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美少女保持距离的方法》


 第1话 卖人情给美少女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andromeda (lk&tsdm id:爱丽丝?莉泽)


    翻译：月见草


    修图：月见草


    校对：月见草


    虽然很突然，我很讨厌『孤伶伶』这个词。


    所谓『孤伶伶』，就是没有朋友，总是独自一个人。『孤伶伶一个人』的简称，真的很好理解。


    为什么我会讨厌『孤伶伶』这个词呢。


    以防万一先说在前头，并不是因为我自己就是孤伶伶的人。不对，虽然我平常确实有点独来独往，但这不是理由。


    『孤伶伶』这词经常会用在不好的方面。简而言之，『孤伶伶』是坏话。真是可叹啊。我很想对这种现象大声反驳。


    ……嗯？


    「对、对不起，突然把你叫到体育馆后面。」


    「不会。然后呢，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反射性地藏在墙后。看来我好像撞见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偏偏人在说些重要的事情的时候出现，真是令人不愉快。


    「我、我、我一直都很喜欢橘同学！请、请和我交往！」


    真是够了，能不能快点结束啊。


    我靠著墙壁叹了一大口气。


    没办法，回到正题吧。


    独自一个人不是坏事吧。要和谁在一起，还是要独自一个人，每个人的喜好都不一样。


    然后，我只是喜欢独自一个人而已。


    然而，大家听到『孤伶伶』都没有好脸色。对于我这种自愿孤伶伶的人来说，真的很困扰。


    所以我虽然喜欢独自一个人，但不喜欢『孤伶伶』这个词。


    我绝对不是因为自己的社交能力太差才陷入这种状况，却还想为自己狡辩。绝对没有。拜托你们相信我。


    「抱歉，容我拒绝。告辞。」


    一刀两断。看你惨败真是舒服。真是活该，青春的奴隶。


    果然，高中生活还是一个人最棒了。就是因为追求恋爱与青春这种东西，才会遇到这种事啦。


    好啦，既然结束了就赶快离开吧。我想走这条捷径啊。


    绝对不是因为主要放学路线都是现充，会很没面子。这次真的不是喔。


    「咦！等、等一下啦！」


    「……还有什么事？」


    「朋、朋友也没关系！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所以请给我机会！」


    什么啊，还在死缠烂打吗？虽然我很佩服他的行动力，但死缠不放的男人可是会被讨厌的。


    「我不觉得有需要给你这个机会，失礼了。」


    还真冷淡呢。但是女方说的明显较有道理。她应该真的对男方没有兴趣吧。


    告白是一种非常单方面的行为。特别是如果被不喜欢的对象告白，那就只是强迫接受对方的感情并做出选择而已。


    要不要和告白的人交往这种事情本来连想都不用想，但告白的人却强迫对方做决定。


    明明任何人都没有那种权利。唯有恋爱成为理由时，大家就会自以为有正当理由，不顾对方想法给对方添麻烦。


    「为什么！？只不过是成为朋友而已吧！？至少让我听听理由啊！！」


    「……如果你还打算继续纠缠的话，我不觉得有必要。」


    「可、可恶！！少得意忘形了！！」


    「呀！！」


    ……不管怎么想，这都很奇怪吧。


    告白被拒绝就恼羞成怒，这绝对不合逻辑。自私任性也要有个限度。


    「只不过长得漂亮就一脸了不起的样子！！其实我根本就不是非要你不可！！」


    「请、请住手！好痛！」


    ……可恶。运气真差。早知道我就早点调头离开，从正门回家了。


    我深吸一口气，从墙后跳了出来，用平常不太会发出来的音量大吼。


    「武田老师！就是这里！快点！！」


    「老、老师！？……该死的！！」


    让我直接拿辅导老师的名字来用用吧。


    我第一次看见那个男生的脸，出乎意料地是个娇小、看起来很老实的家伙。他仓皇地从现场逃走，转个弯后就看不到人影了。


    嗯……应该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吧。


    然而我太晚行动，没有时间选择手段了。虽说是因为烦躁才帮了忙，但人果然还是不应该做不习惯的事呢。


    「……武田老师呢？」


    我搔了搔头，接著听见了冰冷、清脆，然而却微微发颤的声音。


    当事人是个在女生中也算娇小、留著常见的妹妹头，但是却释放出强大的存在感、非常漂亮的美少女。


    炯炯的眼神、挺拔的鼻梁，以及樱桃般的小嘴。虽然看起来很纤细，但她散发的气氛能让人感觉到自信与从容。


    我一眼就知道了。这个美少女是与自己完全相反的人物。


    我稍微看呆了一下，但我马上回神。


    我无视美少女说的话，快步经过她旁边。


    我不期待。我刚才也说过，要是追求青春这种东西，一定会尝到苦头。


    今天只是刚好看见男生的蛮横行为、还挡到我想走的路，感到恼火才出手罢了。


    所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之后也不会再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


    我也听不到这道声音。从现在开始，我要回到往常的生活。


    回家、吃饭、睡觉。只要这样就够了。


    这样就够了。


    ◆◆◆


    帮助人之后的隔天。


    我优雅地打了瞌睡，度过了第二节日本史。钟声把我叫醒后，我一边舒展身体，有气无力地敬礼。


    课间十分钟的休息时间，教室里很嘈杂。有人与亲密的朋友谈笑风生。有人与恋人又羞又喜地聊著。


    就连我身边，也有来开玩笑说：『你刚才睡著了吧～』的朋友──


    「……呼。」


    当然，才没有那种人。我唯一的朋友现在根本不看我一眼，在与社团的其他成员很开心地谈天。如此一来，我当然会完全被孤立。


    但是，这样就行。这就是我选择的人生：平稳安逸的孤身生活。


    我才不是交不到朋友，只是不想要交朋友而已～


    虽然试著闹个别扭，但事实就是如此，也没办法。


    『就算不想交朋友，还是能交到几个吧。』


    虽然我有听过那种无心之言，但当时我在心中回应：「吵死了，闭嘴。」


    睡意让我眯起眼，呆呆地环视整个教室。


    再睡一下吧。


    当我如此心想而闭上眼时，耳朵突然听见尖锐的声音，将我的睡意一扫而去。


    「楠叶廉同学在吗？」


    ……楠叶廉同学现在张大嘴巴，双眼睁大。他不与任何人说话，独自一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手托著下巴发楞。那个人就是我。


    我和声音的主人对上眼神后，对方便匆忙地走过来，停在我眼前。这段期间，我一步也动不了，只能僵在椅子上。


    那家伙不论从那个角度看，都是昨天那个美少女。与当时不安的样子相反，她现在带著凛然、坚强的表情俯视著我。


    她的容貌依然端正、超群。就算说她是可以加上「超」字的美人，也不会有问题吧。


    不只有我，全班都被这名美少女夺去目光，教室一片鸦雀无声。


    「我是二年五班的橘理华。昨天非常感谢你出手相助。」


    美少女──橘理华毫不迟疑地说著，接著低下头。


    谢我……？


    难道她是为了昨天的事特地来找我道谢吗？还调查了没有报上名字，连一面之缘都没有的我的名字和班级？而且还用这么引人注目的方法道谢……？


    「然后，我想以某种形式来回报你。」


    「不、等等！我不需要回报和道谢！所以请你回去！」


    「不可以。有恩不报我会过意不去。」


    这段对话很明显全班都听到了。


    ──『美少女与一个孤僻男在不为人知的期间形成了借贷关系』。如果这件事传开了，我的平稳孤身生活绝对不保！


    明明说要来报恩，却做了这么夸张的事情……这样的话只能在事情变得更复杂之前，把她赶回去了……！


    我用只有我和橘能听见的音量，尽可能不让其他人听到，对她说：


    「那只是你的自我满足。我已经不想和你扯上关系了……好了你快回去。」


    「要说的话，是你先自发性地卖我人情的。那么，你应该就有责任接受对价。」


    「才没有这种责任！」


    「有。」


    不行……她完全不打算让步。也太讲究礼节了……不如说，还真是顽固啊。


    但是若继续争论下去，旁人会更有兴趣的。总之必须先让橘回去才行。


    「……我知道了。那么之后我会告诉你那个对价。拜托你，现在先回去吧。我不想要引人注目啊。」


    「……我无法信任。」


    「相信一下啊！而且，你现在对我做的事情，和昨天的那家伙一样，对我来说很困扰啊……知道的话，麻烦回去吧。」


    「……」


    也许是「困扰」这个词起效果了，橘理华不再继续说下去。她转过身子，匆忙地离开教室。


    刚才班上同学追著她跑的目光一齐往我这里看。我不由自主地瘫趴在桌上，隔绝他们的视线。


    可恶，引来不好的目光了……


    就算趴著我也明白，他们望著我的目光充满了好奇与嫉妒。即便我找藉口或辩解，也只会让他们觉得事情更加耐人寻味而已吧。


    高中生往往喜欢有趣的事情。而当他们兴致上头的时候，就算实际上一点也不有趣，还是会臆测或胡思乱想，想让事情变有趣。我也不会说自己没有这方面的倾向。


    但是，我绝对不想让自己成为受害的那个人！


    我完全误判了。那个美少女一点也不普通。或许应该从她昨天拒绝告白的方式，来预测可能会发生什么事吧……


    早知如此，果然不该帮助别人……


    我听著班上同学们窃窃私语，直到第三节的钟声响起之前，持续努力装睡。


    漫长的一天结束了。


    我配合口令行今天的最后一次礼，正式放学了。班上同学们也纷纷离开教室，前往社团或回家。


    虽然也有人回头朝我这里瞄过来，但当然的，不可能是找我去社团，或是放学一起回家的。毕竟我没有参加社团，也总是孤身一人。


    那些人只是我和橘理华的真正关系感到好奇罢了。


    橘来找过我后，我们曾在移动教室的途中在走廊擦肩而过。橘只轻轻对我说：「放学后在你的教室等我」。看来她理解我的意图了，早上那件事她似乎并没有恶意。虽然已经为时已晚了呢。


    我装作在想事情，等待教室都没人的时候。当最后一个人离开教室的数秒后，不出所料，橘理华看准时机出现了。


    左看右看，她真的可爱得像是玩笑一样。但她漂不漂亮和现在没有关系。我的目的，只有切断和她的关系而已。


    所以我绝对没有看入迷了………………只有一点。


    「方才真是抱歉了。我确实没有考虑你的状况。」


    第一句话是谢罪。她骨子里果然不坏吧。


    「不会，你知道就够了。那么，关于早上答应的那件事，来谈一下吧。」


    我一口气切入正题，为了要赶紧结束这件事，重拾和平的生活。


    橘面无表情，直直地看著我。虽然态度算不上很好，但这个表情还是十分楚楚可怜。


    「明天请我一顿午餐。」


    「……午餐？」


    「对。面包和饮料就可以了。你昨天欠我的人情，这样就足够相抵了。」


    「……不，这样不够。至少再多一点。」


    「不行。要是继续增加，借与贷的平衡会倾斜。我们彼此都很想早点把这件事一笔勾消吧。」


    我说完，橘似乎稍微鼓起了脸颊。


    不管怎么看都太可爱了。冷淡的印象瞬间翻转，这时的她像个小孩子一样。居然连反差萌的要素都有，这个女生未免太完美了吧。


    「……那么至少，请让我决定要请什么。当然，我会控制在常识的范围内，但只有面包和饮料，我无法接受。」


    「咦咦……不，但是啊……」


    「如果想早点一笔勾消的话，就算回报多少大了点，你也应该要退一步。因为我并没有想要快点解决这件事。」


    ……嗯？


    她的发言让我感觉有点意外呢。我本来还以为，对方也想要早点解决和这种路人角色的借贷问题吧。她果然比我想的还要重情重义。


    「……你说的确实没错。我知道了啦。那请你快点决定好。」


    我将右手伸向橘眼前。但是橘看到我这个动作，只是歪著头感到疑惑。


    每个动作都太可爱了吧……真的拜托你停下来吧，我脑袋会失常。


    「……那只手要做什么？」


    「嗯？我的意思是，请你决定好你能接受的东西，然后给我相应的金额啊。不然还有什么意思？」


    「……为什么会变成金钱交易呢。这样没有意义，不解人情。」


    「为什么啊！把买来的给我，才是搞错顺序了吧！」


    「没有这回事。我想要请客，并不想给钱。」


    可恶……


    这美少女也太在意这种芝麻小事了吧。


    「而且，这样一来那笔钱是否真的会用来买我决定的东西，我不就无法掌握了吗。」


    「我绝对会买你决定的东西，不会直接私吞。」


    「我无法相信。」


    ……不行了。这个美少女真的很固执。


    要是继续争论下去，只是无谓地浪费体力和时间而已吧。而且事实上，她的眼神中表达出一步也不会退让的意志。


    「……我知道了。那明天中午，我会直接从你那里收下。这样行了吧？」


    「……可以。」


    橘说完，意外地很满足的样子，轻轻笑了一下。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超绝美少女的笑容。


    不行，这对眼睛来说，太刺激了。


    感觉现在能理解昨天那个男生的心情了。要是看见这种笑容，没有一个男人能撑得住……


    「那么楠叶同学，明天见。」


    「喔、好……明天见。」


    和今天早上一样，橘匆忙地跑出教室了。


    ──明天见。


    我嘴里重复著这句话，内心有些躁动。但自愿孤身的我冷静地否定了这份感情。


    只是因为明天一定会见面，她才会说明天见的。其中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一句问候语。


    我不会抱持那种期待，期待只会产生挫折与沮丧。我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


    明天中午收下橘送来的午餐后，就没有然后了。那既是现实，也是我的期望。


    不过若只说一句的话。


    能看到橘的笑容，说不定很幸运呢。


    ◆◆◆


    「这……这是什么啊……」


    隔天的午休。


    按照约定，我在教室前的走廊和橘会合，从她那里收下午餐。


    但是她递给我的东西与我所想像的完全不同，而是一个用黄色的布包裹的小盒子。


    「看了还不知道吗。这是便当。」


    「你说了我也不懂啊！为什么会是便当！跟说好的不一样吧！」


    我记得，我们昨天应该说好，橘会买她能接受的食物，然后我再收下。


    然而却是便当，也差太多了吧。而且再加上，来自周围的奇妙目光让我感到全身刺痛。


    可恶！相信她的我太傻了吗……


    总之，我靠近她并将声音放小。要是又让周围听见了，肯定会很不妙。


    「我不是说『请我吃午餐』吗！」


    「我也说过『要请什么由我决定』。而且，材料费是由我负担的，所以还是请客。」　【译注：男主角说奢る，女主角则是说ご驰走，虽然我都刻意翻译成『请客』，但ご驰走偏向『款待』；奢る则更偏向『请客』。】


    「意思不一样吧……啊啊，可恶。」


    我不禁抱头。因为她说的有几分道理，所以一争辩起来绝对没完没了。


    而且要是我不收下，等于她会白白浪费时间和食材费，这场交易就不公平了。说不定我乾脆老实地收下，整体来看比较省力气。


    然而……


    「为什么是便当啊……」


    「因为你看起来很不健康。若给你营养不均衡的食物，我会很不好意思。」


    「那就便利商店的便当不就好了吗……」


    「那些都是现成的，算不上健康。而且──」


    橘一面说著，一面缓缓地拿出另外一个，用绿色薄布包裹的东西。很明显，那跟我收下的是一样的形状。


    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作两人份的更划算。」


    「……然后呢？」


    「然后走吧。」


    「不等等！走什么走！我哪里都不去喔！」


    橘突然拉著我的手踏出脚步，但我及时拉回来。如我所想，这家伙是……


    「难道你不吃吗？」


    「我会吃！毕竟都约好了！但是，我可不想和你一起吃啊。」


    「那样我无法确认你有没有乖乖吃完。」


    「相信我一下啊！」


    「我无法相信。」


    昨天也听过，乾脆得彻底的那句话。橘的那双大眼彷佛在说她丝毫没有要让步的意思。


    但是我也没有打算让步。绝对不会让步。


    光是昨天那件事，就已经让各种多余的臆测满天飞了，绝对必须避免增加其他传闻。


    「请不要闹了，跟我过来。」


    「我、我不要！」


    「在教室一个人吃便当，反而对你不利吧。」


    橘再度抓住我的手，说出令人意外的话。


    对我不利？为什么这家伙要这么说？


    「昨天聊过后，我已经隐约明白你这个人了。考虑到你的想法，我建议你和我一起吃。」


    「什……什么意思啊……」


    「我们两个人到没有人的地方吧。那样最能达成彼此的目的。」


    听到橘的这句话，我这下真的没得反驳了。


    两人到没有人的地方。


    如此一来，确实就不会给周遭太多情报，橘也能确认我有吃便当。就能达成彼此的目的。橘说的没错。


    我带著一半接受、一半放弃的心情，快步追上橘。这次她没有拉著我，似乎是已经发现我同意了。


    「……你还真能理解他人的想法呢。」


    我带著垂死的反抗心，讽刺了一句。然而，橘的回答又再次出乎我意料。


    「……因为我也能明白你的心情。」


    ◆◆◆


    「就是这里吗。」


    「是的。这里是心理上的盲点呢。」


    她将我带到连接屋顶的楼梯平台。


    不过我们高中的屋顶是被锁住的，因此不会有人走这条楼梯。


    虽然很常见，不过这里是最好的选择吧。


    我们坐在阶梯上，一起打开包裹。


    「喔……呜喔喔……！」


    「做得还算满意吧。」


    肉、蔬菜、蛋、鱼。这个便当的色彩与食材的平衡都很完美，非常高档。


    这样确实与便利商店的便当差很多。还没有吃就知道很美味。


    「请用。」


    「啊、啊啊，谢啦。」


    我接过高雅的红色筷子盒，不由自主地双手合掌。


    「我要开动了……！」


    「我要开动了。」


    先吃一口玉子烧。 【译注：卵焼き（玉子烧）｜日本便当常见配菜，黄黄的、卷起来的那个鸡蛋料理。】


    嗯，真好吃。


    在我至今吃过的玉子烧中，这毫无疑问是最好吃的。


    「是、是吗。谢谢你。」


    我如实传达感想后，橘露出了似乎有些开心的表情微笑著。


    好可爱，还有真好吃。我一心一意地动著筷子，很快地就将便当吃进胃里了。


    虽然觉得很难为情，总之这顿午餐超棒的。


    「……真的很好吃，多谢招待。」


    「谢谢。招待不周。」


    我收拾便当盒和筷子，还给橘。她接过东西后，也马上把自己的份吃完了。


    「那么，前天真的非常谢谢你。」


    「不……不用谢了。我只是因为觉得很不爽，才擅自出手的而已。」


    「很不爽……吗？」


    「我很不爽那家伙的说话态度呢。」


    不知不觉间，我和橘能自然地聊起来了。或许是因为没有旁人，加上午餐很好吃的关系吧。


    但是我总觉得理由这种东西，已经无所谓了。


    「光是橘同学愿意听他告白，他就应该满怀感谢了。和橘同学是不是美少女，一点关系都没有。」


    「……」


    「然而那家伙，却对没说拒绝理由的橘同学生气了。说理由也是需要消耗体力的。拒绝说理由，为什么就非得受到指责呢。」


    「……那是。」


    「那就只是自我中心。所谓自我中心，是周围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在中心。我是这么认为的，也会极力避免太自我中心。所以我才在那个时候……」


    说到这里，我发现橘露出了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


    唉呀……说太多无谓的话了。我在干什么啊……明明听了这种话，只会觉得不愉快而已……


    「抱歉……说太长了。」


    「不会。而且是我要求说明的。」


    「啊、啊啊。总之就是这样……」


    「楠叶同学，你──」


    此时，午休结束的钟声打断了橘的声音。看来这里似乎是钟声最大声的地方。


    好了，到此为止了呢。


    我弹起身站起来，用手拍了拍裤子后面。


    只说了『再见』以及『谢谢』这两句，快速走下楼梯。


    这是结束的信号。我和橘的关系就到此为止了。


    应该不会再说上话了吧。那是我选择的道路，也是我们该有的关系。


    所以即使橘没说完的话已经混入钟声里、听不见了，我也没有回头。


    「……你果然和我很像呢。」


    ◆◆◆


    『橘理华被楠叶廉纠缠著。』


    这种传闻大约一周便停歇了。


    人家说传闻不过七十五天。不过不到十天，传闻就消失了，该说不愧是我这个路人角色吧。


    那些人对这个话题感到腻了，应该有个理由。那是因为传闻完全没有后续。


    自从我和橘理华一起在楼梯平台吃过便当后，就一次也没有接触。既没有说上话，也没有眼神交流。甚至可能连彼此距离在三公尺以内的情况都没有。


    虽然还是有远远瞥到几次过。毕竟美少女很引人注目，跟我完全不同。


    但这反而是我和橘的正常关系。那时，只是彼此的人生轨道稍微偏离，偶然重叠在一起而已。结束了之后，马上就会恢复原状。


    「总之就是这样，拜托你不要再谈这件事了。」


    放学后的教室里，我对坐在对面座位的人说著，不掩烦躁。但是那家伙却露出莫名耀眼的笑容，马上回答。


    「我才不要呢！」


    这个回答不出预料，我不禁叹了口气。


    「这可是能接近那个橘同学的好机会喔？这种机会可不多啊……不对，说不定没有第二次了喔！」


    「不需要有第二次。我完全不想要接近她。」


    「你又来了～」


    我唯一的朋友──夏目恭弥强硬地搭著我的肩膀，将脸凑了过来。


    他的举止、距离感、行动力，全都与我相反。


    「……话说，『那个橘同学』是什么意思啊？」


    「啊啊，难怪廉不知道哪。」


    恭弥像是恍然大悟了一样，拍了拍手。不愧是他，好像很了解我不论好坏的各种部分。


    「橘理华──总之就是个很可爱、课业不落人后，在整个学年中很出名的女孩子喔。娇小的身躯却有著凛然的氛围，在某些男生之间拥有超高人气。但或许是因为她的个性，导致她一个异性朋友都没有。名副其实高岭之花呢。」


    「……这样啊。」


    「你没兴趣啊！」


    没有呢。我反而更佩服能如此流畅地说完这些话的恭弥。还是老样子，对他人很有兴趣呢。


    「绝对很可惜啦！稍微试著努力一下，就算失败也不会少一块肉吧？」


    「我说了，我没有努力的理由。」


    即便我这样回答，恭弥依然没有停下好像很开心的笑容。他还是老样子，麻烦的家伙。


    恭弥是世间所说的现充。而且还是超级现充。


    长相爽朗帅气、体育万能、交际能力很高、有女朋友。朋友当然也很多，常在班级的中心。就算我想模仿也模仿不来，完全对称般的存在。


    那么为什么我和这种现充是朋友呢。


    「不要逞强了啦。我和你也有十年交情了，你在想什么我很清楚喔。」


    「吵死了。既然很懂我，就给我察言观色。」


    单纯因为我们有很长的交情。


    小学生只要有家离很近、两边父母关系很好之类的理由，就能成为朋友。自然而然就打成一片了。


    不过，因为恭弥天生很友善，所以我们关系才一直维持至今。


    我觉得他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也对他有很多感谢。然而，我很希望他不要有时像这样，把现充的想法强加在我身上。


    「反正一定是讨厌期望后的失望对吧。」


    「没错。期待会产生出沮丧与挫折。只要从一开始就放弃，不要挑战的话，就能平稳地活下去了。」


    「但是不管什么球，不挥棒就打不出去，不是吗。」


    「那是指站在打席上的人，我何止坐冷板凳，根本就不在球场上。」


    恭弥摊手摇头，彷佛在说：「真受不了你。」明明都已经是老交情了，你也差不多该知道了吧。


    「但我是多亏了你帮助才能考上这间学校，还交到了女友。想要报点恩，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如果想要报恩，那就不要管我了。那才是最棒的报恩。」


    姑且不说他交到女友这件事，考上这间学校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还拿出来说啊。


    恭弥只有课业不太好。反倒我只有课业还算可取之处。当时我并没有力气，将特地来我家求我指导课业的恭弥赶走。就只是这样而已。并不算什么恩情。


    「我觉得你会后悔喔。橘同学很可爱呢。」


    「就是因为可爱才不行。」


    如果我各方面都有恭弥这么厉害的话，应该任何事都能很积极吧。但是我明白，人不可以不自量力。


    『不要过度奢望』。这是我在十六年的人生中，得到的结论。


    「恭弥，在吗？」


    教室的门突然被用力打开，出现一个女生。


    她有著漂亮的黑色长发、炯炯有神的眼睛、端正的鼻梁、淡淡的嘴唇，身材高挑匀称。虽然与橘的类型不同，但也是个很漂亮的美人。


    然后，这家伙是──


    「嗨，冴月。」


    「啊啊，找到了。该去社团了喔。」


    「真是麻烦──」


    没错，这个美人正是恭弥的女友──雏田冴月。也是个不亚于恭弥的现充。


    虽然恭弥刚才说「这是多亏了廉」，但我当时只是听听恭弥的烦恼，和他聊了一下而已。就算没有我，恭弥也一定会和雏田交往吧。


    因为恭弥和雏田两人非常般配。不只是性格很合，那两人也都是现充。


    能确实尽全力应对眼前的事情；不会害怕与他人扯上关系。而且态度中拥有的确切自信，一定是源自于至今成功的经验。


    「什么嘛。楠叶也在喔。」


    「不，我不在喔。」


    「啥？什么意思。还是一样全身都是负面氛围呢。」


    她一脸傻眼的表情。由于我是恭弥的朋友，所以雏田也知道我这种人的存在。虽然我和她完全不是朋友。


    不过即便态度不是很好，她还是很自然地向我说话，果然应该是个善良的人吧。但那也是当然的，毕竟那个恭弥喜欢的女孩子，不可能不善良。


    雏田转向恭弥，开始聊了起来，好像很开心的样子。虽然我不在意他们说了什么，但这么大声当然听得到。


    像是今天的课程如何，还有朋友的谁谁谁怎么了之类的。恭弥也笑容满面地听著，果然他们的关系似乎还很亲密。


    话题转移到好像是他们接下来要去的社团。


    看来他们应该很快就会离开吧。


    那么，我也快点回家放松吧。


    我这么想著，不经意地瞄到教室的入口处。仔细一看，有两个女孩子从教室外面望著里面，好像在等著雏田的样子。


    应该是雏田的朋友吧。


    接著在转眼间，我和其中一个比较娇小的女生对上眼神。


    那是橘理华


    我反射性地想要转头。但是看到橘轻轻地向我打招呼，所以想转也转不了。


    为什么要向我打招呼。


    虽然有些疑惑，但我也姑且稍微举起手致意。总感觉在外面的另一个女生的笑容别有含意。


    另外，恭弥似乎也注意到我和橘的互动，对我使个眼神，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待在这里莫名感觉不舒服。


    于是我转头望向窗外，直到恭弥和雏田离开教室为止，一直保持沉默。


    什么事都没发生。


    就算朋友的女友和橘理华关系很好，那也与我完全没有关系。只是觉得真是超级偶然呢。


    ◆◆◆


    「楠叶同学。」


    那发生在中学二年级换班的时候。


    「等一下全班要去联欢会，你要参加吗？」


    还真是贴心，不愧是现充。


    我想这家伙在今后一年间，会站在像我这种孤僻份子以及吵吵闹闹的同学之间，带领著这个班级吧。


    我认为这家伙会成为受任何人喜欢，也会在某种程度上喜欢任何人的中心人物吧。所以这家伙才打算创造一个契机，早点和大家打成一片。


    我觉得这是个好人，也觉得很了不起。


    「我就算了。」


    「……你之后有什么预定吗？」


    这家伙用了『预定』这个词，让我感到不可思议。


    我之后没有『预定』，但我有『理由』拒绝。也许在这家伙心中，只有『已有预定』和『有约在身』才是拒绝的理由。我实在无法苟同。


    「也没有。」


    「……那为什么？」


    「我不喜欢去参加联欢会之类的场合。想去的人就去，不要管我。」


    ──『大家聚在一起开心狂欢』这种人生态度与我不合，我在这十几年的日子中彻底明白了。


    即便没有什么契机，也是会有几个人自然而然混在一起，我只要和那些人静静度过校园生活就好。那样我比较轻松，更符合我的个性。


    所以我并不想特地去参加什么联欢会。


    「……你不觉得你这么自私，搞砸了班上气氛并不是件好事吗？」


    那家伙带著轻蔑与不悦的表情说著。


    我搞不懂。为什么我一个人不去，就会搞砸班上的气氛啊。而且一个有理由不想去的人，为什么非得不甘不愿地参加啊。既有以班级整体为重的人，当然也有相反的人在，为什么不理解呢。


    「……哼。那就随你吧。」


    听了我的话，那家伙咧起嘴，不悦地离开了。


    结果在那一年间，我只在三个人的小团体悄然度过。虽然我觉得友情并没有很深厚，不过还算和睦吧。而我和那个现充则没有说过一句话。


    现在回想起来，那家伙的想法才是对的吧。虽说并非绝对，但以班级为重才是多数派、应当得到优先。反而是我简直傻了，居然诚实回答了不想去的理由。


    我的价值观在这世界上是异端。无法得到理解、接受，宛如系统漏洞。


    而在这种无聊的经验中，我唯一的收获就是注意到这点吧。

 第2话 与美少女同席

    被橘理华打过招呼后，隔天星期六。


    当然那之后什么也没有发生，传闻也完全平息，我取回了开心的平凡日常生活。欢迎回来，我的平稳日子。


    作为纪念，来吃点什么好吃的吧。


    我这么想著，决定从中午开始就奢侈一点，来到这间回转寿司。这是位在离家最近的车站前的有名连锁店。


    由于是假日中午时间，人有点多，但对孤身的我而言并没有太大关系。


    『一个人吃回转寿司』。


    大半的人避之唯恐不及的行为，对我来说也是日常。不如说，吃美味的东西根本不需要带其他人。坐在柜台座位的话，等待时间也不会很长，好处非常多。


    我马上坐在最角落的座位，倒了一杯热茶。运气很好，旁边座位没有人。


    顺带一提，之所以进到店里也不脱下帽子，是因为我很喜欢它。我真的很喜欢这顶帽子。所以并不是因为我在意他人目光喔。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它啦。


    我抓起通过眼前的一盘鲔鱼寿司，沾著酱油吃下去。


    嗯，寿司果然好吃。一盘一百元能这么好吃，也不能小看回转寿司呢。


    当我吃完第二盘鲔鱼时，隔壁座位总算有客人来了。


    隔壁一有客人，就会感到些许压力。这说不定可以说是柜台座位的唯一缺点吧。不过一个人坐在团体客人桌，反而会更加不舒服。


    我稍微将身体往墙边靠，确保自己的个人空间。瞥了一眼，隔壁的客人似乎是年轻女性。说不定是学生吧。


    一个女生单独来吃回转寿司，还算有前途呢。我看看，到底是何许人也──


    「唉呀，你不是楠叶同学吗？」


    「……你认错人了。」


    我没认错，是橘理华。


    橘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低头看著我。她身上的装扮与平常不同，并非制服而是简单朴素的便服。黑色长裤搭配清凉色系的上衣十分亮眼。而穿著便服的橘，比在学校见到时还要更美。


    不过……可恶……明明夺回了日常生活，才难得来吃寿司当作纪念，为什么会这样……


    「你好。昨天谢谢了。」


    「……你为什么在这里啊。」


    「嗯？你的问题很奇怪呢。当然是来吃寿司的呀。」


    「……为什么是一个人啊。女高中生单独来吃回转寿司，也太稀奇了吧……」


    「吃美味的东西有必要带其他人吗？而且，你不也是单独来的吗？」


    完全没得反驳。何止如此，橘所说的和我的见解完全一致。


    橘用自然的动作坐在我旁边，喝了一口热茶。那个动作莫名觉得适合她，我不禁看入迷了。


    「有什么事吗？」


    「啊，不，没事……」


    「是吗。」


    可恶，太在意了吃不了寿司……


    橘无视了我，拿了一盘鲷鱼寿司吃了起来。不带感情的表情稍微放松，她轻轻动著的小嘴微笑著。


    看来橘真的是来享受寿司的。她似乎完全不在意周围的目光，只是吃著寿司，看起来很幸福。


    我总有一种自己的行为受到肯定的感觉。即便是自己确定正确的事，能得到他人认同，也会觉得很开心吧。


    我还真是的个单纯的人呢。但有这种想法也无可奈何。


    「你不吃吗？」


    「啊啊，我要吃啊。」


    经她一说，我拿起通过眼前的鲑鱼卵。橘则拿了比目鱼鳍。


    「……还真抱歉啊。」


    「抱歉？为什么？」


    「不是出现了很多传闻吗。像是被我纠缠、抓到把柄之类的……」


    「这么一说，好像有那种传闻呢。」


    「所以说……抱歉。」


    这件令我挂心的事一直留在我内心角落。


    她的现充形象会不会因为我这个阴沉又孤僻的人，而受到了损伤。比起我，她应该会受到更多好奇的目光注视吧。


    如果万一，我还有机会和橘说上话，我一直想向她道歉。


    「你没有向我道歉的理由呢。如果是制造传闻的本人来谢罪的话就算了，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吧。」


    「不……虽然是这样没错啦……」


    「而且，我并不在意因为好奇心及擅自臆测而产生的传闻。也不想受到那种传闻的影响。」


    「……说的也是。」


    橘所说的完全正确。那种事情我也知道。


    然而，如果不是像我一样，态度上已经打从心底放弃青春了。否则这种思考方式，一般来说不是这么容易能做到的。


    然而为什么，像橘这样的美少女要说这种话呢。


    我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对橘抱持兴趣了。


    「我还得感谢楠叶同学，才不会有所怨恨。」


    「……话说回来，我想问一件事。」


    「是什么？」


    「那家伙……那个向橘同学告白的男生，他之后有做什么吗？」


    「『之后』的意思是？」


    「那家伙不是个性很差吗。明明乍看之下很乖，但恼羞成怒时就很危险。我有点在意他会不会报复。」


    如果橘遇到了什么危险，可以说有一半是我的责任。这样一想，实在不能不在意。


    但听到我的问题，橘还是依然面无表情，以若无其事般的轻松口吻回答：


    「因为他来报复，所以我和朋友一起修理他一顿了。我想他应该不会再来了。」


    「修、修理一顿？」


    「是的。」


    接著，我不禁笑了出来。橘那可爱的脸蛋与声音所说出来的那句话造成的反差，让我莫名觉得有些好笑，因此捧腹笑著。


    「……你真奇怪呢。」


    「哈哈哈……抱歉。我本来没有打算笑的。」


    「……算了，没关系。」


    我担心的事情变得无关紧要，于是我再度集中精神在寿司上。看来橘和我所想的普通的现充，有一点不一样的样子。


    今后我们一定也不会有所交集了吧。不过，能知道橘这样的一面，让我总觉得非常幸运。


    「话说楠叶同学。」


    「怎么了？」


    「为什么在店里要戴帽子呀？」


    「啰唆。」


    橘好像真的感到很不可思议的样子，歪头看著我。


    ◆　◆　◆


    由于撞见了橘，因此『一个人吃回转寿司』宣告失败。


    而与此同时，应该已经完全切断的我和橘的缘分，又稍微死灰复燃了。


    但是这也没办法。到底有谁能预料到，那种现充美少女居然会一个人去吃回转寿司，而且还刚好坐在自己旁边呢。


    那是事故。无可回避的意外事故。


    所以我要转换心情，今天一定要一个人吃美味的东西。


    今天的目标，是这里。


    「欢迎光临！」


    悄悄伫立在车站周边的市区内，个人经营的沾面店。这里的鱼介豚骨沾面非常好吃。虽然一千圆有点贵，但味道能让人甘愿掏钱。 【译注：鱼介／泛指鱼贝类。】


    再怎么说，橘应该不会来这种店吧。和她的形象差太多了，而且据我所知，这间店的常客几乎都是大叔。


    我坐在空著的柜台座位，将食券交给店主。


    再次欢迎回来，我的平稳生活。


    「……你难不成在尾随我吗？」


    「……你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有女性客人真稀奇啊──我好想揍一顿几秒前漫不经心的我。


