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妻万事成 上》 第一章 【第一章 意外成夫妻】 「站住!别跑!」 呵斥声由远及近,饶是魏羡渊的武功再好,抱着个巨大的累赘,也有点跑不动了。偏生怀里的人还不老实,一手勾着他的脖子,一手往前头指,「那边!」 那边个什麽啊!额角青筋暴起,魏羡渊咬牙低喝道:「你为什麽不自己下来跑!」 杜未央眨巴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娇滴滴地道:「人家是弱女子啊。」 「我呸。」半点风度都不要了,魏羡渊狠狠捏着她的骨头,「就没见过你这麽能惹事的弱女子。」 「彼此彼此。」扫了一眼後头的追兵,却看见弓弩统统对准了魏羡渊的背心,杜未央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喊道:「小心暗箭!」 「嗖——」话音方落,带着寒光的箭头就直冲他们而来。 杜未央吓得闭上了眼,魏羡渊咬牙,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院墙,飞身避过箭头,拐进旁边的巷子,暂时离开追兵的视线,抡起杜未央就往院墙里头一扔。 「砰」的一声,杜未央被摔了个七荤八素,疼得龇牙咧嘴却捂着嘴,没敢吭声,抬头却见魏羡渊潇洒地越过墙头来,很是稳当地落在她身旁。 杜未央龇了龇牙,很想咬他一口,奈何两人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压根没有内讧的余力,直起身,拍拍衣服上的尘土就道:「跟我来!」 听着追兵的脚步声已经到了墙外,魏羡渊也没犹豫,跟着她七拐八拐地在黑暗里穿梭,没一会儿就进了间屋子。 「你怎麽对这里这麽熟悉?跟回自己家似的。」瞧着暂时安全了,魏羡渊打趣了一句。 伸手点了桌上的灯,杜未央翻了个白眼,「这就是我家。」 灯一亮,魏羡渊环顾四周,脸色顿变。只见闺房内挂着红罗帐,可四周墙上却不是挂着香墨书画,而是各式铁链刑具,阴冷之气顿时扑面而来,席卷全身。 轻吸一口凉气,魏羡渊终於正眼看了看面前这人。 好生灵秀的姑娘!巴掌大的白玉脸,小巧的琼脂鼻,眼含清灵雨露,眉染朦胧霜华,波光流转,点染含光。一身黑衣看不出身段,但个子是当真不高,才到他胸口,一头乌发绾成两个团子顶在脑袋,系了两条暗色缎带,瞧着倒挺可爱的,只是那滴溜溜乱转的杏眼,透着十分的不老实。 「杜家大小姐?」 「嗯?」被认出来的杜未央喘着粗气趴在桌上,「魏公子好眼力啊。」 没好气地扫一眼四周,魏羡渊道:「杜家的宅院,喜爱又如此古怪,除了杜家未央,也没别人了。」只是没想到,杜家的小姐竟然也有胆子毁公主的拜堂之礼。 杜未央正要笑,冷不防就听见外头传来怒喝声,「我说没刺客,就是没刺客!你们连官邸都敢搜不成?」 杜未央浑身一个激灵,二话不说,一把就将魏羡渊推进了床帐。 「喂?」魏羡渊皱眉道:「你一个女儿家……」 「闭嘴!」拉下罗帐,杜未央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朝他一瞪眼,然後立马扭开旁边的机关。 房门猛地被推开,外头的官兵气势汹汹地道:「公主府上遇刺,刺客逃至此处没了踪迹,我们奉旨拿人,还请杜大人体谅!」话音方落,一群人随即冲了进来,瞬间挤满了整个房间。 眼尖的官兵瞧见那床帐,立马跑过去猛地一拉——锦缎玉床,被子叠得整齐,一阵风吹过来,卷着一股女儿家的暖香从空荡荡的床上吹到大开的门口。 「仔细搜!」失望地挥开罗帐,宣威将军魏青锋一挥手,其余人整齐地应是,然後四散开去。 「魏将军。」杜清明气得脸绿,「老夫好歹是当朝刑部尚书,正二品的官职,您这般不顾杜家体面,要是没个由头,可别怪老夫翻脸!」 「杜大人见谅。」魏青锋拱手道:「方才公主府上出了大事,全京城都已戒严。」 一听这话,杜清明冷静了点,皱眉问道:「出什麽事了?」 「公主大婚,圣驾亲临公主府,不想却有贼人欲行刺公主和圣上。幸好禁军救驾及时,没让贼人得逞。只是陛下大怒,已经下旨追捕刺客,我也只是奉命行事。」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行刺公主和圣上?杜清明挥袖道:「如此,老夫也不能妨碍魏将军,只是这到底是小女的闺房,若是一炷香之後各位没找到什麽人,就请……」 「我明白。」魏青锋点头道:「只是,敢问大人,杜小姐现在何处?」 杜清明一愣,转头看向旁边沉默了许久的丫鬟,「胭脂,你家小姐呢?」 「回老爷,小姐今日心情不好,去後院赏月了。」 後院?墙壁暗道里的魏羡渊听得眉头直皱,这丫鬟怎麽谎都不会撒!後院离这那麽远,门又被堵着,万一魏老头想去後院看看怎麽办! 刚这麽想呢,就听外头道:「若是贵府小姐当真在後院,便能排除行刺之嫌,既然都来了,老夫还是去看一眼吧。」 听见这话,魏羡渊倒吸一口凉气,狠狠捏了捏杜未央的手腕,心道:要死在这里了! 杜未央蓦地吃痛,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挣脱他,伸手就开始脱衣裳。 「杜小姐。」魏羡渊脸色很难看,「你做什麽?」 「什麽做什麽?」莫名其妙地回头瞪他一眼,杜未央起身就往後走,边走边脱,「你知道刺杀皇帝是多大的罪吗?一旦被人抓回去,甭管你我是谁,都得在菜市口人头落地。」 「这个我知道。」魏羡渊咬牙道:「可你好歹是个姑娘家。」 「死到临头了您还在意这个?这黑灯瞎火的,您就不能装作没看见?」杜未央跺脚道:「穿这身衣裳去赏月,不是找死吗?」说着,一把脱了外裳,顺手打开暗道拐角处放着的箱子,就地更衣。 魏羡渊见过豪放的人,没见过这麽豪放的女人,她不知道习武之人多能夜视吗?竟然就这麽在他面前……也亏得是他,换个人来,说不定怎麽轻薄呢,不过等等,这暗道後头怎麽还有这麽长的路? 魏青锋带人直冲後院,心里隐约是有些怀疑这杜家的,可总得有个证据才能定罪,所以他追得很紧,绝不给人任何掩饰的机会!只要人不在後院…… 「父亲?」 静谧的後院被兵器磕碰之声惊扰,石桌边坐着的女子受惊回头,秀气的脸蛋上满是不解,「这是怎麽了?这麽吵。」 魏青锋一愣,皱着眉头地走近了几步。 红鲤上袄,青红鲤下襦,滚了白兔毛边的红绣褙子自肩拢腰,红色的绸带在腰上系了个同心结,那女子穿得活泼可爱,脸上却带着泪痕。 杜未央看着他走过来,有些害怕地起身,「这位是?」 「这是魏将军,来抓刺客的。」杜清明不悦地道:「看起来是对我杜府颇有怀疑,为父也就没拦着,让魏将军好生查看,眼见为实,也好当个证人,证明你无辜。」 「刺客?」茫然地看了他们一眼,杜未央垂眸道:「那魏将军慢慢找吧,小女子就先回房了。」 「杜小姐。」魏青锋眯眼拦住她,「你今日一直在府里没出去过?」 杜未央停住步子,抬袖掩唇,面露苦笑,「是啊,这样的日子,小女子出去做什麽?」 全京城都知道她对顾秦淮有些意思,今日却是顾秦淮当驸马的日子,她出去,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闻言,魏青锋脸色微缓,道:「如此,那小姐也就逃过一劫了。」 的确是逃过一劫,看这架势,皇帝没找出刺客定不甘休,也就是说,今晚不在公主府也不在自家府邸的人,若是说不清去处,那就倒大楣了。 杜未央神色不动,屈膝行礼,「辛苦魏将军了。」 「留步。」抓不到把柄,魏青锋也不多耽误,带着人就继续去搜查别处。 杜清明跟着出去看情况,一边挥手示意她回房去歇着。 等那一长串的禁军都撤了个乾净,杜未央才长出一口气,拍了拍心口道:「没事了。」 「你没事了,我呢?」背後冷不防响起个声音,吓得她一个趔趄,转头一看,魏羡渊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色莫测,周身气息都不太友好。 「嘿嘿嘿。」杜未央给了他一个活泼可爱的笑容。 第二章 「没用。」一巴掌盖上去,魏羡渊眯眼道:「人命关天,今晚要不是杜小姐,在下也未必会成为『刺客』,还请杜小姐给个交代。」 拿开他的手,杜未央扁嘴道:「我只是不想让那婚事成了,谁知道会出这麽多乱子?」 她跟顾秦淮相识三年了,本以为是郎有情,妾有意,谁知道他转头竟然就去当驸马,一句解释都不给她,那怎麽成啊?