃花庄一聚。 若非小狼是公的,周明安绝对相信它是狐狸精,老是绕着何云珞撒娇卖萌,像个小姑娘似的,实在很难想像它可以上战场杀敌,而何云珞似乎也老是将它视为孩子宠爱,就好比此刻,竟然因为它吵着要吃核桃,他就帮它敲核桃……这真的是一对很奇怪的「主仆」。 甩了甩头,周明安将目光从小狼身上转向何云珞,「你没什么话问我吗?」 何云珞只是对他挑了挑眉,继续专心的给小狼敲核桃。 「子谦没问题,我有问题。」除了医术,张启华最大的兴趣就是闲话家常。 周明安懒得理他,目不转睛的盯着何云珞,「难道你不好奇吗?」 「为何好奇?你不是一向喜欢结交朋友吗?」言下之意,周明安对第一次见面的人热情如火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周明安不服气的道:「我也不是什么人都好。」 何云珞只是淡淡的「哦」一声,张启华却忍不住吐槽,「三教九流在你眼中皆好,只要他们能够为你所用。」 周明安很理直气壮的扬起下巴,「若不能为我所用,我与他们往来有何意义?再说了,他们与我往来,难道不也是想从我身上得到好处?」 「也是,诚郡王世子的身分很难教人无所求。」张启华很想翻白眼,「你会不会扯太远了?难道不能直接挑明吗?」 周明安将小狼面前的核桃扔给张启华,让小狼去找他吃核桃,「林长渊出自我们越州三大书香世家之一,还是大魏最年轻的举人,若非还未行冠礼,林家不愿意他太早踏入官场,说不定今年就出了一个本朝最年轻的探花郎。」 「真没想到这个林长渊如此有本事!」张启华觉得不可思议,在他看来,范曦比林长渊更有读书人的锐气。 「你无话可说?」周明安转向何云珞,完全忽略某个爱道长短的男人。 「你不会是告诉我,你想延揽人才吧。」何云珞终于有反应了。 周明安贼兮兮的一笑,「你不知道越州林家吗?」 「有话直说。」 他偏偏不说,等着看好戏,便道:「景阳过于天真,不知人心险恶,父亲和我都不愿意景阳嫁入京城,可是一旦皇上赐婚,由不得我们要不要,所以我们想趁皇上留意景阳的亲事之前,赶紧在越州给她找一门亲事,而林长渊是很好的人选。」 「若真如你所言,林长渊拥有探花之才,终有一日要进入朝堂,不会留在越州,景阳妹妹嫁给他,进京是无法避免。」 「至少林家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你已经将林长渊当成妹夫了吗?」 「人选之一,不过,是最佳人选。」 第三章 何云珞一笑置之,张启华就很不客气的嗤之以鼻,「不过是人选之一,就对他如此热情……我若信你,就是犯傻。」 「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妹妹,与她夫君交好,对她总是有好处。」 这一次连张启华都懒得说了。 见状,周明安有些火大的道:「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 「是啊,信如何?不信又如何?此事与我无关。」何云珞从来就是一个冷心冷情的人,即使他们是表兄弟,周明安在他眼中跟外人无异。 张启华很识相的闭上嘴巴,他是外人,还是别卷入他们之间比较妥当。 「这事确实与你无关,那我们来说点与你有关之事,国公爷为何突然将你送来越州?」周明安听娘亲说过,何云珞三岁那一年失了父亲之后,英国公就寸步不离将他带在身边。英国公因为失去最出色的儿子,因此格外看重这个宝贝孙子的教养,即使西北的日子不太平,也不愿意他待在奢华萎靡的京城。 「京中最近乱成一团,祖父又去西山养病,为了避免我被京中的浑水溅了一身,索性将我送来姨母这儿。」 「国公爷的身子一向硬朗,怎么突然病了?」周明安的目光转向张启华。 「英国公的身子是师傅负责,我可没有资格过问。」张启华虽是武阳侯的么子,可是小时候一次误食中毒,幸逢西北军的随行大夫孟炎出手相救,从此张启华就拜孟炎为师,不过,比起跟着师傅,他更喜欢跟着何云珞,在外人看来,他倒像是何云珞的随行大夫。 「上了年纪,身体或多或少会有一些小毛病,何况祖父在西北待了大半辈子,每几年就要跟西夏狠狠打上一架,身子亏得可厉害。」 「不过,国公爷病得还真巧,毁了你的好姻缘。」 「好姻缘?」何云珞微微挑起眉,口气转为犀利,「你如何知道这是好姻缘?你见过她?你算出我们是天作之合?」 周明安顿时舌头打结了。 「嫁给我也没什么好,不想跟着我去西北受苦,就只能待在英国公府守活寡。无论西北还是英国公府,日子都不好过。」 顿了顿,周明安呐呐的说:「你终究要娶。」 张启华撇了撇嘴,抢着道:「是啊,但也不能娶个人家设计塞过来的姑娘。」 「人家设计塞过来的姑娘?」 「你可能不知道,华欣长公主府的这位姑娘是利用救命之恩想嫁给子谦,要不,一个三品官家的姑娘如何能高攀上国公府的世子?」 「救命之恩?」 「听说这位姑娘在皇恩寺救了子谦的娘亲,不过,你相信一个弱女子有可能在马贼手下救人吗?我看啊,这事绝对是那位二爷设计的,他们就是希望子谦娶个软弱可欺的妻子,即使二爷无法承爵,也能掌控英国公府。」 「子谦承爵之后,二爷还能赖在英国公府不走吗?」 「子谦承爵又如何?只要老夫人还在,英国公府就不会分家,他就可以继续赖在英国公府不走,过个十年,他在英国公府也捞得够多了。」 「子谦还会怕他捞吗?」就周明安所知,北方几个马场皆有何云珞一份,至于他实际上在西北置办了多少产业,根本无法估算。 「子谦不怕,只是不爽。」 「我的亲事不需要他人指手画脚。」何云珞简单的做出结论。祖父希望他娶个西北的姑娘,能够陪伴在他身边,可是即便如此,祖父也尊重他的选择,其他人又有何资格过问他的亲事? 「你这个年纪早该成亲了,我娘惦记着你的亲事,就怕教人有机可趁。」 「你也还没成亲。」他们两人不过相差一岁,皆过了该成亲的年纪。 「没法子,我命硬啊,好不容易有个令众人满意的对象,还来不及成亲就死了,我娘亲也很愁,只能再慢慢寻一个。」尊贵的身分带来的是无数麻烦。 闻言,张启华叹了声气,「你们还真是难兄难弟。」 两人同时笑了,是啊,他们还真是难兄难弟,婚姻大事不能随心所欲,还好没遇到想娶却不能娶的女子,至少得了那么一点安慰。 虽然已经到了桃花庄的门口,林元曦还是拉住林长渊,试图改变他的心意,「我们真的要赴约吗?」 「你知道桃花庄是什么样的地方吗?」 「吃饭、听曲、赏景的地方啊。」 这不是废话吗?林长渊送上一个白眼,再举起手上的摺扇轻敲一下她的额头,强调道:「这不是有银子就可以来的地方。」 林元曦一副「你才是真正的孤陋寡闻」的模样,「这世上有很多地方不见得有银子就可以进去,最好的例子,皇宫。」 不是说这个丫头怯懦不善言词吗?传言果然不能相信,一个多月的相处,他不曾在她身上见到胆怯的影子,只觉得她若出生在武将之家,必是巾帼不让须眉。 「来这儿要预约,每日不超过五桌。」 「那又如何?」 林长渊瞪大眼睛,「那又如何?」 林元曦嗤之以鼻的瞥了他一眼,觉得他真是没常识,「这种做生意的噱头,我也会玩,不信,我们合伙开间铺子,我玩给你看。」 虽然这丫头的惊人之语太多了,他已经习惯了,可是当下这一刻,他还是不知如何反应,别说怯懦不善言词,她根本是机敏刁钻。 「二哥哥不觉得那个周恒之太过热情了吗?我怎么看他都有一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感觉。」其实,她真正有意见的人并非周恒之,而是何子谦,这个男人沉默寡言,可是又让人强烈感觉到他的存在,而且,总觉得他老是瞅着她,好像能看透她的真面目。 林长渊摇了摇头,「你知道周恒之是谁吗?」 林元曦怔愣了下,「周……难道是诚郡王世子?」 这丫头的反应实在很合他的心意,难怪他们两个可以凑在一起。「诚郡王有二儿一女,两子皆为嫡子,不过,两子相差八岁,所以此人自然是诚郡王世子。」 「不过,越州只有诚郡王府姓周吗?」 顿了一下,林长渊有些迟疑的道:「他应该是诚郡王世子吧。」 「他是啊。」 林长渊咬牙切齿的怒瞪着她,这丫头在耍他吗? 林元曦不认为提出合理的质疑有何不对,当然,她如此肯定周恒之的身分也是有原因的,「那种与生俱来的高傲,看起来就像皇家出产的。」 咳!林长渊轻拍胸口,这丫头就不能婉转一点吗? 「就算他是诚郡王世子又如何?难道你与他交好,他就会将妹妹嫁给你吗?」林元曦实在不相信聪明的二哥哥会有如此天真的想法。 「我至少有了近水楼台的机会。」 略微一顿,林元曦勉为其难的点点头,「这倒也是。」 「我们都来到这儿了,不进去多可惜,走啦。」林长渊强硬的拉着她走进去。 桃花庄望眼看去皆是桃花,而用膳的地方是隐身在桃林之中的八角凉亭,凉亭皆伴随着小桥流水荷花池,不远之处还有石桌石椅,显然是方便随侍的侍卫或小厮用膳。凉亭很大,可容纳十人以上,围上纱帘,亭中之人隐约可见却无法窥出真实身分,又因四周无处藏身,反倒不怕遭人窃听。 第四章 总而言之,这儿很适合用来招待贵客吃饭、听曲、赏景。 他们到了周明安设宴的地方,周明安和何云珞正在下棋,张启华在一旁观战,小厮和侍卫皆守在凉亭外面,随行的小武和夏茗当然止步于此。 张启华将右手食指放在唇上,示意他们别打扰两人对奕。 林长渊赶紧靠过去观战,林元曦则更乐意欣赏荷花池中的锦鲤。 「我又输了!」周明安懊恼的抓住旁边的林长渊,「换你跟子谦对奕。」 「论棋艺,我自知不足以成为何公子的对手,倒是小曦,前些天她在棋院遇到南临书院的季夫子,两人三战三和,说不定可以跟何公子对上一局。」林长渊连忙将林元曦拉过来。 林元曦偷偷瞪林长渊一眼,他不知道一个姑娘家混在几个男人当中要低调吗? 「小曦,若是你能狠狠修理他一顿,我送你一匹骏马。」周明安很土豪的道。 古人的马如同现代人的车子,可是,她一个姑娘家要匹马干啥?算了,在没有赢过何子谦之前,这个问题根本不存在。 林元曦棋艺精湛,这归功于上一世爱下棋的父亲,没事就拉着她切磋,不过,她也喜欢下棋,因为可以专心做一件事的感觉很好。 何云珞抬头看了林元曦一眼,小狼很挑剔,不容易与人亲近,他为何可以让小狼如此喜爱? 林元曦的棋风看似随兴没有章法,事实上时不时的剑走偏锋,招招隐含陷阱,而何云珞棋风沉稳,不动如山,无论林元曦如何下法,他都能稳住自个儿的节奏,可是适当的时候也会狠下杀招,可谓杀伐决断。 两人下得并不快,但是厮杀激烈,让一旁观棋的人浑然忘我的投入其中。 战况胶着,双方杀得难分难解,林元曦突然道:「是我输了。」对面的人不时抬头看她,扰乱她的心思,她如何专心下棋? 「是和局。」何云珞纠正道。 周明安拍手道:「了不得,至今没有一个人可以让子谦视为对手。」 「可惜,差了那么一点,小曦就可以得到一匹骏马了。」张启华觉得很遗憾。 「这次没赢,下次再来,迟早可以从我手上得到一匹骏马。」 林元曦连忙拱手道:「周公子高看了,我不是何公子的对手。」 「周大哥、何大哥、张大哥。」周明安纠正道。 张启华立刻点头附和,「是啊,以后都是好兄弟。」 林元曦实在笑不出来,可是又不能不笑,一个姑娘跟几个男人混成兄弟,像话吗?她忍不住给了林长渊幽怨的一瞥,可惜他忙着欢喜,完全无法体会她的心情,因为他「近水楼台」的如意算盘成了一半了。 「肚子饿了,该用膳了。」周明安拍了一下手,候在凉亭外面的掌柜立刻吩咐传膳,约过一刻钟,午膳就摆满了一桌。 「这是桃花庄最有名的桃花酿。」周明安亲自给众人斟酒,接着举起酒杯道:「恒之能认识两位贤弟,深感荣幸,敬两位一杯。」 说到喝酒,林元曦向来很机警,入口的只有一点,其他的几乎洒在桌下,尤其她发现周明安企图灌醉他们,她索性不顾形象的抱着肚子冲出去找茅房,连林长渊都被她吓得两眼暴凸。 何云珞也看出周明安的意图,事后问起,「你在玩什么把戏?」 「你不觉得喝醉了,更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品性吗?」 「你不是自诩火眼金睛吗?妖魔鬼怪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何况是生性洒脱不羁的林长渊,岂有本事在你面前隐藏?」 「这可难说。」 何云珞只是挑了挑眉,不再言语。他们心知肚明,周明安的心思全在范曦身上,至于原因,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日。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林元曦,周明安与他们交好绝非因为投缘,而是别有目的,还是离他们远一点比较好,毕竟这是一个男女有别的时代,若教人发现她是女儿身,还跟几个男人鬼混,别说个人名声,就是家族里的姑娘也都会受她波及。不过,她不想跟人家鬼混,也要人家配合她啊。 「今日你再不现身,恒之就要杀上门了。」林长渊觉得林元曦太大惊小怪了,即使女儿身的事曝光了,周明安他们也不会为难她。 「你就说我病了,不便出门。」林元曦看周明安就是个任性的孩子,说不上讨厌,就是很烦。他对她很显然很有意见,是因为小狼的关系吗?小狠无视于他的存在,待她却热情奔放,自视高人一等的世子爷肯定很不爽。 「你已经病了好几日了」 厉眼一射,林元曦凉飕飕的道:「你不会每次都说我病了吧。」 「不说你病了,难道说你不愿意跟他们往来吗?」 林元曦还真是无法反驳,可是又想伸手掐人。 顿了顿,林长渊略带担忧的道:「周恒之对你好像有不一样的心思。」 「他是看我不顺眼。」 「不是,难道你感觉不出来他老爱绕着你打转?」 这倒也是,不过她感觉不到这其中有什么暧昧,可是见到林长渊很苦恼的样子,她调皮的逗道:「他是不是有龙阳之好?」 闻言,林长渊不由得生出不安,「我不曾听过诚郡王世子有这样的传闻,不过权贵之家的子弟多有不堪入耳的传闻,像是狎妓、豢养娈童,这不是什么稀奇事。」 林元曦冷不防的打了一个寒颤,「周恒之看起来不像是有特殊癖好的人。」 「我看他也是个好的,只是有点玩世不恭。」 「以他的身分,还是玩世不恭比较好,若是凡事太过认真、积极,宫里那一个肯定要生出戒心。」 「周恒之的问题暂且搁下,总之,今日你无论如何非去不可。」林长渊的态度转为强硬,明摆着用拖的也要将她拖出去。 「为何?」 「今日是我们越州的大日子——春游,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名门闺秀也都会出门游玩赏花。」换言之,这是一个看美人的好机会,还是真正的美人。 林元曦唇角一抽,「春天都快过去了,怎么还在春游?」 林长渊赏了她一个白眼,觉得她严重缺乏常识,「正是因为春天快过去了,才要赶紧在炎炎夏日来临之前出门游玩赏花。」 林元曦嗤之以鼻,「这是为了给自个儿出门游玩找的借口吧。」 林长渊忍不住瞪人,「这不是重点。」 「我明白,只要是男人,即使身体抱恙也要冲出去看美女,是吗?」所以,为了不教人怀疑她是女儿身,今日她非去不可。 「正是,名门闺秀都出门春游了,一个大男人岂能躲在家里不出门?而且,白云山的桃花开得正盛,美不胜收,明年此时也不知你是否还在越州,错过了多可惜。」 也是,明年此时即便还未嫁人,也是待嫁之身,即使还在越州也不见得出得了门,再说了,她要低调,可不能特立独行,今日她是非去不可。 说到白云山的桃花,林元曦最先想到的当然是诚郡王府的桃花林,万万没想到隔着白灵湖的另一边竟然有更大片的桃花林,这儿是属于白云寺的产业,漫步而上,过了大约一刻便可见到白云寺。 第五章 周明安邀请他们去的赏花之地却是位于白云寺旁边的一座小院子,这儿种的并非桃花,而是杏花,如今杏花还开着,另有一番风情。不过,他们要赏的并非杏花,而是在白灵湖畔赏花游玩的美人们,因为从这儿望去正好可以一览她们天真活泼的风采,总之,此地堪称绝佳的「偷窥」地点。 虽是女子,林元曦也喜欢看美人,美好的事物总是令人心情愉悦,所以,她对于赏美人这件事的热情一点也不输其他人。 「哇!越州的美人全都到齐了吗?」林元曦看得目不转睛,这种场景堪称选美比赛,一个艳过一个,各个争相成为最美的女主角,若她是男子,肯定流了一地口水,美啊,真是美啊! 林元曦看得浑然忘我,完全没发现其他四人全将目光投注在她身上——见到美人两眼闪亮如星辰,却又不会让人觉得好色、猥琐,反倒觉得率真、可爱。 「二哥哥,那位紫色衣衫的神仙姊姊是不是景阳郡主?」林元曦激动的抓住旁边的林长渊。 「神仙姊姊?」林长渊有一种被雷霹到的感觉,其他三个就更不用说了,简直是呆若木鸡,周景阳只是个爱吃喝玩乐的野丫头! 「你不觉得她看起来就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吗?」顿了顿,林元曦忍不住又补上一句,「美啊,真是美啊,看着就饱了。」 其他四位还绕着「神仙姊姊」这词发愣,周景阳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吗? 林元曦突然觉得不太对劲,为何一点附和都没有?她缓缓侧过头,先看到身边的林长渊一脸呆滞,再过去是周明安、何云珞、张启华皆是瞠目结舌……半晌,她不自在的嘿嘿一笑,「你们不觉得她美若天仙吗?」 周明安终于回过神了,「她身上哪来的仙气?她就是个吃货!」 张启华点头附和,「没错,说到吃的,她席地而坐也无所谓,在南临,大到酒楼小到流贩,卖吃的没有人不认识她这个贪吃郡主。」 闻言,林长渊立刻拍了林元曦的肩膀一下,「这岂不是跟你一样?」 「……我不会席地而坐。」林元曦真想掐人,二哥哥根本是猪一样的队友,没将众人的目光转移到她身上不罢休,根本恨不得将她曝露出来嘛。 「没想到小曦也是个吃货。」周明安显然很喜欢这个新发现。 「她来越州不到一个月,能够吃得起的,全教她吃遍了。」 「能吃就是福嘛。」林元曦偷偷扯了一下林长渊的衣袖,他有必要如此卖力出卖她吗? 「景阳也是如此说。」 景阳……林元曦敏锐的捕捉到这两个字背后的讯息,旋即鄙视的瞥了林长渊一眼,原来周恒之已经坦白身分了,难怪他最近与他们往来如此密切。 「你跟景阳郡主应该很合得来。」张启华突然觉得小曦亲近多了。他一直觉得小曦这个人很奇怪,虽然总是笑脸迎人、不拘小节,可是若可以不说话他绝不会开口,看得出来他不喜欢引人注意,不过一旦出口便是恣意张扬的,骨子里的锐气藏也藏不住,所以看着他,往往会生出一种不真实的距离感,如今想像他跟景阳吃得满面油光的样子,倒显得真实多了。 眼珠子贼溜溜的一转,周明安点头道:「你们肯定可以成为好友。」 何云珞冷眼斜睨着周明安,这小子不是看上林长渊,怎么这会儿变成范曦?这小子很显然在算计范曦,而这范曦身上究竟有什么值得算计?范曦这人始终给他一种蒙着面纱的感觉,看不出深浅,有时不起眼,有时却光芒万丈,而他的独特正在这教人难以看出的深浅,他,会让人不自觉生出期待。 「……周大哥真爱说笑,男女有别。」林元曦很想一笑置之,可是脸上的笑容显得很僵硬,这种感觉不太妙。 周明安挤眉弄眼的暗示,「景阳人美心更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若能结识她,得她青睐,这辈子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郡主实在太过美好了,我这样的小人物岂能站在郡主身边?」 「她很能吃,不是普通的能吃。」单是这一点,就可以使她的美好黯然失色。 张启华很不给面子的补上一句,「她的胃口简直可以媲美男子。」 「……」林元曦实在不知如何反应是好。 「慢着,我跟小曦说几句话。」林长渊将林元曦拉到一旁,低声道:「终于有认识景阳郡主的机会了,你怎么可以拒绝?」 林元曦恶狠狠一瞪,「你搞清楚,这是我的机会,不是你的机会。」 林长渊举起手上的摺扇敲她的头,「你傻了吗?你的机会不就是我的机会吗?」 「你确定?」 「你避着她,机会不就落在我身上了吗?」 「理论上如此,不过,你不觉得这有欺骗的嫌疑吗?这样真的妥当吗?」她对周明安他们隐瞒自个儿是女儿身,实乃无奈之举,但是刻意以男儿身认识其他人,还是个女子,这就太恶劣了。 「你不帮我,谁能帮我?」 「你对景阳郡主为何如此固执?」她很清楚二哥哥不是攀附权贵的小人,看上景阳郡主绝对与身分无关,可是,她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两人如何产生交集,景阳郡主这朵开在山壁上的花儿如何落在二哥哥眼中。 林长渊忍不住对她咬牙切齿,「你此刻应该关心的不是这个问题吧。」 「我总要有帮你的理由啊。」 「平日真是白疼你了,我可不曾跟你计较这个计较那个。」林长渊越说越哀怨。 闻言,林元曦突然觉得自个儿好像后母。仔细想想,她能够融入这个时代,二哥哥厥功甚伟,如今她明明可以帮二哥哥却自命清高地不愿沾手,她心里也过意不去,可是,周明安明明知道二哥哥看上景阳郡主了,又为何恨不得将景阳郡主塞给她?总之,她觉得这位郡王世子在算计什么,不过,她好像没什么值得人家算计。 「好吧,我帮你,不过,我可要提醒你别想得太天真了,若是这朵山壁上的花儿如此好采,早就落在他人手上了,还能等着你出手吗?」 「你还真伤我的心,难道在你眼中,我是一般人可以相提并论的吗?」 「不不不,二哥哥是大魏最年轻的举人,岂是一般人可以相提并论?」她的心灵年纪远远大他一倍以上,不自觉就将他当成毛头小伙子,因此看不见他是少有的青年才俊,而且具有高颜值。 林长渊骄傲的抬起下巴。 「你们两个别躲在那儿说个没完没了,赶紧过来。」周明安喊道。 林长渊赶紧折回石桌,拱手行礼,「我代小曦给周大哥赔句不是,别看小曦平日胆子很大,到了美人面前,她就会变得手足无措,郡主见了只怕会笑话她。」 林元曦的脚步顿了一下,她平日胆子很大吗?她在他们面前不是一直都很羞怯吗?好吧,就当她平日胆子很大,可是,二哥哥有必要如此贬低她吗? 「小曦想太多了,景阳不是什么美人,就是一个爱吃的,我保证你在她面前会很轻松自在。」 林元曦觉得这会儿说什么都不对,只能扯着唇角傻笑。 周明安拍着胸膛道:「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第六章 林家老家林家庄位于林河镇,紧临越州府城南临,这儿有三分之一属于林家,林家在此开了学堂,一开始只是为了族人,后来陆陆续续出了几名举人,名声从此传开,渐渐有人慕名而来,后来会试榜上若有越州学子,必有出自林家学堂,林家学堂甚至出了一位探花郎——也就是林元曦的父亲,如今连官家子弟都想来这儿读书,在越州名声不输官方的南临书院。 林家学堂也收女子,只是不同于男子,目标是琴棋书画皆通,因为如此,林家姑娘自我意识高涨,再加上越州受到南蛮影响,民风开放,甚至不少官家千金会骑马,出门少有人戴上帷帽。因此来到越州,林老夫人从不拘着林元曦,甚至免了她晨昏定省,由着她开开心心过日子,可是即便如此,林元曦还是坚持每日陪祖母用晚膳,聊聊她在这儿的新发现。 「祖母看起来很开心,今日有什么好事吗?」虽然她自觉是个外来者,并非真正的林元曦,可是对原主的祖母却很自然的生出亲近的感觉,也许是祖母真心疼爱她,深怕她再想不开,也不管自个儿年纪一大把了,不远千里带她回老家散心。 「今日祖母终于得了诚郡王妃送来的帖子。」如今林老夫人最放不下的就是林元曦的亲事。女子一旦遭人退婚,想再得一门好亲事那是不可能的事,可是,她又不愿意孙女儿嫁得太过委屈了,即使要低嫁,也必须是百里挑一的好儿郎。 林元曦怔愣了下,「诚郡王妃的帖子?」 「诚郡王妃难得在王府办赏花会,南临大大小小官家女眷都受邀出席,林家长房和二房未嫁的姑娘最大只有八岁,按理王妃不会下帖子给林家,不过,祖母前些日子递了帖子给王妃,虽然王妃婉拒祖母登门拜会,倒是记住你在这儿。」 林元曦的脑子终于运作了,「王妃办赏花会,郡主会在吗?」 林老夫人好笑的举起右手食指戳一下她的额头,「你这丫头傻了啊,郡王府办赏花会,郡主这个主子怎能不在?」 这简直是青天霹雳,明日她就要以范曦的身分见郡主,若再以林元曦的身分见郡主,女扮男装之事岂不是瞒不住了? 「小曦,诚郡王府的赏花会是教大伙儿认识你的好机会,你可要好好表现。」 林元曦暂且搁下恼人的思绪,专心面对眼前的问题,「为何要大伙儿认识我?」 「知道你是个好的,自然有人抢着上门提亲。」 顿了顿,林元曦愧疚的问:「祖母很担心我嫁不出去吗?」 「林家的姑娘岂会嫁不出去?不过是想给你挑个最好的。」 林元曦知道自个儿不能不嫁人,但是教她以条件决定终身大事,她这个谈过自由恋爱的人是无法接受的,所以她只能婉转道:「祖母,最好的不见得适合我,倒不如两人性情投合。」 闻言,林老夫人甚感安慰的道:「你这丫头倒是个通透的。」因为先前的亲事太好了,她还担心挑个家世差太远的,这丫头难以接受。 林元曦突然想到一件事,「祖母为何不等到回京再谋划我的亲事?」 林老夫人原是想等亲事确定了,再教林元曦知道他们的决定,没想到这丫头的反应如此之快。 林老夫人握住林元曦的双手,温柔的拍抚着,无奈的道来,「你遭到退亲一事,京城无人不知晓,若想在京城为你挑一门好亲事已是不可能,祖母和你爹觉得不如将你嫁到越州,林家在越州很有分量,高门大户无人不喜欢与林家结亲,而你几位堂伯堂叔皆是正人君子,将来你在夫家受了委屈,他们一定会站出来护着你。」 虽然早知道在京城挑到好夫家不太可能,但也没想到来越州不单单是为了散心,更重要的是为了她的亲事。 「小曦,祖母知道你心里很委屈,退亲一事错在英国公府,与你无关,可是英国公府不是我们得罪得起的,而且我们也没有证据证明你克亲之名是英国公府传出去,这个亏我们只能认下了。」 半晌,林元曦用轻松的口吻道:「其实,我觉得嫁个普通的老百姓也无所谓,不过,普通老百姓大概也不敢娶个克亲的女子,我若想留在京城,恐怕一辈子都别想嫁人……一辈子不嫁人也无妨,只是祖母和爹应该不会同意吧。」这个时代真的很不自由,想要潇洒独自过日子也不行。 「别说傻话,祖母一定给你挑个好的。」 「祖母真的不必为我太费心了,我不在意对方门第,只求两人性情相投。」 「你别担心,祖母会为你作主。」 她真的不在意对方门第……算了,即使祖母相信她是真心话,她也避开不了诚郡王府的赏花会,王妃亲自下的帖子,她敢不给面子吗? 回到寝房,林元曦有气无力的趴在榻上,诚郡王府的赏花会逃不了,她就只能想法子躲开明日的筵席,可是,周恒之会算了吗?虽然相处时日很短,但是这位世子爷很容易了解,性子执拗,一次不成,再来一次;不成,再接再厉。总之,若不想他来烦人,就必须顺着他……这些自视高人一等的王公子弟从来不懂得尊重别人。 「姑娘,明日你索性给自个儿弄黑一点,看不出长什么模样,郡主就不会记住你了。」夏茗见她愁得眉都打结了,赶紧给她出主意。 林元曦送上一个白眼,「你知道何谓『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我若成了黑人,郡主有何反应我不知道,但是周恒之他们一定觉得很奇怪,说不定反而让他们察觉到我『易容』了。」 「若是如此,姑娘明日还是别去吧。」 「我也不想去,可是若没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最后一刻才落跑,这不是更心虚吗?」换言之,她是骑虎难下啊。 「这如何是好?」 「我哪知道?」坐直身子,林元曦苦恼的搔了搔头,叹了声气,「人啊,果然不能撒谎,一开始没说出我是女儿身就应该赶紧找理由抽身,结果,我反过来跟他们鬼混,这会儿终于嚐到苦头了。」 「姑娘……」 「你让我一个人静静。」林元曦举起左手打断夏茗,右手轻敲着扶手,嘴里喃喃自语,「我肯定可以找出一个脱身之策……若说得了急病……」 姑娘想事情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夏茗识相的给她沏了一盏热茶,便拿着针线笸箩退到门边守着。 【第二章 灵武山遇袭】 今日是个令人期待的日子,周明安心情愉快、满面笑容,张启华显然感觉到有什么事要发生,直绕着他打转,而何云珞彷佛独自待在另一个空间,悠闲的喝着茶,望着窗外,街道上车水马龙,如此热闹,却又离他很远。 「你们说,小曦今日会来赴约吗?」周明安的目光很自然地落在何云珞身上。 张启华不明白他唱这出戏的目的何在,「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我还以为你看上的是林长渊,如今为何恨不得将小曦和郡主凑在一起?」 「我本来是看好林长渊,可是越认识小曦,越觉得他跟景阳合得来。」撇开某个还不能公开的理由,周明安真的认为妹妹跟范曦可以玩在一起。 第七章 「小曦总是笑脸迎人又不拘小节,跟谁都合得来,不过郡主要嫁人,可不能只考虑对方的性子,还有家世。林家是百年书香世家,范家祖上是商贾,直到小曦的祖父得了进士出身进入官场,范家才慢慢摆脱铜臭味,可是论到读书人的风骨和底薀还差远了,郡王爷应该看不上眼吧。」 周明安微微挑起眉,「你对范家很清楚嘛。」 「我实在很好奇你对小曦为何如此关注,就打探了一下范家的事,可是,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因为如此,张启华更好奇了。 周明安深表同意的点头附和,「范家还真是没什么特别的。」 顿了顿,张启华明白的道:「范家没什么特别的,但是小曦有,是吗?」 周明安一脸神秘兮兮的笑了,然后别有用意的看了何云珞一眼。 「所以,你是不是认为他今日不会赴约?」 略一思忖,周明安得了一个结论,「他是个聪明人。」 「这是来,还是不来?」 周明安很自然的转向何云珞,「子谦认为呢?」 「来了。」何云珞微微朝着窗外点了一下头。 两人同时一怔,接着跳起来冲到窗边,果然看见「范曦」站在马车边,慢吞吞的边打哈欠边整理衣服,迟迟不肯迈开脚步,直到林长渊受不了的回头给了一记栗爆。 「你是乌龟吗?」 「你看过乌龟的四肢如此修长吗?」林元曦不服气的哼了一声,「我若是乌龟,这会儿还没出门呢。」 林长渊真想再给她的脑子一记,可是忍住了,「你好像忘了,是我拽着你出门。」 「若我不愿意,你能拽着我出门吗?」 虽然有段距离,听不清楚他们对话内容,但是从脸上的表情就能猜出大概——一个急着赴约,一个百般不愿。 见状,周明安笑得更乐了,张启华也忍不住唇角上扬,何云珞面不改色,不过,若细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眼眸深处闪烁着一抹兴味。 就在这时,一阵骚动传来,此起彼落的尖叫声后,只见一匹马疯狂的冲过来,行人仓皇闪避,有人摔倒,还有小孩的哭声,然后下一刻,他们就看见林元曦推开林长渊扑过去抱住孩子,滚了好几圈,撞到墙壁才止住。 这一刻林元曦的脑子只有一个念头——疼死了,可是再疼,面对怀中哭得哇哇大叫的娃儿,还是要笑着安抚道:「没事了,不哭。」 此时孩子的娘心急如焚的寻过来,扑上去将孩子抱过去,「我的宝儿,不哭不哭,没事了,娘在这儿。」 「他只是吓到了,应该没受伤。」受伤的人是她,这会儿她全身都在痛。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没事就好,孩子受的惊吓不小,你赶紧带孩子回去吧。」 孩子的娘郑重的行礼致谢,赶紧带着还在哭闹的孩子离开。 「你这个胆大妄为的……你不要命了吗!」林长渊终于拨开街上混乱的人群跑过来,气呼呼的瞪着她,「再差一步,你就死定了!」 「死了就死了,那也是我的命。」比起生死,她更害怕疼痛,瞧,这会儿她连动一下的胆子都没有,就怕扯到伤处。 「你不要胡说八道……」 「二哥哥别骂了。」林元曦艰辛的举手打断他,「那匹疯马呢?」 「别担心,有人收拾了。」何云珞率先走近,周明安紧跟在后,最后是张启华。 「小曦,你也太大胆了,差一步,你的小命就要交代在这儿了。」周明安真是吓坏了,换成是他这个习武之人,当下也不见得会扑过去救人。 「真是令人佩服!」张启华终于觉得周明安的另眼相看有点道理。 「你还好吗?」何云珞察觉到不对劲。 林元曦努力挤出笑容,「我好像受伤了,没法子站起来。」 何云珞因为靠得最近,很自然的弯身将林元曦抱起来,众人见了都吓了一跳,林元曦更是傻了。 林长渊率先回过神来,「小曦还是交给我。」 何云珞瞥了他一眼,他瘦弱的身躯可以抱得动范曦吗? 林长渊从来不觉得自个儿瘦弱,可是与何云珞的高大挺拔相比,他真的不够瞧,而且他也没信心抱得动林元曦,所以,他还是不要逞强好了。 「我可以自个儿下来走。」林元曦终于找回自个儿的声音。 「受伤的人还是安分一点。」何云珞回头看了周明安一眼,「这儿交给你了,我送范曦去医馆。」 周明安怔愣了下,赶紧拍了拍张启华的肩膀,快步追过去,「你留在这儿等景阳,我跟他们去医馆。」 看着其他人匆匆离去,张启华很困惑的搔了搔头,「我就是大夫了,还被人家尊称一声神医,为何他们要送去医馆?」 到了医馆,何云珞和周明安被林长渊拦在诊疗间外面,两人才想起张启华就是大夫,而且他的医药箱时时刻刻交由小厮带在身边,这是关己则乱吗? 「我不知道你如此关心小曦。」周明安若有所思的看着何云珞。 「今日他不顾性命救人,我们都希望他平安无事,难道是你就不会伸出援手吗?」何云珞很理直气壮。 范曦奋不顾身扑过去抱住孩子的时候,他感觉自个儿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如此娇弱的一个人怎能完全忘了自个儿的生死去救一个陌生人?他越看范曦这个人越是迷惑,能够得了诚郡王府的青睐,将来必能平步青云,可是他却避之唯恐不及,这不是有违常理?这只是其中一项,他有许多认知在范曦身上似乎都不适用,这也使得范曦更教人看不透。 周明安一时哑口无言,确实如此,可是何云珞的反应实在太快了,根本不给旁人出手的机会。但他当然不能将真心话说出来,否则,还以为他在吃醋,责怪他抢在前头献殷勤。 「范曦跟景阳还真是无缘,你就别费心将他们凑在一起。」 「错过今日,还有下一次,不急。」 何云珞不发一语的挑起眉,是啊,不急,总会知道他在图谋什么。 虽然今日逃过一劫,大大松一口气,可是林元曦也知道麻烦并未解决,一身的伤不过是为她争取到缓刑,因为十日后,诚郡王府的赏花会上她势必会见到景阳郡主,而周明安也向她表示,过些日子待她养好伤之后,再安排她跟景阳郡主见面,换言之,她的身分还是会曝光。所以除非她有法子打消周明安乱点鸳鸯谱的馊主意,要不,结果都是一样,只是早晚问题。 想了又想,她觉得还是避开诚郡王府的赏花会最为稳妥,只是,如何方能得到祖母谅解,又不得罪诚郡王妃呢? 琢磨数日,她唯一想到的法子就是生病,最好病得很严重,这并非人力能控制的事,突然病倒了,她也无奈啊。 林元曦越想越确定,唯有这个主意行得通,「没错,病得昏昏沉沉……我很乐意拖着病体去参加诚郡王府的赏花会,可祖母绝不会同意,最后祖母只能独自赴会,而诚郡王妃只会替我可惜,我竟然错过这种推销自个儿的好机会……是啊,我成了最无辜的人……」 「姑娘平日壮得像头牛,人人期待的赏花会一到,反而病倒了,这不是很奇怪吗?」夏茗忍不住打断她的喃喃自语。 第八章 顿了顿,林元曦僵硬的转头瞪着夏茗,「我平日壮得像头牛?」 「姑娘从小到大,生病的次数一只手数得完,这不是壮得像头牛吗?」 唇角一抽,林元曦凉飕飕的纠正道:「我只是很少生病,不是壮得像头牛。」说她像狐狸,勉强还能接受,牛……真丑! 夏茗显然很困惑,不过还是「哦」了一声。 「好吧,好端端的突然病倒了,确实很奇怪,除非发生意外,就像那日一样。」 「是啊,姑娘生了病,受苦的还是自个儿。」 「受点苦能够逃过一劫,倒也无妨。」林元曦并没有打消这个念头,只是在想有什么法子可以病得理所当然。 「今日是诚郡王府的赏花会,明日是知府家的赏花会,难道姑娘可以每一次都靠生病逃过一劫吗?」 林元曦来到这个时代的时间不长,但也知道平日闲在内宅没事干的夫人小姐最喜欢办赏花会、诗会……总之,就是将其他同样无聊的人凑在一起,而诚郡王妃都邀请祖母了,其他夫人自然不好忘了给祖母送帖子,她爹好歹是个三品京官,除了诚郡王,越州这儿的官全在他之下。 轻声一叹,林元曦无奈的道:「我知道,借生病逃过一劫是最蠢的法子。」 夏茗松了一口气,真担心姑娘拿自个儿的身子折腾。 林元曦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拍了一下几案,叫道:「若是我的脸病了,不能见人,这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奇怪?」 夏茗怔愣了下,「脸生病了?」 「脸上长一颗一颗的小疹子,这不就是脸生病了吗?」 这可吓坏夏茗了,「姑娘可别拿自个儿的脸折腾,若是弄巧成拙,以后就是一辈子躲着不敢见人,这岂不是比病了还惨?」 林元曦摇了摇头,觉得她太孤陋寡闻了,「生病有两种,一种是真的生病了,一种是假的生病。」 夏茗当然明白,可是不解,「脸上冒出小疹子,还可以装的吗?」 「我可以让自个儿变黑变得更像男子,当然也可以让自个儿脸上长出小疹子。」 夏茗见过她的「易容术」,但也只是乍看之下不会想到同一个人,不过,若出现疹子,差异就大多了。 「姑娘如何在脸上弄出疹子?」 「我自然有法子,不过这两日一直在下雨,易容很容易穿帮,若是不小心露了馅教人发现,反而麻烦。」林元曦转头看着窗外的大雨,有一种说不出的烦闷。 「既然如此,姑娘还是别冒险了。」夏茗实在很心疼林元曦在那张漂亮的脸上折腾,再接再厉的劝道:「诚郡王府的赏花会只有夫人们和姑娘们参加,姑娘又见不到郡王世子他们,以真面目示人又如何?只要姑娘不在郡主身边打转,就是姑娘后来以男子的身分跟郡主见面,郡主也不见得会认出姑娘,倒是赏花会要提供花卉,姑娘恐怕要尽早准备。」 这倒也是,只要她不在郡主身边打转,甚至刻意避着郡主,只怕郡主还不会记住她这个人……等一下,林元曦后知后觉的反应道:「你说什么花卉?」 「姑娘忘了吗?只要是去赏花会都要带上一盆花卉参与比赛,得了魁首,还可以得到主人家提供的彩头,像诚郡王府这样的权贵,给的彩头通常是一套赤金头面。」 「这不是可以卖很多银子吗?」 「姑娘!」 林元曦不由得缩了一下脖子,「别叫那么大声,我只是随便说说。你也知道我不懂花花草草,如今更是寄人篱下,我也只能去花农那儿寻一盆交差了事,魁首绝不可能落在我头上。」 夏茗点头附和,「姑娘根本是摧花辣手,凡是落在姑娘手上的花很少能活命。」 林元曦的脸微微一僵,她只是对养花没什么兴趣,可不是一窍不通,好吗?算了,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于是摆了摆手,问:「越州的花市在哪儿?」 「灵武山,离林家庄有点远,最好天未亮之前出门,要不,赶不及午膳前回来。」 「好吧,我们去找二哥哥,看看他这两日是否有空陪我去一趟灵武山。」林元曦跳下卧榻,穿上屐鞋便往外跑。 「姑娘,慢点,我给你撑伞。」夏茗赶紧取了放在角落的油纸伞跟上去。 坐在茶棚,何云珞看似随兴的喝着茶,彷佛无视于周遭一切,可是一盏茶功夫,他已经将茶棚里面的每一张面孔都记住了。只要一眼,他就可以记住对方的容貌,并研判出对方是应该记住的人,还是转眼可以抛至脑后的人,而他的判断十有八九不会有错。 过了一会儿,去了茅房的何连回来了,他在何云珞的左边坐下,看起来相当虚弱。 「还好吗?」何云珞状似关心的问。 「不好,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肚子闹得可厉害了,害我差一点掉进茅坑。」何连悄悄的在桌上写下三,接着是二,最后是一。 何云珞明白的点点头,跟踪他们的人有三个,两个在外面,一个在茶棚。根据他先前的研判,茶棚里面确实只有一个可疑人物,而此人缩在离他们最远的角落,无法听见他们刻意压着嗓门的声音,只能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 「想要我的命?」 「何曜说他们身上没有杀气,身手很灵巧,警觉性很高,应该是专门打探消息的人。」这三个人绝对不会想到,当他们盯上主子时,同时也被主子派人盯上了。明面上,只有他一个人跟着主子来到越州,事实上来得可多着,他们全部隐身暗处由何曜安排暗中保护主子,可是绝对没有人想到,在暗中为主子和何曜传达命令的是小狼。 「他们是想打探我来这儿的目的。」 「错不了。」 「英国公府等于西北军,我避开京城的混乱来姨母这儿,不是天经地义吗?」虽然他来越州确实另有目的,可最重要的还是避开京城的乱局,而这也是皇上的意思。京城几家权贵为了是否立太子一事吵翻天了,皇上不愿意西北军遭有心人利用,此时他能够远离京城最好,至于他来越州图谋的事,皇上倒是没抱多大期待,不过事情若成,从中得利,这是最好不过。 「表少爷也不相信主子来这儿避风头。」主子是西北军第二号人物,只要他的心稍稍偏一下,朝堂上的局势很可能就会产生变化,因此他的一言一行无论是否有特殊含意,各方人马都要掰开来琢磨一下,借此窥探西北军是否生出异动。 「那一位不喜欢我与这边太过亲近,恒之当然不相信他会放我来这儿。不过,我因何在此有这么重要吗?心里没鬼,何必记挂我在这儿的一举一动?」无论皇上多信任诚郡王,也不乐意诚郡王勾搭重臣守将,扩张自个儿的实力。 「会是二爷吗?」 何云珞摇了摇头,「三位叔叔当中就他心思最活络,能够算计,绝不会放过机会,可是,说他有本事将手伸到诚郡王府,这是不可能的。」对方若不是紧紧盯着诚郡王府或是在诚郡王府有眼线,不可能知道他今日独自出府。 「要不要让何曜派人引开他们?」 「不必,今日我们也只是来这儿走走看看,不如陪他们四处走走逛逛。」何云珞唇角一勾,起身走出茶棚,何连紧跟在后。 第九章 何云珞四下看了一眼,「越州的花农好像都在这一带,是吗?」 何连点了点头,「越州的花农都聚集在灵武山的山脚下。」 「我记得姨母很喜欢牡丹,我们就去那儿瞧瞧吧。」 何连赶紧拉来两人的坐骑,各自上马,直奔灵武山山脚下的花市。 万紫千红一进入视野,何云珞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林元曦实在很苦恼,看过来看过去,每一盆花都很好,但也平凡无奇,带去诚郡王府比赛,变成笑话的可能性很大。 「我应该等到后日再来,有二哥哥帮我挑选,绝对找得到令我满意的。」虽然林长渊已经不上学堂,而是拜越州一位大儒为师,可是林家几个长辈大概是担心他疏于学习,要求他必须参与学堂的大考,而这两日正逢学堂大考。 原本,她也考虑等他应试结束,不过想想又不放心,还是自个儿先走一趟,万一灵武山这儿没有令人满意的花卉,她还有时间请二哥哥去其他地方寻找,只是忘了一件事,她在这方面的程度太差了,一开始怎么看都好,但一转眼又怎么看都不好,苦恼啊! 「对公子来说什么花都一样,何必犹豫不决?」夏茗忍不住吐槽。 林元曦不服气的道:「不一样,至少香味不同。」 「我倒是忘了,公子好歹可以从香味区分出牡丹和兰花。」 林元曦唇角一抽,怎么有一种惨遭嘲笑的感觉?她懊恼的摆了摆手,「反正都是花,何必计较牡丹还是兰花?」 夏茗实在不知如何反应。 「真巧,竟然在这儿遇见范兄弟。」何云珞走到林元曦身边,目光落在她前方的那盆牡丹。 「……真巧!」林元曦吓得差一点反应不过来,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越害怕面对的人越教她遇上了?难道是老天爷看不惯她日子太过平凡,索性给她找点刺激?自从那日他抱她去医馆,面对他的压力变得更大,总会忍不住胡思乱想他会不会察觉到她是女儿身? 「你的身体都好了吗?」 「好了,我的复原能力一向佷好。」 「你怎么会来这儿?」 「那个……我最近决定洗刷摧花辣手的恶名。」 「摧花辣手?」 「是啊,花花草草一到我手上通常没什么好下场……好了,不说这个,我就是想寻一盆牡丹名品,心想,名贵的花儿会让我更用心、谨慎。」 「你在这儿很难寻到牡丹名品。」 「难怪我看了这么久就没见着满意的……不过,既然来了,岂能空手而归?」林元曦随意挑了两盆牡丹,她和夏茗各拿一盆,付了银子,急急忙忙想要闪人,可是何云珞伸手拦下,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这会儿快正午了,吃碗馄饨再回去吧。」 林元曦张着嘴巴,可是一句抗议也说不出口,最后只能跟着他坐在馄饨摊了。 虽然这儿是花市,但是前来买花的路程往往要花上一两个时辰,若不想回程饿肚子,总要在这里饱餐一顿再离开,因此在花市里面划了一个区域专卖吃食,全是小摊贩,琳琅满目的小吃,教人闻到香味就忍不住咽口水。 林元曦天未亮就出门了,为了找到满意的盆栽,整个花市都走遍了,如今饿得前胸贴后背,所以馄饨一上桌她就埋头苦干,好像怕没得吃似的。 「慢点,小心烫口。」何云珞一直觉得看范曦吃东西是很欢乐的事,平凡的吃食进了他口中就会成了佳肴珍馐,教人见了也会胃口大开。 林元曦不好意思的对他一笑,「好吃。」 「好吃就多吃一点。」何云珞想唤来伙计再上一碗馄饨。 林元曦连忙出声阻止,「不必了,我吃饱了。」她很喜欢美食,但是食量不大。 何云珞也不勉强,付了银子,陪着她来到花市外面专门歇脚和停放马匹车辆的地方,不过林家的马车还未到,林元曦只能坐在树下稍待片刻。 「何大哥不必在这儿陪我,去忙吧。」虽然何子谦不像周恒之老想将她跟某人凑成一对,可是,不知是他生得高大阳刚,还是他不怒而威的气势过于强大,他给她的压迫感反而在周恒之之上。 何云珞正准备告辞,突然从四面八方杀出数名蒙面人,各个杀气腾腾,他的手彷佛凭空生出一条鞭子,鞭子如剑,气势凌厉,一一挡下来者的攻势。其实他以一敌十也不是问题,可是身边有个林元曦,他并不恋战,拉着人且战且退。 林元曦从来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状况,可是面对危险越要冷静,否则只会减低自个儿活命的机会,但就算逃命要紧,也不能丢下自个儿的丫鬟。 「夏茗……」 「何连会保护你的小厮。」 没有牵挂,林元曦就专心逃命,好几次她看见刀剑已经近在眼前了,可是最后一刻何云珞总会为她挡下来,所以再累她也不敢停下来,不过渐渐的体力越来越不行了,她觉得下一刻可能就会扑倒在地,然而就在此时,何云珞突然停下来,然后推着她蹲着身子躲进巨石堆叠而成的石洞中。 