    橘理华又在我的隔壁。


    而且今天的服装比之前还要轻便。具体地说，牛仔裤和黑色衬衫，更加男性化。然而即便打扮成这样，她的华丽感依然没有消退，该说不愧是美少女吧。


    不，现在不是冷静地打量服装的时候……


    「是你尾随我吧……为什么这种地方你也在啊……」


    「是我先来的，我要怎么尾随你呢，不合逻辑。」


    「这种事我也知道……你今天来做什么的啊……」


    「又是这个问题吗。这间店的鱼介豚骨沾面非常好吃，今天要来吃啊。」


    「确实没错。真的很好吃呢，鱼介豚骨……」


    不，我在说什么啊。为什么这家伙每次都和我同个地方啊……


    正如橘所说，我尾随她这种事完全不可能发生。而且，我也不会尾随橘。更何况，我是觉得在这间店总不会见到面了，才选这里的。


    然而……


    「嘿，鱼介豚骨久等了。因为小橘很常来，糖心蛋帮你免费多放了喔。」


    「谢谢您。」


    还很常来啊……而且，我是不久前才第一次得到免费多加糖心蛋的……


    「嘿，感谢楠叶君平时光顾，给你免费多放糖心蛋。」


    「……谢啦。」


    能想到的可能性只有一个：


    因为我和橘的生活风格很相像，才会发生这种偶然。


    但是，这种事真的有可能吗？居然会在离现充相距甚远的情境下，连续两次撞见她。


    『……你果然和我很像呢。』


    突然，我的脑海中闪过橘的声音。


    这是在楼梯平台一起吃便当的时候，她说的那句话。居然会想起当时当作没听到的这句话……


    因为不就是这样吗？我们两个不可能很像。


    我是孤伶伶且阴沉的路人角色，每天过著灰色日子的区区学生a。相对的橘是美少女，也有很厉害的朋友，加上又受欢迎，完全就是现充。


    「楠叶同学，你不吃吗？」


    「……我要吃啊。」


    「汤冷掉的话，美味会减半喔。」


    「我知道。」


    我们两个很像这种事，根本不可能。


    稍微想想就知道了吧。但是为何，橘当时会说那种话呢。她告诉我，她和我很像，但说这种话究竟有何打算。


    「嗯嗯，真的很好吃呢。」


    「……好像很满足呢。」


    「嗯，那当然。因为穿了不怕弄脏的衣服，所以可以无所顾虑地享受。」


    「啊啊，那件黑色衬衫，是为了怕弄脏啊。」


    「当然。楠叶同学不也是吗，那件衬衫是吃沾面专用的吧？」


    「……不，这只是普通的便服。」


    「……真的非常不好意思。」


    「喂，不要道歉啦。我反而会难过。」


    穿著脏了也无所谓的便服，还真是抱歉啊。


    橘忘我地吃著沾面。她现在没有在学校时见到的冷淡印象，只是打从心底享受自己喜欢的东西。


    我也吸著沾面。


    『大家一起吃就很好吃呢。』


    这种话，我有听过好几次。


    但我并不这么认为。


    一个人吃比较轻松。而且也能集中在食物的味道上。这不是逞强，我是真的这么想的。虽然不觉得这是不好的事，但我知道自己是少数派。


    但说不定，橘真的是──


    「呼。多谢款待。」


    「吃饱了。」


    我们几乎同时吃完，将碗盘放在桌上。用水清清口后，吐出一口气。


    「……橘，我问你一件事。」


    「是什么呢，楠叶同学？」


    「你觉得，大家一起吃饭比较好吃吗？」


    「……不。我想要一个人吃喜欢的东西。因为这样比较能集中在品尝味道上。」


    橘用认真的口吻回答。


    结果，橘当时所说的是正确的啊……


    「当然，我有时也会想和朋友一起吃。但目的就不是吃，而是想聊天呢。」


    「你难道是……在嘲讽我没有吃饭时可以聊天的人吗？」


    「咦，你没有能聊天的对象呀……」


    「不要再说了！不要露出过意不去的表情！我孤单没朋友还真抱歉啊！」


    听到我的话，橘轻轻地笑了。比起平常冷淡的样子，她现在肩膀颤抖、眯起眼睛的表情，更加来得有魅力。


    「不过大多数人都会和其他人一起吃饭吧。明明应该有想集中精神吃饭的人，却总是不顾他人。」


    「我也明白在意他人目光的心情。像我和你这种人反而更稀奇喔。」


    「……我就算了，橘不在意周围的目光吗？」


    「虽然不能说完全不在意，但没有很在意。毕竟在意起来就没完没了，更何况心情会不舒服。」


    「……说的也是。你说得没错。」


    确实，我和橘说不定真有那么一点相似。


    然而，仅此而已。即便真的相像，也不是什么大事。


    「啊啊，抱歉，楠叶同学。」


    「怎么了。」


    我不会有多余的期待、不会抱持无谓的希望。


    「虽然刚才说了这么多，但今天和楠叶同学一起吃的沾面，说不定比平常还要美味呢。」


    「……是喔。」


    「是的。」


    所以我，完全没有感到一丝心动。


    ◆　◆　◆


    意外地与橘一起吃完沾面的数日后。


    我为了转换不稳定的心情，来到家附近的澡堂。当然，一个人来……有意见吗？


    一个人来澡堂真棒。总感觉混乱的心，以及从那之后莫名的霉运都一起洗掉了。只要不看到大叔的裸体就完美了呢，说真的。


    我将头和身体洗乾净，然后将肩膀以下的身体泡进热水里。


    呼，重获新生了。


    ……话说，最近老是发生奇怪的事情啊。本以为与橘的关系仅限一次，没想到居然又碰面了这么多次


    我只是个路人角色，而她则是完全相反的现充美少女。我们之间的短暂交集，本应很快就结束了才对。


    然而，橘在我心中的印象渐渐改变也是事实。


    至少橘似乎不是我所想的现充。否则，不可能和我这种人的想法如此相似。


    不，就算价值观很相似，那又怎么了。那种事情又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奇怪的偶然。这种事不值得一提。


    我打开门离开浴场。换好衣服后一口气喝完咖啡牛奶，付完费用后离开澡堂。


    没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反正是真的结束了。橘是个怎样的人，都已经与我无关了。


    「……说实话，我差不多开始感觉到人身危险了。」


    「……我也是啊。」


    已经不会觉得惊讶了呢……


    橘理华用漂亮的姿势站在澡堂前方，脸上有些许红晕。从头发有点湿、以及手上拿的东西来看，她应该也是刚洗完澡吧。


    「姑且问一下，你为什么在这里啊。」


    「当然是来泡澡的。」


    「……我就知道。」


    这真的不是什么整人搞笑片段吗。这已经不能说是偶然的一致了喔……


    「不在家洗澡吗？」


    「当然会，但澡堂也很棒。总觉得心情会平静下来，坏东西也被洗掉了。」


    「……难道你会读心吗？」


    「……什么意思？」


    「不，没什么。」


    稍微看著彼此后，我们同时踏出步伐。


    回家吧。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在意也无济于事。


    但是，已经快要晚上十点了。应该已经算很晚了。


    这种时候，应该要说「我送你回去」比较好吗？但一个不是朋友的阴沉路人角色这么说，她应该只会觉得困扰吧？而且，橘应该也不想让我知道她的家吧。


    ……好，还是别说吧。那种帅哥做的事情，根本不适合我。


    「那再见了，回去时小心点啊。」


    「再见，楠叶同学也请小心点。」


    我稍微有点耍了点帅，说了这句话，她也没有特别在意，随意地回答。总觉得有点难为情。


    「……」


    「……」


    「……」


    「……」


    「喂。」「呃……」


    没想到声音同时出现，我们同时停下脚步。


    「……为什么要跟过来啊。」


    「那是我要说的。为什么要走在我旁边。」


    「因为我家在这个方向，当然走这里。」


    「我家也是这个方向。一直往直走。」


    「……咦？」


    听到橘这么说，我不由自主地抱头。


    「……我也是啊。」


    「咦……」


    喂喂……饶了我吧。


    夜晚的道路上，橘与我面面相对，露出了自虐的苦笑。恐怕我也是一样的表情吧。


    「……仔细一想，既然常去的澡堂是同一间，那确实有这种可能性啊……」


    「……确实是呢。沾面店也是，如果不在家附近也不会走路过去了。」


    彼此陷入短暂的沉默。接著，我们不知为何一起笑了出来。那个平时很沉著的橘现在正捧腹笑著。


    看来我们似乎住得很近。虽然想到至今发生的事情，要说当然也是当然的。


    「我知道了。到中途为止都一起走吧。总觉得我们像个笨蛋似的。」


    「也是。其中一个人刻意绕远路也很奇怪。」


    我和橘无奈地互相点头，再度踏出步伐。我们并排走著，配合彼此的步调，悠闲地走在归途上。不论今后如何，我总感觉只有今天和橘扯上关系也没关系。


    忽然，徐徐的夜风吹来。身旁橘的秀发随风飘摇。那个样子彷佛电影或电视剧中的场景，非常地美丽。


    「楠叶同学。」


    「咦？」


    橘忽然叫了我一声，令我回过神来。橘看到我有些奇怪的反应，稍微感到疑问。


    「楠叶同学为什么没有朋友呢？」


    「为……为什么要问这个。」


    气场吗？孤伶伶的气场冒出来了吗？


    「你之前不是说过，没有能一起吃饭的人吗？」


    「啊、啊啊，我好像确实有说过。」


    太好了，不是气场啊……


    我悄悄地轻抚胸口松了一口气。


    「我只是不交朋友而已，并不是交不到朋友喔。」


    「嗯，所以我才要问为什么没有朋友啊。」


    「啊，是。」


    她这样回答我，我反而感觉很丢脸。想抢先张开防线的我太没用了吧……


    「我喜欢自己一个人喔。」


    「那是为什么呢？」


    「因为自己一个人比较轻松。与人来往会很累。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就不会和他人有不愉快，也不会吵起架来了吧。」


    「你经常和别人吵架吗？」


    「不会喔。因为没有朋友呢。」


    「那不是就不知道是否真的会吵起来吗？」


    「我知道喔。因为从以前就是这样。」


    直到中学为止，我也有可以被称为朋友的人在。但是，随著我们一起玩乐、聊天之后，大家都逐渐离开我了。


    「原因是什么呢。」


    「应该是我的个性不适合与人相处吧。也可以说我性格不好。」


    「性格不好、吗？」


    「简单地说就是这么一回事。」


    「……我并不这么认为。」


    「咦？」


    「……」


    橘说到这里，却沉默下来。她的手指贴在形状姣好的下颚，露出为难的表情。


    我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我家到了。」


    说完，我在自己的公寓前面停下脚步。这样又得道别了。


    但是，橘却不知为何，露出了尴尬的表情盯著我看。


    「怎、怎么了啊……？」


    「……这间公寓，后面还有一栋对吧。」


    「啊啊，说起来好像有。叫做b栋吧，那怎么了？」


    虽然我几乎没有注意到它的存在。毕竟也没有和那边的居民有交流。


    不过为什么橘会知道这件事呢。


    「……那里，是我家。」


    橘说完，稍微乾笑了一下。


    ◆　◆　◆


    「隔壁公寓！？」


    去了澡堂的隔天午休。在教室说出昨天的事情后，恭弥惊讶地大叫了一声。


    「笨蛋！！声音太大了啦！！」


    「啊、啊啊，抱歉……」


    「真是的……」


    幸好只凭刚才的一句话，似乎没有让周围的人知道详细内容。虽然有些人往我们这里瞥来，但似乎并不感兴趣。


    我果然不该和恭弥说这件事的……话虽如此，说实话现在的我，也还无法将这件事只藏在我一个人心中。


    「不是隔壁，而是后面。我住的公寓后面，还有一栋楼啦。虽然有用围栏隔开，但只要走后门就能轻易来往。」


    「那也就是同一间公寓啰？为什么至今都没有注意到啊？」


    「因为入口不一样啊。我住的a栋出入口在南侧，而橘住的b栋则是在北侧。而且，到学校都只需要直走就行了。」


    「原来如此，彼此一直都走不同的路上下学啊。」


    「大概就是这样。不过，昨天去的澡堂在南侧路上，所以回去的路就重叠了。」


    「哈欸～～～」


    恭弥发出非常吃惊的声音。然后，马上又露出别有深意的没品笑容。


    「也就是说，与橘同学变得要好的机会，还有很多对吧？」


    恭弥强硬地搭我的肩，悄悄对我说。距离依旧老样子很近。


    而且这家伙，还没有放弃这件事啊……


    「才没有机会呢。而且，我也不需要那种机会。」


    「别说谎了啦。不然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种事？」


    「呜……」


    恭弥用彷佛看透一切的令人厌恶的眼神，看著说不出话来的我。


    「还有啊，廉。『我不觉得你性格不好』这种话，没有某种程度的信任是不会说出来的喔。因为橘同学觉得你对她有恩，甚至对你抱有些许好感都不奇怪。」


    「那次的人情债已经解决了。拜托别再提已经结束的事情。」


    「结束的只有欠你的人情而已吧？人的感情一旦改变，就不会轻易消失喔。」


    恭弥说完，露出让人一肚子火的满脸笑容。


    这家伙一副什么都知道的口气……对我抱持无用的期待，到底想要干什么啊……


    「廉啊。我的梦想是和你来一场双重约会喔。」


    「……如果你是认真的，那可是相当恶心喔。」


    「才不恶心！而且我很认真！」


    「那就是一生都不会实现的梦想，继续作梦吧（见てろ）。」


    「啊啊，看好了喔（见てろ）！我绝对会实现这个梦想！」 【译注：这里原文是玩「见る」的双关，动词「看」与「作梦」的动词都是「见る」。】


    恭弥露出爽朗的笑容。这家伙果然是个笨蛋吧。不论说什么都是白费力气的样子。


    「但是，如果能和橘同学变得要好，你自己也很开心吧？」


    恭弥的话，让我自然而然想起橘的表情。


    极端端正且没有感情的表情；吃著寿司看起来很幸福的表情。歪著头皱起眉间，好像很困扰的表情。


    不论是哪个表情，都无比漂亮。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男人说得出『我不想和橘变得要好』这种话吗。


    「……」


    「你看，无法否定。」


    「才……才不是。只是稍微发个呆而已……」


    「是吗？」


    恭弥那瞧不起人的口吻，我实在很不爽。


    我和你不一样啊。我不像你一样，可以与他人相处融洽。


    我总是抱著期待接近，然后失败、被讨厌啊。


    即使如此，我还是努力迎合他人，却承受不住压力，所以彻底放弃了。


    「好啦，我也不会勉强你。如果你不想，我会彻底放弃的。」


    「……真的吗？」


    「当然。但如果你想和橘同学拉近关系，到时要拜托我喔！我会全力支援你！」


    恭弥说完，竖起右手大拇指。与此同时，宣告午休结束的钟声响起。


    恭弥站了起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真是我行我素的家伙……」


    不过若非如此，说不定根本不会和我当朋友吧。

 第3话 偷瞄美少女

    「……好冷。」


    我摩擦著颤抖的双臂，从打工地点回到家。晚餐也在外面解决了，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明明已经五月了，今天夜晚却格外冷。这也是异常气候的影响吗？


    我走上楼梯，前往位在二楼的房间。赶快洗个澡，在家里打滚吧。


    「嗯？」


    我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从我现在的楼梯可以看到后面的b栋。不过只是能看到b栋也没什么，但今天看到了与往常不同的部分。


    「……橘？」


    在二楼的某一个房间前，有一个穿著淡绿色睡衣的人影呆站著。因为被栅栏挡住的关系，在这里只能看见上半身的背影，不过几乎能肯定是橘理华吧。毕竟美少女的气场不同。


    但是，为什么穿著睡衣……？可恶，看不到正面令人著急。


    橘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视线，只是一直静静伫立在那里。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稍微看了一下状况，她还是一动也不动。


    在等什么吗？还是进退不得？


    应该不是被关在外面吧。又不是门会自动锁上的饭店。


    「……」


    回过神来，我已经走下楼梯，往b栋的方向走了。来到二楼，从墙壁后面看著穿睡衣的少女。


    果然是橘。


    在这种夜晚，看到一个认识的人站在房间前面，不论是谁都会在意。所以这是理所当然的行动。绝对没有不怀好心。


    「喂。」


    「呀！」


    喊了一声后，橘的肩膀抖了一下，朝我这里看。她的慌张表情真是罕见。


    不过她看到我后，露出好像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脸颊稍微染上一抹红晕。


    那是什么反应？


    「原来是楠叶同学呀，请不要吓我。」


    「我才吓到了。你在这种地方干什么啊？」


    「……我不想说。和你没关系吧？」


    不愧是橘，拒绝的方式真直接。


    不过她说的确实没错。虽然很在意，但是也没有力气追问下去。


    「是吗，那再见了。」


    「再见。」


    二话不说道别后，我回到a栋。橘也不是小孩子了，应该会自己顺利解决吧。


    爬上楼梯后，又往b栋瞄了一眼。橘和刚才一样，只是站在门前。


    冷风吹拂，寒气吹来。快到二楼之前，我看到橘抱著自己的身体，好像快冻僵了。


    ……啊啊，可恶。


    我记得，衣橱里应该有一件薄外套。


    我拿出数个月前还穿著的绀色外套，离开房间。跑下楼梯，移动到b栋，再爬上楼梯。


    「给你。」


    我将外套递给冷得发抖的橘。


    「这是什么？」


    「穿上去，不然我在意得受不了。」


    「……谢谢，我不需要。」


    还是老样子，真是固执。说服她也是浪费时间吧。


    我将外套扔给橘。如我所料，她反射性地接住外套。


    「我也不需要。再见。」


    「等、等等！」


    趁著争论还没开始前，迅速跑开现场。又回到a栋楼梯后，看到橘一脸怨恨地看著我。


    当然，我并没有想要得到一句谢谢。所以她的反应对我来说无所谓。只不过，我只希望她赶快放弃，穿上手中的外套。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烧了开水泡了一碗杯面。吃完稍微休息一下后，已经过了约三十分钟。


    橘也差不多该进去房间里了吧？


    我走出房间，来到楼梯中间。但是对面的b栋已经看不到橘的身影。


    ……以防万一确认一下吧。


    光是今天就不知道上下多少趟楼梯，对于纯粹室内派的我来说，已经感到有些吃力了。


    爬上楼梯后，窥视不久前橘还在的通道。


    ……她在。


    橘背靠著门，蹲在那里。看来是因为栅栏遮住的关系，才看不见她。


    而且，橘有好好穿上我给她的外套。看似满足的侧脸有些好笑，让我不禁笑了出来。


    「咦？……啊！」


    橘注意到我后，慌张地脱起外套。然而或许是尺寸不合的关系，因此脱不下来、慌慌张张的。


    「啊哈哈！你在干嘛啊。」


    明明那么坚决不穿的，结果还是穿上了。我都不知道她到底是坦率还是不坦率了。


    「居、居然偷看，太卑鄙了喔！」


    「你才偷偷摸摸的吧。光明正大地穿上去不就行了。」


    「咕……！今、今天很冷，这也没办法啊……」


    我没有直接说：「所以我才借你外套啊」。要是继续欺负她，闹起别扭了我也困扰。


    「好了，告诉我吧，发生了什么事？」


    不要再继续互相找麻烦了吧。橘或许也有一样的心情，表情比方才柔和许多，回答道：


    「……房间，出现了。」


    「什么？」


    「……蟑螂。」


    与橘说出的内容相反，她的表情十分严肃。


    「蟑螂？」


    「蟑螂。」


    「……然后呢？」


    「有三只。」


    「那还真多啊。」


    「是的。因为有数量上的不利。我只能撤退。」


    「是这么一回事啊。」


    我脱口而出，橘略微露出不悦的表情。


    「有一只就会出现三十只，这就是蟑螂的可怕之处。看来你不懂呢。」


    「有三十只的话就只是很恶心，反而不可怕了呢。」


    「总之，在那种地方我睡不著。因为已经跟丢了，所以我才在这里思考对策。」


    原来如此，隐约能想像出事情经过了。


    蟑螂只要藏了起来，就很难驱除。然而它还是存在，因此无法无视。所以她才会感到困扰吧。


    「那该怎么办？」


    「还在思考中。幸好现在应该能忍耐寒风。」


    不知不觉中，橘重新穿好了我的外套。穿著拖鞋的脚因寒冷而扭动著。


    「有联络朋友了吗？」


    「虽然有两个可以求救的朋友，但两人的家都离这里不近。而且我的手机也放在家里。」


    说到两人，应该就是之前跟著来我班上的那两个人吧。其中一个是恭弥的女友－－雏田冴月。另一个则是和橘一起在外面等的戴眼镜那一位。


    「你的朋友意外地少呢。」


    「数量不是问题。重要的是信赖与亲密度。」


    橘斩钉截铁地回答。不过关于这点我也持相同意见。虽然可以称为朋友的人也只有恭弥而已。


    「我家有水烟式杀虫剂喔？」


    「水烟……什么？」


    「……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


    喂喂，真的假的。所谓水烟式杀虫剂，就是驱除害虫用的秘密武器。


    「只要有那个，就能把房间里的害虫一网打尽。」


    「好、好厉害……！」


    「而且我家的还是无烟的水雾类型。所以不会触动到火灾警报器，最适合在公寓使用。」


    橘打从心底佩服我得意洋洋的解说。虽然并不是我很厉害，但因为心情很好就不说出来了。


    「多少需要花点时间，不过有两小时就够了。」


    「两、两小时……吗？」


    橘手指贴著下巴，以认真的神情思考著。这也没办法。毕竟我自己也想到很多问题。


    「首先，要有人进去启动杀虫剂吧。然后驱虫期间要在哪里等。」


    「启、启动？」


    「要放在房间的正中央，再按下开关。而且，也必须把电视之类的东西盖起来。能做到吗？」


    我试著问一下，但橘用力摇头，脸色发青。看来她是真的很讨厌蟑螂。


    「那就只能找不怕蟑螂的人了呢。要用我的手机叫人吗？」


    「不，我也不可能记得朋友的电话号码……而且这个时间叫人出来，我也觉得不好意思。」


    「原来如此，如此一来……」


    「……」


    我们两人沉默著，看著彼此。大概，对方也和我有一样的想法吧。


    也就是说－－由我进去。


    然而，这一定会有堆积成山的问题。主要是换洗的衣服之类的。


    由我主动提出还是不太妙。一个搞不好，橘可能会认为我想利用这个状况，进去她的房间。


    为了我的名誉与清白，这里就交给橘判断吧。


    然而当我决定要保持沉默时，橘马上就用平淡地口吻说著：


    「楠叶同学，非常抱歉……可以拜托你吗？」


    我反射性地点头。但是……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杀虫剂已经打开了喔。」


    结果，橘来到我的房间暂时避难了。当然，不能给人看见的东西，我都事先藏起来了。


    房间也顺便稍微清扫了一下。毕竟平常相当乱。既然朋友不会来，只要自己住起来舒服就行了。


    「谢谢你。」


    「再来就是等个两小时了。到时候那些家伙应该就全灭了吧。」


    「心情真畅快呢。」


    「喂，你的表情很恐怖喔。」


    正确来说，应该是很邪恶吧。


    顺带一提，橘的房间并没有什么不太妙的东西。房间既没有晒衣服，也没有脱下来的衣服。很适合用「乾净」一词来形容。


    不过这应该也是当然的吧。不然就不会让我进去房间了。


    「来，你的手机。你需要它吧？」


    「是的。抱歉什么事都麻烦你。」


    「没关系，别在意。」


    手机躺在她的床上。拿起来的时候，总觉得从床上传来一点很香的味道。不过那是不可抗力，我没有错。


    「你的手机没有装手机壳啊。虽然我也是。」


    「因为这样最方便使用，只要不让它掉下去就好了。」


    「……也对。」


    她的想法与我完全相同，又令我吃惊了一次。我和橘还是一样，价值观莫名相似。


    我也差不多感到无语了。


    「话说果然会是一场持久战呢……」


    橘正座在坐垫上，带著歉意望著我。


    「不好意思。我不会到处乱碰乱摸的，请不要在意我。」


    「啊、啊啊。那是没什么关系啦……」


    我这么说著，瞥了几眼橘所坐的那附近。


    「……」


    有个不是恋人的女孩子在我的房间，这就已经足够异常了，对方居然还是这种美少女，甚至两人独处。


    我本来不想过度在意，但这样还是会有种罪恶感，或者说是背德感。


    「……我想问一件事。」


    「什么？」


    「……你对于进入男生的房间没有一丝抗拒吗？」


    我原本并不想刻意提及这个问题的。然而，我也没有那么厚脸皮，可以两个小时都闭口不提。


    橘的表情没有多少变化，只是将手轻轻贴在下颚回答：


    「如果对方是一般的男性，那当然会有所抗拒。不过若是楠叶同学的话，倒是还好。」


    「那……那是什么意思啊……」


    原来我不属于一般的男性啊。虽然我也没有自信能反驳。


    「不明白其风险有多大的人，就会做出蠢事。不过楠叶同学不是那种人吧？」


    「……算、算是吧。」


    感觉有点无法释怀。我被夸奖了吗？算了，总之我就认为她相信我吧。


    「话虽如此，一个这么漂亮的女性，还是稍微过度警戒比较好吧。」


    糟糕，不小心说出真心话了……


    我以为她会朝我投来嫌恶的眼神，不过她似乎没有特别在意。也许她已经很习惯这种称赞了吧。


    「我会根据状况，确实做出防卫。不过现在不是该防卫的时候，仅此而已。」


    「……原来如此。」


    非常简单的回答。不愧是与那种容貌相处十六年的人，我所想像的事情她似乎都设想过了。


    「不过楠叶同学同样也有风险。因为搞不好对方会不怀好心地利用『你让异性进入房间』的事实喔。」


    「那……也是有道理。」


    「当然，我没有打算做那种事。不过双方确实都有风险。我是因为对楠叶同学有不少认识，才会认为这个状况很安全。」


    「这样啊。」


    听到橘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也只能点点头。这家伙还是一样很理性，或者说是就事论事。


    不过我也因此觉得放下了一个重担。虽然我当然不是不在意美少女在我房间这回事。


    「所以容我再道谢一次。楠叶同学，真的非常谢谢你。」


    「不用谢了。反正我也不用那个杀虫剂。」


    「是吗？那为什么会有？」


    「老爸给我的，说是庆祝我一个人住的饯别礼。」


    应该有其他更好的东西可以送吧。像是好一点的被褥或好一点的椅子之类的。


    我抱怨著老爸没有选礼的品味，忽然发现到一件事。之所以会晚发现，或许是因为对我来说，那已经是理所当然了吧。


    「楠叶同学也是一个人住呢。」


    「你说『也』，果然你也是吗？」


    应该没有这么多高中生一个人住才对。我们又在某个奇妙的部分有所相同了呢。


    「关于今天的这件事，请让我在近期内给予回报。」


    「我不需要……但我这么说，你也不会退让吧。」


    「是的。和上次一样。」


    「我知道了，毕竟这件事也是我先插手管的。」


    在上次的便当事件后，我知道和她争论也是没用的。赶紧让她还人情比较妥当吧。


    「……楠叶同学。」


    「嗯？」


    橘说著，别开了脸。她呆呆地环视我的房间，若无其事地继续说下去：


    「我觉得你果然是个好人。」


    「……那还真是谢谢。」


    ◆　◆　◆


    帮橘的家里除虫的隔天。


    今天午休恭弥没有来缠著我，非常安静。我从包里拿出便利商店的面包，边滑手机边吃。


    对我这种人来说，休息时间能用手机，真的帮了我大忙。由于我读的高中是水准算高的升学学校，所以校规比较宽松。


    谁都不会来找我说话，可以默默地吃饭。而在教室的正中间，恭弥和几个男生开心地喧闹著。


    稍微往走廊瞥一眼，有很多学生边聊天边往某处走去。大部分拿著便当的应该都是去中庭吧。


    只有现充才能闯入现充的巢穴。像我这种人，根本还没去过中庭一次。但我也不想去。


    「嗯？」


    忽然有个眼熟的人穿过走廊。远远看也看得出来的气场，那个人果然是橘理华。还加上恭弥的女友雏田冴月，以及之前也出现过的单马尾戴眼镜的女孩。


    这三人出现，走廊一口气彷佛繁花盛开。这就是美少女的力量吗……


    「恭弥，走了喔。」


    「啊啊，来了－－！」


    雏田从窗外看了一眼教室，向恭弥喊了一声，接著恭弥便拿著便当走出教室。我呆呆望著他走出去，与站在他附近的橘对上目光。


    在我转头移开视线前，橘像之前一样对我点头打招呼。那毫无疑问，是在和我打招呼。


    犹豫一会儿之后，我也轻轻点了两次头，姑且打招呼回去。虽说有周围的目光，但如果不理她反而会过意不去。


    话说回来，她还是一如既往地重视礼节呢。


    橘一行人走过教室前，当然没有回来。


    ◆　◆　◆


    「叮咚。」电铃的叫声将我叫醒。


    什么事啊？如果是推销报纸的，就拒绝掉吧……


    我揉著刚睡醒的眼睛，看向对讲机。接著睡意一口气烟消云散。


    穿著制服的橘理华提著塑胶袋，端正地站在门口。


    到底有什么事？来找碴吗？


    我走到玄关开门，橘好像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晚上好。」


    「……你好。」


    「本来打算早点拜访的，但我还没有决定要用什么回报你，所以才迟了些。非常抱歉。」


    橘那清晰明亮的声音，令我的脑袋渐渐清醒。


    这么说起来，好像有这么一回事呢……


    「昨天真的非常谢谢你。房间里已经没有蟑螂的身影了。」


    「啊啊，那真是太好了呢。下次要记得放好蟑螂屋喔。」


    「朋友也这么说了，所以已经放好了。」


    「是吗，真是聪明的朋友啊。」


    「我可以进去吗？」


    「……为什么啊？」


    「嗯。」


    橘轻轻发出一声，给我看袋子里的东西。那是我也常去的超市的袋子。


    里面有胡萝卜、马铃薯、洋葱、青葱、鸡肉、以及咖哩块等各种食材。


    「昨天看了楠叶同学的房间，我已经大致掌握你的三餐生活了。所以我想如果要回报的话，让你吃点营养均衡的东西比较好。」


    「喔喔。」


    我不禁佩服起来。说实话，我到现在还忘不了之前橘的手作便当有多美味。


    没想到还能吃到那种料理，我想都没想过……但是。


    「……不，这样的话你的付出的劳力太大了。借与还没有相抵。」


    「又说那种话吗。」


    橘瞪著我，无奈地摇头。


    「我甚至认为这样还不够。既然我和你的价值观不同，就不可能双方都能接受。」


    「确……确实是这样没错。」


    「你太斤斤计较了喔。毕竟我们是朋友嘛，受到帮助的时候就一句谢谢，得到回报的时候也一句谢谢。这样不就好了吗？」


    「……嗯？朋、朋友？」


    橘出乎预料的一句话，令我愣住了。


    「我们……是朋友吗？」


    「至少我认为我们是朋友。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橘毫不犹豫地说著。她的口吻中完全感觉不到盘算与踌躇，从头到脚都很真诚。


    朋友……我和橘是朋友？


    「我并不打算争论这件事。因为我不觉得，有必要把我们的关系说清楚讲明白。」


    橘这么说著，阻止我的反驳，接著穿过我身边进到房间里。她意外地很强硬。


    「……总觉得，好像比昨天还乱呢。」


    「咕呃。」


    「……算了。借一下厨房喔。」


    「好。」


    橘穿上似乎是自备的围裙，俐落地做准备。她平常应该有在做料理吧。动作很熟练，不会让人提心吊胆。


    在这段期间，我整理了一下房间的东西。因为漫画和衣服都散落在地上，不收拾一下就没有橘可以坐的地方了。


    话说回来，那个橘居然会来我家，还亲手做料理给我。感觉事情好像变得奇怪起来了。


    「对了，我忘记买杀虫剂还你了。」


    「不，没关系。反正我也不用。」


    「这样的话，我买其他的东西还你。」


    「其他东西是什么啊？」


    「我会再想想。」


    橘一边和我说话，一边继续做料理。因为她没有说会煮什么，所以我渐渐期待起来了。


    「话说回来，楠叶同学为什么要一个人住呢？」


    橘动著手询问。


    「高中生一个人住应该不轻松吧？」


    「这是老爸的方针啦。说是要我早点学学生活自理能力。」


    「生活自理能力……吗？」


    橘又冷冷地看了我一眼。


    我也知道。我在这一年间几乎没什么长进。与能自己做饭、清理房间的橘相比，我的生活真的过得很邋遢。


    但由于老家离得也不远，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才不没有危机感吧。嗯，就当作是这样了。