眼睁睁看着啥都不做不是她杜未央的作风,所以她就往礼堂里扔了烟熏弹……自制的,不伤人,但是能把那些红通通的绸缎、喜服全给熏黑,为的就是阻止这场婚事,给她和顾秦淮留个余地,谁知道想搅黄这婚事的不只她一个。 烟熏弹一出,魏羡渊竟蒙头遮面的就去抢公主了,而这人武功之高,越过一群禁军都无人察觉,直到皇帝大喊一声,「放朕下来!」 想到这里,杜未央忍不住摇头,「魏公子实在是厉害!」 「你还好意思说!」魏羡渊这叫一个气,「要不是你那烟熏弹,我哪会睁不开眼,抢错人,成了刺客。」 若今日公主府只是有人放了烟熏弹,那不是什麽大事情,顶多当成恶作剧,让禁军负守卫不严之责;若有人来抢公主,那也不是什麽大事情,毕竟祁玉公主的爱慕者甚多,情理之中,可是当这两件事同时发生,并且有人企图在公主的婚礼上掳走皇帝,那事情就大了!足以让禁军封闭京城,一寸土一寸土的翻,好将刺客抓出来凌迟处死! 杜未央眨了眨眼,看了看面前该被凌迟处死的「刺客」,很无辜地问:「那该怎麽办?」 「怎麽办?」魏羡渊冷笑一声,指着外头道:「京城封锁,挨家挨户盘查,我现在出去也回不了将军府,但是待在这里,魏青锋回家找不着我,我还是得死。」 「所以……」杜未央问道:「需要我明年替你烧纸钱吗?」 魏羡渊深吸一口气,朝她微微一笑,伸手就开始脱衣服。 「喂?」杜未央吓了一跳,伸手捂着眼睛,然後裂开个指缝看他,「你干麽?」 「同一条船上的人,你想先上岸?没门!」魏羡渊脱了黑衣塞回暗道里,又伸手扯开自己的衣襟,揉乱了头发,然後仰天就嚎了一嗓子。 带着内力的声音,穿透宅院,成功地留住即将跨出杜府的魏青锋的步伐。 「你疯了!」杜未央瞪大眼睛,「要死也别带上我啊。」 魏羡渊低头,半阖着眼睨她,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放心,我是为了让我们都能活。」 活是能活,也看怎麽个活法吧?杜未央脸上赤橙黄绿青蓝紫都过了一遍,咬牙切齿地道:「你这是想毁我清白!」 「命重要还是清白重要?」魏羡渊问。 「废话,肯定是命重要。」杜未央气笑了,「可我的清白肯定比你的命重要!」 听听,什麽叫自私自利,什麽叫背信弃义?这小丫头转眼就不记得自己带她逃跑的恩情了,为了保她清白,竟不惜让他一个人去死? 魏羡渊表情沉痛地摇头道:「你这样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你想干什麽?」杜未央一听,顿时慌了,「别胡来!」 方才远去的脚步声重新回到後院门口,魏羡渊勾唇一笑,深深看她一眼,然後扭头就往月门的方向跑,猛地撞上折回来的魏青锋。 「什麽人!」魏青锋反应极快,握起长刀就拦腰一挥! 魏羡渊灵敏地躲开,跳到众人面前站定,微微一笑,拱手道:「在下魏羡渊。」 这名字怎麽听着有点耳熟啊?杜清明皱着眉,上下打量他几眼,再转头看向魏青锋,「倒是巧了,这人竟跟贵府公子同名同姓。」 魏青锋沉默,一双虎眼瞪着面前的人许久,手发抖着,越抖越厉害,最後直接举起刀往他脑门上劈下去,「孽畜!你在这里做什麽?」 「父亲息怒!」魏羡渊抬头,伸手夹住刀刃,衣襟随着这动作敞得更开,露出结实的麦色胸膛。 见状,众人纷纷往後小退半步,看看他,再看看後头那面无人色的杜家小姐,不约而同地露出暧昧的表情。 月黑风高、孤男寡女还衣衫不整的,能做什麽啊? 杜清明脸都绿了,众目睽睽之下,这两人若当真有什麽苟且,他杜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看着众人的神情,杜未央暗道一句糟糕,眼珠子一转,立马大喝,「啊,哪里来的刺客!」 阿弥陀佛,老天爷作证啊,她不是非要害人,只是刚刚都说了,她的清白比他的性命重要,真让他把这帽子给她扣上了,那她还怎麽活? 一听「刺客」二字,杜清明反应极快,跟着竖眉道:「魏将军,此人不是我杜府上的,您要抓的刺客多半是他。」 瞧瞧,什麽叫人性本恶,什麽叫有其女必有其父?魏羡渊啧啧摇头,满脸看透人性的沧桑,这父女俩二话不说就要推他去死,那他还给他们留什麽面子? 念及此,他嗤笑一声,吊儿郎当地往月门上一靠,睨着杜未央道:「方才还同我缠绵,转眼却说我是刺客,杜小姐,你当魏将军是那般好糊弄的吗?」 同生共死的小船翻了,杜未央深深看了魏羡渊一眼,扭头就义正辞严地道:「魏将军当然不好糊弄,所以一看就知道了。只有魏公子的衣裳是乱的,小女子的衣裳穿得好好的,何来缠绵一说?」真缠绵了,要乱也得一起乱呐。 闻言,随着魏青锋前来盘查的官兵纷纷点头,这话很有道理! 魏羡渊发出一阵轻笑,镇定自若地拢了拢自己的衣裳,「这到底是杜府的地盘,你穿衣裳肯定比我快,我的外袍都不知道被你扔去哪里了,要不,魏将军让人找找?」 他的外裳分明是他自己脱了塞在暗道的。杜未央捏拳,暗道不能让人发现,否则她就脱不了干系,魏羡渊这摆明是在威胁她! 「杜小姐在意名节的心情在下可以理解。」瞧着那小脸气得圆鼓鼓的,魏羡渊笑得更得意,「可在下也不能背刺客的黑锅,所以咱们不如实话实说了吧。今晚,我是应杜小姐相邀,过来陪她的,一直在杜府,未曾离开,彼此都可以作证。」 「魏公子可有证据?」不明情况的杜家老爹很气愤,「休得空口白话,污蔑小女!」 瞧魏羡渊要开口,杜未央瞳孔微缩,大步冲到他面前,伸手就想堵住他的嘴,可惜她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鸡崽子,压根不是武功高强的魏羡渊的对手。 本来是气势汹汹的动作,他伸手一接,就变成一个漂亮的原地旋转,只见杜未央整个人都倒进他的怀里,被抱得死紧。 众目睽睽之下还来投怀送抱?一旁众人纷纷惊叹出声,对这种恬不知耻的行为报以热烈的掌声! 「要证据很简单。」 「你……」眼眶都红了,杜未央还想伸手拦他。 魏羡渊一把抓住她的手,低下头,眼里带着满满恶意,表情却是温柔怜惜,薄薄的嘴唇上下一分,暧昧缱绻的话直击人心。 「今日她穿的是青蓝色的肚兜,上头绣的是海浪山峦,当真是波澜壮阔,山势高耸。」 波澜壮阔,山势高耸! 十月的寒风凛冽,吹过杜未央死灰一般的脸,卷起魏羡渊吐出的这两个词,连带着传说中的青蓝色肚兜,穿透无边的黑夜,传遍了整个京城的黎明。 「哎,听说了吗?昨儿个杜家小姐和魏家公子私下苟且被抓了。」 「听说了、听说了。说是捉奸在床,在场的人都看见杜家小姐那青蓝色的肚兜呢。」 「何止是肚兜啊,该看的都被看了,知道情况的人出来都说是什麽高耸……」 「山势高耸,还有个波澜壮阔呢。」 「对对对,哎,这可是天大的丑事,身子都被人看光了,那杜家小姐还怎麽嫁人啊?」 流言四起,议论纷纷。杜府外头一早就被人围得水泄不通,热心百姓很关心此事进展,见府里没什麽反应,还朝里头扔了大量石头和臭鸡蛋表示慰问。 看着外头乱砸的鸡蛋、石头和尖叫慌张的丫鬟家奴,魏羡渊眼里有一丝丝愧疚,伸手摸着鼻尖,含糊地道:「我没想到会这麽严重。」 杜未央坐在妆台前没吭声。 「那两个老头去正厅已经两个时辰了,为什麽还不回来?」魏羡渊乾笑两声,接着嘀咕。 第三章 杜未央还是没吭声。 瞧着气氛不太对劲,魏羡渊也不是个会吃闷亏的主,眼珠子一转,踮起脚尖就往门口走,「既然没什麽事,那在下就……」 「站住!」话没落音,就听得一声冷喝,杜未央一巴掌拍在胭脂盒上,暗处「嗖」的一声就飞出倒刺箭头,直朝他面门射来。 见状,魏羡渊瞳孔微缩,一个快速又潇洒的侧翻,就看着那箭头从离他身子半寸的地方擦过去,扎进门框里,深没三寸。 竟然朝他放冷箭?魏羡渊有点不敢置信地看了看杜未央,「你疯了?」 杜未央缓缓回头,白瓷一般的脸蛋上挂着乌黑的眼圈,眼神看起来阴冷可怖,「我疯了也是拜你魏大公子所赐。」 「咱们讲道理啊。」魏羡渊皱眉道:「昨晚的情况你也清楚,我也是为了活命,别无选择。」 好一个别无选择!杜未央起身,狠狠一脚踩上暗板,咬牙切齿地道:「你明明有很多选择,可以说是迷路了,可以说过来陪我赏月,为什麽偏偏要毁我清白?」 暗板一沉,闪着寒光的梅花钉卷着她话里的怒气,倏地从暗处打出,直袭魏羡渊全身。 这机巧设计得妙,射出来的梅花钉疏而不漏,快慢不一,不管往哪边躲都会中招。 魏羡渊倒吸一口凉气,当机立断,扯下旁边的纱帘就是一挥,十八枚梅花钉,有十七枚被他卷在纱帘里,剩下一枚钉在他肩头,血跟小溪似的欢快地往下奔腾。 杜未央冷哼一声,「传闻里武功盖世的魏公子,也不过如此。」 又气又笑,魏羡渊伸手就拔了那梅花钉,顺手扔在地上,「武功再强,暗器难防。