何云珞举起右手食指放在嘴巴上,示意噤声,林元曦不自觉地用双手捂住嘴巴,他见了,不由得唇角上扬。 何云珞竖着耳朵细细聆听约有一盏茶的时间,确定敌人并未再追过来,出声道:「没事了,不过,我们还是等上一会儿,待我的人发出信号。」 「对不起,若不是我,你就不用逃得如此狼狈。」这会儿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林元曦腿软的往后一坐,还好她此时是男儿身,要不,真是难为情。 没错,他确实因为她才逃得如此狼狈,可是他反过来向她致歉—— 「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若非我,你也不会遇到这种状况。」何云珞也跟她一样往后坐下来。 「那我们扯平吧,谁也不要觉得对不起谁。」顿了一下,林元曦突然想起一事,「糟了,我的牡丹忘了带走,也不知道折回去的时候是否还在。」 「我们最好别折回去,过几日我再陪你来这儿选几盆回去。」 「不行,我急着要用。」话落,林元曦恨不得咬掉自个儿的舌头,怎么一不小心就说溜嘴呢? 何云珞彷佛没有察觉到有何不对,允诺道:「过两日我给你送一盆牡丹过去。」 「不必了,二哥哥不会介意代我来一趟灵武山。」 何云珞倒是没有坚持,转而留意洞外的动静,林元曦实在累坏了,不知不觉就垂下螓首,然后晃过来晃过去,何云珞见了,小心翼翼将她的头推过来靠在他臂上。 何云珞忍不住低下头看着林元曦,长长睫毛宛若扇子,五官精致得像是画中一笔一划勾勒出来的人儿……若非肤色暗沉,很容易教人以为他是个姑娘……他的心微微一颤,怎么会想到他是个姑娘呢? 甩了甩头,何云珞努力将心思转到外面的动静,不知过了多久,老鹰的鸣叫声响起,先是长鸣,随后是三声短鸣。 何云珞轻拍了一下林元曦,「范曦,醒醒。」 林元曦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怔愣了下,赶紧坐直身子,「怎么了?」 「没事,我的人来了。」 第十章 林元曦眨了眨眼睛,何时来了信号,她怎么都没听见? 「我们出去吧。」 林元曦放下心里的疑惑,随着何云珞出了石洞,没想到真看见几个高壮威猛的男子寻过来,他们给她的感觉很像何云珞,这一刻她突然有一个念头——这个男人恐怕不是什么小人物。 林元曦无法折回花市外面的歇脚处,当然只能跟何云珞共乘一匹马,由他送她回去,不过距离林家庄还有一段路程,她就坚持下马步行。 「我可以自个儿从这儿走回去。」虽然这会儿她扮成男儿身,但是林家庄无人不知她是女儿身,若是她跟他共乘一匹马回去,祖母就要教人家对她负责了。 「林家的马车接不到你,肯定以为你出了意外,还是由我出面向林家长辈解释。」范曦毕竟是寄人篱下,出门不见人影,林家肯定吓坏了,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劳师动众派人出去寻找,若他不出面解释,难保他不会遭受责罚。 「这点小事不敢劳烦何大哥,我自个儿可以处理。」林元曦匆匆行礼告辞,飞也似的窜进最近的巷子,跑了一段,接着左拐再跑了一段,钻进右手边的竹林,走了大约五十步停下脚步。 虽然认为何云珞不会追过来,林元曦还是回头瞧了又瞧,确定后面没人才趴下身子钻进一个藏在草丛后面的狗洞。 这个狗洞藏身在林家庄东侧角落的园子,一般人不会发现,因它隐藏在一座造景的假山洞里面,而这座假山又紧邻池塘,故而,从狗洞钻进来必须先爬到假山上面,再慢慢爬过高高低低的假山,从池边的一棵梧桐树回到地面上。 林元曦能够发现狗洞是因为这个园子,这个园子位置偏僻又靠近林家祠堂,因此若非开祠堂的日子,少有人会来这儿,正是如此,她格外喜欢待在这儿,随意坐在梧桐树下看话本,这可是一种享受,就这样,她才察觉到狗洞的存在。 千辛万苦从梧桐树上爬下来,一转身,她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你……我刚刚怎么没见到你?!」 「天色暗了,你又很忙,若能看见我在这儿等你,那就太了不起了。」林长渊口气凉飕飕的伸手将她拉起来。 「夏茗回来了吗?」 「早就回来了,在叔祖母那儿跪着,你不回来,她就别想起来。」 「这是为何?发生这样的意外,我们也很无奈。」 「你这丫头糊涂了吗?」林长渊狠狠的赏她一记栗爆,「无论发生什么意外,奴才怎能将主子搞丢了呢?叔祖母已经很宽容了,否则这会儿她不会只有跪着,而是先打一顿,若是你有个万一,她肯定直接被打死丢到乱葬岗。」 闻言,林元曦吓得直冲祖母的院子。 怔愣了下,林长渊急急忙忙追过去,「小曦,你还没换成女儿身……」 这会儿林元曦只想解救夏茗,其他的全抛到脑后,冲进屋子便想拉夏茗起身,「祖母,今日的事不能怪夏茗……」 「跪下!」 林元曦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不过立刻跪下,因为她不曾见过祖母如此生气,这会儿还是识相一点比较稳妥。 「一个姑娘家扮成男儿身,你觉得这像话吗?」看到林元曦像个泥人似的也就罢了,竟然还身着男装,林老夫人快晕倒了。 林元曦忍不住拍了一下自个儿的脑袋瓜,怎么如此糊涂呢? 「祖母知道你在京城受了委屈,来到越州便想让你快活一点,不愿意拘着你,没想到你竟然扮成男子四处疯、四处野!」 「……祖母明监,扮成男子出门比较方便。」虽然知道这个时候要摆出认错的姿态,可是保持沉默不申诉,这实在不符合她的风格。 林老夫人气笑了,「你还有理啊!」 林元曦厚着脸皮爬到林老夫人前面,「祖母,虽然扮成男儿身,但是我很有分寸,不该去的地方绝对不去,要不,您问二哥哥,二哥哥可以为我作证。」 站在门外的林长渊不由得往后一退,这丫头想拖他下水吗? 林老夫人的脸都绿了,「这不是应该的吗?」 「是是是,应该的,我只是想告诉祖母,我从来没有忘记自个儿是女儿身。」 「你本来就是女儿身。」 她怎么有一种鸡同鸭讲的感觉?可是,她只能继续装天真撒娇,「祖母,若不是为了诚郡王府的赏花会,今日我也不会跑去灵武山的花市。您不知道,我今日真的吓坏了,那些人突然从四面八方杀出来,吓死我了,我只能赶紧逃命,甚至连拉夏茗一把的机会都没有。」 想像那情景会有多可怕,再看看林元曦狼狈的样子,林老夫人心软了,不过嘴巴上还是不肯松口,「林家庄又不是没有花房,你干啥还去灵武山的花市?」 林元曦有点傻了,「林家庄有花房?」 林老夫人故作气恼的在她额头上拍了一下,「每年二月二日花朝节,林家学堂都会举办赏花会,由林家庄提供花卉供众学子观赏品评。」 唇角抽动一下,林元曦突然觉得自个儿挺蠢的。 「不过,你不好从花房那儿带走名贵的花卉。」她们毕竟寄人篱下。 「我最清楚自个儿对花花草草的认知有几两重了,我也不敢要太名贵的,万一弄死了,我可赔不了。」 「既然知道自个儿有几两重,就应该安分一点。」林老夫人不悦的扯了一下她身上的衣服,「你看看自个儿是什么德性,真是太不像话了!」 顿了一下,林元曦小小声的抗议,「我觉得自个儿扮男儿身挺俊的啊。」 「我看你根本是不男不女。」 「因为祖母知道我是女儿身,看我扮男儿身当然觉得不男不女,可是外人不知道,看我可是俊得很。」林元曦对自个儿的扮相很满意。 林老夫人恼怒的一瞪,「你不要以为今日这事就算了。」 抿了抿嘴,林元曦蔫蔫的道:「孙女任祖母处置。」 「最近乖乖待在屋里绣花。」 「绣花?」林元曦怀疑自个儿听到外星语言,原主的女红糟得不可见人,更别说她这个穿来的,连缝个扣子都有问题。 「你何时给祖母绣出抹额和帕子,何时才能出门。不过,可不能随便绣几根竹子,祖母喜欢花团锦簇的牡丹,热闹一点,再缀上几只彩蝶,还有,不准夏茗帮你。」 林元曦两眼一亮,「我岂不是不用去诚郡王府的赏花会?」 林老夫人微微皱眉,「这与诚郡王府的赏花会是两回事。」 双肩垮了下来,林元曦可怜兮兮的道:「祖母,这对我来说太艰难了。」 林老夫人真想狠狠戳她的脑袋瓜,虽知这丫头手笨得很,可是也太没出息了。「这事没得商量。」 「祖母……」 「你还想再加上一顶帽子吗?」见林元曦立刻缩成鹌鹑,林老夫人又好笑又好气,摆了摆手道:「好啦,你们两个都回去了。」 林元曦知道再抗争也没用,还是识相一点,赶紧搀扶夏茗回去琢磨女红。 发生昨日那种惊吓,周明安已经猜到今日见不到范曦,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范曦不来赴约的理由竟然是——「禁足?」 第十一章 林长渊可以了解他们有多震惊,只是没有在约定时间坐上林家马车、搞得林家鸡飞狗跳就落了个禁足的下场,确实小题大作了点,但是事情根本不是如此简单,没有小曦女扮男装,惩罚不会这么重,偏偏这个他说不得。 「在你们看来这是小事,可是闹得林家鸡飞狗跳,这事岂能轻轻放下?祖母便要求小曦在府里闭门思过一个月。」虽然他不曾拿过针线,但是听到小曦说要花上一个月才能完成叔祖母交代的东西,他还是傻了。 周明安觉得难以置信,「他无辜遭到牵连已经够惨了,怎能要他一个月不出门?你祖母未免太过严厉了吧!」 林长渊僵硬的唇角一抽,「家规严厉,我祖母也是莫可奈何。」 「不行,我去告诉你祖母,男儿怎能当姑娘家娇养?」周明安站起身往外走,「我还曾一夜未归,我爹为此出动王府侍卫队,也没见我娘因此不准我出门。」 何云珞伸手拉住他,「你别乱了。」 林长渊双手合十,哀求道:「千万不要,家规如此,不分男女。」 「哪有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家规?我要找你祖母说说,可不要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养成了娇滴滴的姑娘。」 林长渊闻言心惊,这是错觉吗?为何觉得他话中有话? 「人家家规如此,你别添乱了。」何云珞出声道。 被对方轻轻一扯,周明安一屁股跌回椅子上,他忍不住龇牙咧嘴,可是又不敢发飙。论年纪,他们只差一岁,但是论实力,他们相差悬殊,不想丢脸,还是别惹这位铁血小将军。 「就是啊,别老拿不守规矩的诚郡王府跟人家比。」张启华嘲弄的撇了撇嘴。 周明安恼怒的一瞪,不过倒也不敢耍嘴皮子,神医级的人物可不能得罪,要不,哪日在他茶水里面下药,整得他一夜恨不得睡在茅房,他可就得不偿失。 眼珠子贼溜溜一转,他拍手道:「他被禁足岂不是闷坏了?我们去找他吧。」 林长渊吓得差一点跳起来,「不行,所谓禁足,当然也包括不能见人。」 「我们偷偷摸摸去看他,保证不会惊动林家庄的人。」 「不好吧,若是被祖母发现,一个月就会变成三个月。」林长渊觉得自个儿在冒冷汗了。 「你不露馅,绝对不会有人发现。」 「是啊,以我们的身手想要无声无息穿梭在林家庄,绝对不是问题。」张启华这会儿倒是站在周明安这一边。 若说恒之纠缠此事不放,单纯是关心小曦,没有特别用意,他绝对不相信。既然有热闹可以看,岂能错过呢? 张着嘴巴半晌,林长渊努力挤出声音,「我们府里养了很多很厉害的看门狗。」 周明安不以为然的挑起眉,「有你带路,再厉害的看门狗也会闭上嘴巴吧。」 张启华点头附和,「若还是不放心,就用迷药让它们闭嘴。」 「不行,如此一来,岂能不惊动家中的长辈?」 周明安起身走过去扣住林长渊的肩膀,「所以,你给我们带路不就成了吗?」 「难道林家庄没有方便你出入的角门吗?」他们这种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总会在府里收买几个下人,尤其门房这种地方更是少不了,无非是图个深夜进出方便,张启华相信林长渊如此聪明的人不至于在府里无人可用。 「我们林家都是读书人,用不着收买下人给自个儿行方便。」 「林家庄东边竹林那儿有个狗洞。」何云珞突然出声道。 林长渊惊恐的瞪大眼睛,周明安和张启华同时转头看着何云珞,他何时知道如此隐密之事?! 「我无意间发现的。」何云珞不疾不徐的道。 周明安微微挑起眉,「这么巧合,竟教你无意间发现?」 「你又不是不知道小狼很调皮,总是能发现别人没注意的小地方。」这事还真是小狼的功劳,昨日范曦婉拒他相送,他原本已经准备回城里了,正好何连带着小狼寻过来,小狼很可能是闻到范曦的气息,跳下马后便一路追过去,他也只能跟过去,最后就看到小狼好奇的在狗洞前面探头探脑。其实他很困惑范曦为何要从那儿回林家庄?昨日的意外并非范曦的错,他出面就可以摆平了,为何范曦坚持不要?他想,范曦必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怎么会带小狼到林家庄?」 「我去灵武山的时候路过林家庄。」 周明安眯着眼睛打量何云珞,觉得他好像有什么隐瞒。 视若无睹,何云珞自顾自的道:「若是林兄弟不方便,可以请小狼带路。」 「……你们都是尊贵的人,钻狗洞着实不适合,不过,我倒是想起林家东侧正是林家祠堂所在,那儿的角门长年封锁,我可以从那儿引你们悄悄进府。」若是让他们从狗洞进府,以后他们要来就来,那不是很可怕吗? 「你早说嘛!」周明安不满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那儿阴气重,我们平日很少靠近那儿,如何记得那个长年封锁的角门?」林长渊站起身,行礼准备告辞,「我先回去安排,今晚亥初我在那儿等你们。」 周明安用力一压,林长渊跌坐回椅子上。「不必如此麻烦,今晚我们一起行动。」 「可是……」 「你从正门进府,我们去东侧的角门等你,这不是很简单吗?」 这是不让他回去通风报信吗?林长渊目光一沉,周明安是不是察觉到小曦是女儿身?可是仔细想想,小曦应该没有露馅,周明安又如何猜出她是女儿身?还是说,周明安只是对她的身分起疑,并不确定她是不是女儿身?总之,他得想个法子警告小曦,要不,今晚她的真面目就要曝光了。 「我们去探望小曦总不能空手而去,待会儿我们一起去奇珍阁给小曦挑些有趣的玩意儿,免得一个月没出门闷坏他了,如何?」 张启华拍手叫道:「这个主意好啊!」 何云珞无所谓的耸耸肩,「我没意见。」 周明安大大的咧嘴一笑,「我们走吧。」 古人最令人难以忍受的事情之一就是洗澡、洗头不方便,林元曦尤爱洗头,上一世一日不洗头,就会觉得头发油油的,这儿痒、那儿痒,如今若能两三日洗一次头就偷笑了,因此她特别享受洗头这件事,尤其用了她自制的茉莉香胰子,从头到脚散发着茉莉花香,闻着就觉得心情很好。 洗完头,她会先微微拭干头发,再趴在窗边边看星星边让头发自然风干,这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当然,前提是没有人打找。 「姑娘……」夏茗慌慌张张的冲进来,「不好了!何公子他们正往这儿来。」 「什么?」林元曦惊吓的坐直身子。 大大的喘了口气,夏茗赶紧道来,「刚刚二公子让小武过来通风报信,何公子他们已经悄悄进了林家祠堂旁边的园子,说是要来探望姑娘……不是,是表少爷。」 「这是怎么回事?」林元曦急急忙忙的跳下卧榻。 「小武没说,只是让表少爷赶紧更衣准备。」 这会儿也没时间搞清楚究竟什么状况,林元曦推了夏茗一把,催促她赶紧回房更衣,而她自个儿也赶紧跑进套间束胸更换男装。 第十二章 她可不愿意他们进房,于是更衣后直接跑出去拦截,正好见到他们走进院子。 「你们来了怎么不先知会一声?」 四个人看到她都呆住了。 见状,林元曦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事——她忘了束发,更忘了帮自个儿的脸上色,只好赶紧行礼道:「对不起,衣冠不整,你们在院子稍待片刻,我去去就来。」 「不打紧,」周明安抢在她转身回房之前道:「兄弟之间不必拘泥小节。」 「礼不可废,二哥哥请先代我招待三位兄长。」林元曦赶紧退回去,房门一关。 虽然束发来得及补救,但是肤色的问题就没法子了,此时她若敢在脸上动手脚,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所以,她自个儿必须先忘了脸色的问题,好像她还是跟往常一样没有什么不对劲。 深呼吸,束完发,林元曦打开房门跨过门槛,就见到那个熟悉的小东西扑过来,她很自然的伸手一抱,小狼眼巴巴的看着她,还卖萌的对她揺尾巴。 「小狼,好久不见了。」林元曦温柔的摸着它的耳朵。 「奇怪,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为何对你情有独钟?」周明安在他们两个身上看过来看过去,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小狼因何迷恋上范曦。 「我看起来就是个温和无害的人。」林元曦开玩笑的道。 「难道我们看起来是凶神恶煞吗?」周明安转向何云珞,「你这个主人倒是说说看,这是怎么回事?」 「你自个儿不会问小狼?」何云珞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原因出在范曦身上的茉莉花香。 小狼尤爱茉莉花香,而小狼的鼻子比猎犬还灵敏,因此上一回他闻不到茉莉花香,小狼却闻到了,今日范曦显然刚刚沐浴,身上的茉莉花香还未散去,他也闻到了,方才明白怎么回事。 不过,最初吸引小狼的虽是茉莉花香,可是若不喜欢范曦,小狼依然不会想亲近范曦。 周明安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我若是可以跟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沟通就好了。」 小雅不屑的瞥了他一眼。 周明安故意抡起拳头作势要打它,「这个小东西真是讨厌!」 小狼在林元曦怀里蹭了蹭,彷佛在寻求她保护似的。 「周大哥对它太凶了,难怪它对你心生抗拒。」林元曦诚恳的提出建言。 「它老是偷吃我的东西,又不肯为我干活,你教我如何对它轻声细语?」 「周大哥不应该为了一点吃食就跟它计较。」 小狼讨好的用鼻子蹭了蹭林元曦。 「我就是喜欢跟它计较,谁教它不懂得讨好我。」周明安若有所指的瞥了何云珞一眼,跟它的主子一个样,真是讨厌死了! 林元曦唇角抽动了一下,真是个幼稚的男人! 周明安突然凑到林元曦面前,若非小狼挡在中间,他只怕已经贴上去了,吓得林元曦想往后退,可是背后正好是门槛,退无可退,不过就在这时小狼不悦的对他叫了一声,那声音透着攻击性,甚至发狠的用头顶过去,让周明安不得不后退。 周明安瞪了小狼一限,然后若无其事对着林元曦勾唇一笑,故作不解的问:「小狼今日的脸色看起来怎么如此苍白?」 「昨夜吹了风,今日就招了凉,休息个几日就好了。」 周明安举起手想触碰林元曦的额头,可是一看到小狼还是缩了回来,转而瞥了屋内一眼,「来者是客,你不沏壶茶招待我们吗?」 「我被禁足,不适合款待客人,还是请你们去二哥哥那儿。」林元曦趁机绕过周明安走到林长渊的身边,悄悄瞪他一眼,「二哥哥为何不请客人去你那儿呢?」 林长渊真是无辜极了,若她不要如此惹人注意,不就没事了吗? 「他们是特地来探望你,还给你捎来许多好玩的东西,就怕你闷坏了。」 张启华将手上的箱子交给赶过来的夏茗,笑道:「我们回去之后,你再打开来瞧瞧,然后猜猜看我们各自送了什么。」 当她是小孩子吗?无所谓,总比看出她是女儿身来得好吧。 「是,多谢几位兄长厚爱,今晚我会仔仔细细研究。」 「好啦,我们不请自来,还是别在这儿打扰太久,若是惊动林家长辈,岂不是给范兄弟添麻烦?」 何云珞走过去抱走小狼,不过小狼显然还不想离开,依依不舍的看着林元曦,还呜呜呜的叫个不停,林元曦又忍不住想起奶茶,每当她要出门上班时总是用这种眼神看她,好像她遗弃它似的。 她不可能带奶茶上班,但是她可以让小狼留下来。 「今晚可以让小狼留在这儿,明日再请二哥哥送它回去。」 小狼动作敏锐的扑进林元曦怀里,得意洋洋的瞥了何云珞一眼,何云珞见了,无奈的一笑,宠溺的摸了摸它的耳朵。 「明日我请何连过来接它。」 「我知道了,明日一早我会送小狼去二哥哥那儿。」 眼神转为锐利,周明安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小狼身上。 小狼再有灵性也不可能替他们传话,不过这个小狼真是讨厌,厚着脸皮巴着范曦不放,它到底是什么意思?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小东西故意跟他过不去。 「我们还是赶紧走吧。」何云珞率先往外走,张启华紧随在后。 林长渊见周明安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连忙拱手道:「周大哥请。」 周明安看了林元曦一眼,转身走出去。 虽然今晩没能证实他的猜测,但至少确定一事,算是小有斩获。 林长渊拍了拍林元曦的肩膀,彷佛在告诉她自求多福,便赶紧跟过去。 「姑……公子,你怎么将它留下来?」夏茗苦恼的看着林元曦怀里的小狼。 「放心,小狼不会出卖我。」林元曦转身走回屋内,将小狼放在卧榻上。 夏茗尾随在后,将手上的箱子放在几案上,小狼立刻靠过来试图打开箱子。 林元曦见状笑了,摸了摸它的耳朵教它耐着性子,然后打开箱子,看见里面有九连环、鲁班锁和话本。这些很显然都是给她解闷的,不过她对益智游戏没什么热情,倒是话本更合她的心意。 小狼先是拨弄九连环,接着拨弄鲁班锁,似乎对两者都不满意,然后看着话本,再抬头看着林元曦。 林元曦拿起话本一翻,其中夹着一张字条,字迹答劲有力,明日何连会送一盆牡丹名品过来给你。 她不由得怔了一下,她下意识的看向小狼,难道小狼想留在这儿是他授意的吗? 「怎么了?」 「没事,时候不早了,你去休息了。」林元曦阖上话本,放回箱子。 夏茗将箱子关上,收好,道了声晚安退出去房间。 林元曦伸手抱起小狼,「好啦,我们也该安置了,今夜就委屈你跟我挤一下。」 小狼欢喜的对她摇着尾巴,显然一点也不觉得委屈。 林元曦忍俊不住的噗嗤一笑,可是下一刻突然想起一事,她不可能束胸睡觉,换言之,她岂不是要在小狼面前露出真面目? 小狼有没有男女有别的观念?好吧,就算小狼知道男女有别,还去告状,何子谦察觉到她是女儿身……想想,这也不是很讨厌的事,最重要的是,他应该会为她保密吧。 第十三章 【第三章 姚黄得魁首】 仔细盘算一番,既然诚郡王府的赏花会是内宅女子的往来,林元曦认为不一定要在自个儿的脸上折腾。 「易容」可以让她混过去,可是过不了大夫那一关,若是真要借由食物引出过敏症状,受罪的不过是自个儿,索性别折腾了,只要简单给自个儿画个没睡好的病态妆,然后当个毫不起眼的存在,那位郡主根本不会注意到她。 按照计划,祖母见她脸色不好,很担心,可是又不能在此时说不去了,也只能教她撑着点。 进了诚郡王府,她将带来的牡丹交给管事嬷嬷送至展览会场——临仙阁,管事嬷嬷看了她一眼,她羞赧的回以一笑便垂下螓首。 接下来一路走来,她就一直表现如此羞怯,还真是一点也不引人注意,而那位郡主实在太忙了,又有一群姑娘争相绕在身边打转,更不会注意到她这么一个小人物。 若今日是一劫,这一劫她算是度过了,可是念头刚刚转过,她就因为那盆牡丹得了王妃点名,进入众人的视线范围。 「林家的姑娘吗?」诚郡王妃显然很喜欢林元曦带来的牡丹,目光片刻不离。 「是,王妃。」管事嬷嬷看着安静坐在林老去人身后的林元曦。 诚郡王妃终于将目光移到林元曦身上,林元曦连忙起身行礼。 打量了一下,诚郡王妃点点头,询问的看了众人一眼,「我觉得林姑娘这盆姚黄当得今日魁首,你们以为如何?」 诚郡王妃说那盆姚黄当得魁首,其它人哪敢有意见,纷纷点头附和。 「我也觉得这盆姚黄当得今日魁首。」 「早已耳闻姚黄风釆,今日一见,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是啊,姚黄不愧名列牡丹四大名品。」 「姚黄何止是牡丹四大名品,还有『花王』之誉,今日我真是长了见识,这还是托王妃办了这个赏花会呢。」 姚黄?林元曦完全听不见众人的声音,她带来的牡丹怎么会是姚黄?好吧,她早该想到何子谦不是个小气的人,可是用得着如此大手笔吗? 见到这盆牡丹时,她还忍不住赞叹,怎会有牡丹生得如此婷婷玉立?谁教小狼不愿意跟着二哥哥,而二哥哥又必须去林家学堂一趟,于是她便让夏茗带着小狼去林家庄外面等候何连,要不,这盆牡丹若是一开始就经过二哥哥的手,她也不会不知道这是姚黄。 不过,这也怪她粗心,虽然不懂花花草草,但也听过姚黄盛名,何况颜色与她见过的牡丹差异很大,可她就是不愿意动脑子想一想。 「我很喜欢这盆姚黄,不知林姑娘能否割爱?」 林元曦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反应。今日众人带来的都是自家种的名品,就算不是名品也是最珍贵的,当然是赏完花就带走,因此诚郡王妃的要求有些强人所难。 不过,她倒不是舍不得给,而是这盆姚黄乃何子谦给她的,她不问一声就转送别人总觉得过意不去,当然,她也不能真的跑去问何子谦,实在为难。 见林元曦没有反应,林老夫人连忙道:「王妃能看上小曦的姚黄,这是小曦的福气。」 「我不会白白让林姑娘割爱,我以魏紫交换姚黄,林姑娘以为如何?」 林元曦可不敢要诚郡王妃的魏紫,赶紧婉谢,「民女是个俗人,王妃的魏紫落在民女手上实在可惜,而这盆姚黄乃民女意外所得,今日能得王妃青睐,可见它与王妃有缘,想必更适合待在王妃身边。」 闻言,诚郡王妃唇角微微上扬,「我岂能白得林姑娘的姚黄?」 「王妃今日不是给它评了魁首吗?」言下之意,她得了今日未订亲之姑娘最想得到的瞩目,还有什么不满意? ……事实上,她不满意极了,今日供大伙儿鉴赏的花丼多的是名品,为何偏偏桃上她的当魁首?她已经感觉到郡主好奇的目光了,显然正在怀疑她从哪儿冒出来的。 眼中因过一抹赞赏,诚郡王妃还是坚持道:「我不能白得林姑娘的姚黄,不如,我亲自绘一幅姚黄赠送林姑娘,如何?」 「小曦能得王妃的画作,那是她的福气。」林老夫人开心的抢着道。 不不不,林元曦一点也不想要诚郡王妃的画作,可是面对众人艳羡的目光,加上伺候的丫鬟赶紧机灵的在长案上铺好纸,磨墨伺候诚郡王妃作画,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谢绝诚郡王妃的美意。 众人凝神静气看着诚郡王妃轻轻挥洒,不过一盏茶,姚黄的美姿跃然纸上。 诚郡王妃的笔一放下,众人纷纷发出赞赏,虽然拍马屁的成分居多,但是林元曦不能否认诚郡王妃的确画得好,至少她将姚黄的韵味全画出来了。 「我可以请林姑娘在这画上题字吗?」诚郡王妃的目光转向林元曦。 林元曦又傻了,要她在王妃的画上题字? 「林姑娘不愿意吗?」 林元曦回过袖榣揺头,「不是,只是怕民女的字坏了王妃的画作。」 「我已经将这幅画给了林姑娘。」诚郡王妃退出长案后面,有礼的做了一个「请」。 林元曦忍不住苦笑,难道今日她是来这儿出风头的吗? 无声一叹,林元曦走到书案后面,略一思忖,提笔在画上写下—— 千叶黄花,婷婷玉立,孤芳自常,花中之王。 林元曦放下笔,拱手道:「献丑了。」 诚郡王妃一看到字,立刻赞道:「风骨有韵,好字!」 「王妃谬赞了。」无论是原主还是她自个儿,都花了不少心思练字,至于诗词上面的造诣,原主和她都不行,单纯是随兴而作,不过好字可以盖过诗词上的缺憾。 「我倒以为这幅画添上林姑娘的字更有价值了。」诚郡王妃是真的很喜欢林元曦的字。 「民女谢王妃厚爱。」林元曦真恨不得能挖个地洞钻进去,这会儿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羡慕有之,嫉妒有之,质疑有之……总之,大伙儿应该觉得她今日踩到狗屎了吧,要不,为何诚郡王妃没有看上其它人的名品? 老实说,她也觉得此事相当诡异,诚郡王妃为何偏偏看上她的姚黄?当然,也有可能诚郡王妃格外偏爱姚黄,不过她就是觉得怪怪的。 诚郡王妃请丫鬟将今日魁首的彩头奉上,林元曦看到闪闪发亮的金子,镶上一颗颗圆润饱满的珍珠,总算觉得今日还有点令人满意的收种。 文华楼位于诚郡王府外院最僻静的东侧,建在荷花池上,八角形,楼高两层,每当夜幕来临,檐下的宫灯就会点亮,若逢宴客之日还会在池上放水灯,夜晚瞬间亮如白昼,教四周藏匿的有心人都现形。 每日晚膳前,周明安总爱拉着何云珞和张启华上文华楼下棋,厮杀几盘之后已是日落时分,正好可以点上宫灯就地进膳。 张启华看着何云珞和周明安在棋盘上厮杀,觉得好无聊。 他实在不懂,恒之十有九输,一次和局,为何还是乐此不疲的拉着子谦下棋?恒之很讨厌当输家,这是当然,诚郡王可以说是越州的土皇帝,身为诚郡王的嫡长子,一出生就被封为世子,是多么骄傲的人,如何能忍受落在人家之下? 张启华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脑袋瓜往下垂…… 第十四章 「为何每次见到你们总是在下棋?」周景阳的声音突然在张启华身后响起,吓醒了张启华,害他整个人往前一扑,打乱了棋盘。 「张靖安……」 「观棋不语真君子——难道郡主不懂这个道理吗?」张启华抢在周明安飙骂之前将矛头对准周景阳,「郡主怎么每次出现都喜欢闹得惊天动地?」 周景阳不屑的哼了一声,「是你睡着坏了人家的棋局,别怪到我头上。」 「郡主别吓人,我就是睡着了也坏不了人家的棋局。」他是在西北混过的,站着都可以睡觉。 周景阳气得跳脚,「张靖安,你是不是男人?你怎么一点担当都没有?」 周明安受不了的举起手打断他们,「别吵了。」 周景阳转身凑到何云珞身边,崇拜的道:「子谦哥哥,你可以恢复棋局吧。」 何云珞看着周明安,显然将决定权交给对方。 「不下了。」周明安没好气的摆了摆手,转而问:「景阳,今日的赏花会如何?」 「这还用得着问吗?当然是人比花娇啊。」张启华戏谑的道。 周景阳不以为然的皱了皱鼻子,讽刺道:「是啊,一个比一个还花枝招展,若比不上花娇,岂不是太丢脸了?」 「她们若是太素了,说不定你还嫌弃人家不给郡王府面子。」在张启华看来,即便周景阳没有花枝招展,但也用心打扮,她的心思跟那些与会的姑娘相差无几。 周景阳火大的双手叉腰,怒瞪着张启华,「张靖安,没挑剔我,你会死吗?」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不过,张启华很识相的越说越小声。 周景阳懒得理他,转向周明安,撇嘴道:「那位林家姑娘实在不怎么样。」 其实她一开始还特别留意林元曦,因为哥哥有令,可是没一会儿她就瞧不上眼了,再也不想浪费心思在她身上,以至于后来她夺了魁首,她简直傻了,甚至还猜想娘亲必然得了人家的好处,不得不抬举她。 何云珞若有所思的看了周明安一眼,张启华则是瞪大眼睛。 周明安可不管他们在想什么,语气有些急促的追问:「为何觉得她不怎么样?」 「脸色苍白,看起来病恹恹的,还畏畏缩缩的,我差一点以为她是哑巴。」 「脸色苍白?病恹恹的?畏畏缩缩?」为何他觉得这其中有刻意的成分? 嘴一瘪,周景阳不悦的道:「哥哥怀疑我的眼光吗?」 「不是,不过这也有可能是她刻意制造出来的假象。」 「她为何要制造假象?」 周明安张着嘴巴却无法回答,总不能说他怀疑范曦根本是林家姑娘,为了不让她记住相貌,不得不制造假象吧。 「哪家姑娘不想在诚郡王府的赏花会上得到好名声?她不力求表观,却反过来假装自个儿不怎么样,这有可能吗?」顿了一下,周景阳越想越不服气,「不过,她还真有本事,竟教娘亲点了她的名。」 「娘亲为何点了她的名?」 「她带来的姚黄得了魁首。」 姚黄?何云珞的目光一沉,范曦将姚黄转送给林家姑娘吗? 周明安兴致勃勃的瞪大眼睛,「我从来没见过姚黄,那可是花王!」 「我更喜欢娘亲的魏紫。」 周明安对她摇了摇头,「花后怎能比得上花王?」 「我就是觉得魏紫更胜姚黄。」 周明安无意纠缠谁胜谁输,这其实是个人偏爱问题,至少他就觉得姚黄更胜于魏紫,毕竟他常常能见到魏紫,已经不稀奇了,而姚黄对他而言却很新鲜。 「你怎么不问娘亲为何选了姚黄成为今日的魁首?」也许娘亲真的偏爱姚黄,不过从众多名品之中选出姚黄得了魁首,若没有抬举之意,他不相信。 「当然问了,娘亲说她最喜欢那盆姚黄。」略微一顿,周景阳不可否认的道:「那盆姚黄真的很不错,不过,我总觉得娘亲有意抬举那位林姑娘。」 「怎么说?」 「娘亲向林姑娘要了那盆姚黄后……」周景阳细细道来事情经过。她娘亲不但破例在众人面前作画,还让众人有机会见识到林姑娘的一手好字,若说这不是事前就得知林姑娘写了一手好字,如何敢冒险在众人面前让林姑娘在画上题字? 「风骨有韵?」 周景阳点了点头,不得不承认一事,「她的字很有风骨,但又不失女子的婉约柔媚,也许正因如此娘亲才会评其『风骨有韵』。总之,跟她的人相差其远,若非亲眼见她书写,还真不敢想象那是她的字。」 这会儿周明安的兴致更高昂了,「我对她的字还真是好奇。」 「可惜,你们看不见。」 「不过,我们应该可以看见那盆姚黄吧。」 「娘亲最宝贝她的花房了,也不知是否愿意让你们进去看上一眼。」 「娘亲岂是小气之人?再说了,不是还有子谦吗?」周明安嫉妒的瞥了何云珞一眼,娘亲对他的宠爱更胜于儿子,只要他开口,娘亲必然点头应了。 何云珞点头应了,「我也很想看那盆姚黄。」 张启华兴致勃勃的附和,「花品姚黄冠洛阳,我老早就想看看此牡丹名品何以能得花王之名。」 虽然很想吊着他们的胃口,但是周景阳不敢在何云珞面前作怪,没法子,她谁都不怕,就怕这位杀人如麻的女英雄。 周景阳先派丫鬟去诚郡王妃那儿跑一趟,待取得应允便带他们来到诚郡王妃的花房,而此时管事嬷嬷已候在花房门口,亲自为他们介绍那盆姚黄。 「如何?」周景阳的口气好像她是这盆姚黄的主人。 「美啊!真美!」周明安突然想起前些天来不及束发的范曦。 「我深有同感。」张启华的脑海也出现同一号人物。 唯有何云珞沉默不语,在他看来,这盆姚黄应该是他送给范曦的那一盆,虽然与范曦相处时日不长,若说范曦会随意将他送的东西送人,对此他心存怀疑。 那么,这盆姚黄是如何落在林家姑娘手上?仔细琢磨,想到那一夜「他」白皙红润的脸庞,他隐约生出一个念头……他不觉心跳加速,是他想的那样吗? 周景阳歪着头附着周明安,「哥哥为何如此关注这位林家姑娘?」 何云珞和张启华同时转头看着周明安。虽知周景阳不会无绿无故在他们面前提起赏花会的事,可也没想到是出于周明安的交代。 「我们与林家公子交好。」 周景阳半信半疑的挑了挑眉,「与人家交好,就关心人家家里的姑娘?」 「林家这位二公子很出色,配你正好。」周明安调皮的对她挤眉弄眼。 周景阳嗤之以垦的哼了一声,转身走出花房。 这个丫头还真好应付,轻而易举就封住她的嘴巴,可是另外两个……周明安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一笑,「我们与林兄交好,关心本是应该。」 「对啊、对啊!」张启华觉得只要有热闹可以看就好了。 何云珞还是不发一语。如今他算是看清楚一件事——周明安显然早就怀疑范曦非男儿身,而是女儿身,因此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逼着范曦露出马脚,不过,目的何在?只是因为好玩吗? 第十五章 何云珞从来不是一个怕死的人,战场上刀刃无情,但是上了战场他还是一马当先,在他看来,因为怕死怯懦以至于寸步难行、一事无成,这才是一个人真正的致命伤,这样的人注定成不了事。 所以即使不久前在灵武山遭到暗杀,他也不怕再来此地,甚至更想来这儿一探究竞,而且明目张胆的来,最好能够惊动对方出手,如此一来,他反而更确信誓血盟藏身在此。 其实,他来越州的另外一个目的正是寻找誓血盟的下落。 誓血盟是一个杀手组织,传闻有上百人,皆为顶尖高手,举凡他们接下的任务从来没有失败。 不过,他们并非每一个任务都要取对方性命,有时候只是伤人,使对方暂时失去行动能力。至于杀人或伤人则取决于对象,就好像祖父或他是攸关大魏整个西北安危的大小将军,誓血盟绝不敢危及他们的性命,因为他们一旦有个意外,皇上追查下来,赔上的将是整个誓血盟,换言之,誓血盟很清楚底线,可以说是一个很有头脑的杀手组织。 站在灵武山下的八角亭,何云珞抬头望着司武山。 「灵武山已经查遍了,并未见到誓血盟的影子,为何主子还要来这儿?」何连实在想不明白,主子为何如此坚持誓血盟藏身在此? 「我们只是查访灵武山这一带的庄子,并不能就此断定誓血盟不是藏身在此。」根据誓血盟的人数,他推定誓血盟的老窝很可能是以庄子作为掩护,于是查访的全是庄子,可是一直以来数不清的人在寻找誓血盟的窝却毫无线索,由此可知,绝非他想得如此简单。 「主子怀疑誓血盟藏在山上?」 「不,在山上建寨子容易引来朝廷注意,更别说越州紧邻南蛮,朝廷深怕南蛮人混进越州,占山为寇,成为大魏祸患,每隔一段时日就会派兵扫荡云武山的贼窝,因此灵武山的贼窝难成气候。」 「若非藏在山上,灵武山这附近实在难以藏身。」 「不急,慢慢来。」从誓血盟伤了祖父之后留下来的图腾——南蛮特有的罂粟花,他推测誓血盟的老窝很可能在靠近南蛮的越州和郢州,而这两地只有越州的灵武山可见罂粟花的踪迹。,「老爷子希望主子可以早一点回去。」 「祖父是怕自个儿的身子支撑不住,不过孟老向我保证祖父不会有事,只是年纪大了需要慢慢调养,什么事都不能做,难免多思多想,担心我离开身边太久会出什么事。」失去他父亲之后,祖父对他更紧张了,就怕一个不留神也失去他。 「主子还是别让老爷子太挂心了。」 「我知道了,走吧,我们去花市。」何云珞走下八角事,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何连怔愣了下,赶紧跟着上马追过去。 事实上,何云珞今日来灵武山还有个目的——试试看能否在此遇见范曦。若是姨母那儿的姚黄真是他送给范曦的,范曦应该会想方设法再弄一盆姚黄,而范曦能寻花之处也只有这儿了。 换言之,若他今日在这儿遇见范曦,就可确定姨母那儿的姚黄是他送给范曦的。 急匆匆来到花市,何云珞的心情不自觉紧张起来,万一,他猜错了呢? 走过一家又一家的花农,未见期待的身影,何云珞正以为自个儿猜错了,就看见那娇小的人儿垂头丧气地从吃食区走出来,夏茗紧跟在后。 唇角不自觉地上扬,何云珞停下脚步等着林元曦走过来,没想到她竟然直直的撞上来,若非他伸手拉住她,她已经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低着头走路。」 眨了眨眼睛,林元曦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何大哥!」 「我以为你还在禁足。」 「……我是偷偷溜出来。」她告诉祖母,那盆姚黄是她向二哥哥的朋友借来的,如今送给诚郡王妃,就必须另外找一盆还给人家,祖母还能继续拘着她吗?不过,寻到姚黄之后,她还是要禁足。 「若是教你祖母发现了,你会不会受到更大的惩罚?」 「祖母应该不会发现。」 「那日的事,我可以向你祖母解释。」 顿了一下,林元曦索性借此机会将自个儿「失了」姚黄的事圆了,「其实,我不小心将何大哥送的姚黄摔坏了,祖母知道了便放我出来寻一盆。」 「摔坏了?」 「是啊,我这个人笨手笨脚,不小心一摔就掉在地上,再不小心一踩,花儿就毁了。」不知为何,她有一种撒谎被他看穿的感觉,害她越说越心虚,越说越无力。 「没关系。」何云珞确实一眼就看出林元曦在说谎,因为她的心虚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不行,我一定会找到一盆姚黄还你。」 「我已经送给你了。」 「……虽然如此,我还是想找到一盆姚黄。」他不追究,她应该松了一口气,可是为何她一直觉得自个儿做错什么似的很不安?唉,这也是当然,若真的摔坏了,他愿意原谅她那就罢了,偏偏她是转送他人,即便迫于无奈也觉得对不起他。 「你就这么喜欢姚黄吗?若想再找到一盆姚黄恐怕不容易,不过我倒是可以找得到魏紫。」 林元曦冷不防打了一个寒颤,这让她想到诚郡王妃的魏紫,连忙揺头,「不必了,我对花花草草真的不行,不过是瞎揽和,这次摔坏了,下次可能是养死了,我还是别再折腾了。」 「若不喜欢花花草草,何必为难自个儿?」 「也不是不喜欢,只是各有所长,而这个正好是我不擅长的。」 「是啊,人各有所长。」 林元曦不自在的搔了搔头,试着转移话题,「何大哥为何在此?」 「那日不是在此遭到攻击吗?」 闻言,林元曦微蹙着眉,「何大哥想以自个儿当诱饵,将敌人引出来吗?」 「有过一次,我必会防范,敌人不至于冒险挑在这儿对我出手,我只是想来这儿查看有什么线索。」 林元曦知道好奇心可以杀死一只猫,可是又忍不住担心,「何大哥得罪什么人?」 何云珞突然倾身凑近她耳边,「我没有得罪人,我只是在查一个杀手组织。」 男人阳刚的气息从耳边扩散开来,林元曦不由得一颤。第一眼,她就觉得他是男人中的男人,当他护着她逃离追杀时更看出他很有肩膀,可是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差异——他是男,她是女。 「吓到了?」 回过神来,林元曦连忙揺揺头,「这很危险,何大哥要当心。」 「知道了。」 是她的错觉吗?为何她觉得今日何子谦特别温柔?哎呀,她肯定想太多了。再说了,他们曾经共患难,他对她温柔一点岂不是人之常情?可是,刚刚抛到脑后的不安又来了,她还是赶紧逃之夭夭比较妥当。 「何大哥,祖母怕我在外面又闯祸了,叫我早早回去,我先走了。」林元曦匆匆行礼告辞,然后拉着夏茗飞也似的走人。 望着狼狈而去的背影,何云珞再无怀疑,不过他并不想道破,毕竟男女有别,捅破了,反而拉开彼此的距离。 第十六章 花市回来之后,林元曦就后悔了。她不应该宣称那盆姚黄摔坏了,应该说她借给林家姑娘带去诚郡王府的赏花会,没想到诚郡王妃看上眼了,得了魁首,如此一来,何子谦在诚郡王府看到那盆姚黄就说得通了。 她越想越不安,万一何子谦在诚郡王府见到那盆姚黄,会不会对她的身分起疑? 老实说,她不在意何子谦知道她是女儿身,因为相信他不会拿此事为难她,可是其它人就难说了,尤其那位诚郡王世子——以制造麻烦为乐的家伙,他岂会错过就拿此事狠敲她竹杠的机会?敲竹杠倒是无所谓,万一,他叫她做坏事呢? 总之,以后还是离他们远一点,要不迟早会曝露她是女儿身。正好还在禁足当中,因此她可以名正言顺拒绝他们的邀约,不过遇到端午佳节这样的日子,除了不爱热闹的祖字辈,林家全都出动前往邑水河看龙舟赛,而祖母当然不好继续禁她的足,她不想出门也不行。 按理,林家上下一起出动,她应该恢复女儿身,可是林家越州这两房的姑娘都比她小,人家各自跟紧母亲,她很难凑上去,只能继续扮男儿身跟着林长渊混在一起。 林元曦很喜欢热闹,看到人多,心情就特别好。 林长渊见林元曦眉开眼笑,,忍不住逗道:「多日没出门,闷坏了吧。」 「我只是没看过龙舟赛,很兴奋。」 「你在京城的时候没看过龙舟赛?」 顿了一下,林元曦淡漠的道:「没有,母亲不喜欢。」接收越多原主的记忆,她越是心疼原主,出生不久亲生母亲就死了,一年之后父亲娶了一个后母,而这个后母身分高贵,待夫君前妻的女儿只维持表面功夫,教人无法诟病,并没有真心疼爱这个女儿,还好祖母用心教导,要不,原主很可能被后母养废了。 林长渊知道林元曦与后母关系不好,便赶紧避开这个话题,「我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看龙舟赛,那儿比较清楚。」 这儿又不是她的地盘,林元曦当然是没有异议的跟着他走,可是当她看到周明安不顾形象的对他们挥手时,她就笑不出来了。 「你出卖我。」林元曦恨恨的对着林长渊咬牙切齿,明知道她不想跟这些人扯上关系,还硬将她扯进来。 林长渊真的很无辜,「除了画舫,还有哪儿能就近看龙舟赛?而拥有画舫的人家,我也只认识诚郡王世子。」 「我宁可不看龙舟赛。」 「今日你不出现实在说不过去,还是说,你更喜欢他们夜探闺房?」 「这是威胁吗?」 「不是,诚郡王世子确实会干出这样的事,你又不是没见识过。」林长渊微微举起右手发誓,「过完今日,我就让你回京。」让范曦用回京的名义消失,才不起人疑窦。 「回京……这是让我以后不能以男儿身出门吗?」林元曦不满意这样的安排,「这太不方便了,以后我就不能独自出门,只能当你的跟屁虫,麻烦。」 「那就让你出门四处游历。」 林元曦忍不住赏他一个白眼,「这有差别吗?」 「游历来来去去,随时可能回来,回京,那是只能在京城见到你。」他更赞成她以回京之名脱身,这才是一劳永逸的法子。 「仁暄,怎么还在那儿磨蹭?又不是姑娘,还不快点上来。」周明安等不及的扯着嗓门大喊。 仁暄?林元曦斜睨了林长渊,没想到她几次不当跟屁虫,二哥哥与人家的关系已经进展到这个程度了。 这会儿只能暂且搁下争执,两人一前一后,各自带着随行的小武和夏茗上了画舫。 上了船,他们随着周明安进了画舫视野最好的花厅,看见何云珞和周景阳正在棋盘上厮杀。 周景阳突然大叫道:「子谦哥哥太过分了,就知道欺负人!」 张启华嘲弄的撇了撇嘴,「棋艺不如人就认了,干啥非要逞能?」 周景阳不屑的对着张启华哼了一声,「我至少比你有出息,连上战场的勇气都没有,你真的是男人吗?」 张启华故作紧张的摸着胸部,然后松口气道:「吓我一跳,还以为我变成像麻雀一样只懂得叽叽喳喳的女人。」 「张靖安,你才是……」周景阳这时才看到林元曦,两眼瞪得好大,皱着眉头道:「我见过你吗?」 林元曦才是真正吓了一跳,连忙道:「郡主没见过我。」 周景阳反应很快的挑起眉,「你怎么知道我是郡主?」 「这是诚郡王府的画舫,若你不是郡主,难道是诚郡王妃吗?」林元曦表面看起来很平静,心跳却很快。这位郡主不是连多看她一眼都不届,怎会记得她? 怔愣了下,周景阳看着林元曦的目光变了,「你的脑子挺灵活的嘛。」 「这不是常识吗?」 周景阳深深看了她一眼,转向周明安,「哥哥上哪儿交到如此有趣的朋友?」 林元曦唇角一抽,她看起来应该很中规中矩,为何成了有趣? 周明安大大的咧嘴笑,为她介绍,「这位有趣的朋友是范曦,另外这一位就是我提过的林家二公子林长渊——我们越州赫赫有名的才子,他们是表兄弟。」 周景阳起身走到林长渊面前,好奇的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林长渊受到的惊吓不小,哪有姑娘直接走到男子面前打量人家?