    「那橘又是为什么呢？如果是男生还好说，一个女生一个人住，家人不会担心吗。」


    「我这边也是类似的理由。双亲的教育方针算是放任，考虑到上下学的问题，就要我住在学校附近。」


    「那还真是有勇气的父母啊。」


    我总觉得如果是橘的双亲，应该会拚命溺爱女儿吧。


    「话说量还真多啊。」


    我瞄著橘的手边，对料理的份量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惊讶。


    「因为我做了可以放久一点的料理，所以就多做了些。」


    「喔喔……还真是贴心。」


    「我想有三天分的话，应该能在吃腻之前吃完吧。」


    话说完的同时，橘关掉火，开始将平底锅上的料理装进盘子里。这个量多到要总动员我家为数不多的盘子，才能装得下。


    「完成了。」


    从摆在桌面上的盘子里，飘来刺激空腹的香味。看起来超级好吃。


    「这是蔬菜与培根的炒咖哩，以及美乃滋葱鸡。很下饭喔。」


    「喔喔……橘你好厉害喔。」


    我话说完，橘便叉腰，稍微挺起胸膛。这个样子不必多说，可爱得不得了。


    话说回来，她意外地很起劲呢。


    我们两人面对面坐著，双手合十。顺带一提，白米是包装米用微波炉弄热的。


    「我要开动了！」


    「我要开动了。」


    ……真好吃。


    味道感觉很温和，似乎对身体很好。由于她说了很下饭，筷子不断地往鸡肉那里伸去。


    「真的很好吃啊。」


    「谢谢。」


    橘好像很满足。说实话，我也超级满足。


    如果能吃到这种料理，不过就是杀虫剂，要多少我都用。


    「蟑螂还会不会出现呢……」


    「……？」


    当然，橘一脸感到不可思议的样子。


    「多谢招待。」


    「招待不周。」


    两人同时低下头。因为实在太好吃了，不小心就毕恭毕敬了起来。


    「剩下的请放在冷藏库。微波之后就可以吃了。」


    「我知道了。真的很谢谢你。」


    「今后请好好吃营养均衡的东西喔。不要只吃即食食品。」


    「……是。」


    「那个回应很奇怪呢。」


    「杯面和义大利面是男生独自居住的好伙伴呢。」


    「很典型的坏习惯呢。你不自己煮饭吗？」


    「麻烦得要死。」


    「……就是因为这样，你的脸色才这么糟喔。还有眼神也是。」


    「这眼神是天生的。」


    「是吗？」


    橘在开玩笑。感觉看到了很罕见的状况。还是说，她是认真这么说的吗？


    「橘经常做料理吗？」


    「还算经常吧。」


    「还算……吗？」


    能做出这么好吃的料理，居然只是还算经常。话说橘不但人长得漂亮，还会做料理，简直超级完美啊。看来课业也很好。害怕蟑螂这个弱点，反而可以说是优点吧。


    唯一的缺点，就是有时和我思考相似而已吧。


    话说回来，橘就算吃完饭了，也没有要回去的样子。但是我也不忍心要她回去。暂时看看状况吧


    「说起来，橘没有参加社团吗？」


    「没有。因为我对这种事没有兴趣。」


    就算是我试著问问看的个人问题，橘也很爽快地回答我了。她意外地是个很好聊的人吧。


    「那平常都在家里做什么？」


    「阅读、看电影、还有专注课业吧。」


    「哼嗯。」


    出乎预料的普通。不过虽说是美少女，橘也只是个女高中生。


    「楠叶同学平常在家里都做什么？」


    「吃饭睡觉。」


    「课业呢？」


    「也算在里面吗？」


    「我刚才不也算进去了吗？」


    「啊啊，好像是啊。」


    「如果学习也算进去，还会做些什么？」


    「吃饭睡觉。」


    接著，橘轻轻笑了出来。总觉得好像逗得她笑了。


    而且在不知不觉间，我和橘的关系，好像已经到了能轻松闲聊的程度了。毕竟这几天发生了太多事，这也是没办法的吧。


    不对，或者说。


    「橘，我问你。」


    「什么事呢？」


    或者说，我现在说不定正欢欣鼓舞著。也许是因为橘说了『我觉得你是个善良的人』，让我高兴起来，失去冷静了。


    若是如此，我必须冷静下来。因为那一定是后悔与沮丧的原因；因为那是与我不相称的期待。


    「你和我说话，不会觉得不舒服吗？」


    「……不，并不会。」


    橘如此回答，表情很是诧异。


    「为什么啊。」


    「不会不舒服这种事，会有理由吗？」


    「不……但我是－－」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我是讨人厌的家伙；但我是阴沉的家伙；但我是死板的家伙。


    这些话一个接一个浮上脑海。然而，不论我说出哪一个，感觉橘还是只会歪著头表示不解而已。


    「……我并不知道，你和身边的人们建立了什么样的关系。」


    「……」


    「但我很感谢你，对你也没有不好的印象。所以，像这样和你聊天，我也不可能会觉得讨厌。而且，如果我真的讨厌的话，也不会来这里了。」


    「……也是。」


    橘的话语中，没有任何一丝客套。她真的是真心如此认为的吧。


    本来想趁现在，消除自己心中那轻率的期待的。本来是为了被拒绝，才开口问的。


    但是橘没有给出我想要的回答。不过说实话，说不定这个答案，才是我一直想听到的。


    「……橘真是个怪人。」


    「绝对还比不上你呢。」

 第4话 少年认命了

    「呼啊……啊啊……」


    一如往常地睡过第六节课，被钟声叫醒。我慵懒地起立敬礼，不去注意吵吵闹闹地解散的同班同学，稍微发了个呆。


    恭弥今天也没有来我这里。他和同社团的喧闹之后，与女友雏田冴月会合，一起离开教室。今天也在走廊上看到橘和戴眼镜的女生。


    这次我事先移开目光了。如果对上眼神，橘一定会做出什么反应吧。虽然并不讨厌，但我会不知道该做什么回应比较妥当。


    烦恼少一点比较好。这里装作没注意到才妥当吧。而且即便注意到了，也未必会发生什么事。


    「……嗯？」


    我随意地将视线朝窗外看，突然出现一个女生的脸。我不由自主地与她对上了目光。而且那家伙，就是那个橘的朋友，她戴著眼镜，头上的单马尾飘动著。


    虽然没有橘的程度，但也相当漂亮。不过与橘或雏田相比，感觉比她们更加现充。


    那家伙凝视著我数秒后，忽然勾起嘴角露出笑容。


    怎么回事啊……？


    之后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教室内与走廊的喧嚣远去。我也缓缓站起来，悠闲地走出教室。


    好了，回家吧。虽然有些在意那个女生，但什么都没发生是最棒的。


    ◆　◆　◆


    「你来了呢，楠叶君。」


    「……果然会发生什么啊。」


    我刻意说出来让对方听见。


    在我初次与橘相遇时，也走过的门前，刚才的女生就站在那里埋伏。


    从她的话来推断，她似乎知道我会使用这条路。


    「为什么在这里等啊。你刚才在教室里也看著我对吧。」


    「我有点话想说。不过正确来说，是有想问的事情。」


    她的声音十分响亮、悦耳。站姿落落大方，然而并不会让人感到压力，而是让人感觉到她的自信与从容。仔细一看，她的五官很端整，给人正统派美人的印象。身高比雏田还高，也就是所谓的模特儿体型吧。


    「我身上没有好问的事情。」


    「是吗，那真遗憾。」


    「……」


    「那么，问题一！」


    「喂。」


    我立刻制止，戴眼镜的女生便咯咯笑了。真是让人烦躁的家伙。说实话，比橘还要难搞。


    「我可不会回答喔。」


    「没关系。我只是想问问，并没有想要得到答案喔。」


    「什、什么跟什么啊……」


    「别管了别管了。」


    「……那，先让我提问吧。」


    我隐约觉得无法从这家伙手中逃走，于是先说这句话。而且我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然而却被对方单方面提问，这实在很令人不爽。


    「请说。」


    「……你的名字是什么。」


    「须佐美千歳。二年五班。理华和冴月的朋友喔。我稍微调查过，知道你会来这里。」


    「我又没问这么多……」


    「我只是在你发问之前先回答而已喔。还想知道什么呢？」


    看来这个单马尾……不对，须佐美似乎完全不害怕告诉他人自己的底细。这是阴沉的我无法模仿的事情，不愧是现充……


    「……为什么对我有兴趣啊。」


    「因为你最近，好像和我的朋友关系很好的样子。」


    「……并没有很好。」


    「唉呀，你知道我在说谁啊？」


    「啊……！」


    可恶，被算计了。故意用「我的朋友」这种模棱两可的说法，就是为了这个吗？


    须佐美再次咯咯地笑了。但是她看起来，并不是因为可笑而笑的，反而看起来很开心。


    「那换我提问啰。你喜欢理华吗？」


    那句话，让我完全动摇了。


    我之所以不擅长应付现充，就是因为他们可以若无其事地拉著别人的鼻子走啊。


    「……并不喜欢。」


    「不是不会回答吗？」


    「……你……」


    须佐美游刃有余的笑容从没停过。


    话说回来，直言不讳也要有个限度吧……


    「以朋友来看，你觉得如何呢？」


    「我们也不是朋友。」


    「唉呀，是吗？理华说过是朋友呢。」


    「那家伙好像是这么想的吧。」


    吃橘亲手做的料理是前天的事情。那时候，橘好像有对我说，我们是朋友。她当时说这话的意图、真正的心情，我都不懂。


    「说起来，朋友是什么。到什么程度是朋友，关系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只要一方认为是朋友，那就是朋友了吗？」


    「谁知道呢，那种事无关紧要。你在意这种事吗？」


    「也不是……这样啦。」


    「那你认为你和理华是朋友了，对吧？」


    「啊、啊啊……」


    「是吗。」


    说完，须佐美进入短暂的沉默。既然要问的事情都问完了，我很想早点回去，但她挡在门前，回不去。


    须佐美紧紧盯著我的脸，手贴在下巴上。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说可以不用回答吗？」


    「……不知道。」


    「因为我认为，你一定是口嫌体正直喔。看来不出我所料呢。」


    「……你想说什么啊？」


    「不，没什么。我想说的，只有一件事喔。」


    忽然，须佐美的表情变得柔和。刚才游刃有余的表情消失，现在只能感觉出温柔与温暖。一点也不像是同年纪的女孩子，令人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别看理华那个样子，她是个好孩子，请你和她好好相处喔。用你自己的作风就行了。」


    「……就算你这么说，我和她已经不会扯上关系了喔。」


    「即便如此，还是拜托你啰。」


    须佐美说完，轻轻点头。


    真是个怪人。不过，她应该没有恶意。虽然只是隐隐约约的感觉，但总觉得她和恭弥给人的印象差不多。


    「千岁！」


    我突然听见耳熟的声音，有个人出现在须佐美背后。虽然长得不高，但是那张充满压倒性存在感的美貌，我不可能看错。那是橘。


    「唉呀，被抓包啦？」


    「我还在想有可能，结果真的在这里呀！」


    「呵呵。不愧是你，真敏锐呢。」


    「有什么好笑的！应该没给楠叶同学添麻烦吧！」


    「真失礼呢。我才没有给他添麻烦呢。对吧，楠叶君？」


    须佐美看著我，寻求我的同意。我打算来点刚才的小报复，于是保持沉默。


    「好了！要走了喔，千岁！」


    「好好，我知道了啦。」


    「楠叶同学，我替千岁向你道歉。」


    「之后要好好握紧缰绳喔。」


    「好的。」


    橘郑重地低头，拉著似乎完全没在反省的须佐美的手，往正门的方向离开了。看不到两人后，我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手抚著胸。


    「……什么啊，这种像是朋友一般的对话。」


    回去后去澡堂泡澡吧。心情郁闷的时候，去那里最好了。


    然后再吃橘之前做好的料理吧。吃完之后，我们的关系也真的完全结束了吧。


    ◆　◆　◆


    「啊……」


    从澡堂回来，打开冷藏库后，我发现一件非常不得了的事情。


    「……没了。」


    橘做的美乃滋葱鸡还有炒咖哩，完全一点也不剩了。可恶……是谁吃掉了。好吧当然是我。


    「昨天吃太多了吗……」


    没想到真的吃完的时候，会这么伤心。她的料理就是这么好吃啊……那么，该怎么办呢。


    杯面的存货也刚好没了。而且到家之前突然下起大雨，要再出门也很麻烦。


    不但被奇怪的美女纠缠、洗完澡后下了大雨，连晚餐也没了，今天真是灾难啊。


    「嗯……」


    只剩下加盐海苔，以及白米而已。


    ……应该还可以吧。就吃白饭加海苔和调味料吧。虽然超级不健康，但男生一个人住，这种时候还是会出现的。


    就这样决定了。


    当我关上冷藏库的时候，突然发出了「轰隆隆隆」的雷声与闪光，而且还有地鸣声。


    打雷了。而且很大。应该是打在某处了吧。


    望向窗外，雨势越来越大。打雷也更加剧烈了。就算雷声没有这么大，轰隆的声音与闪电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我拿出加盐海苔和白米。虽然稍微找了一下，然而柜子里果然没有其他食材了。


    男人的料理时间，终于开始了呢。


    然而突然传来电铃的声音。这个时间、这个天气，到底有谁有何贵干呢。


    本来犹豫要不要装作不在家，但却隐约觉得打开门比较好。


    「晚、晚上好。」


    「……你来干嘛。」


    橘理华穿著之前也见过的睡衣，站在门前。裤管以及脚有一点湿湿的。


    「那、那个……」


    橘一脸欲言又止。一直以来，橘给我的印象就是直来直往，现在这个样子很少见。


    身体害羞地扭著，脸颊有点红。


    「对、对了！我在想之前做料理时穿的围裙是不是忘在这里了！」


    「围裙？啊啊，那个啊。不，不在我家喔。」


    「很……很可疑呢！让我进去确认一下！」


    橘满脸焦急，打算钻过我旁边。就算你这么说，没有就是没有。


    「这里没有啦。而且我记得你有带走它啊。有好好找过了吗？」


    「……总、总而言之！」


    轰隆隆隆隆！！


    「呀啊啊啊啊！」


    今天最大的轰隆声让橘大叫起来，突然贴在我身上。娇小的身体刚好能收进我的怀里。


    「呜喔！呃、喂！」


    虽然我试著推开她，但她全身颤抖著，紧紧抓著我的衣服，不肯放开我。


    我思考之后，得出一个结论。也就是说，橘来这里的真正理由是……


    「……说不定真的在这里呢，围裙。」


    「咦……」


    「……嗯，应该是我记错了。因为无法否定可能性，要进来稍微找找吗？」


    我说完，橘探出埋进我衣服里的脸。窥探我的表情像是被扔在路边的猫咪一样。


    我决定不问她是不是怕打雷。人总有一两个不愿被知道的事情。


    「……真是没办法呢。马上进去吧。」


    「喔。麻烦了。」


    橘冷静下来，好像放下心来了，于是马上放开我。不过她还是抓著我的衣摆，迅速滑进我的房间。


    虽然我也同意了，不过这下事情还真变得奇怪了呢。


    还有，能不能不要再抓著我的衣摆了啊……


    「咦？我的料理，已经吃完了吗？」


    橘盯著摆在桌上的空盘子，发出惊叹的声音。


    「啊啊。好像昨天全吃完了。」


    「我应该做了四天分喔。你分给谁吃了吗？」


    「不，都我自己一个人吃的。而且，你觉得我能分给谁吃？」


    「这么一说确实如此。」


    「喂。」


    稍微否定一下也好吧。


    「……真是令人惊讶的食欲。超乎我的计算。」


    「唉呀，因为太好吃了，不小心就吃多了。」


    「……是吗。」


    橘似乎微微展露了笑容。就算是平时冰冷的橘，一被称赞似乎也是会高兴啊。与她最初给人的印象相比，越来越有人类的感觉了。


    不过，很好吃这点是事实。早知道就要她多做一点给我了。


    我离开厨房，坐在桌子旁边。将准备好的海苔、美乃滋，以及白米放在桌上。


    「咦……那是什么？」


    「今天的晚餐啊。」


    「……不会吧。」


    「没什么好惊讶的吧。这也没办法啊，家里没食材了。」


    「就算这样也……唉。请稍微等我一下。」


    说完，橘站了起来，往玄关方向走去。


    「你要去哪啊。」


    「我家有速食咖哩。虽然是即食的，但总比这个好多了吧。」


    「喔喔，那真是谢谢。」


    「我马上回来。」


    「啊、喂。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你……你在说什么呢？」


    啊啊这样啊，她还装作自己不怕打雷啊。


    「不，没什么。」


    「是、是吗……」


    橘打开门，抬头仰望瞪著天空。所幸，打雷比刚才还弱。不过雨势还很大。


    「……好机会。」


    橘轻轻喃喃自语后，关上门跑走了。哒哒哒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没问题吗……？」


    然而虽然担心，我也帮不上忙。我珍惜地吃著加味海苔，悠悠地等待她回来。


    嗯－－真好吃呢，海苔。


    此时，又出现了雷声。而且还很大。


    这有点不太妙吧……


    我走到玄关，打开门看一眼。仔细一看，在楼梯尽头看到有一只手。


    那个，难不成……


    「橘！」


    「楠、楠、楠叶同学……」


    果然是橘。可能是因为腿软了，她蹲在那里动弹不得。不过，手里确实仅紧握著速食咖哩的包装。


    「我、我该怎么办……」


    橘在害怕著。因为下一次打雷在什么时候都不奇怪吧。


    既然这么害怕，其实也不必逞强啊……为什么要为了我的晚餐，不惜做到这种地步……


    「要我背你吗？」


    「咦……」


    「总比一直蹲在这里好多了吧？我背你到房间。」


    我走到橘身体下面的那格阶梯，背朝向橘。


    不管了，扯上关系就扯上关系吧。就算再度受伤，那也已经习惯了。不过就是多一道伤口，事到如今也不痛不痒。


    「快点。」


    「……我、我动不了。」


    「不是吧……」


    「勉、勉强还能伸手……」


    勉强只能伸手……


    啊啊，够了。我豁出去了。


    我将手伸进依然蹲著的橘的膝盖下。同时另一只手伸向她的背，用力撑起她的身体。


    「呀、啊啊啊！」


    「咕……我的力气可不大喔……」


    也就是所谓的公主抱。虽然橘从外表来看，体重应该相当轻，然而对于室内派的我来说，这样就够吃力了。


    「手伸到我的脖子后面……」


    「好、好的……！」


    橘的双手缠在我的脖子后面。体重稍微减轻后，我终于爬上楼梯。


    剩下就是直线，应该办得到吧。


    「楠、楠叶同学……！」


    「干、干嘛啊……」


    「……不好意思。」


    「……再、帮我做饭。」


    「……好。」


    回到房间后，我费了很多工夫才将鞋子脱下来，将橘放在客厅的椅子上。深呼吸了好几次，调整紊乱的呼吸。


    可以将女生公主抱还不喘一口气的男生，真的很厉害呢……


    我接过橘的鞋子，放在玄关，回到客厅。橘用毛巾擦拭湿掉的地方，露出极度抱歉的表情。


    「……真是丢脸，居然怕打雷。」


    「不论是打雷还是蟑螂，会怕也是无可奈何的。不过一个人住，怕这些可能会不方便吧。」


    「……又给你添麻烦了呢。」


    「不用道歉了。今天的咖哩还有下次的料理就可以扯平了。」


    「……谢谢。」


    之后，我吃著橘做给我的咖哩，而橘则文雅地正座著。


    这段期间，她那留在我手里的体温仍挥之不去。心脏有些激烈地跳动著，她的背的触感不断闪过脑海。事已至此，不可能不去意识到吧。


    『请好好和她相处喔。』


    须佐美的这句话在我的脑中再度回响。


    『用你的作风就行了。』


    才不是啊。这才不是我的作风。


    「……楠叶同学。」


    「嗯？」


    「……楠叶同学，不想要和我成为朋友吗？」


    「……不，没有这种事。」


    可恶……看来须佐美好像说了多余的话了。


    「……虽然我以前说过，不需要把我们的关系说清楚讲明白。」


    「……喔。」


    「不过我，还是想和楠叶同学成为朋友。」


    橘抬起低下去的头，直直看著我。并不是笑容，也没有哭泣，而是很认真严肃的表情。


    「会……给你添麻烦吗？」


    哪里麻烦了。我只是很害怕而已。


    即便成为朋友，即便关系变好，也会马上被厌恶。我心知肚明，所以才从一开始就逃跑，就只是这样。


    我必须为了和对方成为朋友、为了与他人和睦相处，而扼杀不适合与人来往的自己。可是我做不到，所以才像这样放弃了，就只是这样。


    不过，如果我不需要迎合他人的话。如果我表现出自己真实的一面，还不会被讨厌的话……


    ……不对，即便总有一天还是会被讨厌。


    「……那就成为朋友吧。」


    「……真的吗？」


    「真的啦。」


    想和这样的我成为朋友。听到这种话，我哪有可能不开心。


    与对方是不是美少女，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是因为有人多少能接受我真实的一面，而开心得受不了而已。


    「不过虽然成为朋友了，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呢。」


    「……那确实是呢。」


    「不否定啊？」


    「因为就是这样不是吗？」


    「是你说要成为朋友的喔？」


    「果然不是朋友，说不定也没关系。」


    「喂！」


    我和橘都笑了。像是在憋笑一样，很有我们风格的笑声。


    啊啊，不过总感觉……这样非常有朋友的感觉呢。

 第5话 美少女生气了

    「变成朋友了！？」


    午休教室里，恭弥张大嘴巴大叫著。还是老样子，一个人也能吵。


    不过只有这次，恭弥会惊讶也是无可奈何的。


    「你很吵啊。」


    「什、什么时候……那个廉、和那个橘……」


    恭弥哀叹著「连我都还没好好说上话的！」这种无聊的事情。


    你有相爱的女朋友吧。


    我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除了一些不好说出口的部分蒙混过去之外，剩下全都告诉恭弥了。找恭弥商量的时候，必须在被他问东问西之前，先把话全都说完，才不会让事情更麻烦。


    「廉……你啊……」


    「干、干嘛啊……」


    我挥开抓著我肩膀的恭弥的手，咬了一口手上的面包。相对的，恭弥的午餐完全没有减少。


    「真羡慕你啊……」


    「不要用这种感慨的语气。」


    恭弥不知为何眼眶泛泪。虽然很想叹气，但事到如今也无济于事。毕竟这家伙是个笨蛋。


    「不过就算成为朋友了，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就是了。」


    「会有改变吧！」


    好像会变。看来恭弥的思考，与我以及橘不同。


    「说到朋友，不是会在学校聊天、一起去玩、午餐一起吃吗！」


    「……会吗？」


    「给我做啊！」


    「特地这么做也很麻烦，我和她都不是那类人吧。」


    「咕唔～！那是为了什么成为朋友啊！」


    「……为了什么啊？」


    「喂！」


    恭弥夸张地低下头，抱起头来。


    不过经他一说，我和橘为什么特地成为朋友啊。我没有开玩笑或害羞，我想我和橘，应该连想都不会想做出恭弥说的那些事吧。


    虽然昨天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但仔细一想，我们的关系好像没有太大改变吧。


    「……我知道了。我想太多了啊。」


    「干、干嘛啊，那个反应？」


    「我搞错了。那个廉根本不可能从一开始就与朋友愉快相处。而且，还是和橘那种女孩子……」


    「喂！」


    「好！那么为了让廉和橘同学更加要好，我要给你课题！」


    「课题？」


    「没错！廉要将我出的课题，一个一个完成！可以吗？」


    「……不，那就免了吧。」


    谁能奉陪那种现充一般的想法啊。


    「为什么啊！！」


    「我才不要。我不想浪费力气，我可不交朋友喔。」


    「那让我跟橘去玩吧！」


    「随便你啊。」


    「可恶……这就是朋友的从容吗……」


    我想应该不是。


    「……啊。」


    「这次又怎么了。」


    我追著发出声音的恭弥的视线。雏田冴月在教室外面东张西望，不时望向教室里。而橘理华则藏她背后。


    「恭弥！」


    「嗨！冴月！」


    雏田发现恭弥后，一直线往他那边跑来。我和对面的橘对上视线。


    橘又轻轻低头打招呼。橘左右看了几次与恭弥开心地聊起来的雏田，以及在他们旁边的我后，缓缓地往我们这里过来。


    由于两个美少女登场，让教室的人们开始骚动起来。然而，美少女中的其中一人却与一个没有存在感的阴沉路人角色对上眼神，肯定会有人窃窃私语吧。


    他们应该觉得很不可思议吧。这是当然，毕竟连我都觉得不可思议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好奇的目光真的很痛啊……


    「楠叶同学，午安。」


    「喔。」


    橘的声音很小。对于不在意引人注目的她来说，还真稀奇。不过从她有些害羞的样子来看，说不定是还没有消化完昨天的事情吧。毕竟我也是。


    「那家伙今天不在吗？」


    「那家伙？啊啊，是指千岁吗。学生会好像有集会，所以在那里。」


    我不禁抚著胸，松了一口气。我很不擅长应对须佐美啊。


    「那家伙是学生会的吗？」


    「看起来很像吧？」


    「很像呢。」


    听到橘轻笑，所以我也跟著绽开笑容。


    总觉得听到橘的笑声，我的防线就会失守啊。


    「我有件事一直很在意。」


    「是什么？」


    「楠叶同学的朋友，原来是冴月的男朋友呢。」


    「啊、啊啊。是啊。」


    「是吗。意外的，我们在很近的地方有所联系呢。」


    「朋友的女朋友对我来说只是他人啊。」


    「又说这种话了。」


    橘无奈地说著，往雏田与恭弥那里瞥过去。雏田早已坐在恭弥旁边拿出便当，看起来没有要离开的样子。


    橘叹了口气，似乎是放弃了的样子，也坐在我的旁边。四个人占领了四个桌子。


    这是什么超级现充的阵形啊。阵容也太豪华了……当然除了我以外。


    「要在这里吃午餐啊……」


    「因为冴月好像是这么打算的。」


    橘拿出不久前曾见过，用淡绿色的布包裹起来的便当。


    可以不要把我卷入现充的宴会吗……


    「好尴尬啊……」


    「请留在这里喔。要是楠叶同学不在了，换我会很尴尬。」


    「你们太引人注目了啦……」


    「你有点太在意周遭了。又不是做什么坏事，光明正大就好了喔。」


    「又会出现奇怪的传闻喔……」


    「我没关系喔。」


    「哪里没关系。你也会困扰吧。」


    「那是什么传闻？」


    「『橘理华被阴沉路人角色纠缠著。』」


    「是吗。那实际上呢？」


    「……橘理华和楠叶廉是……啊。」


    「是朋友喔。你看，对他们来说，现实反而更加令他们震惊。」


    「……确实是吧。」


    橘不知为何一脸得意的样子，然后开心地笑了。不过橘说的没错，这么一想，现在的状况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话说回来，楠叶。」


    「嗯？」


    突然被叫到名字，我呆呆地张著嘴。说起来，我还不习惯被人叫到名字。理由大家都知道的。


    「我在说你啊。」


    「干、干嘛啊？」


    声音的主人是坐在斜前方的雏田冴月。


    她不仅容貌端正、个性刚强，加上声音充满力道，像我这种阴沉的人都会畏缩。


    正如同被蛇瞪著的青蛙。拜托不要吃我，嘓嘓。


    「你最近好像和理华关系很要好呢。」


    「啥……你、你从哪里听说的？」


    直球啊……


    不论是橘还是雏田，还有那个须佐美也是，现充的发言都很直接啊。


    「恭弥。」


    「是你啊……」


    「反正又不是骗人的，有什么关系嘛。」


    恭弥看向我这里，对我笑嘻嘻的。这个大嘴巴，把别人的隐私当什么了……


    「……也没有到关系很好。只是多少能轻松聊聊而已。」


    「是这样吗？理华？」


    「不，我们是朋友。关系也很好喔。」


    「喂……」


    就算我瞪著橘，她也依然很平静。


    可恶……我的眼力不足吗。


    「到底是怎样？」


    「为什么要说谎呢，楠叶同学。」


    「不，该说是说谎呢……该怎么说呢。」


    「原谅他吧。这家伙只有我一个朋友，正困惑著呢。」


    恭弥说了非常失礼的话。不过他说得没错。完全猜对了。


    确实，我和橘成为朋友了。但是，我没有那个自信可以挺胸说：「我和橘理华是朋友」。


    而且另外一个理由，就是雏田的眼神很可怕。我从她身上感觉到，她非常担心自己的朋友是不是被害虫缠上了。


    「你应该没有不怀好心吧？」


    「冴月，你说得太过了。」


    「才没有……虽然发生了很多事情啦。」


    不知为何，我感觉人在法庭上。她大概很不爽我和橘变得要好吧。我也觉得这是当然的。


    「如果，你是个靠近理华的人渣，我不会放过你的。」


    「冴月。」


    「什么意思啊……」


    我好像没有得到信任的样子。不过现在即便听到这种话，我也不会难过了。


    可是，若是橘本人就算了，被其他人说到这种程度，果然我还是别和橘成为朋友比较好吧？


    「要是我觉得可疑了，我是不会默不吭声的。」


    「……冴月。」


    「啊啊好啦我知道了啦。不要靠近她就行了吧！」


    「这样最好。而且说起来，你根本不配跟理华成为朋－－」


    「冴月！」


    突然出现冰冷且锐利的声音，我和雏田都彷佛冻结一般僵硬。转过头，我发现橘正用冰冷的眼神瞪著雏田。


    「冴月，请你适可而止。」


    橘的声音明显带有怒气。她瞪著雏田，身上给人的感觉彷佛冰冷的火焰。


    「因、因为……楠叶他－－」


    「是我说想和楠叶同学成为朋友的。而且，楠叶同学不是冴月所想的那种人。」


    「但、但是……那个……」


    橘那毫不犹豫的话语，让雏田变得像是被父母斥责的小孩一样畏畏缩缩的。就连不是承受怒火的我，身体也稍微颤抖著。


    「就算是冴月，我也不会原谅你说我朋友的坏话。我很生气。」


    「……是、是……」


    橘说到这种地步后，稍微鼓起脸颊沉默不语。雏田则低著头，不时瞄一眼橘的表情。


    「啊－－好了好了。冴月，这次是你的错喔。廉才没有那种胆子和行动力啦，你想太多了。」


    「喂。」


    恭弥带著笑容插嘴，沉重的气氛稍微缓解了。不愧是帅哥，就连缓和气氛也很行。


    「橘同学也原谅她吧。冴月她很担心你呢。」


    「……呼。不，我才该道歉。我说得太过火了。」


    「理、理华……」


    看来状况平静下来了。


    话说回来，没想到橘会这么生气。虽然可能不是全为了我而生气的，但听了橘的那些话，我当然不可能不开心。


    橘似乎真的把我当朋友。不对，毕竟那家伙是个耿直的人，要说当然也是当然的。


    「非常不好意思，我今天要先回去了。冴月，我们走了喔。」


    「嗯、好……」


    橘拉著还有些不满的雏田的手，离开了教室。


    回过神来，我看到班上有好几个人都带著好奇的目光看著我们。算了，这次实在无可奈何吧。


    我和恭弥彼此耸了肩，静静地将剩下的午餐吃完。


    ◆　◆　◆


    「楠叶同学。」


    放学后，当我在升降口换鞋子的时候，有个耳熟的声音呼唤著我的名字。我抬起头，眼前果然是橘。而雏田冴月站在她后方，看起来坐立不安的感觉。


    「中午时很抱歉。」


    「不，我不在意。」


    与郑重且恭敬的橘相反，雏田身体扭扭捏捏的，看似很尴尬的样子。


    到底有什么事？报复吗？


    「冴月，快点。」


    「嗯、嗯……」


    雏田在橘的催促下，带著沉重的步伐走向前。她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两手抓著裙子。


    「……那个，楠叶。」


    「……喔。」


    「……对不起，中午说得太过份了。」


    雏田有些尴尬地将目光别向一旁，发出像麻雀一般的细微声音。


    「我全都听理华说过了。你帮了她赶走了怪人，还帮忙驱除了蟑螂。明明看到你和恭弥在一起，就应该知道你不是坏人……」


    「不、不用了。不需要特地来道歉……」


    没想到那个好强的雏田居然会来向我道歉。不对，这一定也是橘指使的吧。大概是对她说了，如果不来找我道歉，就不会原谅她吧。


    不过像这样得到道歉后，些许郁闷感也轻易烟消云散了。看来我果然是个单纯的人吧。


    话说回来，橘好像没说出打雷的那件事。算了，这样才是上策吧。毕竟那件事说出来会有点难为情。


    「因为理华很可爱又很受欢迎，我很担心……而且之前被你赶跑的男生好像也很烦人……」


    「啊啊，修理了一顿的那件事啊。」


    从雏田的口吻来看，她应该没有直接参与吧。如此一来，应该是须佐美的所为吧。那家伙的处理方式……光是想像就很可怕。


    「因为靠近理华的男生大多不怀好意。所以我才特别紧张……」


    「也确实是这样呢。」


    「不过，你不是那种人吧……真的对不起。」


    说完，雏田低下了头。


    我知道。当恭弥喜欢雏田而来找我商量的时候，我就全都知道了。


    恭弥喜欢上雏田那重视朋友以及坦率的部分。因为我听他说得耳朵长茧了，所以我很清楚。


    所以即便雏田说了那些话，我也不会生气，甚至还觉得她说得没错。


    「楠叶同学，我也说对不起。」


    「我真的不在意啦，不用道歉了。」


    「……是吗？」


    「没错。那我要回家了。」


    我转个方向，尽快离开。因为在美少女身边待太久，会惹人注目的。


    话说回来，不论是须佐美还是雏田，橘真的被朋友们疼爱著呢。


    说实话，我也多少能理解那两人对橘放不下心的心情。当然不会对本人说。


    「楠叶同学。」


    再度被叫了一声，肩膀抖了一下。我停下脚步，反射性回头。


    「……干嘛啊？」


    「我现在也要回去了。」


    「……所以呢？」


    「我们不但是朋友，家也在隔壁喔？一起回去比较自然吧。」


    「是、是吗……是吗？」


    「是喔。」


    好像是。算了，因为和我相比，橘才是朋友上级者，这里还是老老实实地听她的吧。


    ……啊。不，等等。


    「……还是算了。」


    「咦……为什么啊？」


    「引人注目。」


    「你太在意了啦。」


    「是你太不在意了。」


    「引人注目又怎么样。」


    橘完全没有要退让的样子，一直跟在我旁边不肯离开。我搔著头，一如既往朝南门走去。幸好那里应该没有什么人。


    「要是引人注目，在学校会浑身不自在吧。」


    「在意周围反而更不自在喔。」


    「……也不无道理啦。」


    「而且，应该没有人会直接针对楠叶同学吧？毕竟朋友很少。」


    「可恶……无可反驳。」


    「不要在意就好了。反正他们迟早会腻的。」


    橘从头到尾都很冷静。说不定她已经习惯引人注目、传闻满天飞的状况了。


    我想橘一定比我还要有机会碰到那种事。然而她还是能不改态度，我觉得真的很帅。


    我这种人就算引人注目，有什么好惊慌的呢。这么一想，忽然觉得身体变轻了许多。


    「……我回去要顺便去趟超市。」


    「是吗。那我也去。」


    「必须要买点食材存起来呢。」


    算了吧。毕竟我和橘成为朋友了，所以今后无可避免地，都会引人注目吧。


    「不可以买太多不健康的东西喔？」


    「好好。」


    「啊，你没认真听呢。」


    「我有在听啊。」


    「对了，冴月要我传达一句话。」


    「……喔。」


    「她说『虽然我认错了，但我讨厌你』。」


    「……不用特别告诉我吧。」


    「她说一定要告诉你。」


    「那家伙……」


    该说不愧是雏田吗，丝毫不会大意呢。


    目的地的超市正好在学校与公寓中间。


    我和橘各自拿起购物篮，不知不觉间就一起挑选彼此必要的东西了。


    「楠叶同学。」


    「嗯？」


    「你买太多杯面了喔。」


    「因为有必要。」


    「没有必要吧。」


    橘眯起眼睛瞪著我。


    就算你这么说，杯面是我的生命线。不买我会死。


    「有必要买食物吧。」


    「营养不均衡。要说食物，还有其他很多替代物吧。」


    「像是速食咖哩？」


    「蔬菜。」


    「像是冷冻义大利面？」


    「鱼。」


    「像是面包？」


    「看来我们无法沟通呢。」


    「是吗？」


    回头一想，我和橘已经能轻松地聊天了。看来橘似乎比我所想的还要善于社交，不如说喜欢说话。


    不过最大的原因，果然还是因为不需要太费神吧。不知为何和橘聊天的时候，我几乎不觉得需要配合对方的话题和节奏。


    也许是因为我们价值观相似，所以本来就合得来。说不定我们彼此，都没想过如何让对方不会讨厌自己，也没想过如何不让气氛冷掉。


    我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不好。我也完全不知道橘是怎么想的。


    不过对我来说，从来没有这么轻松开心过。


    「也买这个吧。」


    「啊，不要擅自把纳豆放进篮子里啊！」


    「对身体很健康喔。也很适合配饭。」


    「我不喜欢纳豆啊。」


    「不可以挑食喔。」　【译注：好き嫌い／双关，原指对事物的好恶，延伸为挑食的意思。」


    「讨厌蟑螂的人还好意思说啊。」


    「我在说食物。而且那是生理上厌恶，我也没办法。」


    「那橘有讨厌的食物吗。」


    「……我没有。」


    「很可疑呢。」


    「啊，必须去买洗衣粉。」


    「你不擅长掩饰啊。」


    之后我们也一边斗著嘴，一边买东西。


    数分钟后各自结完帐，并肩装袋。橘拿出环保购物袋，把买来的东西装进去。


    「橘连在这种小地方都这么仔细啊。」


    「是你太随便了。」


    「男人都是这样的吧。」


    「和性别没关系吧。这是个人的问题。」


    「是吗。」


    「是喔。」


    我们一起离开超市，往公寓那里走去。与只买食物的我不同，橘因为买了很多日用品，所以袋子装满满的。


    「嗯。」


    「……做什么？」


    「帮你拿。」


    「不用了。没有外表看起来这么重。不过还是谢谢你。」


    「是吗。」


    我乖乖地把手缩回去。


    有必要就帮忙，没必要就算了。那正是我所想的『朋友』间最自然的状态。橘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吧。