杜小姐要是消气了,不妨听在下一言。」 「没消气!」 「那也听我说。」 「不听!」杜未央气鼓鼓的,伸手又拧了桌上放着的茶壶,房梁上的钉板「匡」的一声就砸了下来! 魏羡渊险险躲过,哭笑不得地道:「你这是闺房还是刑部大牢?」 「都一样。」说着,反手一扯墙上的铁链,杜未央骄傲地扬了扬下巴,「反正刑部大牢里的刑具也都是我做的。」 魏羡渊一听,愣了一下,还未反应过来,脚下的地砖「锵」地一声滑开三尺见方的空洞,一个没防备他就掉了下去,手撑着地砖边缘往下一看,吓,竟然是个地牢。 杜未央走到了他面前,绣着红鲤的绸鞋轻巧地放在他手指上方。 「你想做什麽?」 「做什麽?」俯视着他,杜未央笑了笑,「做了你。」 瞧着机灵可爱的小姑娘,心怎麽就这麽狠呢?魏羡渊摇了摇头,手上一用力,赶在她脚踩下来之前腾空而起,跃出地牢口。 「你这些东西,对付谁都可以,对我还差了点。」 杜未央吓得後退两步,抬眼看了看他肩上的血窟窿,瞪着一双杏眼问:「你不痛啊?」 「痛肯定是痛,但还能用。」侧头瞧了瞧,血似乎流得有点多。魏羡渊皱眉道:「不过你倒是先替我包紮一下,不然我死了,你多半要守寡。」 守……守啥?杜未央怔愣了片刻,等反应过来,脸都绿了,二话不说,伸手就将隔断上的玉钩一扯—— 「轰」的一声炮响,整个杜府都抖了三抖。 一瞬间,所有家奴丫鬟都跑出来了,在正厅里议事的杜清明和魏青锋也冲了出来,跑到千机院,推开门就问:「出什麽事了?」 浓烟缓缓散开,众人定睛一看,好端端的庭院,硬是被炸出了一个焦黑大坑! 「杜未央!」杜清明怒了,「你搞什麽鬼!」 跨出房门,杜未央没好气地道:「我失手碰着了炸药机关了。」 「你这真是……魏公子没事吧?」 「无妨。」烟雾里站着的人应了一声,没走过去,只侧着身子微笑道:「这东西威力大,就是准头不太好。」 闻言,杜未央一脸虚心受教的表情,点头道:「我下次一定弄准点。」看炸不炸死你! 「罢了罢了,你们先听着。」杜清明抿唇,看了一眼还在飞臭鸡蛋的院墙,「现在的情况不乐观,我和魏将军商议了一宿,终於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什麽办法?」 相互看了一眼,杜清明和魏青锋异口同声地道:「你们成亲!」 「咚!」杜未央一个没站稳,直接摔进自己刚刚炸出来的坑里。 远处的魏羡渊看不见脸色,声音听起来倒不是很意外,只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要是我不想呢?」 「不想成亲没有关系。」魏青锋面无表情地道:「大不了我将你从魏家族谱剔除,算是对杜家有个交代。」 坑里的杜未央爬起来,恼恨地问:「那要是我不想成亲呢?」 「也没有关系。」杜清明冷眼看了看外头,「大不了我将你赶出去,让你自己去收拾那烂摊子。」 外头的臭鸡蛋像是配合这话似的,猛地砸落在她面前的地上,溅了她满脸的蛋清。 杜未央眼眶红了,满腔愤怒无处宣泄,起身就从庭院的石阶下头抽出一把长剑,怒声道:「我杀了你!」 正好奇她想杀谁呢,就见那长剑冲自己来了。魏羡渊一脸哭笑不得,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你没这本事,别闹腾了。」说着,冷静地扭头朝魏青锋和杜清明道:「事情来得有点突然,可否给我们点时间商议?」 还商议呢,看着杜未央那满脸的杀气,杜清明略微担忧地道:「小女自幼喜欢摆弄机巧,屋子里更是机关密布,眼下她正在气头上,魏公子……」 「无妨。」魏羡渊一笑,低头看向杜未央,「杜小姐也是讲道理的人。」再说,该用的机关应该都用完了。 杜未央龇牙,头上的缎带都要倒竖起来了,要不是手还被他捏着,这一剑说什麽也要往他脑门上砍! 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似的,魏羡渊压根没松手,平静地等着长辈们点头。 「罢了罢了,年轻人的事情只有年轻人才能劝。」杜清明叹息道:「有劳魏公子了,老夫和魏将军在侧堂等着,有什麽问题,只管喊一声。」 魏青锋不太放心地看魏羡渊一眼,叮嘱道:「别胡来。」 「我知道分寸。」颔首应下,魏羡渊抓着杜未央就回了主屋。 关上门,杜未央扔了长剑就叉着腰,气鼓鼓地道:「你休想让我嫁给你!说什麽也休想!」 「杜小姐。」心平气和地在桌边坐下,魏羡渊眼含讥诮地看着她,「你以为我很想娶你?」 不确定地看他两眼,杜未央哼哼唧唧地在桌边坐下,「你什麽意思?」 「落得今日这样的境地,虽非我本意,但到底是我造成的,所以我得为杜小姐的名誉着想,给你一个名分。」捂了捂肩上的伤,魏羡渊皱眉道:「但你心有所属,我另有所爱,你我都不想成亲,不如就做笔买卖。」 一听这话,杜未央眼珠子转了转,反应过来了,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因为萧祁玉和顾秦淮的婚事吗? 她不想顾秦淮成亲,魏羡渊自然也不想萧祁玉成亲,两人虽然是各有所图,却恰好殊途同归,只要齐心协力,说不定就能各自抱得爱人归呢? 念及此,杜未央立马就换了副嘴脸,双手捧着脸,眨着杏眼望向魏羡渊,问道:「你想怎麽做这买卖?」 「很简单,你摆脱困境需要我,我抢回公主需要你。」他道:「先答应他们的条件,恢复自由身,与外头的人见上一面再说。」 外头的人,指的自然是他的萧祁玉,她的顾秦淮。 脑海里浮现出顾秦淮那张如天人般的脸,杜未央心口一热,一拍桌子就应道:「成交!」只要还能看见他,一切就还有转圜的余地。哪怕以後天涯海角,餐风露宿,只要能和顾秦淮一起,她都不在乎! 【第二章 两颗真心碎一地】 瞧杜未央答应了,魏羡渊也松了口气,「去拿药箱吧。」 「药箱?」 「再不拿我就要死了。」伸手指了指自己肩上的伤,魏羡渊气不打一处来,「这麽大个血窟窿,你瞎了啊?」 杜未央很无辜,凑过去看了看他的肩头,起身撇嘴道:「你一直没吭声,我以为没事呢。」 「不吭声就代表没事?」魏羡渊翻了个白眼,「人死了还不吭声呢。」 第四章 说不过他,杜未央老实地扒拉出药箱,然後乖乖地转过背去。 魏羡渊脱了衣裳,娴熟地抹药,一边抹一边道:「你放心,我已经想好了。你我婚讯公布,祁玉一定会去魏府找我,到时候我让她带你见顾秦淮一面。」 一听这话,杜未央不乐意了,「你凭什麽觉得顾秦淮不会主动来找我?」 这还用问?魏羡渊咬着纱布嗤笑道:「他要是还惦记你,怎麽可能逼着祁玉成亲?」 「逼?」杜未央扭头就喷他一脸唾沫,「顾大哥只是顾家义子,她萧祁玉是当朝公主,谁逼谁啊?」 嫌弃地抹了抹脸,魏羡渊轻蔑地摇头道:「愚蠢。」 到底谁蠢啊?杜未央又炸了,也不管他衣裳都没穿,扑上去就要咬人。 「喂!」伸手抵着她脑门,魏羡渊皱眉道:「又不是针对你,你这麽激动做什麽?」 杜未央一脸愤怒,「你针对我都行,但是要说顾大哥坏话,休怪我不客气!」 见状,魏羡渊心道:这年头的女人都这麽蠢吗,被人家抛弃了还死活护着人家? 手指一按,他将人按回凳子上,没好气地道:「反正我话说在这里了,你要是觉得他会主动来找你,那你就等着。」 「等着就等着。」杜未央扬起下巴,很是不服气地道:「我倒要看看,你的祁玉公主会不会去找你!」 这不是废话吗?他要成亲,萧祁玉还沉得住气?魏羡渊很有信心,哼着小曲包紮好伤口,看了看旁边血淋淋的衣裳,问道:「你这有我能穿的东西吗?」只是话一出口他就觉得多此一问了,这是女儿家的闺房,怎麽可能…… 正觉得自己说错话了,没想到杜未央当即点头,答了一声,「有。」随即起身打开旁边的大橱,从里头拿出一套衣裳,并扔了给他。 魏羡渊有点意外,伸手接住那套衣裳,一看,嘿,还真是一套男装,看样子是新做的,料子什麽的都不错,就是颜色素雅了点,不符合他的风格。 「给顾秦淮做的?」他挑眉笑问。 「要你管。」龇了龇牙,杜未央浑身毛又竖起来了,「不想穿就光着出去!」 哪里能不穿呢?魏羡渊单手替自个儿更了衣,瞧瞧大小,还刚好合适。 杜未央看得满脸不爽又无可奈何,这套衣裳她做了一个多月,本来是要送给顾秦淮的,可没想到他突然就成亲去了,再也没来过杜府,她也就没送成。 瞧魏羡渊这痞里痞气的样子,穿上襦服也不像个读书人,要是换做顾大哥,肯定是风度翩翩,儒雅大方。 想到这,杜未央又悲愤不已,伸手就想去扯机关。 「你打住。」魏羡渊眼睛尖,立马喝止她,「咱们现在算是未婚夫妻,就算不要求同甘共苦、同生共死,但你也不能谋杀亲夫。」 闻言,杜未央翻了个白眼,泄气地趴在桌上,「行了,你快去给我爹和你爹说吧。