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瞒虚伪谎言,但是我爱你》 序章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a8danny8 翻译:月见草 使徒:三千三千 她思考著,为何人的感情无法如己所愿呢。 喜欢、讨厌──那是基本的。「没有兴趣」这种话,因为本来就不存在感情,所以这个时候不需要考虑进去。 然后,如果要从中二选一的话,她是喜欢他的。 然而,所谓『喜欢』,大致上还可以区分两种──爱情或是爱慕。大致分类之后,还可以更进一步细分,例如情欲、宠爱、爱欲或亲爱等等的。不过其中不论何者都和自己的状况有点不一样,自己的这份心意,又该归类在哪里呢? 答案很快就呼之欲出。 很简单的答案:爱憎。 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去死好喜欢好喜欢好想杀了好喜欢去死好喜欢好喜欢去死好喜欢! 如果将其言语化,就只是如此幼稚的想法。到底在哪里走错了,而且本来应该很美好的感情,却不知不觉间被丑恶的杀心点缀了。 最初萌生的是可爱的好意。在美丽的庭院里坚强绽放的一朵鲜花。那是没有蕴含任何傲慢,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可爱的微小的亲爱。 然而,那朵花在不知不觉间,悲惨地枯萎了。 相对的,现在在她内心翻腾的,是从爱憎变化而来的丑陋嫉妒心。虽然心没有形体,但如果有的话,那一定是任谁都会别开目光的丑恶形状。 ──接著,他说了决定性的那一句话。 没错,那句话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只要他没说那句话的话── 也许就能隐藏那丑陋的感情了。 「──。──、────」 发出了某物碎裂的声响。 那并非心,而是自制心碎裂的声响。 那是牵制感情与理性的锁炼被扯断的声音。 她本来就有这种潜力。也有让其成长的时间。 所以。 所以,她── 第一章 裙子飘摆 「小空~小空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呢?」 「您、您突然说些什么啊?」 我不禁就用敬语对同龄的女孩子回问了。但是,对于我说的那些话,黑长发的她只是脸上挂著微笑。不,我不要笑容,回答我啊…… 当我感到困惑的时候,接著茶色短发的女孩子开口道: 「……话说回来,我好像也没怎么向阿空问过这种事情呢。嘿嘿,答案是什么啊?」 「等等、不要用手肘戳我啊……话说,就算你突然这么问我,我要怎么回答啊……」 「以前和现在,喜欢的类型也会稍微改变吗?──那么,我也有机会啰?虽然我的胸部没有像她这么大,但我也能看见曙光吗!?」 「虽然我没有自满,但我有f罩杯喔。我真的没有自满。」 「重复自己不是自满,就更是强调自满,这最惹人厌了。」 白发略长的少女跟在两人之后也出了声。黑长发的女生抱胸强调她那丰满的胸部,而白发略长的少女也尝试了一下──但根本没有强调到什么,于是砸了嘴……她继续说下去,像是要转换心情一样。 「而且话题偏了。刚刚的议题是空同学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有没有胸部的必要性是由他决定的──空同学,快点对这群家伙说,你喜欢贫乳如同喜欢世界和平!」 「在扯上世界和平的时候,不是就已经很奇怪了吗?」 我说完,白发略长的她不悦地鼓起脸颊瞪著我。因为不敢继续看她而别开视线后,茶色短发的少女歪头看著我。 「但是实际上是哪一个呢?阿空喜欢贫乳还是巨乳呢?」 「咦,干什么?我非得回答不可吗?」 「快点回答吧~另外,如果两种都不太对的话,那就说喜欢新的选择──『中乳』,怎么样呢?对于支持中乳党的我来说,这是非常具有魅力的势力喔!」 「是这样吗?我觉得那只是没有满足任何一种需求嘛。」 「不大不小的异端给我闭嘴。」 「呜哇~!阿空!巨乳和贫乳都在欺负中乳啊!」 「喔、喔。别难过?……虽然不是很重要,不过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中乳』这个词呢。」 「阿空不是吧?比起贫乳和巨乳,中乳最棒了对吧!?」 「不……抱歉,虽然你这么依靠我……但我,那个,我还是个男人喔?」 「那、那个带有歉意的笑容是什么意思……好可怕……好可怕的表情!具体来说,就是爆出丑闻的公司的承包商,是父亲的服勤岗位一样可怕!」 「刚才的比喻还真是生动啊……总之,我就说说结论吧。」 我在此停顿一下,调整呼吸后宣言: 「胸部越大我越高兴!」 「该死的──!」 茶色短发的少女用力地搧了我的右脸。啪!的一声响亮巴掌声。不,你干什么啊……我还是个病人喔。 另外,在我说出问题发言的下一秒,黑长发的少女比了个胜利姿势,轻呼「赢啦!」而白发略长的少女则鄙视了我一眼。 然后,看起来洋洋得意的黑长发少女挺起丰满的胸部说道: 「小空,你不需要感到羞耻唷。你并不特殊,男性追求乳房够大的女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女人的身体之所以会随著年龄变得圆润,是因为男方如此希望的──顺带一提,我的内裤里面的屁股也很大很圆,我很推荐喔。」 