    「楠叶同学果然很温柔呢。」


    「……没这回事。」


    「而且你也很快就原谅冴月，反而是我发怒了……」


    「……因为那家伙是恭弥的女友啊。」


    「因为是朋友的女友，所以就能很快原谅她吗？」


    「是因为我知道她的优点啦。我也能明白她生气的理由，并没有那么讨厌她。」


    「……是吗。」


    橘说完，脸往正前方转过去。还是老样子，挺直的背脊看起来很坚强。身体虽娇小但站姿很漂亮，很有存在感。


    「听说，多亏了楠叶同学帮忙，夏目同学和冴月才会开始交往。」


    「我才没帮什么忙。只是恭弥自己说的而已。」


    「是这样吗？」


    「没错。我只不过是听听他说的话而已。就算没有我，那两个人还是会交往啦。」


    「我认为，就算只是听听对方说话，有时也能产生很大的作用喔。」


    「是喔。不过那个人不是我也无所谓啦。」


    我只是听他说说，给点回应而已。那种事谁都能做到。既然谁都可以，那反而不是我比较好吧。


    「所以恭弥所说的恩情，才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不过他商量的对象偶然是我而已……」


    「是这样吗？」


    「咦……」


    橘没有往我这里看。只是稍微斜眼瞄了一眼噘起了嘴，看起来很不开心的样子。


    「像夏目同学这种朋友很多的人，要找谁商量都行吧。毕竟是喜欢上冴月的人，应该有看人的眼光。」


    「……」


    「但是那种人选择找你商量重要的恋爱。我认为那是有意义的。而且，我也觉得夏目同学的选择并没有错。」


    「……为什么。」


    看到我不禁停下脚步，橘整个身体都转了过来。在路上正中间，我们面对面望著彼此。


    「为什么……要对我说那种话？明明我只是个阴沉、只顾自己的家伙……」


    「因为我是这么认为的，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理由。」


    「……」


    「我觉得楠叶同学可以稍微多评价一下自己喔。」


    「……那我办不到啊。」


    「……是吗。」


    说完，我和橘再度往前并肩走著。


    我当然没有当真。不过橘的那番话，我觉得很开心。


    就算其他人都不这么想，只要有橘一个人这么想的话。那对我来说，就是过于奢侈的幸福了。


    ……但是。


    「……橘。」


    「怎么了。」


    「我觉得橘没有看人的眼光喔。」


    「不，我有。因为我的朋友都是很好的人。」


    「……是吗。」


    那句话中，也包含我吗？


    那个问题，今天我就暂时不问了。

 第6话 美少女紧抓不放

    片尾工作人员名单结束后，电影院内缓缓变亮。观众大多离开位子，往出口方向走去，但我还坐在位子上，暂时没有离席。


    今天是星期六，也是我一直很期待的悬疑电影的上映日。当然，我在事前就线上买完票，坐在正中间的位子。


    电影确实很精彩。说实话，超乎我的期待。但是，我一个理由，让我站不起来。


    「嗯……」


    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最后一段剧情。


    我前倾身体，喃喃自语著，但还是不行。


    最后是悬疑电影很常有的，会让人留下印象、以及谜之余韵的作结方式。不过大多时候，自己心中都会得出一个解释。


    然而，这次却没有。越是精彩的电影，就越是觉得不甘心。


    「……可恶。」


    当所有观众都离开后，我才终于放弃，站了起来。


    没办法了。回家之后一边吃饭一边慢慢想吧。


    「嗯？」


    「咦？」


    回过神来，我发现前面一个座位那里，有一名少女站著。看来是因为椅背太高挡住了，从我的座位上看不到她。


    「……午安。」


    「……这个状况好久不见了呢。」


    是橘理华。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们的兴趣果然很接近。先不说场所，居然连时间都一样，简直就是神的恶作剧。


    我和橘一起走出剧院，在卖爆米花附近的长椅上坐下来。


    「那么，你今天来做什么的啊。」


    「我来看电影的。因为是从以前就很期待的作品，所以想在首日来看。」


    「你知道我今天会来？」


    「当然不知道。你呢？」


    「鬼才知道。」


    彼此同时叹气。


    已经不会觉得惊讶了。不过与回转寿司和澡堂那时不同，我和橘已经是朋友了。那时只觉得很烦，不过今天感到有点开心。


    「你喜欢这类电影吗？」


    「嗯，还挺喜欢的。不过今天特别期待了些。」


    「……理由呢？」


    我如此询问，但心中有一个答案了。希望猜中与猜错的心情混在一起，感觉有点奇妙。


    「你知道去年名为『狱中的机器人』这部电影吗？」


    「……我知道啊。」


    「那是世界上第一个杀了人的机器人被逮捕后，人们一个接一个到狱中和他会面的故事。那真是杰作呢。」


    「……是啊。」


    杰作。没错，是杰作。因为那部作品，是我最喜欢的电影。


    「我最喜欢那部电影了。然后今天的『在水底等著你』，与『狱中的机器人』－－」


    「导演和主演都是一样的。」


    「咦……」


    橘睁大了那双漂亮的眼。在有些昏暗的电影院内，她那清澈的双眼有些动摇。


    「……没错。所以我觉得这次一定也很精彩。然后虽然真的很精彩，但是……」


    橘的话语在这里停顿了一下。我很清楚橘的心情。毕竟我们比自己所想像的还要相似。


    「肚子饿了吗？」


    「咦？……嗯，有点饿了。」


    「那我们边吃点东西边聊吧。我想吃午餐了。」


    「……好啊。」


    橘露出感到有些意外的表情，轻轻点了头。我想我不久前，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吧。


    不过，我现在认为，若是朋友的话，看完同一部电影后一起去吃饭，应该很正常吧。


    两人一边聊著要去哪间店，一起走出电影院。因为这附近吃喝的店家很齐全，应该有不少地方可以选吧。


    「想吃什么？」


    「让我决定可以吗？」


    「为什么啊。我只是想听意见而已。」


    「这样啊。那我想吃天妇罗。」


    「还真是古风啊。」


    「姆。这样的话楠叶同学想吃什么？」


    「我只要能吃到白饭就可以了。像是牛丼？」


    「是吗。」


    橘将纤细的手指贴在下颚，低下头沉思著。我也思考折衷方案。


    「……直说的话。」


    「天丼呢。」


    「天丼吧。」


    我们目光交会，同时点了头。不拖泥带水是最好的。


    两人一起踏出步伐，往脑中浮现的那个地方。说到这附近的天丼，就只有一间店。


    「但我没去过那间店喔？」


    「我也没有。」


    「天丼不是很贵吗？」


    「大概1500圆吧。没问题吗？」


    「嗯－－应该可以吧。」


    「听说很好吃喔。其实我一直想去一次。」


    「那我期待一下吧。」


    而且如果去那间天丼店，应该也不会碰见同校的同学吧。


    我一边这么想著，一边往店的方向走去。但我马上注意到一件事。


    路上的行人不论男女都在偷瞄我旁边。不愧是加上超字的美少女－－橘理华。


    不过当事人并没有理会那些视线，依然故我。或许该说，她看起来真的完全不在意。


    话说你们，可以不要顺带看著旁边的我，还露出诧异的表情吗。


    不要露出「咦？什么关系？难道是男友？」的表情。


    放心吧，并不是。我们完全不是那种关系，拜托不要看著我。


    「……平常都是这样吗？」


    「？什么意思？」


    「那个，视线……」


    「啊啊……差不多吧。虽然没有和冴月她们一起出门时那么夸张。」


    「确实感觉很不妙啊……」


    「反正他们也没有找我说话，我并不在意。」


    「是吗。那还真是有点意外呢。」


    我本来以为会不会有傻瓜男生黏过来。


    「我没有你所想的这么受男生欢迎喔。我想一定是我的糟糕性格流露出来了吧。」


    「居然这么自卑，真不像你呢。」


    「才没有这种事。先不提外表，我对自己的内在评价并不高。」


    橘毫不犹豫地说完，似乎加快了脚步。


    不过，橘确实看起来不像是对自己的内在很有自信的人。而且我也觉得那种人应该也不多。就算有，大多都不是值得相信的人。


    「啊，请看一下这个。」


    「嗯？」


    橘从钱包里取出一张纸片，拿来给我看。话说回来，居然是皮制的折叠钱包，还真是朴素的家伙呢。


    「那是什么？」


    「『狱中的机器人』电影票的票根。我去年也是在同一间电影院看的。」


    「呜哇。我说不定也还留著吧。」


    我试著在自己的钱包里找找。我记得如果是很棒的作品，应该会留下来做纪念。


    ……啊。


    「……这个，日期和时间都一样吧？而且座位……」


    「……就在隔壁呢。」


    我已经开始觉得很可怕了呢……


    「喔、喔喔喔……！」


    「这还真是……」


    端到两人座的桌位上的天丼，有著与价格相符的豪华外表。两条虾子、大鳗鱼、鸡蛋、扇贝、海苔、绿辣椒。满满的各种天妇罗堆在饭上，都看不见下面的白饭了。


    「我可能是第一次吃这么高级的天丼。」


    「我也是。到底要从哪里开始吃起呢……」


    橘看起来有些困惑，但明显很兴奋。脸颊染上一抹红晕，不知为何两只手各拿一支筷子很兴奋的样子。


    沾面和寿司的时候我也想过，这家伙很喜欢吃啊。明明平常都不太表现出感情，但在食物面前就会像个小孩子一样。


    「果然应该先吃虾子吧。而且也有两条。」


    「说、说得也是呢……那么。」


    「我要开动了。」


    「我要开动了。」


    两人同时双手合十，咬了一口裹著黄金色面衣的虾子。


    ……唉呀，好吃。


    「真的（マジで）超好吃呢。」


    「真的（マジで）超好吃的。」


    连橘的遣辞用句都乱了。


    不过，我感觉能理解她的心情。毕竟这个天丼好吃到，与至今人生中吃过的完全无法相比。另外白饭与酱汁也很好吃。另外端出来的茶也很好喝。


    这间店是怎么回事啊……


    「话说份量还真多呢。」


    「能全部吃完吗？」


    橘很娇小。我真的很担心她的胃装得下吗？


    而且与橘的脸相比，碗中的大鳗鱼还比较大。


    「好吃的东西是装在另一个胃里的喔。」


    「不，物理上不可能吧……」


    「我会一边消化一边吃。」


    「还真是超级理论的呢。」


    「道理在美食面前都是无力的。」


    留下谜之名言后，橘默默地动起筷子。我也跟著默默地吃著眼前的猎物。


    吃好吃的东西时要集中精神。这是我们的个人原则。


    明明特地为了聊电影的话题才来的，这样的话就只是一起吃好吃的天丼而已。


    不过因为根本没想到会这么好吃，这也是没办法的。边吃这个天丼一边聊天根本办不到。


    打倒第一条虾子后，接著吃扇贝和大鳗鱼。吃腻了大鳗鱼的油腻感后，就含著绿辣椒爽爽口，恢复食欲。


    嗯嗯，这种食材组合想得很周全呢。


    虽然对于高中生来说有点贵，不过份量刚刚好，最重要的是很好吃。看来以后要常来了呢。


    果然，我先吃完了。喘了一口气后，看到橘好像有点痛苦，但还是很幸福的样子，咬著扇贝的天妇罗。


    我不禁出神地望著橘的脸。形状姣好的鼻子和淡淡的嘴唇。凛然且圆圆的大眼眯了起来，有种如画一般的魅力。


    这家伙真的超级漂亮啊。连吃饭时的脸都这么漂亮，大概是因为造型本来就很好吧。


    路上还有班上的人们会看著她，也是无可奈何的。而没想到我居然和那个橘成为朋友，还一起在店里吃著天丼。我说不定也进步了很多吧。


    「……怎摸了吗？」


    「吞下去再说话。」


    「姆……呼。怎么了吗？」


    「不，没事。」


    「那为什么要一直盯著我看？」


    「我已经说了没事。」


    「……哼。」


    我打了个马虎眼，橘便鼓起脸颊，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不过马上又动起筷子，又露出了很像很开心的笑容。


    你还真忙啊。


    「呼。多谢招待。」


    「多谢招待。」


    我配合橘吃完的时机，两人再次双手合十。


    橘好像有点吃太撑了。反正也还没想到关于电影的事情，暂时放松一下吧。


    「真的很好吃。放进喜欢清单里了。」


    「我也放进去了。」


    「楠叶同学也有那种清单吗？」


    「有啊。那间沾面店、在学校附近的卖定食的老旧店家，还有其他店家。」


    「定食吗。我不知道呢。」


    「猪排饭定食超好吃又便宜。而且最重要的，店里很安静。」


    「那还真不错呢。」


    「下次再告诉你地点吧。」


    橘应该会喜欢那里的气氛吧。


    「好的。」


    「喔。那橘同学喜欢的店呢？」


    「澡堂附近的蛋糕店，那边的蛋糕是绝品。还有站前的一个人烧肉也很好。」


    「一个人烧肉？」


    还真是好听的字眼呢。


    「是很棒的店喔。有兴趣吗？」


    「我很感兴趣。」


    「那就交换卖定食的那间店的情报吧。」


    「来吧来吧。」


    在那之后，我们彼此继续推荐『一个人的用餐地点』。或许是因为这样，当我们聊到本来的目的，也就是电影的话题时，彼此的情绪都莫名高涨。


    「不，犯人绝对是女主角吧。她一起杀了看到杀人现场的主角。而且也自白过了，所以一定没错。」


    「那是女主角的误解喔。主角为了不让女主角杀了自己，而选择先自杀了。然而，女主角却认为那是自己做的。所以最后一段，女主角发现这一点后才会放声痛哭吧。」


    「最后一段她会哭是因为很后悔杀了主角吧？而且如果是要不让女主角铸下大错，除了杀了自己以外还有很多方法。」


    「姆……你说的有道理……」


    「对吧。所以我的解释应该能通喔。」


    「……但是你也没有打从心底接受这个推理吧？那个导演的作品才没有这么单纯。你不这么认为吗？」


    「呜……确、确实没错。但是，要是开始擅自推测没有提到的内容，也没完没了吧。」


    「并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没提到喔。说不定是我们看漏了，也可能是误导。」


    「呜－－嗯……」


    我抱胸思考著，橘则是将手指贴在下巴上，看著斜上方。


    结果，我们的讨论没有结论。我认为自己的解释是对的。但橘的想法也有道理，不能忽视。


    橘好像也有一样想法，想要努力回想起电影的内容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再去看一次吧。」


    「咦？」


    「如果楠叶同学愿意的话，我们再去看一次吧。幸好，再等一下最后一场就要开始。能买到票应该就还来得及。」


    「……原来如此。那确实是最快的。」


    我和橘互相点头，急忙付了天丼的帐。再见了1600圆。今天的支出真多啊。


    我们小跑步回到电影院，操作售票机。电影院比我所想的还要多人。这样说不定已经没位子了。


    「啊。」


    「……这是。」


    位子只剩下一点。而且还是连号的两个位子。但是，我们的手指却动不了。因为那个位子是……


    「……双人座位。」


    「楠叶同学，这个……」


    「大概就是、两个人一起坐的位子吧。虽然我没有坐过也不知道。」


    我们面面相觑，彼此都沉默了一会儿。从橘的表情和眼神中，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买吧。」


    「咦！？」


    「只是中间没有扶手而已，还是普通的位子吧。」


    「不，确实是没错……」


    「不快点买会被抢走喔。」


    「啊、喂！」


    橘说著，擅自按下了购买按钮。我也只能跟著她投入自己的钱。跑出来的票只有一张。


    这就是双人座位的票吗……


    「好了，楠木同学，我们过去吧。」


    「喔、喔喔……」


    橘好像没有特别在意的样子，快步地走向剧院。相对的，我保持著数公尺的距离跟在后面。


    「楠叶同学，快一点。」


    「啊啊、好好。」


    「听说双人座位的票如果不是两人同时入场就不行。请不要离我太远。」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我忍耐著剪票的工作人员的尖锐视线，站在橘的身边，


    还是老样子，搞不清楚她在想什么、没有在想什么。还是只是我不知道而已，其实朋友之间坐双人座位很正常吗？


    不，那应该不可能吧。


    橘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看著在她身边深深叹气的我。


    ……唉。事到如今挣扎也徒劳无功了。


    我在心中拍拍脸颊，转换心情后一同走进剧院。


    我们的位子在面向萤幕右边的墙边。前后有其他双人座位，位于有点难看到画面的位置。毕竟是到最后关头才买的票，这次也只能忍忍。


    然而，问题是……


    「这个……」


    「比想像中的还要……」


    双人座位比我所想的还要小。只刚好坐得下两个人。


    这、这个会紧紧贴著对方吧？不太好吧？


    「该、该怎么办……」


    「……既然买了也只能坐下去了。一直站著也会打扰到其他观众。」


    「……不会吧。」


    橘一把坐在里面的那一半位子。不过就算橘平常沉著冷静，这种时候还是会表情僵硬。


    但是既然橘已经做好觉悟坐了下去，那我也不能拒绝。而且这次的目的是再看一次电影，加深对作品的理解。想些多余的事情可不太好。不太好呢，嗯。


    「……啊，喂，橘。」


    「怎么了吗？」


    「不要坐到里面去，来这里。在那里看不太到吧？」


    「咦，可以吗？」


    「可以。我长得比较高，坐在里面也看得到。」


    「……谢谢。」


    橘老实地接受了我的提议。很快地移动到我前方的位子，把里面的位子空给我。


    我拋开所有杂念，坐在橘旁边。坐了下去后，发现意外地没有挤到坐不下去。虽然肩膀会碰在一起，但没有到不舒服的程度。


    不过还是无法没有任何感觉。我知道自己正因紧张与害羞而脸部发烫。


    不过稍微想想。与之前打雷的那一天的公主抱相比，这点程度还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我也发觉比较的对象很奇怪，但还是不得不这么想。我一边看著上映前的其他作品的预告，一边努力摒除杂念。


    一阵子后，剧院暗了下来，开始播放了。说不定哪里会出现其实很重要的场面。为了不放过任何情报，我慎重地看著所有片段。橘也一言不发，认真看著画面。


    「咿！」


    此时，橘在某个片段中发出了短短的尖叫。她肩膀用力，露出害怕的表情，身体僵硬起来。


    这部作品虽然是悬疑作品，但故事从头到尾都很黑暗，带著恐怖的氛围。其中也有吓人的演出，我第一次看的时候，也有时会有观众发出尖叫。


    我没有这么怕恐怖片，更何况看第二次了也并不会觉得可怕。


    「呀！」


    到了中间恐怖片段连续出现的时候，橘频繁地发出尖叫。双手遮著脸，从手指间的缝隙窥视画面。


    这家伙，还真敢说要再来看一次啊……看她的样子，第一次应该觉得更可怕吧……


    「喂，还好吧？」


    我小声地对她说著，橘连听到我的声音，都吓到肩膀抖了一下。


    「请、请不要吓我。我没事。」


    「真的吗……」


    「比起我，请好好看电影。说不定有隐藏的情报。」


    「我知道啦。」


    我们轻声细语著，不让周围的人听见。还好双人座位的椅背和两端的扶手都做得很高。


    「呀！！」


    「呜喔！」


    大雨的片段，剧情中出现打雷的声音，橘抓住我的手了。


    话说回来确实有这一段剧情呢……


    「喂！你干什么。」


    「我、我大意了……我完全忘了打雷的这段……」


    橘将脸埋进我的上臂，只有一只眼睛瞄著画面。


    话说这家伙也怕太多东西了吧。明明平常都处变不惊的样子。


    可恶……这样我没办法集中精神……


    「喂、放开我啦……你不是没事吗？」


    「虽、虽然我有这么说过……」


    橘很快就示弱了。说实话，橘害怕什么我都没有意见，但真的拜托不要抱著我。


    即便有经历过类似的事情，果然还是不禁会有一种奇妙的心情。


    话说回来，你给我自觉自己有多可爱啦……！


    橘柔软的触感透过手臂传了过来，注意力都被打乱了。


    而且这家伙自己不害羞吗……？一般来说都不会抱著男生朋友的手吧……


    「忍、忍不了的片段快结束了，在结束之前，拜托你了……」


    「你第一次看是怎么忍住的啊……」


    「当时还没问题……我想是因为隔壁的女性比我还要害怕……」


    原来如此，看到比自己更害怕的人，就比较不会害怕的法则吗……


    没办法了，这里就稍微忍忍吧……


    啊，等等？我记得下一个片段……


    「呼哇啊啊啊！！」


    如我记忆中一致，本作最吓人的片段来了。橘好像忘得一乾二净了，因此边哭边喊抱紧了我，她的身体颤抖著，与我贴合在一起。


    不，这实在超线了！


    双人座位狭小根本不是问题，我们几乎抱在一起了。


    我的意识完全从画面上移开，但失去冷静的橘看起来完全不打算放开。


    可恶，这什么鬼展开啊……这样哪里是重新认真看一次电影了，根本只是笨蛋情侣在双人座位上调情而已……


    「咿……呀啊啊……」


    但我也不能把正在害怕的橘推开。于是我在橘冷静下来为止，拋开杂念抚摸著橘的头和背。总之必须快点让橘复活。


    神明啊，请原谅我吧。我绝对没有不怀好意。请您给我公平的裁决……


    我在心里默念著，已经完全放弃看电影了。


    ◆　◆　◆


    「……」


    「……」


    电影结束后，我们一句话也没有说。彼此一言不发并肩走出电影院，一起走在归途。周围已经变得很暗了，但我实在不认为晚餐也要两个人一起吃。


    电影后半的内容几乎没有进到脑子里。毕竟我们维持著那个姿势直到最后一幕。想当然本来的目的，也就是重新思考该如何解释结尾这件事，也不可能做到了。


    回想起来，那真的是难以理解的蠢话，但这有很深……不对，是很浅的原因。比起很浅，应该说是很单纯的原因吧。


    单纯只是因为就算我想推开橘，但她仍紧紧抓著我的衣服不放开。再加上双人座位真的很小。要调整已经固定下来的姿势也有点困难。


    以上，就是变成这样的所有理由。实在很单纯。


    「……」


    「……」


    然而虽说理由很单纯，但发生的事情就完全不单纯了。简单地说，我们抱在一起一小时以上。


    普通的朋友才不会做那种事。更何况我是阴沉的路人角色，而对方是超绝美少女橘理华。坦白说，我很拚命忍住加速的心跳，若是问我那个状况是不是完全不高兴，我就不得不否定了。


    不过，在我心里有著不知该说是对橘的愧疚，还是歉意。毕竟对方是真的处于极限状态。她本人应该也是无能为力吧。


    相对的，我如果用力一点说不定就能推开橘，事实上我说不定也该那么做。


    即便是橘主动贴过来的，但根据看法的不同，我很可能只是一个利用环境趁机性骚扰女孩子的卑鄙之人吧……


    总之，我一路上都一言不发地走著，同时思考著这些事情。因为橘也没有开口，我想她一定是很不悦吧。橘之所以没有一个人先回家，应该是她最低限度的温柔吧。


    好了，那我该怎么对她道歉才好呢……


    「……橘。」「楠叶同学。」


    两人的声音不经意地重叠在一起，我们同时停下脚步。我好像快要尴尬死了。相对的橘，不知为何露出了有些疑惑的表情。


    「……我可以先说吗？」


    「喔、好。」


    我回答完，出乎我预料地，橘在原地向我郑重地低下头。


    干嘛？到底为什么是你向我低头？


    「……非常抱歉。难得去看场电影，都因为我的关系扫兴了。」


    「……咦？」


    「而且还失去冷静，紧紧抓著不放……让你有不好的回忆了……真的非常对不起。」


    「……你、你是认真地在意这种事吗……？」


    「……咦？」


    橘抬起头，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我发现自己的身体瞬间没力。


    什么嘛，橘这家伙。真的很在意那种事情，然后一直沉默到现在吗？


    若是如此，这家伙还挺傻的吧。不对，说不定这才叫做橘理华吧。这么说来，确实也不是没有这种看法吧。


    不过，对我来说橘在意的事情──


    「无所谓啦！」


    「好痛！」


    我带著无奈与些微安心的心情，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橘两手按著头，眼眶泛泪，以怨恨的目光看著我。


    「你只是因为这种事而难过啊！把我的担忧还给我啊！」


    「还、还不是因为楠叶同学你走出剧院的时候，就露出一副很为难的表情！如果你生气了，那一定就是我的错吧！」


    「怎么可能！你不是因为和我贴在一起一个小时才不高兴吗！」


    「……咦？」


    我无奈地大吼，橘好像完全难以理解的样子。


    「……难道楠叶同学你在意那种事情吗？」


    「……会在意吧。」


    「……唉。」


    叹气。橘好像打从心底感到无奈，摇了摇头。


    有点不爽！


    不过我也因为橘的话而感到安心，我已经搞不清自己的想法了


    「楠叶同学是个傻瓜呢。」


    「啊！我之前也想说了！你也是傻瓜！」


    「算了，这说不定才是你呢。请把我的担忧还给我。」


    「喂！」


    「不过确实如果从那种角度来看，楠叶同学所做的就是钻别人弱点的性骚扰呢。」


    「不要说得这么明白！」


    到底要我大叫几次才高兴啊……


    不过，橘好像真的不在意的样子。简单地说，我们彼此都对对方根本不在意的事情深感歉意，才沉默不语吧。


    也就是，我们两个都是傻瓜。什么鬼啊。


    「啊啊，够了。害我白操心了。」


    「那是我要说的。」


    我们互相带著不满斗著嘴，再次踏出步伐。


    结果虽然电影还是没有看懂，不过感觉好像更了解橘这个人了。


    这么一想，今天发生的事情还不算糟吧。


    我得出这个结论，带著比刚才还要轻快的脚步，走在夜晚的道路上。


    「……但是。」


    走在我背后的橘小声地说著。


    「……为什么和楠叶同学贴在一起，却不会觉得不愉快呢？」


    那是对我的质问吗。还是自问自答呢。


    胆小的我没有任何回答，只是当作没听到。


    橘也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第7话 少年下定决心

    「喂！廉，帮我指导课业！！」


    「我不要。」


    「咦咦！？」


    某天放学后。


    我不管突然跑来拜托我的恭弥，走出教室。


    「不要走啦啊啊啊！」


    「……干嘛啦。」


    「求你了……！这次真的会完蛋啊！我会满江红喔！」


    「自己用功去。」


    「我自己会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啦！」


    「课本读熟啊。」


    「不可能啦！」


    「天下无难事。」


    「求你啦啊啊啊！」


    恭弥用双手抓著我的手，缠著我大叫著。真的很烦。


    而且这里是教室前走廊。搞得彷佛是我弄哭恭弥一样，很多人看著这里。


    总之我先把恭弥拉进教室里，随便找个位子坐。要是被这家伙的节奏带著走就输了。


    顺带一提，下周有期中考试。为了让学生放学后有时间复习，从今天开始社团会休息。


    「……去让女友教你啊。」


    「不，冴月成绩比我还差……」


    「真的假的……」


    雏田那家伙，明明看起来头脑很好。而且居然比恭弥还差……这下超级不妙吧……


    「你朋友这么多，还有其他人能找吧。」


    「廉是最好的啦啊啊啊！你最会教人，而且也是多亏你才考上这间学校的！」


    「……我今天打算回家放松休息。」


    「既然没事就来帮我嘛！」


    「我要悠闲放松休息。这是很重要的事情。」


    「挚友的请托比较重要吧啊啊啊！」


    「吵死了……」


    看来这是铁了心要缠著我了。


    ……算了。我确实没有具体要做的事情，而且感觉他闹一番，我最后还是会放弃吧。


    「我知道了啦。相对的，你要请吃一顿喔？」


    「喔喔！廉真是佛心来著！要无条件帮我啊！」


    「我要回去了。」


    「开玩笑的！我会请你的！」


    恭弥马上给我敬了个礼。


    还真有精神，受不了。


    「那就赶快会合吧！」


    「啥？会合？什么意思……」


    「恭弥！在吗？」


    当我对恭弥的话感到疑惑的时候，从走廊那侧的窗户那里出现了雏田冴月的脸。说曹操曹操就到，但应该说是来找恭弥的。


    「喔，冴月你来了啊！你那边顺利吗？」


    「当然，两个人都带来了喔！」


    雏田一脸得意地说著。接著彷佛回应雏田的声音一样，在她两边有两个女孩子从窗户探出头来。


    「是上次实力测验的学年第七名和第二名！」


    「喔喔──！！」


    恭弥和雏田有些兴奋地叫著。雏田的朋友橘理华和须佐美千岁用无奈地表情看著那两人。


    须佐美今天也戴著眼镜、绑著单马尾，彷佛能看出与她超龄的成熟氛围。橘则一如往常，强烈的存在感与凛然的表情吸引著周围的目光。


    橘和我对上视线后，不知为何稍微别开了脸，之后才又一如往常郑重地点头致意。相对的须佐美则露出微笑，轻轻挥手。


    话说回来这两人排名这么前面吗。虽然橘功课不错我略有耳闻。不过须佐美确实看起来头脑很好呢。


    嗯？等等？会合难道是……


    「我也抓到上次学年第九名的廉了喔！」


    「太好了──！楠叶只有课业很厉害呢──！」


    「不要说『只有』。」


    虽然她说的没错。


    「嘿……楠叶君，你意外地很优秀呢。」


    最先有反应的是须佐美。从刚才雏田的说法来看，须佐美是学年第二名吧。被那种家伙夸奖也没什么好高兴的，但我还是姑且收下她的称赞吧。


    「人类总有一个可取之处嘛。」


    「唉呀，不过楠叶君应该还有很多其他优点吧？」


    「优点？」


    「啊、啊──千岁！还有冴月也是，我们快出发吧！不是要去复习吗？」


    橘突然发出号令，打断我和须佐美的对话。


    橘那家伙怎么了。总觉得今天的样子很奇怪呢。


    「果然是这样吗。」


    「只要有这群最强的讲师阵容，我们这次考试也稳了！对吧？冴月！」


    「对啊！目标、避免不及格！」


    目标还真低呢。简单地说，恭弥串通雏田，把能指导他们的人全找来了。于是接下来就是学习会了吧。


    这群现充还是老样子，很擅长牵著其他人的鼻子走啊。


    「那就快点出发吧！地点在站前的美食广场喔！」


    「在那种地方真的没问题吗？尤其在道德上……」


    「会点一些食物应该没问题吧。而且冴月好像要请我冰淇淋。」


    「虽然没有楠叶的份呢。」


    「恭弥会请我，我又没差～」


    话说这对情侣，思考回路完全一模一样呢。


    之后，我们五个人走在一起，往升降口走去。恭弥等人似乎很习惯了的样子，但对我来说是初次的体验，不知道自己应该站在哪个位置才好。


    现充们平常都像这样走在走廊上的吗……


    「楠叶同学。」


    「嗯？」


    橘从前面那群往后退，靠近走在队伍尾端的我这里。自从数日前和橘看电影以来，这说不定是我们第一次说上话吧。


    「你平常不是没有在用功吗？」


    「咦？啊啊，没有。」


    「……这样能拿第九名。不论是你还是千岁，都把别人的努力当作什么了……」


    橘带著怨恨的表情瞪著我。


    我确实比其他人学得更快。大概是因为运动神经和性格差到不行，神才帮我调整了能力值而已吧。


    不过说出这种话，会被前面的恭弥揍，就不说出来了。


    「嗯？须佐美也没有用功吗？那家伙，明明看起来很认真啊。而且还第二名啊。」


    「千岁很厉害呢。不只是课业，运动也很行，然后又漂亮，身材又好。」


    「……嘿欸。」


    喂，神你是不是调错数值了。我被扣掉的量，你全都给了须佐美吗？


    「不过要说千岁的缺点……」


    「是什么啊？」


    「……老爱捉弄人。」


    「……原来如此。」


    虽然我只和她聊过一下，我也能理解。


    ◆　◆　◆


    「那么总之，你们先试著写这些练习题8题吧。」


    学习会在须佐美主导下进行。说起来教导两个人根本不需要三个人，所以我早早就脱离，一个人读著需要背起来的科目的课本。


    「咦咦～！」


    「千岁～不会突然太严格吗？」


    从一开始就不满的两个傻瓜。大致看了一下，须佐美选出来的题目在这次数学考试范围中，是最基本的基本内容。


    也就是说须佐美打算了解两人究竟懂多少吧。还有说不定要顺便测试他们有没有干劲。


    「想要教人，首先要先知道对方哪里懂哪里不懂喔。这样效率完全不同。」


    这理由可以接受。橘也点著头。然而相对的，那对情侣好像很不满。


    「但是突然要我解题太困难了啦──！」


    「没错没错。我们两个起步很晚呢。」


    「我先说在前头，我只是帮忙你们想要提升成绩的心情而已喔。我不记得我还得帮你们提起干劲呢。没有干劲的话我要回去了喔？」


    须佐美露出冰冷的笑容，静静地说著。接著，恭弥和雏田的表情立刻僵硬起来，额头上冒著冷汗。


    连我都发抖了……她现在有著平常成熟的氛围中无法想像到的气魄，或者该说是如冰一般的怒气。


    不过她说的确实非常有道理。


    既然都去向他人求教了，就应该要拿出相应的态度吧。因为要提高成绩，本人的干劲毫无疑问是最重要的。


    话虽如此，两人应该没有想到须佐美居然这么可怕吧。稍微瞥了一眼，连橘都端正坐姿沉默不语。


    「没有干劲怎么可能还有办法学习呢。然后呢，要认真吗？还是不要？」


    「我……我知道了……」


    「我、我也会努力……」


    「是吗。那就解题吧。」


    须佐美简短地说完后，稍微喝了一点手上的奶茶。


    两个人抱著头或呻吟著。两人姑且都开始著手解题，虽然都各自陷入苦战。在这段期间，我和橘一点一点地准备考试，须佐美则一直凝视著两人的答案。


    看来须佐美打算手把手指导那两人吧。如此一来说不定我和橘就没有出场机会了呢。


    「写不出来我也不会生气，放心吧。我会好好配合你们的程度，一点一点教你们。不会勉强你们喔。」


    「是、是的！」


    「我明白了，老师！」


    他们完全被驯服了。


    确实以那两个人的成绩来说，像这样斯巴达一点会比较好吧。


    「写完了！」


    「我也是！」


    两人几乎同时写好答案，递给须佐美。大概看了一下，他们虽然不懂但还是写了点什么的样子。


    须佐美看著两张纸，一段时间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问题很严重呢。」


    好像很严重。如我所料就是了。


    「好累呀……」


    「我也是……」


    两人被须佐美彻底操练了三小时左右，终于发出声音了。两人慵懒地趴在桌上，彷佛用尽精力一般，彻底燃烧殆尽了。


    这两人比我想的还要努力呢。本来以为他们会更早放弃的。


    「辛苦了。你们很努力了呢。夏目君要好好复习三角函数喔。冴月则是解开课本上的数列应用问题，下次拿给我看。不可以去对答案喔。」


    「是、是的，老师……」


    「我明白了……」


    虽然已经耗尽力气，两人仍乖乖地回应。一开始很讨厌学习的两人，在这三小时间想法变了很多的样子。这应该全都是多亏了须佐美吧。


    毕竟她很会教人。说明当然很清楚好懂，还能在一瞬间把握对方到底哪里为什么不懂。而且还有时斥责、有时称赞。连学习效率以及学习动力的管理都完美无缺。虽然她说不打算帮他们打起干劲，不过两人之所以能持续下去，也确实是多亏了须佐美吧。