成亲,五天之後是今年最宜婚嫁的日子。」 嗯?魏羡渊不解地道:「怎麽会是五天之後?钦天监说是昨天。」 「你信钦天监那几个神棍不如信我。」杜未央没好气地道:「我算的比他们准多了。」 敢情这姑娘不只给刑部做刑具,还兼职神婆?魏羡渊眼神满是复杂,心想自个儿这是跟什麽人撞到一起了啊? 不管怎麽说了,为了眼下能顺利度过难关,他起身出门,跟侧堂里等着的杜清明和魏青锋说了情况,定了婚期。 於是没一会儿,杜清明就进屋来了,「未央,快走。」 「去哪?」杜未央一脸懵样,「不是已经答应要成亲了吗,您怎麽还赶我走呢?」 「不是。」杜清明脸上半喜半忧,「我是让你到别院,跟魏公子一起去避避风头,等咱们准备好东西,再回来成亲。」 抬头瞅了瞅外头依旧在横飞的鸡蛋、石头,杜未央长叹一口气,点了头还想说点什麽,就听见魏羡渊在外头喊,「未央,出来准备。」 还没过门呢,闺名就喊得这麽顺溜了?杜未央撇嘴,不情不愿地起身,站在门口看了看,就见院子里放着好几个大箱子,瞧着还有点眼熟。 「这是什麽?」 魏羡渊一边搬箱子一边道:「在你後院里随便找的,先用一下,顶过这一阵就成。」 拿箱子顶什麽啊?杜未央有点茫然。 魏羡渊的动作却是极快,接过管家找来的大红绸子就往箱子上捆,十字交缠,打一个同心结,普普通通的箱子,瞬间就有了聘礼的味道。 杜未央眨眼,有点惊奇地跳过去问:「你打算拿这个顶聘礼?」 「权宜之计。」後头的魏青锋沉声道:「外头拥堵的人过多,为了能顺利离开,只能出此下策。不过真正的聘礼,魏家绝不会亏待杜小姐。」 「明白。」杜未央点头,立马扭头喊道:「快来人帮忙。」 院子里一直守着的丫鬟闻声而来,动作麻利地帮着捆了箱子,还找出几段红绸,打成同心结就挂到了大门口。 杜未央满意地点头,拍手道:「大功告成,怎麽出去?」 「这些东西放去正门吸引注意力,你跟我从後门走。」魏羡渊道:「动作麻利,别拖我後腿。」 这是说走就走?杜未央轻吸一口气,立马回屋去收拾了个巨大的包袱,吃力地扛出来。 魏羡渊见状,伸出手,轻巧地拎过她的包袱,一边微笑一边咬牙嘀咕,「女人就是麻烦,出门带这麽多东西干麽?」 「要你管。」杜未央轻哼,扭头就跟杜清明道别,「有什麽消息,爹爹让人去知会我一声就是。」 杜清明垂眼,想嘱咐几句,又怕耽误事,只能深深地看向魏羡渊。 魏羡渊轻笑道:「伯父放心吧,我会照看好她的。」 「唉。」杜清明摆手道:「快走吧。」 「爹爹再见。」杜未央一心想着要见顾秦淮,一挥手就跑得跟兔子似的。 魏羡渊跟在後头,听魏青锋吩咐了几句,便拎上行李,追了上去。 要是在平时,这种未婚男女私奔的事情是要被抓回来各自用家法的,可他们的情况实在特殊,双方的父亲只能表示支援和理解。 後门也有小部分人堵着,杜未央一开门,石头就迎面飞来。 「小心!」魏羡渊伸手就将她抱起来,一踩石阶,直接飞身跃出。 「哇呀呀——」杜未央兴奋莫名,吱哇乱叫。 魏羡渊脸黑了半边,「你给我安静点,说了不拖後腿的。」 「不好意思啊。」杜未央嘿嘿直乐,捂着嘴道:「头一次上天,新鲜。」 怎麽这麽没见过世面呢?魏羡渊摇头,瞧着背後那群看傻了的围观百姓,唇角微勾,借着下头屋檐的力,蹦得更高。 「呀呀呀——」不意外的,怀里的人叫得更凶了。 听见这声音,魏羡渊起了点逗弄人的心思,手上蓦地一松…… 「啊!」杜未央尖叫,立马双手双脚抱紧了他,哆哆嗦嗦地吼道:「你松手干麽?」 「手酸。」魏羡渊心里直笑,面上却故作严肃地道:「你太重了。」 重吗?杜未央眨了眨眼,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道:「我还没胭脂重呢,胭脂说我体态娇小,她一只手都能拎起来。」 「胭脂是谁?」魏羡渊茫然地问。 「回魏公子,胭脂是小姐的贴身丫鬟。」背後响起个清冷的女声。 魏羡渊一愣,选了一处屋檐落脚後猛地回头看过去。 胭脂穿着浅蓝齐腰襦裙,跟着在他後头不远处的屋檐落下,眼神灼灼地盯着杜未央。 竟然会武功?魏羡渊来兴趣了,「你这丫鬟哪买的?」 杜未央啐他一口,「你才是买的呢!胭脂是跟我从小玩到大的,她爹是杜府的管家。」 「那这武功谁教她的?」魏羡渊似笑非笑地道:「还不错,我竟然都没察觉她跟上来了。」 「不错吧?是跟山上的师父学的。」杜未央挺了挺胸膛,骄傲地道:「我家胭脂不输男儿的!」 「小姐过奖。」胭脂摇头道:「奴婢只会轻功,拳脚功夫三流。」 胭脂练轻功的主要原因,也只是为了在杜未央企图逃出府的时候拦住她而已! 魏羡渊点头,眼里有暗光流转,却没多言,抱起杜未央就找了巷子落地,雇上马车往魏家的别院去。 「婚事的消息要怎麽放出去啊?」杜未央问。 第五章 魏羡渊看着车窗外,胸有成竹地答道:「等二老商议好细节,直接请皇后娘娘证婚,婚事自然就会传开。为防传得不够开,我已经派人去公主府附近了,一有消息,立马敲锣打鼓。」 「魏公子真是睿智过人。」杜未央喜上眉梢,「那我就等着顾大哥来找我们了。」 顾秦淮才不会来呢,魏羡渊一边摇头,一边看着远处笑咪咪地想,要来也会是祁玉先来! 抱着这样美好的想法,两人愉快地在别院安顿了下来,不管外头的风风雨雨,眨眼盼着心上人快来。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杜魏两家的婚事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可别说顾秦淮了,连祁玉公主的宫女都没过来一个。 魏羡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杜未央也想不明白,「难道他们还没收到消息?」 「不可能。」魏羡渊摇头道:「昨日就有人特地去公主府知会过。」 「那他们为什麽没反应啊?」杜未央皱眉道:「祁玉公主没反应就算了,毕竟出嫁从夫,可顾大哥做什麽去了?该不会是被谁关起来了吧?」 什麽叫「祁玉公主就算了」?魏羡渊眯眼,伸手往桌上一拍,「你脑子是不是撞过?」 「你怎麽知道?」闻言,杜未央面露惊讶,「你也懂周易八卦?」 魏羡渊翻了个白眼,「这不是我算出来的,是我看出来的。顾秦淮给你灌了什麽迷魂药,让你这麽相信他?他要是真的还惦记你,怎麽可能转眼就成亲?」 杜未央嗤笑道:「你有立场说我吗?你还不是一样!祁玉公主不也是转眼就成亲了?我要是没记错,你前脚刚出京办事,她後脚就急忙地成亲了,这算什麽?」 「你知道个什麽?」魏羡渊抿唇,下巴微微绷紧,「她一定有什麽苦衷。」 都嫁给顾秦淮了还苦?杜未央撇嘴,泄气地往桌上一趴,「想这些有什麽用,咱们现在什麽也做不了。」 「为什麽做不了?」魏羡渊道:「他们不来,我们还可以过去。」 听见这话,杜未央跟通电似的,瞬间蹦躂了起来,瞪着一双杏眼看向他,「我们怎麽去?」 「走过去啊,你还想飞过去吗?」 「可是,我爹说要待在这,不要随意走动。」 「我爹还说跨出这个门就要打断我的腿呢!」魏羡渊嗤笑一声,「这话你也信?」 低头认真地想了想,杜未央勉强点头,「那你把我绑出去吧,这样万一被发现了,我还能全推到你身上。」 这年头的人,不要脸到这麽光明正大了?气极反笑,魏羡渊起身,甩了袍子就走。 「魏大哥哥。」杜未央见状,飞扑过去就抱住他的大腿,可怜巴巴地道:「你不能就这样扔下我啊。」 「不扔下你,等着你把罪名全扣给我?」魏羡渊斜眼睨她,「作梦!」 「别这样嘛,同是天涯沦落人,您就带我一程,我找不着公主府的路。」 「找不到路,你上回还能去炸了人家礼堂?」 撇嘴站起来,杜未央小声嘀咕道:「去的时候是跟着别人去的,回来是你跑到我家附近我才认识路的,现在这个情况,你让我一个人怎麽过去?」 魏羡渊沉默地盯着她,眉头紧皱,目光里满是嫌弃。 软的不成,那只能来硬的了。杜未央轻哼一声就变了脸,往凳子上一坐,跷起二郎腿,「不带我去也可以,你去你的公主府,我就去魏府,到时候就看是你跑得快,还是魏将军的刀快!」 这小姑娘长得温温柔柔的,怎麽就一副流氓行径呢,跟谁学的?魏羡渊抱起胳膊,很是不爽地道:「你觉得威胁我有用?」 「拿别人威胁你没用,可拿魏将军的确有用。」得意地轻晃着脑袋,杜未央给了他一个轻蔑的眼神,「不然你就走啊。」 魏羡渊眯眼,想不明白,问道:「你从哪看得出来我最怕我爹的?」 「不是看出来的,是听魏羡鱼说的。」杜未央耸肩道:「忘记告诉你了,我跟羡鱼关系还不错,一起做东西的时候,闲着没事,她经常说起你。」 魏羡鱼,魏羡渊的亲妹妹。 