不过,她与刻在记忆中的那位姑娘却又不谋而合。 林元曦真想给她拍手叫好,这位郡主太强悍了! 「丫头,不要调皮了,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吓到人家吗?」周明安伸手将她拉过来,「仁暄不只是学富五车,更是胆识过人,你这样的小伎俩吓不了他。」 林元曦也很想、给这个世子爷拍手叫好,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力也太高了,谁都看得出来二哥哥已经吓傻了。 「郡主若是想看到精彩的对奕,最好别吓坏人家了。」张启华凉飕飕的道。 眉一挑,周景阳指着林长渊,「你可以当子谦哥哥的对手?」 「不是仁暄,是小曦,他和你的子谦哥哥可是棋逢敌手。」 林元曦有一种前途越来越暗淡的感觉,以前只有周恒之喊她小曦,如今竟然连张靖安也升级了。 周景阳两眼一亮,伸手一拉将林元曦推到她先前的位子坐下,「你只要能杀得子谦哥哥喊和局,我就拜你为师。」 「我不想收郡主当徒弟……不是,最重要的是,我今日是来看龙舟赛。」他们有必要用那种古怪的眼神看她吗?她不认为收个郡主当徒弟很神气,反倒觉得是找个小祖宗来伺候,根本是自虐。 「龙舟赛没什么意思,最后的赢家一定是诚郡王府。」 这位郡主会不会太诚实了?不过,她还是很坚持,「我从来没看过龙舟赛。」 周景阳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你没看过龙舟赛?」 「……这很奇怪吗?」她已经意识到自个儿说错了什么,但是又不能收回来。 周景阳看了其它人一眼,「不奇怪吗?又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千金,怎可能连场龙舟赛都没看过?」 「……每次龙舟赛我都出了一点小麻烦,因此错过了。」 第十七章 「原来如此,不过还真是巧合。」 「我也觉得很巧合,但也没办法,总之,今日我一定要看龙舟赛。」 撇了撇嘴,周景阳双手一摊,妥协了,「好吧,看完龙舟赛,你们再下棋。」 林元曦突然觉得周家这两兄妹真像,都很固执,也许这跟他们的出生有关,习惯人家配合他们,顺着他们。 看完龙舟赛,林元曦再也没有借口了,只能跟何云珞对奕。原本,她想敷衍了事,可是棋逢敌手不知不觉就认真了,她依然看似随兴,而他还是一样沉稳,战况胶着,胜负难分,不过最后还是林元曦高喊「我输了」,没法子,周景阳那双眼睛恨不得黏在她身上,教她如何好好下棋? 虽然周景阳无法拜林元曦为师,但是对林元曦的好奇心完全被挑起来了。 林元曦瞪着林长渊放在几案上的帖子,好像那是什么怪物似的。 虽然她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人,但对帖子的理解还是有的,像是这种权贵之家送来的帖子,基本上她是没有资格拒绝,甚至还要欢喜赴约的,好比祖母得到了诚郡王妃的赏花会帖子,还特地给她裁衣添首饰。 不过,她与诚郡王世子他们相识至今,可不曾见过他们下帖子,通常派小厮过来知会一声,自然也方便她找借口不去,这会儿如此正式下帖子,不是明摆着她不能不去吗? 「这应该是郡主要求世子爷下帖子给我们。」林长渊很无奈的道。 林元曦怔愣了下,终于反应过来了,是啊,她怎么没想到呢?姑娘家之间的往来比男子里重规矩,所以下帖子这种事更像郡主的作法。 不过,她有必要提醒他,「你不是说看完龙舟赛之后,就让我出门四处游历吗?」 林长渊忍不住赏她一个白眼,「前日看完龙舟赛,今日就出门游历,这也未免太快了。我看啊,不如你利用这次见面,提起你要出门游历的事。」 「不行,我连大魏的舆图都没见过,说要出门游历,只怕没几句就遭他们拆穿了。」顿了顿,林元曦索性狠下心来道:「你就说家中来信催你回京,我来不及向他们辞别就匆匆离开了。」 「我赞成你以回京之名脱身,可是此时绝对不妥。」 「为何不妥?」 林长渊真想敲她的脑袋瓜,「从南临到京城何止千里,你要回京,难道不用收抬、安排吗?单是收拾箱笼就要好几日,更别说想从越州码头搭官船回京,这要事先安排,不是你说走就可以走。」 林元曦顿时蔫了,对哦,她竟然忘了这是一个交通不便的时代,出一趟远门跟搬家差不多。 记得她从京城来越州时,见行李有被子、锅碗瓢盘,她还偷笑,又不是搬家,没想到路上都用到了。 「除非你病得下不了床,这一次你非去不可。」 顿了一下,林元曦很郁闷的道:「这位郡主到底想干啥?」 这会儿林长渊比她还郁闷,「她很可能看上你了。」 林元曦一脸惊吓,「你别说笑。」 「你看我像在说笑吗?」林长渊很想捶胸顿足,「我满心期待见到郡主,没想到郡主竟看上你这个伪男子,你以为我的心情会好吗?」 若他的猜测属实,二哥哥还真是令人同情,可惜她此时没有心思同情他。 「若是郡主知道我是女儿身,会不会恼羞成怒宰了我?」那位郡主是个不吃亏的性子,感情遭人欺骗,这是多大的耻辱,虽然她这个欺骗感情的人很无辜。 林长渊忍不住又送上白眼,「你不要胡思乱想,郡主不是这样的人。」 一顿,林元曦突然想到一直忽略的问题,不由得歪着头瞅着他,「二哥哥是不是早就认识郡主了?」 林长渊不自在的脸红了,别别扭扭的道:「不是认识,只是见过。」 林元曦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林长渊如此浪漫,「一见倾心吗?」 「你别胡说八道,我岂是如此轻浮之人?」 「若是不说话,单论容貌,郡主生得像个仙子似的,你会一见倾心也是人之常情。」林元曦觉得古人最喜欢搞这个,真的没什么大不了。 「郡主的好在于她的真性情。」林长渊不以为然的道。 林元曦越来越好奇了,「二哥哥很了解郡主?」 「……南临无人不知郡主是什么样的人。」 「是吗?改日我上街遇到乞儿可要问问看,他是否知郡主是什么样的人。」 林长渊懊恼的一瞪,「你别乱来!」 「我只是要证实二哥哥所言是否属实。」 林长渊举起双手投降,「我不跟你啰唆了,总之我已经收下帖子了,而你得罪不起诚郡王府,明白了吗?」 林元曦闷闷不乐的闭上嘴巴。 「他们要去骑马,这不是你一直很期待的事吗?」 是啊,因为上一世她跟老爸去过很多次马场,享受过骑马的滋味,来到越州后见二哥哥出门骑马,她再一次起了骑马的念头。 可是若不先跟二哥哥学骑马,她无法解释自个儿为何会骑马,问题是,林家没有一个姑娘学骑马,找不到适合她的马匹,林家庄也没有适合练习骑马的场地,这件事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越州唯一的马炀属于诚郡王府,那儿不只是有最好的马,还有适合姑娘骑的温驯母马,景阳郡主偶尔也会带几个闺阁好友去那儿骑马,你再也找不到比那儿里适合学骑马的地方。」 这倒是,不过再有吸引力的事,遇到某些人,难免还是教她生出毛毛的感觉,「怎么突然想骑马?周恒之不是说她是吃货吗?」 林长渊真想掐人,「你的问题还真多!」 「我问问不行吗?不知道你就别回答我啊。」撇了撇嘴,林元曦软软的趴在帖子上面,「好啦,帖子我收下了,你可以交差了。」 林长渊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担心,若撑不下去,我代你负荆请罪。」 林元曦已经懒得跟他废话了,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滚蛋,免得她越看越呕。 可是人很识相的滚蛋了,她的心情还是无法平静下来,总觉得自个儿遭人算计了。 若说真正下帖子的人是郡主,她倒是不担心,这位郡主看似蛮横无礼,但很容易看清楚,不是个耍心机的,不过她那位哥哥看似成不了大器的纨绔子弟,心思却很多,就是个爱算计的,也就是说,即使想下帖子给她的人是郡主,但其中绝对有周恒之的手脚。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只能见机行事了。 乍听郡主可能看上她,林元曦确实吓到了,可是细细一想就否定了。 郡主对她应该是好奇胜于仰慕,至于为何好奇,一开始是因为似曾相识,忍不住留意她,后来见她在棋盘上可以跟何子谦对峙,觉得她不简单,更想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早知道惹眼不是好事,尤其在权力至上的时代,惹眼往往附带麻烦,瞧她明明想当小人物却遇上小霸王,又有个喜欢扯后腿的队友屡次出卖她,害她不能安生的窝在背后乘凉,只能站在、霸王面前由着他品头论足,然后莫名其妙的遭他惦记。 第十八章 总之,面对郡主她不能躲避,越是躲避,郡主反而越好奇,这是因为人都有自虐的倾向,特别郡主这种习惯人家绕着打转的人,若反其道而行,她能不奇怪吗? 所以她不但要跟二哥哥去南临城外的马炀,还要挺着胸膛,完全不在意郡主将她从头到脚看个透彻。 诚郡王府的马场真的很大,后方还连着一片苍郁的山林,是狩猎的好去处,也方便驯马师在此训练马儿的战斗力。 「小曦,过来看看我给你挑的马。」周明安对林元曦更热情了。 林元曦冷不防的打了一个寒颤,其他人更是纷纷予以侧目,不过,他本人好像毫无所觉。 「哥哥是不是搞错了?你怎么给范曦挑一匹软绵绵的母马?」周景阳不屑的扬起下巴,「连我都不骑姑娘家的马。」 「小曦又没骑过马。」 「那也不必骑一匹母马啊。」若非看到范曦在棋盘上的杀气,周景阳觉得他应该生为姑娘,看起来娘儿们兮兮,其他人对他的态度更是娘儿们兮兮,她房里的花瓶都没他如此娇贵。 「小曦就是喜欢温和的母马。」 周景阳看着范曦,语带威胁的道:「范曦,你是男人吗?」 林元曦不慌不忙的道:「郡主,我很惜命,宁可骑母马也不要逞英雄骑骏马。」 周景阳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其它人闻言忍俊不住的笑了。 周明安拍了拍她的肩膀,「小曦可不是你,率性但不莽撞,知道用脑子。」 顿了一下,周景阳甩头自顾自的去骑她的马。 「小曦,我来教你。」周明安自告奋勇的道。 「不敢劳烦周大哥,我已经拜二哥哥为师。」林元曦紧紧拽着林长渊,若是他敢在这个时候扯她后腿,她就跟他誓不两立。 「……是啊,祖母将此事交给我,由我教会小曦骑马。」林长渊努力漠视周明安射来的厉眼,他是不是想太多?为何觉得世子爷对小曦有不良企图? 「可否请诸位大哥别在这儿,你们看着我,我压力很大,都忘了如何上马了。」 何云珞率先走开,张启华紧跟在后,周明安则是百般不愿的跟在最后。 「二哥哥师傅,有劳你了。」林元曦恭敬的给林长渊行了一个礼。 林长渊一副很无奈的点点头,羡慕的看着其它人纵马奔驰,安慰自己,没关系,如今跟诚郡王世子有了交情,以后也不必怕没机会来这儿骑马。 当他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准备将全部的心思投注在林元曦身上,竟发现她已稳稳坐在马背上了,惊吓的指着她,「你……」 「上马也不是多难嘛。」林元曦状似天真的道。 顿了一下,林长渊只能点头附和,而接下来他根本是呆了,不过简单提点个几句,林元曦就轻易掌握骑马的技巧,还带着马儿奔跑起来,甚至还能对他回眸一笑。 这一刻,林长渊终于知道她为何会引起周明安注意,那娇俏的笑容甜死人了,只要知道她是女儿身,很难不心动,慢着,难道周恒之已知晓小曦是女儿身?仔细想想,最近周恒之对小曦的态度有点暧味不明。 念头一转,林长渊就见到林元曦的马儿好像受到了惊吓,发疯似的转为狂奔,很快的其它人也发现异状,纷纷转而朝她飞驰而去,而力持镇定抱住马儿的林元曦也承受不住了, 整个人被马儿甩出去,千钧一发之际,一条软鞭像蛇一样灵巧的卷住她的腰身,随后她落在何云珞的马背上。 「没事了。」何云珞轻声安抚怀里的人儿。 半晌,林元曦努力挤出颤抖的声音,「谢谢。」 「你很勇敢,要不,我也无法如此顺利将你救下。」 「我也觉得自个儿很了不起,竟然能支撑到你出手救我。」 何云珞轻声笑了,他很喜欢她机敏的反应,直率却又不失风趣。 众人的马都停下了,何云珞小心翼翼的拉着林元曦下马。 两人刚刚站定,周明安已经冲到林元曦面前,紧张的拉起她的手,「你还好吗?」 怔愣了下,林元曦不自在的想抽回双手,周景阳抢先一步将她的手拉过去。 「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周景阳完全没意识到某人正在咬牙切齿。 「……我没事,只是受了一点惊吓。」她不会排斥这位郡主,可是表面上来看他们一男一女,她是不是应该将手抽回来? 「子谦哥哥最厉害了,有他出手,你不会有事。」 「是啊,何大哥真的很厉害。」林元曦下意识的看了何云珞一眼。 这一眼让周明安顿从胸中生出一股怒火,怒火往上窜烧,烧毁了他的冷静,以至于一出口,好像点燃的爆竹似的—— 「好啦,我们先去水云阁歇会儿,让靖安给小曦诊个脉,仔细检查有没有伤到哪儿。」周明安伸出手想抓住林元曦,可是她轻巧的借着周景阳的手挡下。 这一动,周景阳终于感觉到气氛不对劲,很自然地松开林元曦的手,眼珠子贼溜溜的转过来转过去,怎么有一种剑拔弩张的味道? 「我没事了,不过今日我应该没有勇气再上马了,想直接回林家庄。」林元曦转向林长渊,「二哥哥,我们回去了。」 林长渊也看出两个男人之间的对峙,赶紧拉着林元曦告辞离开。 林元曦离开后,何云珞也转身准备走人。 「慢着,你去哪儿?」周明安伸手拦下他。 何云珞冷冷的挑起眉,「你以为那匹马是无绿无故发狂吗?」 周明安一时反应不过来,因为他根本忘了这件事。 「那匹马很显然被下药了。」何云珞随即自顾自的往前走。 周明安赶紧追上去。「为何下药?小曦得罪谁吗?」 何云珞已经懒得跟他说话了,马场的马被下药,不是冲着诚郡王府,就是冲着跟诚郡王府有关的人——也就是他,当然与范曦无关。 换言之,范曦只是被牵连。 「你干啥不说话?」 「你是马医吗?」在他们后方的张启华忍不住插嘴,「事有轻重缓急,你就不能先让他调查清楚再说吗?若是今日我们全都骑马场的马,你认为如何?」 闻言一惊,周明安终于闭上嘴巴了。 【第四章 两男争一女】 虽然马医已经查明原因——马场的草料被掺入迷药,致使马匹产生幻觉以至于发狂不能自控,可何云珞还是又亲自走了一趟马场,而周明安因为有些事非弄清楚不可,成日纠缠着他不放,只好也跟着来到马场。 何云珞状似漫无目的地巡视马场周边,事实上他的眼睛没有放过每一个小细节。 马场的人是经过严格筛选,不易收买,因此在草料里面加料的应该是外人,而外人毕竟不熟悉马场,一个不小心就会留下线索。 「你何时发现的?」周明安觉得自个儿很像鹦鹉,老是重复同样的问题,而前头的人彷佛后面跟着一只麻雀,完全不予理会。 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要问,因为他一定要搞清楚他们是不是要从兄弟变敌人了。 这一次何云珞回头施舍了他一眼,却略过他的问题,自顾自的问:「你是不是告诉马场的人,我会过来这儿巡视马匹?」 第十九章 周明安怔愣了下,点了点头,「你不是老嫌弃我们马场养出来的马不及西北的吗?我便嘱咐马场的管事多用点心,免得教你有机会笑话我们。」 何云珞三岁就被英国公带去西北,可以说是在马背上长大的,而他对马好像有一种天生的敏锐,是个懂马的人,御马术可以说是大魏第一,他们马场的马匹若能得他一句称赞,身价可就不一样了。 何云珞目光一沉,果然如他所料,这次的事是冲着他来的,若他要查看这儿的马匹,必会亲自骑这儿的马,只怕对方没想到他不是来这儿试马,而是单纯来这儿跑马,所以范曦是受他牵连。 一如当初,誓血盟要伤的人是他,可是他代祖父悄悄去皇家别苑见皇上,而假冒他待在书房的祖父因此受罪,虽未夺其性命却伤得极重,足以动揺西北军心,不得已之下他们也只能推说祖父病倒了。 「我早就让你来马场查看一下我们的马匹,可是三催四请你也不来,若不是昨日约了小曦他们,还不知道你何时会来。」一提到范曦,周明安又想到原来的问题,「你究竟何时发现的?」 「发现什么?」 「你别跟我装傻,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停下脚步,何云珞转身直视周明安,不再闪躲,「你能看出来是『她』,我又如何看不出来?」 周明安觉得很郁闷。他看出来范曦是姑娘,那是因为更早之前他曾看见林长渊陪一位姑娘去四方书斋,虽然那位姑娘戴着帷帽,无法看清楚她的容貌,但隐隐约约看得出来是个美人儿。 后来在白云山见到林长渊他们,他觉得范曦的身量、体态很像那位姑娘,因此怀疑很可能是同一人,不过直到景阳接触林家姑娘,在画舫上宣称范曦似曾相识,他才完全确定自个儿的猜测。 「是他,还是她,有这么重要吗?」 眼神转为锐利,周明安霸道的说:「我看上她了,你不会跟我相争吧。」 「若说,我要呢?」 周明安脸色一变,「你是认真的吗?」 「再认真不过。」 「若因此跟我反目成仇,也不会改变?」 「你以为我是那种三心二意的人吗?」 周明安狂傲的抬起下巴,「你认为自个儿是我的对手吗?」 何云珞勾唇一笑,「若我不足以当你的对手,这会儿你会绕在我身边打转吗?」 没错,虽然论尊贵,他在子谦之上,可是论实力,他远远不及子谦。说起来很讽刺,他们一个在南方一个在西北,离皇上都很远,可是在皇上看来,他确实远在天边,而子嫌却是放在心上。 「你无须浪费唇舌在我身上,取决谁输谁赢,不在你也不在我,而在于她。」 周明安的脸色变得更阴沉了。他已经感觉到元曦对子谦的态度不一样,但可恶的是,他根本没意识到他们何时变得如此亲近。 即使与子谦曾经在灵武山一起遇难,即使小狼老爱纠缠不清,小曦还是恨不得离他们远远的,不难看出她不想跟他们任何一个扯上关系。 若非发生昨日的意外,他还不会察觉小曦对他们两人的态度有了转变。 「你还是将心思放在马场,外人可以潜入马场下药,这说明马场的防备太过薄弱了。如今我们看似与南蛮相安无事,可是,你能保证南蛮没有野心吗?」 「马场的事我已经告诉父亲了,再也不会发生昨日那种意外。」 「最好如此。」何云珞转身再度往前走,周明安快步走到前面挡住,他不发一语的挑了挑眉,无言的询问他还有何指教。 「我劝你还是对她死心吧,她不是你能招惹的。」周明安不怀好意的一笑,在心里补上一句——林家根本不会将姑娘嫁给你。 「是吗?」何云珞抬起脚步绕过周明安前进。 「你别怪我没警告你。」周明安随即转身离开。 原本远远跟在后方的何连走过来,「主子为何跟表少爷闹开了?」主子一向不喜欢表露自个儿的心思。 顿了一下,何云珞轻声道:「有些人不能不争。」 成日跟着主子,何连多少可以看出主子的心思,不过,一直以为范曦是男儿身,即使主子对范曦的态度暧眛不明,他也相信主子有分寸,可是万万没想到转眼之间范曦成了姑娘,而主子竟然还为了她跟表少爷结仇。 「我们如今在越州,许多事离不开诚郡王府。」何连道。 「我们的事还是别跟诚郡王府扯上关系。」虽然皇上允他来越州查探誓血盟,但不见得乐于他将诚郡王府扯进来,无论是诚郡王府还是西北军,他们最好各自为政各自独立。 这时,何云珞的脚步再度停下来,目光直直落在一棵槐树下的泥地上。 何连显然也看见了,快步走过去弯腰拾起已经压平的破碎花瓣,呈给走过来的何云珞,「罂栗花。」 何云珞点了点头,「果然如此。」 「在草料中掺入迷药的是誓血盟?」 「除了誓血盟,应该没有人更不乐意我找到誓血盟的老窝。」 「看样子,誓血盟真的在灵武山一带。」 「很好,相信过不了多久就可以找出来。」虽然相信誓血盟藏在灵武山一带,但是迟迟找不到,难免会心生动揺会不会误判了,如今他终于可以确定了,越州这一趟不会白忙一场。 林元曦怀疑自个儿在作白日梦,为何去祖母那儿交个帕子回来,她房内就出现满满一桌的食盒? 眨了眨眼睛,那堆食盒原封不动,她走过去小心翼翼打开最近的一个食盒——山药糕,再打开一个——百里糕,再打开一个……全是糕点,整个空气中全是甜得腻死人的味道,害她越闻越想吐,连忙将食盒阖上。 「夏茗,去问问院子的婆子,这到底在搞什么鬼?」林元曦推了夏茗一把。 「不必问,这些是诚郡王世子送来的。」林长渊从外面走进来。 林元曦一副见鬼似的转过身看着林柘渊,「周恒之是什么意思?」 林长渊似笑非笑的对着她挤眉弄眼,「他说吃好吃的,可以压惊。」 「压惊?」她怎么觉得自个儿反而受到惊吓了?她承认自个儿喜欢美食,但是一次给这么多,他当是在喂猪吗? 「世子爷显然是在讨你欢心。」 闻言,林元曦不由得皱眉,「你怎么改口唤世子爷?还有,这是在讨我欢心吗?」 「我突然觉得他不是周恒之,而是世子爷。」林长渊看了满满一桌的食盒,这样的手笔也只有贵气逼人的世子爷干得出来,「还有,你不是对吃的最有兴趣吗?世子爷可是将南临最有名的糕点全给你寻来了。」 林元曦翻了一个白眼,「你认为我一个人可以吃下这么多糕点吗?」 周恒之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请人家吃糕点也不是这种请法的,还是说,她在他眼中就是一只胖得只会吃的猪。 「你每一种象征性的吃一个,剩下的给丫鬟。」 「我只有夏茗一个丫鬟,我们两个也吃不了那么多。」 「好吧,剩下的我帮你解决。」 第二十章 「我知道府里这么多人,一个人分一个就可以解决了,可是,你不觉得这位世子的脑子非常人吗?」林元曦也决定改口喊世子爷,这种财大气粗的作风真的只有世子爷才干得出来。 略微一顿,林长渊噗嗤一声笑出来,「人家讨你欢心,你却嫌人家脑子不正常。」 林元曦又想皱眉了,「他干么讨我欢心?」 林长渊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在马场发生这么大的事,她怎么还没有意识到自个儿露馅了?「我觉得脑子非常人的是你。」 「我脑子确实不同于一般人,不过,你能不能说清楚?」 「你真的没看出来吗?那位世子爷看上你了,」 林元曦一脸的惊恐,眼睛瞪得比他还大,「那位世子爷有断袖之癖吗?」 若非她是姑娘,林长渊肯定会赏她一记栗爆,这丫头的脑子还真的非常人。 叹了声气,他满是怜悯的说:「他已经认出你是女儿身了。」 怔愣了下,林元曦半信半疑,「不会吧,我哪儿露了馅?」 林长渊双手一摊,「我如何知道?不过,他肯定知道你是女儿身。」 林元曦觉得自个儿的脑子有一点混乱,可是很快她就抓到一个问题,「若他知道我是女儿身,何子谦也知道我是女儿身吗?」 「依我之见,何子谦只怕早就知道了,要不,他为何抢在世子爷之前出手救你?」 林元曦给他一个斜眼,「这是因为他离我最近。」 林长渊仔细回想当时情景,可是,只记得两个男人同时朝小曦飞奔而去,而张靖安赶着处理那匹最后撞树倒地的疯马,结论是,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林元曦摆了摆手,不纠缠这个问题了,「你还是赶紧让我回京吧。」 「以后再也不扮男儿身了?」 「从今以后,我会安安分分当个养在闺阁的姑娘。」她可不想招惹世子爷,还是出自郡王府,真正皇家出品的。 「你若能嫁进郡王府,可是很有面子。」 林元曦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想太多了,还有,我觉得面子这种事不是很要紧,最重要的是日子要过得好。」 没有人不喜欢富裕,但是若要以孤单来换取富裕,她宁可不要,她无法享受坐在钱堆却寂寞度日。 「你的脑子真的非常人、非常人!」 林元曦对着夏茗挥挥手,「各挑一个留下来,其他的给二哥哥带走。」 夏茗动作很快,一会儿就分好了,只留下一个食盆,其它交给守在外面的小武带回去,可怜的小武简直成了置物架,还好林长渊这个主子有点良心,分担了一些。 临走之前,林长渊诚心提出警告,「虽然你不想招惹诚郡王世子,但是他已经看上你了,你最好有个准备。」 林长渊走后,林元曦随意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就起鸡皮疙瘩,赶紧囫囵吞枣的解决掉,喝下一盏茶去掉口中的腻味,然后将食盒推给夏茗,「全部交给你了。」 「姑娘。」夏茗委屈的先看自个儿的肚子,再看她。 林元曦可以理解夏茗被人家当成垃圾筒的心情,可是,这是阶级制度的错,主子没出息,受苦的当然是丫鬟啊。 「乖,过年的时候,姑娘给你一个大红包。」拍了拍夏茗的肩膀,林元曦轻飘飘的走进内室,整个人趴在软榻上。 一想到被一个纨绔子弟盯上,她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好吧,说他纨绔,有失公允,只是老嘻皮笑脸,怎么看就是个纨绔子弟,难生出心动,若是何子谦,她就会开心一点…… 抖了一下,怎么会想到何子谦? 林元曦连忙坐直身子,拍了拍脸颊,好教自个儿可以清醒一点。 周恒之和何子谦是朋友,她不想跟周恒之扯上关系,就免不了也跟何子谦划上界线,总之,两个都断了往来最好……可不知为何,想到何子谦会从此消失在她的生命中,就感觉好像什么被带走似的,有一种失落…… 真好笑,以后她要嫁人,只能关在内院,他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倚在窗边,林元曦懒洋洋的看着天色渐渐暗沉下来,院子的灯火一一被点亮。 「姑娘……」夏茗急匆匆的跑进来。 「什么事?」 「你赶紧去祠堂那边的园子瞧一瞧。」 「瞧什么?」 「我不知道。」顿了一下,夏茗补上一句,「姑娘最好扮成男儿身。」 林元曦终于有反应了,边起身下榻边问:「发生什么事?」 「刚刚何连来找我,请你天色暗了之后去一趟祠堂边的园子,若是你不方便出去就想法子爬上围墙,我问他干啥,他不说就是不说,只叫我原封不动递话给你,我就故意说,他不说清楚,我不帮他传话。 可是他很跩,不说就是不说,还警告我若忘了传话,他晚上会在我房里放虫子。我就不相信他敢在我房里放虫子,可是后来想想,我觉得应该是……」 夏茗倏然瞪大眼睛,她的话都还没说完,姑娘怎么已经换好衣服,拆了头饰跑出去了? 半晌,夏茗突然反应过来,赶紧提了灯笼追上去。 林元曦来到东边园子,一会儿转向梧桐树,一会儿转向围墙。 虽然身着男装,可是人家已经知道她是女儿身,若她就这么跑出去见他,是不是太过轻浮?更别说还是钻狗洞出去,不是很没面子吗?可是,一个在墙上,一个在墙下,这样的见面方式不是也很奇怪吗?所以,这边,还是那边呢? 当她还左右揺摆不定时,夏茗已经给她弄来梯子,还拍胸膛保证会扶好梯子,绝对不会教她摔下来。 林元曦怒瞪自作聪明的丫鬟,彻底放弃钻狗洞的念头,赔上梯子趴在围墙上。 此时幽暗的竹林一片明亮,地上点着好多灯笼,她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 何云珞从角落走出来,抬头看着她,眼中尽是温柔,「对不起,我今日是特地来向你道歉,那日马场的意外是因我而起。」 林元曦突然觉得心跳好快,「……没关系,你不是救了我吗?」 「是,还好我及时救了你,若是恒之出手,我会更懊恼。」 「我相信你。」林元曦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脸红了,这样的口气是不是太亲密了? 「我很开心。」 「那个,何大哥……」你已经知道我是女儿身吗?她问不出口。 「怎么了?」 「没事,何大哥赶紧回去,这儿蚊虫很多。」 何云珞忍俊不住的笑了,点了点头,却道:「你先走,我随后离开。」 「……好,我走了。」林元曦依依不舍地缩回身子,两只脚开始往下退,就在她完全隐没在墙内时,何云珞的声音又响起了—— 「你可知道,我很开心,今日又见到你的真面目了。」 林元曦呆住了,突然想起一件事,因为赶着过来这儿,她忘了给皮肤上色,一如那夜他们匆匆来访……难怪他们对她的性别生出疑心,肤色变来变去,眼睛厉害一点都可以看出有问题。 何子谦是想借此告诉她,他已经知道她是女儿身吗? 夏茗轻轻拉一下林元曦,害怕的左右看一眼,「姑娘,我们赶紧回去吧。」 林元曦点了点头,立即下了梯子,待夏茗收好梯子,两人赶紧回房。 第二十一章 对林长渊来说,让范曦消失是很简单的事,不过是一句——范曦接到家中来信,匆匆忙忙回京了。 当然,世子爷他们已经知道范曦是女儿身,必然猜到范曦回京是脱身之计,可是,这又如何?除非他们可以逮个正着,否则他们只能接受再也不会见到范曦这件事。 偏偏,他以为很简单的事,对有些人来说并非这么一回事,其中反应最激烈的,竞是与范曦没什么接触的景阳郡主。 「他怎么可以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开?」周景阳激动的道,「我不准他离开,你叫他立刻回来。」 林长渊差一点爆笑出声,还好他忍住了,要不郡主可能会一拳挥过来。 清了清嗓子,他当自个儿在跟小孩子说话,「他已经回去了,我如何叫他立刻回来?」 「你去追啊。」周景阳一副理直气壮的道。 「郡主真爱说笑。」 「我是认真的,你即刻出发将他追回来。」 「小曦出来游历许久了,家人对她甚为思念。」 「我不管,我就是要他回来。」 林长渊的耐性出现裂痕了,眉头微皱,态度微微强硬,「我又不是她爹,她要去哪儿那是她的事,我管不了也不想管。」 周景阳没想到他会如此回应,可是又不肯放低姿态,「这是我的命令。」 林长渊也恼了,很帅气的耍起性子道:「郡主有本事找她命令,别跟我纠缠不清,我爱莫能助。」 周景阳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谁跟你纠缠不清啊。」 「这会儿郡主不是跟我纠缠不清吗?」 「林长渊!」 「景阳,别闹了。」周明安终于开口了。 周景阳撒娇的凑到周明安身边,「哥,难道你不觉得范曦太过分了吗?好歹也要当面跟我们道别,一声不响的就回去了,这根本没将我们放在眼里嘛。」 周明安别有用意的看了林长渊一眼,「也许是无奈吧。」他一点也不惊讶,狐狸尾巴藏不住,难道不想个法子脱身吗? 不过,范曦漏算了一件事,因为朝廷的宝船从海外回来,如今码头忙着处理船上的货物,别说是客船,就是官船也要等上十日才能启航,范曦此时进京只能走陆路。 周景阳显然也想到了,「哥,我记得最近官船和客船都不准通行。」 林长渊闻言一僵,这才想起朝廷的宝船回来了。 周明安笑着点了点周景阳的鼻子,反应很快嘛,「难道你想将范曦追回来吗?」 周景阳笑得无比灿烂,「对啊,我们去追范曦,我们的脚程比范曦还快,追上他绝对没问题。」 「追上了又如何?家里来信催她回京,难道她还能跟你回来吗?」 「我就是要问清楚,他是什么意思?为何我们刚刚相识,他就急着回京?他对我有意见可以说出来,何必躲我?」周景阳越说越生气,人人争相绕着她打转,这个范曦却见了她就跑,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周明安挑起眉,「你确定她是因为你的关系?」 「不是吗?」 「丫头,你是不是太自恋了?范曦不过见了你两次,甚至没能好好跟你说上一次话,她干啥躲你?」周明安好笑的揺了揺头,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头,「你啊,别胡思乱想,比起你,我们对她来说更可怕。」 林长渊全身寒毛一竖,怎么世子爷的说法有点可怕? 「你们?」周景阳觉得很困惑。 「总之,你这么可爱,小曦绝对不会讨厌你。」 「我不管啦,我就是要问清楚。」 周明安状似很无奈的摆了摆手,「好啦,有本事你自个儿去追,我可不管。」 周景阳瞪直双眼,「哥,你太不够义气了。」 「对,我不够义气,你找别人。」周明安状似不经意的看着何云珞,她不是最崇拜他,为何不去找他呢? 周景阳下意识的看着何云珞,可是她不敢找他,他只会觉得她任性不懂事,闲着没事找事干,所以她接着将目光转向张启华。 张启华故作害怕的往后一缩,「你别看我,我可是奉了师命随子谦出门游历,子谦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几日不跟着子谦哥哥,你师傅不至于对你兴师问罪吧。」 「你能保证子谦这几日不会出一点点差错吗?」 怔愣了下,周景阳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若是我不在身边,子谦出了差错,师傅可是会剥了我的皮。」 张着嘴巴半晌,周景阳晈牙切齿,「我看你自个儿喜欢当子谦哥哥的尾巴吧!」 「我喜欢当子谦的尾巴又如何?这总好过跟你胡闹。」张启华不以为然的揺揺头,「一个姑娘家追着一个男人跑,你觉得这像话吗?你好歹是个郡主,难道不能有点自尊心吗?范曦见到你,没有吓死也会晕倒。」 「张靖安……」 张启华连忙捂住耳朵,「你能不能温柔一点?难道你不怕嫁不出去吗?」 「你又不是我爹,这事轮不到你来操心。」周景阳不自觉的看了林长渊一眼。 「我没在操心,你不嫁人,也不是我在养你啊。」 周景阳真恨不得一拳打扁他,可是当着某些人面前她不能不收敛。 没关系,这个不行,她还有一个可以指望,「林长渊,我们走,你立刻跟我去追范曦回来。」 「郡主,时候不早了,这会儿出发,我们肯定要露宿荒郊野外。再说了,我出远门要经过祖父同意,祖父这几日正好去了郢州,三日后才回来。」 林长渊很庆幸周景阳绕了一圈才转到他这儿,给了他时间琢磨出一个好借口。 这件事还是得要小曦自个儿解决,所以此时他能做的就是为小曦争取时间。 「等上三日,我们根本来不及在范曦出了越州之前将他拦下。」 「小曦这个人很懂得享受,她从来不会委屈自个儿,必然一路吃吃喝喝玩回京,半个月之内都还不见得出得了越州,更别说了,她坐马车,我们骑马,只要三四日就可以追上她了。」 林长渊绝对不承认自个儿故意低毁林元曦,那丫头确实不会委屈自己。 抿了抿嘴,周景阳百般不愿的道:「好吧,三日后你来诚郡王府找我。」 听到景阳郡主要去追她,林元曦真是傻了。 若说这位郡主对她一见倾心,想将她追回来当郡马,她绝对不相信,郡主看她的目光从来没有爱慕之情,那郡主的目的何在? 若因为好奇心就追着她上京,这也太夸张了,可是除了好奇心,她实在想不出来郡主在纠缠什么。 想来想去,掰开来琢磨又琢磨,她觉得有一种可能——郡主是在装模作样。 林长渊见林元曦完全没有反应,心急的道:「你别闷不吭声,你说如何是好?」 「你要我如何?」 林长渊真想朝她的脑袋瓜砸下去,「你要想法子解决啊。」 解决?林元曦不以为然的道:「她要追,就让她追啊。」 「果啊,她要追就让她追,可是此事已经牵扯到我,可不能由着她。」 顿了一下,林元曦调皮的对他挤眉弄眼,「这不是你的好机会吗?两人好好培养感情,去一趟京城回来,你们两个就可以成亲了。」 第二十二章 林长渊火大的赏她一记栗爆,「你别闹了。」 「这个主意明明很不错……」林元曦急忙往后缩,双手护着额头,「你别拿我出气,你自个儿跳进去跟她揽和,这又不是我的错。」 「她原是要立刻出城追你,是我拖延三日。」 林元曦唇角抽动了一下,「我还应该感谢你,是吗?」 「不必了,赶紧想法子。」 叹了声气,林元曦伸手一拉,让他坐下来,「二哥哥,放轻松一点,我觉得这说不定是一出戏,人家就是挖着坑等你跳进去,而你跳进去了,还自以为聪明多争取到三日。 你相信我,三日后郡主也不会真的拉着你上京城找我,她一个姑娘家独自跟一个男人出门,诚郡王妃会同意吗?」 「我被耍了?」 「没错。我们先不管诚郡王妃,单论世子爷,若他真的知道我是女儿身,应该猜到我回京只是脱身之计,其实我还在越州,他就不可能让郡主追我回来。」 细细一想,林长渊揺了揺头,「我倒觉得世子爷不会阻止郡主,反而借此将你逼出来,说不定这事还是他搞出来的。」 他是关己则乱,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坑,不过挖坑的人并非郡主,而是世子爷,他们都被利用了,世子爷是要借他们的手逼小曦现出真面目。 闻言,林元曦忍不住皱眉,「你的意思呢?」 「我不可能跟郡主上京追你。」 「这是当然,郡主应该也不会跟你一起上京,无论世子爷在此事上头扮演什么角色,诚郡王妃绝对不会容许这种事情。」 「可是,万一郡主真的要上京找你呢?」林长渊举起手阻止林元曦提出反驳,接着道:「郡主不是世子爷,郡主说一就是一,她说想当面向你问清楚,这绝对是真心的,说不定她有法子隐瞒诚郡王妃而离开一段时日。」 好吧,虽然与郡主相识的时间很短暂,但她也看得出来都主这个人很真,藏不住心思,都主可如此率性的说要去追她,想必不是多困难的事。 「你索性向世子爷认了你是女儿身吧。」 林元曦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这种被人家逼着认罪的感觉很不好。」 「要不,你想如何?」 林元曦抿了抿嘴,「不知道。」 「就算我陪郡主一路追到京城,到了京城,去了范家,她还是会知道真相,而我知情不报,害她像个傻瓜似的,我肯定死得很惨。」 「若我私底下找郡主摊牌,你觉得如何?」 林长渊翻了一个白眼,「这有差别吗?还不是被逼着承认你是女儿身。」 「真是讨厌。」 林长渊也火了,「我也觉得很讨厌。」 双手撑在桌上支着下巴,林元曦苦恼的道:「这事让我再想想好了。」 「别想了,你的身分迟早要公诸于世,是不是被人家逼迫又何妨?」 林元撇了撇嘴,「我就是讨厌人家拿着刀子架在我脖子上,即使对方没有杀我的意思,感觉就是差劲透了。」 「我看啊,你就是不喜欢诚郡王世子。」 「我只是不喜欢权贵,至于诚郡王世子这个人,还说不上喜欢或讨厌,当然,对于他某些纨绔子弟的作风,我不太欣赏。」 虽然她很清楚这是一个阶级制度分明的时代,权力决定说话的大小声,权力左右了输赢。 可是,也许是受到历史的荼毒,有权有势的人往往死得更快、更惨。既然她不是那种做大事的料,还是离权贵远一点比较好。 「说实话,诚郡王世子并没有太多权贵子弟的恶习,看似贪玩,其实很有担当,清楚自个儿应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我知道,诚郡王世子是个聪明人,很懂得制造假象降低别人对他的猜忌。」在她看来周恒之是一个能屈能伸的人,换言之,是能做大事的人,而这样的人具备了一种特质野心勃勃,但这是她最反感的一点。 「聪明人不是应该配聪明人吗?」 「我觉得聪明人还是配笨一点的比较好。」林元曦可不认为自个儿是聪明人,她不过比别人多了一世的经历,使得平凡的资质因此加分能名列前矛。 当然,她也不笨,至少她清楚这是什么样的时代,她一个女子能做什么、能争什么。 「这是为何?」 「聪明人喜欢将别人的心思掰开来琢磨,若是配个聪明人,那日子岂不是累坏了?」虽说男女在一起最好观念相同,我说什么你懂,你说什么我懂,可是盖同一条被子的人老在猜对方在算计什么,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怔了一下,林长渊笑了,「还真有道理。」 林元曦一副很有见识的抬起下巴,「这是当然。」 林长渊轻拍了拍她的头,总结道:「你还是赶紧拿出个主意,不过,你最好也有个准备,诚郡王世子是一个很固执的人,若他认定你了,绝不会松手。」 一顿,林元曦闷闷不乐的道:「你就知道泼我冷水。」 林长渊无奈的双手一摊,起身走人。 叹了声气,林元曦软绵绵的往桌上一趴,来到这个时代,她第一次觉得无助,明明一点都不贪心,只求安稳度日,没想到偏偏惹到一个大咖的……老天爷是不是看她太没出息了,索性找个小霸王整治她? 从白日到夜晚,林元曦懒洋洋的坐在卧榻上,双手圈着屈起的双膝,侧着脸枕在双膝之上,目光落在窗外的院子。 「姑娘,我去厨房给你要碗清汤面好吗?一日了,你多少吃点东西。」夏茗真是越看越担心。 林元曦缓缓的揺头,伸直双手整个人往后一躺。 「姑娘,你别这样,没饿坏肚子也会闷出病来。」 「病了也好,我就没力气伤神烦恼了。」 顿了一下,夏茗呐呐的道:「可是,问题还是没解决啊。」 林元曦很哀怨的瞥了夏茗一眼,难道她不知道这个道理吗? 这会儿夏茗停顿了更久,因为视线扫到一个突然冒出来的身影,一开始以为自个儿看错了,可是眨了眨眼睛,没看错,不由得张开嘴巴,不过声音卡在喉咙出不来,最后只能伸手扯着林元曦。 「干啥?」 「那个……姑娘……窗边……」夏茗的手越扯越大力。 「你怎么了?见鬼了吗?」林元曦好笑的转头看着窗边,下一刻,她彷佛被电到似的跳起来,扑到窗边欢喜的道:「小狼,你怎么来了?」 小狼钻进她的怀里,撒娇的这儿蹭蹭那儿蹭蹭,还卖萌的对她揺尾巴。 「姑娘,我没见过这样的狐狸。」夏茗还记得上一次它在此过夜,隔日送它离开时,它不准她抱,还大摇大摆在她前面带路,当时她在心里嘲笑它,不相信它可以走出林家庄,没想到它可厉害了,只是走的路线与她平日不同。 林元曦斜睨了一眼,「除了小狼,你根本没见过狐狸。」 夏茗顿时哑口无言。 林元曦宠爱的摸着小狼的耳朵,「小狼今日怎么来我这儿?」 小狼叫了一声,扑到窗边,两只脚扒啊扒,显然叫她跟它走。 见状,林元曦顿时明白过来的两眼一亮,「他来了吗?」 第二十三章 小狼接着跳上窗子,林元曦赶紧下榻套上鞋子,边往外走边吩咐夏茗,「你去拿灯笼跟上来。」 「姑娘,这样好吗?」夏茗越说越小声,看着早就窜出房间的林元曦,还是赶紧提灯笼跟上去。 有过一次经验,林元曦已经知道上哪儿找梯子爬墙,而小狼很乖巧的坐在墙上等她,待夏茗追过来时,林元曦正好已经趴到墙头。 看着何云珞,林元曦笑得整个人好似沾了蜜,而何云珞看着她,不禁痴了,虽然早见过她的真面目,可是女装扮相的她格外娇嫩,衬得她更显白晳透红。 「何大哥今日怎么过来了?」 「我猜你今日不好过。」何云珞原本昨夜就要过来,可是周明安盯得太紧了,一直拖至今日他才找到机会脱身。 经过他这么一提醒,林元曦方才想到自个儿忘了「变身」,换言之,这会儿她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反正他已经知道她是女儿身,也不必遮掩,不过,她没想到他们会在这种情况下摊牌。 「郡主为何非要跟我过不去?」她总觉得应该先弄清楚郡主的心思,再来决定如何解决这件事。 撇开身分,她会喜欢郡主这个人,如同二哥哥所言,郡主是个真性情的人,而她不愿意伤害这样的人。 「郡主也许是想证明你是女儿身吧。」 林元曦惊愕的瞪大眼睛,「郡主如何得知我是女儿身?」 「郡主可能想起你就是诚郡王府赏花会上的林家姑娘,不过,若不是从世子爷那儿听到什么,她也不见得非要弄个明白。」 他一眼就看出恒之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景阳是一个无法忍受遭人欺骗的人,因为马场的意外,她察觉到他们对范曦态度有异,再想到范曦像个娘儿们似的,便想到她何以觉得范曦似曾相识。 景阳可能找恒之求证,恒之便借此挑唆景阳,景阳才会因为范曦落跑,闹着要将人追回来。 林元曦觉得脑子混乱,细细梳理一番,终于抓到头绪了,「何大哥是因为那盆姚黄起疑心的吗?」 「我的疑心确实因姚黄而起,至于恒之,只怕更早就怀疑你是女儿身,不过我并不清楚从何而起。」 林元曦有一个大胆的猜铡,「说不定从一开始就怀疑了。」 略微一想,何云珞同意的点点头。恒之从一开始就盯着范曦不放,应该就是这个原因,不过最初很可能是好玩,后来才渐渐上心。 其实,他也相差无几,一开始冷眼旁观,渐渐的却上了心,然后就让她落在心上了。 「二哥哥说郡主的事是世子爷在后面搞鬼,没想到还真是如此。」林元曦郁闷的嘟着嘴,这个诚郡王世子真的很讨厌! 「仁暄是个明白人。」 「何大哥认为我应该如何?」 「迟早要说,不如直接找郡主说清楚。」 「我不喜欢被人家算计。」顿了一下,林元曦的语气带了那么一点点撒娇,「何大哥是不是觉得我太计较了?」 「没有人喜欢被算计,不过,他只是想证明你是女儿身,与我的心思无异。」这件事他不能不帮恒之说话,因为他也有私心。 怔愣了下,林元曦仔细想想,何子谦甚至比周恒之狡猾,他没教她有一点点心理准备就摊牌了…… 她的心是不是太偏了?这也是没法子,她不喜欢权贵,尤其皇家出品的,她对何子谦的包容自然高过周恒之……没错,就是这个样子,若周恒之没有那样的身分,她会以同等态度看待。 「何大哥是要我不跟世子爷计直接找郡主说清楚吗?」 何云珞反过来问她,「即便不必说出真相也能阻止郡主,只是你能保证往后不会在南临见到郡主吗?」 林元曦无法回答。 「此次不成,恒之还会另谋他策,总之,他就是要你亲口承认自个儿是女儿身。」 林元曦紧抿着嘴,没错,周恒之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不但难缠,而且固执,此次不成,肯定还会有下一次算计,他会搞得她举手投降。 「好吧,我去见郡主说清楚,不过,我如何避开世子爷见到郡主?」她就是别扭,非要周恒之经他人之口得知她确是女儿身。而她有预感,无论交由二哥哥安排或者索性让郡主出京追人,她再半路拦截,她都会遇见周恒之,这种被人家步步进逼的感觉真是差劲透了。 何云珞欢喜地扬起灿烂的笑容,真喜欢她对恒之的「坚持」,「都主与仁暄有三日之约,你叫仁暄避着郡主,郡主自然会找上门,到时候你就可以在避开恒之的情况下见到都主了。」 林元曦差一点看痴了,这人的笑容竞是如此光彩夺目。 「你要提醒仁暄,这几日别出门,还有,无论谁找上门全都避开。」 回过神来,林元曦明白的点点头,「知道了。」 何云珞唤了一声小狼,小狼撒娇的用鼻子蹭了跑林元曦,林元曦摸了摸它的耳朵,它才跳下围墙回到主人身边。 「夜深了,进去了,别担心,凡事有我。」 林元曦甜甜一笑,点了点头,深深看他一眼,方才下了楼梯回到地面上。 「夏茗,肚子饿了,给我一碗清汤面吧。」林元曦轻按的搬好梯子,回房。 何公子真是了不起啊!呆愣了许久,夏茗才回过神提起脚步跟上去。 回到诚郡王府,进了潇香院,见到周明安已在院子的槐树下等候多时,何云珞一点也不惊讶。 「你去哪儿?」周明安根本是在兴师问罪。 何云珞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就是祖父,也不会过问我的行踪。」 周明安很清楚不会得到满意的答复,索性直接表明立场,「我可要警告你,别坏了我的事。」 何云珞微微挑起眉,「我坏了你的事又如何?」 