    结果我和橘几乎没有参加，两个人只稍微聊了聊，将时间用在自己的复习上。既然须佐美这么能干，说实话不论怎么想，都不需要我们嘛。


    之后我们各自吃了喜欢的东西当作晚餐。恭弥请我吃饭这件事，这次就算了。毕竟我完全没有教他呢。


    虽然我非常不情愿，但吃饭中的话题是我。


    「楠叶真的很阴沉呢。理华也不能受到他的影响喔？」


    「吵死了。」


    「才不会喔。而且楠叶同学也没有这么大影响力。」


    「喂。」


    「唉呀，但我很高兴喔。那个廉和女孩子，而且还是和橘同学关系变得要好呢……」


    恭弥眼眶泛泪。到底是在高兴还是看不起我啊。


    「听了冴月的话后，我本来还以为楠叶君是个很扭曲的人呢。不过出乎意料的正常。」


    「廉很正常喔。他阴沉是很正常的。」


    「住嘴。」


    「但是他帮助了理华，也原谅了冴月，不是还有优点吗？」


    「没错。楠叶同学是个还不错的人。」


    「还不错吗。你不要太得意忘形喔。」


    「我才没有。我从来没有得意过。」


    我自嘲了一下，现充四人便一起笑了出来。感觉有种莫名的满足感。虽然我被嘲笑，我也自嘲了自己，但心情还不差。


    「话说回来，楠叶君好像和冴月吵过架呢。」


    「千、千岁！那件事就别再提了……」


    吵架。啊啊，是之前雏田向我道歉的那件事吗。


    「我们并没有吵架，只不过发生了类似吵架的事情。」


    「你、你闭上嘴啦！」


    雏田焦急地额头上冒汗。她好像还很在意当时那件事。


    「请你原谅她喔。冴月最喜欢理华了。看到有男生接近理华，她的反应比本人还要剧烈。」


    「我知道啦。我早就不在意了，也原谅她了。」


    「是吗，那我放心了。谢谢。」


    须佐美打从心底对我道谢。因为很少有人会对我说这种话，所以总觉得心里痒痒的。


    「不过冴月本来就对楠叶君很严厉呢。」


    「廉和冴月就像水火一样不容嘛。」


    「要比喻的话，我应该是青蛙，而雏田是蛇吧。」


    她瞪人很可怕啊。


    「为什么讨厌他呢？」


    「……我也不是真的讨厌他啦。」


    咦，是这样吗？话说你之前要特地要橘给我传话欸。


    「只是看了觉得不爽而已。」


    「还真直接啊……」


    「明明嘴上说得像是放弃一切了，但其实根本什么也没有放弃嘛。明明只要挣扎就行了，却也不挣扎。你这人让我很急躁啊。」


    雏田说著，彷佛为了遮羞而吃了一口义大利面。


    不论是她对我的想法，还是她直接对我说出她的想法，都让我感到有些意外。


    「……虽然我也不太清楚你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或许有什么很深的原因吧……」


    「……」


    「我也对于突然对你感到烦躁的自己感到奇怪……不过还是觉得很急躁……啊啊，不说了不说了！」


    雏田大叫一声后，继续吃著餐点。在她身边的须佐美则边笑边摸著她的头。


    我忽然感受到一个视线，于是转头看过去。橘一脸无奈的样子，不过似乎很开心地耸了耸肩。


    解散并离开美食广场时，恭弥对我出声。


    「我觉得廉和冴月意外地个性很合啊。」


    「少胡说八道了。」


    「我是认真的啊……话说，你和橘同学已经很要好了嘛。」


    「……还算不错吧。」


    「咕唔～！真棒啊！」


    「你去和雏田增进感情吧。」


    「朋友有多少人都没关系吧～！」


    恭弥愉快地笑了笑，跑到雏田那里从后面抱住她。满脸通红的雏田在他怀中挣扎著，但两人看起来很幸福。


    真亏他们敢做那种没羞没臊的事。


    ……不过，『朋友有多少人都没关系』吗？


    他说的可能没有错。如果是能接纳自己的朋友，那当然是越多越好。


    然而，不可能会那么顺利。因为我至今都是独自活过来的。


    「楠叶同学。」


    「嗯？」


    听到橘的呼唤，我猛然抬起低下的头。


    「你在做什么，快点回去吧。」


    不过──


    「……喔。」


    我可能已经习惯了与橘的朋友关系了吧。


    ◆　◆　◆


    结果，学习会持续了好几天。


    看来恭弥与雏田的干劲意外地很高，几乎每天都找来我们三人。虽然觉得有须佐美一个人就足够了，不过她本人却不知为何──


    「理华和楠叶君不来的话我也不教了。」


    说了这种话，因此我和橘也不得不参加。


    居然能拉动我这个公认拖不动的人，真不愧是现充。


    「那么，你们回家后要写这里喔。」


    「好的！」


    「明白了！」


    恭弥和雏田很有精神地回应，今天的学习会结束了。每天都大约三小时，今天是第四天。


    他们还真能坚持呢。这应该也是多亏了须佐美管理他们的学习动力吧。


    「恭弥，用炸鸡交换我的章鱼烧吧？」


    「啊啊，好啊。不加柠檬的对吧。」


    「理华和楠叶君又吃一样的东西吗？」


    「不，是橘模仿我。」


    「还真失礼。明明是楠叶同学学我吧。」


    我们各自点了喜欢的东西，坐在一桌吃了起来。宛如现充一样，不过对于除了我以外的四人来说很平常吧。


    「我明天有学生会的集会，抱歉我先离开了唷。」


    所有人吃完后，须佐美便表示要走了。


    「咦咦～！老师，不要啦……」


    「千岁……」


    「只有明天喔。而且不是有楠叶君和理华在吗？」


    恭弥和雏田听到须佐美这样说，眼眶泛泪地叹了口气。他们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把她认作真的老师了。


    「话说考试前还有事情呀？」


    「因为考试前大家都没有社团活动，才能集合起来呢。考试后还有全校集会喔。」


    全校集会……好像确实有呢。


    反正当天我根本都不会听，全程睡过去吧。虽然一想到有人为了集会而花时间准备，也不是不感到愧疚啦，但我还是不打算打起精神参加。


    「但我都没怎么看过须佐美同学在集会说过话欸。」


    「因为我是书记呀。人都在后方，发言就交给能言善道的人了。」


    说完，须佐美轻轻微笑。


    我觉得这家伙还挺适合拿著麦克风在讲台上发言呢。


    话说难道学生会成员都是须佐美那种人吗。是的话，还是别靠近比较好吧。


    接著便顺势解散，我自然而然就和橘走在一起。我也算是很习惯像这样两人一起回去了。


    「那两个人很努力呢。」


    「比我所想的还要认真呢。」


    「我是第一次看到冴月这么努力学习的样子。」


    「恭弥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但其实很认真呢。入学考的时候也是这样。」


    「入学考？」


    「啊啊，我们是同一所中学的。因为他说无论如何都想考上这所高中，就来找我求教了。」


    「你有帮忙吗？还真意外呢。」


    「因为他实在太烦了。每天都来我家，赶也赶不走。」


    「一定是因为你很受对方信赖喔。」


    「是这样吗。难道不是因为刚好还算会考试的人在身边而已吗？」


    「朋友那么多的人，特地选了你，我想那一定是有无法退让的理由喔。」


    「……又是那句话吗？」


    橘在之前我和雏田有小争执的时候，也说过类似的话。


    确实有道理。但我无法接受。


    如果是恭弥，应该有更值得拜托的朋友吧。但是他却选了我这种人。明明他应该知道我不会答应才对。


    「楠叶同学，你有把夏目同学当作朋友吗？」


    「……干嘛突然问这个？」


    「不，只是有点在意。」


    没想到橘说完，用认真的目光看著我。


    『问这个要干什么啊』虽然我很想这么回答，但她的样子，似乎不会让步。


    「……我有啊。」


    「为什么呢？」


    「为什么……这还真难回答呢。」


    我边说边思考著。我认为恭弥是朋友的理由。也就是说，他和那些不是朋友的人有何区别。


    虽说难以回答，但意外地结论很快就出来了。


    「……和我的距离感刚刚好吧。」


    「……什么意思？」


    「啊啊，不对。说是刚刚好，那只是对我来说刚刚好而已。那家伙很清楚我的底线，他知道哪里是我的地雷区，他知道何种程度我不会生气或讨厌。他绝对不会超出那条线。」


    「……嗯。」


    「然后，我觉得他也知道离我多远关系就会断掉。所以我切不掉与他的关系，说实话，我唯一不想切断的就是与他的关系。」


    说到这种程度，我觉得自己的脸开始热起来了。


    明明我不打算说这么多实话的。真是失策了。


    我带著这种想法看了橘一眼，但她的反应与我所想的相反，她露出奇妙的表情手指贴在下巴。


    「……我觉得那是很棒的关系。夏目同学一定很喜欢楠叶同学，而楠叶同学也同样喜欢夏目同学吧。」


    「……那种话我很难肯定呢。」


    感觉那种说法会招人误解。不过，我们一定都重视著对方。不然，这个关系就不会持续到现在了。


    橘不知为何，很满足地点点头。到底有什么好开心的。难不成她在拿我开玩笑吗？


    「话说橘也是深受那两个人爱著呢。」


    我用了这种说法报复一下。不过那也是事实。


    之前，须佐美独自一个人跑来试探我。还有，对我表露出敌意的雏田。她们两人都十分为了橘著想，才做出这些行为。


    个性耿直、有些笨拙、有些靠不住－－若是发现橘的这些部分，感觉确实能明白她们为何对橘放不下心。


    「不，相反喔。」


    「相反？」


    「是我最喜欢那两个人了。」


    橘那毫不迟疑的声音，说出会让人心头莫名发痒的话。橘深深低下头，看起来像是在咀嚼自己说的话。


    「她们愿意和我这种不知变通、与周围格格不入、任性的人相处。愿意和真实的我作朋友。我真的很喜欢那两个人。」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虽然没有楠叶同学这么严重，但我也不擅长与人往来。你也知道我的个性吧。」


    「你的个性吗……」


    冷淡且难以亲近，也很我行我素。确实是橘理华给人的第一印象。毫无疑问，她不是能和任何人和睦相处的人吧。


    说得不好听一点，橘就是用超群的容貌掩饰她的个性。不过当然只是难以理解而已，她实际上会体贴他人，有一点天然，而且是个坦率的人。


    若非如此，那两个人就不会这么为她著想了。而且应该也不会和我成为朋友。


    「所以，我打从心底感谢那两个人。我认为对你来说，即便形式不同，夏目同学一定也是那种存在。」


    「……是吗？」


    橘对歪著头的我露出看起来很无奈的微笑。


    「算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吧。」


    「如果会就好了。」


    橘左右摇著头以表傻眼。


    我刚才已经把今天的羞耻心都用尽了。抱歉，请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


    「但是太好了。学习会，楠叶同学好像很开心。」


    「你、你在说什么啊。」


    「因为你说不喜欢与人往来，所以我本来以为你会兴致缺缺。我放心了。」


    「不、不要特地观察我啦……」


    「毕竟，自己的朋友之间关系很融洽，你也很开心吧？」


    「……不，还好。」


    「真是的。」


    橘鼓起脸颊闹著别扭，她依然出类拔萃地可爱。而且和平常的样子形成对比，使她的魅力倍增。


    我不由自主地别过脸，看著前方逞强说道：


    「……不过，我还是不擅长和太多人待在一起。」


    「才五个人，还不算很多人喔。」


    「不，对我来说已经算很多人了。」


    我自己也觉得我遮羞的方式太烂了。我其实很开心。五个人聚在一起嬉闹，感觉很新鲜，不过也意外地很轻松、很开心很愉快，所以才陷入了混乱。


    这是进步吗？抑或只是我一时的错觉呢。


    不知道答案。也不可能知道。


    因为我至今都没有这样的经验。


    「那要几个人比较好呢？」


    「一个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两个人。那就是极限了。」


    不论是五人、四人还是三人，对我来说都已经算是很多人了。


    「……既然这样，那就两个人一起复习吧。」


    「……咦？」


    此时，走在路边的我们旁边，有一辆车呼啸而过。刺耳的引擎声和风打在我脸上。


    我和橘之间陷入一阵沉默。


    结果我们什么也没说。既没有再问一次，也没有再次开口。


    只是一起默默地走著，在家门前做了一次像是朋友的道别。


    「明天见。」


    「嗯。明天见。」


    ◆　◆　◆


    每天聚集同样成员的学习会的日子彷佛暴风雨一般过去，期中考全日程很快就结束了。


    考试的部分，写起来的手感和往常一样。硬要说的话，因为复习的时间自然而然增加了，所以需要背起来的科目几乎完美。


    须佐美则似乎没有特别的感想，比起自己更在意两个学生的状况。


    而说到那两个人──


    「唉呀～！心情真舒畅～！」


    「真的太棒了！」


    「……你们很吵。」


    考卷全部发还回来后，那天午休。


    我们五人站在公告栏前，看著考试结果。


    上面列出各科的平均分数、及格线、分数分布图，以及总分排名前二十名。


    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详细的公告。我还是第一次认真看成绩公告，让我有点吓到。该说不愧为升学学校啊。


    「全科目超过平均分数！唉呀～难道我是天才吗？」


    「我才是天才喔！总分比恭弥还高，这样的话学年榜首也不是梦了！？」


    两个傻瓜很开心。须佐美对那两人投以微笑，橘则给了佩服的鼓掌。


    说实话，我觉得他们很努力了。不过比起本人努力，总觉得须佐美的贡献更多。


    那两个人好像也明白这点，因此不断向须佐美道谢。


    「唉呀，真的是多亏了须佐美同学啊！谢谢你老师！」


    「真的谢谢你，千岁！」


    「不客气。不过，要是偷懒不学习又会不懂了，所以要好好持之以恒喔。」


    「……是的。」


    「……好。」


    他们呆滞地回答。须佐美似乎也看穿了，因此露出无奈地耸了耸肩。


    「呜哇，千岁又拿到第二名了。好厉害。」


    「不愧是老师……话说居然有人比须佐美的成绩更好啊。」


    仔细一看，成绩优秀者的那栏中确实有须佐美的名字。本人则微微苦笑，不知该如何反应。我也不是不懂她的心情。


    「第一名总是同一个人呢。我记得那个人好像是学生会副会长吧。」


    「学生会成员果然个个都很聪明啊……」


    「……话说楠叶是第六名，理华则是第八名。」


    「总觉得……刚刚欢天喜地的我们好丢脸啊……」


    雏田和恭弥马上又失望地垂下肩膀。不过我觉得他们很努力提高成绩了，不需要那么悲观吧。


    「和其他人比是没有意义的喔。你们两个确实努力拿出成果了。这我非常清楚。」


    「老、老师……！」


    「我最喜欢千岁了～～！」


    唉，这两人还是一样吵吵闹闹的。


    「咦咦～！我要补考了啦！好烦！」


    「啊哈哈！美绪你完了耶～！」


    突然听到某人的大嗓门，我不由自主抖了一下。


    我还是不太适应这种一堆人聚集的地方。现充的活力搞得我快疯了。


    我决定把还在欢心鼓舞的恭弥等人拋在一边，早一步回去教室。我钻出人群中，总算离开了公告栏。感觉像是从深深的沼泽脱身一样啊。


    「咦，楠叶同学？」


    「……你在啊。」


    我望向声音来源，看见橘正在整理乱掉的制服。看来她也早早脱身了。


    「我觉得呼吸有点困难，所以想早点离开。」


    「也对。」


    彼此点了头后，我们并肩走到教室。由于只是一小段时间而已，刻意拉开距离反而不自然吧。


    「那晚点见。」


    「嗯。再见。」


    宛如普通的朋友一如往常。


    能像这样和她互相问候，对我来说就是很大的进步了。


    ◆　◆　◆


    期中考结束后，下一个活动接踵而来。


    通称『文化体验』。


    整个学年会搭巴士远足前往博物馆、美术馆等等，以接触各种文化为目的的校外学习。时间是整整一天，各自可以决定逛想逛的设施、逛多少、照什么顺序逛。


    正如上述说明，这就是个现充们专用的校外学习。教师们欲呼也不把这项活动当成学习，比较像是交流会，能去的地方也包含了动物园、水族馆、植物园等等，这些地方硬要说的话应该是以玩乐为主要目的。


    下了巴士，我们五人不约而同地集合在一起。不过正确来说，是恭弥抓住了想要快点独自穿过人群的我。


    「今天就大玩特玩吧！」


    「来玩吧！」


    恭弥和雏田一会合便不顾他人目光放声大叫。他们完全不管发著牢骚的我，兴奋地说著今天的行程和路线。


    「我记得之后必须要提交报告对吧？」


    「没错。所以至少要逛一个地方。」


    「只要没有那鬼玩意儿，就是一趟超棒的单日来回旅程了啊。」


    当我们在闲聊时，其他学生也都成群或成对一点一点散开。大家都很理所当然地和他人一起行动。


    「那抱歉啦，我要和冴月两个人一起逛。」


    「抱歉啰？理华、千岁。」


    「没关系的。你们慢慢享受。」


    「小心慢走。晚点再见。」


    「那晚点见啦～廉！橘同学她们就麻烦你了～！」


    恭弥给了我一个爽朗的眨眼，带著雏田离开了。


    真是自做主张。这种活动，我当然是要一个人逛啊。


    「我今天和其他人约好了。那晚点见，理华就麻烦你啰，楠叶君。」


    「千、千岁等等！」


    须佐美留下不知为何有些不满的橘，也迅速混进其他集团里了。不愧是现充，即便会落单，似乎也有其他团体可以去。


    我和橘被留在原地。周围的其他人也都走了。


    我们稍微目光交会之后，同时点头。


    「那晚点见。」


    「晚点见了。」


    我们刻意背对彼此，踏出步伐。


    去自己想去的地方。那就是我们的作风。就算我们是朋友，彼此也不至于会为了一起行动，而影响到自己想做的事。


    我没有回头，迅速往自己想去的地方前进。


    ◆　◆　◆


    「呀～！鲸鲨好帅～！」


    「那边好像有海豚秀！去看看吧！」


    「快看快看！热带鱼好可爱！」


    我的目的地就是水族馆。在数个选择中，我唯一想去的就是这里。


    同个高中的学生们正看著大水族箱，颇为热闹，但我则按照顺序看著墙边的小水族箱。


    我喜欢水族馆。正确来说，是喜欢水族箱。


    比起在水中优游的鱼，我从以前就更喜欢看著放在水族箱里的假石头、海草和沙子。


    不只是整体布局，彷佛真的石头的质感与颜色，以及生长在那里的海藻，看起来真的很有海底的氛围。


    比起卖弄自己游泳技巧的鱼，我更喜欢看躲在石头间狭小缝隙的鱼，以及与背景融为一体的鱼。


    我当然觉得我是少数派。我也不期望能得到理解。所以正因如此，我才想一个人来这里。


    「……呜喔喔。」


    在格外里面的一个水族箱吸引了我的目光。那个水族箱的内装特别精细，彷佛真的将海底的一部份切下来放在水族箱里一样。


    但是，里面的鱼每只都很不起眼，都是没有人认识的鱼。或许是这个原因，导致大部分客人都不会伫足于此，只是瞥了一眼就走过去了。


    暂时待在这里吧。


    我如此决定之后便弯下腰，将脸靠近水族箱的玻璃面。里头的小小世界让我不禁叹息。


    水族箱中很狭小。当然也是有大得惊人的水族箱。然而即使再怎么大，和大海相比也根本小得微不足道。


    这些鱼今后都会一直在这个狭小的世界活下去。但是也并非不方便，它们可以幸福地活著，幸福地死去。


    我想要那种人生。因为广阔的大海很可怕。因为去广大的世界探险，对于渺小的我来说，绝对不会尽是好事吧。


    那应该就是渺小的我能走的，幸福的生存之道。不过没想到最近，我的世界好像稍微变得宽广一点了。


    「咦？楠叶同学。」


    「……又来了吗。」


    不知不觉间，橘站在我的身边了。我们并没有特别惊讶，静静地并肩看著水族箱。


    「你也来水族馆啊。」


    「我的目的只有这个水族箱。」


    「……不是来看鱼？」


    「没错。我喜欢水族箱。感觉大海被装在一个玻璃箱里，很吸引我。」


    「……是吗。」


    「是的。特别是这个水族箱特别棒呢。」


    「……对啊。」


    「咦？」


    我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橘好像明白了现在的状况了。


    「……你想逛的话就随便你，我想继续待在这里。」


    「我也要待在这里。因为我很喜欢。」


    橘轻轻地吐了口气，缓缓蹲在蹲著的我旁边。


    从水族箱中散发出来的蓝色光芒，淡淡照耀著橘的脸庞。在有些昏暗的水族馆内，橘好像比平常还要美丽了。


    「楠叶同学。」


    「干嘛啊。」


    「我能问一件事吗？」


    突然间，很不可思议地，周围的喧嚣全都听不见了。


    感觉好像真的在海底一样。


    「我不要。」


    「为、为什么呀！我什么都还没有说！」


    「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要问什么。」


    「真是的……」


    捉弄她真的很有趣呢。


    「……楠叶同学，为什么交不到朋友呢？」


    橘事到如今又问了这种事。


    「我之前也说过了吧。因为我的个性不好。」


    「确实有说过。你说自己的个性不适合与人交际。」


    「……你还记得啊。」


    「那么，你还记得我当时说过的话吗？」


    橘说完，目光缓缓转向我。


    我记得那是从澡堂一起回家的时候说的。


    我翻找著记忆。然后马上就找到正确答案了。没错，当时橘说──


    「我说了，我不这么认为。」


    「……好像是。然后呢。」


    「我的心情现在也没有改变。楠叶同学是个温柔的人。我很明白。然而，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橘的表情比我所想的还要认真严肃。


    ──为什么我非得要对你说这种事不可啊。


    如果对方不是橘的话，我应该会这么回应吧。


    不过，看来我好像很信赖著橘。就算她问了这么多，我也几乎没有不愉快的心情。


    「你听了之后要干什么啊？」


    「……我之前说过了吧。我最喜欢冴月和千岁。」


    「确实说过。」


    「我觉得能和那两人成为朋友，真的非常幸运。还有，能和楠叶同学成为朋友，我也觉得很幸运。」


    「……是吗。」


    「是的。因此楠叶同学应该也能交到那种朋友才对。因为你是个很棒的人。」


    橘说到这里，目光又朝向水族箱。从她的侧脸可以看出她很紧张。


    以橘来说，这种表情很罕见，我是第一次看见。


    「不，不对。『应该能交到』这种说法太过自以为了不起，我并不是想用这种说法……我想说的，也就是──」


    「……够了，你不需要换一种说法了。」


    事到如今，我也不会因为一两句这种话而受伤。比起这个，我想知道橘在想什么。我想听听朋友想对我说的真话。


    「……我希望楠叶同学能交到很好的朋友。因为你绝对是应该得到更多人重视的人。」


    「……什么啊，那种话……」


    鼻腔深处有股热流。眼睛开始痛起来，睫毛好像有点湿湿的。


    橘没有注意到我，只是紧紧盯著水族箱。


    「……中学的时候，我也看了。」


    「咦……」


    我自己也不太懂，但我好像想主动对橘坦白。不对，我希望橘能听听我的往事。


    「中学的修学旅行时，我也像这样一个人看著水槽。」


    「……嗯。」


    「然后，当时曾是朋友的家伙……当时算是比较常一起聊天的家伙，他对我说了──恶心。」


    「……」


    橘没有看著我。只是微微低著头，听著我谈起往事。


    「当时傻傻的我，对那家伙热情地说著水族箱有多么好。结果那家伙说了──莫名其妙。」


    那张带著厌恶感与蔑视的表情。那嘲讽且扭曲的嘴脸，彷佛在说抓到了叛徒一样。


    对过去的我来说的朋友，就是那种家伙。


    「你只不过是不明白而已，为什么要说我恶心啊。你们做的有些事情，我也不太能理解啊。但我不会觉得恶心。我只觉得『没想到有人会这么想啊』而已。」


    「……」


    「那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当我交朋友，就会觉得不能做我想做的事情、说我想说的话。那我不要交什么朋友了。我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我必须更重视别人的目光，那我才不需要什么朋友。」


    「……」


    「……所以我不交朋友，也交不到朋友啊。很单纯吧。这就只是自作自受，不过确实是如自己所愿的、理所当然的结果啊。」


    橘摸了摸水族箱。手指划过水滴，接著变成一大颗水滴滑落下去。


    我微微听见了吸气的声音。接著橘带著温柔的声音回答：


    「……但我还是想和楠叶同学当朋友。」


    视野模糊起来。水族箱在我眼中变得不清不楚，全身不停颤抖。彷佛身体深处有某种热流涌上。


    「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哭出来了。我在水族馆的一角忍著声音哭著，哭得不能自已。


    「楠、楠叶同学？怎、怎么了吗？咦？」


    「……不，没事。我没事。」


    「看起来不像没事啊……」


    橘站了起来，貌似来到我的身边了。有个柔软的东西放到我的头上来，缓缓地抚摸著我。


    每当那只手摸过一次，眼泪便越流越多。即便用衣服的袖子擦眼泪，却始终停不下来。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对我说这种话。从没有人对我说过，希望我能交到朋友、希望能和我当朋友。


    「……我可不会相信你那种话喔。」


    「……不论你相信不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自己一个人最幸福了。反正既然会离开，那从最一开始就不需要那种东西。」


    「即便我总有一天可能会离开你，但我现在是你的朋友。一个喜欢真实的你──你的普通朋友。」


    我哭了。肩膀不停颤抖著，既不在意丢不丢脸，也不在意会不会让其他人听见，还给身旁的女孩子带来困扰，只是顾著哭泣。


    ◆　◆　◆


    在车站前的环形交叉口下了巴士后，我们一起解散了。


    天色早已变暗，绕去其他地方的学生似乎也不多。往车站去的人、走路回家的人，他们都各自踏上归途。


    和恭弥等人告别后，我也走上回家路上。身边有个家离很进的朋友。当然是橘理华。


    「……」


    「……」


    我们离开水族馆后，还没有说过一句话。要用什么表情开口才好。我不知道，所以到现在也还是只能一直闭口不说。


    我过去曾张开防线。既然总有一天会遭到拒绝，那从一开始就不要接近比较好。既然会失去自己的自由，那就不要交朋友比较好。


    我过去就以这个理由，都不去寻找仍然愿意当我朋友的人。


    我既觉得这样就行了，也觉得除了恭弥以外没有那种人了。即便可能有，我也不想特地去寻找。


    接著，橘理华出现了。


    橘说过了。她想和我当朋友。希望我能交朋友。


    那时我哭了。百分之百是喜极而泣。我还真是单纯啊。


    到头来，我一直期望能遇到那种人啊。我希望有人能对我说那种话。


    如果有人能接受不改现在态度的我，我就高兴得不得了。


    在说些什么之前，我想先道谢。她在我哭泣时仍待在我身边、她当时对我说过的话、以及她现在也在我身边，我想要向她道谢这些事情。


    「……那个。」「那个……」


    声音重叠在一起。橘往我这里瞥了一眼，露出好像有些安心的表情点点头，催促我继续说下去。


    「……今天抱歉了。」


    「有什么好道歉的吗？」


    「……不，那个啊。让你很困扰吧？自顾自地……哭了出来。」


    「虽然有点困扰，但我不觉得这需要你道歉喔。因为我是凭自己的意志，选择待在哭泣的你身边的。」


    「就、就算你这么说……」


    看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我，橘轻轻地笑了。


    「……今天各方面真的很谢谢你。」


    「各方面是指？」


    「就、就是各方面啦。这点小地方不用在意吧。」


    「欸──」


    「欸──个屁啊。」


    橘那与平常不同的孩子气的反应，让我不禁笑了出来。


    我们两人一边谈笑著，一边走在夜晚的道路上。如果不认识的人看见了，一定会觉得很毛骨悚然。


    「我决定了。」


    「决定什么？」


    「我已经不在意传闻和引人注目了。我真的要做自己想做的事，若即使如此还有人愿意靠过来的话，那时候我不会拒绝，就陪陪他吧。」


    「……是吗。」


    「我想离开的人比较多吧。但是无所谓。我还有恭弥和橘在身边，即便两人离开了，那也是我的问题。所以我已经不在意了。」


    「呵呵。我已经不知道到底是正面思考还是负面思考了呢。」


    橘好像很开心。看到她的反应，我也觉得有点开心了起来。


    「不过我觉得很棒喔。该说很像你的风格吧，悠然自得的样子。」


    「不过我只是改变想法了而已，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呢。」


    「我觉得任何事情，想法都是最重要的喔。」


    「你这句话很像个老婆婆呢。」


    「太、太过份了喔！」


    「不，这不是贬低喔？好的层面上的老婆婆。」


    「你以为什么话都加个『好的层面上』就能得到原谅吧。」


    「反正是好的层面上嘛。」


    「……楠叶同学在不好的层面上很狡猾。」


    橘放慢步伐，看起来像在闹别扭。我轻轻转头看著她，同时也放慢速度。


    「……肚子饿了。」


    「我也是。」


    「想吃好吃的东西。」


    「说到好吃的东西……」


    「……烧肉？」


    「不，是橘的料理呢。」


    「咦咦。为什么在这种日子……」


    「打雷那天欠下的人情呢？」


    「呜……真的很狡猾。」


    「拜托你啦，我今天想吃。」


    「……我知道了，真受不了你。」


    我们再度并肩，缓缓地走著。刚才看起来很不满的橘也马上变回柔和的表情了。


    「请你帮忙采买喔。」


    「当然。」


    「有想吃什么吗？」


    「咦？还能指定？」


    「如果我会做的话。」


    「真的吗。我会认真想想。」


    「请不要太过期待喔。」


    「不，当然会期待吧。毕竟那么好吃。」


    「我会有压力。」


    「压力会使人成长。」


    「与压力无缘的你没资格说。」


    「喂！」


    心情很轻松。脚步很轻快。这都是多亏了橘，我才会有这样的心情。


    「橘。」


    「嗯？怎么了吗？」


    「真的很谢谢你」


    「又来了吗。我已经得到道谢了喔。」


    「多说几次有什么关系，我就那么感谢你啊。」


    「……是吗？」


    「啊啊。真的谢谢你。」


    「……不用谢，因为是朋友呀。」


    「不愧是朋友。」


    「马上就得意忘形了。」


    橘冷眼看我。为了不让她看见我在偷笑的表情，以及逃离她的视线，我又加快了速度。

 第8话 美少女发觉了

    「喂，廉啊。」


    「干嘛。」


    午休时间，我受到恭弥邀请，在中庭吃午餐。


    说到中庭就是现充的巢穴。我今天也终于第一次踏进这里了。


    在一片小草坪上，设置了长椅和木桌。确实感觉待起来很舒服，或者该说很方便。虽说依然到处都是现充，但除此之外说不定算是个不错的地方。


    「你发生什么事了吗？」


    「……什么意思啊。」


    「不……总觉得你好像脸色变好了，不如说是负面氛围变淡了。」


    「错觉吧。」


    「不要说谎啦。你以为我没有注意到吗？」


    「就算你这么说，实际上就是什么都没发生啊。」


    那是谎言。自从水族馆的那件事以来，我的心中开始渐渐产生了些许变化。不过居然这么轻易被看穿，就算对方是感觉敏锐的恭弥，还是很不爽。


    「是橘同学对吧？」


    「……那谁啊。」


    「你也太不会说谎了吧。」


    不小心说漏嘴了。不过那也是没办法的。一次就猜中，不愧是现充。准到让人恼火。


    「果然发生了什么吧。」


    「……没什么，只是想法稍微变了而已。」


    「不，那对廉来说可是大事件吧！」


    恭弥比我想的还要惊讶的样子，身体跳了起来，一只手上还拿著面包看来他并没有刻意夸大，真的看起来很兴奋的样子，眼里闪闪发光。有点烦。


    「因为找你来中庭却没有拒绝，我就觉得很奇怪了！我还以为一定是你睡傻了呢！」


    「你好吵……」


    「到底怎么回事啊！契机果然是橘同学吗？嗯？进展如何？交往了？」


    「才没有。」


    「那是怎么啦！把我这个挚友拋在一边，和橘同学发生了什么啊！」


    恭弥烦人地贴了过来，最后还抓起我的手来了。周围的人毫不留情地将视线往我们这里转来。或许是因为恭弥这个名人和陌生的路人角色之间的互动很稀奇吧。


    先不管周围的目光，我真的开始觉得恭弥烦死人了。总之，比较会让事情更复杂的部分先蒙混过去，把大致的事情告诉他吧……


    「橘、同学……真是好孩子……」


    我用乍听之下很详细，但实际上很随便地说明后，恭弥好像好很感激的样子，抚著自己的胸口。这家伙果然是傻子。不过说不定这就是他的优点吧。


    「还有廉……你也成长了呢……我……呜呜。」


    「别哭啊，笨蛋。」


    「当然会想哭啊！我真的好开心……」


    恭弥露出彷佛看到没用的孩子振作起来而开心的家长一样的表情。我都不知道他是想夸奖我还是看不起我了。不过这家伙大概真的没有看不起我的打算吧。


    「那么，和橘同学到底怎样了！？交往了！？」


    「不会交往。」


    「为什么啊！」


    恭弥好像很失望一样，发出怒吼。我摀著耳朵瞪他，他叹了很大口气，又坐了下来。


    「橘同学绝对喜欢廉啦！」


    「那个美少女？不可能吧。」


    「和那个美少女这么要好，绝对有机会吧！」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啦。我们只是单纯的朋友……」