闻言,魏羡渊有点意外,转头去她旁边坐下,「她都说我什麽了?」 「说你欺负别人,被魏将军用家法。或者是私会祁玉公主,被魏将军用家法。再或者是几天不回家,被魏将军用家法。」 托魏羡鱼的福,要不是她有次带了魏羡渊的画像来,那天在公主府里,她还不一定能认出魏羡渊。 听见这话,魏羡渊黑了半张脸,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吃里扒外的小混帐,跟你说这些做什麽?」 「闲得无聊提起的。」杜未央道:「她还说,要是有一天遇见你,被你欺负的话,一定要把魏将军搬出来。」 谁欺负谁啊?魏羡渊一脸哭笑不得,「杜小姐,从认识你到现在,你毫发无损,我肩上还有个血窟窿没痊癒。」 「那是老天开眼。」杜未央鼓了鼓掌。 这话气得魏羡渊当场一拍桌子,拔腿就走! 「哎哎哎,是意外,都是意外!」杜未央连忙拉住他,嘿嘿了两声,「我还有东西想给顾大哥呢,要是现在不去,也不知道什麽时候能再看见他,你就帮帮忙,带我一起吧。」 东西?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还没换下的衣裳,魏羡渊道:「你还给他做了什麽东西?」 杜未央扭头就去把屋子角落里放着的大包袱抱了过来,骄傲地道:「这些都是要给他的。」 敢情她离开杜府时收拾这麽大一个包袱,里面没一样是给她自己的,都是要送给顾秦淮的?魏羡渊唏嘘摇头,觉得有这麽个傻姑娘对顾秦淮一心一意,顾秦淮为何还要娶公主?娶了这丫头,他们不就什麽事都没有了吗? 「行了,走吧。」转身出门,他摆手道:「东西自己背。」 杜未央撇嘴,心里也明白这厮上次帮她拿包袱只是想在长辈面前挣表现,於是自顾自地扛起包袱,吃力地往外走。 杜未央以为魏羡渊说的「去公主府」,是从大门进去,递名帖什麽的,没想到这厮是直接找了一处院墙,「咻」的一下蹿进去了。 公主府里张灯结彩,红绸未消,看样子他们想捣乱的婚事还是顺利进行了。 魏羡渊皱眉,捏紧了手里的杜未央,杜未央也皱眉,捏紧了手里的包袱。 婚事顺利进行了的话,那他们…… 来不及多想,余光瞥见旁边有守卫巡逻,魏羡渊飞身直往公主寝院而去。 现在已经是黄昏时分,寝院关着门,外头一个丫鬟都没有。魏羡渊有不好的预感,站在门口没动了。 「你停下来做什麽?走啊。」杜未央道:「那屋子里肯定有人,我听见声音了。」 手紧了紧,魏羡渊垂眸问道:「你听见什麽了?」 侧着耳朵仔细听了听,杜未央耸了耸肩,「听不太清楚他们在说什麽,咿咿呀呀的。」 松手把她放下来,魏羡渊扭头就想走。 「哎?」杜未央一把拉住他,「你去哪?这都到门口了,你不想进去看看?」 「突然不想了。」嘴唇有点发白,魏羡渊摇头道:「你也别去了,我带你回去。」 「那怎麽成!」杜未央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好不容易到了,我说什麽也要把东西给他。」说完,立马就往主屋的方向跑。 魏羡渊神色复杂,很想扔下她不管,可看她那跌跌撞撞、明显不会武功的样子,还是慈悲为怀地跟了上去。 「啊……秦淮……」 一声喘息,如惊雷一般在耳边炸响,听得门外的杜未央瞬间僵硬了身子,这是……在做什麽? 「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人……都已经是夫妻了,还不肯同我多说话?」 「说什麽?」沙哑的声音,带着点点调笑,宠溺无边。 心里「咚」的一声,杜未央的脸也白了,就算不通人事,听这声音也明白了一二。 她手上的包袱倏地脱落,魏羡渊连忙接着,沉甸甸的一坨,接在手里,却像压在心上。 房间里一片调笑之声,杜未央呆若木鸡,一动也不动,魏羡渊只好将她搬去後院窗户後头,以免过路的丫鬟撞见。 屋子里好一番折腾,终於是停歇了,萧祁玉撑着脑袋侧躺在床上,看着旁边的顾秦淮,问道:「要去一趟魏家别院吗?」 第六章 顾秦淮闻言,闭眼不答。 「不想去?可你不是一向跟那杜家小姐有交情吗?」萧祁玉半吃醋半打趣地说着,接着又道:「去问问看什麽情况也好啊,这麽突然就要成亲了。」 「与我无关。」轻轻吐了这四个字,顾秦淮翻身下床,披了衣裳,慢悠悠地整理仪容。 「也是。」萧祁玉点头,往被子里一缩,眯着眼睛笑道:「你以後就是我一个人的,谁也不许多看一眼,你也不许多看别人一眼。」 回头看她一眼,顾秦淮摇头,脸上带笑,满是宠溺,「你可以自己去。」 哼哼两声,萧祁玉嘀咕道:「我又有什麽好去的?不过跟魏大公子交情不错,不去问问好像也没道理,要不就明日过去一趟吧,顺便问问他要什麽贺礼。」 「顺道。」 「明白明白,替你也问。」萧祁玉咯咯直笑,「你这人真是惜字如金。」 屋子里气氛融融,像春日骄阳照着,可屋外却是寒风凛冽,吹过魏羡渊冷如冰霜的脸,吹到杜未央通红的鼻头和双颊上,让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喷嚏。 「哈啾——」 平地一声惊雷,炸得魏羡渊汗毛都竖起来了,立马捂了她的嘴,抱着人就飞出了院子。 「什麽人!」祁玉公主反应也不慢,当即就呵斥一声。只是这衣衫不整的,也不方便立刻追出去,到底没能拦住魏羡渊。 杜未央抱着包袱,眼神迷茫地看着前头,魏羡渊抱着她,表情也差不多。 「怎麽会这样呢?」哽咽着开口,眼泪就下来了,杜未央咬唇,想着想着又轻轻摇头,「一定是发生了什麽我不知道的事情,顾大哥不会喜欢别人的,他跟祁玉公主才认识多久?」说着,伸手就抓着魏羡渊的衣袖,求认同似的看着他。 魏羡渊脸色铁青,出了公主府就找了条巷子落地,没好气地松开她,「天色不早了,找马车回去吧。」 「可是……」脑海里回荡着那屋子里传来的声音,杜未央有些抓狂,「我怕我回去会失眠。」 「那你就待这里吧。」魏羡渊脑子乱成一团,一点耐心也没有,挥手就走。 「哎……」杜未央扁嘴道:「你就不管我啦?」 前头的人走得潇洒,没有半句回应。 想想看也是,祁玉公主都已经……魏羡渊一时不能接受也是正常。 男子还好说,就算娶了妻也能另娶,可女儿家就不一样了,身子给了谁,就一辈子是谁的人,相比之下,她还算幸运。 苦笑两声,杜未央抱着包袱蹲下来,感觉全世界就她一个人了,孤零零的,却哪也不想去。眼前渐渐模糊,模糊之中,她好像又回到与他初识的那一天。 顾秦淮是顾大学士家的义子,她随父亲去顾家拜望的时候,就看见他被一群小少爷围堵在後院的墙边,虽然势单力薄,可顾秦淮脸上无半分惧色,与那些纨裤子弟相较,杜未央觉得这人很不一样,很有趣。 眼看着那群小少爷要打他了,杜未央拿着新做的弹弓就打了石头过去,後院里顿时鸡飞狗跳,她梳着乖巧的双环髻,脸上表情却万分凶猛,龇牙咧嘴地追着他们打,直到把人打出了後院。 许是太意外了,当时只有十七八岁的顾秦淮看着她,突然就笑了,那笑意融化了冰山,暖和的水流下来,温暖了她的全身,让她起了一阵战栗,心口也是一跳。 「你叫什麽?」他问。 收起弹弓,杜未央含羞带怯地道:「杜氏未央,见过公子。」 一看她这模样,顾秦淮笑得更凶,扶着墙,差点没直起腰。 「我交你这个朋友。」他说:「在下顾秦淮,秦淮河的秦淮。」 秦淮河是条古河,温润大气有底蕴,顾秦淮也是个了不得的人,成熟稳重有风度。打从那一天起,杜未央就开始作要嫁给他的梦。 想着顾秦淮来看她时,有时候会给她带民间的玩意,有时候给她带好吃的点心,虽然话不多,但也能安安静静听她叽叽喳喳一整天。 「你以後想娶谁啊?」某天,杜未央壮着胆子问了他一句。 顾秦淮没回答,眼神在她脸上流转,似有千言万语,但最後只摇了摇头。 杜未央当时觉得他可能是害羞,照他经常来陪自己玩的样子,肯定也娶不了别人。然而三年後的今天,顾秦淮成了驸马,在新房里跟公主云雨,用着当年对她说话的语气,宠着萧祁玉…… 心口像是破了个大洞,风呼呼地往里头吹,吹得杜未央整个人都没了知觉。她该去哪里,又该怎麽办呢?声名狼藉,爱人另娶,活着还有什麽意思? 「喂。」正想着呢,面前就停了一双鞋,鞋的主人听起来心情不太好,恶狠狠地道:「你再不走,我真把你扔这了!」 杜未央一愣,缓缓抬头,就看见魏羡渊那张满是不耐烦的脸。 一瞬间,她突然觉得委屈到了极点,抱着魏羡渊的大腿就开始嚎啕大哭。 哭声伤心欲绝,听得魏羡渊眉头皱得更紧,「别哭了!」 「嗷呜呜哇哇——」 「……我怕你了还不成吗?」缓和了脸色,魏羡渊叹息道:「不哭了,外头太冷了,我衣裳没穿够,咱们回去再说。」 这种情况,不是一般都说「外头太冷了,你衣裳没穿够」吗?