目光一沉,周明安阴恻恻的道:「你打定主意为了一个女人跟我结仇吗?」 「这句话应该是我送给你的。」何云珞比周明安看得明白,林家是真正有心站上朝堂的书香世家,所以,林家儿郎可以娶个看似尊贵却无实权的郡主,但林家女儿不能嫁入容易参和夺嫡之争的郡王府,除非皇上赐婚,可是皇上最不乐意的就是将文人的势力拉到诚郡王府的船上。 「我先看上她的。」 「我记得我们同时结识她。」 「不过,是我先看上她。」 何云珞太了解周明安了,性子霸道,认定的事从不容许别人反驳,他何必在这种说不清楚的事情上头纠缠不请?「即便如此,那又如何?她看上你了吗?」 周明安骄傲的扬起下巴,「我想要的,我就一定会得到。」 何云珞轻声笑了,「恒之,你该长大了,诚郡王都知道有所为,有所不为,你认为自个儿比你父亲还了不起吗?」 诚郡王走过残酷的夺嫡之争,深知太过优秀未必是好,因此有意无意放纵恒之成为纨绔子弟,成为皇上看不上眼的世子,不过,恒之显然不懂父亲的心情,高贵血统养出他的骄傲和野心,他根本忘了「分寸」这两个字,若他不好好自我控制,皇上迟早会惦记着他。 第二十四章 周明安恨恨的瞪着他,「不过是一个女人,难道我要不起吗?」 「相信我,我会让你要不起。」 「你……」 何云珞的态度转为强硬,「夜深了,我要安置了,你呢,回去冷静下来想想我说的话,或者,你该问问诚郡王的意思。」 周明安恼怒的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目送周明安出了满香院,何云珞并不急着回房,而是享受眼前这分美好,倾听潺潺水声,不时有蛙鸣相应,听似吵闹,却更衬托此地的清静悠闲。 姨母知道他喜欢清幽,刻意给他安排这个院子,而他也确实喜欢住在这儿,可惜,这分宁静美好没了,接下来恒之的人必会时时守在外面。 何云珞回头看了欲言又止的何连一眼,「有话直说。」 终于可以说了,何连赶紧说出自个儿的想法,「想要在灵武山找到誓血盟,最好还是暗中借助诚郡王府,主子不应该在此时跟诚郡王世子闹翻。」 他何尝不知道此时跟恒之闹翻不好,可他就是不愿意在范曦的事上示弱,总觉得一旦示弱了就必须拱手相让。 理论上,他对恒之所说的每一句都是对的,然而,他毕竟不能久待越州,在时间上他很吃亏,而他又有要事在身,若是恒之在他无暇他顾的时候使出什么卑鄙的手段逼迫范曦,他不想认输也不行。 「已经确定誓血盟就在灵武山,我迟早会找出来。」诚郡王府是越州的地头蛇,请诚郡王府帮忙当然更省事,可是相对的动静也会更大。 他先是遭到暗杀,又发生马场一事,他已经可以确定一事——对方在诚郡王府有人,可以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换言之,唯有搬离诚郡王府,他们不好掌握他的行动,他反而能够毫无阻拦的找出誓血盟的老窝。 「孟老已经来了消息,国公爷的身子没什么大碍了,应该会赶在大雪封山之前回西北,若是可以,希望主子能陪国公爷回西北。」 「我知道了,我会尽快找到誓血盟的老窝。」顿了一下,何云珞嘱咐道:「你叫何曜安排人盯着周成。」 何连觉得很困惑,「盯着周成?」 「想知道恒之在做什么,只要掌握周成的一举一动。」恒之霸道惯了,若知道范曦对他的想法,很可能直接卑鄙的设计她。 何连明白了,「世子爷不至于乱来吧。」 「为了证明他更胜于我,他恐怕会不管不顾,还是先做好防备。」姨母心疼他年幼丧父,格外宠他,而景阳又崇拜他,甚至觉得他更像哥哥,这难免教恒之心有怨言,认为他抢走了母亲和妹妹。 「是。」 「还有,叫何曜请常掌柜租赁一间院子,不必大,重要的是不醒目,不易教人发现。」 「主子要搬出郡王府?」 「誓血盟知道我的一举一动,我却不清楚他们身在何处,基于公平,我们换个地方,教他们也不清楚我们身在何处,我倒要看看谁先找到谁。」 「主子认为诚郡王府里的眼线是誓血盟安排的?」 何云珞点了点头,「在花市遭到暗杀,对方好似要置我于死,因此我排除誓血盟,毕竟誓血盟不敢取我的命,可是马场事件指向誓血盟,再回想花市的暗杀,我能带着范曦逃过一劫真是因为何曜的人马来得及时吗?不,他们不能杀我,只能制造假象,同时借此掩饰此事与誓血盟有关。」 「因为马场事件就认定拦阻主子的是誓血盟,会不会过于武断?」 「能够在诚郡王府安排眼线而不被诚郡王察觉,绝对是此地的势力。」 诚郡王厉害之处不全在于得到皇上信任,更重要的是牢牢掌控越州,远在京中的权贵想与这地的官商勾结,不可能不惊动诚郡王。 至于他能够在越州建立人脉,一来,他的目的是掌握南蛮动静,诚郡王有所察觉也会不动声色;二来,这跟他经营马场、车马行有关,而这些又有皇上在背后支持。 「我倒是没想到这一点。」 「我一直盯着灵武山,也难怪誓血盟会着急。」 「最近主子当心一点,免得他们心急痛下杀手。」 「你不必担心,何曜已经加派人手暗中保护。」 「时辰不早了,我给主子准备热水,主子泡个澡赶紧安置。」 何云珞抬头看了楝树上头一眼,「小狼,玩了一日,你也该洗澡了。」 过了一会儿,小狼才百般不愿的探出头,它觉得自个儿还没玩够,还不想洗澡,可是主子说一就不会是二,半晌,它跳下槐树,跟着主子去洗澡。 【第五章 坦白女儿身】 三日不读书,林长渊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可是三日不出门,这是要闷死他了。 不过,比起被郡主强行押上京,他宁可忍着不出门,问题是日子总要有个尽头,如此不知何年何月何日的等下去,他还不如将某人出卖了。 「二哥哥,你能不能专心下棋?」林元曦最讨厌对手不专心下棋,这根本是浪费她的时间。 林长渊瞪着林元曦,「这种日子究竞何时结束?」 林元曦觉得这个问题很好笑,她又不是郡主,可是她也不笨,傻乎乎的对着濒临抓狂的人说风凉话,这不是找死吗?「我哪知道郡主如此能忍?我还以为她连一日都等不下去,没想到竞然撑过两日了。」 「若她一直不来,我不就一直闷在这儿吗?」 「你玩得差不多了,该读书了。」 「我不缺读书,缺的是阅历。」 「好好好,你读书很厉害,要不,你索性跟郡主去京城寻范曦好了。」 林长渊气咬咬的指着她的鼻子,可是来不及开骂就听见小武的声音远远传来。 「郡主,我家公子真的不在。」 「你总是寸步不离的跟着你家公子,你在,你家公子岂会不在?」 林元曦调皮的对着林长渊挤眉弄眼,郡主很注意你哦。 虽然如此,林长渊可没闲功夫跟她「废话」,无声的示意他要先开溜,随即爬上凉亭旁边的梧桐树,从那儿翻墙离开。 这时,景阳郡主的声音更近了,「你走快点,你家公子的院子究竞在哪儿?」 「已经到了,不过奴才就不陪郡主进去了,公子看到奴才带郡主来这儿,不赏奴才二十棍,也会罚奴才一日不准用膳,奴才最怕饿了。」 林元曦微微挑起眉,小武这小子可真会装模作样。 「去去去,本郡主自个儿进去。」 终于来了!林元曦深呼吸了一口气,拿起一颗黑子在棋盘上落下。 周景阳进了院子,先闻到茶香,顺着茶香,自然就看到凉亭里的林元曦。 「喂,你知道林长渊在哪儿……」一看到转头对她展颜而笑的女子,周景阳一时傻了,这个姑娘真是灵动娇美……等一下,她倏然瞪大眼睛,看仔细一点,「你是……范曦吗?」 「是,吓到郡主,民女在此给郡主赔个不是。」林元曦起身上前行礼。 半晌,周景阳有一点不敢相信,又像是果然如此的道:「你真的是女的?」 「郡主要摸摸看吗?」林元曦很大方的伸出手。 见状,周景阳吓了一跳,可是又觉得自个儿的表现太蠢了,不客气的摸了一把,这等细致的肌肤绝对是个姑娘。 第二十五章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欺骗郡主。」林元曦再一次拱手行礼。 周景阳不悦的轻哼了一声,「你何止欺骗我。」 「是,我还欺骗很多人,可是,郡主知道当时的情况吗?」 「什么情况?」 「这还不是因为郡主……」林元曦不顾情义的将林长渊出卖了,当初在白云山没有偷窥到美若天仙的郡主,却遇到另外几个不是偷窥的偷窥者,误会就这样造成了,这真的不是她的错。 周景阳微微皱眉,「真没想到林长渊竞是这样的人,不过,不是偷窥的偷窥者,这是何意?」 她可以出卖二哥哥,但可不希望郡主对二哥哥有所误会,「二哥哥不是登徒子,二哥哥可能很久以前就认识郡主了,至于不是偷窥的偷窥者,这是因为周恒之不承认自个儿是偷窥者,可是他们躲在那儿,在我看起来就是在偷窥,郡主不觉得吗?」 顿了一下,周景阳难得为自个儿的哥哥说话,「哥哥绝不是这种人,更别说子谦哥哥也在,子谦哥哥可是大英雄呢,最见不得这种下流的事。」 「郡主误会了,我从不认为偷窥下流,想偷看心仪之人一眼本是人之常情。」 怔愣了下,周景阳欢喜的唇角上扬,「你真的如此认为吗?」 「是啊,郡主不会想偷看心仪之人吗?」她一定要扳正二哥哥登徒子的形象。 「我还没遇到真正心仪之人……」周景阳彷佛想到什么似的停顿了一下,才难为情的接着道:「好吧,听人提起某家公子俊美非凡,我也会想偏看一眼,不过至今没有一个胜过哥哥。」 周恒之的皮囊确实很正,可惜粉味太重了,缺少男子该有的阳刚之气,在她看来,还是何子谦更有魅力一点……糟了,她怎么动不动就想到何子谦?她是不是对他起了歪心思? 林元曦心里怔愣。 「我哥可是越州第一美男子。」周景阳骄傲的道。 「周恒之确实俊美非凡。」 两眼一亮,周景阳迫不及待的问:「你喜欢我哥哥吗?」 林元曦惊吓的往后一跳,「郡主真爱说笑,我如何敢对世子爷生出非分之想?」 「不是不是,难道你不喜欢我哥哥吗?」 略一思忖,林元曦婉转的道:「我不是很了解他,说不上喜欢或不喜欢。」 周景阳越看林元曦越觉得稀奇,「姑娘家见到我哥哥都会喜欢。」 「因为容貌而喜欢一个人,那不是真正的喜欢。岁月无情,容颜会老,曾经喜欢的模样不再是初相见的那一个,可是,越来越多你难以忍受的嗜好、坚持、习惯、想法变得清晰鲜明,然后,你连看着都觉得厌烦,为何你喜欢的那一个变了?有谁不会改变,不过是你不曾真正喜欢,不曾从心底接纳他不美好的一部分。」 周景阳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言论,细细品味后觉得越来越有意思,再想想娘亲也说过相似的话语,希望她能找个懂她、理解她的夫君。 林元曦知道自个儿的言词跟这个时代格格不入,若是吓坏郡主就不妙了,连忙道:「这些都是我看着别人琢磨出来的,郡主随便听听。」 可是,周景阳向林元曦伸出手,「握个手,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林元曦傻乎乎的反应不过来。 「我是真心的,我觉得你这个人很有意思,我想交你这个朋友。」 其实,林元曦一直觉得这位郡主很可爱,既然人家真心想跟她当朋友,她当然不会拒绝,于是伸手回握,「我在林家排行第三,家人喊我小曦。」 根据她的认知,古代女子不出仕,又因礼教限制较少出席社交场合,因此甚少使用大名,而亲人也只称呼小名或排行,外人则称某小姐、某姑娘、其氏等。 「好,私下你唤我景阳。」 林元曦笑着点点头,邀请周景阳坐下来品尝她沏的茶,周景阳一看到石桌上的棋盘,吵着要跟她下棋,两人随后就上棋盘切磋琢磨,同时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天南地北的闲聊起来。 周景阳已经许久没这么开心了,交了一个可以懂她的朋友,以后她就不会老觉得自个儿很孤单,没有人能够陪她说话了。 一开心,周景阳逢人就笑,走起路来轻飘飘的好像要飞起来似的,以至于进了英芳阁也没留意到某个翘首期盼的身影。 「周景阳!」周明安气冲冲的冲到她面前,「你去哪儿?」 猛然停下脚步,周景阳眨了眨眼睛,接着左右看一圈,她并未走错地方,这儿是她的英芳阁啊。 「你怎么在这儿?」哥哥已经许久不来这儿了,倒不是男女有别,男子还是少往后院跑之类的,而是哥哥生得太俊美了,丫鬟们见了就会状况百出,无非是想吸引他的注意力,他烦不胜烦,索性再也不踏入这儿一步。 周明安直接略过她的问题,「我等你一个时辰了,你去哪儿?」 「我去了林家庄啊。」 果然,一日不提醒,这个丫头就没了记性! 周明安真恨不得敲她的脑袋瓜,「我不是叫你别急吗?我一定会逮住林长渊,将他带到你面前。」 周景阳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我证实范曦是女儿身,或是我们一起证实范曦是女儿身,这两者有何差别?总之,她是女儿身。」 「我就是想亲口听她承认自个儿是女儿身。」 周景阳懒得理他,继续迈开脚步往屋内走,周明安紧跟在后。 「今日你为何突然跑去林家庄?」 「我喜欢速战速决,五日了,这已经超过我的耐性了。」 说白了,周明安实在高估周景阳的耐性,可是,他显然仍觉得其中有诈,「是不是子谦跟你说了什么?」 再度停下脚步,周景阳转过头对他挑起眉,「这与表哥有何关系?」 「若非子谦在你面前搧风点火,你应该不会急着今日赶去林家庄吧。」他已经认定子谦在背后搞鬼。 他太粗心了,万万没想到敌人就在自个儿的身边。 周景阳不以为然的斜睨他,不客气的冷哼一声,「子谦哥哥才不像你这么小人。难道你以为我一点脑子都没有,不知道你在算计我吗?既然认定范曦是林家姑娘,直接找她问就好了,干啥拐弯抹角透过我逼出她的真面目?你这种行为真的很令人不齿。」 她喜欢直来直往,但不代表她不会动脑子,她可是有一个聪明睿智的娘亲,耳濡目染下她岂会不懂人情世故?只是她身分尊贵,周遭的人争相让着她,养成她随心所欲的性子。 周明安顿时舌头打结了,好吧,他承认自个儿别扭,可是,既然她隐瞒在先,理当由她自个儿坦白身分,这有何不对? 周景阳觉得很不屑,「哥哥喜欢人家就坦率一点,遮遮掩掩的太不可爱了,我若是小曦,绝对不会喜欢你。」 周明安的脸立刻拉得又长又臭,「你是不是我妹妹?」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 「你的心就是偏的。」 周景阳揺了揺头,觉得他根本没搞清楚状况,「小曦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姑娘,只要她对你无意,我的心就是偏在你身上,你也没戏可唱。」 「她跟你说了什么?」周明安紧张的问。 第二十六章 周景阳忍不住翻白眼,「你想太多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解释清楚错误从何而起,我接受了,两人越聊越起劲,成了可以促膝长谈的好朋友。」 闻言,周明安一脸算计的勾唇一笑,「我要见她,你来安排。」 周景阳戒备的往后一退,「又来了,你又想干这种遮遮掩掩的事。」 周明安理直气壮的反问:「难道我还能直接找上门吗?」 「你可以叫林长渊传话啊。」 「你认为她会来见我吗?」 想了想,周景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虽然小曦不曾在她面前提及哥哥他们,但是非等她找上门,小曦才应意坦承女儿身,可见她对哥哥没有女儿家的心思,又如何愿意冒险私会哥哥。 「你应该看得出来,她不愿跟我们扯上关系,要不,何必借回京之名脱身?」 「她不想跟哥哥扯上关系,哥哥就离她远一点啊。」 厉眼一暗,周明守不悦的请:「我不会退让。」 怔愣了下,周景阳终于搞清楚状况了,「怪不得你以为子谦哥哥在我面前搧风点火,原来子谦哥哥对小曦的心思与你相同。」 虽然早在马场,她就看出子谦哥哥对小曦格外温柔,可是当时小曦受了惊吓,子谦哥哥的态度也算合乎常理,却忘了子谦哥哥对于不在意的人,连一眼都吝于施舍。 「你是我妹妹,你应该站在我这一边。」 歪着脑袋瓜想了想,周景阳做了一个鬼脸,「你们两个我都不满意。」 「你别闹了。」 「我又不是小曦,我不会站在任何人那一边。」若是小曦成为她的嫂子,她当然很开心,可是朋友要讲义气,小曦喜欢谁,她就站在谁那一边。 「你用不着站在我这一边,你只要让我见到她。」这丫头从小就爱跟他闹不合,对他而言,她不偏心子谦就够了。 周景阳瘪嘴瞪着他,这有差吗? 「别忘了,平日你从我这儿得到的好处可不少,你不会想跟我翻脸的。」 这是威胁!周景阳恨恨的咬牙切齿。 「这事就交给你了,三日,我就要得到消息,还有,可别自作聪明跑去告状,这次不成,还会有下一次。」周明安骄傲的转身离开。 周景阳最痛恨这种被人家掐着脖子的感觉,忍不住气呼呼的跳脚,「周恒之,你别得意了,这笔帐我迟早会向你讨回来!」 虽然很喜欢郡主这位朋友,但是她真的不想跟权贵往来密切,因此一接到周景阳下的帖子,林元曦又开始愁了,去?还是不去? 心烦,她就想到何子谦,不知不觉就走到东边的园子,没想到看见围墙外面隐隐透着亮光,然后,她就听见何云珞的声音传过来。 「小狼,别玩了。」何云珞无奈地看着绕着灯笼打转的小狼。 小狼彷佛没听见似的,依然调皮的绕着灯笼打转,然后来一个漂亮的跳跃,转头寻求主子的赞赏,何云珞只是对它抬了抬下巴,示意它赶紧干正事。 突然,它好似察觉到什么,抬头迅猛一跳,跃上围墙,可是下一刻它又变成了乖巧的小宠物,对着围墙另一边下方的林元曦叫了一声,还卖萌揺尾巴。 林元曦见状忍俊不住的笑了,赶紧让夏茗拿梯子过来,爬上梯子,她先摸了摸小狼的耳朵,再转向墙下的人,突然觉得烦恼解决了一半,「何大哥怎么知道我正在发愁?」 何云珞对她温柔的一笑,「我们心有灵犀。」 林元曦害羞的脸红了。她想原因绝非如此,可是,还是有一种甜甜的感觉。 「何大哥知道我为何而愁吗?」 「郡主在一品楼宴请你,你不知该去还是不该去。」 林元曦惊愕的瞪大眼睛,「何大哥真是太神了!」 「我的人无意间听见郡主抱怨。」这事说起来真是巧合,他在一品楼见到景阳,上前随口招呼,景阳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他生出疑心便让何曜暗中打听,何曜索性躲在房顶上偷听,听见景阳抱怨遭到恒之威胁的事。 所以,这事还真是景阳抱怨中流露出来的,连她自个儿都没察觉。 「抱怨什么?」 「不重要,不过,你为何犹豫不决?」来此之前他其实很苦恼,心想,能得郡主如此看重,一般姑娘都会欣然赴约,若他阻止,她会如何想他? 当然,他可以挑明景阳不过是代人出面,可景阳终究是无辜的,他不愿意她误解景阳。 再者,以恒之的性子,此次不成还会有下一次,直到达到目的,因此他也不知道阻止她赴约是否为上上之策。所以,他必须知道她对诚郡王府的态度。 顿了一下,林元曦含蓄的道:「郡主身分尊贵,我怕自个儿礼数不足得罪她,还不如君子之交淡如水,见面还有三分情。」 「郡主自个儿都不懂礼数了,不会在这上头为难你,你大可不必为了这点小事与她划清界线。」 林元曦又是一顿,好一会儿才再吐出一句,「郡主出身权贵,还姓周。」 何云珞很惊讶,谁都想结交权贵,尤其结交皇家人,「这是为何?」 「权贵之家关系复杂,尤其皇家之人专爱做一些隐密之事,是非太多了。」 这会儿不是惊讶,而是惊喜,何云珞很意外她一个闺阁姑娘竟有如此见识。历代凡有谋逆之事,皇家之人皆难以置身事外,多为主谋,但也有的是情势使然。 「权贵之家的结盟祸不及内宅女子的往来,你倒不必过于小心翼翼,不过,郡主毕竞是恒之的妹妹,与她往来过密,势必难以避开恒之。」 「何大哥对此事有何看法?」 「若是你不能不赴约,就扮成男儿身,带上仁暄。」 略微一想,林元曦就明白了,眉头不由得一皱,「郡主是替世子爷邀约吗?」 即便如此,何云珞还是想为周景阳说话,于是避重就轻的道:「郡主为人正直,既然是她邀约,她绝不会置身事外。」 「即便一国之君,也有身不由己之时。」虽然与郡主相识时间不长,但她看得出来郡主是个重义气、有担当的好姑娘,可惜也有身不由己时,要不,郡主也不会代周恒之出面邀约。 「是啊,任何人都免不了有身不由己之时,不过,恒之不敢真的得罪郡主,惹火郡主,以郡主的性子肯定闹翻天,这一点他不能不顾忌。」何云珞相信周明安的性子再霸道还是知道分寸,不会太乱来了。 略一思忖,林元曦做出决定,「我明白了,这次我会去赴约,有些话我以为当面说清楚比较好。」她欢迎郡主有空来林家生坐一坐,但是林家庄之外的地方,能免就免了。 「恒之是个骄傲的人,不过,心胸倒也宽阔,不会记仇。」 他是在告诉她,如何与周恒之周旋吗?「多谢何大哥,我记住了 「你相信我吗?」 「相信。」 何云珞唇角上扬,「我向你保证,我会想法子为你解围。」 闻言,林元曦甜甜的一笑,可是她又想到一个问题,不免生出担忧,「何大哥会不会因为我的关系得罪周恒之?」 「你认为我会害怕得罪他吗?」 第二十七章 「不怕,但也没必要。」他在她眼中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在他身边,她总是格外的安心,相信无论遇到多大的难处,他都会不怯战,往前面一站,不过,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以智谋胜方为上策。 何云珞点了点头,「莽夫之举固然省事,但要保证你的本事永远在对手之上,不过,人的本事有时一夕之间风云变色,还不如斗智。」 「我明白。」 「你相信我,我会安排妥当。」 「是,有听何大哥了。」 何云珞唤了一声小狼,可是小狼显然不想离开,可怜兮兮的瞅着林元曦,教她看了心软得一塌糊涂。 「何大哥,今夜可以让它留在这儿吗?」 小狼撒娇的凑到林元曦腿边蹭了蹭,然后邀功的回头瞥了何云珞一眼。 别人看不明白小狼的意思,何云珞可是很清楚,它在告诉他,它留在这儿是为了帮他守住心仪的女子,绝对不是因为讨厌诚郡王府,那个地方真不好玩,到处都是侍卫,连溜进厨房找东西吃都不方便。 何云珞又气又好笑,深觉过意不去,只好道:「小狼真的很喜欢你。」「我也很喜欢它。」林元曦摸了摸小狼的耳朵。 见了,何云珞忍不住好奇的道:「我瞧你总是摸小狼的耳朵。」初次在白云山相遇,她摸小狼的耳朵,他以为是巧合,可是几次下来,他发现她真的不同于一般人,每个有意亲近小狼的人都会想摸它的头。 刚刚去西北时,他对四周的环境充满不安,祖父便寻了小狼给他作伴,夜里,他喜欢摸着小狼的耳朵睡觉,久了,成了他和小狼之间亲密的言语,他想,这也是小狼如此喜欢她的原因之一,在她身上可以找到那分熟悉又亲密的感觉。 「……可能是小时候夜里睡觉,娘亲总会摸着我的耳朵唱揺篮曲。」林元曦随即又伸手摸小狼的耳朵,小狼一副很享受的眯一下眼睛,原来在不知不觉当中她竟然下意识的将小狼当成了奶茶。 「原来如此。」 「小狼是不是特别喜欢人家摸耳朵?」 「倒也不是,因人而异,不过小狼确实因此更喜欢与你亲近。」何云珞很无奈的看了小狼一眼,「今晚小狼就交给你了,何连明日一早过来接它。」 「是,我们进去了,何大哥晚安。」林元曦依依不舍的看了他一眼,缓缓的下了楼梯,而小狼一转眼己经跳到她前方,守在园子的出口等她。 看见小狼,夏茗已经懒得说话了,有时候她有一种错觉,这个小家伙简直将姑娘当成了娘亲,而姑娘也将它当成了儿子……实在乱七八槽! 一品楼的包厢,周景阳无视于某人阴郁的目光,优雅的喝着茶,半晌,她承认自个儿的耐性玩不如对面的人,投降的放下茶盖道:「哥哥何必为难我?宴请小曦的人是我,若我不在此像话吗?」 「好,我容你在这儿待上一盏茶。」 「我若不在这儿等小曦出现,以后小曦将我列为拒绝往来之人,你想借我见小曦的机会就没了,难道你认为这样比较好吗?」 周明安顿时哑口无言。是啊,今日范曦若觉得自个儿被景阳出卖了,以后肯定不收景阳的帖子,他想透过是阳见范曦就不可能了,所以,景阳无论如何必须在此,而他只是作陪。 「哥哥的亲事不是自个儿能作主,小曦也不是那种愿意委屈自个儿为妾的女子,哥哥何必纠缠不放?」这几日周景阳一直在琢磨如何说服哥哥别再为难小曦。 凭心而论,小曦很好,可是比起待在郡王府的后院,小曦更适合跟子谦哥哥去宽阔的西北。 「我可以有一个侧妃。」基本上,侧妃也要经过皇伯父那一关,不过终究不同于正妃,算计自然少了一点。 林家虽为书香世家,在士林之中有一点影响力,但毕竟没有养出名臣将相,皇伯父没有理由反对他娶林家女子为世子侧妃。 「侧妃也是妾。」周景阳不悦的皱眉,没想到哥哥对小曦竟然抱着这种心态。 「侧妃可以上玉牒,不过最重要的是,她会得到我全部的宠爱。」 闻言,周景阳不由得冷笑,「得到你全部的宠爱很了不起吗?」 周明安觉得她太不识相了,「这是我能给她的全部。」 周景阳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你能给她的全部,就是她要的吗?」 周明安火大了,「周景阳,你存心找碴吗?」 「我只是好心提醒哥哥,若你以为如此可以打动小曦,还是别白费力气了。小曦虽为女子,却有男子的洒脱、见识,绝不会傻乎乎的只盼着得到一个男人的施舍。」 「女子难道还能像男子一样在外抛头露面吗?」 「在你看来,若非家中没有男人可以支撑,哪个女人愿意在外抛头露面?可是对小曦来说,女人也该活得像男人一样恣意潇洒,若是可以,她才不想守着后院的一亩三分地,成日看着一个男人过日子,真是可悲。」 周明安眉头紧蹙,「这是她说的吗?」 「总之,这是小曦的想法。」 「林公子、范公子。」侍卫的声音从厢房外面传进来,「……这两位小哥请留步,主子另外在隔壁的厢房为你们备了一桌。」 周景阳防备的看着周明安,先将伺候的人弄走,接下来是不是要对他们出手?她还来不及开口,就见到厢房的门打开来,林长渊和林元曦一前一后走进厢房。 见到林元曦扮成男儿身,周明安下意识的看着周景阳,她连忙揺头否认自个儿告密,这会儿她的惊吓也不小,小曦如何得知今日应该扮成男儿身? 虽然不清楚怎么回事,但是此举不就摆明她知道今日约见的人是他?周明安自然不客气了,直截了当的说:「仁暄,我想单独跟小曦说几句话,可以请你跟景阳去隔壁的厢房吗?」 林长渊还没反应,周景阳就跳脚了,「哥,今日我是主人,你是陪客人。」 「我以为小曦已经知道来这儿要见的人是我。」 「我只是觉得男子装扮出门在外更方便。」林元曦不疾不徐的反驳他。 脸色一沉,周明安索性直接命令,「你们两个出去。」 「哥……」 「世子爷……」 「我不过是想单独跟小曦说几句话,你们有必要如此紧张吗?」周明安的口气更为强硬,原本守在外面的侍卫也打开厢房的门走进来,显然他们两人不走,他们就会直接撵人。 「既然周大哥有话要说,我听听无妨。」林元曦可以不管周景阳,但不能不顾虑林长渊,今日他可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她拐来了,她不能害他得罪周明安。 两人担心的看了林元曦一眼,可是情势逼人,也只能去了隔壁的厢房。 「世子爷想说什么?」林元曦也不打算跟他客气。 周明安先给两人各斟了一盅酒,递了一盅过去给她,「这是我最爱的桂花醉,我娘亲亲手酿造的,你尝尝看,酒很香很醇,不过你放心,不会醉人。」 林元曦当然不愿意喝,可是明着拒绝不妥,只好拿起酒盅放在唇边沾了一口,再一次催促道:「世子爷有话直说。」 第二十八章 周明安拿起自己的酒盅一口见底,「我还是喜欢你喊周大哥。」 他喜欢是他的事,与她何干?林元曦当然不能实话实说,依然坚持道:「世子爷若是不想说了,我就告辞了。」 「你不认为自个儿应该先解释清楚吗?」周明安的口气像个闹别扭的孩子。 「世子爷不是都知道了吗?」 「我知道了,难道你就不必说清楚吗?」 「世子爷要我说清楚什么?没错,我就是女儿身,无意间教世子爷误解了,我很抱歉,不过,我是男是女与世子爷何干?」林元曦有点恼了。 周明安的脸色一变,「怎么会无关?我欲娶你为侧妃。」 「……什么?」林元曦怀疑自个儿听错了,差一点反应不过来。 「我不能给你正纪的名分,但我会给你全部的宠爱。」 林元曦脑子有点转不过来,这位世子爷真的看上她了吗?虽然二哥哥说过,可她并未放在心上,她在他面前可不曾有过姑娘家的娇态,如何能吸引他? 好吧,有些人的审美观就是与众不同,喜欢她这种不男不女的样子,不过她倒是有一件事可以跟他沟通。 「世子爷肯定搞错了,我不适合诚郡王府,更别说当个妾,跟几个女人抢一个夫君,这在我看来又可怜又好笑。」 「我说了,你会得到我全部的宠爱……」周明安的表情突然变得很怪异。 「这无关宠爱的问题,只要想象几个女人绕着一个男人打转,我就:难以忍受。」 「……无论我后院有几个女人,她们对我而言都只是摆设。」周明安的表情越来越扭曲了,显然极力压抑着什么。 林元曦看他不对劲,可是这会儿没心思关心他,「你不觉得这太自私了吗?她们眼巴巴盼着你,你却当她们是摆设,教她们一生孤单寂寞。」 「……你在这儿等会儿,我去去就来。」周明安终于受不了了,跳起来冲出厢房。 林元曦傻了,这是什么情况? 半晌,她就回过神来,无论什么情况,她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溜之大吉。 念头一转,她已经冲到厢房门口,不过却教侍卫挡下来。 「范公子稍待片刻,世子爷很快就回来了。」 林元曦挑衅的扬起眉,「我想上茅房,不行吗?」 侍卫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反应。 「若是你不放心,可以跟上来啊。」 若想盯着人,他只能跟着去茅房,可是,这位范公子是女儿身,还是世子爷的心上人,他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跟她去茅房。 林元曦已经看穿他的心思了,嚣张的摆了摆手,「让开。」 侍卫一边侧过身子让路,一边回头看着楼梯口,世子爷怎么还不赶紧回来? 林元曦大揺大摆的走下楼,当然,她的方向不是茅房,而是外面宽广的天地。 何云珞悠闲的喝着茶,看起来很惬意,目光却盯紧对面的一品楼。 「但愿林姑娘没有受到牵连。」何连一会儿看着主子,一会儿看着一品楼,实在想不透主子的心思,桂花醉里面下了巴豆,肯定教诚郡王世子尝到苦头,但是林姑娘也无可幸免,主子如何舍得让林姑娘受罪? 「若能借此脱身,她不会在意受点罪。」做此决定之时他不是不担心,不是不知道太过冒险了,而是更相信她不会计较。 虽然生得娇滴滴的看起来很柔弱,但是她有男子的大气、洒脱,只要能达到目的,她甚至不会介意拿自个儿当诱饵。 「受罪事小,就怕闹出笑话伤了林姑娘的颜面。」何连只要想到一个姑娘家抱着肚子频跑茅房,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那多难为情,难道主子不担心林姑娘事后躲起来不见人吗? 「这点小事很快就会过去了。」 半晌,何连叹了声气,好吧,他就是没有主子的冷静。 「何连,林姑娘出来了。」 「嗄?」何连怔愣的没反应过来。 「你还在发什么呆,还不赶紧下去将林姑娘接过来。」何云珞很想亲自下去接人,可是盯着他的人太多了。 回过神来,何连赶紧转身冲出去。 何云珞连忙起身整理衣服,转身迎接佳人。 林元曦看见何连,紧绷的心情已经松懈下来,再细细一想就猜到发生什么事,因此一看到何云珞,她忍不住好奇的问:「何大哥是不是在桂花醉里面下了巴豆?」 何云珞笑着点点头,「我在整坛桂花醉里面下了巴豆,还好你没喝,否则这会儿你肯定也要受罪了。」 「我可不敢乱喝酒,不过受罪也无妨,能脱身就好了。」 「我还记得桃花庄的事,我们喝了好几杯的桃花酿之后,你才允许桃花酿入口,而且只喝了一点,大部分都洒在桌下,因此我猜想你不会轻易喝下桂花醉,而恒之只要喝下桂花醉,大约半炷香就会有反应了。」 林元曦突然想到周明安的表情,忍俊不住的咯咯笑了,可是又觉得嘲笑人家很过分,连忙捂住嘴巴,过了一会儿,不好意思的松开嘴巴解释道:「世子爷想忍住,可是忍得太痛苦了一脸都扭曲了。」 「恒之自尊心很强,今日之事你当什么都不知道,记住了吗?」 林元曦点了点头,「不过,何大哥如何在桂花醉里面下巴豆?」一品楼要招待这位贵客,绝不会让外人有机会接触厨房,若是收买一品楼的人,无疑会留下把柄给别人,以他谨慎的性子绝不会干出这样的糊涂事。 「桂花醉来自诚郡王府,非一品楼所有。」这是恒之的习惯,凡在一品楼宴客就一定要配上诚郡王府的桂花醉。 所以,即便为了防备他出手搞鬼,派人紧紧盯着一品楼,却忘了他最容易得手的桂花醉……也许,恒之不是忘了,而是认定诚郡王府是自个儿的地盘,他这个外人不可能在那儿下手,而他就是看准恒之这种自以为是的骄傲,偏偏在太岁爷头上动土。 林元曦拍了一下脑袋瓜,「我想起来了,世子爷提到桂花醉是王妃亲手酿造的。」 「没错,这是郡王妃的乐趣,各种花皆可入酒,桃花庄的桃花酿也是郡王妃亲手酿造的,远近驰名。」 「桃花庄是诚郡王府的产业?」 「对,桃花庄是诚郡王为了宴客而建的。」 「诚郡王如此聪明有脑子,为何世子爷……」她点到为止,周恒之并非不聪明,只是行事莽撞,不愿意动一下脑子。 何云珞了然一笑,好奇的间:「你为何觉得诚郡王聪明有脑子?」 「从桃花庄的经营来看,就知道诚郡王聪明有脑子。」 见她两眼闪烁着狡黯的光彩,何云珞眼神一黯,在他看来,她才是真正聪明有脑子的人,寻常人是看不见诚郡王府权势表面下隐藏的险峻。 「诚郡王确实聪明有脑子,不过正因如此,他不曾费心管教儿女,由着他们随心所欲成长。」 仔细琢磨,林元曦便明白了,诚郡王若是严厉管教世子,将他培育成优秀的接班人,皇上那双眼睛只怕时时都要盯着越州。 何云珞眼角瞥见周明安在侍卫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恒之要离开了。」 第二十九章 林元曦扑向窗边,见到周明安软趴趴的样子,有些过意不去,「没想到他的身子如此虚弱,不过是喝了一盅。」 何云珞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何曜可能不小心放了太多巴豆,不过如此一来,可以确保他有一段时日不会打扰你。」 这是他的错,不过是交代任务后又补上一句——巴豆最好能在半炷香之内发挥效用。 林元曦可以理解,这种事实在太伤颜面了,换成是她也会一阵子躲着不见人。 「你不必觉得愧对于他,今日换他出手,可不会只是巴豆。」 她确实觉得很愧疚,可是她也知道,不想委屈自己,那就只能为难别人。 林元曦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可是就在这时,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不由得皱起眉头,「奇怪,楼掌柜怎么会在这儿?」 「楼掌柜?」 「京城江北通的掌柜。」江北通是一间专门买卖江北货物的杂货铺,顾名思义,此人活动范围应该在江北,出现在大魏最南方的越州,这不是很奇怪吗? 「我知道江北通,在京城很有名,哪一位是楼掌柜?」 林元曦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坐在斜前方茶棚的中年男子,「那位身着玄色衣裳、耳垂又厚又长的就是楼掌柜。」 何云珞打量了一下,觉得不可思议,「你如何知道那一位是江北通的楼掌柜?」 「离京出发来越州的前几日,祖母带我去了一趟皇恩寺,我们在那儿遇到楼掌柜的夫人。祖母对楼夫人极其尊敬,因为好奇,我随口问了一句,祖母提起江北通不仅熟悉江北各地货物买卖,还掌握江北各地的情势,京中权贵夫人皆与她交好,我们敬着总不会有错。后来离开时,我正好见到楼掌柜来接她回去。」 「原来如此,你祖母真是个有见识的人。」何云珞状似随意的看了隐身在角落的何连一眼,何连无声无息的靠近窗边看一眼,向何云珞点点头,随即悄悄退出厢房。 「这位楼掌柜是很神秘的人吗?」林元曦歪着脑袋瞅着他,「我识得楼掌柜,何大哥好像很惊讶。」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很神秘,但是江北通名气很大却少有人见过他。而且,我看他相貌平凡,不是很容易记住的人,你竟然一眼认出他。」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个儿的特色,我只是善于找出来,然后就可以记住了。」 「我呢?」 顿了一下,林元曦害羞的撇开头,小声道:「何大哥不用找出特色也能一眼记住。」 何云珞扬起灿烂的笑容,情不自禁的道:「能放在心上更好。」 「……我该回去了,不知二哥哥和夏茗是否还在一品楼。」林元曦可以听见自个儿的心跳声,怦怦……怦怦怦怦……越来越快,整个心脏好像要跳出来了。 「我送你回去。」 「二哥哥……」 「恒之肯定还留了人在一品楼,你最好不要回一品楼,我带你从这儿的后门离开。」 林元曦想想也对,周恒之一计不成,难保不会生出第二计,索性教他的人将她带回诚郡王府……这个人就是个自我中心的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至于二哥哥和夏茗,见不到她,自然会离开。 林元曦恭敬的行礼道:「有劳何大哥了。」 过了今夜,明日他就不在这儿了,何云珞索性坐在院子欣赏夜色,享受徐徐吹来的晚风,顺道给小狼敲核桃。 见小狼努力啃核桃,何云珞好笑的摸了摸它的耳朵,「核桃有那么好吃吗?」 小狼抬头看了他一眼,接着又啃核桃。 周明安宛若一阵狂风似的吹进潇香院,见何云珞一副没事儿的样子更觉火冒三丈,「你真行,在桂花醉里面下了巴豆,竟还如此悠闲的坐在这儿给小狼敲核桃。」 「小狼很喜欢诚郡王府的核桃。」 小狼很委屈的叫了一声,这儿也只有核桃还令它满意。 周明安恨恨的咬牙切齿,这对「主仆」真是可恶!「你打定主意跟我反目成仇吗?」 何云珞起身走到周明安前面,「除非你谋逆,否则我不会与你反目成仇,至于你如何看我,非我能左右。」 「你是在逼我吗?」 神情一肃,何云珞真心道:「强扭的瓜不甜,你这是何苦?」 「若你不插手,她终究会应了我。」周明安绝对有骄傲的本钱,没有人可以拒绝诚郡王世子背后的荣华富贵,至于林元曦在一品楼说了什么,在他看来只是图谋正妃之手段,而他并非不愿给她正妃之位,决定权在皇上手上,他自个儿也无奈。 何云珞冷冷一笑,「你对她的认识真是浅薄。」 周明安脸色一变,「难道你很了解她吗? 「我至少知道一件事,她并非言行不一的姑娘,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若她必须使心眼算计,图谋的也不是为了满足私欲。」 周明安忍不住握拳,「你们私下往来?」 「我说过了,我会让你要不起,你以为我只是随口说说吗?」何云珞强硬的抬起下巴,从战场上厮杀打磨出来的霸气此时彰显无遗。 对周明安而言,何云珞一直是很强大的存在,可是身分上的优势总是教他忘记这位表哥在西北的战功,若是他们两人硬碰硬,他还真不是这位西北将军的对手。 目光一沉,周明安不怀好意的道:「你可知她是林家的姑娘?」 「那又如何?」 「你认为林家愿意将姑娘嫁给你吗?」 何云珞差一点忘了自个儿有过一次退婚,退婚的理由是女方克亲,而林家肯定瞧不起这样的行径。 当时祖父突然出了意外,他寸步不离守在身边,根本不知道祖母因为担心而乱了方寸,便在二婶搧风点火之下匆匆以女方克亲为由退掉这门亲事,待他知道,深觉此举太不厚道,已来不及阻止了。 不可否认,祖母退了华欣长公主府的亲事,他顿时松了一口气,因此明知英国公府欺人太甚,他也未曾想方设法补救好挽回女方的名声。 若是此事教林家知道了,确实会犹豫是否可以将女儿嫁给他,除非…… 暂且放下混乱的思绪,何云珞狠下心道:「你不必替我担心,皇上很乐意为我赐婚。」 瞳孔一缩,周明安还真忘了皇上有多看重何云珞,早说过要为他赐婚,可是西北局势不好,他无心于婚姻大事,直到京城林家那位姑娘在皇恩寺救了姨母,姨母方才作主订下他的亲事。 「你放手吧。」他连皇上赐婚都搬出来,这是不希望恒之再执迷不悟,闹到最后很可能会伤了元曦的名声,也会让他自个儿变得极其难堪。 周明安最无法忍受的就是何云珞这种态度,好像凡事都在他的手掌心,「不放,我得不到,你也别想得到。」 何云珞微微皱眉,「你这是何苦?」 「我就是不服气,为何退让的是我?」他从不认为自个儿比不上何云珞,可是身边的人总是将何云珞捧得高高的,教他面对何云珞时,始终觉得被压制得无法抬头。 多说无益,何云珞叹了声气道:「我明日就搬出诚郡王府。」 「我不会认输,你等着吧。」周明安骄傲的场起下巴,转身走出潇香院。 第三十章 直至周明安走出视线,何连才走进潇香院。 「回来了。」何云珞重新坐回石椅给小狼敲核桃。 「是,主子明日真要搬离诚郡王府吗?」 「你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难道不觉得很吵吗?」 何连很无奈的点了点头,「确实有点吵。」 「可有找到楼掌柜的下落?」 「楼掌柜如今住在福来客栈,身边只有一个小厮伺候,我已经交给何曜派人盯着。」 「你提醒何曜警觉一点,这位楼掌柜只怕不简单。」远从京城来到越州,身边竟然只带了一个小厮,这当然是不想引人注意,但也绝对是个高手。 「这事何曜已经知道了,若非遇到何曜手下的人,我差一点跟丢了。」 「查一下福来客找,看看背后的东家是谁,身分是否有可疑之处。」何云珞收拾桌上的核桃,不准小狼再含嘴了,小狼很委屈的瞅着他,不过倒是乖乖跳下石椅,他摸了摸它的耳朵,再次站起身,「明日要搬走,你去收拾一下箱笼,我带小狼去郡王爷那儿说一声。」 【第六章 我不能嫁你】 虽然张启华不喜欢诚郡王府,因为每次出入总要遭人「盘查」一番,简直跟个犯人似的,可是出门一趟回来,连诚郡王府的大门都还没踏进去,就被何连拎到一间两进的小院子,这还是让他忍不住跳脚。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在诚郡王府住得好好的,为何搬来这儿?」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诚郡王府。」 何云珞看起来很无辜,好像搬来这儿全是为了他,不过张启华很有自知之明,清楚自个儿没有这么大的魅力。 「若你真的在意我喜欢与否,我们会在诚郡王府住那么久吗?」张启华没好气的赏了他一个白眼。 「我若不在诚郡王府住上一段日子,姨母会很伤心。」 张启华又是一个白眼,「你省省吧,你哪会在乎郡王妃是否伤心。」 何云珞无奈的双手一摊,他不相信就算了。 张启华显然想到什么事,两眼倏然一亮,好奇魂熊熊燃烧,「你跟恒之闹开了?」 何云珞斜睨了他一眼,「这值得你如此兴奋吗?」 「真不敢相信,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跟周恒之闹翻!」在张启华眼中,何云珞是一个冷静到近乎没有感情的人,换言之,他会将局势摆在第一位,而个人情感往往放在最后一位。 这是在西北残酷的战场上养成的习惯,若是牺牲身边的人可以为大部分人换来活路,你就必须狠心舍弃,正因为如此,可以跟着他奋斗到如今的人都是最厉害的。 所以啊,真的很难相信他会栽在一个女人的手上。 「不是我跟他闹翻,是他不肯放手。」 「他好不容易看上一位姑娘,你教他如何愿意放手?」顿了一下,张启华反过来提出质疑,「为何不是你放手呢?」 「若她的心容不下我,我会放手。」 张启华微微挑起眉,「小曦看不上恒之?」 「她应该看上恒之吗?」 「恒之可是诚郡王世子,一般的姑娘都不会拒绝。」 「她不是一般的姑娘。」 仔细想想,张启华同意的点点头,「她确实不同于一般的姑娘,人家喜欢结交权贵,她却绞尽脑汁想躲得远远的,可见得身分地位在她眼中不重要。」 「何止不重要,她不喜欢权贵,尤其是是非纷扰的皇家人。」 略微一顿,张启华似笑非笑的瞅着何云珞,「说起来,你不也是权贵,还是手握西北军权的权贵,比起皇家人,你招惹是非纷扰的程度毫不逊色。」 是啊,虽然诚郡王府姓周,但诚郡王府真正掌握的不过是王府的侍卫队,而英国公府却掌控西北数十万大军,对朝堂、京中局势的影响力远在诚郡王府之上。 「小曦应该不知道你真正的身分吧。」 这个问题他一直避着不想,他自认为跟京中那些喜欢弄权的权贵不同,但是在范曦眼中,他应该也是她不想招惹的人……他还不完全清楚她的心意,暂且不想这些。 此时何连快步走过来,「何曜刚刚递了消息过来了,楼掌柜今日出了福来客栈就去了四季茶馆,然后就一直待在茶馆听说书。我们的人因为不敢靠近,无法确定他与谁接触,不过,并未发现他四周有什么可疑人物出现。」 「明日换人盯着,若他来此的目的是为了见誓血盟的当家,他们终究会有行动。」 张启华兴致勃勃的扬起眉,「楼掌柜不是江北通的掌柜吗?」 「你也知道楼掌柜?」 「我是大夫,治病的对象不分贵贱,三教九流都有往来,知道的难道还会比你少吗?更别说了,我一听到有趣的事,耳朵比小狼还灵敏。这个江北通可厉害了,消息特别灵通,若想打听消患,给点银子就可以从江北通打探,可江北通的掌柜却是只闻其名,难见其人,你说,这位楼掌柜能够不教人生出好奇心?」 「你知道江北通是誓血盟的中间人吗?」 张启华城惊的瞪大眼睛,「……这事应该很隐密吧,你如何得知?」 「称不上隐密,藏着不说,如何帮人做买卖?」 「这倒也是,不过,肯定不是人人都能知晓。」 「这是当然,没有银子的,他们瞧不上眼,又岂会在你面前露出一点点口风?另外,楼掌柜还会透过其夫人寻找买家。」 这会儿张启华更惊讶了,张着嘴巴半晌,才难以置信的挤出声音,「透过自个儿的夫人寻找买家?」 「楼夫人游走在各大寺院,结交权贵商贾之家的夫人,借机透露誓血盟的买卖,有心之人自然会靠上来。」 哈!张启华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这招可真是高明!」 何云珞点了点头,「确实离明,不过,利与弊往往是一体的两面,也正因如此,楼掌柜在不知不觉当中就会将自个儿暴露出来。」 若是楼掌柜能接触到誓血盟的当家,誓血盟应该不愿意楼掌柜曝露出来,这也是难见楼掌柜其人的原因,可是自诩聪明靠着夫人的关系做买卖,却没想到因此留了线索给别人。 「这只能说,贪,不可取也!」张启华一脸严肃的揺揺头。 「谁能不贪?不过是心之所欲不同,贪的不同。」 「是啊,谁能不贪,就怕贪的是人心,而且有人跟你一样,这更麻烦。」 何云珞略过这个话题,转而道:「江北通专卖江北各州的货物和消息,楼掌柜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越州,此行势必有要紧事须面会誓血盟当家。」 