「……大奶淫乱婊子。」 「你说了什么啊,砧板少女?」 「我才不是砧板。我还穿著c罩杯的胸罩。我不是砧板。」 「小空你知道吗。这世上有种东西叫集中托高型胸罩喔──」 「看我把你那对像牛一样的大奶扯下来!」 黑长发的少女话还没说完,白发略长的少女就朝她扑了上去。如同她刚刚说的,她紧紧抓住黑长发少女的胸部,嘴上带著怨气说著「可恨、真可恨!」将她的胸部揉得乱七八糟。黑长发的少女似乎很痛地娇喘著: 「痛……嗯啊……唔,不要直接攻击啊!」 「可恶,就算隔著胸罩还是很柔软,给我的怒火火上加油……至少一部份也好,看我把它扯下来……!」 「……」 「等等,阿空!?你为什么要不说话,看著两人的缠斗呢!?你不可以看!这对手术后的身体不好!」 「喂──住手,请不要遮住我的眼睛!这反而是我最好的复健!住手!」 当我窃笑看著两个女生突然开始的争吵后,剩下的一个人──茶色短发的女生用双手盖住我的双眼……说实话,当女孩子这么做对我说『猜猜我是谁』的时候,我也并非不会慌张,但我比起这种事,我更想把贫乳少女揉巨乳女孩胸部的稀有情景看个遍。让我看看! 于是在眼前一片黑暗之中,我听到了「啊嗯、哈嗯」的娇艳叫声,以及「可恶、可恶……!」的鸣泣声。因此我虽然很想尽快把遮住我的女孩子的双手移开……但我对于握住她的手腕,把它挥开这种行为就有抗拒,结果我还是任凭茶色短发的女孩子摆布。 接著数分钟后。 「「「哈啊、哈啊……」」」 一个人因为揉累了而喘气、另一个人因为被揉到累了而喘气、最后一人则对这个状况结束而松了一口气……然后三人就近坐在椅子上。虽然现在才问也太晚了,不过我还是很疑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此我用粗鲁的口吻说出我刚刚就一直想问她们的事情。 「然后呢?你们到底是谁啊?」 逆行性失忆症。这是我所罹患的疾病。 升上高中二年级,在第二学期期中考试结束的十月半──我遭遇了事故。 根据行车记录器显示,我的身体好像在黑暗的夜晚道路上,突然从公园旁的步道冲到车道上。车子则撞上了我,身体在半空中飞舞,落在距离冲撞点约三公尺远的地方。 不幸的是,是从我的头开始落地。 然而幸运的是,我没有死。事故之后,驾驶似乎马上就叫了救护车,而我也好不容易因此保住了一命。 虽然我在鬼门关前徘徊,然后在医生尽力抢救下被拉回人间,但是说不上是完全康复──因为我失去了至今为止的所有记忆。 我已经不记得事故本身了。就算我试图想起,但脑中还是只有一片空白。 但我也没有失忆到会影响到日常生活的程度。读写文字、简单的数学问题、对生活有必要的普通名词等等的我还记得。不过由于最近的上课内容全都不记得了,所以和班上同学相比,确实稍微变笨了……然而,我的知识没有消失。 消失的只有与他人的记忆。以及与肉亲的回忆。 醒来之后,马上就出现了一名自称我父亲的人。他叫做久利。我从他口中得知我的家庭状况──我好像在八年前失去母亲后,就和父亲两个人住在一起的样子。 虽然好像不是很和睦的父子,但从他的说话方式以及态度来看──我应该是有得到他的爱。我和笨拙不善表达情感的父亲两人住在一起。尽管我现在完全想不起来与这个人度过的日子,然而不知为何,我内心还是隐约肯定他就是我的父亲。 接著听完他说明所有状况后,他对我说道: 「抱歉,空助。抱歉……」 我回答自称我父亲的男人:「有什么好道歉的」。我想,他大概是因为看到我在生死之间徘徊的期间,自己却什么都做不到,而向我道歉吧──他唯有这么做,才能保持内心坚强。 总而言之,我之后该怎么做呢……总之为了找回记忆,应该要试著在各方面努力吧──当我正这么想的时候,就发生了刚才的骚动。 三个女孩子跑了进来,为这间只有白色的我的病房增添色彩,然后她们便很主动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其中黑长发的女孩子突然说出: 『小空~小空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呢?』 话说我还被人称呼为小空吗。 「……对了。一不小心就开始照常聊起来了,但小空已经忘记我们了呢。」 「我以为阿空看到我的脸,应该就会想起来的……呜呜……」 「空同学没血没泪。人渣。垃圾堆。」 「不,那也说过头了吧。」 三人无视我的吐槽,开始说起了悄悄话。说完之后,黑长发的少女首先站了起来,面对我说道: 「那就再自我介绍一次啰──我叫色町纸织。和小空同班,经常一起吃午餐的朋友喔。」 我一边听著她的话一边看著她──她是一个五官端正,有著如同成熟女性一般美色的美丽少女。宛如乌鸦的湿羽毛一般鲜艳黑发长至大约腰际。身高虽然普通,但体型有著不像少女的煽情,胸部很大,腰部纤细、臀部很翘……其艳丽的姿色让人难以认为是同龄学生。 当我看呆的时候,她──色町坐回椅子上,下一个少女站了起来。 「然后,我是花屋敷花莲。是阿空从小学到高中都在一起的青梅竹马喔!再次请多指教啰!」 接著站起来的她,有著虽然不是夏天,但却隐约有些小麦色的肌肤,看起来十分活泼。身上锻炼出一点点的肌肉,不会影响到女性般的身体线条。胸前的鼓起既不会太大也不会太小。明亮茶色的短发与充满活力的她十分相配,而且最重要的,她那圆润的双眼令人印象深刻,容貌十分可爱。 然后,花屋敷用力地坐回椅子上,最后一个人静静地站了起来。 