这人怎麽只考虑自己? 杜未央哭皱了一张脸,还不忘嫌弃地抬头看他一眼。 见状,魏羡渊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就将人拎起来,翻着白眼道:「还有心情嫌弃我?同是天涯沦落人,要不要一起喝个酒?」 「好。」抽抽搭搭地答应,扯了他的袖子擦了擦鼻涕,杜未央点头道:「吃烧烤吗?我会烤。」 「嗯。」将她扛在肩上往巷子外头走,魏羡渊轻笑道:「以前我会挑食,喜欢一样菜就只吃那样菜。现在不了,那样菜没得吃,那我就什麽都吃了。烧烤挺好,很配酒,那别院里埋着不少女儿红,挖出来不醉不归!」 倒挂在他肩膀上,眼泪竟流不太出来了,杜未央抿唇,抓着魏羡渊的肩膀闭了眼,心想,真好啊,还会有人带她回家。 魏家别院里飘散起了烧烤的香味,胭脂麻利地在细铁网上翻动着肉和菜,杜未央和魏羡渊一人抱了一坛子酒,只管吃不管烤。 「你倒是机灵,还会这麽吃烤肉。」半坛子酒下去,魏羡渊笑了出来,「有趣。」 「这算什麽,我会的东西可多了,机关、暗器、毒药、八卦周易,样样精通。」杜未央骄傲地挺了挺肚子,「我爹虽然时常责备我不守规矩,但在背後经常跟人夸我呢,说我要是个男儿,一定也能进刑部当官!」 魏羡渊摇头,瞧瞧这会的都是些什麽?想着,灌了口酒道:「怪不得顾秦淮不喜欢你,谁喜欢女儿家天天鼓捣这些啊?」 杜未央不服气了,「魏羡鱼不也喜欢造兵器吗?」 「所以她到现在还没嫁出去。」魏羡渊哈哈大笑。 恼怒地踩他一脚,杜未央泄气地看着铁丝网上的肉,「每个人都有天生喜欢的东西,我就是对这些感兴趣,顾大哥也没说不喜欢啊,还夸我做的东西很厉害呢。」说着说着,眼泪又出来了,「可他陪了我这麽多年,为什麽却娶了别人呢?」 魏羡渊垂眸,闷头一口酒喝下去,哼笑道:「我不也没想明白吗?萧祁玉也跟我好了三年,风花雪月、对酒当歌,我以为她是想嫁给我的。谁曾想,就只落得个交情不错。」 自作多情啊……可是又很不甘心,很多事情不是交情不错就可以做的,比如睡在一起。好几次他们喝醉了都是一起睡过去的,醒来也不觉得别扭,这难道不是爱情吗? 「你好歹还交情不错呢,顾秦淮连看都懒得看我了。」杜未央扁了扁嘴,拎着酒坛子,眼泪直往里头掉,「男人的心思可真难懂啊。」 「哎,别一竿子打死一船人。」魏羡渊斜眼道:「我的心思就不难懂,想什麽是什麽,有什麽说什麽。顾秦淮那性格是他个人原因,与广大男儿无关。」 杜未央闻言,挑了挑眉,拿起筷子夹了烤好的肉塞进嘴里,口齿不清地问:「那你说,经过今天看见和听见的东西,你还惦记萧祁玉吗?」 第七章 「惦记。」魏羡渊道:「这麽多年的感情,你当是提菜篮子呢,说放下就放下。」就算她已经嫁给别人了,可没有当面说清楚,这份感情就没法完。 「没出息。」杜未央扬着下巴哼道:「拿得起,放得下才是男儿本色!」 「说得轻巧,你放下了?」魏羡渊满脸不屑。 「我……」挺了挺胸膛,又跟泄了气似的耷拉下脑袋,杜未央扁嘴,又哽咽了,「我不是男儿,是小女子!」 哼笑一声,魏羡渊眯眼看着前方,想了一会儿,突然道:「所以我们就要这麽一辈子活在不甘心里头?」 杜未央连连摇头,「不要。」 「那你有什麽解决的办法吗?」眼神深邃起来,魏羡渊摸了摸下巴问道。 杜未央已经醉了,半睁着眼,只知道往嘴里塞吃的,闻言也是茫然地摇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我倒是有个主意。」勾唇一笑,魏羡渊道:「你我都不愿意相信他们不喜欢我们了,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好好成亲,办热闹点,请他们来观礼。只要心里还有咱们,那他们总会有点不自然,到时候咱们再问苦衷,不就行了?」 好主意!杜未央连连点头,「成亲成亲,他们都成亲了,我们也成亲!」 「瞧他们准备得真够慢,咱们自己也帮忙动手,争取在後天之前弄好。」魏羡渊道:「我明天就去找人帮忙。」 「那我也去找人帮忙。」嘻嘻笑着,杜未央夹了肉塞进他嘴里,「咱们的婚礼,一定要比他们的热闹!」说完,倒在胭脂身上就睡了过去。 魏羡渊还是清醒的,眼里光芒流转,似恨似悦,看得胭脂打了个寒颤,抱起自家主子就先塞回房间里。 【第三章 失恋战线联盟】 大醉好眠,一夜无梦,第二天的时候,杜未央是直接被吵醒的。 「劈里啪啦、劈里啪啦。」热闹的鞭炮声炸得杜未央一脸茫然,恍惚间还以为是要过年了,看着床边的胭脂,还傻乎乎地朝人家笑道:「新年好啊。」 「小姐。」胭脂皱眉,「现在才十月分。」 十月?抱着被子想了一会儿,杜未央反应过来了,奇怪地问道:「那外头是怎麽了?」 话刚落音,「砰」地一声巨响,吓得她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 胭脂连忙扶起她,拿了衣裳来给她更衣,一边系着带子一边道:「一大早就有人送了一车鞭炮爆竹来,魏公子在挨个试,看哪种最响。」 脑海里零碎的记忆拼凑到了一块,杜未央想起来了,她昨儿个答应要跟魏羡渊来一场热热闹闹的婚事,气死公主府里那一对狗男女!魏羡渊还真是靠谱,连鞭炮、爆竹这种小事都要亲自试,如此她也就放心了。 洗漱完、叼着包子出去看热闹,就见魏羡渊正一脸满意地看着一堆东西。 「挑好了?」她问。 回头看她一眼,魏羡渊很是得意地朝她招手,指着那一堆爆竹道:「我试过了,这个效果最好,仓库里货源也充足,可以放遍整个京城。」 「这些都听你的。」也没仔细看,杜未央笑咪咪地摆手,「但是喜服准备好了吗?」 魏羡渊挑眉道:「这个不是该你来准备吗?」晋国规矩,女子出嫁,都由家人和自己裁制喜服。 杜未央傻眼了,一拍脑门,急得直跺脚,「我给忘了!」 魏羡渊满脸嫌弃地看着她,抱着胳膊摇头道:「你这样的姑娘能嫁出去还真是幸运。」 「别说风凉话了。」杜未央一把拉过他就往门外拖,「赶快去买衣料,只剩下一天时间了,要是来不及,你就等着别人笑话吧。」 魏羡渊撇嘴,不情不愿地跟着她走,「笑话你又不是笑话我。」 听见这话,杜未央气不打一处来,掐着他道:「成了亲,你我就是福祸与共,我倒楣你也别想往外摘!」说着,一把拉开了院子的大门。 门外的人正想敲门,冷不防见门自己开了,吓得後退两步,喊了一声,「公主!」 魏羡渊一凛,定睛看出去,就见外头停着一辆马车,车帘掀开,露出萧祁玉那张倾国倾城的脸。 杜未央傻了,还没给个反应呢,旁边的人就「咻」的一下飞了过去,风度翩翩地落在马车边,皱眉看着人家,问道:「有事吗?」 大概是他这语气太不友好了,萧祁玉一愣,不解地笑了笑,「怎麽,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了?」 魏羡渊痞笑一声,睨着她道:「毕竟是新婚燕尔,没事来看我,驸马不会误会吗?」 闻言,萧祁玉身子一僵,脸色有点不好看,伸手推了他一把,自个儿跳下马车来,「是兄弟说话就别阴阳怪气的,有话直说。」 这话说得耿直,魏羡渊也就不顾忌了,直接开口问道:「你既然是心甘情愿嫁给顾秦淮,那要成亲了为什麽不告诉我?」 萧祁玉挑眉道:「谁告诉你我是心甘情愿的?」 魏羡渊不答,给了她一个冷笑。 清了清嗓子,萧祁玉道:「好吧,就算我是心甘情愿,但那也是母后的旨意,在你离开京城之後才下达的,我怎麽能提前知道?」 皇后赐婚?魏羡渊沉默片刻,闷声道:「皇后那般疼爱你,你若是不愿意,她还能强行赐婚?说白了,你就是早惦记上他了。」 「我……」萧祁玉脸色也不太好看了,「你爱怎麽说就怎麽说,不过现在我已经是顾秦淮的人了!」 听听这理直气壮的语气!魏羡渊气急,伸手握住她的胳膊问道:「那我呢?当初你自己说,若要嫁人,非我不嫁。现在又算什麽?」 翻手就挣脱开他,萧祁玉怒道:「你还说过会保护我一辈子,结果呢?现在全京城都在祝福我,只有你来责问我!」 魏羡渊气得脑子一片空白,忿忿地闭上眼,此刻只觉得心如刀绞、难受至极。 「羡渊。」胳膊冷不防的被人抱住,有人温柔地在他旁边问了句,「你怎麽了?」 魏羡渊一愣,浑身暴躁的情绪瞬间冷却,有点意外地侧头。 杜未央眨巴着眼看着他,眼里满是关切,小手抱着他的胳膊,看起来天真无害,像一只无辜的小白兔。 「啊对,先给祁玉公主问安了。」杜未央朝萧祁玉行了一礼,笑咪咪地道:「一早就听羡渊提起过您,今日一见,果然是风姿绰约,不同寻常。」 突然冒出个人来,萧祁玉有点不适应,尴尬地应了,看向魏羡渊。 