「这也是你找到誓血盟的好机会,不过,你何时见过楼掌柜?」子谦不同于他,除了三年一次回京述职,或者皇上特别召见,少有机会在京城鬼混,而且待在京中期间,人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不可能结交这些三教九流的人物。 「不是我见过,是范曦见过。」何云珞简单提起那日的经过,包括一品楼的事。 张启华不可思议的瞪着他,「你胆子还真大,竞敢在桂花醉里面下巴豆,万一郡王爷或王妃拿了桂花醇宴客,出了事,如何是好?」 「巴豆是在酒坛子运送到一品楼之间下的。」 第三十一章 「你真行……不对,应该说何曜真行,这事肯定是他出手的吧。恒之是不是气炸了?你毁了他的精心谋划,慢着,你们就是为了此事闹翻?」 「无论有没有这件事,我都不会继续住在诚郡王府。」 略微一想,张启华就明白了,「诚郡王府四处都有眼睛盯着,你想不动声色找出誓血盟确实困难。」 「这儿是小了点,但是够隐密,景色也怡人,住起来很舒适。」 「我们只有四个人,我每隔几日就要带阿兴四处给人治病,顺便上山采草药,剩下你们主仆……三个,这儿够了。」张启华看了一眼正在玩彩球的小狼,若不将它视为一分子,它很可能会记恨,偷偷咬破他的衣服。 何云珞宠爱的摸了摸小狼的耳朵,「最重要的是小狼喜欢。」 小狼揺尾巴表达它的欢喜。 何云珞再度转向何连,「福来客栈如何?」 何连揺了揺头,「何曜仔细查过了,福来客栈没有任何问题。」 「这位楼掌柜是一位很谨慎的人。」 张启华没好气的道:「依你所言,若他真是誓血盟的中间人,势必有不少人想要他的命,行事不谨慎一点,小命早就没了。」 「楼掌柜应该没想到自个儿的身分已经暴露了,只要何曜他们小心盯紧,终究会抓住狐狸尾巴。」何云珞请何连备上文房四宝,写了一张字条塞入小狼脖子上的铜质圆球里面,很轻很柔的摸着它的耳朵,「今晚给她送信,若她开不了,你要教她如何打开,知道吗?」 狼眼巴巴的瞅着何云珞。 见状,何云珞同意的点点头,「回来之后,你想吃什么就可以吃什么。」 小狼开心的给他揺尾巴。 看着他们「主仆」之间的互动,张启华两眼都发直了,「……你们究竟是如何沟通?为何它如此清楚你的心意?」 「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如何能告诉你?」何云珞捡起彩球一丢,小狼欢喜的去追彩球,捡回来、交给主子……两个就这样你来我往玩得不亦乐乎,张启华实在是受不了,打着哈欠去睡觉。 林元曦一会儿看着一卷台上的说书先生,一会儿看着那些不时为说书先生吆喝的客官,一会儿看着坐在右手边的何云珞,兴奋得像个出游的孩子。 「二哥哥带我来这儿听过一次说书,后来我还想再来,二哥哥却说这些说书先生编出来的故事不堪入耳,坚持不再让我踏进这儿一步。」虽然知道何云珞不会无缘无故请她来茶馆,可林元曦还是很开心,感觉好像约会。 「难怪他今日没跟你来。」何云珞没想到她会独自赴约,即使扮成男儿身,但以林长渊对她的保护,应该会伴随身旁。 「二哥哥来了,可是见到郡主在十味堂前面排队,他就抛下我走了。」 「说到好吃的,郡主就会忘了自个儿的身分。」 「我觉得她这样子很好。」 「是啊,她这样很好,不像你嘴巴刁钻难伺候。」何云珞戏谑的眨了眨眼睛。 林元曦瞪大眼睛,「我以为自个儿掩饰得好。」 何云珞笑道:「我看出来了,虽然说到吃的,你特别来劲,只要入你的口,再平凡无奇的食物也变得无比美味,但是不想吃的,你连一眼都不看。」 「我竟然没有察觉到自个儿表现得如此明显。」 「不呈,是我忍不住留意你的一举一动,才会察觉到你喜恶如此分明。」 因为小狼对她的亲近,他对她自然多一份关注,然后看着看着,她的一颦一笑越来越鲜活,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看得明明白白。 她不是善于隐藏心思的人,她率性洒脱、是非分明,但她很清楚尊卑是无法跨越的鸿沟,因此在恒之面前,她会不自觉的保持一种距离……不知何时开始,他将她观察得很透澈,他对如此一个恣意潇洒却又机敏聪慧的女子动心了。 脸红了,林元曦害羞的赶紧将目光放在说书先生的身上。虽然老早就察觉到他老爱瞅着她,可是也没想到他如此直截了当的说出来,不过,她很欢喜,这就好像听见喜欢的人对你表白一样…… 她彷佛被电到似的一颤,她喜欢他?也对,虽然不清楚何时对他动了心思,但若不是喜欢他,就不会每次见到他都满心欢喜雀跃。 「小狼说你很顺利打开圆球,你以前见过吗?」 林元曦噗哧一笑,「我没见过圆球,但看过相似的机关,琢磨一下就可以打开了,不过,我实在很好奇小狼如何说?」 「小狼的表情会说话。」 「如何说?」 「它没有了在你面前展现聪明的机会,回来后一直垂头丧气。」 何云珞学着小狼耷拉着脑袋的模样,逗得林元曦忍俊不住的咯咯笑,又觉得不好意思,索性捂着嘴巴,然后撇开头,就在这时,她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咦?那不是……」林元曦转头看着何云珞,「这就是何大哥请我来这儿听说书的原因吗?」 何云珞点了点头,「委屈你了。」 「不会,我喜欢听说书。」 「为何喜欢听说书?」 「何大哥不觉得因为有说书,市井小民的生活变得更生动有趣吗?」 她觉得这是了解这个时代的好法子,虽然说书内容多少有点偏离史实,甚至有夸大之嫌,可是不无小补,而且她也可以从中了解一些历史。 其实,她更乐意从书本得到资讯,只是女儿身的限制,她不方便向二哥哥借史书来看。 何云珞看着底下那些专注听说书的老百姓,点头道:「这倒是。」 此时,何云珞看见有个公子撞了楼掌柜一下,林元曦突然靠过来凑到他耳边。 「那个人在他手上塞了一张字条。」 淡淡的茉莉花香扑鼻而来,何云珞不由得一颤……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稳住自个儿的心绪,可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太过迷人,他还是不自觉的绷紧神经,声音略显僵硬,「嗯,我也看见了。」 「何大哥要跟上去吗?」 「不必,我只要盯着他就成了。」何云珞可以听见自个儿心跳的声音,越来越快,彷佛要从胸口跳出来。 在西北,经常有女人摔倒在他面前,他也可以闻到她们身上传来的香气,可是从来不会像此刻一样意乱情迷,恨不得四下无人,他能够放胆将她搂进怀里。 林元曦略微一想便明白了,对方送来字条,很可能只是知会楼掌柜一声,因此继续盯着楼掌柜就成了。 「……你不好奇吗?」何云珞努力稳住自个儿的思绪。 「不好奇。」 「为何不好奇?」他一再置她于险境,她应该想知道发生何事,能否防备。 「我有时候管不住自个儿的嘴巴,还是别知道秘密,免得一不留神说出来。」 何云珞忍不住笑出声,很直率、很简单,却又那么可爱。 两人如此靠近,她才发现他笑起来真是好看极了……林元曦微微一僵,意识到自个儿整个人快要贴上去,下一刻,她害羞的赶紧退回来。 何云珞顿时生出一股强烈的失落感,直想伸手将她拉过来。 林元曦努力漠视刚刚的糗状,故作专心听说书,正好看见楼掌柜站起身,于是急忙道:「他要走了,我们要不要跟上去?」 第三十二章 「不急,外面有人盯着。」 「既然有人守在外面,为何何大哥还要坐在这儿盯着他?」 「若是你走到哪儿,总是见到同一张面孔,你不会怀疑对方在跟踪你吗?」 「对哦,我倒是忘了。」 「不必跟着他,我也猜得到他此时必是回到客栈,等候对方上门。」根据他对誓血盟的认识,誓血盟不会冒险暴露手上的人脉,所以,誓血盟的当家必然亲自潜入福来客栈见楼家柜,而最好的时辰就是宵禁之后,换言之,今夜才是他成事与否的关键时刻。 「如此说来,我今日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是吗?」她明明在这儿坐不久,怎么就要结束了呢? 「任务完成了,但说书还没听完。」 「……其实,说书也没那么好听,倒不如看史书、游记、话本,你说不是吗?」他在她旁边,她根本没法专心听说书。 「你不想听说书,想做什么?」 「二哥哥跟我约好了,申初在城门口的茶棚等我,这会儿也该过去。」虽然时间还早得很,但他们可以边走边聊边逛,到了那儿也差不多了。 「好,我陪你走过去。」 林元曦甜甜的点头应是,他陪着她……可惜不能手牵手,要不,更像情侣约会。 周明安从来不是一个有耐性的人,尤其遭到威胁,得知何云珞有皇上当靠山,他更觉得自个儿应该快刀斩乱麻。这几日他也想了很多,与其跟范曦纠缠不清,索性直接将人娶回来,干是,他直接杀到诚郡王妃面前,请求娘亲出面订下这门奈事。 「我知道娘亲不喜欢拿身分压人,可是儿子真的很喜欢林家姑娘,还请娘亲成全儿子的痴心,儿子娶林定姑娘为世子个妃。」周明安慎重的给诚郡王磕头。 可是说到儿子的亲事,诚郡王妃一点也不敢马虎。「林家清贵,只怕不乐意将女儿嫁进诚郡王府。」 「有个郡王府世子侧妃的女儿,这是极其光荣的事,为何不愿意?」若不是有个何云珞在一旁揽局,周明安甚至觉得林元曦不会拒绝这门亲事。 「对林家来说,最大的盼望是将来子孙进入朝堂,名留内阁。」因为华欣长公主非嫁林敏成不可,断送了林敏成进入内阁的路,这一直是林家的痛,如今林家对皇亲国戚可谓深恶痛绝。 「林家再清贵,也不可能不卖娘亲面子。」 虽然诚郡王妃觉得此事能成的机会渺茫,但是难得儿子动心了,当娘的总要试试看,「你看上林家哪个姑娘?」 「她在林家排行第三。」 「林三姑娘……我记得林三姑娘只有八岁。」诚郡王妃可是熟记越州这些大家族的子嗣,因为每一个结亲都有可能改变越州的官场,影响诚郡王府的利益。 「……娘亲是不是弄错了?林长渊明明说过小曦排行第三,而小曦应该十四五岁了。」周明安差一点反应不过来。 「你确定那位姑娘是林家的姑娘?」 「当然,她还随林老夫人来过我们郡王府的赏花宴,娘亲还要了她的姚黄,赏了她一幅画,娘亲应该记得吧。」 诚郡王妃的目光一沉,「你说的应该是林家三房的姑娘吧。」 「林家三房?」 「越州这边的林家是长房和二房,京城的林家是三房。」 周明安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总之,我喜欢的就是她。」 诚郡王妃觉得头很痛,可是,她必须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看上她?」 「娘亲是不是觉得她姿色很普通、生性胆怯?这是她故意装出来的,她啊,胆子可大了,女扮男装,聪慧洒脱。」 「女扮男装?」 周明安简略道来他们相识的过程。 这是诚郡王妃第一次见到儿子如此神采飞扬说起某个姑娘,可见得他真心喜欢那位姑娘,问题是……她无奈的叹了声气,「这位林家姑娘再出色,你也不能娶进门。」 「这是为何?」 「她曾是子谦未过门的妻子。」 「什么?!」 「她就是户部左侍郎林敏成的嫡长女。」 林敏成……华欣长公主的驸马?周明安顿觉脑子乱成一团,这太荒谬,子谦和范曦在数个月之前差一点就成亲了。 诚郡王妃细细道来这门亲事的经过,皇恩寺的救命之恩订下亲事,京城林家三姑娘瞬间成了贵女们嫉妒的对象。 可是到了成亲前三日,英国公莫名其妙的病倒了,英国公夫人顿时方寸大乱,在有心人搧风点火之下认定是未过门的孙媳妇带来的灾难,未经深思便以女方克亲之名退了这门亲事,原本贵女嫉妒的对象立刻成了京中一大笑话,闹得满城风云,致使林家三姑娘在京城待不下主,不得不暂时避回老家。 「你姨母觉得愧对林家三姑娘,来信嘱咐娘亲多照顾林家三姑娘。」 周明安努力消化听到的消息,渐渐将所有的事勾连起来,「难怪娘亲在赏花会上刻意抬举她。」 「虽说我是因为你姨母的关系特别关照林三姑娘,不过令我惊讶的是,这位林三姑娘非常出色,即便她刻意隐藏自己,不愿意教人注意她,可是一站在人前,她举手投足的风釆就无法掩饰。 那种刻划在骨子里的气度自然而然夺走众人的目光,正如你所言,这位姑娘聪慧洒脱,不只是我喜欢,当场还有好几家夫人都看上眼,纷纷向我打探,我因为英国公府退亲一事刚刚过去,暂时压下来。」 周明安的心情很混乱,原本想先下手为强,却没想到她是兄弟妻……即便他们的亲事没成,但是于情于理,她都算得上兄弟妻。 半晌,周明安不甘心的道:「娘亲……」 「不行。」诚郡王妃斩钉截铁的打断他。她太清楚他的心思了,从小到大,他早就习惯为所欲为,礼教在眼中根本不值得一提。 「我都已经说得如此明白了,你怎么还是想不透呢?若是当初两家只是有意结亲,后来作罢,那倒也无妨,可是,眼见再过三日花轿就要上门迎亲了,亲事却黄了,姑娘还落了一个克亲之名,换成你是林驸马,见女儿遭人如此羞辱,能够容忍吗? 林驸马甚至当着皇上面前公然斥责英国公府,两家如今与仇人无异。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娶她。」 周明安不服气的撇嘴道:「京城和越州相隔十万八千里,我就是娶她为正妃,也不见得有风声传到京城。」 顿了一下,诚郡王妃沉重的道来,「传言林三姑娘曾经寻短。」 「不可能,小曦不会干这种傻事。」 「这是华欣长公主亲口说出来的,你认为假得了吗?」 周明安还是不相信,一般姑娘遭此羞辱可能会寻短,但如同景阳所言,小曦有男子的洒脱、见识,她还不屑看着一个男人过日子,如何会为一个男人寻短? 诚郡王妃伸手将儿子拉到身边,安抚的轻轻拍着他的手,「娘亲也希望你能够娶个喜欢的姑娘,和和美美过日子,但不是你想娶谁就娶谁。你出生在诚郡王府,享受诚郡王府的尊贵和荣华,你就必须付上相对的代价。」 周明安郁闷极了,这实在太可笑了! 第三十三章 诚郡王妃温柔的摸着他的头,一如他年幼时,有了委屈便在她面前哭诉,「娘亲可以答应你,无论正妃或侧妃,绝对是你点头同意了,我们才会订下。」 周明安根本不在意往后娶谁,这会儿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小曦。 若知道子谦就是害她沦成京城笑话的罪魁祸首,她会如何?无论如何,她肯定恨死英国公府,而她绝对想不到,子谦竞然是英国公世子。 周明安不怀好意的唇角一勾,她也该知道子谦的身分了。 正当周明安忙着算计的时候,林元曦正好跟何云珞走出四季茶馆。 虽然在外人看来,他们两人是俊儿郎,可是林元曦很清楚他们是一男一女,尤其这个男人不时用温柔的眼神看她,她的心跳哪有法子稳住,越跳越快,真担心心脏下一刻会跳出来。 「下次若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何大哥尽管开口,我义不容辞。」林元曦觉得再不找话题转移注意力,很可能被自个儿的心跳声吓死了。 「今夜就应该有线索了。」何云珞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拉着林元曦走进四方书斋。 林元曦傻不隆冬的看着何云珞的手,即使只是抓着手肘,还隔着衣裳,她还是心慌意乱……她是不是应该将手抽回来? 林元曦还没拿定主意,何云珞已经松开手,一股淡淡的失落顿时涌上心头。 收起乱七八槽的思绪,林元曦随口一问:「何大哥来书斋买什么?」 「你不是想看史书、游记吗?」 林元曦怔愣了下,「何大哥是要帮我买书吗?」 「虽然在茶馆听说书很有趣,可是那儿龙蛇混杂,以后还是少去那儿。我给你多买几本书,史书和游记都很好,至于话本,还是少看一点。」 即使扮成男儿身,做了简单的易容,使她看起来黯淡许多,可是她一笑起来,两眼闪闪动人,比夜里的星光还管璨动人,教人忍不住想多看一眼,当仔细一看,不难窥出她是女儿身。 林元曦甜甜的点点头,接着静静看着何云珞为她选书。 何云珞每挑一本就会递给林元曦翻阅,待她点了头,这本书就买了。 林元曦觉得何云珞挑书的模样真是帅呆了。 两人很快就挑了厚厚一叠,请伙计用布巾包好,出了四方书斋。 「对了,何连将夏茗带去哪儿?」进入茶馆之前,夏茗就遭到何连拦截,说是不方便有人在身边伺候,夏茗已经见怪不怪,待她点头就跟着何连走了。 「何连应该是将她交给仁暄了,我们去十味堂看看他们是否还在那儿。」 不过,当他们来到十味堂的时候,不但没见到人上铺子也已经打烊了。 「这么快就走完了。」 「这间铺子的糕饼每日限量一百个。」 「难怪大排长龙,不过,真有那么好吃吗?」 「改日我买给你尝尝。」 两人边走边聊,到了城门口正好是申初,可是不见林长渊主仆和夏茗,何云珞索性骑马护送林元曦回林家庄。 林元曦曾经听过情人十八相送,觉得很好笑,这是在演戏吗?如今她终于知道了,原来是因为依依不舍,因此一次又一次的找理由让两人可以不分开。 千里相送终须一别,可是看清楚自个儿所处的位置,林元曦傻了,为何送到这儿? 何云珞强忍着笑意,正经八百的解释道:「你没有跟着仁暄一起回来,又与丫鬟分幵,我猜你可能想从这儿进去。」 略微一顿,林元曦僵硬的点点头,觉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可是,何大哥如何知道从这儿可以进入林家庄?」 「仁暄没告诉你吗?小狼已经发现你的狗洞。」 林元曦惊愕的瞪大眼睛,张着嘴巴半晌,呐呐的问:「小狼如何发现?」 「那日从花市回来,小狼正好寻来,闻到你的气息便一路追着你来到这儿 「……小狼是狗鼻子吗?」虽然她钻狗洞的狼狈模样只有被小狼看到,但是他有想象力啊……她真的很想假装自个儿是骆驼,将脑袋瓜埋进土里。 「小狼的鼻子比狗还灵敏。」 「你为何不早一点提醒我?」 「早一点知道又如何?难道能防止小狼发现你的狗洞吗?」 「……何大哥,我只是偶一为之。」为何要强调「她的狗洞」?这真的很丢脸! 「珞哥哥,何云珞。」 「……嘎?」 何云珞往前一大步,两人近在职尺,原本戏谑的眼神转为深沉,低沉的声音带着诱惑,「小曦,珞哥哥。」 前一刻她还尴尬至极,下一刻她整个人彷佛掉进了蜜缸,看着他,目光炙热得好似要将她融化,她情不自禁的就应他所求唤了一声「珞哥哥」。 「小曦,我心悦于你,真心想娶你为妻,你可愿意?」他知道自个儿应该慢慢来,不可以如此急躁,免得吓坏她了,可是恒之提醒他一件事,林家很可能不愿意将女儿嫁给他,所以他必须先确认她的心意,知道她是否站在他这一边。 「……什么?」林元曦的脑子有一点晕了,这实在跳太快了,她是不是听错了? 「虽说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向林家提亲之前,我想先知道你的心意是否一样,你愿意吗?我可以向你承诺,这一生我只会对你一个人好,我们之间不会存在另外一个人。」 林元曦真的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可是很奇怪,这一刻她不觉手足无措,反而满心欢喜…… 是啊,因为他喜欢她,因为他愿意只守着她一个人。 来到这个时代,她最痛苦的莫过于价值观,尤其婚姻这方面,家境许可的男人都会纳妾,就像她爹,继室是尊贵的长公主,但后院还是有两个侍妾。 「大家公子妻妾成群,有时候不是自个愿意守着一人,而是有违世情,惹来非议,终究只能妥协。」 虽然她不清楚他的家世背景,但如今想想,单从诚郡王世子、郡主对他的态度来看,他想必出自世家大族,她之前不过是不肯细想。 「我不会为了旁人的议论委屈自个儿放在心尖上的人。」 「若是遇到逼迫呢?」她知道这个时代的官场有一种文化,上峰喜欢给下属送女人,下属为了不得罪上峰,不但要收下来,还要宠着。 「小曦,相信我,你愿意许我一生,我也一生绝不负你。」 半晌,林元曦忍不住要问:「珞哥哥为何如此确定?」 「若是连自个儿的立场都守不住,我还有资格谈建功立业吗?」 终于,林元曦点头道:「一生一世一双人。」 「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何云珞欢喜的扬起笑容,按捺不住的伸手将她搂进怀里,紧紧的,真想将她揉进骨子里。 林元曦先是一怔,随即软了下来,这一刻就由着自个儿的心,由着自个儿享受这个强而有力的怀抱。 这两日林元曦一直处在晕乎乎的状态,不时发呆傻笑,可是理智一回来又忍不住骂自个儿猪头。 连何子谦的身世背景都还没搞清楚,她就将自个儿这一世交给他,是不是太冲动了? 好吧,她确实太冲动了,可是喜欢的人愿意为你打破这个时代的陋习,能够不感动吗? 第三十四章 当然,他也有可能说大话,就像周恒之,说要给她全部的宠爱却要她委屈当妾,这不是很可笑吗? 人的心本来就是偏的,她就是比较相信何子谦,而他也一再证明自个儿值得相信,所以,她愿意相信他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是重于泰山的承诺,而接下来她就等着他提亲。 「姑娘,郡主来了。」夏茗急匆匆的跑进来。 林元曦怔愣地道:「郡主怎么来了?这会儿她不是应该躲得远远的吗?」出卖她,好歹也要躲上一个月。 「郡主知道姑娘心善,不会跟她计较。」 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林元曦纠正道:「不是因为我心善,而是因为人家是郡主,我还能跟她计较吗?」身分的差距就是如此现实。 「是,姑娘要请郡主进来,还是安排在赏花亭那儿?」 「赏花亭。」林元曦下榻穿鞋,稍稍整理厢装俏容,然后去赏花亭见客。 周景阳显得很焦躁,走过来走过去,一看到林元曦,她立刻冲上去,可是到了一半,想起自己先前理亏,赶紧停下脚步,怯怯一笑,再恭敬的行了一个大礼,「小曦,对不起,请原谅我的情非得已。」 林元曦侧过身子回绝她的行礼,「民女不敢与郡主计较。」 「小曦,我有错,但你也看得出来我有多为难。」周景阳苦涩的一笑。 「这次的事就此放下,但是郡主切莫再犯。」林元曦走进赏花亭坐下。 「以后这种事绝对不会再有了。」周景阳跟着坐下来。 「郡主可以对天发誓吗?」 「我娘亲已经打消哥哥娶你为侧妃的念头,以后哥哥再也不会对你有一丝非分之想。」周景阳的神情转为严肃,语气变得很凝重,「小曦,昨晚哥哥拉着我鬼扯了一夜,我听得糊里糊涂,索性跑去找我娘亲问个明白,可是,我还是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既然此事与你有关,我以为你最清楚其中的是是非非,就跑来你这儿了。」 林元曦唇角抽动了一下,还真是糊里糊涂,教人摸不着头绪,不过,她倒是抓到一个重点,「与我有关?」 周景阳点了点头,「听说年初你原本要嫁进英国公府,可是后来发生了一点意外,英国公府便退了这门亲事,可有这回事?」 林元曦怔愣了下,「不是发生意外,而是英国公在世子成亲前三日病倒了,病得又凶又狠,差一点一命呜咬。」她几乎忘了此事,毕竟这是原主的经历,她感受不深。 略微一顿,周景阳语带迟疑的问:「你可知道英国公世子是谁?」 林元曦对此人毫无印象,可是她不代表原主,还是先搜寻一下记忆,顺道搜索夏茗给她的资讯,「我对他不清楚,只知道他长年待在西北,直至成亲前十日左右才回到京城。」 「所以,你不曾见过英国公世子。」 闻言,林元曦觉得好笑,「大魏女子少有在嫁人之前就见到未来夫君的吧。」 「我不知道平民之家的女子如何,但官宦权贵之家的女子还是会想方设法在订亲之前见对方一面,通常是由家中长辈安排,将对方请至家中,方便我们女儿家隔着屏风看上一眼。」 「英国公世子一直都在西北,家中长辈有心安排也找不到机会。」 「他回到京城之后,你怎么没有试着远远看上一眼?」周景阳觉得很不可思议,换成是她,即使半夜摸进对方的房间,她也不会客气。 林元曦显然看出她在想什么,唇角抽动了一下,这位郡主以为人人都可以像她一样嚣张吗?「看上一眼又如何?看了不喜欢,难道还能不成亲吗?当然,这世上总有特例,像英国公府这种敢以势欺人的,就会在最后一刻变卦。」 咬了咬下唇,周景阳小心翼翼的道:「那个……我表哥就是英国公世子。」 「你表哥?」 「对,我表哥。」 林元曦还是没反应过来,显然不明白英国公世子是她表哥又如何。 见状,周景阳只好更仔细说一遍,「我表哥何云珞,也就是何子谦。」 「何大哥?」 「对,正是你认识的那位何子谦何大哥,他就是英国公世子。」 林元曦突然觉得脑子乱哄哄的,何子谦就是原主曾经要下嫁的英国公世子……这实在太荒谬了! 「小曦,你还好吗?」周景阳担心的问。 林元曦闭上眼睛想冷静下来,半晌,她艰涩的挤出声音,「他怎能如此残忍?」 「那个……听说是你利用救命之恩,借着长公主的权势硬要嫁给子谦哥哥,而子谦哥哥是在成亲的日子订下之后才得知此事,最后匆匆从西北返回京成亲。」周景阳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她所认识的绝非这种人,可是哥哥信誓旦旦,还言明此消息出自表哥之口,所以她觉得小曦最好知道此事。 林元曦张口想反驳却说不出口,原主确实因为救命之恩才得了这门亲事,可是说她利用……她真想揍人,原主若有这样的本领,应该不会悬梁自尽吧。 「小曦,你别生气,我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你们还是当面解释清楚。」 深吸一口气,林元曦冷冷的道:「谢谢郡主特地来告诉我这些。」 「我知道子谦哥哥很喜欢你,甚至为了你跟哥哥闹翻了,还搬出诚郡王府……」 「郡主,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林元曦强硬的打断她。 「小曦……」 「郡主,我累了,恕不奉陪。」林元曦起身走出赏花亭。 周景阳不知所措的看着林元曦走出视线,直到林长渊走进赏花亭,她才回过神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看着他,「我是不是将事情搞砸了?」 「小曦早晚会知道。」他实在不忍告诉她,她是被周恒之利用了,若今日来告状的是周恒之,小曦对周恒之的猜疑会多过于对何子谦的愤怒,可是无论如何,该知道的终究会知道。 「可是,至少不是从我……慢着,这个可恶的周恒之!」周景阳也是个聪明人,终于意识到自个儿傻乎乎的遭某人算计了。 一顿,林长渊很善良的说:「世子爷也很委屈。」 周景阳生气的瞪着他,「你为何不阻止我?」 林长渊更委屈了,「郡主急急忙忙说要找小曦,我问郡主何事,郡主也不说,若非我不放心跟在后头,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没错,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可是周景阳又想到一个问题了,气呼呼的跳脚,「林长渊,你怎么可以偷听?」 「我还不是不放心,担心小曦为了一品楼的事为难你。」 「偷听就是偷听。」 「是,我错了,请郡主责罚。」林长渊郑重其事的行礼道。 周景阳满意的点点头,「你陪我去吃古大叔的烧饼夹肉。」 林长渊承认自个儿很喜欢她的责罚,陪她吃吃喝喝是很享受的事,不过更重要的是,这丫头刚刚的沮丧已经一扫而空了……果然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林元曦一直是个健康宝宝,至少来到越州之后她从来没有生过病,没想到坐在榻上吹了一夜的风,隔日便发高烧,接下来几日整个人昏昏沉沉,唯一的记忆就是药很苦,因此当她有点精神了,便立刻拒绝吃药。 第三十五章 「祖母,我好了,不必吃药了。」林元曦的鼻音还很重,听起来有点可怜兮兮,不过她个人毫无所觉。 「这是最后一副药了。你乖乖听话,吃了药,有你爱吃的灶糖。」林老夫人转身掀开金嬷嬷捧在手上的盒子,里面摆着一条一条的灶糖。 「这个时候怎么会有灶糖?」就她所知,灶糖做好了要冻上一夜才好吃,此时还未到天寒地冻,哪来的灶糖? 「祖母知道你喜欢吃灶糖,昨日做好了,特地放在冰窖冻上一夜。」林老夫人将药碗递给林元曦。 祖母如此费心,林元曦也只能硬着头皮捏着鼻子将药灌了,接着将药碗丢回夏茗手上的托盘,拿了一条灶糖放到嘴边一咬,很脆,味道甜甜的,然后唱作俱佳的抖了一下,「总算获救了!」 林老夫人见了忍俊不住的笑了,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你这丫头已经可以嫁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 林元曦不服气的撇了撇嘴,「我在祖母心目中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要不,祖母为何给我准备灶糖?」 「我听夏茗说,盯着你吃药是最苦的差事,总要等她跪地求饶,药都冷了。」 「这药实在太苦了,我也想一口见底,可是看着它就是喝不下去。」 林老夫人伤脑筋的在她额上弹了一下,「良药苦口。」 林元曦做了一个鬼脸,突然撤娇的勾住林老夫人的手臂,娇滴滴的道:「祖母,我可以不嫁人吗?」 自从发生退亲一事,林老夫人不时可以听见林元曦的惊人之语,一开始以为这丫头受了刺激因此自怜自哀,她没放在心上,可是看她近来的一言一行,主意越来越大,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这是她的错吗?来到越州,她对这孩子太过放纵了,盼着她开心过日子,不再有委屈。 林老夫人板起面孔别道:「这是什么傻话,如何能不嫁人?」 「总是有姑娘嫁不出去的吧。」家里穷又生得丑的姑娘肯定嫁不出去,人家也不可能因此就绞了头发当姑子,毕竟穷人家,多一分劳动力就多一分生产力。 林老夫人一眼就看出林元曦的心思,「家里再穷,也会想法子给女儿找婆家,大不了给鳏夫当填房,留在家里当劳动力,那是会遭人耻笑的。」 填房……林元曦觉得很悲哀,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女人一点自主权也没有,为了不成为笑话不成为家人的耻辱而嫁人,一辈子困死在后院,成日算计的是柴米油盐…… 打了一个寒颤,她单是想象就知道这是一个恶梦,很坚定的揺头道:「我宁可不嫁人,也不要嫁错人。」 「你这丫头是不是又看了什么乱七八槽的书?净爱胡说。」林老夫人微蹙着眉,转头看着夏茗。 夏茗吓得连忙揺头,「姑娘近来不看话本了。」姑娘如今喜欢看史书、游记,这些应该不是乱七八槽的书吧。 林元曦很严肃的看着林老夫人,「祖母,我知道自个儿的言词违背世俗常理,可是,我真的觉得不嫁人也无妨。」 顿了一下,林老夫人缓了口气道:「你不过十五岁,不急。」 「若是不急,为何在我及笄之前就急于将我嫁进英国公府?」她是来到越州之后才及笄,不过因为先前的婚事闹得太难看了,及笄礼当然是自动省略。 「这是因为英国公世子已经二十了,只是没想到……」林老夫人叹了声气。这门亲事多好啊,她为此谢天谢地,相信这是上天可怜这个孩子早早丧母,弥补她一门好亲事,万万没料到这根本是一场灾难。 想想,还是大郎有先见之明,一开始就认定英国公府这样的门第水太深了,不是他们招惹得起,可是她听不进去,坚持将小曦嫁去英国公府,才会让小曦受这样的罪。 林元曦觉得二十岁还小,可是这个时代的人,特别是权贵之家,通常十八岁就成亲了,生产力好一点,二十岁就有个会唤爹的孩子了。 「祖母,若我有能力养活自个儿,难道不能不嫁人吗?」她对胰子、香资之类的东西很有研究,将娘亲留给她的嫁妆铺子开一间专卖女人化妆品,即使成不了小富婆,但保证不会饿死。 林老夫人佯装不悦的戳了戳她的额头,「一个姑娘家老是将亲事挂在嘴边,你都不会害臊吗?」 林元曦不气馁的道:「我可不想所嫁非人。」 林老夫人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向她保证,「你放心,祖母会仔细你的亲事,绝对不教你受到委屈。」 林元曦充满了无力感,现代和传统的距离相隔千年,实在太难沟通了,她也只能退而求其次,「我要先见过。」 「好,让你见过,瞧满意了再嫁。」 林元曦稍稍松了一口气,至少不会盲婚哑嫁,其它的只能见机行事了。 【第七章 狐狸般的他】 几日前,何云珞还满心欢喜,期待早早回京请祖父出面求皇上赐婚,好教他顺顺利利将心之所系的姑娘娶回来,可是如今,随着何连一次又一次垂头丧气回来,他如同坠落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什么也看不见,不知道哪儿出了差错。 「没见到林长渊,还是被退回来?」这几日他不时让何连送东西去林家庄,有糕点、有解闷的小玩意儿、有书册。 一开始,东西可以经由林长渊送进去,可是接着,东西被退回来,再接下来,连林长渊的面都见不到,这只能说明一件事,见了也没用,因为小曦拒收,而这正是他不明白之处,那日与小曦分开时,他们不是已经确定彼此的心意吗? 何连苦涩的一笑,「最近我看起来可能特别讨人厌,今日林家的门房一见到我,也不等我开口就急忙说他家二公子不在。」 何云珞目光一沉,「你想个法子见到林长渊,搞清楚发生什么事。」 何连还没应声,张启华就揺头反对了。 「依我之见,林长渊只怕躲起来了,除非潜入林家庄,可是,万一很不幸的教人逮个正着,闹到府衙那儿这就有点麻烦,实话实说肯定不行,说是单纯夜探林长渊,这更令人难解。」张启华放下手上的白棋,抬头看着何云珞,示意该他下了。 这会儿他根本没心思下棋,「你认为应该如何?」 「最简单的法子,你直接找小曦问清楚。」 「何连不便夜探林长渊,我更不便夜探小曦。」这侦关小曦的闺誉,他不能冒险。 「你们不方便,但是小狼可以啊。」 原本窝在何云珞脚边睡觉的小狼瞬间站起来,眼巴巴的看着何云珞,彷佛在告诉他,赶紧派我去找元曦吧。 见状,张启华啧啧称奇,「小狼对小曦的反应实在太惊人了!」 「小狼想见到小曦确实很容易,也不怕被人发现,可是,你认为小曦会原原本本在信上说分明吗?」若她愿意说清楚,就不会让林长渊避不见面。 张启华显然也想到了,干笑了几声,同意他最初的看法,「好吧,此事从林长渊身上下手还是比较简单。」 略一思忖,何云珞摸了摸小狼的耳朵,小狼显然知道要出任务了,开心的揺着尾巴,「何连,带上小狼,由小狼将林长渊引出来。」 第三十六章 何连应声带着小狼出门。 「我们继续下棋吧。」 何云珞拿起一颗黑子,不过迟迟没有落下,转而问:「这几日你可有去诚郡王府给太妃把平安脉?」 「有,你想知道我是否见到恒之?」 何云珞点了点头。离开诚郡王府之前,恒之还坚持不认输,可是至今一点动静也没有,反倒林长渊避不见面,若说此事与恒之无关,他绝不相信。 「他看起来有些阴沉,但是心情还不错。」 「他可有跟你说什么?」 「没有,只是关心一下我们在外面是否住得舒适,毕竟何连和阿兴都是粗人,伺候人难免没有丫鬟细心精致,又不会下厨,他担心我们饿着。」 何云珞冷冷一笑,「我们长年待在西北那样的地方,硬如石头的窝窝头也能吞下肚,如今在此热闹繁华的南临还能饿肚子吗?」 「他又没去过西北,如何知道我们在西北尝过什么样的苦头?当然,也不可能知道我们都会下厨,只是做不来精致的美菜佳肴。」顿了一下,张启华微微挑起眉,「你认为小曦的事与他有关?」 「他不会轻易退让,若他得不到,他也不会让我得到。」 张启华叹了声气,「红颜祸水。」 何云珞白了他一眼,手上的黑子在棋盘上落下。 张启华定睛一看,不由得瞪大眼睛,「我又输了!」 「这不是早就预料到的结果吗?」 张启华没好气的撇嘴,「你这个人真讨厌,难怪恒之老盼着在棋盘上压制你。」 「可惜至今未曾。」 「也难怪他见到你就郁闷,身分不如他却处处赢过他,真是太不给面子了。」张启华若有所思的抚着下巴,「你是不是故意处处挫他税气?」 他的确藏有这样的心思,对恒之来说,偶尔尝一下被压制的滋味是好事。 何云珞不发一语的收拾棋子,然后为小狼敲核桃做为今日任务的奖励,张启华可没有兴趣奉陪,决定带着阿兴出门摆摊子给穷人乞丐治病。 夜里,何连带着小狼回来,可是并未带回来令人满意的消息。 「无论我如何套话,林公子坚持他什么都不知道,不过他倒是露了一点线索,说郡主曾经去林家庄找林姑娘,隔日林姑娘就大病一场。」 「大病一场?」何云珞觉得整颗心被提起来,怎么如此严重? 「说是染了风寒,林姑娘病得昏昏沉沉,林公子索性作主将主子送去的东西退回来。但我认为这是林公子的借口,林公子可以先将主子送过去的东西收着,待林姑娘醒了之后,再交给林姑娘就好了,为何急着退回来?」 何云珞明白的点点头,可是这会儿他只关心一件事,「小曦还病着吗?」 「好多了,今日可以出房门了。」 「郡主何时去找小曦的?」 「七日前,主子带小狼夜探灵武山那一日。」 「看样子,这事只能问景阳了。」何云珞随即下榻,进了套间更衣。 「主子,夜深了,明日再去吧。」 「我要尽快弄清楚发生什么事。」若非这几日忙着誓血盟的事,早在一开始察觉到有异之时,他就会找林长渊问明白了。 「虽然郡主向来随兴,不拘小节,可是男女终究有别,若教人逮个正着,诚郡王府借此生事,主子如何是好?」 诚郡王看似没有野心,但是相信有机会将主子拉上诚郡王府这条船,他绝对会好好利用。 这会儿何云珞不能不收住脚步。他倒不认为诚郡王想要他这样的女婿,也不认为诚郡王府会借此生事,但是恒之就难说了,若能落井下石,他肯定乐意为之。 是啊,无论如何,他必须耐着性子,「好吧,明日一早,你将郡主请到一品楼,我在一品楼等她。」 大病一场之后,林元曦更清瘦了,也添了彷佛要迎风而去的仙气,因此景阳郡主邀她去桃花林游湖,她索性恢复女儿身,林长渊见了大吃一惊。 「咦?今日为何不扮男儿身?」 「郡主是姑娘,一女会两男,你觉得妥当吗?还是说,我索性让你这个跟屁虫男扮女装,你以为如何?」林元想象林长渊男扮女装的样子,除了胸部设看头,那张脸绝对比乡下那些姑娘还有女人味。 咳!林长渊差一点被自个儿的口水呛到,忍不住一瞪,「你想毁了我的名声吗?」 「我还以为你不在意自个儿的名声。」虽然早知道二哥哥对郡主的心意,但总觉那是出于对美好人物的一种欣赏,不过看着看着,如今她的想法截然不同,二哥哥打从心底迷恋郡主,只要郡主出现,不必她开口,他就会自动跟上,老实说,真的很没节操。 「我……」辩解的话出不了口,他很清楚自个儿一遇到郡主就会情不自禁。 「你若是男扮女装,郡主必然对你刮目相看,赢得郡主的芳心就绝对没问题。」 「你当我傻了吗?郡主肯定以为我疯了。」 「为了保护喜欢的女子如此牺牲,连上天都会感动。」 「你这丫头就会胡说八道。」顿了一下,林长渊又绕回原先的问题,「你不怕今日约你游湖的是世子爷?」 神情转为暗沉,林元曦淡漠的道:「世子爷不会再对我纠缠不清了。」 世子爷有两个,一个是诚郡王世子,另外一个是英国公世子……林长渊终究没有勇气说出口,一来,他并不确定今日游湖是否与英国公世子有关,二来他觉得当初若有误会说清楚更好,只是此事不方便外人插手,而又不愿意见英国公世子,所以,虽然怀疑郡主不过是代人出面邀约游湖,他也不敢多嘴。 「不过,你今日怎么愿意出门?」 「好久没出门了,我觉得自个儿变笨了。」 林长渊怔愣了下,「这是为何?」 「成日发呆,不就是变笨了吗?」林元曦送上一个斜眼,觉得他更笨。 成日发呆,难道不是因为有心事吗?林长渊实在不知如何反应。 「走吧,别教郡主等太久了。」林元瞩在夏茗的换扶下上了马车。 来到桃花林,林元曦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白云山一眼,回想在此遇见何云珞的倩景,可是一想到他,心就隐隐作痛。 「小曦……」周景阳亲自迎出来,一看见林长渊,脸一僵,「你怎么也来了?」 「我怕来了不该来的人。」林长渊看了她的后方一眼。 周景阳的脸更僵了,这是故意找她麻烦吗? 林元曦不理他们,自顾自的走进桃花林。虽然搭船赏过白灵湖的风光,但是一直没有机会踏进这个紧邻白灵湖的桃花林。 如今桃花尽谢,可是空气中依然飘着丝丝的桃花香,不难想象桃花综放之时是何等的盛况。 「小曦,我……」周景阳快步跟上去,「其实今日……我……」 「我知道。」郡主的激约来得太突然,郡主又是纪录不良,她岂会没有疑心?不过,若是郡主所言属实,周恒之对她无非分之想,今日真正想见她的就是何子谦。 今日是否赴约,她犹豫不决,她不可能不计较成亲前三日遭到退婚一事,因为原主为此悬梁自尽没了小命,她如何能若无其事跟何子谦在一起? 第三十七章 可是,内心深处她盼着他是无辜的,他不会如此残忍的伤害一个弱女子,所以,至少她应该给他解释的机会。想了一夜,她还是来赴约了,对他,她就是情不自禁。 「嗄?」 「他在哪儿?」 回过神来,周景阳指着前方转弯处的一座水榭,「他在春水亭。」 林元曦举步走向春水亭。 此时林长渊已经跟上来了,「郡主果然喜欢多管闲事。」 周景阳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此事是我闹出来的,我能不管吗?」 「若教诚郡王世子知道郡主今日所为,势必为难郡主。」 「哥哥的目的达到了,而且认定小曦不会原谅英国公世子。对他而言,今日我不过是多此一举,无须跟我计较。」 「为何他认定小曦不会原谅英国公世子?」他知道林家和英国公府再度结亲很难,但问题在于三堂叔,因为小曦自幼丧母,三堂叔格外疼爱小曦,见遭到英国公府如此羞辱,岂会原谅英国公府? 至于小曦,这要看她对何子谦的情意有多深,不过从今日她愿意来此,不难看出她对何子谦的情难自禁,而英国公世子又是一个很坚定很有决心的人,终究会得到她的原谅。 周景阳揺了揺头,「不清楚,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原本他想先下手为强,强行娶了小曦为侧妃,没想到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会儿连唱戏的分都没了。」 闻言,林长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世子爷若是听你此言,岂不气得吐血?」 「走吧,我们去游湖钓鱼。」周景阳拉着林长渊走向船坞。 林长渊看着她的手,唇角不由得上扬。 这不是何云珞第一次见林元曦恢复女儿身,不过上一次她有一大半隐在围墙后他瞧不清楚,不同于这一次,他可以从头到脚看个仔细,看着看着不禁痴了。 「若是何大哥无话可说,恕我不奉陪。」见他不发一语的直瞅着她,林元曦又恼又羞,转身就想走人。 何云珞急忙冲过去拉住她,她彷佛被烫着似的连忙将手抽回来,他见了不由得苦涩一笑。 何云珞也不拐弯抹角,直接从头说起,「两家订下亲事,交换庚帖,待我在西北得到消息已是三个月后,而我们不到三个月后就要成亲了,换言之,这门亲事我只能认了,因此我对这门亲事一直心生疑虑,总觉得有人在背后操纵此事。」 林元曦没有插嘴,换成是她,想法也不会差太多。 「西北的事告一段落,我便匆匆赶回京城,听娘亲仔细说明订下这门亲的来龙去脉,处处可见二婶的影子,让我怀疑这门亲事是二叔安排的,不过事已至此,无论是否遭人设计我都会成亲。可是,就在成亲前几日,祖父在我的书房遭到一个杀手组织暗杀,性命垂危。」 闻言一怔,林元曦困惑的道:「英国公不是病倒吗?」 「不是,祖父是西北第一号人物,若是他遭到暗杀的事传出去,可能会使西北陷入危险,西夏的兵马可能会随之踏入西北。」 林元曦可以理解的点点头。虽然她不清楚西北的局势,但是关于英国公,她曾经听夏茗提过此人是大魏最骁勇善战的将军,令西夏人闻风丧胆,这样的人物出事会引来多大的灾难,她可以想象得到。 「我们不能不隐瞒事实,只能对外宣称祖父病倒了,而且为了确保消息不会走漏,我寸步不离守在祖父身边,没想到二婶在祖母面前搧风点火,让祖母认为是你为祖父招来的灾难,便匆匆忙忙以克亲之名退了这门亲事,待我得知此事已经来不及了,而当时我的心思全在祖父身上,根本无心做任何补救。」 如此说来,他即便有疏失却不是祸首,不过,林元曦还是困惑不已,「你二婶为何要如此陷害我?」 「其实,你不过是遭鱼池之殃。」 「你二婶是冲着你?」 「我二叔和二婶不但希望我娶个软弱可欺的妻子,更希望对方家世不显。」 根据她的了解,原主只是温婉善良并不是软弱可欺,不过温婉善良往往让人错以为很好欺负,至于家世,虽然她父亲只是正三品户部左侍郎,但是背后有一个在越州举足轻重的林家。 略微一想,林元曦便明白了,「你二婶先是看上我的软弱可欺,可是英国公一出事,她便想借毁了这门亲事的同时毁了你的名声,往后好人家的姑娘只怕不愿意将女儿嫁给你,将来你要娶妻,只能在家世不显的小门小户挑选,而小门小户的姑娘嫁进英国公府如此显贵的门第,肯定只能低着头过日子。」 何云珞点头道:「这正是她打的算盘。」 「见识浅薄之人才会以为家世就可以压制人。」 「皇上已经发话,英国公的爵位由我承继,若是我有意外,皇上就会收走爵位。所以,我二叔二婶无法图谋爵位,只能在家产上多要一些。」 真相大白了,林元曦却只能为原主叹息,实在太倒霉了,莫名卷入别人家的争斗当中。 但是无论如何,原主的一条小命回不来了,她无法若无其事的跟他在一起。这些她不能说,只能道:「当初的事不是你的错又如何?这对林家而言是抹不去的羞辱,已经不是我愿不愿意嫁给你的问题。」 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是她的态度,「小曦,你愿意原谅我吗?」 「……这不是你的错。」真正有资格说原谅的人已经殁了。 「只要你愿意原谅我,其它的全交给我。」 林元曦揺了揺头,「我爹不会答应。」 「我一定会让你爹答应。」 她实在不知如何面对眼前这种情况,她若跟他在一起,是不是太对不起原主? 何云珞伸手将她拉进怀里,她微微挣扎一下就放弃了,争不过他,也争不过自个儿的心。 他感觉到她的柔顺,很委屈的道:「小曦,你真能狠心舍下我吗?」 「……婚姻大事不是我自个儿能作主的。」今日真的不该来见他,面对他,她的心好像越来越没有招架之力。 「对我来说,任何人都没有你来得重要,我只在乎你,只要你点头,其他的我会解决,就是在你爹面前下跑请求原谅,我都愿意。」 「……若是我爹答应你,我还能不嫁吗?」 何云珞将她抱得更紧,「我一定会让你风风光光的嫁进英国公府,你之前受的委屈和羞辱,我都会帮你讨回来。」 