「我是雪缝霙。和空同学是……那个……总之就是很要好。再请你多指教了。」 少女不知为何有些支吾地自我介绍。而与她的名字一样,她有著如雪一般纯白的肌肤。身高不高,身体包含胸部都没有什么肉。但是,若说她给人的印象很瘦弱,却又不是这样……她拥有受到上天眷顾的容貌,以及娇柔的身躯。她有著长度适中、接近银色的白发,外表十分惹人怜爱,让人联想到雪国的妖精。 「「…………」」 但是,在此我注意到了。 色町用有些冷淡的目光,花屋敷则露出有点苦笑的表情看著略显紧张地在自我介绍的雪缝。 我不知所措地望著两人别有含意的表情──接著三人又从摆放在我的病床旁的圆椅子上静静地凝视著我。 「怎么样?听到我们的名字,能想起些什么吗?」 「……不,完全、没有。我很抱歉……」 「是吗──没关系,这也没办法。不用勉强自己想起来也可以喔。」 说完露出微笑,拍拍我的被褥的好像是……花屋敷。 ……说实话,离我好近。虽然对她来说,我是已经有很长交情的青梅竹马,但对我来说,她只是今天刚认识的女孩子。尽管她的关心让我很高兴,但先涌上心头的是困惑。 也许我把这种感情写在脸上了,雪缝对她低语。 「花屋敷同学。空同学看起来很困惑。不应该这么直接地接触。」 「啊……抱歉喔。阿空。我太亲昵了吧?」 「不、不会,我无所谓啊?毕竟这对你来说应该习以为常了吧。」 「嗯……虽然习以为常了……」 她轻轻握住无处可去的右手,藏在自己的背后──我的胃忽然些微刺痛。如果是以前的我,在这种时候,应该是不会拒绝她的吧。 或许是察觉到空气很凝重,色町忽然说「我拿花来了,放进花瓶里喔」,然后离席,身影消失在病房身处后,传来了水流的声音。 这段期间,雪缝为了不让空气沉默而开口: 「大概不记得多少?」 「说实话,事故之前的事情完全不记得了。不过,我还知道这里是医院,是治疗生病者的设施──这点程度的知识与记忆没有消失。」 「与自己有关的事情呢?像是讨厌的东西,还有喜欢的东西……」 「不,几乎想不起来……只想起了刚才说喜欢巨乳这件事。」 「真希望你不要想起来。」 雪缝闹起别扭瞪我。想起来了就想起来了,我也无可奈何啊…… 接著,为了转换心情而抬起头的花屋敷也加进对话中了。 「阿空啊~最喜欢甜食了喔!当我们放学一起回去的时候,经常会两个人一起吃一个雪国大福喔。冬天也是这样。」 「嘿欸,甜食……话说回来,好像真的喜欢……」 「还有,也最喜欢牛奶糖了喔。每次我们吵架气氛不好的时候,下次见面时就要互相给对方牛奶糖唷~然后就和好啦──」 「哼嗯,是吗……」 「……欸嘿嘿。」 我脸上露出想不起来的表情,花屋敷发出掩饰的乾笑声。接著我发现因为我想不起来,而让她内心受伤了。 「真的很抱歉,花屋敷……同学……」 「过去一直都叫我花莲唷?」 「花、花莲?」 「嗯。直呼我的名字花莲──再这样叫我吧。」 花屋敷露出开朗的笑容的同时说著……这个要求难度还真高。对我来说,突然要对初次见面的女生直呼名字……对吧? 「盯──」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盯著他人时会发出声音啊……」 「花、莲!你看,很简单喔!来跟我说一遍~!」 「…………花、花莲。」 「呵呵。嗯嗯,这样很好!」 我勉强直呼她的名字后,她似乎很满足地点点头……我很难为情啊。 话又说回来──现在突然被包含她在内的可爱女孩子们包围,我还很困惑啊……什么?丧失记忆前的我,难道是个超受欢迎的男生吗?不过刚才用镜子看了我的脸,也不是特别帅啊…… 当我想著这些事的时候,色町拿著装了水的花瓶与花过来了。花瓶上插著红、白、紫色的美丽花束。看来是探病的花。 我心想这些花真是漂亮,而注意到我看得出神的色町微笑著说道: 「银莲花喔。很漂亮吧?」 「啊、啊啊。谢谢。」 「银莲花……?银莲花好像是……」 雪缝因色町的话而开始沉思。我因此不禁感到在意而看著雪缝的样子后,我的肩膀被色町拍了一下……就连这点小事都可以怦然心动,虽然我没有记忆,不过我大概是个童贞吧。可恶。 「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呢?什么时候可以回学校。」 「嗯──我也不确定……我虽然脑袋撞裂了,但除了记忆之外都还算没事。而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失去记忆了──所以快的话下周应该就能回学校了吧。」 「是吗,那真是个好消息。小空很快就能来学校的话,之后的午休,我就不用独自一人闲得发慌了呢。」 「……和我以外的人一起吃不就好了吗?」 「因为我除了你以外没有朋友了嘛。」 「……该怎么说,那个……对不起。」 「呵呵,根本不需要道歉呀──顺带一提,小空也是除了我以外,在教室里没有其他朋友喔?」 「真的吗!?这是我今天最吃惊的一次,没骗我吧!?」 「我没有骗你──不过,你之后就会体会到了吧。明明受了这么重的伤,却除了我们以外没有其他人来探病,这也是事实喔。」 「……我不想知道。我、是吗……是这样吗……」 「啊哈哈~但是相对的,有三个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来探病了,有什么关系嘛。阿空超有女人缘的欸。」 「没错。空同学的烦恼太奢侈了。像这样旁边都是女孩子的时候,没有噗……男性友人这点小事噗哈……应该要忍耐啊哈哈哈哈!」 