    「廉真的笨蛋啊。」


    在我说完之前，恭弥就打断了我。他勾起嘴角，刻意露出虎牙。然后脱掉鞋子，在长椅上抱膝盖蹲著。


    「……干嘛啊。」


    「你没有交过女性的朋友吧？」


    「……对。」


    我无可奈何地回答。虽然并不会觉得不甘心，但看到恭弥的表情就不爽。


    话说，问我这种事到底要干嘛啊。我真的搞不懂现充的思考啊……


    「虽然由我这个男性和女性朋友都很多的人来说很奇怪……」


    「……」


    「廉，你和橘同学不是朋友喔。」


    「……为什么啊。」


    「因为一般来说，男女之间若是纯友谊不可能会这么要好啊。」


    「……那因人而异吧。而且我和她并没有特别要好。」


    面对我的反驳，恭弥也没有却步的样子，反而露出了夸耀胜利一般的笑容。看起来有些瞧不起人，但同时又很好亲近的笑容这就是恭弥的武器，也是我没有的东西。


    「这当然因人而异啊。不过，廉还有橘同学，你们两个都不是会和异性的朋友很要好的类型。」


    「……别说得你很懂一样。」


    「我并没有这么说。不过先不提橘同学，至少我很懂你喔。毕竟我是你最知心的朋友啊。」


    「……啰唆。」


    「呜哇哇！！」


    我用力地推了一下蹲著的恭弥。失去平衡的恭弥慌张地抓住长椅的椅背，勉强没有跌下去。不愧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呢。


    「你干什么啊！」


    「警告。」


    「好可怕！」


    恭弥一边大叫，一边坐回长椅上，穿上鞋子。好像稍微学乖了。


    虽说我的想法改变了，但我还没有余力承受如此高等级的追问啊。


    「不过算了……真的太好了呢。」


    「……不要一脸感慨的样子。」


    「双重约会也不是梦了呢！」


    「继续作梦吧。」


    这家伙还没放弃吗。


    ◆　◆　◆


    我曾经很讨厌『孤伶伶』这个词。


    所谓『孤伶伶』就是没有朋友，总是独自一个人。『孤伶伶一个人』的简称。真的很好理解。


    那为何我不再讨厌『孤伶伶』这个词了呢。理由极为简单。


    因为无所谓了。即便『孤伶伶』是坏话，就随这么想的人喜欢吧。


    就算我这么独来独往，也有能接纳我的朋友。如此一想，其他人对『孤伶伶』有什么想法，都与我无关。


    我会有这种想法，毫无疑问是多亏了橘。


    所以我现在之所以要走体育馆后面回家，真的只是因为是捷径。这次我说的都是真的啦。


    ……嗯？


    「抱歉，突然叫你出来。」


    「不会。那么，找我有什么事吗？」


    喂喂，不会吧……


    我反射性地躲在暗处。和过去的状况完全一样。所以连躲的地方都一样。


    这次听声音就知道了。给回应的人是橘。她的口吻依旧很冷淡。


    不过那家伙果然很受欢迎啊。说不定只是我不知道而已，她已经被好几个人告白了吧。


    「我一直很喜欢橘同学。请和我交往。」


    和上次的家伙不同，这个男生好像很冷静。那份自信与余力，我的感应器有了敏感的反应。这家伙恐怕是个很强的现充吧。感觉有种和恭弥相似的氛围。


    我和上次不同，从暗处偷看了外面的状况。我知道这不太好。但是没办法。我只是刚好碰上了，不可抗力、不可抗力。


    「非常抱歉，容我拒绝。那么再见。」


    「……是吗。」


    和上次一模一样一刀两断。不愧是剑豪橘理华。


    但我发现自己好像莫名松了一口气。这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啊。


    啊啊，是这样啊。因为他不像之前的男生一样恼羞成怒，我才放心了。这样想是最自然的，嗯。


    「……可以的话，能不能告诉我理由呢？」


    「因为我并不喜欢你。」


    「不能给我机会吗？就算只是从朋友开始，我也非常开心。」


    顽强的现充。不过态度很柔和，从始至终都很沉稳。果然和上一次的那家伙不同吧。


    话说回来……可恶。快点结束啦。既然都被拒绝了，就乾脆一点放弃啦。


    ……不，我在说什么啊。做决定的是橘。和我毫无关系。然而我到底是为何而感到不爽呢……


    「抱歉，容我拒绝。」


    「……是吗。我知道了。真的很谢谢你愿意考虑。」


    出乎意料地，橘郑重地低下了头，对方也回以一次深深的鞠躬。两人几乎同时抬起头后，对方转了个身，带著稳重的步伐离开了。


    在他离开的时候，能稍微瞥见他的脸……这不是超级大帅哥吗……


    橘那家伙，拒绝他真的没关系吗……？


    「……楠叶同学。」


    「咦！」


    突然被橘叫到名字，我不由自主地叫出了一声。现在也不好装糊涂，于是我战战兢兢地从暗处走出来。


    「……你在做什么啊。这种行为不可取喔。」


    「你发现了啊……」


    「要偷看也要藏好一点。」


    「真……真的很抱歉。」


    「我并不在意。反正都被看过一次了。」


    「……虽然你说的对啦。」


    「现在要回家吗？要回家就一起走吧。」


    「喔、喔………」


    与尴尬不已的我完全相反，橘的态度很平静。说不定她早已经习惯这种事了。


    我们两人走出校门，并肩走在回家路上。我无意之间走得比橘还慢了点。


    「话说校外学习的报告，你交上去了吗？」


    「咦？啊、啊啊……还没。」


    「麻烦的事情早点做完，之后比较轻松喔。」


    「……喔。」


    「……」


    「……」


    「……你的样子好像很奇怪呢。怎么了吗？」


    「啊，不……」


    经橘这么一问，我一脸看起来就是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样子。并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只不过总觉得有点静不下心。


    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也无法向对方说明。总之我先选择打马虎眼了。


    「……没什么。」


    「……没事的话就好……」


    「……话说，你认识那家伙吗？」


    「那家伙？」


    「……刚才的那个。」


    「啊啊。不，完全不认识。虽然有看过他的脸，但我不记得有说过话。」


    「是、是吗……」


    「那又怎么了吗？」


    「不……只是觉得这样好吗？他和之前的那家伙不同，看起来人还不错吧。而且也很帅。」


    「你不是偷看了吗？那应该也听到我拒绝的理由了。」


    「是有听到啦……」


    「………姆。够了。我不想再说这件事了。」


    「为、为什么啊？」


    「因为……总觉得心情会不好。」


    「心情不好？什么意思啊。」


    「不知道。不要再提了。」


    橘说完，马上鼓起脸颊沉默下来。


    我也不知为何不想继续追问，于是决定呆呆地思考一个字都还没写的报告要写什么。


    「……楠叶同学。」


    「……嗯？」


    「……不，还是算了，请忘掉吧。」


    「……好喔。」


    不可能忘掉。但是我总觉得，还是忘掉会比较好吧。


    ◆　◆　◆


    即便到了隔天，脑中那真相不明的烦躁感还是没消失。不过虽说如此，也还不至于对生活有什么影响。我也没有特别在意，这天也平常地上课。


    放学后，被班主任训斥的我快速写完校外学习的报告，交到教师办公室了。


    因为那天不仅只看了水族馆的水族箱，还发生了那种事。所以虽然还不到完全写不出来，但下笔还是遇到了点障碍。


    不过我很擅长无中生有。我想内容应该不至于会惹老师生气吧。


    我通过平常不怎么经过的走廊，前往升降口。或许因为还在社团活动时间，所以周围没有人很安静。


    「我说你，不要太得意忘形啰？」


    所以，那道声音也清楚地传到我耳中。


    「不过就是被一之濑君告白，少在那里嚣张了！」


    「没错！给我向喜欢一之濑君的真由道歉啊！」


    真是有够刺耳。那道声音充满著幼稚与恶意，彷佛以伤害对方为第一优先。


    我对于那些人提到的「一之濑」这个名字没有印象，因此我加快脚步尽可能不和那些人扯上关系。虽然从这里看不见是谁，不过应该是从这个楼梯下面的平台那里传来的吧。


    我正打算走这里的说……没办法，虽然要稍微绕点路，还是从其他楼梯下楼吧。


    不过话说回来，不管是谁似乎都满脑子情爱的。然而对于最近朋友才开始增加的我来说，恋爱与我完全无关。


    当我在想快点经过这里的时候──


    「你们想说的就只有这些吗？」


    传来了我现在最不希望听到的声音。


    「我是因为你们说找我有事，我才过来的。那么，快点把事情讲完如何呢？不要只是对我吼著怨言，强调自己好委屈。」


    「什！！你是怎样啊！！」


    「真过份！！明明真由这么受伤！！」


    不对，不只是声音。那个口吻、台词……毫无疑问，是橘。


    从状况来看，昨天的现充帅哥就是一之濑，然后橘被拍他马屁的女人们叫出来算帐吧。虽然帅哥本人是个正常人，然而围著他的却都不正常吗……


    状况绝对说不上好。不如说很不妙。


    从声音来判断，对手至少有两人以上。而当然，橘只有一个人吧。不过橘也不是个遇到这种家伙，却什么都不做的人。


    看到这种人……真的会发火呢。


    可恶，真不走运……既然橘也在的话，那我就不能当作没看到了吧。毕竟那家伙对我有恩，而且我还有之前偷看了告白现场的罪恶感，情理上我不能当作没事。


    「被你这种只有脸好看的阴沉女欺骗的一之濑君真可怜！！」


    「对啊，你的性格简直糟糕透顶！也对一之濑道歉啊！！」


    「你们对我的个性还有外表有什么意见，随你们怎么说，但我和他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你们这些无关之人没有资格品头论足。」


    橘没有害怕。不只如此，反倒是另外两个人畏缩了一步。


    这样说不定没有必要帮助她吧。


    「伤、伤了别人的心，还说这种话，简直恶劣！！」


    「我确实伤了他的心吧。不过，他是知道可能会受伤，还是来向我表白心意了。而我则如实回答了心中的答案。然后我们彼此都接受了，结束了对话，那就是昨天发生的一切。」


    「什！！……什么啊！！你以为你是谁啊！！」


    「我才想问你们是谁呢。如果对我有什么不满，就不要拿他当藉口了，面对面对我说就好。除此之外，你们没有其他权利。更何况你们还利用他人的心意，来合理化自己的怨恨呢。」


    「吵、吵死了！！」


    啪！！从下面传来这道声音后，周围又安静下来了。以此为开端，我不禁站了起来。蹑手蹑脚地换个姿势，偷看楼梯平台。


    橘好像被一个女生搧了巴掌。虽然脸颊肿起来发红，然而她依然没有移开目光，挺直身体瞪著对方。


    我迷惘了。幸好对方只有两个人。就算我不出手制止，橘也一定能挺过去。而且如果我制止了，说不定还会有第二次或第三次的报复。只要对方不认为敌不过橘，这种骚扰就不会停下来吧。


    「……你高兴了吗？」


    「呜……！」


    「这、这家伙……到底是怎样啊……」


    「高兴了的话，我要回家了。告辞。」


    但是，橘完全是受害者。她没做错什么。这单纯只是蛮横的恶意罢了。


    即便没有必要出手相助，继续旁观真的是正确的吗？


    「给、给我等等！」


    「……还有什么事？」


    「你这种人只有脸蛋好看而已！！所有接近你的男生，全都只对你的外表感兴趣而已啦！！」


    「……你说的没错呢。」


    超级幼稚的人身攻击。然而不知什么原因，橘的声音没有刚才的魄力了。


    看来对方也注意到了。两个女生开始得寸进尺，一起谩骂著橘。


    好了，这不出手就不行了……


    「像你这种女人，大家都很讨厌你啦！！」


    「没错！！像你这种人，男生知道你的个性都会──」


    「武田老师！这里好像有点吵闹啊──！」


    我在楼梯暗处捏著鼻子大叫。我的必杀，武田召唤魔法。


    这次效果似乎也很拔群，两个女生像是马上落荒而逃、跑下楼梯了。只有橘还站在原地，看著在楼梯上的我。


    看来被她猜中了。


    「……又偷看了吗？」


    「因为又偶然看到了。」


    「武田老师……应该不在吧。」


    「召唤失败了。」


    「召唤？」


    橘歪著头，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刚才被打到的部分还很红。


    「没事吗。」


    「这点程度没事。」


    「不只是脸颊，内心呢？」


    「完全没事。只是有点不愉快罢了。」


    「但你最后好像有点没精神啊。」


    「……！没有这回事。」


    我不认为那种程度的坏话，会让橘受到打击。不过，刚才橘的表情确实很受伤的样子。正因为她看起来很难过，我才放弃犹豫，决定插手了。


    「……没什么事。你的错觉吧。」


    「……是错觉就好了。」


    「够了。我要回家。」


    「啊，那就一起走吧。」


    「我今天没有那个心情。」


    要是一个人走，很可能又会被那些家伙缠上喔？但是橘已经走下楼梯，迅速逃走了。


    不过强迫她也不太好，于是我慢慢地一个人走在归途。


    我不打算追上去。但是，在回到家之前，我想稍微绕个路。


    ◆　◆　◆


    最靠近高中的车站，其东侧出口的便利商店的岔路，走进去后直直走三分钟。


    正如我所听说的，我在那里看到了我的目的地。不愧是橘，很明确地说明了地点。


    一个人烧肉店『单身』。以前和橘交换情报时得知的，她最推荐的店家。


    「欢迎光临！」


    精神饱满的女性店员向我打招呼，我坐在看上的位子上。一个人用的座位上都各备有一台烤肉器。似乎能用放在桌上的平板进行点餐的样子。


    「请慢用～！」


    店员几乎没有干涉，好像完全不在意穿著学生服的我。真不愧是一个人烧肉店，很能理解来客的心情。


    我用平板随便点了肉和饮料，然后点了白饭，稍微吐了口气。


    我从学校回家的时候会绕道来这里，就只是因为肚子饿了而已。然后今天我想吃烧肉，于是我想去试试看橘推荐的店，就只是这样。


    所以。


    「……为什么，你会来这里呢。」


    橘会出现在这里，完全是我失算了。


    「那当然是来吃烧肉啊。」


    「是……是这样没错……」


    这家伙为什么要问这种一目了然的事情啊。


    「我只是一个人来吃烧肉。没有除此之外的目的。所以我坐在这个位子，还有橘坐在隔壁，全都是偶然。我们也很常发生这种事不是吗。」


    我一口气说完后，橘睁大双眼，紧紧盯著我看。相对的我只是一直凝视著在烤肉器上飘摇的热波。


    「……因为是一个人烧肉，我要一个人吃喔。」


    「那是当然的啊。」


    一会儿后，肉送到我和橘的桌子上了。与吃得比较少的我相比，橘将大量的肉摆放在烤肉器周围。


    初次来到这间店的我模仿橘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烤著肉。烟被设置在天花板上的排气口吸进去。烤肉的声音与香气，增强了其实没有很饿的我的食欲。


    「……」


    「……」


    在吃肉的期间，橘一言不发。我也默默地吃著肉。毕竟是一个人烧肉，这也是当然的。


    所以，这不是对话，只是两个人的自言自语吧：


    「脸颊还很红呢。」


    「……这又不会痛。」


    「但你眼泪快流出来了喔。」


    橘的肩膀颤抖了一下。慌张地用湿纸巾擦眼角，抽了一下鼻涕。


    「……这只是被烟熏到而已。」


    「是吗。」


    「……」


    「……」


    「……楠叶同学。」


    「干嘛。」


    「……我是不是，真的很惹人厌呢。」


    橘用不会输给烤肉声的微弱声音说著。


    「不。你是很好的人。」


    「但是！……和我说话后心情就不好的人也不少。就像今天……」


    我有一种类似失望的心情。原来你在意那种事吗？不论别人怎么想我才不管的表情。那应该是橘的坚强之处才对啊。


    「你把那种家伙说的话当真吗？」


    「不是只有那些话。虽然没有你严重，但我也不擅长与人来往，朋友也很少。所以那些人说的话，就算带著恶意，她们也没有……说错。」


    「你的心出乎意料地纤细呢。」


    我说完，橘便不悦地噘起嘴。一口气含了两片肉，将嘴巴塞满。


    橘曾说，当发生了什么烦心的事情时，最适合来这间店了。虽然那与我今天来这里完全没有关系，不过也就是说，那件事对橘来说是『烦心的事情』。


    然而，橘并不是一个会在意那种无聊报复的人。也就是说除此之外，在那段对话中，有一句话击中了她内心的弱点。


    然后看起来，她的弱点就是这个了。不过，真的是这样吗？


    「……那个人……好像叫做一之濑同学吧。他果然也是受到我的外表吸引吗。」


    「……鬼才知道。很在意的话，去问问本人不就好了吗。」


    「因为那时候并不在意，所以太迟了。」


    「……哼嗯。」


    回想起来，那家伙没有说过他到底喜欢橘的哪部分呢。那家伙看起来很诚实，在被拒绝的时候，就应该会直接说出来才对。


    不过，那家伙昨天被橘甩了而离开的时候，露出了像是完全放弃了、又像是一身轻松了的表情。我搞不懂现充的想法。至少对我这种避开光芒的人来说，我搞不懂。如果是恭弥的话，他应该能多少理解吧。


    「……但我认为大概不是。」


    「咦……」


    「那家伙感觉是个还不错的人，我不认为他会只因为喜欢你的外表，就去告白。」


    「……是吗。」


    「啊啊。须佐美还有雏田不都那么喜欢你吗，拿出点自信吧。」


    「……说的、也是。」


    橘虽然回答了，但表情依然不太好。看来对本人来说，这比我想像中的还要严重吧。


    「……说真的，就连楠叶同学不也很讨厌吗。」


    声音明明很小，但唯有那句话盖过了烤肉声，传到了我的耳中。


    连我自己都没料想到，自己居然猛地将脸转向橘那里。


    「啥？你在说什么啊？」


    虽然我如此反问，我知道橘想说些什么。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我的口吻比我预料的还要激动了一点点。


    「我在说我。爱讲道理、一点也不亲切、又无趣。这就是橘理华吧？」


    我快要怒吼出来了，但我立刻压抑自己的心。然而，怒火无法平息。


    「楠叶同学应该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有外表好看的令人讨厌的女人。不是吗？」


    「……」


    我手抚著胸。深深吸口气，整理一团混乱的脑袋。


    我心中有股怒火。然而，我在对谁生气。是本应坚强的橘所说出来的自卑话语吗？是伤害了橘的那群女生们吗？还是不知道答案的愚蠢的我自己吗？


    我不知道。不过，有句话可以说出来。只有这句话必须说出来。


    「我喜欢橘喔。」


    「……咦？」


    「不论你对自己有什么想法，我都很感谢你。真的，打从心底感谢你。」


    「……那个。」


    「太过坚强、冷淡、认真。但是会关怀他人，愿意接纳我这种人，所以与外表毫无关系，我喜欢橘喔。」


    橘难以掩饰脸上的惊讶。小小的双手摀著嘴，睁大双眼沉默不语。


    但是，这是我的真心话。然后这种话，如果不是在今天这种情况下，我绝对说不出来吧。


    这种说法说不定会招致一些误解。不过，如果是橘的话，她一定能正确理解我的意思才对。


    「如果比起我，你更相信那群家伙说的话，那我也不再多言。不过，那群家伙是陌生人，而我是你的朋友。我说的绝对比较正确。橘是个很好的人。」


    「……」


    「所以我想和橘当朋友啊。你不也对我这样说过吗？」


    话到这里中断，我将烤肉器上烧焦的肉从网子缝隙间丢进火中。因为难为情，所以没办法看著橘。就连为了让发烫的脸冷却下来而喝的可乐，也都已经没有气而且完全不冰了。


    「……楠叶同学。」


    「……怎么了。」


    「……谢谢你。」


    「不用谢啦……」


    我们只说了这些，继续默默地吃著肉。我稍微瞥了一眼橘的表情，她似乎已经变得开朗许多了。


    什么啊，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吗？


    彼此都满足离开店里的时候，橘已经完全恢复平常的样子了。


    「果然，烧肉的效果超级好。」


    「好好，真是太好了呢。」


    两人并肩走在一起，橘开心地这么说著。虽然恢复精神了就好，不过这家伙意外地情绪起伏很剧烈呢。


    「……楠叶同学。」


    「这次又怎么了啊？」


    「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人类到头来，是不可能让任何人都喜欢自己的。有喜好厌恶是理所当然的。然而一谈到人际关系，人们都会忘了这个道理。」


    「……然后呢？」


    「就结论来说……我只要喜欢的人，也能喜欢我就行了。」


    「……说的对。」


    我也有完全一模一样的想法。不过我能这么认为，都是你的功劳啊，橘。


    「话说回来，你突然就变得很有精神呢。」


    「才……才没有这种事。」


    「是吗？」


    「没错。」


    「真的吗？」


    「真的！」


    再继续追问下去感觉她会闹别扭，所以我决定停下来了。橘的脸看起来有点红，一定只是我的错觉。


    所以我的脸会发烫，也绝对、毫无疑问是错觉。

 第9话 少年深有体会

    「总而言之，那些孩子们应该不会再来找麻烦了，放心吧，楠叶君。」


    某一天的午休，我被恭弥拉著走，到中庭和须佐美千岁见面。


    须佐美看到我之后，不知为何露出了不怀好意且令人不爽的笑容，接著说了一句「谢谢」。当我疑惑她是为了什么道谢时，她便开始说起了橘袭击事件的后续。


    「你的手法还是一如既往的可怕啊。」


    「毕竟是为了可爱的理华嘛，这是当然的。」


    听须佐美的说明，她好像从橘那里听说那件事后，就马上查明那两个女生，并直接找上她们了。接下来似乎就没有什么策略与工夫，只是警告了她们住手而已。


    光是这样就能真的让这种事停下来，该说真不愧是须佐美吧。为了加强效果，她好像也和那个叫做一之濑的男生取得联系，给了他一点叮嘱的样子。


    「不过，我只是守护了那孩子的人身安全。治好了理华的心伤的人，是你喔，楠叶君。」


    「是吗？」


    「没错。」


    须佐美发出了令人讨厌的笑声。「令人讨厌」的形容或许不太正确，但我想不到其他形容词了。


    「话说廉啊！这下你终于不能再打太极了吧？」


    「……打什么太极？」


    情绪莫名高涨的恭弥搭著我的肩膀。真的很烦。


    「不要装傻啦。你喜欢橘同学对吧？」


    「……才不是。」


    「啊，你刚才迟疑了喔。」


    「你好吵啊……」


    恭弥马上又扯上恋爱的话题了。虽然对高中生来说或许是理所当然，但对我来说很棘手。


    「还有，不要在须佐美面前说这种事情啊……」


    「唉呀，为什么？」


    「问我为什么……你不会反对吗。」


    「我不会反对啊。我又不是冴月。」


    她又喀喀地笑了。那是须佐美特有的，彷佛看透我一切的笑容。


    啊啊，这样啊。不是令人讨厌。而是我很害怕这种笑容啊。这种不论我隐瞒的事情，还有我自己也没有注意到的事情，她彷佛全都知道的笑容。


    「还不只如此，我觉得理华和楠叶君相当般配喔。」


    「我也是我也是！感觉明明都我行我素，但是却又很合拍。」


    「就算是这样，那也和恋爱没有关系吧。当朋友就行了。」


    「出现啦──！廉又拿孤僻当藉口了。」


    「你说谁孤僻啊。」


    说得好像我常用孤僻当藉口一样。


    「但是，你不知道理华是怎么想的对吧？」


    她没有停下对我的追打。平常只要把恭弥一个人哄走就行了，但今天对手很多。而且还是须佐美，那就更麻烦了。


    「喔，对了廉。橘同学或许喜欢廉喔。」


    「……即便如此，我的态度也不会改变喔。」


    「改变也好，不变也罢。只要好好想想结果会如何，再做出选择就好了唷。」


    「唉呀，我希望廉和橘同学能交往呢～」


    「呵呵。我也是呢。」


    「……真是自做主张。」


    静之须佐美与动之恭弥。这两个人的合作真的很凶狠。　【译注：指的是太极的动与静。】


    话说回来，须佐美不会反对真是出乎我意料。我本来以为她一定会像雏田一样，想要保护橘呢。


    「我当然想要保护她啊。」


    我传达自己的想法后，须佐美像是在说理所当然一样又笑了。


    「……那为什么？」


    「不懂吗？因为我想要保护她，才会希望你能和她在一起喔。那孩子看似很坚强，但其实很脆弱。」


    「……我才不懂啊。」


    「要是交往的话就要双重约会喔！约好了喔！」


    「唉呀，要把我排除在外吗？」


    「三重约会也行啊！但是须佐美同学，你有男友吗？」


    「你说呢。」


    须佐美露出往常的笑容，彷佛在说任君想像。明明这么轻易就看穿其他人，却从不说自己的事。虽然我也不是很有兴趣就是了。


    「还有，不要擅自决定啊。」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只是假设你们交往了嘛！」


    「没错，只是假设喔。」


    「……够了。」


    我背对两人，马上离开中庭。虽然须佐美在道别之后乾脆地退下去了，但恭弥不出所料追了上来，又和我勾肩搭背的。


    「你真的很不坦率呢～」


    「住手。很烦。」


    「有什么关系～我们是朋友啊。」


    「……很热啊。」


    「喔！不否认是朋友啊！咕──！廉你进步了啊～」


    可恶……我不该这么说的。


    不过，事到如今就算否定也没有什么意义吧。而且也不打算否定。因为要说我的挚友，那毫无疑问就是恭弥。


    「廉。」


    「……怎么了啊。」


    「你好不容易一点一点地改变了。而且还是往好的方向改变。所以，你可不要对自己的感情说谎喔？」


    「……我知道啦。」


    恭弥突然用严肃的口吻对我说著，我无法随便回答他。


    我不希望对方踩过去的那条底线。而恭弥能轻易看穿那条线，并自然而然地来到我能容许的最短距离。那正是这家伙的优点，也是我不擅长应付的部分吧。


    「明白的话就好。虽然我刚才说了这么多，但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橘同学，希望保持这样的关系，那我也不再插嘴。然而，如果你确实喜欢橘同学，希望我帮帮你的话，那时一定要来找我喔？」


    「……不用你说，我能找的只有你啊。」


    「啊哈哈！确实是。」


    「吵死了。给我否定啊。」


    「我不能对挚友说谎啊，这是义气呢。」


    「给我对真的讲义气的人道歉。」


    唉，这家伙真是难搞。


    ……不过这家伙确实不会说谎啦。


    ◆　◆　◆


    那一天下了很大的雨。


    雨大得从学校回来的路上就全身湿透，撑伞也没有意义，我回家后马上就冲了个澡。之后吃了顿饭，听著雨声一如往常地无所事事。到了晚上也开始发出轰隆的雷声，窗外的街道很阴沉令人郁闷。


    这种夜晚还是看漫画最好了。读完在手机上购买的一卷后，我完全沉迷于这部作品中了。明天刚好是星期六，就一次买齐吧。顺带一提，我是电子书派的。


    「轰隆隆隆！！」


    当我这么想著的时候，剧烈的雷声与地鸣同时响起。这百分之百打到地上了吧。而且好像还离得很近。


    在倾盆大雨的日子能待在家里，有种赚到了的感觉呢。


    我悠闲地想著这种事，同时一页接一页地滑手机看漫画。


    「……」


    ……嗯？


    我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不对，该说是重要吗，感觉……


    「……啊。」


    是橘。


    打雷了。橘她一定是在房间里发抖才对。


    上一次她自己来我家找我求救，但今天好像没有要来的样子。毕竟关系比以前要好了，就算会来也不奇怪啊……


    ……等等，这样彷佛我好像很期待橘来我家一样啊。既然没有来，代表她很有精神。什么都没有发生，就代表没事吧。


    而且橘也很认真。说不定她反省了上次的行为，悄悄地克服打雷了吧。没错，一定是这样。


    「……」


    啊──可恶。


    我拿起雨伞，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出房间。总觉得姑且去看看会比较好。如果没事就最好，但如果她腿软了，就不算什么小事了。


    被强风吹拂的雨斜著打下来。雨伞好重。才刚洗乾净的身体湿掉，我也不管了，往橘的房间所在的b栋前进。


    就算来到她的房间，里面还是一点声响都没有。居然没有大叫，怎么回事？


    一般来说，应该就是不在家吧。但是时间很晚了。感觉胸口莫名不安。


    然而不巧，我不知道橘的联络方式。早知如此就先交换一下就好，但对交友初学者的我来说，这太难了。


    而相对的，我有须佐美不知为何硬是塞给我的联络方式。没想到居然在这种时候能用上。


    『橘在你那边吗？』


    我利用通讯app将这些内容传过去。既然不在家里，一定就是在须佐美或雏田那里吧。天气预报显示降雨机率是百分之九十，难以想像她会在这种时间独自出门。


    须佐美很快就回应我了。


    『不在，怎么了吗？』


    『她有可能和雏田在一起吗？』


    『我觉得也不在那里。她今天应该直接回家了。』


    但是这样也太安静了……


    『打雷却听不到大叫声。』


    须佐美只有已读，但没有回应。不过相对的手机震动，画面出现『来电』的文字。


    「……喂。」


    『你在房间前面吗？』


    「啊、啊啊，我在。找她有点事。」


    最先找个藉口。但须佐美对此没有反应，稍微沉默之后说道：


    『有锁吗？』


    「咦？」


    『门有没有上锁？』


    「不、不知道，我还没确认过。」


    『确认看看。』


    「喔、喔……」


    我照她所说的，把手握在门把上。接著，门把轻易地转动了。


    为什么门……


    再怎么说也不能擅自打开，所以我决定先向须佐美报告。


    「没有锁上。」


    『进去。我允许了。』


    「这是私闯──」


    『理华从今天早上身体状况就不太好。很有可能……』


    「不会吧……」


    经须佐美这么一说，在学校看见橘的时候，就感觉她的脸色就不是很好。话虽如此，真的可以擅自进去她的房间吗？如果这只是忘了上锁，其实已经出门到某个地方去的话……


    『到时候我会说明状况，和你一起道歉。所以拜托你，楠叶君。』


    须佐美难得这么严肃。从语气中感觉不到平常的从容。


    「……我知道了。出事就麻烦你了喔？」


    『嗯，拜托了。』


    说完，须佐美便挂了电话。我把手机收好，再次转了门把。虽然感觉像是闯空门，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


    打开门后，发现橘倒在门附近。


    「不是吧……！」


    橘身上穿著我初次看到的吊带背心，靠在墙上低著头，筋疲力竭地倒下了。我连忙脱掉鞋子，到橘身边。虽然不知道眼睛该摆哪里，但现在这不重要。


    「橘！喂！怎么了！」


    我尽可能不摇动她，支撑著她的身体呼唤著她。但没有反应。


    我把手贴在她的额头上，明显发了高烧。头上和背后流了很多汗。


    为什么会在玄关……


    难不成她想要离开房间。然后打开门锁后就昏过去了。虽然得出了这个推测，但现在在意事情经过也无济于事。


    明明昏过去了但呼吸却很激烈。看起来也很痛苦。


    我按照以前公主抱的要领，抱起了橘。


    慢慢地走过客厅，并尽力不看房间里面，让橘躺在床上。虽然身体发烧，但还是要盖被子吧。


    「橘，没事吗？」


    「……楠叶同学……？」


    橘第一次发出声音了。看样子应该是没事。


    「啊啊，是我。抱歉擅自闯进来了。」


    我一边说著，给有些昏暗的房间开灯。因为橘恢复意识了，我也多少冷静了下来。


    「有哪里撞到吗？哪里会痛吗？」


    「……没有。」


    「是吗。那你等等我。」


    我将厨房里的毛巾弄湿拧乾。从冰箱里拿出一些冰块，再用毛巾包起来。


    「很冰喔。」


    说完后，我将毛巾放在橘的额头上。橘闭著眼睛，一瞬间皱起眉头后，像是紧张缓解了，表情放松下来。


    「还好吗？」


    「……谢谢你。」


    橘微微睁开眼睛往上看著我。脸颊发红，目光没有对焦。大概是38度半左右吧。


    「……不好意思。」


    「傻瓜，不用道歉。不过，身体不舒服要早点讲。这样的话就能帮更多忙了。」


    橘陷入沉默。


    那么，该怎么做呢。直接回房间也很担心她，但是能做到的事情也不多。


    「有感冒药吗？」


    「……没有。」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喝的。」


    「知道了。」


    我再次打开冰箱，将茶倒进杯里。把杯子递给橘，她爬起上半身喝茶。她的表情有点扭曲，可能是喉咙痛吧。


    「身体状况呢？很不舒服吗？」


    橘沉默地点头。头发很乱，也流了很多汗。


    「我暂时会待在这里。可以吗？」


    这次她稍微沉默之后，又缓缓点了一次头。我想这样她也比较安心吧。已经晚上了，总之今天就盖上被子睡觉。


    「在你睡著之前我会在这里。」


    橘又点了头。然后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一口气。


    我坐在床旁边，给须佐美发了讯息。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比起我，橘应该更希望须佐美过来吧。