「如何讨回来?」她觉得自己节节败退。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你只要相信我,别舍弃我。」 半晌,林元曦决定不再钻牛角尖的点了点头。 「什么?你要我先回京?」张启华觉得自个儿肯定听错了,刚刚起床,子还昏昏沉沉没睡醒,耳朵听错了是情有可原。 何云珞递了一封信给张启华,「你将这封信交给我祖父,祖父看了信之后,问你什么,你知道就一五一十回答他。」 张启华揺了揺头,「不行不行,师傅让我叮着你,我如何能丢下你先回京?」 师傅让他跟着子谦出门游历,可不是真的要他出来历练,而是要他照顾子谦的身体,简直将他当成了奶娘。 第三十八章 「这事很急,孟老不会跟你计较的。」孟老甚至会很高兴靖安带回去的消息。 「若你出了意外受了伤,师傅会砍了我。」师傅真是偏心,明明徒弟是他,可是对子谦的疼爱远远在他之上。 「我先前让你备下来的药,你记得留下来就好了。」 「什么事如此着急?」他一直觉得子谦凡事太过冷汉了,泰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如今竟然也会急性子,这让他还真是好奇。 「见到我祖父,你就会知道了。」 「难道不能等你找到誓血盟再回去吗?」他对誓血盟没多大的兴趣,只是这个杀人组织太危险了,他担心子谦会栽在他们手上。 「我已经找到了,只是一直在盘算如何处置。」 张启华惊讶的瞪大眼睛,「什么?你找到誓血盟了?」 「对,小狼找到的。」何云珞伸手摸了摸小狼的耳朵,小狼懒洋洋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又趴回去睡觉,在外面鬼混了一夜,这会儿它正累着。 「小狼如何找到?」 「这个不重要,总之,我已经知道誓血盟的老窝藏在何处了,只是我还在盘算是否应该给对方一条活路。」 略一思忖,张启华觉得关键在那一位的身上,「皇上应该知道你来这儿的目的吧。」 「当然。」 「皇上可以容忍这种只要有银子,就可以成为权贵手中利刃的杀手组织吗?」随心所欲杀害朝中大臣,这不是教皇上的龙椅坐得很不安稳吗? 「我只是想找到躲在暗处的敌人,至于誓血盟,从来不是我的目标,这一点皇上很清楚,皇上并未要求我灭了誓血盟,只要求我将打探的消息一五一十递回京城。」 张启华若有所思的挑起眉,「皇上想自个儿动手?」 何云珞冷冷一笑,「誓血盟再厉害也不过是江湖中人,皇上真有心灭它,随时可以灭了,皇上还没看在眼里。再说了,今日誓血盟灭了,明日可能还会有另外一个杀血盟,灭了誓血盟并不能阻止权贵买杀手杀人。皇上真正感兴趣的是誓血盟手上的权贵名册。」 张启华两眼一亮,「什么权贵名册?」 「誓血盟手上有一份买卖名册,谁花了多少银子买杀手、欲取何人性命,上头记得一清二楚,这才是皇上看上眼的东西。」 「皇上手上有锦衣卫,打探消息可厉害了,为何要这份名册?」 「锦衣卫再厉害也是有限,只能用在大事上,譬如北方雪灾,朝廷的赈银是否让百姓顺利过冬;至于权贵名册,皇上应该是想借此摸清楚这些权贵之家的财力有多雄厚,还有他们之间真正的关系恩怨。」 张启华恍然一悟的道:「皇上还真会算计!」 何云珞嘲弄的唇角一勾,「若非皇子们渐渐长大,权贵开始变得不安分,死了不少人,刑部那边又查不出来,皇上岂会算计到一个江湖组织上头?」 「我看啊,皇上真正动怒的是有人敢打英国公和你的主意,英国公一旦出事,西北势必大乱,别说西夏了,就是北辽,此时不作怪更待何时,还有一个南蛮,最喜欢趁乱凑上一脚。」 顿了一下,张启华不解的揺揺头,「我还真不懂这些权贵在想什么,皇子们都还未出宫建府,这会儿急着冒出头不怕被一枪打死吗?」 「他们也想知道皇上的想法。」冒出头有时候不是真的要争,而是想看看皇上的态度,也借此探一下各方的风向。 「皇上对几个儿子有何想法,让其它人去闹就好了,何必自个儿跳出来?」 「你如何知道这些跳出来的人不会是别人手上的一颗棋子?」 「你是说,他们不过是遭人利用?」 「这个我不知道,皇上会自个儿分析。」皇上看上那份权贵名册,或多或少是想让自个儿的分析更为准确吧。 张启华目光一沉,「皇上是不是要动手整肃了?」 「这是皇上的事,与我们无关。」何云珞从来不会试着猜测皇上要做什么,这是大忌,皇上的一举一动岂容臣子猜测?猜错了倒也罢了,猜对了,皇上还能容你吗? 「不管如何,京中这些权贵真是讨厌,难道非要搞得腥风血雨吗?」 「权贵之间的斗争与我无关,只要别扯上祖父和我。」 「既然查到誓血盟所在,直接找上门让他们将暗处的敌人砍了就好了,你还考虑什么?」 这是誓血盟的规矩,只要能找到誓血盟的老窝,誓血盟将无条件为你办一件事,当然,这也等于承诺对方不会泄露出去,而他一直以为子谦的目的在此。 「我在想,出银子雇用誓血盟的人是真正的敌人吗?」 张启华闻言一惊,「借刀杀人?」 「没错,誓血盟手上有一份权贵名册,这不是天大的秘密,那些善于隐藏野心的权贵如何愿意让自个儿的名字出现在那份名册上?」 祖父总是说,京中这些权贵一个比一个还狡滑,他们最善于将别人推到前头,说白了,也只有傻子才会将自个儿的把柄送到别人手上。「若是如此,这份名册实在没多大的意义,对皇上的帮助也不大。」 「这倒未必,只要皇上从这些人身上着手调查,自然能找到许多关连。」 想了想,张启华明白了,「这些人就好像一颗颗萝卜,拔出萝卜可以带出泥。」 萝卜?何云珞不予置评,只道:「更重要的是,坏事干太多的人不是每一次都能找到替死鬼,总会留下痕迹。」 「凡走过必留下痕迹嘛。」 「好啦,我都安排好了,明日一早就出发回京,何曜会安排两个暗卫护送你回去。」 「不必了,我只是个大夫,没有人会惦记我的性命,再说,我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又有阿兴,暗卫还是留下来护着你。」张启华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往外走,「我去收拾一下,我的箱笼至少有一马车。」 何云珞摸了摸小狼的耳朵,「小狼,我去十味堂给小曦买糕点,你乖乖看家。」 小狼甩了一下尾巴表示知道了,继续睡觉。 「主子,我去就好了。」何连实在不同意主子排队买糕点。 何云珞自顾自的往外走,「你要去何曜那儿一趟,请他这几日找机会带上越州的舆图过来这儿,我要与他商议如何进行布罢,半个月后我要在灵武山下的八角亭见誓血盟的当家。」 林元曦很清楚这是一个恶梦,梦中有个蒙面人捂着她的嘴巴,硬将她吊上悬在梁上的白绫,她很努力的挣扎,用尽全身力气说她不要死,可是所有的声音只是一场无声的抗争,直至她再也没有力气,眼睛一闭,对方终于松开手,而她的「我不要死」也只能轻得像耳语似的,然后她便惊醒过来。 坐在床上,林元曦紧紧揪着被子,这个梦比以前更清晰了,她突然有一种感觉,也许那句「我不要死」不是因为濒临死亡的那一刻后悔了,而是真的想活着。 若是如此,这是不是表示原主并非自杀,而是他杀? 虽然梦中的蒙面人无法看出相貌,但她可以肯定是女性,且是婆子之类的人物,因为手上有硬茧又孔武有力,明显是平日做粗重活的人。换言之,若是他杀,幕后主使者必然出自内宅。 第三十九章 林元曦双丰交叉环抱着自己,这种感觉令人不安。 「姑娘今日起得可真早。」夏茗没想到一进来就见到她已经醒来坐着。 林元曦不发一语的下床,由着夏茗伺候她梳洗,然后进套间更衣。 简单绾个发髻,坐到榻上,夏茗已经将早膳端来了。 「夏茗,坐着,我有话问你。」 夏茗搬了一张小机子坐下。 「夏茗,你也知道发生意外之后,有段日子我浑浑噩噩,许多事都不记得了。」 夏茗点点头,那段日子真是吓死她了,姑娘成日喃喃自语「这绝对是梦」、「开玩笑,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在我身上」、「我不要,我要回去」……当时,她总觉得姑娘被妖魔鬼怪附身了,可是又不敢乱说,还好姑娘很快就恢复正常。 「发生意外之前,你可有听过我说『不想活了』这种话?」若原主真的不想活命,多多少少会释放这方面的讯息。 「没有,英国公府退亲,姑娘确实受到很大的打击,觉得很丢脸,不想出去见人,还叫我们别在你面前打转,但作止于此,是以后来姑娘悬梁自尽,我们也吓坏了。」 「你可有怀疑我不是自个儿悬梁自尽?」 夏茗吓了一跳,「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我没说不想活了,突然悬梁自尽,你不觉得奇怪吗?」 「姑娘发生那样的事,伺候姑娘的丫鬟婆子因为没有盯紧姑娘,全被长公主关进柴房等着发卖,而我是老夫人强行保下来的,毕竞发生那种事,姑娘身边总要有相熟的丫鬟照顾,姑娘也比较安心。」 「当时肯定人心惶惶。」 「是啊,当时人人噤若寒蝉,如何会留意姑娘悬梁自尽有何不妥之处?」 「无论你当时如何想的,这会儿你会不会觉得此事大有文章?」 顿了一下,夏茗有些不安的问:「姑娘这是何意?」 「若说,我不是自个儿悬梁自尽,而是有人想要我悬梁自尽呢?」 夏茗的脸色瞬间大白,「不会吧?!」 「我明明不想死,却悬梁自尽,他杀便是唯一的解释,不是吗?」这种时候她突然很想念写日记这种习惯,将每日的心情写下来,自杀或他杀就可以分辨出来了。 这是有人想谋害姑娘的意思吗?夏茗冷不防的打了一个寒颤,「姑娘又没有得罪人,怎么会有人想要姑娘的命?」 略一思忖,林元曦转而问:「你可以告诉我家中其它人吗?京中林家有三房,二叔与我爹是同胞兄弟,三叔是庶出的,还有,我的嫡母长公主……总之,你一一说清楚他们的性情、为人,我与他们的关系又是如何?」 夏茗一一说起京中林府的人,其中最重要的当属华欣长公主。华欣长公主说是二嫁,但贵为长公主,嫁给一个三品官还是委屈了,不过,她执意嫁到林家,还愿意舍弃长公主府,皇上也只能成全她。 虽然皇上没给她赐一座长公主府,却将林府隔壁的院子倂入林府,重新建造得美仑美奂,命此为长公主阁,因此长公主平日都是住在长公主阁,可想而知跟府里其它人不是很亲近,不过,晨昏定省她也从不落下,算是很懂得分寸,所以,提起这位长公主倒也没有恶评。 「其实,姑娘性子好,不喜欢与人计较,府里的人都很喜欢姑娘。」 「是吗?我的嫡母长公主呢?」她刚刚取代原主时,这位长公主嫡母一直表现不错,这不是表示她对继女多热络,而是尽了为人母亲的责任,正因为如此,她反而觉得这位后母的表现刚刚好。 再说了,原主的记忆中关于这位后母的资料不多,可想而知两人没什么往来。 「长公主待人一向冷淡,对老夫人也不例外,不过倒不是蛮横无理之人。」 「我闹出悬梁自尽的事,府里的人有何反应?」 夏茗揺了揺头,「当时情况很混乱,我根本没注意这些。」 林元曦伤脑筋的轻拍额头,「我真是糊涂,即使有人很高兴我悬梁自尽,应该也不会表现出来。」 「姑娘别胡思乱想,不会有人喜欢姑娘悬梁自尽。」 「这么说,你还是认为我自个儿想不开悬梁自尽吗?」 夏茗皱了一下眉头,觉得左右为难,「未到越州之前,我真的认为姑娘是想不开,可是如今,我如何也不相信姑娘会做出这种事。」 「就是啊,不嫁人又如何?我还是可以将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一顿,夏茗好奇的问:「姑娘,你真的想嫁给何公子吗?」 「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林元曦正经八百的道。 夏茗撇了撇嘴,若是姑娘能如此认命就好了。 林元曦懊恼的赏她一记栗爆,「你这是什么态度。」 夏茗捂着额头很委屈的说:「我还不是替姑娘袒心,老爷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我爹是不是很疼爱我?」 「我一直觉得老爷比老夫人更疼爱姑娘,我们在京城的时候,老爷一回府总是先来看姑娘,亲自指导姑娘的字,所以姑娘的字有几分老爷的风骨。后来姑娘闹出悬梁自尽一事,老爷很自责,若他当初坚持拒了这门亲事,姑娘也不会遭到英国公府如此羞辱。」 「可是,我发生事情之后,爹很少来看我。」 「老爷担心在姑娘面前控制不了自个儿的情绪,都是躲在房外偷偷看姑娘。」 「原来如此。」难怪她一直觉得这个爹跟原主记忆中的爹有一点差距。 「老爷如今很死英国公府了,绝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若是如此,这只能说我们两个无缘,还能如何?」对她而言,眼前最重要的是确认一件事——原主是否是他杀? 若是他杀,能够不慌不忙的教她悬梁自尽,应该是自家人所为,而她无论如何要找出此人,能否为原主申冤是一回事,但总不能错将敌人当家人,搞清楚对方逼死原主的理由何在,以后才能防备,要不,这就好像身边养了一条毒蛇,寝食难安。 「可是……」 「我肚子饿了,用膳。」林元不喜欢虐待自个儿的胃,还是先解决民生基本需求,这种恼人的问题再慢慢琢磨。 虽然距离重阳节还有一个多月,林元曦觉得自个儿还是早早做好准备,以免在诚郡王府的赏菊宴上出丑。 这一次不必祖母告知,她也知道自个儿逃不了诚郡王府的赏花会,因为郡主一定会下贴子给她,而上一次她贡献了一盆姚黄,这一次的表现当然不能差太远了了,最好能弄到一盆墨菊…… 这是不可能的事,灵武山的花市根本找不到什么名品,可是除了那儿她又无处可寻,所以还是上那儿试试运气。 不过,她刚刚「变身」,还来不及「上妆」,夏茗就冲进来。 「姑娘,英国公世子送了好多菊花过来。」夏茗兴奋的比手画脚。 「英国公世子?」林元曦不是脑子转不过来,而是夏茗不称何公子,反称英国公世子,换言之,何云珞显然是故意以英国公府的名义送过来的。 「是啊,英国公世子何云珞。」林长渊的声音在房门外响起,「你还是赶紧出来瞧瞧,真不愧是英国公世子,手笔如此之大,非凡人也。」 第四十章 林元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连忙抬起脚步冲出去。 见到小厮们陆陆续续搬进来的菊花,转眼之间将整个院子占去了大半部,林元曦真是傻眼了,这样的手笔确实非凡人也。 「英国公世子说,灵武山最近不太安宁,你还是别往那儿去。」顿了一下,林长渊揺了揺头接看道:「不过,他有必要送这么多菊花吗?难道是怕别人不知道他财大气粗吗?」 比起何云珞,林元曦更想对林长渊咬牙切齿,「二哥哥是什么意思?我与英国公世子又没关系,二哥哥怎么可以将他送来的菊花放在我这儿?」 二哥哥这是要林家庄的人都知道她和英国公世子有私情吗? 「你别担心,英国公世子深怕为你招来闲言闲语,交代花农说订下这些菊花的人是你,因此府里只当这些菊花是你从花农那儿买回来的。」 见到眼前这种声热,他不禁想起周恒之的大手笔,同样是讨好心上人,两人都是绞尽脑汁,不过,何子谦不愧是行伍出身,气势远在周恒之之上。 夏茗点头附和,「是啊,姑娘别担心,若非我说姑娘还未上灵武山买花,二公子也不会对我说出这些菊花是英国公世子送来的。」 林元曦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你们认为我有这么大的手笔吗?」 「英国公世子已经帮你想好了,就说其中大部分是郡主送的。」 「若是有人跑去问郡主呢?」 「他已经跟郡主打过招呼了。」 林元曦嘲弄的撇了撇嘴,「他都算计好了嘛。」 「为了赢得佳人的芳心,能够不费心算计吗?」 「二哥哥什么都不知道,别胡说八道。」林元曦走到门廊前的台阶坐下。 看着满院子的菊花,她心里其实很感动,若非上一次赏花会差一点出丑,她根本不会惦记郡主提过的赏菊宴,也不会急忙在中秋之前就开始准备,而他竞然已经想到这件事,还早早为她备下。 「我知道,我都知道。」林长渊跟着在她身边坐下。 「你不知道。」原主「悬梁自尽」一事是京城林府的秘密,不可能外传。 「好好好,我不知道,但我双眸明亮看得明明白白,何子谦对你可真是用尽心机。」林长渊命夏茗将一盆菊花搬过来,「你知道这是什么?」 林元曦摇揺头,可是两眼闪闪发亮,这盆菊花真是美啊! 「这是绿牡丹,十大名菊之一,罕见的珍品。」 「绿牡丹?」 「因为型似芍药,人们赏菊忆名,可回想到牡丹、芍药的娇艳容姿,因此得了绿牡丹之名。」 怔了半晌,林元曦呐呐的迸:「他干啥给我送来如此珍贵的名菊?」 林长渊真想用手指戳她,「我只能说,英国公世子宠你真是一点也不手软。」 林元曦娇嗔的瞪了他一眼,「你别胡说八道。」 「你自个儿想想看,这段日子他如何宠你?」这些日子他三天两头帮何子谦送东西,点心吃食、小玩意儿、史书游记……他看着心都软了,不相信这丫头感觉不到何子谦用情之深。 林元曦当然很感动,但不是因为他送来的东西,而是随之而来的小狼。是专程来逗她开心,不会待太久,通常半个时辰就会离开,偶尔他也会透过小狼给她捎上一句情话——思你、恋你、夜不成寐。 这个男人明明冷漠寡言,可是对付她的时候简直是情场老手,她根本招架不住。 「我倒是很赞成你嫁给英国公世子,在哪儿受了委屈,就应该在哪儿挣回面子和公道,你不认为如此吗?」他的想法很简单,英国公府应该在世人面前将说出来的话吞回去,这才能真正洗刷小曦身上的污名。 「二哥哥的想法还真是与众不同。」其实,若没有原主的「悬梁自尽」,她的想法也一样,委屈没有什么,只是应该还给原主一个公道,而且要高调,教世人看得明明白白。 「你能屈能伸,受了委屈又如何?最重要的是英国公府站出来将你身上的污名抹去,还你一个公道。」 林元曦偏着头瞅着他,戏谑的道:「二哥哥今日怎么频频帮何子谦说话?」 「我听郡主说,何子谦的父亲是为了救皇长子而死的,从此英国公将他带在身边当成儿子教养,对他极其严厉,不过正因如此,为大魏培养出一个年纪轻轻却有勇有谋的战将。 何子谦是真正保家卫国的马上英雄,我不帮他说话,良心过意不去。」 闻言,林元曦觉得很心疼,难怪他身上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孤寂,人家三岁的孩子还在母亲的怀里撒娇,而他却因为失去父亲而被迫长大,不但要远离母亲,还要待在那个随时会死在敌人刀下的西北 深吸一口气,她故作无动于衷,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我看啊,你是为了讨好郡主吧。」 林长渊脸红了,「我也不是见色忘义之人。」 「我又没说你见色忘义,不过,你也确实绞尽脑汁讨好郡主。」 「……我不跟你说了。」林长渊像个闹别扭的孩子,起身走出去。 林元曦见了一笑,弯下身将下巴枕在双膝之间,伸手轻抚前面那盆绿牡丹,喃喃自语的道:「你再继续宠下去,我肯定被你宠坏了,到时候,还真是舍不得离开你……」 过了子时,还未见到小狼,林元曦突然生出一个念头——何云珞会不会在东边的园子外面等她?一个姑娘家三更半夜跑去园子跟男子幽会,若是教人瞧见,她的名声也没了,可是…… 林元曦走过来又走过去,最后还是情不自禁的往外走,守在外间的夏茗见了立刻下了卧榻,取了灯笼赶在她前面引路。 来到东边的园子,看到围墙外闪烁着熟悉的火光,林元曦又犹豫不决了。 虽然原主的「悬梁自尽」可能是他杀,但是未经证实之前,即便先前的她已经心软,但仍觉得有疙瘩,是不是终究不该在一起……道理明明如此,她的心却不听使唤。 「小曦,你来了是吗?」何云珞的声音隔着围墙响起。 闻声一颤,林元曦咬了咬下唇,出声道:「夜深了,你赶紧回去吧。」 「我想见你,跟你说几句话。」 「我不是早就跟你说清楚了吗?」 「我想你,很想很想。」 苦苦挣扎一番,林元曦终究敌不过内心的渴望,转身爬上夏茗已经摆好的梯子。 他们已经好一阵子没见过了,看着对方,贪婪的想将对方的眉眼鼻口刻划在心上,痴痴的,久久无法言语。 「跳下来,我会抱住你。」一见到人,何云珞就忍不住生出更多的贪念。 半晌,林元曦羞恼的道:「你疯了吗?」 「是啊,想你想疯了」何云珞很理直气壮。 心一震,林元曦怔愣的看着他,完全不知道如何反应。 「跳下来,我不会让你受伤。」 跳下去……林元曦觉得自个儿跟着他疯了,竞然在夏茗的惊呼声中跳下去,不过,如同他的承诺,他稳稳的抱住她。 「……你可以放我下来了。」她觉得自个儿很可笑,既然跳下来了,干么还故作矜持? 是啊,也许是原主残留在记忆中的礼教规范,也许是她渐渐融入这个时代,知道女子再洒脱还是有底线。 第四十一章 何云珞依依不舍的放下她,她别扭的往后一退,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 「以后你别再送东西来了。」虽然是经由二哥哥的手交到她手上,但是林家庄的人都是聪明人,当然知道送东西的另有其人,不过因为她认识郡主,二哥哥索性全部推给郡主,然而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祖母迟早会察觉异样。 「我喜欢宠你。」 「你不怕宠坏了吗?」 「宠坏了又如何?我喜欢宠我的妻,谁敢有意见?」 这个男人怎么可以如此霸气?嫣红染上双颊,林元曦羞恼的一瞪,「胡言乱语,我才不是你的妻。」 何云珞突然伸手一拉,她扑进他的怀里,他紧紧的圈住她,恨不得将她揉进骨子里,「无论有多少难题挡在我们前面,我都不会退缩,你只会是我何云珞的奏子。」 「我爹那儿不是你下跪就能够了事。」 「无论你爹如何刁难,我都会想法子化解,只要你站在我这边就好了。」 顿了一下,林元曦有些无奈的道:「我不是说了,只要我爹允了,我就嫁了。」 「若是你爹问你呢?」这些日子他仔细打探过了,林驸马是个极其宝贝女儿的父亲,若是小曦非嫁他不可,林驸马必然会妥协。 略一迟疑,林元曦还是心软的道:「你不放手,我也不会舍弃,不过,总要我爸心甘情愿将女儿嫁给你。」 「这是当然,英国公府欠你的,我会全部要回来。」 「好啦,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这些日子她足不出户,如今好不容易见到她,一解相思之苦,他如何舍得轻易放开怀里的娇人儿?「这些日子你可有想我?」 「……不想,可是你三天两头就让二哥哥帮你送东西,这不是教我不能不想吗?」她绝不承认是在撒娇,而是控诉。 这些日子她足不出户就是怕遇见他,她的心对他的抵抗能力越来越弱,没想到他如此狡猾,三天两头送东西刷存在感,想扔了来个眼不见为净,却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因为每样东西都是那么精致美好,譬如一对大福娃娃,他用亲自彩绘题字的匣子包装,满满的都是他的情意,光是看着,她就会情不自禁地一遍又一遍的触摸,想着他一笔一划诉说的眷恋…… 这个男人就是一只狐狸,难怪小狼被他养得如此古灵精怪。 何云珞轻声笑了,「这会儿你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我知道了,别再送了。」 何云珞低下头在她发心吻了一下,「这如何是好?我就是想宠你。」 林元曦忍不住甜蜜蜜的唇角上扬,「我知道就好了。」 「我要所有的人都知道。」 「这是私相授受。」 「所以,我交由仁暄出面,免得你落人口舌。」 「林家庄不缺精明能干之人,你以为马脚藏住了,人家却老早就瞧见了。」 「知道了,待我们的亲事定下来再送。」 林元曦轻轻挣扎了一下,「夜深了,你该回去了。」 夜确实深了,何云珞就是万般不舍也要放开她,「过两日我让小狼来看你。」 林元曦忍俊不住的噗哧一笑,「小狼是狐狸,又不是信使。」 「它其实很喜欢当信使,尤其夜深人静,最适合它出来逍遥快活。」 林元曦戏谑的挑起眉,「为何我觉得你将它当成了采花贼?」 「小狼倒是很喜欢当采花贼,可惜跟主子一样挑剔,不是最好的,不愿意上心,更不想费心采下。」何云珞的目光转为火热。 林元曦娇羞的推了他一下,「何大哥……珞哥哥赶紧走了。」 「我先看着你进去。」 「我……」他要看着她钻狗洞吗?林元曦厥着嘴巴陪着他。 何云珞轻声一笑,转头唤了一声小狼,隐身暗处的小狼瞬间像一道白光划过,先是跃上墙头,然后再跳进林家庄。 「走吧,小狼会将你的丫鬟引到祠堂那边的角门,你从那儿进去比较安全。」他打探过了,狗洞连接的是池塘,若是不小心,很可能掉进池塘。 林元曦的脸更红了,羞恼地甩开他试图拉住她的手,快步朝着角门而去。 何云珞满是怜爱的看着那个娇俏的人儿,不慌不忙的跟过去,待小狼护送她们主仆折返回来与他会合,他方才用掌风灭了灯笼里的火光,看着小狼玩乐似的收拾地上的灯笼。 「小狼,今晚放你出去疯玩一夜,明日要准备干大事了。」 小狼欢乐的在他身边跳过来跳过去,干大事是它最来劲的事。 「不过,但愿我不必动用你大开杀戒。」 小狼的欢喜瞬间消失不见,高傲的用头走在前面。 「我还是赶紧跟小曦成亲,带你回西北,你就不会闷坏了。」 小狼赞成的对天呜叫,又讨好地绕到何云珞身边,主子还是赶紧成亲,它就不必老是替主子讨好主子夫人…… 好吧,其实它也很爱这件差事,没法子,它实在太喜欢主子夫人了。 「好啦,走了。」转眼之间,何云珞已跃上坐骑,而小狼转至前头,主仆瞬间就成了黑夜中闪过的两道白影。 【第八章 求皇上赐婚】 灵武山下的八角亭里,八个角全部悬挂蜡烛风灯,将四周照耀得恍若白日,何云珞悠闲的与自个儿对奕,好像他此时闲着没事干来这儿消磨时间。 何连可没法子像主子如此平静,不时东张西望,嘀咕道:「誓血盟的当家会来吗?」 「何曜已经将帖子『交』到他丰上了,他当然会来。」早上醒来见到枕边出现一张帖子,这是人家已经踏进你的家门了,如何能坐视不管? 「可是,怎么还不来呢?」他们在这儿已经待了快半个时辰了, 「别急,时候到了自然会出现。」何云珞刻意早到了,好整以瑕等待对手上门是他的习惯。 「他不会乖乖束手就范。」何连觉得自个儿还是要提醒一下主子。 「那又如何?」何云珞抬头瞥了他一眼,「难道你认为我赢不了他?」 「不是,他绝对不是主子的对手。」 「既然知道他不是我的对手,何必如此紧张?该来了就会来,等着就是了。」 何连张开嘴巴又闭上,主子岂会不知敌人多他们数十倍,若是敌人豁出生命直接灭他们的口,他们安然脱身的机会微乎其微?主子就是主子,道行之深非他能及。 这时,原本趴在何云珞脚边的小狼突然站起来。 「来了。」何云珞放下手上的棋子,抬头迎接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对手。 「英国公世子确实了不得,竞能够找到誓血盟。」誓血盟的当家石朝东看起来就是文质彬彬的书生,实在不像双手沾满鲜血的杀手。 「这只能说石当家太相信自个儿的本事。」每一次任务后都要留下誓血盟的图腾,这看似敢做敢当,其实不也是一种睥睨群雄的傲慢。 「依照规矩,世子爷可以对誓血盟提出一项要求?」 「很简单,告诉我,是谁出银子要誓血盟伤我?」换言之,这等于要誓血盟出卖雇主,坏了誓血盟的信誉。 石朝东的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的看了左右一眼,四周布满了他们的人,而对方只有两个,他们拥有绝对优势,可是眼前这个人是大魏最年轻最出色的战将,不是一个单靠蛮力震慑西夏的武夫。 第四十二章 何云珞很清楚对方的脑子在转什么,笑着遂:「你不必急于给我答复,我可以给你三日的时间。」 「我想知道世子爷如何找到我们藏身之处。」石朝东很确信跟楼掌柜见面那一夜没有任何人跟踪,而且在他婉拒楼掌柜的买卖之后,什么事也没发生,所以他更深信那一夜并未泄露行踪,未曾想到在他完全松了一口气后,对方会狠狠赏了他一巴掌,直接踏进他的房门。 「我为何要告诉你?」石朝东去客栈见楼掌柜的时候,绝不会想到他事先在那儿洒下了靖安特制的药粉,而一旦沾上那种药粉,那味道三日淡不去。 因此隔日深夜他带小狼去灵武山活动,小狼自然找到了石家村——越州最穷的村落。 当他屡屡在灵武山碰壁,查探不到誓血盟的线素,他就生出一个念头,誓血盟会不会藏在一般村落之中?若是他们有自个儿的家庭,藏在村落之中不是很正常吗?于是,他开始暗中了解灵武山附近的村落,没想到越州最穷的村落竞在其中,再深入查探,发现前朝征战南蛮的名将竟出生于此,他对这个村落便生出兴趣。 虽然大魏开国皇帝对前朝将领采招抚之策,可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前朝留下来的大臣名将终究失去战场,当然,留在自个儿的家乡种地或者建立镖局,日子总能过下去,可是就此浪费一身武艺着实令人不甘。 待何曜查清楚这个村落的情形,他几乎可以确定誓血盟藏身其中,不过直到小狼确定靖安特制的药粉出现在石家村,他才得到证实。 「世子爷认为自个儿今夜可以安然走出此地吗?」 「你认为我会毫无准备就来你们的地盘上吗?」 「这儿终究是我们的地盘,世子爷有再多准备也强不过地头蛇。」 何云珞状似认同的点点头,「说得好,若你想要两败俱伤,不妨试试看我能否强过你这个地头蛇。」 「两败俱伤?」 「若是石当家想跟我硬碰硬,即便能伤了我,最后也会赔上整个石家村,不信,石当家可以试试看。」 此时,石朝东看见一队黑衣人悄悄地围在他们的外围,人数没有他们多,但是每一个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我忘了告诉你,我在石家村的水井下了迷药,今夜石家村会陷入一片沉睡。」 石朝东闻言一惊,收起轻视的心态,「世子爷应该知道,我可以杀了买主,但不能泄露对方的身分。」 「我要取一个人的性命太容易了,我更感兴趣的是对方的身分。」 石朝东真的是左右为难。 「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除非你的人背叛你,否则不会泄露出去。」 「世子爷对自个儿的人可真有信心。」 「我的人都是可以将背后交给他的伙伴。」 顿了一下,石朝东走进八角亭在石桌上写下一个名字,何云珞见了一怔,不过倒也没提出质疑。 「我相信世子爷会信守承诺。」 「若是你信我,我就跟你做一笔买卖。有人想要你手上的权贵名册,三日后我会派人护送你进京,你是否愿意将手上的名册交出去,你自个儿跟对方谈,不过,我若是你,我会拿它交换好处,毕竟那玩意儿放在身上迟早有一日会招来杀身之祸。」 理论上,皇上想要权贵名册,石朝东非交出来不可,不过如此一来石朝东等于得罪所有的权贵,是以他很可能宜称手上没有这份名册。 皇上是明君,不会逼石朝东非要将名册交出来,可是那份名册将成为一个疙瘩,皇上终有一日会处置它。 石朝东的脸色变了又变,因为他已经听出来何云珞口中的那个人是何方神圣。 看着何云珞半晌,石朝东坦白道来,「我若交出名册只怕也是死路一条,能否请世子爷给我们指出一条明路?」 何云珞冷冷的眉,「我为何要帮你?」 石朝东跪了下来,「世子爷若用得到我,我会倾力相助。」 「我应该用不到你。」 「世子爷守护西北,为的是大魏的百姓,我们也是大魏的百姓。」 何云珞唇角微微上扬,「好,你先回答我,是否熟悉南蛮?」 「南蛮是我们迫不得已的退路。」 「若是我,我会成立一支专门为那一位打探南蛮消息的商队。」唯有为皇上所用,皇上才会护他们周全。 石朝东两眼一亮,郑重其事的行礼,「多谢世子爷指点。」 「明日一早迷药的药效就没了。」何云珞起身走出八角亭,牵过他系在一旁的坐骑,小狼冲到他面前抗议地对他跳脚,不是说好了今晚要干大事吗? 何云珞变下身,安抚地摸了摸它的耳朵,「好吧,今晚我放你进灵武山狩猎,不过你记住,什么都可以招惹,就是不可以招惹母狐狸。」 他还未成亲,它就抢在前头娶妻,这会让它变得更嚣张。 咻一声,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狼已经跃过许多人的头上冲向灵武山,不过是一转眼间它早消失不见,此时何连已经收好石桌上的棋盘棋子,走到何云珞身边,然后两人完全视若无睹的上了坐骑离去。 见到此景,石朝东差一点吓傻了,还好没有跟这位世子爷作对,竞然连一只宠物都有如此惊人的杀伤力。 何云珞若知道他此刻的想法,也会深表同意,小狼的杀伤力可谓以一敌百,招惹它是自寻死路,有脑子的人不会干这种事。 因为何云珞三天两头给她送东西,林元曦觉得很心虚,实在不敢面对祖母,只好一改平日陪祖母用晚膳的习惯。 可是这一日林老夫人竟然派身边的金嬷嬷亲自过来请她一起过去用晚膳,吓坏她了,难道祖母发现他们有私情? 她顿觉一颗心被提到喉咙,一路飞快的动着脑子想如何找籍口帮自个儿脱身,若是将责任推给何云珞,这太孬种了,可是承认她的心在他身上,这好像也是大错,还真是左右为难。 实在太苦恼了,她的眉头都打结了,却没想到林老夫人不是兴师问罪,而是另有其事。 「回京?」林元曦觉得自个儿被石头砸到了,完全无法反应。 「是啊,你爹来信叫我们立刻回京,你大堂伯已经着手安排。」林老夫人显然很高兴可以回京了,越州再好也不是自个儿的家。 「为何突然叫我们回京?」林元曦向来不喜欢突发状况,这种让人措手不及的感觉很讨厌,可是一想到回京有机会解开「悬梁自尽」的真相,她又觉得能回京很好。 「信上没说,只是让我们尽快回京。」 「爹不是希望我在越州找一户人家嫁了吗?」 「是啊,可是你爹终究舍不得你远嫁。若是想你,就能见到你,他也不必成日惦记。」 林元曦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难道有人上门提亲,爹才让我们赶紧回京?」 「若是如此,那是最好,可是若有人上门提亲,你爹应该会在信上提一两句。」话虽如此,林老夫人却相信儿子要她们回京,应该是小曦的亲事有着落了,也许是对方人品很好,但是门第不高,担心小曦觉得委屈,因此想等她们回京当面劝说小曦。 第四十三章 老实说,即使越州有人护着,她还是希望小曦生活在自个儿的眼皮子底下,由她看着护着,总是比较安心。 「爹可能拿不定主意。」明明说好的事却突然改变心意,这肯定是因为有人上门提亲,而且还是他可以接受的门第,不过有一些小麻烦。 「拿不定主意也可以在信上指一两句啊。」 「若非我的亲事有了着落,爹应该让我继续留在这儿。」 「他可能改变心意了,觉得嫁个小门小户的也关系,重要的是对方的人品,你自个儿不也说过了,嫁个普通的老百姓也无妨。」 林元曦点了点头,可是有一点她要强调,「祖母答应过我,要让我先见过。」 「你不用担心,我不点头,你爹不会应下亲事。」 「祖母确定?」就她所知枕边风向来是很有影响力,而当初原主能够高攀订下英国公府这门亲事,据说就是有这位长公主嫡母出力,所以,何云珞对这门亲事才会有一种遭人设计的感觉。 「你是祖母一手养大的,你爹岂敢不经过祖母点头就应下亲事?」 没错,她爹是个孝子,而祖母如此看重她的亲事,她爹如何敢未经祖母同意就订下亲事呢? 林元曦稍稍松了一口气,她可不愿意一回京就忙着为婚事战斗。 林老夫人安抚的拍了拍林元曦的手,「别想太多了,这两日我会让喜珠过去帮夏茗一起收抬箱笼,今日你就递帖子给郡主,与郡主见个面,谢谢她的照顾。」 林元曦点了点头,回京之前一定要见郡主一面,不只是礼貌上要招呼一声,还要请郡主安排,她必须将回京的事告诉何云珞。 明日就要回京了,可是林元曦依然不知道上哪儿找何云珞,因为他搬出诚郡王府,如今郡主也不确定上哪儿找他。 若是留下书信托林长渊转交,总是不妥,再说了,林长渊也不见得能偶到他。 这时候她只能试着去东边的园子瞧瞧,说不定今晚他正好派小狼过来看她,或者他也来了。 没想到她还真见到围墙外有灯火,随后他喊着要小狼赶快进去,别再贪玩了,她彷佛可以看见围墙外的画面——小狼调皮的绕着灯笼打转,接着一个漂亮的跳跃,转头寻求主子赞赏,而何云珞只是用眼神催促它赶紧干正事。 爬上夏茗搬来的梯子,林元曦趴在墙头看着外面一人一狐狸还僵持不下的你一来我一往,教她忍俊不住的笑了。 「珞哥哥就让它玩一会儿吧。」 转眼之间,小狼已经跃上墙头,卖萌的对她摇尾巴。 「小狼越来越调皮,肯定是被你宠坏的。」何云珞对她张开双手,「跳下来。」 林元曦迟疑了一下,便爬上墙头往下一跳,然后安稳的落在他怀里。 「我们两个真是心有灵犀。」何云珞欢喜的瞅着她。 林元曦挣扎的从他的怀里下来,双脚落地,便直截了当的说:「我明日回京。」 「林驸马来信要你回京吗?」 「咦?你怎么知道?」 「如此匆忙,肯定是京中来信要你回京。」 略微一顿,林元曦怪难为情的道出自个儿的猜测,「因为遭到英国公府退亲,我在京城名声不好,我爹觉得不如将我嫁到越州,以林家在越州的地位必然能够在此为我找到一门好亲事。所以,我爹不可能无缘无故让我回京,只怕是与婚事有关。」 「这是因为我的关系。」 「嗄?」 「我让祖父去求皇上赐婚。」 林元曦吓了一跳,「皇上赐婚?」 「我怕祖父上门提亲,你爹不但不答应,还会匆匆忙忙为你订下亲事,索性让祖父直接去求皇上赐婚,有了圣旨,你爹也只能应了这门亲事。」 「我爹信上对赐婚一事只字未提。」换言之,不是皇上未赐婚,就是她爹不愿意接受皇上赐婚,而后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毕竟抗旨是要砍头的事,她爹就是对英国公府有滔天的怒气,也不会拿性命开玩笑。 何云珞微皱着眉,皇上不只一次说过要给他赐婚,如今祖父都开口了,皇上不会拒绝,除非遇到拦阻。 「珞哥哥请皇上赐婚实在莽撞,若是我爹不肯,这可是砍头的大罪。」她真担心如此一来,她爹反而更认定英国公府是目中无人的恶霸。 「因为长公主,皇上不会为了这点小事治你爹抗旨之罪,而且有了皇上赐婚,至少没人敢在此时上林家提亲。」这才是他最重要的目的,阻止他人觊觎,以便他可以慢慢跟岳父周旋。 「我怕你弄巧成拙,我爹如今更不喜欢你了。」 「不喜欢没关系,来日方长,只要我诚心相待总是能改变他的想法,最要的是他要点头应了我们的亲事。」 「他不喜欢你,还会点头应了我们的亲事?」 「你总不能一直不嫁人吧。」 这会儿林元曦完全明白了,因为皇上介入,根本没有人敢跟英国公府抢媳妇,而她爹在无可选择的情况下,终究只能将她嫁给何云珞。 「珞哥哥真的很狡猾。」 何云珞伸手将她拉进怀里,「若不狡猾,我如何将你娶回家?」 「若是我爹拗着性子跟你耗到底呢?」 「你别担心,我日日去拦他、求他,见到我的诚意,他终究会心软。」 是啊,她爹终究会心软,即使她不在意当老姑爹也不会同意。 何云瑢轻轻的拉开她,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逗丢的道:「别担心,皇上不会让我离开西北太久,总会想方设法逼你爹应了我们的婚事。」 林元曦娇嗔一瞪,「我才不担心。」 何云珞轻声笑了,林元曦恼怒的在他手臂上捏了一下,可是他的肌肉太硬了,这一捏倒像在撒娇,没捏疼他,反而教她羞得脸都红了,逗得他笑得更欢快了。 「小狼,带夏茗到祠堂边的角门接我。」林元曦看了还在围墙上蹦蹦跳跳的小狼,转身就要回屋。 何云珞赶紧伸拉住她。「别生气,成亲之后我随你打随你捏。」以前,他绝不相信自个儿有一日会对一个女人如此低声下气,而且还甘之如饴。 林元曦转头狠瞪他一眼,用力将手抽回来。 「好了,我有要紧的事问你,你与华欣长公主的关系如何?」 「怎么了?」 「华欣长公主虽是林家妇,但毕竟出生于皇家,自幼浸淫在宫中权力斗争之中,养成她习于将别人踩在脚下的霸道性子,这样的人绝不会心慈手软,你要留意她。」 这是不是太巧合了?她刚刚对这号人物来了兴致,他就让她留意此人。 林元曦敏锐的问:「你是不是发现什么?」 「没事,」何云珞满是怜爱的轻触她的脸,「只是你太过随兴,凡事不当一回事,而京中之人心思弯弯绕绕,表面看似和气无害,骨子里尽是诡诈算计,尤其身分尊贵之人习于他人逢迎拍马,轻慢不得,我怕你一不留意着了人家的道。」 闻言,林元曦整颗心都软了,唯有真正关心她的人才会留意这些事。 「我不傻,不爱算计不表示看不懂算计,我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是,你聪慧机敏,不过若能事先掌握府里各房关系,于你有利无害。」 第四十四章 林元曦明白的点点头,「我懂,回京路途遥远,我会好好向祖母讨教。」 「我慢你三日上路,回到京城我会去看你。」 林元曦惊愕的瞪大眼睛,「你不能半夜翻墙。」 「林府的守卫不严,我绝不会教人发现。」 「珞哥哥,这不是闹着玩。」 「放心,我有分寸。」何云珞走上前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没亲眼见到你安然无恙,我如何放心?别担心,只要相信我,我不会教你再受到一丁点伤害,谁敢伤你,我会加倍讨回来。」 林元曦不再言语的将头埋在他的胸前,有个人如此疼爱她,真好! 刚从京城来到越州时,林元曦还无法接受自己的遭遇,落在一个皇权至上的时代这事怎么会发生在她身上? 心情久久难平复下来,如今,她渐渐融入林元曦这个身分了,也交到可以促膝长谈的朋友,偏偏她竟然要回京了。 「真是讨厌,为何你这么快就要回京了?」周景阳依依不舍地勾着林元曦的手肘,这会儿她倒是有那么点女儿家的娇态。 「我也没想到自个儿会这么快回京。」她已经做好在越州嫁人的准备了。 「下次我爹娘要进京,我会随他们一起进京看你。」每年皇上寿辰,各地藩王都要进京为皇上贺寿,除非皇上取消寿辰,或者下令落王不必回京。 「你索性嫁到京城。」 「我娘如何舍得让我嫁到京城?」 顿了一下,林元曦靠向她耳边轻声道:「我二哥哥真的很不错,三年后没中个状元也会得个探花,嫁给他,你就可以进京了。」 周景阳瞬间红了脸,慌张的看了在一旁打点箱笼的林长渊,「你别胡说八道。」 「郡主不觉得我二哥哥很好吗?」 周景阳故作姿态的抬起下巴,「还好。」 「我告诉郡主一个秘密,」林元曦刻意停顿了一下,「二哥哥很久以前就认识郡主,而且从此将郡主放在心上,要不,以二哥哥那种自诩越州第一才子的高傲,如何会轻易的将一个姑娘放在心上?」 「林长渊很久以前见过我?」 「郡主仔细想想看,是否在很多年前见过二哥哥?」 周景阳很努力的想了又想,揺了揺头,「我应该没见过他,否则我不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林元曦点头道:「是啊,二哥哥这样的俊郎君,见过一定会记得。」 「就是啊,林长渊生得如此俊俏,我见过绝对不会忘记……」周景阳突然意识到自个儿说漏嘴,双手连忙捂住嘴巴,一双眼睛控诉的瞪得好大,这个丫头好贼哦! 林元曦可以理解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不必难为情,若是见了二哥哥那样的俏郎君还不心动,你就太没眼光了。」 「林三……」 「郡主别跟我生气,人生难得有情人,也许一生只有这么一次,你想多看这个人一眼,你的心跳会因为他而变快,你会情不自禁的因为他而欢喜快乐……千万不要放弃,免得将来你遗憾。」 周景阳安静了下来,目光不由自主地悄悄飘向林长渊,正好他的视线转向她,两人四目相对,一时就这么定住了,半晌,她回过神来,赶紧将目光收回来。 「……对了,哥哥也来了,可是他那个人很别扭,不愿意过来。」一顿,周景阳心不甘情不愿的接着道:「还有,哥哥叫你小心子谦哥哥,他说子谦哥哥诡计多端,比狐狸还狡滑,这一点从小狼身上就能看出来了,什么样的奴才就有什么样的主子。」 林元曦闻言笑了,点头附和,「何子谦确实比狐狸还狡猾。」 「哥哥是个骄傲的人,他输得太委屈了。」 林元曦实在不好意思吐槽,两人又没比赛,何来输赢问题。 这时,林长渊大步走过来,「小曦,该上船了。」 周景阳伸手紧紧的抱住林元曦,「我会去京城找你。」 「好,我等着郡主。」 周景阳放开林元挥了挥丰,看着林长渊送她上船。 「小曦,明年我会进京准备科考。」 「下次的会试不是要再过三年吗?」 「先生要我提早进京长点见识,我爹已经安排好了,我会进入京华书院。」 林元曦挥了挥手,走上船,可是走了一半又回过头来,「二哥哥,若是真的很喜欢就应该放手一搏,别像个姑娘似的别别扭扭,若因此错失了,这是自找的。」 「……你这丫头管得可真多,你啊,管好自个儿就好了。」 林元曦再次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走上船。 林长渊站在岸边目送官船驶离,方才转身准备离开,却见到周景阳站在他的坐骑音边,显然在等他。 「不知郡主有何指教?」 「林长渊,你是不是很久以前就见过我?」周景阳左边看看,右边看看,就是不敢直视林长渊。 林长渊想到林元曦的临行赠言,坦白道来,「郡主可还记得三年前在一品楼的前面数了几个刚刚流落到南临的小乞丐?」 周景阳点了点头,「那几个小乞丐不过七八岁,可是面对南临最凶残的乞丐帮竟然一点也不退缩,越战越勇。若当时我不出手救他们,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若想活下来就不能退缩,这是他们能够从郢州平安来到南临的原因。」 「我知道,可是这种不畏艰难的战斗精神令我佩服。」 「当时郡主为了救他们,竟然跟一群乞丐打成一团,若不是郡主的丫鬟及时出现,道出郡主的身分,郡主的小命可能葬送在那些老乞丐手上。」 周景阳不服气的撇了撇嘴,「我才不会死在他们手上。若非我是郡主,觉得欺负几个乞丐过意不去,不愿轻易使出看家本领,否则绝不会屈居下风。」 「……对不起,是我太小看郡主了。」他终于知道为何她可以跟小曦在一起,她们两个面对问题的想法总是与众不同。 周景阳不自在的清了清喉咙,「……其实,我以一敌五,难免会吃亏。」 「当时,我觉得郡主是世上最美的姑娘。」 周景阳彷佛被雷劈中了,一时僵住不知所措。 「郡主明明可以一开始就亮出自个儿的身分,可是却没这么做,单是这一点就令人深感佩服。」 常人皆喜欢以身分压人,尤其权贵更是如此,可是面对一群最卑微的乞丐,她未曾想到身分,而是充满了同情,觉得他们是可怜人。 略微一顿,周景阳闷声问:「你觉得身分很重要吗?」 「身分当然重要,但要能运用得好,身分才会有价值。」 细细品味,周景阳觉得他说得真好,「我懂了,若是以郡主的身分来帮助人,郡主这个身分就有价值了。」 「是,郡主千万别轻看自个儿的身分。」 周景阳看了他一眼,转身背后他,半晌,别别扭扭的问:「那个……林长渊,若我嫁给你,你会对我好吗?」 