「那个,雪缝同学?不要发出就算我失忆了也知道不像你性格的大笑啦。」 「不用慌张唷,小空。还有我在呢。我们两个人一起互舔伤口吧,好吗?」 「呜呜呜,色町同学……那算是在安慰人吗……」 「具体举例,每当我们在英语课两人一组的时候──也一起忍耐『那两个人是不是在交往啊?』的寒冷视线吧。」 「不管有没有丧失记忆,我都不想去学校了啊──」 我将身体靠在床上,不禁发了牢骚。三个女孩看了我的样子,彼此目光交会之后,一起轻轻地笑了……看著她们,我莫名感到了强烈的孤独感。 时间流逝──出院数日后的星期二。 「抱歉,雪缝同学。」 「……没关系。我不介意。不如说,你愿意依靠我,我很开心──既不是选那个淫乱大奶女,也不是那个吵得要命的噪音青梅竹马,而是选了我,空同学很有眼光。」 「话说从你来探病的时候就发现了,你真的嘴巴很毒呢。」 「但是,为什么会选我陪你早上上学呢?对你来说,我和那两个人一样,应该都只是刚认识没多久的陌生人吧。」 「不,并没有特别的理由……只是因为,当我发觉需要有人带我到我就读的学校的时候,雪缝同学刚好来探病了。」 「……」 当我说出没有理由之后,雪缝明显很不满地噘起嘴,隔著制服捏了我的手臂。好痛…… 总之,我们走在国道旁边的步道……明明车子从我旁边呼啸而过,但我心中却没有萌生一点恐惧,这点本身让我很害怕。因为忘了事故本身,所以也不会对车子产生警戒心啊…… 「那么就转换心情──工具女一号,重新开始帮空同学上学。我是工具女。」 「……虽说那真的是我的错,但那种说法就……」 「顺带一提,这个叫做天桥。踏上这个阶梯,再踏一次,重复几次后,就能穿越马路了。」 「你在把我当笨蛋吗?就算我没办法自己走到就读的高中,别把我当笨蛋。」 「小明右手有一颗苹果,左手还有一颗苹果。请问,小明手上有几颗苹果?」 「所以说别把我当笨蛋。我除了记忆以外都好好的。数学题目也不会再看到小明了。」 「正确答案是零颗。因为小明手上的两颗苹果都只是帮朋友拿著而已,都不是他的。」 「什么鬼,也太悲伤了。原来小明只是被使来唤去而已吗。」 我和雪缝聊著这些没营养的话题,并肩走著──雪缝忽然很开心地笑了。她的轻笑、白皙的肌肤与白发,看起来十分美丽。 「…………」 然而,就算看到她的笑容,我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虽然她的可爱让我有些心跳加速,但这也没有让我的记忆复苏。 「……空同学,没事吗?脸色好像不太好……」 「啊啊,没事。谢谢你担心我,雪缝同学。」 「…………」 「嗯,怎么了吗?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之前就很在意了。你好像都叫我雪缝『同学』……」 「啊……以前的我不是这样叫的吗?」 「嗯。」 「是吗……那以前的我是怎么叫的?」 「喜翻喜翻最喜翻小霙了。」 「不要一脸坦然地说谎啊……」 小霙──不对,是雪缝马上且无表情地撒了个大谎。假如我真的对雪缝用这么难为情的称呼,她会开心吗……? 我感到无语之后,她便耸耸肩,一点都不害羞地继续说下去: 「霙。你都这样直呼我的名字。所以,以后也这样叫吧。」 又是直呼名字吗……失忆前的我还真厉害呢?虽然说不定是因为我不记得,才会这么觉得,不过我对以前的我有点不爽了喔。这现充也太过份了吧。虽然貌似没有朋友,但却有雪缝、花莲以及色町──关系亲密的女孩子也太多了吧。 心里一边这么想,我一边吞了一口口水,做好觉悟……既然可爱的女孩子这样请求了,我不能无视她。我从乾涸的口中努力挤出声音: 「……一、霙……这样可以吗?」 「──」 但是,当我说完的瞬间,雪缝的脸颊就红得像是苹果一样。接著她便害臊地红著脸低下头。 ……?既然我以前都这么叫她,这个反应有点奇怪呢…… 「喂,霙?你怎么了霙?」 「果、果然还是不行,空同学……直呼名字,距离感太近了……我受不了……」 「啥?距离感太近了……但是我不是从以前就是──啊!」 到这里我才终于注意到了。她这副害羞的样子……难道说! 「我说你,我以前根本没有直呼你的名字对吧!?」 「……因为,我一直想要被这样叫一次嘛……」 她别开通红的脸,鼓起脸颊喃喃自语。呜哇,这什么理由。太可爱了──不对!这确实是该警戒的状况。 对了,虽然至今都没怎么注意到,有记忆的她们,可以对没有记忆的我做这种事情……今后要稍微思考才行了呢。 「总、总之。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好吗,雪缝。」 「……叫我霙也可以啊。」 「你刚才不是说『距离感太近了,我受不了』吗。」 「实际被这么叫过后,心脏就猛跳个不停……」 「…………」 她的那句话才让我心脏小鹿乱跳的。真是惹人怜爱的女孩啊…… 于是,对话到一个段落──我们再度朝目的地,也就是私立九之里高中前进。 前往我应该已经就读了一年半左右,但现在却没有任何感想的学校── 雪缝带我来到自己的班级前面后,我站在原地不动。 呼吸稍微有点乱。这个时候,雪缝突然轻拉我的制服袖子。 「要牵手吗?」 「为、为什么啊……我不懂你的意思。」 「因为空同学看起来很紧张……我想这家伙现在有弱点可钻,应该可以牵到手吧。」 「干嘛这么诚实地说出内心话啊你。」 而且认真说起来,就算我现在和雪缝牵手,我也不会因此不会紧张啊……不如说和女孩子牵著手,反而会心跳加速,紧张感只会倍增而已。 