魏羡渊伸手将杜未央一搂,低头看着她,眼神温柔如水,「再不同寻常,那也已经是别人家的女人了,往後我再不提她了,你别吃醋。」 一接到他的眼神,杜未央会意,立马扁了嘴,半委屈半撒娇地道:「他们都说你还喜欢公主呢。」 「喜欢?」魏羡渊冷笑一声,又看了萧祁玉一眼,冷冷地道:「你没听公主说吗?我和她向来以兄弟相称。况且,要喜欢也是喜欢没嫁人的她,现在都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我难道还要喜欢她?」 「你!」萧祁玉脸色涨红,柳眉微蹙,「哪有你这样说话的!」 「不好意思啊,我家羡渊跟我说话的时候一向口无遮拦,公主千万别往心里去。」杜未央连忙挡在魏羡渊身前,朝她笑得甜美可爱,「他也是刀子嘴豆腐心,说是这麽说,心里肯定还是把您当兄弟的。」 瞧着面前的杜未央,萧祁玉沉了脸道:「我与他相识三年了,比起杜小姐,还是我更了解羡渊,所以你不用在我面前说这些。」 魏羡渊心里微紧,有点担忧地看着杜未央的小脑袋,萧祁玉可是个狠角色啊,她应付得了吗? 这话抛过来,要是别人家的姑娘接着,肯定就尴尬恼怒、无地自容。可杜未央好就好在脸皮厚,听着也面色不变,还有点兴奋地道:「三年?这麽巧啊,我跟驸马也认识三年了,比起公主,还是我更了解顾大哥。」 一听这话,萧祁玉终於正眼看了看面前的杜未央,个子没她高,身材没她好,穿的衣裳跟个年娃娃似的,虽然长得还过得去,可跟她却差远了,这样的姑娘也有胆子跟她叫板? 萧祁玉心里冷笑,转身就朝丫鬟道:「把那套衣裳拿过来。」 丫鬟应声,捧了套大红的衣裳上前。 萧祁玉伸手就拎起来抖开,递到杜未央面前,「这是贵府托本宫一并带来的喜服,时间仓促,也只能做成这样了,你收着吧。」 第八章 杜未央抬眼看了看,料子是好料子,就是上头只绣了一对很小的鸳鸯,想是时间来不及,府里的姨娘赶制的。比起萧祁玉大婚时穿的五彩金凤喜袍,这实在是太寒酸了。 魏羡渊看了直皱眉,正想开口,就见杜未央欣喜地接过喜服上襦,拿到他面前,「方才还说去绸缎庄买料子呢,结果府里人都剪裁缝制好了,那咱们可以去弄上头的绣花了。」 闻言,魏羡渊微微一愣,问道:「自己弄?」 「当然了。」杜未央眨了眨眼,笑道:「本来是该娘家人做的,但他们安排其他的事情已经很忙了,你这当女婿的不该分担一二?」 想了想好像也是,魏羡渊便接过上襦,笑道:「那好吧,你教我怎麽弄,这嫁衣,我帮你做。」 杜未央闻言,朝他露出甜甜一笑,拉着他的手,满眼感动,「我可真幸运,要成晋国第一个穿夫君做的嫁衣出嫁的女子了。」 夫君做嫁衣,这是何等的宠爱啊,嫁衣是什麽样子已经不重要了,这份心意就足够流传於世,成为一段郎情妾意的佳话。 萧祁玉沉默地看着魏羡渊,眼神阴郁了一会儿,脸上又笑开了,「嫁衣既然送到,那本宫就先走一步了,等二位大婚之时,本宫定然携驸马前去祝贺。」 听得这话,杜未央回头看她,很认真地道:「驸马不喜欢热闹的,您想带他来,恐怕还得多费点口舌。」 「不劳杜小姐操心。」萧祁玉笑了笑,「驸马一切都听本宫的。」 是吗?杜未央垂眸道:「那您路上小心。」 轻哼一声,萧祁玉扭头就上了马车。 魏羡渊眼睛盯着手里的喜服,余光却是看着那车缓缓驶走,等走得看不见了,才垮了脸上的笑意,将喜服塞进杜未央的怀里,扭头回别院。 「喂。」杜未央抱着喜服追上他,撇嘴道:「人家都上门来给你甩脸子了,你还放不下啊?」 「闭嘴。」 「别啊,这就咱们两个人,胭脂在等於不在,你有什麽话不用憋着,跟我说说呗。」 「滚开!」暴喝一声,魏羡渊飞身就想走。 杜未央反应极快,跳起来就抱住他的後腰,「等会,别想借着情绪甩手不干活,我的嫁衣还没弄好呢!」 魏羡渊满是戾气地回头,很想将她一把挥开,可一想到这小丫头不会武功,身子又小小的,摔一下非得摔残了不可,便压了压怒气,闷声问道:「非得我来弄?」 「可不是吗?」一点没顾忌他恼怒不已的心情,杜未央拽着他就往主屋走,还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胭脂,去替我买点东西回来,最快的那种!」 胭脂是个聪明而少话的丫鬟,做事一向乾净俐落,接了她的吩咐,没半个时辰就将她要的东西全给买了回来。 「你看啊,这个叫绣珠。」捏着小珠子,杜未央认认真真地给他做示范,「缝一针穿上一颗珠子再缝,这样珠子就在衣裳上头了。」 没好气地看着她的动作,魏羡渊翻了个白眼,「我的手是捏刀剑的,不捏绣花针。」 杜未央挑了挑眉,哼笑道:「你的意思是,要我穿这种嫁衣去跟你拜堂?」 「那你可以自己绣。」 「我和胭脂加起来要在一天内绣完这一套衣裳也很勉强。」杜未央说着,伸手就将绣珠和金线塞进他手里,严肃地道:「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是拿得起刀剑,也捏得起绣花针的,为了你我共同的脸面,不绣也得绣!」 魏羡渊气急了,「你这人会不会看人脸色啊?我这会很不高兴,你还要让我做事?」 「不高兴怎麽了?」拿起另一盒绣珠,杜未央穿了针线就开始绣,「人这一生不高兴的时候多了去了,难不成一不高兴就什麽都不管了?那你还不如直接去死,再也不会不高兴了。」 怎麽听着还挺有道理的?抬头看她一眼,魏羡渊稍微缓和了语气,「你就不气吗?她说顾秦淮什麽都听她的。」 「气啊。」杜未央咬牙点头,「他奶奶的,气死我了好不好?以前顾大哥跟我相处,都是我听他的,对他百依百顺。如今倒好,一扭头对别人百依百顺去了,他长没长心啊?」骂完,又长出一口气,柔软下来,「可是有什麽办法呢?咱们在这气得要死,他们还在那边快活呢。与其花时间生气,还不如先把该做的做完,咱们的婚事本就仓促,再简陋了,那可真是半点都比不上人家了。」 「你放心。」魏羡渊道:「就算别的都比不上,也总有一样能碾压他们!」 「什麽?」杜未央眼睛一亮,立马抬头看着他。 哼哼一笑,魏羡渊扬起下巴道:「新郎官!」 闻言,杜未央默然无语。 「你这一脸嫌弃的表情是什麽意思?」看着杜未央的脸,魏羡渊挑眉道:「难道不是吗?小爷我长得比他俊俏,武功比他高,哪方面输给他了?」 要是单论长相,客观地说,的确是魏羡渊好看,一张脸如刀削剑刻一般,线条分明,鼻梁高挺,阳刚之气和精致融合得刚刚好,顾秦淮就显得略微斯文了。可人不能只看长相啊,还得看气质!顾秦淮就是一身风华撑起来的,给人感觉如稀世美玉,令人好奇向往。 而魏大公子放荡不羁、没个规矩,一身的痞气,就好像天上掉下来的铁石头,也夺目,也慑人,但就是……让普通人无福消受。 被她这眼神盯得不高兴了,魏羡渊一拍桌子,怒问道:「他比我好?」 「没有没有。」杜未央赶紧顺毛,笑道:「你挺好的。」 「那你这是什麽意思?」 「还能是什麽意思?情人眼里出西施。」杜未央边绣边道:「你是出鞘长剑,顾大哥是挥墨之笔,没得比。只是我偏爱顾大哥,所以在我心里,他更好。」 眯了眯眼,魏羡渊很不爽,「他有什麽好的?一身软骨头,看着就让人背後发凉。」 「可是他会心疼人啊。」杜未央撇嘴道:「要是现在是他坐在我对面,看我这麽辛苦缝珠子,一定会帮我忙的。」 「帮忙谁不会?」立马坐下来,魏羡渊捏了线,一穿就穿进了针里,「看我的!」 太好了!杜未央见状,连忙挪了凳子坐到他旁边,一边自己绣一边教他,「别使劲扯,也别太松,按照上头我给你描的线把珠子缝上去。」 胭脂抬头看了这两人一眼,就见两个人脑袋挨在一块,魏大公子表情很不耐烦,动作却是小心翼翼,倒不是个浮躁的人。而自家主子显然没心没肺,还不明白嫁人到底是什麽概念,乐呵呵地教着人家绣嫁衣,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会是什麽样的情况呢? 一天的时间在针线里很快地过去,眼瞧着绣得差不多了,魏羡渊有些得意地扭头,「看看小爷这个!」 外头天已经黑了,杜未央捏着针线,歪着脑袋靠在他肩上睡得纯熟。 魏羡渊眉毛一动,暗骂一句这人偷懒。想了想,还是接过她手里没绣完的最後一点绣活,动手缝了,收了尾。 胭脂拨了拨灯芯,看了他一眼。 魏羡渊挥手示意她下去,然後拎起这小丫头片子,放到床榻上去。 「公子。」胭脂刚踏出门又折了回来,皱眉道:「外头有人。」 这大半夜的,外头能有什麽人?魏羡渊不解,抬脚就出去看。 月光盈盈,光华倾泻下来,落在来人月白色的袍子上,显得清雅又寂寥。院子里站着的人回过头,看见魏羡渊从主屋出来,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魏公子。」 