怔愣了下,林长渊唇角上扬,「我会对你很好,用我一生来守护你。」 「那你赶紧找人来提亲,我要跟你一起去京城。」话落,周景阳终于觉得害羞了,赶紧跑回自个儿的坐骑,上马飞奔而去。 林长渊傻了,郡主真的要嫁给他吗? 「公子,郡主真的要嫁给你吗?」小武实在不敢相信。 第四十五章 林长渊终于回过神,欢喜的叫了一声,上马飞奔回林家庄。 「公子等等我。」小武赶紧驱赶马车跟上去。 因为搭船,林元曦一行大约半个月左右就到了通州码头,而此时林家派来接她们的马车已经候在码头。 林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一回到府里只想躺下来歇息,于是简单的问安之后便让众人回自个儿的院子,林元曦也回了自个儿的春曦阁。 春曦阁对林元曦来说相当陌生,因为来这儿不久,她就离开去了越州,当然,这儿伺候的人,她更是两眼一抹黑。 按理回来第一件事,她要先见春曦阁伺候的人,可是搭船坐车是很累人的事,除了祖母特地留下来看守春曦阁的夏茵,她实在懒得应付人,只想泡个热水澡然后狠狠睡上一觉。 可是,这时林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庄嬷嬷带着两个丫鬟来到春曦阁。 「三姑娘,先前因为准备将姑娘留在越州,老夫人便将春曦阁原来的管事嬷嬷打发了,如今三姑娘既然回来了,春曦阁就不能没有管事嬷嬷。」 庄嬷嬷恭敬的给林元曦行礼,「以后老奴就是春曦阁的管事嬷嬷,请三姑娘将春曦阁的规矩一一示下,好教老奴知道如何管教丫鬟、婆子。」 林元曦有一点懵了,祖母唱的是什么戏?千万别告诉她,祖母只是送个管事嬷嬷过来,这事有必要如此着急吗?明日再送不行吗? 暂且拦下脑子里的混乱,林元曦不疾不徐的道:「这事我再慢慢琢磨,明日拟订好了再一一向庄嬷嬷解说。」 「是,三姑娘。」庄嬷嬷侧过身子,后面的两个丫鬟同时走上前,「三姑娘已经及笄了,以后身边伺候的人配有两个大丫鬟、四个二等丫鬟。两个大丫鬟,老夫人给姑娘添一个,三姑娘再捎夏茗上来;而二等丫鬟,除了夏茵,还有老夫人送来的另外一个丫鬟,三姑娘可以从院子里再挑两个补上。」 「奴婢迎兰,给三姑娘请安。」靠近庄嬷嬷的丫鬟先行上前行礼。 「奴婢竹香,给三姑娘请安。」另外一个丫鬟接着上前行礼。 林元曦觉得头晕了,刚刚回府,祖母就急急忙忙给她塞管事嬷嬷和丫鬟,这是怎么回事?她与祖母相处有一段日子了,对祖母也有一定的了解,祖母看似什么事都不管,事实上眼睛可厉害了,就好像她明明看出二哥哥送给她的东西大有文章但从不点破,只是借此教导她收礼该有的界线。 「三姑娘可以重新给她们赐名。」庄嬷嬷道。 「不必了,迎兰和竹香很好。」她可没有给人家改名字的习惯。 「谢三姑娘。」两个丫鬟再度行礼。 林元曦揉了揉太阳穴,先让两个丫鬟退下,再让夏茗守在门外,只留下庄嬷嬷。 「庄嬷嬷,祖母可有什么要交代我的?」 「老夫人说,以后三姑娘要多用点心思、观察身边的丫鬟、婆子,谁可信、可用,记下了,将来嫁人带去婆家。」 张着嘴巴半晌,林元曦呐呐的道:「如今我的亲事连个影子都没看见,祖母会不会想太远了?」 「三姑娘错了,培养一个可信可用的丫鬟或婆子非一朝一夕,这是要经年累月。」 「好吧,可是也不必如此着急啊。」 「三姑娘不在京诚这段日子,春曦阁没人当家,老夫人担心春曦阁乱成一团,规矩全没了。而姑娘也知道老夫人最重规矩,丫鬟、婆子处事有章法,院子才不容易生出魑魅魍魉。 所以既然姑娘回来了,还是立刻将规矩立起来,也免得传出闲言闲语,说姑娘去了越州回来之后变得不懂规矩。」 祖母很重规矩?好吧,祖母身边的丫鬟、婆子做事井然有序,绝对是经过严格的训练,可是祖母的态度未免太急迫,难道慢个几日订下人事规矩,这儿就会陷入混乱吗? 若说,祖母今日突如其来的举动没有其它缘由,她绝不相信。 「老夫人知道三姑娘舟车劳顿,这会儿肯定累坏了,可是无规矩不成方圆,还是请姑娘辛苦个几日,将春曦阁的规矩立起来再好好休养。」 林元曦略一梳理脑中混乱的思绪,转而问:「庄嬷嬷未跟我们到越州,是否能告诉我这些日子府里发生的事?」 庄嬷嬷眼中闪过一抹赞赏,「府里倒是没什么事,各房各过各的,只是这段日子长公主一直住在长春院,俱尔回长公主阁宴客。」 为何觉得祖母想告诉她什么?林元曦若无其事的问:「长公主搬回长公主阁了?」 「是,昨日。」 林元曦微微挑起眉,这是摆明告诉众人,她不愿意婆婆待在同一个屋檐下吗? 从越州回来的路上,她当然已借此机会好好掌握府里的人事物,可是祖母虽说了不少,偏偏有意无意的绕过长公主,显然不愿意提及长公主,由此可知她们婆媳关系不好。 这不难理解,一个身分如此尊贵的媳妇,婆婆很难跟其相处,婆娘关系如何好得了? 祖母避开长公主,可能是不希望她对长公主有成见,毕竟她们是「母女』,两人关系不好,吃亏的是她这个女儿,不过长公主实在太不给面子了,祖母便觉得最好还是让庄嬷嬷给她提个醒。 「我爹可有说什么?」 「大爷不管此事,长公主喜欢住长春院就住长春院,喜欢住长公主阁就住长公主阁,这是老夫人的意思。」 林元曦理解的点了点头,「祖母心疼爹,不愿意让爹夹在中间为难,再说了,这原是她的自由,说起来倒是她委屈了,为了成为林家妇,甚至舍弃长公主府。」 「老夫人以为家和万事兴。」 「确实如此,成日吵吵闹闹看了也是笑话,对爹的名声也不好。」 「三姑娘通透,老夫人也不必操心。」 「庄嬷嬷去祖母那儿一趟,代我谢谢祖母,我正愁无人可用,祖母就送人过来了。」 「是,老奴就请夏茗和迎兰进来伺候姑娘梳洗,姑娘舟车劳顿,还是先歇会儿。」庄嬷嬷行礼退下,随后夏茗和迎兰进来伺候。 林元曦边泡着热水澡,还边想着长公主这个人。虽然未去越州之前,她们有过短暂接触,但当时精神不济,她并未将此人放在心上,因此先前在正堂大厅,她仔仔细细瞧了几眼,不得不说姓周的基因果然很不错,皆出产帅哥美女……想着想着,林元曦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哈欠,实在太累,所以她还是先去找周公下棋吧,而长公主就抛到脑后,两人又没对上,何必急着给自个儿添愁呢? 长公主阁。 华欣长公主一听见林老夫人的安排,生气的摔了手上的茶盖。 「动手可真快,本宫都还没开口,那个老太婆就急急忙忙送人过去,这是怕本宫在春曦阁塞人吗?」 她根本瞧不上林元曦,当然没必要在她身边安排眼线,正因如此,林老夫人的行径格外令她厌恶,不过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丫头,也只有那个老太婆视若珍宝的宠着。 大丫鬟翠玉轻悄悄地收拾地上的碎片,重新沏了一壶茶放在华欣长公主的手边,小心翼翼的道:「老夫人会不会已经察觉到什么?」 第四十六章 华欣长公主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察觉到什么又如何?没有证据,她能对本宫如何?她再精明能干也已经老了,想跟本宫斗,还差远了。」 「殿下聪明绝顶,当然不是老夫人能够相比。」 「可惜,她就是看不透,为了一个不争气的丫头忙得团团转,值得吗?」 「骨肉至亲,老夫人也不能不管不顾啊。」若非老夫人与殿下立场不同,翠玉倒觉得老夫人这样很好,重情重义,所以即便不喜欢殿下,倒也不曾刁难殿下,毕竟娶进门了,已是一家人,家和万事兴。 华欣长公主不是不明白,只是跟她过不去的,她就无法容忍。 摆了摆手,华欣长公主转而问:「今日看那丫头,你觉得有没有哪儿不一样?」 仔细想了想,翠玉揺了揺头,「低眉顺眼,看不出来有哪儿不一样。」 「我瞧着也是低眉顺眼,毫不引人注意,可是她若是如此简单,如何能勾搭上英国公世子?还让英国公世子说动英国公出面请皇上赐婚。 本宫只怕是小看她了,若非先前的事闹得如此不愉快,赐婚圣旨已经下了,那丫头还真飞上枝头当凤凰了。」华欣长公主的眼神转为锐利。 「驸马爷反对这门亲事,皇上绝对不会赐婚。」 华欣长公主揺了揺头,语气有些哀怨,「你不了解驸马爷,再多的怒气也敌不过他对那个丫头的宝贝。」 「殿下是说,若是三姑娘想嫁给英国公世子,驸马爷就会答应这门亲事吗?」 「若非心疼女儿受了委屈,夫君不会驳了皇上颜面。」 「三姑娘必然想嫁给英国公世子。」 「这是当然,要不,她何必费尽心机去勾搭英国公世子?」华欣长公主不屑的撇了撇嘴,也不看看自个儿是什么出身,竟敢妄想嫁进英国公府。 「殿下有何打算?」 「本宫能阻止一次,就能阻止第二次。」 「可是,昨日楼夫人不是说了,那边已经放话不会再招惹英国公府。」 「相同的法子再来一次,你以为英国公世子这次会轻轻放下吗?上一次他因为担心英国公,无心追查此事,若是再来一次他肯定大开杀戒,本宫想脱身就难了。」 「殿下是长公主,何必惧他?」 「本宫不惧他,但也不能小瞧他,此人手握西北数十万雄兵,就是内阁那些大学士一个个都要看他脸色,跟他斗上是下下之策。」 华欣长公主是一个很有脑子的女人,就算她不认为自个儿实力不如对方,她也不喜欢硬碰硬。 「若是如此,殿下只能从三姑娘身上下手了。」 「她确实比英国公世子容易应付,可是也容易教人注意到本宫。」若非如此,她不会容许林元曦活到如今,还越看越令人讨厌。 略微一顿,翠玉实话道来,「若殿下想动三姑娘,就不可能将自个儿摘得干干净净,要不,老夫人也不会急急忙忙将三姑娘带去越州。」 华欣长公主脸色一沉,很恨的咬牙切齿,「她为何不留在越州嫁人?若她乖乖留在越州,本宫眼不见为净,也能容得下她。」 「这也实在巧合,三姑娘偏偏在越州遇到英国公世子。」 「生了一张狐狸精的脸,无论走到哪儿都招蜂引蝶……」华欣长公主用力咬着下唇,咬到渗出血丝也毫无所觉,每每想到那张脸,她就恨得快发狂,为何当时不死得干脃一点! 这个三姑娘还真倒霉,偏偏生得不像驸马爷,而是像极早逝的娘亲。翠玉连忙端起茶盖递上,「殿下消消气,不过是个没见识的丫头,不值得殿下气坏身子。」 喝了一口茶,华欣长公主将茶盖递给翠玉,用手绢拭了拭唇角,「好啦,你去二门等驸马爷,说本宫今夜亲自为驸马爷下厨。」 「这……」虽然老夫人婉拒家宴,但是老夫人回来了,驸马爷肯定会陪老夫人用膳,驸马爷就是个孝子,除了三姑娘,最看重的就是老夫人,也正因为如此,殿下对驸马爷又爱又恨。 华欣长公主冷冷的瞥了一眼,「怎么了?」 「老夫人今日刚回来,驸马爷必然要去老夫人那儿问安。」 「本宫没阻止他去老夫人那儿问安,只是要他过来这儿用膳。」 「是,奴婢这就去二门等驸马爷。」翠玉知道多说无益。 殿下如何不知驸马爷今晚必在老夫人身边尽孝?只是,她总是忍不住想证明自个儿在驸马爷心目中的地位最为重要,而最后往往以失败收场,然后摔碎了一地的碗盘。 虽然林老夫人以舟车劳顿之名婉拒家宴,但是一见到大儿子,所有的疲惫都不见了,更别提母子有许多事要商谈,便将人留下来一起用膳。 林敏成确实是个孝顺的儿子,先是嘘寒问暧母亲在越州的日子,然后关心宝贝女儿如今的心情是否好转,与谁家的姑娘亲近……直到林老夫人受不了的打断他—— 「你别担心,小曦是个聪明又善良的孩子,谁见了都喜欢,若非你匆匆忙忙来信要我们回来,过了重阳之后,小曦的亲事就可以订下来了。」 离开越州前,已经有几户人家透过林家长房传达结亲之意,可是她不急,心想等到重阳的赏菊宴之后再来相看,只是没想到根本等不到菊花宴。 闻言,林敏成更恼了,「母亲可知道儿子为何负着要你们回来?」 「我猜有人上门提亲,你很满意却有其它计较,想与我商议,要不,我们已经说好了将小曦留在越州,你怎么突然改变心意?」 「母亲果然了解儿子,不过不是儿子满意,而是应了不是,不应了也不是,儿子生气又无奈,左右为难。」林敏成越说越激动,差一点伸手挥掉几案上的茶盏。 见状,林老夫人顿觉整颗心被吊起来,大郎性情沉稳,少有如此气愤难平的时候,可见得遇到大麻烦了。 没等林老夫人发问,林敏成便忙着道来,「皇上有意给英国公世子和小曦赐婚,儿子不愿意,皇上要儿子和英国公先达成协议,再来决定是否要下圣旨,可是英国公使诈将此事泄露出去,如今京里人人皆知皇上有意为两家儿女赐婚。」 林老夫人吓了一跳,「皇上怎么突然想要赐婚?」 「英国公亲自求到皇上面前,请皇上给我们两家的孩子作媒。」 林老夫人简直憎了,「两家闹得如此不愉快,英国公怎么还求皇上赐婚?」 「母亲,小曦是不是在越州遇到英国公世子?前些日子,英国公世子为了躲开京城的混乱去了越州,而诚郡王妃又是英国公世子的姨母。」 顿了一下,林老夫人明白了,「这是英国公世子的意思。」 林敏成点了点头,实在困惑不解,「小曦遭到英国公府如此羞辱,见到英国公世子必然躲得远远的,为何还教英国公世子看上了?」 「小曦与诚郡王府的景阳郡主交好,可能是因为如此见到英国公世子,不过,我不曾听小曦提起此事。」 「小曦肯定没将英国公世子放在心上,不知道人家惦记着她。」 林老夫人想到林元曦在越州的种种行径,不由得生出疑心——一小曦是不是跟英国公世子有了私情? 第四十七章 不,小曦是有分寸的孩子,而且当时还生出不嫁人的念头,可见得她没有过嫁给英国公世子的念头。 可是,英国公世子也不是那种看上眼,就不管不顾闹到皇上那儿的性子。他们之间究竞是什么关系,这事还是得问过小曦。 「母亲,儿子不同意小曦嫁给英国公世子。」 林老夫人明白他的心情,他就是无法容忍别人欺负宝贝女儿,「英国公突然病倒了,英国公府不得不退亲,这也是情有可原。」 「是啊,可是也不能为了退亲,给小曦安上克亲之名,小曦还为了此事差一点……」提起此事,林敏成就义愤填膺的咬牙切齿,权贵之家总是自恃高人一等,觉得他们这种小门小户的好欺负。 林老夫人觉得有必要说句公道话,「我们不能确定克亲之名是否从英国公府传出去。」 「不是英国公府的人,谁会如此恶毒?」 林家就有个恶毒的女人。 当初小曦莫名其妙救了英国公府的大夫人,若非那个女人站在前面操纵此事,最后结果不会是挟救命之恩换取亲事,所以追根究抵,小曦所受的罪全是因为那个女人。 林老夫人只是念头一转,终究说不出口,大郎根本不愿意娶长公主为妻,可是皇上硬塞过来,他能不娶吗?为此,大郎一直闷闷不乐,如今若又说起长公主的不好,不过平添大郎的烦忧。 「总之,儿子就是觉得英国公府这样的门第只会让小曦受尽委屈,我不同意。」 「可是,皇上有意为两家赐婚之事已传出去,如今只怕没人敢上门提亲。」 林敏成正是因此苦恼不已,「英国公府太可恶了,没脸没皮还以热欺人,果然是行伍出身,野蛮粗暴!」 「不如,我们问小曦的意思吧。」 林敏成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小曦如何愿意嫁进英国公府?」 「我想,英国公世子不会无缘无故让英国公求皇上赐婚。」 林敏成激动的跳起来,「母亲认为这是小曦的意思吗?」 「你别急,我并非此意。」林老夫人伸手拉了他一下,示意他坐下,接着道:「我只是想先确定与英国公世子是否有往来。」 「绝不可能!」林敏成眼中的女儿很害羞,怎可能私下跟男子往来? 若她告诉大郎,小曦在越州女扮男装四处玩乐,他会不会吓坏了?林老夫人决定还是谨慎的慢慢来,「死过一次的人,胆子跟寻常人不一样,你别太小看她了。」 「我相信小曦,不会乱来。」 「小曦是知礼守礼的好孩子,当然不会乱来,可是小曦肯定见过英国公世子,要不,英国公世子如此沉稳的性子如何会叫英国公直接闹到皇上那儿?」林老夫人可不敢说出「他们情投意合」这种话,就怕他完全失控。 「那个小子是杀人不眨眼的野蛮人!」 林老夫人索性闭上嘴巴,依她看,大郎是无法忍受女儿的心里装着另外一个男人吧。 「我去看小曦。」林敏成站起身,可是脚步还未跨出,林老夫人就伸手拉住—— 「小曦累了,今日让她好好睡一觉,明日再看。不过你可别在她面前胡说八道,英国公世子的事还是交给我。」 林敏成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去书房。」 这一次林老夫人倒是没有阻止。 明知道那个女人今晚特别期盼大儿去长公主阁,偏偏大儿要去书房,这两人的心根本不在一块,可那一位就是看不明白,总要闹到自个儿没脸。 【第九章 华欣长公主】 何云珞早有准备了,进门肯定要先挨上一鞭,当然,他绝对不能闪躲,免得祖父火气至大,不过祖父这一鞭还真会挑地方,落在他的左颊下方,接下来肯定得要数日顶着这张破相的脸。 「你啊,真是我的好孙儿,老头子这张脸都被你丢尽了!」英国公显然觉得鞭子还不够瞧,再拿起炕几上的茶盖扔过去,还好只是扔到脚边,碎了一地,并未继续在孙子身上留下战绩。 何云珞动也不动一下,由着祖父继续发泄就对了。 「腆着老脸去求皇上赐婚,皇上竟然直接召林敏成进宫。若非当着皇上面前,林敏成肯定吐我一脸口水,甚至骂我是个不要脸的老匹夫,不会只用眼刀射我,还姿态高不可攀的酸我——『英国公府的门第太高了,我们林家的姑娘应付不来』。」 何云珞不难想象当时的情况,祖父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寻常人在他面前只有战战兢兢发抖的分,可是岳父比他还嚣张,这就好比打了他一巴掌,他肯定脸都绿了。 绕过地上的茶壶碎片,何云珞不疾不徐的在炕几的另外一边坐下,「看到祖父精力旺盛,想必身体都好了,孙儿如今完全放心了。」 「我被你气得又想病了!」这个小子就是生来折腾他的! 「祖父不是盼着我赶紧娶妻生子吗?」 「那你为何不看上别家的姑娘?」 「若能管住自个儿的心,孙儿还用得着祖父腆着脸求到皇上那儿吗?」 英国公唤小厮进来收拾地上的碎片,再重新沏了两盖茶过来,半信半疑的瞅着何云珞,「那个丫头真有那么好吗?」 「祖父不相信我的眼光吗?」 「你就喜欢我操心,早早叫你在西北挑个姑娘娶了,你不要,搞到老二借此算计你,结果又闹到退婚,如今竞然看上退婚的姑娘……了不起,真是太了不起了!」 英国公觉得头快痛死了,人家成亲多容易,他竟然搞出一出又一出。 「我若知道要娶的人是她,祖母犯傻的时候,我就会赶紧去林家补救。」何云珞是转个弯控诉祖父,这一切都怪您的妻子不长脑子,任由晚辈操弄。 英国公瞪着孙子,想要反驳又反驳不了,他的妻子最缺的就是脑子,还好孩子们不像她,要不,他会活活气死。 何云珞拿起茶盏优雅的喝了一口,忽地全身瞬间迸发出一股冷冽的杀气,「雇用誓血盟的人是华欣长公主。」 「华欣长公主?」这实在太意外了。 「是,孙儿也吓了一跳,华欣长公主与我们无怨无仇,为何要出手对付我们?」 顿了一下,英国公微微挑起眉,「她想阻止这门亲事?」 「孙儿左思右想也唯有此种可能,而华欣长公主阻止这门亲事有两种可能——其一,她不愿意林三姑娘嫁给我;其二,她受人指使。」 英国公坚决的揺头道:「华欣长公主是个骄傲的人,她绝不可能听人使唤,再说了,她并非皇上的同胞妹妹,皇上对她的兄妹之情早在她坚持嫁给林敏成时就用尽了,她不会傻得选边站,当别人的打手。」 「如此说来,她是不愿意林三姑娘嫁给我吗?」 略一思忖,英国公又揺头了,「华欣长公主是继室,未曾为林侍郎生下一儿半女,因此林侍郎的后院还有其它侍妾,单从这一点就能看出她并非不能容人,而且与继子继女关系好,于她无害,她何必与他们作对?」 「容忍,有可能是因为不能不容忍,并非出于真心。若她今日给林家留了子嗣,我就不信她能容忍其他女人。」何云珞冷冷的勾唇一笑,「宫里出来的女人连自个儿的儿女都能算计,更别说继子继女,她会真心待他们?」 第四十八章 「好吧,你有理,可是她为何要阻止林三姑娘嫁给你?」 何云珞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我若猜得透她的心思,就不必如此费心琢磨。」 「这事你不妨问林家那个丫头,华欣长公主待她如何,她最清楚了,除非她是个脑子不清楚的。」一顿,英国公讨好的一笑,「你会看上她,可见得聪明绝顶。」 「我会问她。」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英国公的眼神转为锐利,「有人看准她的心思,借此利用她,否则她应该没有胆子得罪英国公府。」 「她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遭人利用?」 「正是如此,她不愿意林三娘高嫁英国公府,有人借机给她挖了一个坑,她脑子一热就一脚踩进去了,完全忘了我们英国公府出了一只奸诈狡猾的狐狸,竟可以将誓血盟找出来,挖出她这个藏在背后的人……真是了不起!」 英国公对这个孙子实在太满意了,果然是他一手带大的,皇上的那些儿子没有一个比得上。 仔细一想,何云珞同意的点点头,「这个可能性最大。」 「不过,究竟是谁藏在暗处给她挖坑?」 「这要看誓血盟手上的权贵名册。」其实他心中有底了,因为他给石朝东指出一条明路,石朝东卖他一个人情,告诉他,由于誓血盟对外宣称不再招惹英国公府,楼掌柜特地为此前去越州交涉,而出上万两取他项上人头的乃是兵部郎中方大人。 此人看似不属任何派系,不过就他所知,方大人与荣国公私交甚笃。 英国公揺了揺头,「权贵名册上的人很可能只是替死鬼,甚至是人家要你见到的。」 何云珞若有所思的挑起眉,「誓血盟也遭人算计?」 「不,应该说誓血盟有权贵名册为人所知之后,有人刻意将水揽浑了,顺道给自个儿脱身。」 「唯有见到名册,我才能看出这其中藏了什么诡计。」 「只要誓血盟将名册交给皇上,皇上势必会找你为他解惑。」 「皇上有锦衣卫,何必我为他解惑?」 「皇上若想用誓血盟,此事就不会惊动锦衣卫,而是交给你这位引见之人。」 没错,誓血盟毕竟是江湖中人,不适合搬上台面,再说皇上要他们做隐密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何云珞认同英国公的判断。 「总之眼前先派人盯着华欣长公主,若她不愿意林三娘嫁给你,肯定有所行动,还有楼夫人那儿也盯着,此人在中间穿针引线,知道的想必不少,我们不妨透过她挖出隐身在后的人。」 「孙儿知道了。」 英国公瞄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道:「林府守卫不严,你绝对可以来去自如,可是别忘了林府连着长公主阁,那儿有长公主的侍卫队,夜里不会忘了顺道绕到林府巡视,他们虽不是你的对手,但察觉你的行踪不难,你还是有点分寸,萸将那儿当成你的院子。」 何云珞别扭的脸红了,「孙儿自有分寸。」 「我只是给你提个醒,人家的名声已经被你糟蹋了一次,可不能再来一次,小心林敏成将你当成探花贼,你这辈子都别妄想娶他的女儿。」 何云珞懊恼的一瞪,「我懂,我出去了。」 见到孙儿落荒而逃的身影,英国公忍不住哈哈大笑,原来这小子也有如此可爱的时候,不错,更像个人了,可见这林三娘很有手段,值得期待。 呈然知道回京之后,她不可能像在越州一样自由,可是整日都在绣花…… 林元曦偷偷看着祖母,奇怪,祖母怎么突然关心起她的女红? 啪一声,林老夫人的戒尺瞬间落在林元曦的手背上,顿时出现一条触目惊心的红色,「认真!」 林元曦吃痛的叫了一声,可怜兮兮的看着双手,「我很认真啊,可是针线就是不喜欢我,老想跟我作对,我也很无奈啊。」 有人忍俊不住的噗嗤一笑,林老夫人轻轻瞥了一眼,顿时噤若寒蝉。 「小曦,成亲前,你总不能连一条帕子都绣不好吧。」 顿了一下,林元曦呐呐的说:「我在越州绣的帕子和抹额,祖母不是收下了吗?」 「我是收下,但我可没说满意。」林老夫人觉得很头疼,「难道你看不出来自个儿绣得如何吗?」 林元曦又是一顿,咬了咬下唇,硬着头皮道:「比我预期的还好。」 「如何好?」 「至少牡丹像一朵花,不像一坨什么也看不出来的东西。」林元曦越说越小声。 老实说,对于自个儿的女红她也觉得很难为情,可是没法子,上一世她连缝个扣子都有问题,如今让她绣花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林老夫人实在不知如何反应,原来她对自个儿只有这点期待。 林元曦伸手拉了拉林老夫人,撒娇的求饶,「祖母,我的亲事都还没有着落,还可以慢慢练习,何必急于一时?」 林老夫人让房里的丫鬟婆子都退下,只留下金嬷嬷伺候。 「你在越州是不是见过英国公世子?」 林元曦不自觉坐直身子,绷紧神经,小心翼翼的道:「是,可是一开始我并不知道他是英国公世子,二哥哥也不知道,要不,他一定会提醒我。」 「你和英国公世子是不是私订终生?」 林元曦激动的差一点跳起来,「孙女的亲事由爹作主,不敢自作主张。」 「英国公求皇上给你们赐婚。」 「……赐婚?」林元曦觉得自个儿开始冒冷汗了,祖母今日是不是太彪悍了?如此直截了当,也不怕她心脏负荷不了。 「难道夏茗没告诉你,皇上有意为两家赐婚的事已经在外头传得沸沸扬扬?」 林元曦闻言一僵。庄嬷嬷是祖母给她的人,不时向祖母报告她的情况,这事可以理解,但是有必要连这种事都去报告? 「祖母,我只是让夏茗多跟其它院子的人聊聊拉近关系,以便了解府里状况,让我不会觉得太陌生了,可没叫她四处打探消息。」 「祖母不是反对你打探消息,这样很好,你终于长大了,知道不能闷着头窝在春曦阁过日子,以后祖母再也不必成日为你操心。」 林元曦尴尬的一笑,果然是作贼心虚的人,不过是一句很平常的问话,硬是生出许多联想。 「祖母以为你知道皇上有意给你们赐婚。」 「……孙女管不了皇上,但知道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是爹要我嫁个不喜欢的人,我还是要嫁。」 若非何云珞事先告知,她还真不知道赐婚一事,不过圣旨未到,可见得皇上没有答应赐婚……她也说不出自个儿心情,有失落,但又松了一口气。 原主「悬梁自尽」的结没解开,教她嫁给何云珞,她总觉得对不起原主,但是不嫁何云珞,嫁其他人,她也不愿意。 林老夫人戳了一下林元曦的额头轻斥,「你爹岂会让你嫁个不喜欢的人?」 回京不过短短几日,但是父亲有多疼爱她,她看得清清楚楚,父亲绝不会勉强她嫁个不喜欢的人,不过正因为如此,父亲也不愿意她嫁去英国公府,就怕她受委屈,毕竟她只是个三品官的女儿,她娘还早早过世,若进了英国公府很难有底气。 第四十九章 林元曦放下手上的针线,撒娇的勾住祖母的手臂,坦白道来,「祖母,我万万没想到会在越州遇到英国公世子。 他对我倾心相待,细细为我解说退婚缘由,英国公府是有失公道,不过他因忙于照顾英国公没能及时补救,他有错,我能谅解,可是我也知道此事不单关系到我,也关系到林家,一切由爹作主。」 「若由大郎作主,他可不会应了这门亲事。」 「……」这是已经知道的事,她没什么好说的。 「虽说大郎不会应了这门亲事,还在皇上面前不给英国公面子的冷言冷语,明摆着我们高攀不起英国公府,但是皇上已经表明态度让我们两家私下商议,大郎也不能应下别家的亲事,接下来只能看英国公世子如何看待此事,他是绞尽脑汁想方设法打动你爹,还是放弃这门亲事。」 「……」她还是无法评论,说她对何云珞很有信心,他一定会缠到爹点头应了这门亲事,这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好吧,确实如此,可是她真的相信他。 「为何闷不吭声?」 「这是他们之间的争执,我还能如何?」 「你去求你爹,你爹会答应这门亲事。」 一顿,林元曦揺了揺头,「这事还是交由爹自个儿决定。」 「这是为何?」 「若是爹认为英国公世子值得我嫁,爹必然会答应这门亲事,若是英国公世子没本事护我一生,爹就不会答应这门亲事。」她真的相信一个真心为儿女着想的父母能做出最好的决定。 林老去人满意的点点头,轻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相信你爹的眼光,即使再舍不得你嫁人,只要你能得到幸福,你爸还是会应了这门亲车。」 林元曦明白祖母的意思,总之,若她不开口,这门亲事能否成得了,关键在何云珞究竟有多想娶她为妻。 「好啦,专心绣花。」 说了那么多,怎么还是离不开绣花?林元曦可怜兮兮地附着林老夫人,不过林老夫人可不允许她偷懒,拿起戒尺挥了挥,林元曦赶紧拿起针线继续绣着自个儿也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花样。 林元曦知道何云珞迟早会翻墙找上门,可是没想到他来得如此之快,早上刚刚跟祖母沟通完毕,晚上他就出现了。 「你如何知道我住在春曦阁?」根据她的打探,因为有长公主的侍卫队,林府的守卫称得上森严,他对林府的格局又不清楚,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这儿? 何云珞侧过身子,小狼立刻从窗外跳到卧榻上,还卖萌的对她揺尾巴。 「我都忘了小狼有狗鼻子,可是小狼可以一直记住我的味道吗?林府加上长公主阁应该很大,找个人不容易吧。」 「……这个就要问小狼了,它如何轻而易举找到你?」今夜从那么多的院子当中找到她,还真是轻而易举,当然,这要归功她沐浴不久,芙莉花香还清晰可闻。 小狼睥睨的瞥了他一眼,明知道怎么一回事,还装模作样,主子不老实。 林元曦显然也觉得他没说实话,「珞哥哥真的不知道吗?」 「这个不要紧,小狼找到你了,我也见到你了。」何云珞按捺不住的靠过去在她额上亲了一下,然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赶紧退到小狼旁边。 林元曦害羞的脸红了,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他左颊下方的鞭伤给吸引住了。 「珞哥哥怎么受伤了?」林元曦急忙上前检视他的伤口。 「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是挨了一鞭。」见她如此担心他,他顶着这张引人非议的脸四处走动,还遭皇上嘲笑,算是值得了。 「我去拿药。」 「我这儿有药。」何云珞一只手拉住她,一只手解下系在腰带上的荷包递给她,「这是靖安配制的药贵,很有效,一两日就见效了。」 一两日?这是说,若他不是刚刚挨了鞭子,就是他刻意顶着这张挨鞭子的脸来找她吗? 林元曦娇嗔的瞪着他半晌,才将他推到榻上坐下,然后用清水和毛巾为他清理伤口,再取出荷包中的小药盒为他上药,状似随意的问:「谁敢在你的脸上抽鞭子?」 「祖父对我有气,抽了一鞭,气就消了。」 林元曦略略一想就可以猜个大概,「那也不用往脸上招呼啊。」 「鞭子不长眼睛,我又没躲开。」何云珞握住她的手,「真的没什么,比起在西北受的苦,这就好像被蚊虫咬了,微不足道。」 闻言,林元曦心疼死了,「为何不躲开?」 何云珞不发一语的静静看着她。 见状,林元曦叹了声气,「我知道,我爹让你祖父受气,你也只能代我爹受过了。」 何云珞绝不承认这一鞭更重要的是想博取她怜惜,好教她坚定地站在他这一边。 「如何才能让岳父点头答应我们的亲事?」 略微一顿,林元曦细细说起父亲的心情转折,「我爹原就不希望我高嫁,怕我在夫家日子难过,没想到最后两家没结成亲,我还遭到诬蔑,得了一个克亲之名。如今英国公府在我爹眼中如同毒蛇猛兽,他岂会答应这门亲事?」 「若我说,成亲后你会随我去西北,住在西北的将军府,那儿绝对没有人敢教你受气,岳父会不会就愿意接受这门亲事?」 原来她不必住英国公府,而是跟他去西北……她个人很满意这样的安排,可是,为何先前他一点风声也没透露呢? 何云珞也想到未曾提起此事,就不知道她是否能接受西北,「你当然可以待在京城的英国公府,但我不想与你分开,我想带你去西北,那儿很美,一望无际,我们可以在草原上骑马……」 「我喜欢西北,可是我爹应该不喜欢,这事还是等到我们要去西北再说。」爹己经不愿意她高嫁了,他又要带她去那么远的地方,爹只会气得跳脚,绝不会答应。 何云珞瞬间蔫了,「这可怎么办?」 林元曦很无奈的耸耸肩,「不知道。」 何云珞像在撒娇似的拉了拉她的丰,「你最清楚岳父的弱点,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我没什么好主意,不过我知道,只要你值得他将女儿的一生交在你手上,他就会点头答应这门亲事。」 何云珞将她拉到身边坐下,「岳父很疼爱你?」 林元曦点了点头,「从越州回来的路上,祖母告诉我,我与娘有九成相似,爹看到我如同见到娘,因此格外疼爱我,即使我娘早逝,府里也没有人敢急慢我,我爹甚至亲手教我作画、写字,投注在我身上的心思比两位庶弟还多,两位婶婶总是笑话我爹将我当成男孩子教养,不过,我是个不争气的。」 其实,她觉得很不解,原主得到的教养不输男子,为何性格如此怯懦? 「你已经很好了,再争气一点我就追不上你了。」何云珞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若有所思的挑起眉,「府里的人都知道你与岳母有九成相似吗?」 「是啊,几个见过我娘的嬷嬷都是这么说的。」 略一沉吟,何云珞压低声音道:「记得祖父代我遭到杀手组织暗杀的事吗?」 「当然。」 「我去越州就是为了找到这个杀手组织的老窝。」 第五十章 脑子一转,林元曦便明白了,「那个杀手组织的老窝在灵武山,你找到了是吗?」 「对,因为找到誓血盟,我得知是谁下手的——是华欣长公主。」 林元曦惊愕的瞪大眼睛,「难怪你要我留意她!」 「这事我想不明白,而且若你知道此事,你面对她必然感到不自在,若因此招来她关注你,这对你无益,我心想还是别告诉你。 可是回京听祖父细细解说之后,我们认为她的目的应该是要阻止你嫁给我,换言之,她必然还有一次行动,我们认为这事最好让你知道,一来,你可以对她有所防备,二来,你日日对着她,应该更能看明白她的心思。」 「她想阻止我嫁给你?」看样子,原主的「悬梁自尽」应该与华欣长公主有关。 「她待你如何?」 若是问她,华欣长公主是一个符合认知的后母,但原主呢? 她认为原主与后母没有往来,以至于记忆中少有这位后母的资料,可她是夫君最疼爱的孩子,长公主难道不应该多花点心思吗? 有没有可能原主对后母缺乏记忆是出于一种抗拒——不想记住,或者是害怕记住这个人? 见林元曦眉头深锁,何云珞担心的间:「怎么了?」 「没事,不单是我,她对任何人都不亲近,但也不会失了礼数,绝不会落人话柄。所以,实在无法理解她为何要阻止我嫁给你,还雇用……这太匪夷所思了。」 「先不管这些,总之你要当心一点。」 「我知道。」 何云珞取出一块玉佩递给她,「虽然林府的守卫难不倒我,但是万一露了馅必然为你带来麻烦。你想见我,你可以拿这块玉佩去四海书斋找秦四爷,他会安排。」 林元曦娇嗔一瞪,「我才不想见你。」 「好,不只是想见我之时,还有用得着我的时候,也可以去找秦四爷。」何云珞没有等她出声抗议,就伸手将她搂进怀里,「总之,当心一点,我会赶紧说服岳父答应我们的亲事,由皇上下圣旨赐婚,洗去你身上的污名,让你风风光光嫁给我。」 「我爹所求不多,无非是我能得到幸福。」 「我明白了。」拉开她,何云珞在她额上落下一吻,「耐着性子等我娶你。」 林元曦咬牙切齿,究竟是谁没有耐性? 何云珞轻声笑了,忍不住在她软嫩的唇上狠狠一吻,然后赶紧带着小狼离开。 林元曦又羞又恼,又情不自禁的抚着唇瓣傻笑。 林元曦不喜欢被动的等人家出手对付她,因为防不胜防,既然知道敌人是谁,索性直接下战帖逼对方出手,可是,如何下战帖? 细细琢磨,回想她与华欣长公主的接触,渐渐看清楚某些情况。 刚刚取代原主之初,她一直觉得长公主不是恶毒的后母,虽然神情、态度都冷冷淡淡,但每日会来关心她的身体,劝她想开一点,如今想来,长公主的关心不过是想确定她是不是因为刺激太大「失忆」了,还好当时脑子很混乱,而且情绪低落,连应付人的心思都没有,看起来真的像「失忆」了,要不,长公主只怕早就对她痛下杀手。 换言之,唯一可以挑动华欣长公主敏感神经的就是「悬梁自尽」一事。 这日早上,林元曦故意在请安时有意无意的偷看华欣长公主,然后又很不小心的被对方逮个正着,几次下来,长公主可受不了了。 「小曦有话对本宫说吗?」华欣长公主的口气听起来温和,可是仔细看她的眼睛,冰冷而严厉,性子胆小的人根本招架不住。 众人目光纷纷落在林元曦身上,不过她彷佛没瞧见似的,毫不退缩的迎接对方的注视,不慌不忙地一笑,「没有。」 「那你为何……」华欣长公主及时收口,努力平静下来。 「这几日因为专心绣花,眼睛累了,就喜欢回想过去的事,竟然教我想起许多几乎遗忘的事,其中也有关于母亲的事。」 林元曦看了林老夫人一眼,「祖母,原来绣花也有好处的。」 「我以为绣花的好处是你有拿得出手的荷包,不是回想那些不重要的事。」 华欣长公主刚刚缓和下来的情绪又涨高了,「什么关于我的事?」 林元曦当作没听见,对着祖母撇嘴道:「祖母,过去很重要,有些遗忘的小事可以解开一直想不透的问题。」 「什么一直想不透的问题?」 林元曦故作神秘的凑到林老夫人耳边道:「这事我私下再跟祖母说。」 「你这丫头的花样可真多。」 「祖母,我最乖巧最懂事了,哪会玩什么花样?」话一落,她就听见讪笑的声音纷纷响起。 在场众人都觉得,林家这位三姑娘从越州回来之后越来越活泼好动,不时逗得众人哈哈大笑,连带着每日来德宣堂问安的时候,一扫过去的沉闷,不过,若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华欣长公主能多一点笑容,气氛会更美好。 林元曦故作委屈的噘着嘴,「祖母,难道我不乖巧不懂事吗?」 「你很乖很懂事,可是花样也很多。」 众人的爆笑声立刻响起,这次可是一点也不客气。 林元曦很不服气,可是不敢为自个儿辩解,只能睁着无辜的双眼东看看西看看。 「好啦,你们都回去了,小曦留下来就好了。」 华欣长公主张开嘴巴又闭上,忍住,过分关注只会令人起疑,再说了,德宜堂有她的人,不久就可以知道这丫头在搞什么鬼。 不过一炷香,堂屋只制祖孙两人,还有德宣堂伺候的丫鬟和婆子。 「说吧,今日你唱的是哪一出戏?」 林元曦转到林老夫人的脚边坐下,看了伺候的丫鬟和婆子一眼,「祖母,我有重要的事告诉您,可以让其它的人退下吗?」 「金嬷嬷留下来伺候,喜珠守门,其它人都退下。」 待其它的人退出去,林元曦才迫不及待的道来,「祖母,我并非自个儿悬梁自尽,而是有人闯入我的房间,捂着我的嘴巴,将我送上三尺白绫。」 林老夫人紧紧的抓住林元曦的手,「这是真的吗?」 咦?林元曦稀奇的挑起眉,「祖母好像不觉得惊讶的样子?」 「你是个好孩子,如何会悬梁自尽教祖母和你爹伤心?」顿了一下,林老夫人细细道来当时的心情,「你被救下来的那一刻,我和大郎的心都碎了,真是恨透英国公府,是他们将你逼上绝路。 后来你渐渐平静下来,祖母越想越觉得此事不对劲,为何平日负责守夜的夏茗和夏茵同时闹肚子疼?还有,为何你正巧在她们闹肚子疼的时候悬梁自尽? 祖母从不相信巧合,这事分明有人作怪,可是祖母想要查清楚也来不及了,除了夏茗和夏茵,春曦阁的丫鬟婆子全被发卖了,一点蛛丝马迹也查不到。」 「祖母,虽然对方蒙着脸我无法看清楚,但是我记得眼睛,只要见到了,我绝对可以认出来。」 林老夫人揺了揺头,「此事过去那么久了,参与此事的人只怕都被处理掉了。」 第五十一章 「处理掉的不过是我院子的人,不一定是执行这件差事的人,如此隐密之事如何能交给外人,当然是交给亲信,而我虽然只见到一个人,但执行此事至少要两人以上,若一下子全处理掉,容易引来其它人注意,也会失了人心。所以,我们可以从发生事情后,离开林家的丫鬟婆子查起。」 略微一想,林老夫人也觉得这是可行之策,可是…… 「祖母不想知道谁如此恶毒,想谋害我的性命,却要英国公府承担逼死我的罪名?」她不是不了解如今给华欣长公主定罪的难度,可是真相总要大白。 林老夫人顿时明白了,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你以、为给英国公府洗刷罪名,你爹就会改变心意吗?」 「不是,我早就说过了,我不嫁也无妨。」 「胡闹!」 「大爷!」 喜珠的声音刚刚传进来,林敏成已经大步走进来—— 「气死我了,这个臭小子是不是生来克我的?」 林者夫人看了林元曦一眼,笑问:「今日不是约了京华书院的山长一起登高吗?」 「出了门就遇到那个臭小子缠着我不放,我还能如何?我只能叫阿山去文先生那儿告罪,下次休沐我带桂花醉登门赔罪,陪他老人家下棋。」 林敏成的目光随即转向林元曦,气呼呼的跳脚,「那个臭小子竟然口出狂言,说没人比他更宠爱小曦,更懂得小曦,根本没将我放在眼里。」 林元曦立刻缩成了鹌鹑,可是心里给何云珞按了一个赞,了不起,够嚣张。 林老夫人显然也很赞赏他的气魄,「这不是很好吗?有人比你更宠爱小曦,以后你也不必担心自个儿疏忽小曦。」 林敏成顿时舌头打结了。 「英国公世子也真是费心了,日日绕着你打转,可见得是有诚意的。」 林敏成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他就会死缠烂打这一招。」 「我听说他给你送了不少好东西,尤其那个御赐的玫瑰紫澄泥砚,你爱不释手。」 林敏成的舌头又打结了。 林元曦连忙捂住嘴巴以免笑出声,祖母太逗了,这简直是在拆爹爹的台。 「我以为你操太多心了,小曦是个机敏聪慧的,没有人可以教她受气。」 「母亲……」 「我知道,这门亲事我不会插手,你自个儿决定,总之,别忘了小曦已经及笄了,婚事不能拖下去。」 林敏成真是郁闷,正因为小曦及笄了,亲事要赶紧订下,可是皇上明显偏向英国公府,若是英国公府不放手,他也别想为女儿另寻亲事。 「小曦,陪你爹到园子走走。」林老夫人轻轻拍了一下林元曦的手,调皮的眨了眨眼睛,示意她别再扭扭捏捏,喜欢就说出来,她爹必会应了这门亲事。 林元曦很乐意陪父亲去园子走走,可是无意规劝他应了这门亲事,若非打心底认同何云珞,就是答应了,她爹的态度也不会多好,所以还是让何云珞自个儿想法子打动父亲的心。 长公主阁。 「什么?老夫人要查三姑娘悬梁自尽一事?」虽然早上在林元曦故弄玄虚之下,华欣长公主已经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可还是没想到竟是她最想埋藏之事。 即使自信老夫人有所察觉,没有证据也不能对她如何,然而此事追究下去,若找到了可疑之处,老夫人告诉夫君,夫君因此对她生出嫌隙,这是她无法容忍的。 「麻婆子说,三姑娘记起那夜有人闯进房间,她是遭人捂住嘴巴送上三尺白绫。」翠玉觉得很不安。老夫人她们从越州回来之后就没有一件事情对劲,尤其一开始还低眉顺眼的三姑娘更像脱胎换骨似的,主动与其它两房来往,而且处得很融洽。 如今的三姑娘有一种魅力,虽吸引人注意,却不会给人压迫感,所以想、亲近她会多于嫉妒她。 华欣长公主缓了口气,好教自个儿平静下来,「事情过了那么久了,想查,也无从查起。」 「听说三姑娘有意从发生事情后,离开林家的丫鬟婆子查起。」 「张嬷嬷和她孙女不是已经回到老家了吗?」华欣长公主微蹙着眉,看样子,这个丫头比她以为的还不简单。 「是,可是……」 华欣长公主举起手打断她,「你认为张嬷嬷她们真的会安安分分回老家吗?」 顿了一下,翠玉很诚实的揺揺头,她们担心长公主派人追杀,当然不会回老家。 「如今本宫想找到她们都不容易了,老夫人她们从何找起?」 闻言,翠玉稍稍松了一口气,「三姑娘的主意是好,但是执行起来不易。」 「不过,这个丫头不能留了。」以前三丫头见到她如同老鼠见到猫,怕死了,可是今日她不闪也不躲,看着她的目光深沉宁静,实在令人心惊。 「殿下……」 「老夫人倒是说对一事,这丫头花样太多了,即使不容易追查,她也绝对有本事闹得天翻地覆。」 华欣长公主的眼神转为锐利,「她显然认为她悬梁自尽一事与本宫有关,要不,她不会跟本宫说那些话。」 「即便三姑娘怀疑,只要找不到人证,她就无法指控殿下。」 「这丫头聪明得很,难道她不知道如今要找到人证有多困难吗?」 略微一想,翠玉就明白了,「殿下是说,三姑娘的目的可能不是找到人证指控主子,而是想将此事闹出来,教众人对主子生出疑心?」 华欣长公主点了点头,「这个丫头是个狠角色。」 「三姑娘有这样的本事吗?」 「今日她不是已经让众人生出许多联想了吗?」 翠玉仔细想想当时的情况,立刻反应过来,「三姑娘明明白白的告诉众人,她想起有关主子的事,后来还表示要跟老夫人私下说。只要其它两房的人在老夫人那儿有眼线,迟早会打听到今日三姑娘究竟跟老夫人说了什么。」 「正是如此。」华欣长公主目光一沉,「这是本宫的疏忽,若北本宫太心急了,自个儿跳出来,其它人也不会联想到她记起的事与本宫有关。」 「三姑娘故弄玄虚挖了一个坑给殿下跳。」 「是啊,所以本宫认为这丫头是个狠角色,不能不除掉。」 翠玉不安的咬了咬下唇,「可是,如今三姑娘出了事,其它人岂不更深信悬梁自尽一事与殿下有关?」 几个月以前,三姑娘不喜欢与人往来,遇到那样的事,悬梁自尽并无奇怪之处,可是如今三姑娘在府里四处拉扰人心,一旦她出事,其它人的目光必然转到主子身上。「出门在外出了意外,这与本宫有何关系?」 「三姑娘如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殿下如何让她在外面出了意外?」 「这事本宫再仔细琢磨,」华欣长公主恨恨的握紧拳头。「无论如何这一次要一劳永逸解决掉她,不容许她再出现在本宫面前。」 翠玉不赞成主子对三姑娘痛下杀手,如今三姑娘不单是驸马爷的宝贝女儿,还是英国公世子费尽心思要娶进门的妻子,英国公世子是何等强悍凶狠的一个人,主子得罪他无疑是惹祸上身、自找麻烦,何必呢? 第五十二章 虽然驸马爷一个月有半个月歇在长公主阁,但也只是不想让主子为此争闹,驸马爷对主子的态度只能称为温和、敬重,但若主子动了三姑娘,驸马爷肯定跟主子翻脸,两人的关系势必更糟。 可是,主子性子执拗,打定主意的事是不可能改变,只求主子别因为急于解决三姑娘而失了分寸。 「我刚刚明明还占了上风,为何一转眼就输了?」张启华恨不得贴在棋盘上研究个仔细,究竞哪儿出了差错? 「真是奇怪,京华书院的山长可是再三向我保证,如今我的棋艺在京城可是数一数二。」 「我属于西北。」何云珞冷冷的道。 怔愣了下,张启华懊恼的拍了一下脑袋瓜,「我怎么忘了呢?除了皇上,京城应该没有人可以让你坐下来下棋。」 「岳父可以。」 「岳父?」张启华的脑子实在是反应不过来,未成亲就有岳父,真是奇了。 「林侍郎。」 张着嘴半晌,张启华重重一叹,然后摇头,「你有必要喊得如此着急吗?」 