「总之,我也没问题。雪缝也可以回去自己的教室了──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嗯……」 雪缝放开我的制服袖子,小跑步离开。但是,她突然转过身来,用强而有力的声音对我说: 「──我是你的同伴。」 现在的我并不明白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所以,我稍微思考了一下,那句话到底有何含意……然而,就算我想要思考,但我发现我根本没有可以参考的过去,于是无可奈何放弃思考后──深呼吸一口气,打开教室的门。 「「「……………」」」 朝我倾泻而来的无数目光。虽然感受不到敌意,但是,教室里大多数的目光中,都带有提心吊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困惑。 其中,有一个绑著麻花辫、戴著眼镜的女生来到我面前,对我说了: 「早安,空助君。已经可以来上学了吗?」 「呃、嗯。可以……」 「是吗,太好了──来,这里就是你的座位喔。」 绑著麻花辫且戴著眼镜的女生带我到我的座位上。我对她说了句「谢谢」后,她便笑著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了一眼,当我进来时一片寂静的教室,现在又恢复喧闹的声音。 于是,当我因为被孤立的状况而不安时──我的肩膀被某人拍了几下。我本以为「我这不是还有朋友嘛」,而转头过去后,看到了她。 「早安,小空。」 「啊、啊啊……早安,色町同学。」 她的表情看起来高兴得不得了。轻笑了一声,用自然的动作将秀发拨到耳朵后面,坐到──我的隔壁座位上。我有听说我们在同班,但没想到座位也这么近啊。 「我等你回到学校等得很著急喔。」 「喔、喔,是吗。谢谢……谢谢?」 「具体举例来说,我每到午休时间,就窝在女厕边哭边吃著炒面面包。」 「不需要举例啦……」 「味道有点太重了。那间面包店也已经不值得买了呢。」 「我想那不是面包店的问题,不要放弃那间店。」 我说完色町又笑了一声,手肘撑在桌上。接著,轻轻指著刚才对我说话的眼镜女孩,继续说下去: 「雏山萌绘。她是这个班的班长,最近很在意你的事情喔。明明发生事故之前,都只是偶尔闲聊的关系而已呢──所以,简单来说就是同情唷。至今都不放在眼里的男生,遭遇到很大的不幸了,于是身为班长必须做点什么……她就是这种伪善的人,或者可以说是义工精神吧。」 「…………」 「如果你希望的话,在她的书桌里放个香蕉皮这点坏事我还是能帮忙的喔?」 「不,为什么啊。我露出那种表情了吗?我露出那么厌恶的表情了吗?」 「呵呵,开玩笑的。不过──也就是说,她只是可怜小空你的境遇才和你说话罢了。很可惜,她不是你的朋友喔。」 「……那果然我……」 「这个班上,除了我以外没有朋友喔(笑容可掬)。」 「不要满脸笑容说这种话啊,可恶!」 我不小心就全力吐槽了。但是,色町对我的吐槽也是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反而露出了很久没有这样聊天而喜色溢于言表的表情。 「话说一个很根本的问题……为什么我会除了色町以外都没有朋友啊?交际能力死了吗?」 「不是,没有这回事──这是我以前与小空相遇时听到的事情……看来小空在入学的那段时间,好像得了流感的样子呢。于是就错失了交朋友的时机,然后就一直拖到现在都没有朋友喔。小空经常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对我找藉口说:『我不是交不到朋友。只是没有得到交朋友的机会而已。我还有潜力……』」 「……我懂啊。我懂啊,想说这种话的心情!」 「不过多亏这点,我才能像这样子在班上独占小空,正合我意呢。」 「什么正合我意。我没有朋友有什么好开心的。你真的是朋友?」 我说完,色町开心地笑了。不要露出这种笑容,我会喜欢上的。 接著色町告诉我关于班上每个人的事情──有著闪耀发光的男女小团体、在角落看起来很开心的宅男团体、光芒比较没有这么耀眼的女生小团体……但是,虽然她口中说出很多名字,但与我有关系的人则完全没有增加。呼欸欸……(哭声)。 总之她就像这样为我说明了不少──但此时,我忽然注意到其他事情。当她轻轻指著其他人的时候,制服的袖子都会往后缩,露出她的手腕……那里却被白色绷带包裹著。 手腕上包绷带。脑中浮现不好的印象。虽然与自己无关,但还是不禁担心起来。 「──大概就是这样了。以上就是这个班上的人的大致说明了,这样够了吗?」 「啊啊,嗯。够了。」 「嗯?你在看哪里,怎么了吗……──啊。」 由于一不小心看得太过头,色町好像发现我刚刚在看哪里了。接著她有些害羞地拉好袖子──将绷带藏起来,接著说: 「虽然在手腕上包绷带,可能会有很深的意涵吧……但关于这个并没有什么很沉重的理由。之后会告诉你,小空不要露出那个表情。」 「是、是这样吗?那就好了……」 「呵呵,还是一样很温柔呢──如果能让你这么担心的话,制造这点程度的伤说不定就有价值了呢。」 「…………」 我从色町的这番话中感受到某种病态感觉,不禁将目光从露出笑容的她身上移开……过去的我在这种时候,是怎么回应她的呢。我虽然开不了口,但相对的思考了这件事情。 