一看这人的脸,魏羡渊就冷笑了一声,挥手让胭脂进去照看杜未央,自己则靠着柱子冷声问道:「这不是驸马吗?大半夜的过来,不怕公主不高兴?」 「她今天歇在宫里。」顾秦淮面无表情地道:「未央呢?」 「未央?」魏羡渊一听就笑了,「你们读书人的礼仪真奇怪,叫人家的未婚妻,都是直接叫闺名的?」 沉默地看了他一眼,顾秦淮也不喜欢耍嘴皮子,上前就想进门。 毫不意外的,魏羡渊伸手拦住了他,「怎麽?当着我的面,大半夜想直接闯我未婚妻的门?」他嗤笑道:「你有这个本事吗?」 「我有话要说。」 「那就对我说,她睡了,我明儿个会转达的。」魏羡渊道:「至於你这个人,既然已经娶了别人了,还见她做什麽?」 第九章 「娶妻了就不是朋友了?」顾秦淮平静地问。 「哈?」魏羡渊蓦地笑出声,「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说你跟萧祁玉怎麽就这麽像,给了人这麽多年的错觉,让人以为你们是喜欢人家的,结果连说也没说一声,转眼就跟别人成了亲,还恬不知耻地来说什麽兄弟朋友,有意思吗?」 萧祁玉也是这样,什麽暧昧的话说完了,暧昧的事也做尽了,到头来一转身说是兄弟,没别的想法,倒成了他一个人自作多情。 真有意思,到底是他自作多情,还是这些人臭不要脸? 顾秦淮的脸色有点难看了,「你与她才认识多久?你不想让我见,怎知她也不想见我?」 那还用问吗?杜未央一定是愿意见他的,可是他不愿意,那她就不愿意! 魏羡渊理直气壮地回视他,道:「我与未央相见恨晚,一见锺情。你已经是过去,明日一过,她就是我魏家的人,不劳你操心了。」 顾秦淮抬了眼皮看他,道:「她要当真觉得我只是过去,你就不会这麽慌张地拦着我,不让我进去了。」 闻言,魏羡渊咬牙,伸手抓住他的衣襟,手下一用力,就想将他扔出院子。 「住手!」背後的门打开了,杜未央揉着眼睛喊了一声,跑过来抱住魏羡渊的胳膊。 魏羡渊一惊,扭头问道:「你怎麽出来了?」 「你当我是聋了啊,在我房门口吵架,我能不被吵醒吗?」在他耳边咬牙切齿地说完,又换上甜美的笑意看向顾秦淮,「顾大哥来了?」 看见她,顾秦淮的脸色好了一些,抿唇道:「我有话想跟你说。」 「好啊。」杜未央点头就应道:「有什麽话就在门口说吧,进去也不方便,刚好羡渊也在这里。」 听得她一个「好」字,魏羡渊的手都举到她脑门上了!可再一听後头的话他就乐了,举起的巴掌变成温柔的抚摸,跟顺羊毛似的一下下顺着杜未央的头发。乖,真懂事! 顾秦淮盯着杜未央,眼神深不见底,「你已经不想单独跟我说话了?」 杜未央眨了眨眼,笑道:「顾大哥,我一向听你的话,但现在这个情况,你让我再单独和你说话恐怕不合适。这样吧,我先问你几个问题。」 「你问。」 深吸一口气,杜未央看着他,问道:「你是自愿娶祁玉公主的吗?」 「关於这件事……」 「只用回答我是或不是,其他的都是废话。」 顾秦淮眼神骤然沉重,捏着拳头看着她,咬肌紧了紧,垂眸开口道:「……是。」 杜未央点了点头,又问:「那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我喜欢你?」 「是。」 「那婚前你是不是故意避开我,不见我?」 「……是。」 杜未央笑了,拍了拍手,扭头看着魏羡渊道:「好了,我的问题问完了,咱们回屋吧。」 「未央。」一向平静的人难得有点急躁,顾秦淮急忙喊住她,「这世上的事情太复杂了,不是非黑即白,也不是非对即错。」 「可人的感情没那麽复杂。」背对着他,杜未央眼泪冒了上来,语气却是俏皮自然,「喜欢就是喜欢,会考虑喜欢的人的感受,会在意她、保护她。而不喜欢也装不成喜欢,有别的事情比那人重要,直接牺牲了与那人的感情就好,反正也不是多喜欢。」说罢,她道:「我有点困了,羡渊,能帮我送送顾大哥吗?」 「好啊。」魏羡渊闻言便动手,拎起顾秦淮的衣领,直接给拎出了别院,然後返身关上门,心情甚好地跨进屋子里,笑道:「你可真厉害啊,把人说得哑口无……」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一个坐在桌边、满脸是泪的小丫头。 「你哭什麽啊?」魏羡渊很是不能理解地坐到她旁边,挑眉道:「不是说赢他了吗?」 抬眼看他,杜未央抽抽搭搭地开口,「你以、以为我想跟他比谁说得厉害?你以为我希、希望听见他那些回答?」 「不希望听见,那你问那些问题干麽?」魏羡渊一脸不解。 一股子火气冲上脑门,杜未央龇牙,抓过他的胳膊,捋起袖子「吭哧」就是一口! 「嘶——」魏羡渊吃痛,皱眉道:「你属狗的?」 「错!」牙咬着没松,杜未央口齿不清地怒道:「姑奶奶我属鸡的!鸡急了也啄人呢!」 魏羡渊看她这炸了毛的小模样,觉得也怪可怜的,叹息着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行了,咱们一起报复他好不好?」 报复?杜未央松了牙,擦了擦口水,撇嘴问道:「怎麽报复?」 「很简单啊,他不是欺骗你多年的感情,然後抛弃你,另娶他人了吗?」魏羡渊冷笑一声,「咱们就让他日子过不好,夫妻同床异梦,早日和离。」 这话听着就很解恨,杜未央想了想,一脸感动地看向对面的人,「你真是个好人,竟然愿意这麽帮我。」 「不客气、不客气。」魏羡渊阴笑两声,又满脸正气地道:「这个人情你记着就行了,从明日开始,只要是离间顾秦淮夫妻的事情,我都帮你做!」 这个人情也太大了,杜未央唏嘘,心想,现在这世道,像魏羡渊这麽古道热肠的人真是太少了! 「天亮了两家就会来人接咱们走。」看了看外头,魏羡渊一本正经地道:「先休息吧,明天一切看我眼色行事。」 「好。」目送他潇洒地离开,杜未央接过胭脂递来的帕子洗了脸,重新躺上床去。 可不过一会儿,杜未央猛地睁开眼,倏地坐了起来,不对啊!什麽人情,什麽古道热肠!顾秦淮是夫,妻不就是萧祁玉吗?他奶奶的,魏羡渊分明就是自己想拆散人家然後跟萧祁玉继续纠缠,怎麽还成了送她一个人情了?不要脸! 愤恨地倒下,杜未央想,不管怎麽说,这个战线是定下了,只要明日那两人敢来婚礼,她就一定让他们不得安宁! 寂静的夜晚继续宁静,躺着的人没睡着,没躺下的人也无眠。 天边泛鱼肚白的时候,魏杜两家来人,各自将各自家的祸害接了回去。 「娘?」看见来人,杜未央有点意外,「您怎麽来了?」 赵婉娴笑得温柔,「老爷让我来接你,他说你今日要成亲,我给你紮了大红花,你看!」说着,从背後拿出一朵红纸折的花来。 胭脂连忙拦住她,「夫人,纸折的不吉利。」 闻言,赵婉娴脸一垮,很委屈地看着杜未央,「不吉利吗?」 杜未央起身接过那花,笑着哄她,「不吉利女儿也喜欢,娘别着急啊,今儿个是女儿的大喜日子呢。」 赵婉娴扁了扁嘴,接着她去旁边坐下,满脸茫然地问:「你要跟谁成亲?顾秦淮吗?」 打从懂事开始,杜未央就知道自家娘亲脑子不太好,有些疯癫,但也认得人,父亲很爱她,所以哪怕她是个傻子,也将她保护、照顾得极好,家里的人都会哄着她,不会让她着急伤心。 於是杜未央便耐心地道:「不是顾秦淮,顾大哥有他喜欢的人,女儿也有自己喜欢的人,我和他只是朋友。」 「朋友?」赵婉娴一张脸都皱了起来,「怎麽会是朋友呢?他不是喜欢你吗?」 杜未央轻笑出声,摇头道:「他不喜欢我,但常常来看我、来陪您,只是他人好而已。好啦,女儿先更衣,穿上嫁衣,回家梳妆,黄昏的时候就要准备出嫁了。」 「嗯……」皱着眉头看她更衣,赵婉娴还是在嘀咕,「他明明就很喜欢你呀,是个好孩子……」 杜未央眼眶微红,装作没听见,换了嫁衣,扶起她就往外走,「您女婿叫魏羡渊,是个……是个很厉害的人。」 「厉害?」赵婉娴急了,「会不会欺负你呀?」 「不会不会。」杜未央笑道:「他功夫虽然高,但是对家人都挺温柔。」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就看出来了,魏羡渊这个人瞧着痞里痞气、放荡不羁,其实也很懂规矩,起码忠孝是全的,仁义另说。两人好歹算是有点同盟情谊,嫁过去了,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赵婉娴还是不太放心,「我跟你去看看他好不好?」 「这……好像於理不合,不过娘等我回门的时候就能看见他了!」 赵婉娴噘嘴,不情不愿地跟着她上马车,摇摇晃晃地回杜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