「这是势在必得的诚意。」 张启华唇角一抽,为何他只有一种霸王硬上弓的感觉?罢了,这个家伙自幼生长在粗暴蛮横的西北,根本不懂「势在必得」和「诚意」从来不是一家人。 「你那位岳父是文人,你的诚意不见得能讨他欢心。」 「至少他没有反对。」当然,岳父的脸色比掉进茅坑还臭。 「主子,何曜回来了。」侍卫的声音传了进门,何曜推开书房的门走进来。 「主子,华欣长公主有动作了,这几日她频频接触楼夫人。」何曜显得兴致勃勃。 何云珞的目光转为锐利,「她想雇用誓血盟杀人。」 张启华瞬间来了兴致,「誓血盟不是收摊了吗?」 何云珞揺了揺头,「皇上的心眼可多了,绝不会让誓血盟收摊。」 「这星为何?」 「誓血盟若是突然收手不干,那些权贵会如何猜疑?皇上索性留着一队人马继续干杀人的勾当,正好可以借此机会看看这些权贵在玩什么。」 张启华可不敢批评皇上,只能不以为然的揺头,皇上算计权贵,权贵算计皇上……这还真是一笔乱七八槽的帐! 何云珞看着何曜,指示道:「华欣长公主与我有过节,誓血盟不会再与华欣长公主做任何买卖,迫不得已,长公主很可能动用自个儿的侍卫队,你要留意长公主侍卫队的动静。」 「是,可是,誓血盟没应下长公主的差事,我们无法得知长公主的目标。」 「无论她的目标是谁,你只要暗中派人保护小曦就可以了。」何云珞对其它人的死活一点兴趣都没有。 「果,主子。」 「还有其它发现吗?」 「楼夫人与荣国公夫人关系密切,听说她们是同乡。」 张启华两眼瞪得好大,「这不是德妃的娘家,三皇子的母族吗?」 何云珞冷冷瞥了他一眼,这个小子难道不能安静待着吗? 张启华缩了一下脖子,闭上嘴巴当个听众。 「果然如主子所料,算计英国公府的是荣国公府。」何连愤愤不平的道。 「皇上自会对付荣国公府,这事不必我们操心。」皇上确实如祖父所料,将誓血盟的权贵名册交由他解惑,很快就发现名册上的人大部分与荣国公府对立,这说明什么? 荣国公府巧妙利用誓血盟让敌对的几个阵营都有了污点。不过,荣国公府实在太低估皇上了,皇上如此聪明之人,岂会看不出其中的玄机? 说不定誓血盟手上有权贵名册一事会传出来,从一开始就是荣国公府针对皇上设下的计谋,想借此引皇上上勾。 只是荣国公府忘了一件事,别人都有污点,你却太过白净,这可不是好事,至少看在皇上眼中,这种没有污点的人更可怕,因为一个人没有污点,若不是真的正直无伪,就是你很懂得拿别人当枪使,让别人挡在你前头,而荣国公绝不是前者,那就是后者,所以,皇上对荣国公的防范只会更多。 「我看荣国公胆子很小,怎敢算计你这只狐狸?」张启华实在管不住嘴巴。 何云珞嘲弄的挑了挑眉,「你如何知道他胆子小?」 「这不是人人皆知吗?」 「有些人善于戴着面具过日子,而荣国公正是个中高手。」 张启华嗤之以鼻,「你不在京城混,如何知道他非胆小之辈?」 「你认为太后是什么样的人?」 「我没见过太后,不清楚太后,可是我爹唯一夸过的女人就是太后。」 「士后是个厉害的女人,而太后从娘家千挑万选指名德妃进宫,当然不会因为德妃是荣国公的女儿,更重要的是荣国公有本事跟她同心同力。若荣国公是个笨的傻的,如何能成为太后的助力?」 恍然一悟,张启华点了点头,「莫怪我爹总是庆幸我是么儿,武阳侯府的门第不必靠我支撑,除了医术精湛,我什么都不行。」 「医术精湛可是好事,谁得罪你,你就神不知鬼不觉将人治死了,多省事。」 张启华恶狠狠一瞪,「医术是用来救人,不是用来弄死人。」 「真可惜,要不,凭你的医术可以在京城横行无阻。」 「我若敢横着走,我爸第一个打死我。」 「那你就继续当个悬壶济世的好大夫。」 张启华没好气的撇撇嘴,「有时候我真的想不明白,小曦明明很善良,为何会看上你这个满肚子坏水的狐狸?」 「你的脑子只适合用来钻研医术,这种事还是别费神了。」何云珞转向何曜,再一次提醒,「小曦那儿的人一定要盯紧。」 「是,还有,石朝东想见主子。」 「他要离开京城了?」 「是,他与皇上已经达成协议,近日就会离开京城,商队一旦成立,他就只能听命于皇上,不好再与主子往来。」 「见面不必了,你叫他好好保重,还有记住,当他与皇上达成协议,他就是皇上的人,凡事以皇上为重,专心为皇上办差事,皇上必不会待他。」此时皇上肯定派人暗中盯着石朝东,石朝东因为感谢他的引见想要见面致谢,这情有可原,但他应了,就变成他有意拉拢皇上的密探,皇上恐怕不会喜欢。 何曜领命退了出去。 张启华抚着下巴瞅着何云珞,见何云珞对他扬起眉,他由衷生出敬意的道:「难怪我爹老是让我多向你学习,明明垂手可得的好处,你看也不看一眼,懂得分寸,皇上看你自然顺眼。」 这世上没有垂手可得的好处,只是要付代价的时候迟了点。何云珞看着棋盘道:「你想再下一局吗?」 「当然,今日总要跟你下一次和局。」张启华这个人虽然好奇心旺盛,但心思也转得快,不会在一件事情上头纠缠不清,除了医术之外。 何云珞见他斗志高昂,不忍泼他冷水,决定接下来以和局收场,可是一和局,某人更来劲,何云珞索性打趴他。 【第十章 善恶终有报】 这日一早去德宣堂请安,华欣长公主突然提议上皇恩寺祈福,林元曦立刻感觉到危险上门了,天气越来越冷了,随时会迎来入冬的第一场雪。 第五十三章 若不是要紧的事,谁乐意包得像棕子出门?可是,人家长公主言明,她能够健健康康从越州回来,理当感谢上天,也顺道祈求上天给她一门好亲事。 这下摆明她是主角,她还能不去吗?再说了,除了祖母,林家所有女眷都去了,她敢唱反调吗? 去就去吧,她只要记住别落单,别教人家有机会对她出手就好了。 出门前,她匆匆将何云珞留给她的玉佩交给夏茵,请夏茵去四海书斋见秦四爷,代她转达一句话——今日林家姑娘要上皇恩寺祈福。 老实说,她觉得此事传到何云珞那儿,她很可能已经回来了。 不过,她怎么也没想到人家会挑在半路出手,还动用了马贼,这手笔会不会太大了? 寡不敌众,逃或不逃都是死路一条,当然要逃,更别说华欣长公主高声喊让侍卫保护姑娘们离开,谁会傻傻的站在原地束手就擒。 没想这一逃,她很快就明白一件事,长公主让她们逃,事实上就是要让她落单,也就是说,其它林家女眷都会在侍卫的保护下安全逃过一劫,唯有她会落入马贼手上。 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个儿有多莽撞,未经全盘策划就刺激敌人出手,当然死得很快。终于,林元曦和夏茗不得不停下来,因为前头就是悬崖。 「夏茗,你走,我来挡住他们。」 「姑娘……」 「听话,他们的目标是我,你别跟着我受罪。」 「我不可以丢下姑娘……」 「若是你跟我在这儿一起出事,就没有人知道我发生什么事,你要想法子见到祖母,告诉祖母,有人不要我活命。」林元曦随即用力推了一下夏茗。 夏茗含泪看着林元曦,咬着下唇,然后转身往另外一边跑。 果然如林元曦所言,马贼对夏茗不感兴趣,因此并未分派人手追赶夏茗。 「我知道你们的目标是我,不过我有个疑问,你们如何在几个姑娘当中确定是我?」生死关头,她能做的只有拖延战术,好像很没出息,但有时候多出那么一点点时间,正是致胜关键。 「我们如何确定是你并不重要,后面就是山崖,姑娘是要自个儿跳下去,还是要我们动手将姑娘扔下去?」领头的侍卫冷冷的道。 林元曦顿时明白了,「你们不想杀我,而是要我失足坠崖而亡?」 「我好心告诉你,今日你是死是话并不重要,只要你今日无法回府,你就完了。」 原来如此!这样的算计,不能不说狠毒至极。林元曦故意挑衅道:「长公主如此算计元配的女儿,不怕世人耻笑吗?对了,我忘了,她以为自个儿可以顺利抽身,要不,即使是长公主,她也没有这样的胆量勾结马贼。」 领头侍卫眼中闪过一抹锐利的光芒,「虽然你是死是活并不重要,但是从这儿跌下去,能够活命的机会微乎其微。」 「我想也是,长公主更希望我别活下来,要不,即使我不能嫁人,送到越州,难保将来有一日我不会再回来。」 「废话少说,姑娘是自个儿跳下去,还是由我动手?」 「我当然不想自个儿跳下去,可是我也不想让你扔下去。」 「看样子,还是我来送姑娘上路吧。」 「等一下,长公主真的不怕天打雷劈吗?」林元曦微微往后一退,转头看了一眼不远之处的山崖,难道今日真的要命丧此地吗? 「大哥,别跟她废话了,我来送她上路好了。」旁边的马贼看不下去了,正准备出手,盘旋在空中的老鹰蓦地发出鸣叫,紧接着马蹄声传了过来。 「糟了!」领头侍卫毫不迟疑的举起刀刺向林元曦。 林元曦反应灵敏的往后一退,可是退得太急了,扭到脚,整个人跌坐在地上,眼看连反抗机会都没了,对方的刀再度举起刺向她,突然,道白色身影宛若闪电划过,随之惨叫声响起,刀子落地。 「我们退。」领头侍卫顾不得手腕鲜血淋漓,赶紧带着几个兄弟退了。 「小狼,我得救了吗?」林元曦惊魂未定的看着在前面卖萌揺尾巴的小狼,觉得刚刚那一刻好像在作梦。 马蹄声止住,何云珞一转眼就从马上飞身来到林元曦身边,将她整个人拉起来紧紧搂进怀里,恨不得揉进骨子里。 「你来了。」林元曦不管四周有多少眼光,充满眷恋的将头深埋他胸前,属于他的气息包围着她,急促的心跳渐渐趋于平稳。 「……是,我来了。」何云珞的声音微微颤抖。 「我以为这一回难逃一死。」 「我不会允许。」何云珞的气息还没平稳下来,只要想到再慢上一步,他就来不及了,全身还发寒颤抖。 今日他正巧去四海书斋,见她的丫鬟带着玉佩上门找秦四爷,得知长公主出手了便急急忙忙追过来,同时让何连回英国公府寻小狼过来。虽然何曜暗中派人保护她,可是寡不敌众,又要发信号寻求救援,非到关键时刻不会暴光,也还好小狼太厉害了,速度远胜于千里马,转眼之间找到人,还成功救下人,要不……他真是越想越怕,刚刚她与死神相隔只有一线。 林元曦伸手圈住他的腰,抬起头看着他,「对不起,我吓坏你了。」 何云珞温柔地低下头在她额上落下一吻,「这不是你的错,我不曾料到那个女人如此恶毒,竟敢明目张胆在自家人面前对你下手。」 林元曦摇了摇头,「这是我的错,是我思虑不周,没想到我抛出一个饵,长公主就不管不顾地对我出手。」 「你抛出一个饵?」 林元曦细细道来「悬梁自尽」一事,她又是如何设饵,看准长公主在祖母的院子必有眼线,得知她们想调查此事,深怕此事闹出来,即使没有人证可以定罪,长公主尊贵的名声也毁了一半,所以她必然会出手对付她。 「你真是太大胆了。」何云珞懊恼的捏了捏她的鼻子。 「我不喜欢坐以待毙,等着她出手对付我,这日子如何过?」 「可是,你也应该先知会我一声,我好加派人手暗中保护你。」 「我没想到她出手如此之快,且思虑如此之密,若非你事先留了玉佩给我,今日此地真的是我的葬身之处。」 「我想,若不是今日她动用侍卫队,绝不敢如此大胆当自家人面前对你出手。」 「侍卫队?」 「对,誓血盟拒绝长公主的买卖,长公主只能冒险使用她手上的侍卫队,不过,还是要等到我的人逮住人,才能证实此事。」 林元曦不敢置信的揺摇头,「这个人简直疯了!」 「我也深感不解,她为何如此偏执得似乎疯狂?」 「我不清楚,但是我可以感觉到她有很深的恨意。」 「不急,此事我再向岳父打探。对了,岳父对英国公府深恶痛绝,最大原因是不是『悬梁自尽』这件事?」 「应该说,『悬梁自尽』让我爹更深刻感受到我的委屈,英国公府欠我太多了,若轻而易举将我嫁进英国公府,这岂不是太便宜你?」林元曦调皮的对何云珞做鬼脸。 何云珞苦笑的摸了摸她的头,「若能证实『悬梁自尽』是长公主导出来的戏码,岳父就会同意我们成亲是吗?」 第五十四章 「这倒未必,我爹最在意的还是你的态度,不过,最大的心结解了,松口就不难了。」她不也是如此,认清楚「悬梁自尽」并非原主之意,她嫁他的心意也就越来越坚定了。 「今日,我就让岳父点头应了我们的亲事。」 偏着头想了想,林元曦点头道:「你数我,我爹确实不好为难你。」 「我不会拿救命之恩逼迫岳父,我一定会让岳父打心底认同我。」 「但愿如此。」她实在不想泼他冷水,她爹绝不可能打心底认同他。 「姑娘!」忽然间,夏茗惊天动地的哭叫声响起,下一刻就见她硬生生的将林元曦从何云珞的怀里抢过来,「我吓死了,还以为我们从此天人永隔。」 林元曦怔愣了下,看着瞠目结舌瞪着夏茗的何云珞,差一点爆笑出声。忍着笑,她安抚地拍了拍哭成泪人儿的夏茗,推开她,拿出手绢为她拭泪,「好啦,别哭了,姑娘我没事了,不过,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不知道如何回去,只好折回来,正好遇到何连,知道姑爷来救你了。」 姑爷?林元曦忍不住又将目光移向何云珞,他显然很满意夏茗的称咬,终于收回愤怒的瞪视,撇嘴道:「还好我没事,要不,你这丫头今日也惨了。」 「姑娘是有大福之人,当然不会有事。」 「我是有大福之人?」 「先前悬梁自尽没事,姑娘不是大福之人吗?」 林元曦不能说「你口中的姑娘已经残了」,只能笑着点头应是,赶紧催着何云珞带她回去,免得祖母和爹担心。 「不急,待何曜将逮住的人送进宫,我再送你回去。」 「送进宫?」 「祖母和岳父都不便处理长公主,这事还是交给皇上定夺。」 略一思忖,林元曦便明白过来,华欣长公主身分尊贵,林家确实无人能处置,最后只能不了了之,而华欣长公主则继续嚣张的过日子,成为林家恶梦般的存在。 「走吧,我带你上皇恩寺看美景。」何云珞牵着林元曦走向坐骑,扶她上马,他随之上马坐在她身后,轻扯了一下缰绳,马儿便帅气的扬长而去,小狼欢腾的跟在他们身侧一起奔向皇恩寺。 「姑娘……」夏茗无助地看着远去的俪人。 「夏茗姑娘,你坐我的马。」何连扶着傻眼的夏茗上了自个儿的坐骑,然后跟着上马坐在她后面,两人很快也成为他人眼中的俪人,难怪最后两人成为一家人,不过这时的夏茗还不知道自个儿莫名其妙订下一辈子的姻缘。 华欣长公主冷眼看着林府陷入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林老夫人和林敏成对她有怒,因为是她坚持今日上皇恩寺祈福,可是他们一句怨言也不敢出口,一来是碍于她长公主的身分,二来众人皆顺利逃过一劫,唯独林元曦出事,这只能怪林元曦倒霉,如今还不敢大声宣张,只能赶紧悄悄派侍卫去找。 随着时间流逝,德宣堂的堂屋只剩下林老夫人、林敏成和华欣长公主。林老夫人和林敏成的心情越来越沉重,不过华欣长公主的心情也一点一滴往下沉,她的心腹侍卫至今没有消息传来,这让她觉得很不安。 事情成了,高晋就会立刻回报桂嬷嬷,再由桂嬷嬷回报给她,而且她再三叮咛,此事速战速决,若是遇到什么状况也要赶着回来汇报,不可能一点消息也没有。 华欣长公主念头一转,就听见门外的丫鬟喊道:「陈总管。」 陈总管快步的走进堂屋,脸上带着欢喜,「老夫人、大爷、长公主,英国公世子送三姑娘回来了。」 林老去人吓了一跳,林敏成更是一惊,而华欣长公主脸色大变。 「我们赶紧出去瞧瞧。」林老关人在金嬷嬷的搀扶下急忙起身,可是还没走到门边,林元曦已经飞奔进门,扑跪在她脚前,双手圈住她。 「祖母,对不起,孙女吓坏您了。」 「傻孩子,这怎么会是你的错呢!」林老夫人弯身拉起林元曦,仔仔细细打量她,「那些马贼可有伤到你?京几之地竟然出现马贼,这些马贼真的是太无法无天了,祖母一定要让你爹明日告御状。」 「我没事,祖母还不了解我吗?我在越州没事就出门攀山涉水,落跑的本事还真是少有人及得上,二哥哥还取笑我应该生成一只兔子。我只是累坏了,这会儿只想净身,好好睡上一觉。」 「祖母知道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绝对不会有事。」 「这是当然,有那么多人疼爱我、守护我,我岂会有事?」林元曦撒娇的转而勾住林老夫人的手臂,「今晚我可以留在祖母这儿吗?」 林老夫人见林元曦偷偷眨了一下眼睛,轻拍她的手,看了众人一眼,「你们都回去了,有事明日再说。」 「母亲……」 「小曦能平安回来就好了,你们都回去了,大郎代我好好谢谢英国公世子。」林老夫人对着静静站在门边的何云珞点了一下头,只见何云珞无声的回以一礼。 林敏成终于注意到何云珞了,心想他必然清楚事情经过,便僵硬的对他点头道:「你跟我来书房。」 「金嬷嬷,你随夏茗去春曦阁取小曦的衣物,至于夏茗,折腾了一日想必也累坏了,你就留在春曦阁不必过来伺候。」 「是,奴婢谢谢老夫人。」 夏茗随即跟着金嬷嬷离开,接下来还赖着不走的就只剰下华欣长公主。 「大媳妇累了一日,也早早回去长公主阁安置。」林老夫人吩咐丫鬟准备热水,便带着林元曦转身回了内室。 虽然华欣长公主急于知道高晋他们身在何处,可是盯着林元曦也不会知道答案,索性先回长公主阁等候消息。 林元曦泡了一个热水澡,换上寝衣进了内室,林老夫人已经在床上等她了。 「我好久没有跟祖母一起睡了。」林元曦欢喜的跳上床。 「都快嫁人了,怎么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林元曦抗议的嘟嘴,「祖母,我的亲事还未订下。再说了,将来真要嫁人,难道祖母就不当我是孩子吗?」 「是啊,在我看来,你永远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林老夫人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导入主题,「说吧,究竞发生什么事?」 「祖母只知道我们在前往皇恩寺的途中遇到马贼,但是绝对不会相信,对方根本不是马贼,而是华长公主阁的侍卫队。」 「什么?」林老夫人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 林元曦苦涩一笑,细细道来一路被追杀的慌乱,还有对方逼她跳崖,林老去人听了真是气极了,这实在太恶毒了! 「长公主简直得了失心疯,为了毁了我,竟然不惜动用她手下的侍卫队。不过,她肯定认为即便如此,祖母和爹也奈何不了她。」 「你如何知道对方是长公主的侍卫队?」 「英国公世子说,长公主原本想收买杀手组织,可是对方不愿意与她做买卖,因此迫不得已,她只能动用自己的侍卫队。」 林老夫人恨恨的咬牙切齿,「这个女人实在太狠毒了,你好歹唤她一声母亲,她怎能如此待你?」 林元曦冷哼一声,「她可以让我『悬梁自尽』,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第五十五章 「『悬梁自尽』一事未找到人证,不能一口咬定是她。」 「除了她,祖母认为有谁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将手伸进春曦阁?」 林老夫人顿时哑口无言。 虽然主持中馈的是二郎媳妇,但她可不敢越过长公主,凡是与大房有关,二郎媳妇一概不插手,换言之能在春曦阁动手的只有长公主。 「祖母,继母不喜欢继女,这不是什么新鲜事,可是,她又为何会怨恨我至此?」 「她大概不喜欢大郎偏疼你吧。」 这会儿林元曦更困惑了,「她没有生下一男半女,爹偏疼我又如何?」 「大郎对你的偏疼着实厉害了,凡与你有关之事,大郎都不准她插手,好像担心她会找机会谋害你,甚至还将你交给祖母教养,你想想她是何等骄傲的一个人,如何能够忍受无法介入你们父女之间?更别说因此闹出不少谣言,说她这个后母不好,要不,为何女儿会越过母亲养在祖母跟前?」 「她是受了委屈,但也不至于非要杀了我。」 想了想,林老夫人揺了揺头,「这事我也想不明白,她确实是很骄傲,无法对别人低头,但是为人倒是大方不会斤斤计较,否则我岂能顺利将府里的中馈交给二郎媳妇?」 「无论她为何与我过不去,祖母和爹都不要插手此事。」 「她已经危及你的性命,我们如何能置之不理?」 「她又没闹出人命,你们终究只能重重拿起,轻轻放下。」 林老夫人再一次无言以对,确实如此,长公主的身分压在他们头上,他们想为小曦主持公道也难。 「祖母不必担心,英国公世子会为我讨回公道。」 闻言,林老夫人突然想起一事,「英国公世子怎能去得如此及时?」 这会儿换林元曦舌头打结了。 林老去人微微挑起眉,「为何不说话?」 「……祖母,我累坏了,睡觉。」林元曦赶紧躺下来,面向里面,背对着林老夫人。 林老夫人伸手捏她的耳朵,「今日不说,明日还是要说。」 「明日再说,那是明日的事。」林元曦捂着耳朵,「祖母,我睡了。」 林老夫人好笑的揺摇头,为她盖好被子,也跟着躺下来。 进了林敏成的书房,何云珞一眼就看见悬挂在墙上的仕女扑蝶图,女子灿烂动人的笑容、生动灵活的神情让四周的景物黯然失色,而这位女子是林元曦…… 这让他有一点别扭,岳父的书房为何不是悬挂妻子的画像,而是女儿的画像? 「这是小曦的娘亲玉儿。」林敏成充满思念的看着画中的人,「若不仔细看,小曦与她如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可是用心观察,你就会发现了,她比小曦更显孩子气,是个喜欢笑的姑娘。」 何云珞再仔细观察,还真如岳父所言,是率性洒脱,但岳母是天真烂漫,所以,即便两人都是笑容灿烂动人、神情生动灵活,散发出来的气质却是不同。 「我和玉儿是青梅竹马,还记得第一眼见到,我就暗暗发誓待她长大要娶她为妻。我们在越州成亲,成亲后林家就分家了,不久之后我们三房迁来京城。 她的身子不好,大夫说不宜生子,可是她坚持为我生个孩子,过了三年,我们终于盼到小曦,然而她的身子只勉强支撑三年就倒下来了。」过了一年后,他就被迫娶长公主为妻。这是林敏成未说出口的话。 岳父聊岳母,何云珞当然聊林元曦,「第一次见到小曦,小曦女扮男装化名范曦。小曦不喜欢引人注目,总是躲在林长渊身后,可是一旦站到众人面前,她的光彩夺目就难以隐藏。 机敏聪慧又善良,不单单我心悦于她,诚郡王世子亦然,甚至求到诚郡王妃面前想娶小曦为侧妃,还好与我有过婚约,诚郡王妃不答应,要不,岳父只能眼睁睁看着小曦为妾。」 听到小曦女扮男装,林敏成差一点傻了,这丫头去了越州都在干啥?可是听着听着,反倒是最后一句,教他恨不得扑过去掐人,「当时你们若能如期成亲,她用得着避到越州吗?」 「此事我确实有错,但岳父也知道我祖父的重要,当时我不能不守在祖父身边,才会让小曦受到委屈。」 虽然「岳父」两字还是令林敏成不舒服,但也渐渐习惯了,至少可以忍着不皱眉,不过嘴巴就管不了了,「小曦还未嫁给你,如今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岳父可曾想过,若非皇上赐婚,小曦如何洗刷污名?英国公府往小曦身上泼的赃水,如今由一家之主自个儿收回,这不是小曦应该得到的公义吗?我想洗去小曦身上的污名,也想让小曦嫁得风风光光。」 林敏成不是不明白,不过是舍不得。 「今日若非你出手相救,小曦的名声只怕毁了,不过你如何去得如此及时?」林敏成当然不是怀疑马贼捕掠与何云珞有关,只是很郁闷,这个小子太幸运,他原本想继续刁难,绝不能太便宜他了。 何云珞再次将目光移向仕女扑蝶图,「长公主可有见过这幅画?」 林敏成皱起眉头,显然不高兴他转移话题,不过还是回答了,「长公主曾经硬闯这儿,见过这幅画,还放火烧了,这是我后来重新画的。」 当一个人深入你的记忆,即使没有她的画像,她还是会不时鲜活的出现在你面前,在你梦中,长公主根本不懂。 「长公主可知道岳父重画了一幅?」 「知道又如何?」 何云络不再拐弯抹角,「我还未告诉岳父,今日林府女眷遇劫……不,应该说小曦遇劫,其实是长公主策划的,她们遇到的马贼根本是长公主手下的侍卫队。」 「什么?!」林敏成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 何云珞细细道来,先从「悬梁自尽」的真相,再到林元曦设局意图诱出华欣长公主,却逼得她心急的策划此劫,意图彻底毁掉林元曦。 林敏成太震惊了。他知道华欣长公主不是好人,从宫里出来的少有良善之辈,往往一个比一个还心狠手辣,但华欣长公主至少在他面前一直光明磊落,不喜欢他的妾室,却为了子嗣不得不容忍她们;不喜欢他的孩子,但也因为是他的孩子,她绝不会苛待他们…… 总之,喜欢或厌恶,她从来是坦坦荡荡,可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暗中谋害他最宝贝的女儿! 「我一直想不明白,长公主何以对小曦有如此深的仇恨,如今见到岳父亲手绘制的这幅仕女扑蝶图,又得知长公主曾经烧毁一幅,我终于懂了,岳母已经仙逝了,长公主对岳母的恨意无处宜泄,元曦只能代母受罪。」 好一会儿,林敏成只是喃喃自语的揺头,「她如何能做出这样的事?」 「长公主骄傲执拗,她放下尊贵的身分嫁给岳父,岳父不但不心疼她的委屈,还念念不忘先夫人,她愤愤难平。」 「我并不想娶她。」 「对长公主而言,无人不想娶她,只有她愿意下嫁与否。」 林敏成仔细一想,华欣长公主的确偶尔会抱怨嫁他很委屈,他只觉可笑至极,但不愿意跟她起冲突,往往由着她闹脾气,总之,左耳进右耳出,家和万事兴,母亲不也因为如此处处容忍她,他是个男人,应该肚量更大一点。 第五十六章 「我以为长公主今日所为,岳父不方便出面处置,便交给皇上了。」 「皇上?」 「对岳父而言,长公主今日之举可谓家丑,但是在皇上看来,长公主不只是林家妇,此事当然也不是家事。」 何云珞很庆幸长公主犯了一个大忌——动用侍卫队,皇上给长公主的恩典却沦为「马贼」,这不是打皇上的脸吗? 略一思忖,林敏成便明白了,长公主更重要的一个身分是皇亲国戚,尤其前些日子才为了是否立太子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不少皇亲国戚私下串联,皇上还因此修理了几个宗氏成员。 林家名义上是保皇派,以皇上为尊,但是德妃——三皇子的母妃出自太后娘家,换言之,德妃不只是当今皇上的表妹,也算是长公主的表妹,因此在外人看来,长公主不必表态也会划入三皇子那一派。 「长公主太任性了,很容易落入别人圈套,沦为他人打手,皇上不能不防。」 「谢谢你。」没错,他不便处置长公主,不只是因为身分问题,更因为家丑不可外扬,遇事他总是先想「家和万事兴」,明知应该果断做出处置,以免长公主成为林家甩不掉的恶梦,可终究不了了之。 何云珞揺了揺头,「岳父莫出此言,我不在意长公主是林家妇还是皇亲国戚,我只有一个想法——不准她再伤害小曦。」 林敏成终于正眼看着何云珞,虽然还是有几分碍眼,倒是可以接受他成为女婿了。好吧,既然小曦非嫁他不可,就让他们安安心心成亲。 「待此事告一段落,我会亲自向皇上开口,由皇上为你们赐婚。」 「谢谢岳父成全。」何云珞欢喜的行礼一拜。 「你别高兴得太早,我会一直盯着你,若是你敢欺负小曦,我就去告御状。」 「岳父放心,绝不会有人比我更宠小曦。」 林敏成真想一拳挥过去,这个小子怎么看怎么令人不爽,绝不会有人比他……以后要死死盯着他,做得不好,一张嘴巴就可以堵死他。 何云珞无由来的打了一个寒颤,实在不懂哪儿又惹到岳父,还是赶紧告辞离开。 辗转一夜,天亮了,高晋还是没有消息,华欣长公主第一次当个不称职的媳妇,称病不去德宣堂问安。 华欣长公主实在坐不住,不安地走过来又走过去,任务失败了,高晋也不可能消失不见,究竟出了什么事? 「殿下先冷静下来,无论遇到什么事,高侍卫总会想方设法连络殿下,有可能是因为受了伤,此时不方便现身。」翠玉安抚道。 「受了伤倒还好,就怕他落在英国公世子手上。」这正是华欣长公主不安的原因,落在何云珞手上,十之八九会闹到皇上那儿。 皇上会护着她,毕竟此事闹出来只会伤及皇家颜面,可是皇上待她再也不会像以前亲近,一来,皇上觉得她丢了皇家的脸,二来,林元曦是英国公亲自求到皇上那儿的孙媳妇,皇上必须给英国公一个交代。 「高侍卫知道分寸,不会恋战,殿下可以放心。」 「本宫知道他懂分寸,可是何云珞年纪轻轻就能成为西北的一号人物,正是因为他狡猾难缠,本宫怕高晋应付不来。」她真后悔当初听了楼夫人的提议,原本挑中英国公府下手,是因为老太婆挑剔得很,若不是令人满意的亲事,绝对不会应下亲事,而且英国公世子远在西北,其母何大夫人温驯好说话,英国公夫人决定的事,她不敢说不,再加上楼夫人有管道搭上英国公府的二夫人,可以确保她的计划顺利。 是啊,她的计划确实很顺利,林元曦以克亲之名去了越州,心想,这辈子都不用再见到那张令人憎恨的脸,没想到……她不应该算计英国公世子,他肯定已经知道收买誓血盟的是她。 「英国公世子有这么厉害吗?」 「关于他的传闻不少,残暴冷酷、杀人如麻、用兵如神……总之,连西夏人都说他棘手,不会有人喜欢跟他对上。」 虽知何云珞不简单,但先前也不曾看得太认真了,毕竟他的名声远在西北,离她太遥远了。 「这些都只是传闻,传闻多有夸大之嫌。」 华欣长公主疲倦的坐下来,揺了揺头,「昨夜不过匆匆见了他一眼,本宫已经感觉到他身上那股强大的压迫感。」 虽说她不是皇上的同胞妹妹,却是唯一在夺嫡之中活下来的妹妹,故而皇上对她格外宽容,她自然可以高高在上睥睨众人,京中能教她瞧上眼的不出十个,可是她竟然一眼就认定他是个可怕的人。 「英国公世子再厉害也是个外人,不能插手管林家的事,殿下根本不必在意他,最多就是将此事闹到皇上那儿,可是,那又如何?他也不是皇家的人,皇上如何处置,岂容他指手画脚?」 闻言,华欣长公主自嘲的一笑,是啊,她真是急糊涂了,皇上再气她也会保住她,何云珞更无法动她一根寒毛,她何必如此在意何云珞? 华欣长公主刚刚放松下来,就见到桂嬷嬷快步走进来,立刻直起身子问:「高侍卫回来了吗?」 桂嬷嬷行礼道:「不是,宫里来了人,请殿下即刻进宫觐见皇上。」 华欣长公主微皱着眉,「今日没上朝吗?」 「奴婢不清楚,来的是罗公公的徒儿。」罗公公是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 「人呢?可有说什么?」皇上身边的公公都会卖她人情,凡事先提个醒,好教她能够事先做准备,是要小心应付,还是随心所欲。 「回去了,没说什么,只是提了一句皇上今日身子不适。」 华欣长公主脸色一沉,不过她很快就打起精神道:「翠玉,更衣,我们进宫。」 虽然天冷了,林元曦洗完头之后还是会习惯趴在窗边,边看星星边让头发自然风干,尤其今日华欣长公主从宫里回来之后就病倒了,还病得不轻,她更觉心情愉快。 皇上若是不追究华欣长公主的罪,长公主就不会病倒了,可见得皇上已对长公主做出惩处。 不过,会是什么样的惩处?应该不是打板子这样的小惩罚,否则她不会病得不轻。 爹应该知道皇上如何惩处,可是当女儿的去问后母的下场,这有些不妥。 珞哥哥知道吗?他消息灵通,不知道也有法子打听,不过想见他一面,还要辗转好几手…… 「你也不怕着凉。」何云珞悄然无声地出现在她身后,伸手将窗子关起来。 林元曦欢喜的两眼一亮,立刻坐直身子,「真巧,我正在想你,你就来了!」 「不巧,我知道你今晚脑子很忙,可能睡不着,索性来此为你解答。」何云珞拿起她随手扔在一旁的布巾给她擦头发。 「你知道皇上的处置?」 「知道,因为当时我就在乾清宫的外面。」 林元曦微微挑起柳眉,「皇上是故意让你听见的?」 何云珞点了点头,「皇上确实有此用意。」 「这是为何?」 「皇上应该有两个用意,第一,皇上绝不容许不安分的人,即使亲如手足,他也可以狠心割舍;第二,皇上是给我一个交代。」 想了一下,林元曦不解的揺摇头,「长公主这件事如何扯上不安分?」 第五十七章 「这一次长公主犯了一个大忌——动用侍卫队。某方面来说,侍卫队代表的是皇家尊贵的身分,是皇上为了保护自家人所做的安排,而皇子、公主的侍卫队皆是精心挑选,各个英勇善战,可是长公主却教他们扮马贼,只为了除掉碍眼的继女。由此可知她眼中只有自个儿的利益,没有该谨守的底线,这就是不安分。」 细细一品味,林元曦便懂了,「这次她的不安分可能是小事,但是难保下一次她的不安分不是干大事,像是……」 「谋逆」这两个字她还是不敢说出口。 何云珞低下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聪明。」 林元曦歪着头瞅着他,「难道皇上觉得你不会安分吗?」 「这倒也不是,皇上只是很懂得借机警告,遇到心里有鬼之人自然会以为皇上察觉到什么,不敢再轻举妄动,这说不定就可以化解一场麻烦。」 林元曦撇了撇嘴,「皇上还真累。」 「皇上劳心劳力,岂能不累?」 「还有,皇上应该给我爹一个交代,为何是你?」 「若非容不下你,长公主不会雇用誓血盟,祖父也不会因此受伤。」 顿了一下,林元曦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皇上真是偏心,我们林家更需要一个交代。」 放下布巾,何云珞在她身边坐下,「皇上对长公主的惩处就是给林家的交代。」 差一点忘了这事!林元曦抓住他的手,「皇上究竞如何处置长公主?」 「长公主病倒了,而且病得很重,过些日子不得不去庄子养病,可是我相信不超过一年,皇上就会让她病死。」 林元曦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皇上竟然出手这么重?」 「这是她自找的。」见她不解的眨着眼睛,他接着又道:「一开始,皇上也许只是想让她去庄子思过,将来若是她有长进了,皇上还是会让她回来,可是她竟然在皇上面前犯下更大的错误,完全没意识到自个儿犯了皇上的大忌,一如过往地以为皇上会护着她,毕竞他们是一家人,自以为是却又愚蠢无知,很容易遭人挑衅利用,皇上当然容不下她。」 「这样的人确实很容易遭人挑衅利用,可是,这也要看她这个人是否有利用的价值,在我看来她根本是……总之,我不会要这样的队友。」她其实想说,长公主是猪一样的队友。 「她是皇上的妹妹,关键时刻可以发挥的影响力非你所想。」 「这倒也是。」有时候决定胜负的不是脑子,而是身分。 「你可能不知道,长公主虽然不是太后的女儿,却养在太后身边,因此太后的娘家荣国公府也可以算是她的娘家,而出自荣国公府的德妃娘娘可以说是她表妹,两人自幼交好,德妃娘娘要利用长公主太容易了。」 略一思忖,林元曦语带打探的问:「皇上看上的不是三皇子?」 「我认为皇上至今还未做出决定。其实,皇上相当疼爱三皇子,但无论皇上有没有立三皇子为太子之意,皇上都不会容许其它人介入几个皇子的争斗,皇上自个儿可是贤能者上位,他的儿子凭什么靠着宠爱上位?所以,皇上会一一铲除皇子四周不安分的人,让皇子不会净想旁门左道,而是靠本事登上那张龙椅。」 「皇上是个明君,用意很好,可惜不安分的人从来不会消失不见,而那张龙椅的诱惑太大了,不安分的人会前仆后继的冒出来。」 「这个道理皇上明白,问题在于长公主的身分特殊,她是皇上唯一的妹妹,关键时刻她选边一站,整个局势就会发生变化,当然,若她通透睿智这也不是坏事,偏偏她可以任由私欲蒙蔽理智,分不清有可为有可不为,这不是明明白白告诉皇上,她该死吗?」 「对林家而言,她死了是一件好事,免得将来她卷入夺嫡之争,林家受到牵连。」虽是如此,林元曦却深深感觉到人命系于一人一念之间的无奈和悲哀。 「我想皇上不留她也有这层用意,皇上很欣赏岳父,可是因为长公主,岳父只能压在户部左侍郎的位置上,皇上一直觉得很惋惜。」 「位高权重未必是好事,我爹这样就好。」这种动不动就连坐的时代,生死全在上位者的一念之间,平凡至少可以活久一点。 何云珞感觉到她的低落,伸手将她圈入怀里,温柔地低头吻她的发心,「凡事有我,我会护着林家。」 唇角一翘,林元曦很甜蜜,却忍不住抱怨,「最可怕的是你吧。」他才是真正位高权重的那一位,将来的影响力远远在华欣长公主之上。 「我不可怕,靠你一个就可以管住我了。」 林元曦调皮的抬头吻一下他的下巴,「我真有如此大的本事吗?」 眼神一黯,何云珞低下头,两人额头抵着额头,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你不知道自个儿本事多大吗?」 林元曦轻轻揺着头,「不知道,我不过是一个小女子。」 「小女子又如何?我愿意倾我一生来爱你、守护你。」何云珞终于情不自禁的低头堵住她的嘴,唇舌交缠,狂热而缠绵,眼看欲火烧不尽,从坐姿变成平躺,脖颈遭到攻陷,接着再往下…… 林元曦回过神,一把推开他,喘着气道:「……很晚了,该回去了。」 何云珞将头理进她的颈窝,低声呢喃,「再不赶紧将你娶回家,我都要憋死了。」 林元曦忍不住低声笑了,「好,明日一早我去找我爹,说我要赶紧嫁给你,免得你憋坏了……不是,是我急着嫁给你。」 「好,明日我就要听到你的好消息。」何云珞匆匆在她红唇上落下一吻,赶紧撒退,以免他又想狠狠蹂躏她,没完没了,天就亮了。 明日……林元曦惊吓的爬起来,赶紧推开窗子往外看,可是人已经不见了。 算了,但愿她想太多了,他绝对没有明日再来的意思,可是,为何觉得很不安?如今没有了守长公主阁的侍卫队,他会不会将这儿当成他的后院?好把,她还是主动一点好了,当个不孝女,赶紧将他们的亲事订了。 林元曦还没找上林敏成,他就自个儿来了,还带了一份礼物。 「爹今日休沐吗?」虽然知道亲事很急,但是她一个姑娘家来开这个口有一点不好意思……从这一点来看,她似乎已经渐渐融入这个时代,认为女子就应该矜持。 「皇上要爹休息几日,待长公主去了庄子养病,再去当差。」顿了一下,林敏成解释道:「皇上对长公主的处置已经下来了,以养病为由去庄子思过,看似轻轻放下,事实上,皇上应该不会让长公主回来了。」 林元曦不好说昨夜何云珞已经来过,但又不能装模作样假装不知道,索性反过来问:「爹有何想法?」 林敏成没有回答她,反而将手边的长方型匣子递过去,「这是爹特地为你画的。」 林元曦打开匣子,取出其中的画卷摊开来。 乍看之下,还以为画上的人是她,可是打死她也不会跑去扑蝶,这件事在她看来相当搞笑,因此画上的人绝不是她,那就是……「这是娘?」 第五十八章 林敏成点了点头,「虽然我不曾刻意提起,但你多多少少知道你们母女生得极其相似,因此爹从来没想过给你画一幅你娘的画像,直到昨日闲着就给你画了一幅。」 「爹为何突然给我娘的画像?」 「长公主对你的憎恨绝大部分来自于这幅画。」林敏成眷恋的抚上画中的人,「爹不记得何时开始,每回来过春曦阁就一定会去书房跟你娘说说话,告诉你娘关于你的事,没想到这件事种下长公主的杀机,长公主认为只要你消失不见,我就会慢慢将你娘放下。」 「这是长公主亲口所言吗?」 「昨日长公主从宫里回来就病倒了,我去看了她,听她细数自个儿受到的委屈,哭得好伤心,我……」林敏成叹了声气,实在不知说什么是好。 林元曦将手上的画卷收好放进匣子,撒娇地勾住林敏成的手,「爹不必自责,是她非要嫁给爹,她觉得委屈,那也是她自个儿的选择,如何能怪罪他人?若爹不娶长公主,而是娶一个自个儿瞧上眼的姑娘,即使对她的感情无法越过娘,但至少爹可以过得很坦然,而非如今这般有苦难言。」 「若是当初我能够向皇上坚持,表明我心中唯有先夫人,容不下任何女子,即使长公主最后依然决定嫁给我,也不会对我有不切实际的念想。」 林元曦不以为然的揺揺头,「错了,长公主自恃高人一等,认定无人不拜倒在她裙下,即使爹对天发誓今生只爱娘亲一人,她也会嗤之以鼻,觉得爹很快就会满心满眼都是她。」 「也许吧,我错看长公主的偏执,而长公主错以为身分地位可以赢得想要的。」林敏成温柔地举起手摸着她的头,「小曦,对不起,还好你没事,要不,爹如何对得起你娘?」 「我说了,这不是爹的错,爹不要自责。」虽然原主已经殒了,但是面对一个疯狂的女人,还能如何? 「总之,过去了,以后爹好好过日子,待两个姨娘好一点,她们跟着你也有十几年了,可是一直生活在长公主的威逼下,战战兢兢,日子并不好过。」 即使渐渐融入这个时代,她还是无法忍受男人有小字辈的女人,可是她们既然已经将人生最好的岁月给了爹,爹就应该对她们好一点。 脸一僵,林敏成懊恼的轻敲了她的额头,「你这丫头管得可真宽!」 「她们为爹生儿育女,总是劳苦功高。」 「我知道了,你别替我担心,管好自个儿就行了。昨日我见了皇上,允了你和英国公世子的亲事,这几日皇上赐婚的圣旨就会下来了。」林敏成很舍不得女儿嫁人,可是也很高兴有人如此珍视她。 刚刚还不知害羞为何物的姑娘瞬间脸红了,林元曦立刻收起管家婆的气势,「爹是为了英国公世子对我的救命之恩吗?」 「那个小子能及时出手救你,必然不是碰巧,而是时时关注你、护着你,他不只是对你用情,更是对你用心,爹上哪儿给你另寻一个这么好的夫君?」 林元曦甜蜜蜜的笑了,可是嘴巴上总要逞一下威风,「爹放心,若他敢欺负我,我就一脚将他踢得远远的,不要他了。」 林敏成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你真舍得不要他吗?」 「他若敢对我不好,我就可以狠心不要他,」顿了一下,她随即补上一句,「不过,我相信他。」 「好,两个人好好过日子,给爹多生几个小外孙、小外孙女,最好全像你,别像英国公府那个臭小子。」 这会儿林元曦羞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不过她没有抗议回嘴,她明白爹的心情,爹一直遗憾娘只生下她一个女儿。 「我们父女是不是许久没下棋?今日来下一局吧。」林敏成心血来潮道。 林元曦笑着点点头,吩咐夏茗和迎兰分别准备棋盘和茶点,父女在棋盘上狠狠的厮杀了一个早上。 虽然从相识到成亲只有一年,可是这一路走来,何云珞始终挥不去遥遥无期的无力感,何时方能迎来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如今真的等到了,娇绝如花的佳人近在眼前,他却有一种身在梦中的感觉,深怕一眨眼发现这只是一场美梦。 「小曦。」何云珞轻轻一唤。 林元曦显然明白他的心情,当他是小狼,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耳朵,「有没有多一点点真实感?」 「我不是小狼。」何云珞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大红绡金罗帐外。虽然事先警告过小狼今夜不可以搞蛋,可是它玩兴一来,何连他们根本控制不住它。 见状,林元曦咯咯的笑了,「珞哥哥出去敬酒时,小狼就来过了。」 何云珞满意的点点头,「原来它还分得清楚自个儿的身分。」 「它本来赖着不走,可是我答应它,明日允它在这此过夜,它就乖乖走了。」 何云珞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就要喊小狼。 林元曦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巴,「珞哥哥,你真的准备今晚兴师问罪吗?」 今晚当然不行!何云珞拉开林元曦的手,低声道:「它在诈你,一听见我回房,它就不敢待在这儿,也只有你相信它会赖着不走。」 果然是狐狸,有够贼……不,更贴切的来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宠物,总之,她就是他们两个的手下败将。 「明日你不准它留下过夜,它敢赖着不走吗?」小狼会调皮,但绝不会反抗他。 「你已经答应它了。」 「嘎?」 「它不敢反抗我,可是它吃定你了,而我,单单栽在你手上。」何云珞故作懊恼的靠过去咬了一下她的唇瓣。 林元曦娇羞的脸红了,「珞哥哥越来越会说甜言蜜语。」 何云珞的目光转为深沉,眼前的她实在太魅惑人心了,使他原本想慢慢来的理智瞬间崩裂,只能顺应本能俯身靠向她耳边轻声呢喃,同时忙碌地为她宽衣解带,「天地良心,我只是实话实说。」 「……珞哥哥。」林元曦突然心慌意乱,刚刚他们还在闲聊,怎么一转眼之间就跳到今夜的主题?好吧,既然是今夜的主题,她早该有所准备,可是,为何她只感觉到心跳加速,其它全忘了? 「别怕,珞哥哥会对你很好很温柔,你只要将自个儿完全交给我。」虽然欲火在全身上下叫嚣,他还是不忘一步一步引诱,带领她进入情欲的世界。 林元曦很想说,她不是怕,她是紧张,听说很痛,可是脑子一片空白,感觉全身好像陷在火炉中,很热,她应该想逃,但她反而生出一种莫名的渴望,渴望将自己投入其中燃烧殆尽。 「珞哥哥……啊……痛……」这一切来得太猛烈了,她下意识的想推开他,可是他不但霸道的不容她退缩,还彻底的占有。 「小瞒,你终于完完全全属于我了。」何云珞深深的将自己埋进她体内,人生终于圆满了,从此他们是比翼鸟、连理枝。 「珞哥哥,慢慢来,疼死人了……」林元曦的抱怨很快变成咿咿唔唔,连她自个儿听了都会害羞的卷起脚扯的声音,接下来什么也无法思考,只能任由身体的感官主导她的一言一行。 他们彷佛变成一艘船行走在海面上,时而慢慢荡着随波逐流,时而翻腾在惊涛骇浪之中,时而温柔缠绵,时而激烈狂野,但无论在何种情况下,他们都有对方,这就够了。 后记 【后记 反复的日常 艾佟】 大家好,我是艾佟。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最近突然有一种很深的感触,写作其实一点都不累,照顾才是最累的事。 近来的生活真的只有一个累字可以形容,忙着照顾人,也忙着将稿子写完。 其实,一本书的创作时间最好不要拉太长了,拖拖拉拉,耗费的心力越多,也越想修修改改,可惜想一气呵成,又总是有没完没了的杂事搅扰,不过这证明人是群居动物,若是一点搅扰都无,未必是好。 最近佟一直有个念头——停下来休息一下,但要停下来多久? 各种数字塞爆佟的脑子,可是冷静下来也知道,无论多久,停下来就很容易生出惰性,总想可以一直休息下去,因为没有人喜欢忙得喘不过气来,难怪人总是一直往前冲,深怕停下来,因为停下来往往就动不了了。 可能是压力太大了,往常不爱吃零食的佟最近特别嘴馋,嘴巴总是停不下来,上了超市,寻找零食是必要,不过偏好的零食种类少之又少,买的永远只有那几样,早就吃腻了,最后买了总是入了别人的口。 其实对佟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咖啡,每天一定要来一杯咖啡,速溶咖啡也好,研磨咖啡也杆,佟对咖啡不挑嘴,只要闻得到咖啡香就好了,如此说来,佟可以说是很好养的人。 最近天气多变,一下子以为冬天到了,一下子又好像退回夏天,感觉人好像快生病了。 所以,大家要好好照顾身体,能吃就吃,有吃,才有抵抗力,当然,不能乱吃。 拉拉杂杂写到这儿,停忙着赶稿子,下次再聊了。 【全书完】 注: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