午休时间到了。 我伸了一个懒腰,将数学课本收进书桌里──结果,对于失去记忆的我来说,只有在第一、二节课时,还对高中的课程感到新鲜。所以这是我翘首以盼的午休。 因此我立刻将手伸进放有面包的书包中──这个瞬间。 「来,小空。」 眼前出现一个用粉色的包巾包裹的大便当。 「……呃,这个是?」 「我的手作便当。」 「…………」 我和她在病房相遇是在上周三,所以还没过一周。 我想,我们就是这种关系吧。我认为……这几乎可以说是距离恋人只有一步之遥,只要其中一方踏出一步就能交往的关系了吧──手作便当啊──对我来说刚认识的女孩的手作便当啊── 「如果小空说不要的话,我现在就把里面的饭菜全都丢进教室角落的垃圾桶。」 「……那个。色町同学有时候会突然变得超级病娇呢……」 「顺带一提,我刚才含糊其词的那件事,也就是我手上包绷带的理由就是这个喔。今天早上做料理时,不小心割到了一点──纸织,失败啦,欸嘿。」 看得出来她想装冒失女孩。太可爱了住手。 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色町擅自打开了包巾。然后打开便当的盒盖──该怎么说呢,就是很普通的便当。只不过右下角有用肉松小小地写了『love』。接著她用熟练的动作掰开筷子递给我……不,掰开筷子这点小事我还是做得到的喔? 「因为小空失去记忆了,所以应该只认为我是『最近刚认识的女人』吧,虽然我也觉得这种时候还带手作便当是不是不太对──不过还是作了。」 「明知如此还做,我好像隐约看到色町同学的性格了。」 「来,请用。」 「……我、我开动了。」 该怎么说呢,感情十分复杂……漂亮的女孩子做的便当。那种东西,高中男生不可能不高兴。不过,因为我没有『与色町纸织所构筑的关系』,所以不论是多么漂亮的女孩子的手作便当,都是前几天刚认识的女孩子做的便当,因此才会留有一丝不安── 「不吃吗?」 「我、我吃!我会吃,但等我一下……」 「……啊啊!对了,平常不是这样的对吧?对不起,我太不贴心了。那个,能稍微等我一下吗──来,啊~嗯。」 色町看到我一直没有动她的手作便当,突然用自己的筷子从我的便当里夹煎蛋烧,往我嘴边送来。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那个,色町同学?我们一直都做这档事吗?」 「(微笑)」 色町只用美丽的微笑回应我的问题。不会吧……这已经跳进黄河洗不清了。难道色町是我的女朋友吗? 我不但有花莲这个青梅竹马,和雪缝也是朋友,还和这么漂亮的女孩交往吗?我太猛了吧? 当我思考这些事情的期间,煎蛋烧递到我的眼前──我没有那个胆量说:「对失忆的我来说,你几乎是刚认识的女生,我不能吃你的手作便当」,因此我……战战兢兢地张开嘴巴。 「啊、啊嗯……」 「来,啊~嗯──呵呵,好吃吗?」 「好、好粗(吃)……」 我虽然姑且点了头,但说实话,同班的美女喂我吃饭的状况让我脑袋被煮熟,根本吃不出什么味道。真丢脸。 我接著将煎蛋烧吞下去。总之,吃了便当的其中一样菜的我感到放心,再度说了「我开动了」后,开始吃起色町的手作便当。 另外,味道很好吃。看来色町很擅长做料理。 「每天午餐都是这样吗?」 「嗯,对喔。我们经常在教室并桌吃饭。一开始是各自去买东西吃。之后,我们有时会去学生餐厅,有时为了换换心情而去屋顶吃呢。至于最近,每天做便当是我的例行公事。」 「哼嗯……其中,有时也会喂、喂我吃东西是吗?」 「啊啊,那是今天第一次喔。」 「喂!这是怎么回事啊喂!」 「这是我一直想尝试看看的事情呢。因为小空总是羞到不行,所以至今都没做到……呵呵,长年的梦想实现了。我现在超级幸福喔。谢谢小空。」 「谢你个头……欺骗失忆的我,还喂我吃东西,居然没有一点愧疚,反而该说厉害了……」 「那接著换我,小空能喂我吃吗?」 「你给我稍微反省一下吧!?」 就算我这样吐槽,她也当耳边风。色町只是摆著看起来十分高兴的表情,吃著自己的便当。可恶。明明才被雪缝算计一次,正要当心一点的时候马上又…… 「如此一来,我以前到底有没有和色町同学一起吃午餐都很可疑呢……」 「呵呵,对不起。不过……虽然小空你忘记了,但你愿意像这样和我一起吃午餐──说实话,我被你拯救了呢。因为像你这样纯粹的人,在我过去的人生中都没有遇过。是小空教会我两人一起吃饭会更好吃的道理唷。」 我本来想说这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但我说不出来。 ──剧烈的头痛。彷佛用钻孔机在头盖骨上开洞的感觉。我的脑骨发出哀嚎。 「咕、唔……!」 「小、小空你怎么了!?没事吧!?」 但是,那股痛楚只有一瞬间。忍过痛苦之后,我没有看过的景色出现在眼前。本应失去的记忆熠熠生辉── 「嗨……要、要不要一起吃午餐呢?」 「……为什么?」 色町面露诧异的神情,对露出僵硬笑容的他回问。他的表情虽然有一点战战兢兢,不过仍保持笑容继续说: 「啊……比起一个人,两个人一起吃比较美味吧?」 「哼。这话可真有趣。」 「姆……你那种冷淡的态度,让人有点讨厌呢。难道说色町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吃过饭吗?」 「对,几乎没有。但如果说我,空助君不也是这样吗?」 「咕、好痛……但、但、但是我有花莲在啦!我时常会和花莲一起吃饭!