    『橘病倒了。大概是发烧。我暂时会待在这里。』


    她马上就已读，然后回应：


    『理华的状况呢？』


    『有意识，应该没事吧。如果你有时间，明天能来探病吗？』


    『我本来就打算去喔。不过直到中午之前就麻烦楠叶君了。』


    『我是没问题啦……但是不会有道德上的问题吗？』


    『只要你不做出会变成问题的事情，就没问题。』


    『谁会做啊！』


    『那就拜托你了喔。我想理华也会安心。』


    这句话传来之后，须佐美就再也没有已读了。真是自做主张。但是事情变成这样，我也不能不留下来照顾她。


    因为橘对我有很大的恩情。这点小事根本算不上什么。


    「睡得著吗？」


    我试著从床下对躺著的橘出声。虽然有一会儿没有回应，不过之后橘轻声回答了。


    「……不好意思，楠叶同学。」


    「又再说这个吗。不用道歉啦。只要你不讨厌是我来的话。」


    说著，我想起数个月前的事情。


    「好像是去年十月吧。我也发烧了。不过，没有人可以依靠。因为是事情发生在平日，父母都有工作嘛。」


    如果我打电话过去的话，他们说不定会放下工作跑来。但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什么事都要麻烦父母。


    「倒下的时候只有一个人，就是很不方便呢。当时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做饭也不容易，很辛苦啊。」


    橘沉默不语。说不定已经睡著了。


    「所以拜托你。难得附近就有朋友。就算那家伙很派不上用场，也比没有朋友好太多了吧。我明白这种的心情。所以你别在意啦。」


    没有回应。算了，听了我无趣的话，能睡著就好。


    平静下来后，我也开始想睡了。毕竟是周末，早上也不知为何早起了，大概是累了吧。而且也干了不习惯的事情呢。


    「晚安，橘。」


    对她说了一声后，我也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委身于袭来的睡意之中。


    在进入梦乡前一刻，我好像隐约听到了啜泣声。


    ◆　◆　◆


    隔天，橘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不少。


    虽然看起来起身还有点困难，不过意识比昨天还要清醒很多。


    「还好吗。」


    「……38.1度。」


    「嗯，好很多了呢。」


    我从橘那里接下温度计，收进盒子里。已经到中午前了。差不多该出门去买点东西了。


    「须佐美好像中午会来，在她来之前忍忍吧。」


    「千岁她……是吗……」


    「啊啊。我现在要出去买点东西，你需要什么吗？」


    「……水分、容易入口的食物。还有药。」


    「知道了，我会随便买点东西回来。一个人也没问题吗？」


    橘缓缓地点头。


    我做著准备，往玄关走去。在离开房间的前一刻，橘轻声把我叫住。


    「楠叶同学。」


    「嗯？」


    「……谢谢你。」


    「不用谢了。那等会见。」


    买完东西回来后，须佐美已经进去橘的房间了。


    「你回来啦。辛苦了，楠叶君。」


    「喔。抱歉啦，让你特地跑一趟。」


    「毕竟是为了理华嘛。而且我也没有参加社团呀。」


    须佐美穿著长长的裙子，坐在地上。比起在学校看到的制服，看起来更加成熟，有著与年龄不相符的沉著。


    「橘呢？」


    「睡著了。脸色不算差，应该快要恢复了。」


    「是吗，太好了。你和橘说过话了吗？」


    「有，聊了一下。」


    我说著，同时将买回来的饮料、果冻和水果等等放进冰箱。将感冒药递给须佐美。


    「那之后就麻烦你了。有你在的话，橘也会安心吧。」


    「嗯，交给我吧。」


    「我就在对面的公寓。有什么事就叫我吧。」


    我说完，拿起行李走向玄关。毕竟须佐美很可靠，应该没问题吧。


    「楠叶君。」


    我突然被叫住，于是边穿鞋子边回头。


    「……怎么了。」


    「机会难得，要不要稍微聊一下？」


    「聊一下？要聊什么？」


    「一点闲聊喔。一个人也很无聊。当然，如果你很忙的话就算了。」


    稍微考虑一下后，我轻轻点头。毕竟也有叫须佐美过来的恩情。再加上，我也没有特别要做的事情。


    「谢谢。理华已经睡了，就小声点喔。」


    「喔。」


    须佐美嫣然一笑。那份从容与容貌，不知为何感觉到身为生物的差距。而且还找不到缺点，这正是须佐美的可怕之处。


    在橘睡觉的床边，我和须佐美分别坐在桌子两边。并没有特别面对面，只是找了一个对男女来说适当的距离坐下。


    「昨天谢谢你帮了理华。」


    「虽说是从门进去，但还是非法入侵呢。」


    「我许可过了，不会让任何人有意见。」


    「我可是很焦急喔。突然就看到她倒在门旁边。」


    「如果你不在的话，可能会很危险吧。」


    「不要危言耸听啊。」


    「但这是事实吧。」


    须佐美轻轻地笑了。


    「话说。」


    须佐美一边说著，一边突然站了起来，窥视著橘的脸。


    「你至今有谈过恋爱吗？」


    须佐美口中说出的话，让我认为：她一定是在确认橘有没有醒著吧。


    她还是老样子，准确说中他人不希望谈起的话题。


    「……突然说这个干嘛。」


    「你说你的朋友很少，但我想知道那方面如何呢。」


    「……你有兴趣吗？」


    「呵呵，有喔？」


    我不禁叹了口气。须佐美看著我，那无畏的目光甚至让我无力思考该怎么打发她。


    「……没有任何经验。」


    「没有喜欢过一个人吗？」


    「不……算有一点。」


    「那就有经验了不是吗？」


    「我又没有告白或被告白，也没有和对方交往。跟没有经验是一样意思吧。」


    「唉呀，我觉得没这回事喔。」


    须佐美不知为何将手肘撑在桌上托著下巴，脸往我这里靠近。她的视线彷佛能将对方绑在原地，然而又感觉不到敌意。


    「察觉到自己喜欢上一个人的心情与否，可是差很多的喔。」


    「是吗？」


    「没错。特别是对现在的你来说呢。」


    须佐美的那句话，我知道她想要说什么了。然而，那个话题我更加不开心。特别是对现在的我来说。


    「之前，理华收到一之濑的告白时，你好像也在场吧。」


    「……啊啊，我在。」


    「那么，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认为理华为什么拒绝了？」


    她说完，我自然而然想起了那天的事情。


    『因为我并不喜欢你。』


    橘她这么回答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理由，非常单纯。但是正因为很单纯，这句话中应该会有很多含意。所以我才一直很疑惑为何一之濑放弃了。


    「不喜欢对方」这种话乍听之下是很肯定的拒绝。但是实际上，这不会是拒绝和对方有往来的理由。


    「即便不喜欢一之濑君，这也不足以当作不和他交往的理由，对吧。因为这世上根本不存在『不与不喜欢的对象交往』这种前提。」


    正如须佐美所说。并不喜欢的对象希望和你交往，人类大多时候都会感到开心。而且，如果不太清楚对方的话就更是如此，对方的外表很好看就更加分，可能会产生自己说不定也能喜欢上对方的期待吧。以收到告白为契机而喜欢上对方的状况也有。


    「不过，毕竟理华很诚实，说不定真的会以这种前提拒绝对方吧。但是就我所见，我认为一之濑君他是很棒的人。被他告白的女生不可能不开心吧。」


    「……我想也是。」


    那么为什么。橘为什么拒绝了既帅气、给人的印象也不糟的一之濑呢。


    为了不让自己继续思考下去，我刻意说了一句无谓的话：


    「但是，我觉得这很像橘的作风啊。」


    「没错。真的很像理华的作风。」


    须佐美露出彷佛看见对手致命失误的军师一般的表情。贴著眼梢的小指微微弯曲，双眼锐利。


    我的身体动弹不得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听著须佐美的下一句话。


    「既坦率、笨拙、可爱，感情表露无遗。你不觉得吗？楠叶君。」


    不觉得。我没有任何想法。


    「除了不喜欢对方以外，还有什么时候会拒绝对方的告白。答案很简单吧。」


    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啊。说这些话给我听，到底想怎样？你希望我做什么啊？


    「……我要回去了。」


    我硬是站了起来，用自己也知道很僵硬的脚步离开房间。要是继续待在这里，我的一切都会被她挖出来。我现在还没有那个觉悟和准备。


    「楠叶君。」


    她叫住我，我不知为何老实地停下脚步。我一定是已经被她逼到走投无路，只能乖乖照做了。


    「抱歉了。但我没有恶意喔。」


    「……真的假的。」


    「真的。毕竟理华，还有你都是我重要的朋友啊。」


    关上门的瞬间，我看到须佐美露出了温和得令人不可思议的笑容。


    我好像彻底明白，橘为什么会说那家伙很『坏心眼』了。


    ◆　◆　◆


    隔天。


    由于昨天一口气买了漫画，我受到了金钱上的打击，于是白天就在阅读二手书店买的小说。


    话说回来，300圆买三本就能打发八小时，算是很不错的成果。用低价就能让时间变得充实，说不定二手书最棒了。


    那么，橘她怎么样了呢。昨天晚上须佐美也回去了，如果没事了就好。


    当我想著这些事情时，门铃突然响了。会按这个家的门铃的人，最近只有一个人而已。


    「嗨。」


    「……晚上好。」


    橘还穿著吊带背心，不过上半身还搭了连帽衣。头发有点湿湿的。看来她刚才去洗了澡。虽然脸色好了很多，不过脸颊好像有点红。


    「还有发烧吗？」


    「没有。已经退了。」


    「明天能去学校吗？」


    「应该可以。」


    「是吗，太好了。」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认真。如果是我的话，大概会用「以防万一」之类的理由，再多休息一天吧。


    「抱歉，我擅自闯进你的房间。」


    「不、不用道歉！……没有关系。也是多亏你……我才。」


    橘的眼睛好像有点湿润。莫名感到危险的我硬是结束了这段话。


    「然后呢，有什么事吗？」


    「不、不……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


    橘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对于总是淡淡地、静静地且说得很清楚的这家伙来说，还真是稀奇。她的脸颊不自然地变红，衣服袖子遮住嘴角，撇开目光。


    「怎么啦。是很难说出口的事情吗？」


    「并、并不是这样……」


    「……没事的话就快点回去吧。今天早点休息啊。」


    「啊！楠叶同学！」


    橘抓住了要关门的我的手。我被紧紧地抓住，橘手上的温度传了过来。


    ……好烫啊。这家伙，真的已经退烧了吗？


    「真、真的……非常谢谢你……」


    「喔、喔。不，不用谢。你不要太在意。」


    我以为她想说些其他事情，结果只是道谢。她将这件事看得很重，我是很开心，不过因为是朋友所以是当然的。而且，照顾她的几乎都是须佐美呢。


    「……我真的很感谢你。不只有这次。楠叶同学帮了我很多次很多次……」


    「要说受到帮助的话，我也是啊。而且你不是说，朋友之间得到帮助与收到回礼都一句谢谢就好了。」


    「……说的也是呢。」


    接著，橘沉默下来。然而，对话还没有要结束的样子。


    我和橘之间持续著奇妙的沉默。橘依然红著脸，捏著连帽衣的衣摆扭扭捏捏的。看到她的样子，我不知为何也静不下来，搔著头往别的地方望去。


    「那么……」


    「……嗯？」


    「……如果不再是朋友了，那会怎么样呢……？」


    「那、那是……」


    什么意思啊？


    我陷入沉默，没有如此回问她。不再是朋友……


    ……那是指变回陌生人的意思吗。还是说有其他意思吗。为什么我无法向橘问出口呢。


    橘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地低头，带著缓缓的步伐离开了。


    我这次才把门关上，回到自己的房间。隐约能听见门外传来很像是橘回去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强烈的无力感袭来，我一头栽进床上。即便不愿意，脑中依然会想起昨天与须佐美的对话。


    当一个人拒绝告白的原因并非对方时，会是什么理由。


    昨天须佐美并没有说出答案。然而就算她没有说，我也知道是什么。因为答案非常单纯、显而易见，想不到其他可能性。


    我也不是不能用「橘也许是特例」当作藉口，当作没这一回事。但是，一定不是这样。因为那家伙很率直、很好理解。


    我和橘是朋友。虽然契机有点奇怪，但我们成为彼此信赖的朋友了。


    很开心。我也很感谢她改变了我的想法。


    「……唉。」


    但是，为什么没有仅止于此呢。为什么不满足啊。奢侈的家伙。不知斤两的家伙。大傻瓜。


    「……啊啊。」


    我期待了。我贪求了。但是，我也害怕了。


    说起来，我可是第一次交到女性朋友喔。我怎么可能说做就做得到啊。


    橘很可爱啊。但是不只如此，她还是个超乎想像的好女孩。她是个很不可思议、愿意接纳真实的我的女孩啊。


    『因为我喜欢其他人。』


    除此之外，那家伙还有什么理由要拒绝一之濑。


    因为对恋爱没兴趣？


    因为与不喜欢的对象交往很不诚实？


    因为有个人在偷看告白现场？


    说不定是这样。


    但是，一定不是这样。


    我只是装作不知道。


    我只是装作没察觉。


    不对，我也只能这么做。


    对于傻傻的我来说，这就是极限了。


    我无法一个人消化这么复杂的事情。


    「……啊──可恶。」


    我用手机发了一通讯息。好像一切都如他所料一样，很不爽。然而到头来能拜托的人只有他，更加不爽。


    不过，即便有其他人可以找，我一定还是会选那家伙。


    『虽然非我本意，但帮帮我。』


    他马上就已读了。就连这种部分，我也莫名不爽。


    『交给我吧！！』


    笨蛋恭弥，好歹问一下原因吧！

 第10话 美少女嫉妒了

    「呜呜……呜呜……廉……」


    「……」


    放学后，在除了我们以外没有人在的教室里，恭弥泪流满面。就算是爽朗的帅哥恭弥，也感觉很脏。


    「我……太高兴了……呜哇……」


    「……好烦啊。」


    恭弥无视我的话继续哭著。很难为情，能不能快点停下来啊……


    「恭弥，不要为了这点小事就哭。」


    「因为……！」


    不知为何也同席的雏田擦著恭弥的眼泪，一边冷眼瞪我。话说你到底为什么也在啊。还有才不是一点小事。


    「话说，楠叶你真的很胆小呢。要告白就去告白啊。」


    「笨！……不要这么大声。而且我并不是要告白。」


    「啥？」


    雏田一脸傻眼的样子。但这是真的。


    而且我想要拜托恭弥的事情，是帮我想想今后该怎么做才好。因为只有我一个人就连选项都想不出来，所以才想听听这方面很强的恭弥的意见而已。


    「所以，不要擅自给我决定啊。」


    「我搞不懂呢。你不是喜欢理华吗？」


    「……才、才不是。」


    「嗯嗯，很好喔廉。我很清楚坦率不起来的心情。」


    恭弥不知不觉间停下眼泪，说了这种话，但我完全不想承认和你有共鸣。所以我就说不是了。


    ……应该吧。


    「……我想要商量包含自己的心情等等的事情啊。这次就求你们手下留情，拜托。」


    「你在说些什么鬼话。」


    「咕……」


    「好了好了冴月。那个廉好不容易想要向前迈进了，就放过他吧。」


    「喜欢的话就告白啊。被甩了的话就大哭一场、反省自己、转换心情，这样就好了吧。」


    雏田的意见超有道理。说实话，我也觉得她说的是对的。


    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啊。我真的喜欢橘吗？


    「你绝对喜欢她啦。」


    「为……为什么能这么笃定……」


    「一看就知道啦。我们是挚友嘛！」


    恭弥说完，展露出耀眼的笑容。有点烦。


    「就算你问我该怎么做才好。但最重要的是廉，你想怎么做吧。因为才没有完全正确的答案啊。」


    「那、那是……说不定是吧。」


    「我并没有打算强迫你喜欢橘同学。我只会尽全力帮助你自己决定的事情。然而，想怎么做，那必须是你自己决定的。」


    恭弥的口吻忽然变得很严肃。


    毫无疑问，如他所说。不对，说实话，就算他不说我也知道。


    那么为什么，我会这么困扰。为什么一直无法面对自己呢。


    那个答案，其实也早已在心底。


    「那你想怎么做？」


    雏田用焦急的表情凝视著我。相对的，恭弥则露出别有含意的笑容，好像在期待什么一样。


    如果我面对自己，一定能找出自己真正的心情。但我一直害怕会变成那样，我害怕接受事实，所以才不愿正视前方。


    我……想怎么做。


    「……我认为，我喜欢橘。」


    「喔喔！！」


    「唉……然后呢？」


    「……但是，我到底该怎么做。也就是说，我不知道，我真的可以期望和她交往吗。我可能是害怕现在的关系会改变，也可能是满足于现在的状况了……」


    「……喔。」


    「因为，我现在比以前还要开心太多了。我到底还期望著什么啊。如果我太过贪婪，然后失去一切无可挽回。我不要。我绝对不要。」


    不知不觉间，我产生了这种想法。明明早就决定就算会受伤也无所谓，照样与他人往来的。


    「……所以，你想怎么做啊？」


    恭弥和雏田没有催促我。只是各自用不同的目光与表情看著我。


    「……但是，我想和橘增进感情。我想向橘报恩。如果她有困难、很难过，我想帮助她。我想，这一定就是名为喜欢的感情。虽然并不代表想成为恋人，但如果这样就能守护她，那我想和她交往……」


    「喔、喔喔喔喔喔喔！！」


    「……如果她不讨厌的话……」


    最后补上泄气话，我趴倒在桌上。完全耗尽能量了。不论廉价的自尊、气力、体力，全都空了。


    「自我陶醉时间结束了呢。那你想怎么做？」


    「不要说是自我陶醉时间啊……」


    她依然嘴上不饶人啊……


    「唉呀，廉！我超高兴的！你终于成长了！」


    「啊──啊──！够了吧，我到底该怎么做啦！」


    「也就是说，你想和橘同学变得更要好对吧？不论什么形式都行吧！」


    「你就直说想和她交往不就好了吗。你真的很胆小呢。」


    「啰、啰唆……」


    「好啦好啦冴月。反正不论如何要做的事情都一样。我已经决定好了！」


    「什……什么啊？」


    「是什么？」


    我和雏田询问后，恭弥双手抱胸，刻意发出得意洋洋的笑声。


    「哈哈哈哈！那当然是！」


    我有不好的预感。但是，说不定我也早就知道会变成这样了。


    「双重约会啊！！」


    我敌不过现充。


    结果我不得不这么想。


    ◆　◆　◆


    双重约会，这种话虽然很夸张不如说超级羞耻，但也就是说我、恭弥、雏田还有橘四个人要一起出去玩的意思。


    虽然明显比我还兴致勃勃的恭弥和雏田说会准备好地点、时间，但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


    实不相瞒，那就是。


    「……啊──那个，橘啊。」


    「有、有什么事吗……这么鬼鬼祟祟的……」


    「呜咕……」


    她意外地很敏锐……不对，动作这么不自然，谁都会这么想吧。


    顺带一提，从感冒中完全复活的橘今天做了一顿料理给我，当作是去探病的答谢。菜单是我要求的汉堡肉与奶油炖菜。


    话说，我还不太能习惯两个穿学生服的人正对面坐著呢。


    「然后呢，有什么事吗？」


    「啊──那个，嗯……料、料理很好吃喔。」


    「……非常谢谢你。」


    橘虽然露出有点诧异的表情，但好像很开心。她用汤匙捞起炖菜，送进小小的嘴里。


    「话说回来，楠叶同学每次都对我的料理很满足呢。明明是难得的一次答谢，选其他更好的方式也没关系呀。」


    「不，没有。我想不到除了橘的料理以外的东西。」


    「是、是这样吗……」


    我忘了本来的目的，热情地聊著这些事情。不过，橘的料理就是如此出类拔萃的好吃。技术当然很好，而且调味也很合我的胃口。


    「只是帮你做饭的话，就算没有特别的理由也没关系喔。」


    「不，那样的话对你很抱歉吧。而且也很花工夫。」


    「……你可以不用在意的……」


    橘轻声呢喃了什么，但我只勉强听到了一点点。说不定是有什么不满吧。感觉我的士气有点下降了。


    我的任务－－就是邀请橘。


    恭弥说了：「由廉来邀请是有其意义的喔！」但我完全不这么想。不如说，我到底该怎么邀请她才好啊……


    要是说「两个人一起混入恭弥他们的约会吧！」只会被当作笨蛋吧……为什么非得一起去打扰朋友的约会啊……


    「不吃吗？会冷掉喔？」


    「啊、啊啊！抱歉……」


    呼…………危险危险。必须努力不让她起疑。


    而且说起来，这四个人的组合是怎么回事啊。我们四个人也没有特别要好，也没有共同的兴趣。特别是我和雏田、橘和恭弥这两对，算不算是朋友都很难说。


    不过要是加上须佐美就是平常都聚集在一起的五人组……那只有一个人的须佐美该怎么办。另外恭弥好像说这次不邀请须佐美。虽然不知道理由，但毕竟这次有求于他，我也不能有意见。


    不过……可恶，果然应该多仔细思考一下作战再上场吗……在这种地方，就会如实地表现出我缺少经验呢……


    「多谢招待。」


    「……多谢招待。」


    我们双手合掌，同时说著。用餐时间终于结束了。我把盘子拿去洗碗槽放著。


    嗯……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


    「……」


    奇妙的沉默持续著。橘低著头沉默不语，我则在心中努力思考著。


    「……」


    「……」


    不，对了。就当作须佐美也在吧。就当作包含那家伙在内，五人要一起去玩，之后再和须佐美联络要她突然取消掉吧。这样的话，应该不会可疑吧。


    好、好吧。


    「……」


    「……」


    ……该怎么开口。


    说起来，如果要五人一起去玩，为什么要特地由我邀请。一般来说是雏田或须佐美提出这种话题吧。不，更进一步说，我会参加这种出游就已经够奇怪了。


    不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不过仔细一想，这种活动本身就很反常了。


    「……」


    「……」


    双方都还在沉默。我的作战也不太可行。那么，这下真的该怎么办才好呢……


    但是话说回来，为什么橘还一直在这里啊。饭也吃完了，平常应该会说要回去了才对……


    我瞥了一眼她的样子，橘不知为何表情很僵硬。既没有开口，也没有站起来，只是在那里发呆。


    「……怎么了？」


    「呼欸！有、有什么事吗！」


    「不、不是……我在想你不回去吗。」


    「我、我没有！……如、如果你希望我回去就直说不就好了吗！」


    「才、才不是！反正也很闲，你在的话也没关系，但你没有要在家里做的事情吗……」


    「什！……并、并没有喔。我没有要做的事情。」


    「是、是吗？」


    「没错！」


    不过就算在这里也一样没有事情可做啊。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我决定不说出口。


    毕竟要是橘就此回去的话，我的目的就无法达成了……


    「……」


    「……」


    不行，完全没有任何进展！


    这里也只能忍耐羞耻心说出来了。要是被戳到痛处，到时就努力蒙混过去吧。


    船到桥头自然直！


    「橘、啊。」


    「嘿？我、我在！」


    我不知为何挺直背脊。接著，橘不知为何也一样挺直背脊。


    「……那个，什么，就是，那个，嗯……这次，平常聚集在一起的五个人，要一起出去玩……」


    「……嘿、嘿欸……」


    「这、这是恭弥计画的……橘你有没有什么预定？其他人已经确认参加了……那个，希望你能来……」


    糟糕……人生第一次像这样邀请朋友出去玩……而且还撒著谎……


    居然能若无其事地做到这种事情，果然现充这种生物真厉害。真的很值得尊敬啊……啊，不过谎言只是我为了方便才说的吧。


    但是……不，这实在不太行吧，太不自然了……在她回应之前，应该会感到可疑吧……


    「……我要去。」


    「就、就是说啊……果然这种事情……咦？」


    「我、我要去！如果千岁和冴月也会去的话……嗯，我参加。」


    「喔、喔喔……是、是吗……咦，我和恭弥也会去喔？没问题吗……？」


    「这、这我知道！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咦，啊，是这样没错……」


    「怎、怎么了吗！如果其实不希望我参加的话，就请直说吧！」


    「不、不是！我知道了！那，橘也会参加这件事，我会传达给他们的！另外地点与日期还要再讨论！」


    「我、我知道了……」


    呼……虽然有点不太懂，不过好像很顺利。结果很好就够了。接著只要好好向须佐美说明，让口径一致就行了……不过感觉好像在骗人一样，很过意不去啊……


    「……那、那么就这样子了。」


    「喔、喔……」


    橘终于迅速站了起来，缓缓往玄关走去。好像要回去了。老实说，这个时机很令我高兴。要是她继续待在这里，对我精神的负担太大了。


    「……楠叶同学！」


    「咦，什、什么事？」


    在橘离开房间的前一刻，她突然大声地叫了我。她手机摆在身体前，低下了头，似乎有些羞怯的样子。


    「……那个，要、要不要……交换一下……联络方式呢……？」


    「……啊、啊啊。」


    「感、感冒！因为这次感冒给你添了麻烦……如果知道彼此的联络方式的话，应该就更能临机应变……也很方便……」


    「说、说的也是……反正也不花钱。」


    「没错！反正不花钱！……而且，我们也是朋友……」


    「啊、啊啊。毕竟是朋友嘛……」


    经过一段有点尴尬的对话后，我们交换了通讯app的id。画面上，橘的帐号头像出现，转到聊天画面。


    「……头像，这是橘子啊。」


    「因为『橘』是『柑橘类』的『橘』。所以……」


    「哼、哼嗯……」


    「没、没有兴趣的话请不要问！」


    「啊，抱歉。」


    「真的没有兴趣吗！？」


    橘很罕见地用力吐了槽。突然觉得我们有点好笑，于是都笑了出来肩膀抖著。两人在狭小的玄关笑著。


    「……那，我很期待喔。」


    「好……我也是。」


    我关上门，听著橘的脚步声。


    累死了……


    不过，总感觉这股疲累令我心里温暖。


    ◆　◆　◆


    「也就是，我被排除在外啰？」


    放学后，我来到二年五班的教室，须佐美已经在等我了。


    虽然已经通知过大致的事情经过，但毕竟有求于人，还是要亲自来直接说明比较好，于是就过来了……


    「为了方便而利用我，不让我加入吗？」


    「呜……真、真的很抱歉……」


    「哼嗯。」


    须佐美用调皮的口吻煽动我的罪恶感。毕竟心有愧疚，因此更加过意不去……


    「呵呵，开玩笑的。我只要在出发前不方便参加就行了吧？交给我吧。」


    「喔、喔……麻烦你了。」


    「但是我觉得就算我不会去，理华也一定会答应你喔。」


    「是、是吗……？我觉得没这回事……」


    「因为是我比较懂理华这个人嘛。」


    「原、原来如此。」


    说实话，她这么说我就无可反驳了。


    「话说，当天的计画是什么？冴月和夏目君姑且说过是双重约会吧？」


    「啊、啊啊。我当然没有对橘这么说。」


    「……哼嗯。」


    须佐美手贴著下巴，稍微挺胸思考了一会儿。她的身材真的很好，这种动作很好看。


    「要去哪里？」


    「好像是很平常的逛街。但我没有听说具体的计画。」


    「……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


    须佐美好像注意到了什么事情的样子，而耸了耸肩。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好吧，你们开心地玩就好了。理华就拜托你了喔。」


    「喔、好……」


    「还有，要诚实面对自己的心意唷。深思熟虑虽然是你的优点，但有时气势之类的也很重要喔。」


    「……我会铭记在心。」


    为什么我要被同年龄的女生如此叮嘱呢。须佐美果然，是个奇怪的人。


    「啊，千岁……还有，楠叶同学？」


    从走廊侧的门那里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我和须佐美同时转过去。不知不觉间，教室里除了我们以外没有其他人了。


    「唉呀，理华。你还没回去吗？」


    须佐美用往常的态度回应橘，彷佛刚才的对话完全没发生过一样。


    这个转换速度……真是可怕。


    「是的。我稍微去了一趟图书室。」


    橘一边说著，一边交互瞄著我和须佐美。她难得有点静不下来的样子。


    「两、两位……在这里做什么？」


    「不，没什么事，只是稍微聊了天而已。」


    「是、是这样吗……还真是难得呢。在聊什么？」


    「不是什么大事喔。」


    须佐美不知为何看起来好像有点开心的样子，但橘的表情不是很好。而我则因为有种愧疚，所以不太敢往橘那边看。


    「两、两位的关系这么要好吗……？」


    「唉呀，很要好喔。对吧？楠叶君。」


    「啊、啊啊。还好吧。」


    总感觉她的视线在告诉我：「给我肯定」，于是便随便配合她了。虽然我觉得关系并没有很要好，但也绝对不算很差。


    「是、是吗……」


    感觉橘没有什么精神呢。我想感冒应该是完全治好了才对……


    「话说理华。我很期待和大家出去玩喔。」


    「咦？啊、啊啊。我也是。虽然只听说了时间和地点。」


    「这次夏目君好像有很多想法喔？啊啊，真期待呢。」


    可恶……须佐美这家伙，居然用如此刻意的演技……而且本人看起来还很开心，就更加恶质了。不要玩别人的罪恶感啊。


    「那我要先离开了。我很期待当天喔。」


    须佐美淡淡地说完后，也不理会叫住她的橘，很快地离开教室了。那家伙也很我行我素呢。


    「……回去吗？」


    「……好。」


    「你究竟和千岁聊了什么？」


    回家路上，我们两人一边并肩走著，橘一边问了这个问题。


    「还在计较这个吗。我们真的没有聊什么大不了的。」


    「姆……已经够了！我不管你了！」


    橘似乎闹起别扭背对我，稍稍加快了脚步。我也提高速度追上她。


    真是的，为什么一直在意那种事呢。


    「你在生什么气啊。」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觉得你们还真是开心呢。」


    「根本不开心啊……和那家伙说话时，总觉得全身都被她看透了一样，根本不能大意喔？」


    「……但是，关系很要好吧？」


    「这、这个嘛……」


    橘瞄了我一眼。彷佛在瞪我。


    感觉橘今天的心情特别不好。似乎很不满我和须佐美两人独处的样子。


    这难道说是那个吗？就像雏田因为我和橘成为朋友而生气一样，她也不想看到重要的朋友和我关系变好，是这样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嗯──该怎么办才好？不过我觉得橘应该不会有这种想法的……


    「……毕竟千岁很漂亮呢。不但待人体贴、又很成熟。我也明白……你会喜、喜欢她喔。」


    「啥？你在说什么啊……」


    「因、因为……」


    橘又再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了。我真的觉得这家伙今天好像怪怪的。


    「因为这次的出游，不也是为了让千岁和楠叶同学拉近距离的活动吗？」


    「呜咕……！」


    怎、怎么会这样……虽然没有说中，但也没有差很远。不能随便否定……


    「我、我猜中了吗！」


    「啊──不是不是。你真的误会了啦。」


    「我就觉得很奇怪！总是一个人的楠叶同学，居然会主动参加这种活动！」


    「呜……」


    无可反驳……不愧是橘，真是敏锐……


    「有、有什么关系！这是心境的变化啦！」


    「不、不好说吧！」


    「……至少，不会发生你所想的事情的。」


    「……不需要隐瞒我也没关系啊。」


    「真的不是。我只是觉得偶尔这样也可以啦。」


    「……」


    橘好像还是没有接受的样子。


    可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但是就如橘所说，我也不是非常想去。如果你不来的话，我就会拒绝喔。」


    「咦……」


    橘睁大双眼看著我，好像很惊讶的表情。


    我必须解开她的误会，同时要让她参加。我已经自暴自弃了。


    「……我希望你来啊。如果你不来的话……大概，应该会很无趣。」


    「……」


    双方都不约而同放慢步伐。橘沉默了一会儿，嘴巴向下弯成へ字形。


    「……我知道了」


    「咦？」


    「……我相信楠叶同学说的话。我也会乖乖参加活动。」


    「喔、喔喔……这、这样啊。」


    橘抬起头来，不知为何噘起嘴，但又好像有点开心的样子。你还真忙。


    不过，看来误解总算解开了。虽然我搞不太懂理由，但暂时先不管了吧。


    「那、那么，当天见。」


    「……好的。」


    接著我们恢复平常的步伐，只是一直走著。


    总觉得，有点担心当天会怎么样……

 第11话 美少女与少年的眼泪

    「喂──！廉！」


    「嗯？啊、啊啊。」


    当我被叫到名字而回头时，恭弥等三人已经在那里了。


    「楠叶，太慢了。」


    「我有准时到啊。」


    「十分钟前就到是常识吧？」


    「那把集合时间往前调十分钟啊。」


    「……我很清楚你没朋友的原因了。」


    「……哼。」


    恭弥不知为何很满足地看著我和雏田拌嘴。瞥一眼他的旁边，橘有点畏缩地站著？


    「……嗨。」


    「早、早上好。」


    与打扮时髦的恭弥和雏田不同，我和橘都穿著平凡不起眼的服装。


    我的衣服就不说了，而橘穿著有些高雅的绿色长裙，搭配白色羊毛衫。给人一种爽朗印象，与平常的橘有点不同。不过，她依然出类拔萃的漂亮。不如说，感觉魅力甚至倍增了。


    最近莫名忘记了这件事，不过这家伙真的超级漂亮……


    「……怎么了吗，一直盯著我看。」


    「不……没什么。」


    我踢了刻意用手肘戳我的恭弥的脚，接著轻咳一声。


    不行不行。要是太过意识到她很漂亮，之后会撑不下去。


    「话说回来，千岁还真可惜呢。」


    「就是说啊──我也想见到须佐美同学耶──」


    「不过，千岁居然会在出发前取消计画，还真难得呢。好像是第一次吧。」


    橘歪著头感到疑惑的样子，而我们三人的表情僵硬了。


    不愧是橘，直觉真的敏锐……


    「好、好啦！换换心情，出发了喔！」


    「出、出发吧──！」


    雏田和恭弥兴奋地举起手踏出步伐。勉强用气势打发过去了呢。不过，到底要去哪里啊。


    结果，我完全没听说过这天具体的计画。就算我问恭弥他想干什么，但也只回答我「别担心别担心，交给我吧！」而已。不过，说实话内容是什么都行，所以我没有特别深究。


    今天的目的。那就是和橘变得更加亲密。直、直说的话就是和橘……成为恋人。


    不、不对，就算没能正式交往，只要距离能拉得比现在更近就好……


    对、对了。我没必要这么焦急。橘之前才刚被其他人告白过，时机应该不太好吧，嗯。这次应该暂缓告白，这也是为了橘著想。嗯，一定没错。


    当我思考著这些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微微震动了。拿出来一看，有新讯息。而且，还是须佐美发来的。