所以才不是没有和别人一起吃过饭喔!」 「哼嗯……和别人一起吃,有这么不一样吗?」 「那要不要试试看?」 他说完,便坐在她的对面椅子上,双手合十说了「我开动了」之后,打开事先买来的炒面面包的包装,开始咬起来。 「好吃!」 「……」 「色町也一起来吃嘛。」 色町听完,缓缓地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波萝面包。她打开包装,轻轻咬了一口。接著对他露出不满的神情。 「……哪里有不一样?」 「你傻吗。哪会这么快就改变啊。」 「…………」 「住手住手不要动粗!快放下你的拳头。你不是那种会随便挥拳的人吧。」 色町无奈地放下拳头,再咬了一口面包。那张不满的表情彷佛在说「味道根本没有差啊」。 「你说谎了吧。」 「我没有说谎。只不过,你好像有点误会了。」 「误会?」 「嗯。两个人吃比一个人吃还好吃,这我没骗你。但是我们的关系还不是那么要好对吧?所以,应该之后才会开始好吃啦──我之所以邀请你一起吃午餐,就是因为总有一天一定会变好吃,以后我们也一起吃午餐吧……这样,你听懂了吗?」 「……噗。」 色町轻轻笑了出来。那是因为他最后用非常不安,彷佛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的表情看著色町。 然后,她轻咬了一口面包。味道好像稍微有一点点改变了。 「虽然我有点不太懂。不过……好吧,明天也一起吃午餐吧。」 那是色町第一次对他央求的小小约定── 「我、想起来了……」 「咦?」 我眨了数次眼睛,用手擦了脸。接著,在脑中再次细细咀嚼刚才看见的光景……但失去了细节。我忘了那时所抱持的感情、当时的心情。 不过我想起来了。 那大概是我第一次邀请色町吃午餐的那天──是由我邀请的。当时的色町面有难色。但最后还是接受了我的邀请。因此这份关系才持续到了现在…… 「──原来啊。」 曾觉得自己一无所有,但还是有与我构筑关系的人。我体会到这点,感到非常高兴,于是用力站了起来。接著来到色町身边,不禁── 任凭感情从后方抱住了色町。 「这样啊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色町!」 「咦──呀!?小、小空!?你、你突然怎么了啊!居然忽然从后面抱,像随处可见的少女漫画一样这当然很高兴但太强的刺激同时也是一种毒但是高兴得要死了啊呜呜呜呜……!」 内心充满了喜悦之情。太好了,我能想起来!我能找回记忆! 于是,我紧抱著色町好一会儿……然后与紧抱而逐渐变烫的身体成正比,我的脑袋冷静了下来。接著,我发觉教室里的学生们都对我们投以冰冷的视线──呜、呜哇!我干了什么!? 我瞬间红了脸,从她身上跳起来。然后马上对色町低头。 「抱、抱歉色町同学!因为自从失去记忆之后,我就一直觉得我一无所有而自暴自弃……刚刚想起了和你的过去,所以太开心了……」 「是、是吗……那个,没关系喔?如果这个身体你很满意的话,随时都可以来抱紧。难眠之夜只要叫我,我随时都能成为你的抱枕唷。」 「色町同学有时会一脸平静地说些可怕的话呢……」 「然、然后呢──想起了什么?」 色町一问,我开始说明刚才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虽然还只是一个碎片,但我恢复一点记忆了。我说给色町听之后,她不知为何露出了很虚幻的表情。 「是吗……那是好事呢。虽然我不想看到小空痛苦,但找回记忆了的话就算侥幸了呢。」 「……你好像,不是很开心啊?」 「不、没有、没这回事喔?虽然你想起我让我很高兴,但是刚才小空看起来实在太痛苦了……」 「啊啊,是这样啊。抱歉让你担心了。」 「……………」 我说完,色町露出一副好像在深思的表情……虽然对此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我仍对她说出我的疑问。 「但是我明明之前都没有朋友的,为什么会这么积极地找色町说话呢?」 「谁知道呢?那是只有小空自己才知道的事情,我给不出什么合理的回答……我想大概是因为我也是孤身一人吧?」 「啊──所以才比较容易攀谈吗?」 「不过若是多亏我孤身一人,小空才来找我说话的话,我也觉得不在班上交朋友是件好事──放心吧小空。我今后的朋友也只有你一个喔。」 「……那个,你的话越来越沉重了啊。」 我不禁露出了严肃的表情。色町对我笑了一下,再次拿起筷子。准备要吃下一口时──她停了一下,接著将筷子放好。轻轻深呼吸一口气……我察觉到色町给人的感觉有一点怪怪的而看著她,接著她凝视著我说: 「那个,非常抱歉……虽然这么说很像是在给小空的喜悦泼冷水……但是,不需要这么执著于找回记忆也没关系吧?」 我对她的话感到些许惊讶。因为我本来还以为,色町她希望我早点想起记忆──想要恢复她和我的关系。 色町勉强露出有些脆弱的苦笑,继续说下去: 「而且想起来时也会头痛,对吧?过去发生了些什么,我会告诉你的。你不需要这么拚命……」 「嗯……嗯。说不定是吧。」 「──那么,吃饭吧。」 色町说完,再度伸手拿起吃到一半的便当……乍听之下,她是担心我会头痛,才想要制止我的──但是当然,我并没有迟钝到,感觉不出她别有深意。 虽然还只有一个,但我找回了记忆的碎片了。 这个事实令我的心情轻松许多,然后同时──我也希望既然找回了一片,那还想要找回第二片、第三片的记忆。 