    『既然把我排除在外，那就要好好干喔。』


    『失败也没关系，但如果什么都没做，我饶不了你喔？』


    『我之后会问问理华，你别想打发我喔？』


    须佐美的恐吓连发……这样的话就不能什么都不做了吗……


    啊啊，可恶。


    再怎么拖拖拉拉的也一样。


    要做的话就做，不要做的话就不做。模棱两可的态度是最糟糕的。


    我要选择做。


    『我知道。』


    我只回了这句话给须佐美，将手机插进口袋。虽然这样就没有退路了，但我也没有打算往后退了。


    「楠叶同学，你在做什么。会走散喔。」


    「啊、好。抱歉。」


    我对回头看著我的橘轻轻举起手，快步追上去。


    不要有过度的意识。


    不要逞强摆架子。


    不要忘了自己的目的。


    这就是今天的行动方针。


    「总觉得今天你总是在发呆呢。身体不舒服吗？」


    「没事。只是因为人太多了而已。」


    「……是这样就好了。」


    「喂──你们两位！来这里来这里。」


    稍微离我们有点远的恭弥等人叫了我们，于是我们一起跑了过去。


    ……虽然定好了行动方针。


    「廉你该不会想和橘同学两个人脱队吧──」


    「谁会做那种事啊。」


    「我们今天制订了一个完美的计画，你们要好好跟上喔。」


    「啊──好好。我知道啦。」


    最重要的，只要今天很开心就好了。


    我有这种一点都不像是我的想法。


    「到了！游戏中心！！」


    「居然是游戏中心啊……」


    鲜艳耀眼的灯饰、华丽的机壳、吵闹的电子音。加上因为是假日，人很多。


    「说到玩当然就是游戏中心吧！」


    「对啊！非去不可喔！」


    「是有那么一点道理啦……」


    但对我这种躲在阴暗角落的人来说，这个环境让我很难受。而且超级吵。我当然也对抓娃娃机和大头贴机没有兴趣。看了橘，她也摀住耳朵冷眼看著他们。


    「冴月，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游戏中心吧？」


    「咦──？是这样吗？」


    「好啦好啦，今天就算了吧！」


    傻瓜情侣像是为了掩饰什么而大叫著。


    这群家伙，难道有什么企图吗……


    「好！那最开始大家先玩那个吧！」


    「好主意！就玩那个吧！」


    我和橘缓缓追著连忙跑走的两人，彼此面面相觑。看来橘也和我有同样想法。


    我摊开双手耸肩，橘则轻轻点头。看来彼此都同意先陪他们玩玩。


    和两人会合后，我们四个人一起逛游戏中心。从二对二的气垫球开始，到音乐游戏、赛车游戏、射击游戏都玩了一遍。藉此可以得知每个人的特徵，或者说是擅长的领域，感觉还挺有趣的。


    例如雏田除了赛车都很拿手，恭弥则是全都很厉害。我完全没有节奏感，而橘则好像很擅长射击游戏。


    「再往右一点啦！」


    「不，从这个角度看啦，刚好在正中间喔。」


    「不要正中间比较好吧？稍微偏一点比较抓得到的样子。」


    「我觉得不要抓住，而是让爪子钩住脚比较好吧？」


    「啊──随便啦，给我统一的指示啦。」


    「啊，楠叶同学，时间到了。」


    「咦。」


    四个人挤在机体的前面，紧紧盯著爪子降下。两根张开的爪子顺利滑过毛茸茸的玩偶身体。玩偶没有一点移动，依然躺在原地，爪子没得到任何成果，回到原本的位置了。


    「啊啊──」


    「好吵啊……」


    「再玩一次吧，再来一次。」


    「下一次要好好准备作战计画后再投钱吧。」


    「这真的能抓到吗……」


    表情很有个性的小狗玩偶。因为橘盯著这东西，看起来很想要的样子，才开始玩娃娃机，但我真的不擅长这东西啊……


    「廉啊，我就告诉你前辈传授给我的必胜方法吧。」


    「有那种东西，早点说啊。」


    「呵呵呵，这无论何时说都一样啦。」


    恭弥得意洋洋地竖起食指。我不太懂啊……而且，所谓夹娃娃机的必胜方法，不是充满技术性的吗？


    「那就是『抓到之前不要放弃』。」


    「……不，那不是废话吗。」


    「所以说你加油喔！为了橘同学！」


    「我们要去抓其他东西！」


    「喂！等等！」


    恭弥与雏田如同暴风一般跑走，在一整排的机体转角转过去后，便不见人影了。


    真是自做主张……


    「楠叶同学……」


    「嗯？」


    「……已经够了。反正玩再多次也抓不到。」


    橘很顾虑地说著。不过她好像本来就不喜欢这种游戏本身，所以她说这种话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但是，机会难得我想抓一只给她。我也不能说没有「想让橘看到我厉害的地方」这种心情。不过，我想至少留下一样东西，让橘觉得今天来玩真是太好了。


    「不，我会抓到得到为止。听他说，这好像就是必胜方法。」


    「不、不用了啦……」


    「要是现在放弃了，那刚才投进去的一百元就浪费了喔？而且我总觉得能抓到。」


    「……如果楠叶同学这么说的话……」


    「喔。帮我支援一下。」


    我和提起干劲的橘并肩站著，认真地观察玩偶。瞄了一眼橘的侧脸，她好像有点兴奋，很开心的样子。


    太好了。如果能抓到玩偶的话，那就更好了。


    「爪子张开的时候，让它钩住这里应该可以吧？」


    「光是这样能抓起来吗？首先应该要让玩偶靠近这里会比较好吧。」


    「就算靠近这里也不代表会变好抓，我觉得应该一口气抓起来比较好。」


    「确实有道理。那就用橘的作战，先投一百元。」


    「好、好的……！」


    「……这里吗？」


    「……再往右边一点吧。」


    「再往后调一点吧？」


    「应该可以。啊，过头了。」


    「微调很困难啊。」


    「请稍微推一下摇杆，轻轻推一下。」


    「啊，过头了。」


    「真是的，这里让我来吧！」


    「交给你了。」


    「……啊，过头了。」


    「你看吧！我就说很难吧！」


    「对、对不起……」


    啊──这样啦。


    啊──不是这样，也不是那样。


    我们欢笑著、欢闹著。


    我们──不，至少我很开心。


    橘又是如何呢。


    她很开心吗？


    她打从心底觉得开心吗？


    既然还会想著这种事，我果然──


    「抓到了！！抓到了喔！！楠叶同学！！」


    「喔喔喔！！真的抓到了啊！！好帅！！」


    我将玩偶从洞口救出来，交给橘之后，她紧紧抱著它收下了。她的眼眶好像有点泛泪。


    「……谢谢你，楠叶同学。」


    「嗯，不用谢了。因为我一直都受到你关照……」


    「那是……彼此彼此。所以，谢谢你。」


    「喔……」


    彼此彼此。橘会这么想让我很开心，但又难为情，因此我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了。


    「啊──话说回来，那两个人呢？」


    「……这么一说，好像没看到人影呢。」


    「……难道说。」


    我连忙确认手机。果然，恭弥传来了讯息。


    『我和冴月看个电影之后就回家，两位慢慢来喔！』


    ……那个混蛋。


    啊啊真是的，所以我才讨厌现充啊。


    「楠叶同学？夏目同学发来的吗？」


    「咦？啊，那个……」


    该死……该怎么办。该怎么对橘说明这个状况啊……


    「我这边没有收到任何联络呢。我打一通电话试试看。」


    「啊、喂！」


    我的制止一点效果都没有，橘拿起手机开打电话。对方应该是雏田吧。但没有回应。


    要说当然也确实是当然的，难不成那些家伙，打算偷偷从这场约会中消失吧……


    「真是奇怪呢……」


    我瞥著歪著头的橘，思考该如何解决这个状况。


    该怎么蒙混过去？


    而且就算成功蒙混过去了，那之后该怎么办？


    橘也不是那么迟钝的人。只要哪里怪怪的总有一天会察觉到吧。她一旦知道自己被骗、被设计了，应该不会有好心情。毕竟现在我也很恨那些家伙。


    话说回来，那两个家伙没有一直不告诉我计画，就是在打这种盘算吗……


    何止察觉到他们的秘密，我甚至连他们有事刻意瞒著我都没有想过。


    「楠叶同学，该怎么办？」


    「咦？啊、啊啊……我想想。」


    橘有点不安的样子。不过这也是正常的。


    「不小心太过忘我了呢……失策了。」


    「……对啊。总之先找个地方坐吧。」


    我们两人移动到墙边的长椅。


    这里的话电子音也不会这么吵闹，应该比较能冷静下来。


    不过，居然给我做出类似于下猛药的事情，那两个家伙到底对我有什么期待啊……


    正常来想，一个阴沉路人角色和美少女两人独处，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喔。


    更进一步说，两人独处的场合至今也很多次了……


    「在这里等的话，那两人会回来吗……」


    「……会回来就好了。」


    ……不，不对啊。就是因为满脑子都是藉口，才什么都不会发生，也什么都办不到。


    现在这个状况，明显与两人一起放学回家、以及帮我做料理的时候有很大的不同。


    那就是觉悟。我有没有觉悟呢。


    到头来，若要让人际关系有决定性的改变，就必须要有相对应的觉悟。若不这么做，无论我们关系有多亲密、在一起多久，也一定不会有所改变。


    「……橘。」


    恭弥、还有那家伙，他们一定都知道吧。所以，为了让我做好觉悟，才创造了这个状况。


    何时、何地、在做什么。这些都是其次，结果一切都凭我的觉悟与意志。


    「……怎么了吗？」


    那么，我该怎么做呢。我应该如何向橘传达感情。


    只要有觉悟就够了。那么，这个状况也不需要了。不如说，真的非我本意。这根本不像我，不对，是我们。


    像这样思考策略，在骗人与没有骗人之间走钢索；像这种如同现充的行为。我根本做不到啊。


    「……抱歉，橘。」


    「……咦？」


    坐在旁边的橘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向我。我也直直看著橘。


    「这大概是我的错。我想那两个家伙应该是为了让我和你独处，才下了这个圈套。」


    「……这、这是……什么意思……」


    「我拜托他们了。因为我问了他们该怎么做才能和橘更要好。于是恭弥就决定大家一起出去玩。」


    「……呼欸！？」


    橘的脸颊瞬间染红。我想我一定也是满脸通红吧。


    但是事到如今如果放弃了就会和过去一样。不对，要是我在这里放弃了，大概我一生都不会有改变吧。


    「因为我无论如何都希望你来，才骗你说须佐美会参加。因此那家伙今天本来就不会来。」


    「……是这样啊。」


    橘露出好像理解了，但又好像放心了的表情。


    不愧是橘，很明白朋友的个性吧。


    「但是，我没想到居然会变成这样。不过，那两个傻瓜居然搞这种飞机。」


    「那、那所以说，这……」


    「啊啊。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不过，那两个家伙确实可能会打这种算盘。没有预测到的我也有错。」


    我发出乾笑。


    但是，橘她没有笑。


    「……所以，抱歉。我欺骗了你。」


    「……」


    橘将目光从我身上移开。轻轻低头噘起嘴，好像在想些什么的样子。


    「……为什么。」


    「……喔。」


    「……为什么，楠叶同学要对我说这些话呢。」


    「因为我不想继续骗人了。就算因此能和橘在一起，也不会觉得开心。不过，因为我是笨蛋，所以还是有一点开心就是了。」


    「……」


    「我觉得应该坦承全部，我才能好好向你传达，我想告诉你的事情。」


    「……楠叶同学？」


    「橘。」


    说的话变得乱七八糟。


    在游戏中心的角落，根本没有一点气氛。


    不但没有惊喜，也无法说得很风趣。


    但是，很像我的风格。


    这种方式比较适合我，这种风格才是我。


    橘是怎么想的呢。


    很开心吗。


    很失望吗。


    很无语吗。


    很生气吗。


    我该怎么做，你才会高兴呢。


    不过我想，包含这部分，只要我更加认识橘就行了。


    总觉得，净是我想做的事情呢。


    「我喜欢你。」


    眼睛泛出泪光。


    泪水溢出，滑过脸颊。


    在表情扭曲之前，橘拿出手帕盖著脸。


    「喂，没事吧……？」


    「我、我没事……只是……因为……！」


    幸好周围没有人看我们。


    大家都专注在眼前的游戏，根本不会转过来看。


    那也是当然的。我也是一样，因为光是思考著眼前的橘的事情，就已经没有余力了。


    「……不是吧？」


    「咦？」


    「……这次……不是以朋友或一个人的立场……说的对吧……？」


    经她一说，我想起与橘许多的互动。


    ……啊啊，吃烧肉的时候吗。


    「……不是。我喜欢的是，名叫橘理华的女孩子。」


    「……是、吗……」


    「……啊啊。」


    之后，橘持续哭了一段时间。我也实在无法光看著她哭泣，于是轻轻抚摸著她的头。


    一会儿后，橘深深吸了几口气，似乎终于冷静下来了。她移开手帕，露出虽然哭肿了，但仍然漂亮得像是开玩笑一般的脸庞看向我。


    「……不小心哭出来了。」


    「……那个，该怎么说呢？现在哭一下不也挺好的吗。」


    「一点也不好……我想好好给出回答……」


    回答。


    那句话，让我感到一阵彷佛心脏被掐住一般的苦涩。


    告白当然会有回答。因为实在太过没有余力，都完全忘了这回事。


    「不、你等一下。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明明不让人做心理准备，还好意思说呢。」


    「那是……嗯，你说的没错啦……」


    「那么当作惩罚，请说喜欢我的理由。」


    「什！？这、这点程度你应该明白吧！」


    「我不明白。请好好用你的话来说明。」


    可恶……


    不，但是说真的，说不定这样才是正确的。


    因为「你明白吧？」这种话是怠慢、不诚实、不可取的。


    「……让我稍微往其他地方转头吧。


    「不行。因为你的表情是很重要的。」


    「……可恶。」


    我清了一下嗓子后，橘的表情变得无比认真。圆润的双眼直直地望著我。


    「……做喜欢的事情时，我绝对是一个人比较好。那样比较开心。因为既不会被打扰，可以集中精神，也很放松。」


    「……嗯。」


    「如果想享受事情本身，一定一个人是最好的。过去一直都是这样。也曾认为一直都会是这样。」


    「……嗯。」


    「但是最近，我觉得说不定不是这样……那很奇怪吧？不对，那很奇怪，因为我至今的人生，都没有过那种事……」


    「嗯。」


    「但是……我改变了。多亏了你，我稍微改变了。我想，那一定就是原因。」


    「……」


    「如果，比起一个人，两个人会更开心的话……吃好吃的东西时，两人一起吃更好吃的话；看喜欢的电影时，两个人一起看会比较有趣的话。」


    橘又哭出来了。我想我大概也流了一点眼泪。


    「那应该就是因为比起眼前的事情，待在一起的那个人更重要……因为比较喜欢那个人。因为和那个人在一起，才会想做那些事吧。」


    什么嘛，橘。


    你不是要看我的脸吗。


    结果还不是用手帕遮脸吗。


    「不论是一个人能做的事情，或是一个人可能会比较开心的事情，我都想和你一起。因为我喜欢你。」


    「……」


    「……」


    听到抽鼻涕的声音后，橘将手帕收了起来。我也在那段期间，将自己的眼泪擦乾。


    「……好，我很清楚了。」


    「……是吗。」


    「……」


    「……然后，回应呢？」


    「啊，对、对了！」


    「喂。」


    看来她是真的忘了。橘连忙端正姿势，深深吐了一口气。


    「……那么，再从楠叶同学开始。」


    「为什么啊！」


    「这种事最重要的就是气氛吧？而且，你发现了吗？你只有说过喜欢我而已喔？」


    「咦……」


    ……啊，对了。


    确实，我目前只传达了对橘的想法而已。


    正确来说，这样还只是单纯的告白，我想传达的是……


    「……橘。」


    「……嗯。」


    「……我喜欢你。请和我交往。」


    「……连这种时候还是很紧张，果然很像楠叶同学呢。」


    「……这也没办法吧。毕竟是第一次啊。」


    「呵呵……那么今后也会很多第一次，很辛苦呢。」


    「……你也要好好说出来喔。」


    我带著玩笑的心情瞪著橘。橘又轻轻笑了，接著彷佛想到脸上最后的眼泪，而伸手擦乾后，说道：


    「楠叶同学是个非常温柔的人。我希望你能得到更多的爱。」


    橘很美丽。


    从相遇到至今的日子中，她毫无疑问是最美丽的。


    「但是，如果无法如愿，如果大家都没有注意到，就算只有我爱你也可以吗？」


    「……啊啊。」


    「我也喜欢楠叶同学。我们交往吧。」

 尾声 美少女与少年紧紧相拥

    「唉呀，太好了太好了。真是恭喜……好痛！你干嘛啊廉！」


    「吵死了。再让我揍一拳。」


    在那两天后，学校的午休时间。我、恭弥，以及须佐美聚集在中庭。


    话题当然是关于上次的事情。


    「有什么关系啊──？反正也很顺利嘛！」


    「当然没关系。但不知为何有点不爽。」


    「呜哇！反对暴力！」


    我追著到处逃窜的恭弥，但我是超级室内派。体力马上就耗尽，只能无奈放弃。


    只有这种时候，会想恨自己的生活方式呢……


    「但是，我真的放心了。说实在，我没有期待过呢。」


    「嗯，其实我也是。」


    「喂……」


    须佐美露出一抹微笑，恭弥则一脸严肃的表情。虽然我对这两人有一半的感谢，但也有一半的怨恨。


    「明明就很清楚是两情相悦，为什么要这么坐立不安的呢？」


    「哪、哪里清楚了？咦……没有吧……？」


    「不，一目了然喔？我想只要廉不要搞砸，应该会很顺利的。」


    「骗人的吧……但为什么没有期待啊？」


    「因为我想你可能会搞砸啊。」


    「呜咕……」


    「还有，也很可能什么都没有做呢。」


    「呜咕咕……」


    无可反驳。不愧是这两个人，很有默契啊。


    「所以说啊，包含这件事在内，不是已经没关系了吗。今后请永远和橘同学在一起喔～」


    「住手，不要缠著我，很热。」


    而且说起来这家伙为什么比当事者的我还要高兴啊……我和须佐美报告的时候，她好像也很高兴的样子。


    算了，说不定她就是如此关心这件事吧。这应该是值得感激的事情吧。


    「楠叶同学。」


    「怎、怎么了……」


    「男女交往与朋友交往是完全不同的喔。如果你因为暴露出没用的部分，而被甩了的话，我是没关系啦，但如果你敢伤害理华，不要忘记我会出现在你的眼前喔？」


    「知……知道。」


    「请你多多注意啰。」


    须佐美用至今没有过的异样魄力警告我。


    我觉得，真的不能和这家伙为敌。我说真的。


    「没错喔廉。不过虽说如此，因为对廉来说应该还很难，如果有状况要拜托我喔？」


    「……我知道啦。我真的就靠你了。」


    「嗯嗯。坦率最好了。」


    恭弥好像很满足。这两人说的话肯定很正确吧。


    不过这样一来，就连朋友都没几个的我，真的能好好维持情侣关系吗。满满疑问……


    「但是啊──廉。成为恋人之后，当然好事会更多喔？」


    「……好事？」


    「那不是当然的吗？可以和那个可爱的橘同学，做那种事这种事……」


    听了恭弥的话，我脑中一个接著一个浮现出不该有的景象。我拚命摇头，甩掉那些妄想。


    「啊──！住手住手！杂念是敌人！烦恼是恶！」


    「唉呀。毕竟是恋人啊，不好好思考那种事情是不行的喔？」


    「没错没错。我和冴月都已经──」


    「我才不想听那种话！」


    真是的……果然现充们已经超前我不知多少倍了吗……


    「廉。」


    「……干嘛啦。」


    「真的太好了呢。」


    「……啊啊。谢啦。」


    本来以为他又要开玩笑，但突然神情很认真。


    看来我远远敌不过恭弥呢……


    ◆　◆　◆


    「我要开动了。」


    「我要开动了。」


    「啊，忘了拿茶。」


    「啊啊，我去帮你拿。」


    「谢谢你。」


    和橘理华开始交往后，已经过了一周。当然这么短期间，都没有发生什么很像情侣的事情。


    硬要说的话，像今天这样橘来我房间做料理，就是第一件很像情侣的事情。


    「嗯，还是一样好吃。」


    「谢谢。这是新作，烤鲑鱼。」


    「菜单又增加了吗。」


    「是的。为了不让楠叶同学吃腻。」


    「谢啦。」


    虽然刚开始交往的日子发生不少事情，不过那之后我们的关系，不如说是距离感没怎么改变。只不过更了解彼此的心情，关系稍微更加亲密了而已。


    「今天冴月开了玩笑。她问我『同居生活怎么样？』」


    「同居吗……你怎么回答？」


    正确来说，只是往来彼此房间的频率增加了而已呢。


    「我说『很开心喔』。」


    「喔、喔喔……」


    「然后她就张大嘴巴呆住了。反将一军。」


    「那才是目的啊……」


    「怎么可能。我是真的很开心喔。你不是吗？」


    橘说著，停下了筷子。直直地凝视著我，摆出撒娇的表情。


    交往之后又再次感觉到，橘真的可爱得异常。特别是，偶尔会露出的这种表情破坏力不容小瞧……


    「……那当然很开心啊。」


    「呵呵，是吗。」


    橘看起来很满意地点点头，喝了一点味噌汤。


    「是这样吗。呵呵。楠叶同学真的很坦率呢。」


    「什、什么意思啊……有什么关系，我又没有骗你。」


    「没关系喔。这是非常好的事情。」


    唔姆，总觉得无法接受……


    算了，因为橘好像很开心，就不再多说了吧。


    「话说楠叶同学。」


    「在，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下次一起去约会吧。」


    「约……约会？」


    「对，约会。」


    「……真的假的。」


    「真的。我们是情侣嘛，当然的吧。」


    「那的确是当然的……」


    听到她如此强调我们是情侣，真的会难为情。橘都不会害羞吗……


    只不过，从交往之后的样子来看，橘好像比我还要兴奋。


    感觉还挺令人意外的。


    「要去哪里呢？我想要吃好吃的东西、看美丽的事物、做开心的事。」


    「感觉还真普通呢。」


    「普通就好了喔。而且像我们这种恋爱新手，首先还是要从王道路线开始呢。」


    「确实是呢。」


    「还有楠叶同学不是说过了吗。想要一起做一个人也能开心的事情。」


    「……我说过了。」


    「你看。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吗。


    那确实如橘所说的吧。


    橘非常兴奋。说不定，我那时说过的话，使她高兴得出乎我预料。


    ……若是这样就好了。


    「不过，我们彼此应该还是有想要一个人做的事情，那时候要记得商量喔。」


    「说得也是。要是什么事都要两个人一起，感觉会造成不小压力。」


    「是的。不但有想要一个人看的电影，也有想要一个人去的地方。」


    「也有想要孤身一人的时候呢。」


    「说得也是。我想要一个人去书店。」


    「我要是一整天都和人在一起的话，大概会死吧。」


    「那是……也包含、我吗？」


    「啊……不，嗯……不好说。」


    「……下次，试试看吧。」


    「……下、下次吧、下次。」


    「……」


    「……」


    这个气氛是怎么回事。话虽如此，感觉并不差。这就是所谓的情侣之间的甜蜜沉默吗……


    「……但是，世上几乎没有一个人不能做的事情呢。而且大多都是一个人比较开心。」


    「虽然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我也认为这是因为我们是少数派喔。现在大家大多都是和某人在一起做某件事。」


    「确实是。不过，那只是因为不知道一个人做的乐趣吧。」


    「两种都有好有坏，配合时机选择是很重要的吧。」


    「呜哇，优等生的回答。」


    「这不是优等生。这是很普通的回答。」


    说完这些话后，我们只是默默地吃著橘的料理。吃完后，两人一起将盘子送到洗手槽。


    在变得难处理之前，赶快洗一洗吧。


    「我来帮忙。」


    「不，不用了。因为你都帮我做饭了。」


    这些事情应该要分摊。收拾善后这点小事，应该要由我来做才对。


    「那就麻烦你了。」


    橘乖乖地接受后，小跑著回到客厅了。大概在看电视或手机，悠哉地等我回去吧。我也决定慢慢洗碗盘了。


    「……楠叶同学。」


    「嗯？」


    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橘很快又回到洗手台了。我看著手上的盘子回答。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我找到一个不是两个人就做不了的事情了。」


    「不是两个人就做不了的事情？那是什么……呜喔！」


    背后传来什么撞上来的冲击。紧接著，橘的手伸到我的身体前面，紧紧抱住了我。


    这是……！


    「拥抱……只有一个人做不到。」


    「等等……！你干嘛突然……」


    「呵呵呵。因为在用水，所以不能挥开对吧。」


    「……会湿掉喔，傻瓜。」


    「呵呵。我才不怕呢。」


    「我说你啊……好啦，先放开一下。」


    或许是自己也很害羞吧，橘出乎意料很老实地放手了。我关上水龙头，擦乾手之后，我也转向橘。


    橘用撒娇、似乎很不安的眼神，扭扭捏捏地看著我。


    「……既然要抱，就要正式一点。」


    说完，这次换我从正面抱住她。


    心脏剧烈跳动。


    橘娇小的身体很僵硬。


    然而她并没有反抗，而是紧紧地抱著我。


    第一次正式的拥抱。


    并非单方面的拥抱，而是渴求彼此的拥抱。


    能够感受到怀中的女孩喜欢自己，而自己也喜欢她的拥抱。


    好幸福。


    无可比拟的幸福。


    ……但是。


    「……结束了！」


    「咦！我不要！再抱一下！」


    「已经结束了！很害臊啊！」


    「我还不够！」


    「……啊，蟑螂。」


    「呼哇啊啊啊！！在、在哪里！？」


    「我骗你的。」


    「什么！好过份！」


    「好好，对不起喔。」


    「姆呜呜……我不想理你了！」


    她发出很大的脚步声，这次真的回客厅了。


    唉呀唉呀，总算成功蒙混过去了……


    我一边压著激烈跳动的心脏，深呼吸好几次。


    果然，绝对是她比较兴奋。不，一定没错。


    「……以后到底会怎样呢……」


    很不安。不过，更多的是幸福。


    如果今后会开心就好了。然后，如果橘也这么想的话，就更好了。


    虽然一波三折，但能橘相遇真是太好了。


    橘又是如何呢。对她来说，和我相遇真的是好事吗。


    我们的关系才刚开始。


    虽然总有一天可能会结束，也可能一直持续下去。


    不过现在我只觉得这份关系，让我感到很舒服。


    看来与人深交，并非只有坏事呢。

 余谈 少年与美少女面对面

    「那、那我……上了喔？」


    「来、来吧……！」


    我们坐在地毯上面对面。


    今天是高中的创校纪念日，所以放假。我们白天各自悠哉地度过，从傍晚开始橘来到我的房间写完学校的报告后，一起吃了晚餐。


    到此为止还一如往常……


    「……理、理……」


    「……」


    「……噗哈！还是不行！停止！」


    「为、为什么呢！努力不够喔！」


    「不……因为，你想嘛？」


    「不行。今天一定要做到。来，再来一次。」


    「呜呜……知道了啦。」


    我手抚著胸口，深吸一口气。接著缓缓吐出来，让心跳稳定下来，再度面对橘。


    「……理…………理华。」


    比起叫不习惯，应该说这是我第一次直呼橘的名字。


    说完之后，我有一种很像是心头发痒，好像很开心但又很苦涩的，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


    「……嗯。」


    橘用彷佛快消失在空气中的声音回应我。她的脸通红到我至今都没有看过。


    「喂！你脸红什么啊！连我也会难为情吧！」


    「因因因因为！因为楠叶同学表情这么认真！而且，楠叶同学的脸也很红啊！」


    「有、有什么办法！我又不习惯直呼名字，而且我根本都还没有直呼过女生名字啊！」


    到底是谁先说出来的，我已经不记得了：


    『反正总有一天都要直呼名字，应该早点习惯。』


    我和橘在对话结束得出这个结论后，彼此都同意要直呼彼此名字。


    而且，我们的名字都比姓氏还要短。从省时间的观点来看，这应该是正确的。　【译注：两人姓氏分别是四个音节、三个音节，而名字都是两个音节。】


    而且我也记得恭弥和冴月在刚开始交往时，马上就直呼彼此名字了。


    还是早点改变对彼此的称呼比较好。


    那确实应该没有错的……


    「请更平常地说！我会害羞！」


    「我才不懂啊！而且因为紧张，当然会表情僵硬吧！」


    但是进展非常不顺利。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吧。


    毕竟真的很难为情。


    而且，像这样面对橘之后，再度认为她可爱得异常。我没有移开目光就该得到赞赏了。


    「……好、好吧。再来一次啰。」


    「好、好的。」


    我又吸了一口气。


    总觉得比刚才还要冷静了。


    这样的话，应该能成功吧……


    「……理华。」


    「……嗯。」


    「理华。」


    「我、我在。」


    「理华。」


    「……」


    「理华。」


    「真是的！不用叫那么多次我也听得到啦！」


    橘又脸红大叫了。


    「因、因为，不是要习惯比较好吗。我还有点不太习惯……」


    「是、是没错啦……」


    理华。理华。


    我在心中不断重复呼唤著。


    总有一天真的能自然而然地直呼名字吗……


    「那、那么，这次换我……」


    「喔……」


    接著就是下一个难关了。


    这次换橘……理华直呼我的名字了。


    「……呼。廉……廉同学。」


    「…………呼咕。」


    不行，发出奇怪的声音了。


    「那、那是什么意思啊！」


    「不，总觉得……这很不妙啊。超级害羞……」


    「所、所以我不是说了吗！」


    直呼名字很不妙，但被直呼名字也非常不妙。


    不如说我刚才叫了四次，橘……理华她居然能忍下来呢。


    「但是，理……理华你没有舍弃敬称吗。」


    「这、这样比较适合我。而且，直呼名字加上敬称，有种只有我这么叫的感觉，有点悦耳。」


    「……是吗，理、理华说好就好。」


    「谢谢……廉同学。廉同学。」


    「住、住手啦。」


    「回敬你的。廉同学。」


    「……理华。」


    「廉同学。」


    沉默了一会儿后，我们同时撇开目光。


    总觉得，我们在做蠢到家的事情。


    「……话说，在外面也要这样称呼吗？」


    「那、那个……就……」


    「……」


    「……」


    「……总、总之，还是先照原本的称呼吧？」


    「说的也是呢！也、也不能在人前害羞起来……！」


    「喔、喔。对啊……」


    彼此都抚胸平静下来后，我们同时转向电视。我们坐在彼此身边，肩膀靠在一起，不专心地看著不感兴趣的综艺节目。


    「……但是。」


    「嗯？」


    「……两个人的时候，要好好直呼我的名字喔？」


    「我……我知道啦。理华也是喔。」


    「好、好的。廉同学……」


    ……算了吧。


    虽然只有一点点进展，但没有任何问题。


    反正到这个阶段都花了这么多时间了，就算现在慢慢来应该也没问题吧。


    ……只不过。


    「……要是我们在恭弥他们面前直呼名字，光是想像就很不妙。」


    「……是啊。」


    「我可不想被他们逗著玩啊……」


    「我也是……彼此都小心点吧。」


    感觉前途多难呢。


    不过，这种烦恼、难为情的感觉，也让我感到莫名温暖。


    「理华。」


    「怎么了吗，廉同学？」


    我想我现在，果然很幸福啊。


    「今后请多多指教啰。」


    「……嗯，请多指教。」

 后记

    各位初次见面，在下是丸深まろやか。


    从web时期就认识在下的读者，平常受各位关照了。若也能在书籍版见面，在下不胜感激。


    真的非常感谢各位本次购买『与美少女保持距离的方法』。


    本书是将投稿在『成为小说家吧』的作品加笔修正而成的。


    当在下收到可以书籍化的邮件后，由于太过冲击而吓得手脚麻痹，在下至今还记得很清楚。


    人类的身体即使没有物理干涉也会麻痹呢。这是在下初次的体验，只觉得『呜喔好猛』。


    在漫画中经常能看见因感动或紧张而手麻的剧情，在下每当看到那种画面，总是觉得『好啦好啦，我看够了。骗人的啦』。真是抱歉。


    另外，当在下发表成功书籍化的消息时，曾写了『收到邮件时人在咖啡厅』，但其实是在速食店。真是抱歉。


    那么接著小聊一下作品。


    这部作品叙述了两个在学校立场相反，但想法及行动都极其相似的人邂逅、加深关系的故事。主题是「理解」、「肯定」、「人际关系」以及「冰冷可爱的女孩子」。但其实不只是女主角理华，男主角廉的部分，在下也觉得把他写得很可爱，希望大家也这么觉得。


    另外，若读者读完本书后，更常『一个人去做○○』的话，在下也很开心。独自享受某件事也很不错喔。虽然在下总是一个人独处，不过很开心喔。所以没朋友也不难过……骗人的。朋友招募中。请大家多多拍打喂食。


    那么，本作是恋爱喜剧小说中难得一见（？），从相遇到交往只花了一卷的作品。不过，在下还有很多东西想写的，例如两人成为情侣后关系如何进展，以及本书中帮忙打助攻的朋友们的故事。


    若本人运气不错，能出第二卷的话，会写很多在web上因各种原因而不能刊载的内容，如果各位喜欢本作的话，还请帮忙在sns或向旁人宣传。如此一来，出版社说不定就会有动作了。


    最后是谢词。


    从本作还没发迹便找到本作web的各位读者、编辑部的各位，多亏了各位，在下成功实现成为小说家的梦想了。为了证明各位的眼光没有看错人，在下今后也会鞭策自己。


    负责本作的责任编辑樋口先生。多亏您的帮助，初次书籍化的工作很顺利且愉快。明确且正中要害的意见也给在下执笔很大的帮助。（另外，在下偷偷称呼您为『樋仔』了。非常抱歉。）


    画出超魅力插画及负责角色设计的シソ老师。自从在网站上看过您的插图后，在下便一见钟情了。多亏了您，角色们的魅力变成了七千倍。


    最后是与本书出版有关的各位，感谢各位让本作顺利出版了。


    那么，希望我们能在第二卷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