于是我在放学之后。放弃找不知为何慌慌张张地先回去的色町,在学校徘徊寻找著来探病的三人中的剩下两人。 然后我找到了花屋敷花莲。自称是我的青梅竹马的少女。 她在操场上精神饱满地努力进行社团活动。女子足球社。她与同伴们一起在场地上奔跑的样子充满了跃动感,看著让人很开心。 于是,我在操场角落看著她的身影时,社团活动似乎结束了。女子足球社的成员们都回去社团教室一趟,换上制服走出来。花莲也在其中,她和社团的同伴们聊得很开心,往这边走来。 「大家~这周日要不要来我家看山风的演唱会?大家也想看我最爱的いちみー的华丽舞蹈对吧?花莲呢?」 【译注:いちみー/应该是指演员菅田将晖,但我无法肯定。】 「咦~我没关系啦~之前大家在小铃家过夜时,也一口气看过いちみー的电视剧了,已经不想看了呢。」 「啥?电视剧和演唱会不一样啊?电视剧能享受いちみー的演技,而演唱会能享受いちみー的舞蹈,这两个是不一样的喔?啥?」 「小铃一提到山风,性格也变太多了吧?」 「啊哈哈……话说大家能稍微等一下吗?那个──」 花莲先说了这一句后,对社团同学们小声地说了些什么。接著,她们都一起吵闹了起来:「喂!这家伙,见色忘友啊!」、「啊哈哈。我会帮你加油的。上吧!」、「那种没有男性朋友的男人,到底哪里好啊。」话说,有一个人好像说了很过份的话吧?是我听错了对吧? 于是,花莲在她们推来推去之下,脱离了她们的圈子。接著,她朝我举起手说「嗨、阿空!一起回去吧!」……我有点不知该怎么应对她那不拘小节的态度,不过还是回了「好喔──」后,她微笑了一下,跑到我的身边。她带著笑容说: 「好。那我们走吧。」 「喔喔……不用这么著急也没关系吧?」 「欸嘿嘿──我想要快一点到阿空身边啊。」 「……这、这样啊……」 我不知该如何回应她的那句话。但是,花莲似乎不在意我的这种想法,脚步轻快地走出校门。「和阿空回家!和阿空回家!」──感觉她的情绪莫名地高。对此感到疑问的我不禁对她提问: 「就只是一起回家而已,为什么这么兴奋?」 「那当然是因为和阿空一起回家啊~!因为我听说阿空可能永远不会醒来的时候,嚎啕大哭了一阵子!所以,能像现在这样一起放学回家,我真的很开心喔──谢谢你还活著。」 「……呃……该说不客气、吗?」 「啊哈哈。嗯,这样就行了吧。」 花莲一边说著,对我露出惹人怜爱的笑容……心跳微微加速。明明我还完全想不起来和她的过去,但我好像隐约知道她和自己是什么样的关系了。 接著,我和花莲开始并肩走在路旁……我现在才注意到,花莲她抢先走在靠车道的那一侧。彷佛在警戒我可能又晃到车道上去了的样子。 「话说阿空。你刚刚来看我们的社团了吗?」 「啊啊,嗯。虽然只看到一点──你们还真努力啊。」 「咦──是这样吗?我还想要再更加更加努力练习呢。不过现在这个时期,必须得在日落时解散才行啊~」 「大赛快到了吗?」 「嗯?不是,并不是。只是因为──我是抖m。」 「啊啊,这样啊。花莲只是因为抖……啊?」 因为的花莲的语调实在太过平坦,差点就要漏听了……她刚刚是不是很若无其事地透露癖好了?这么想的我不禁往走在旁边的她看。接著花莲露出很明显是「啊,搞砸了」的表情。 「对了……阿空失去记忆了对吧?并不知道我是个m啊。呜哇啊,失败了~!」 「什、什么?花莲是个m吗?」 「……呜、嗯!衣服的尺寸是m!」 「实在转得太硬了吧。」 我这么吐槽后,花莲一脸沮丧的样子,嘴上念著「呜呜呜……我为什么自己说出来了呢……」接著一会儿后,她露出像是死心了的表情继续说下去: 「其、其实我好像是个、被虐狂吧?好像有这种词汇呢……我在跑马拉松会跑到身体快散架……最后在脱水的状态下抵达终点,我很喜欢这种事情呢,啊哈哈──!」 「……」 「所、所以我才不想说啊~」 我不禁无言以对,花莲噙著泪说著……不、不是,我并没有害怕喔?只不过很困惑也是事实。 「我刚刚想说的就是呢……我想要在足球社做更多的严厉的训练,想要把很m的自己逼到极限啦。因为我的社团并不是目标全国的强豪队伍呢。就我来说,s度不足啊──」 「s度不足……难道你一直都流著爽朗的汗水练习,心里却想著这种事吗?」 「才、才没有总是这么想喔?偶尔而已喔!」 「教科书般的装傻啊。」 「我没有装傻!我说真的喔!……我、我并不是因为是个m而踢足球。我当然是喜欢才加入足球社的喔……我只是想顺便满足性癖也不行吗!?」 「太有道理,听起来很像一句名言,真不可思议……」 我听她辩解的当下,本来以为她有什么不纯粹的动机……但确实,花莲并没有给其他人带来困扰,就算是想要满足m的欲望而参加社团,那也不是什么坏事──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她说了: 「的、的确,我为了满足m的欲望,而成为足球社的领队,在自主练习时准备了很困难的训练菜单,甚至让社员都抱怨了……但那也是为了大家著想,并不只是为了我的性癖喔!」 「谁快来把这领队给炒鱿鱼!」 简直就是公私不分。居然因为想逼死自己,而让社员也跟著你做严厉训练,到底有多m。我已经不懂到底是s还是m了…… 「话说花莲?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说m的事情,那个……我姑且是有事要和花莲说,才等你社团活动结束的……我可以换个话题了吗?」 「嗯、嗯,当然!可以换喔!」 「因为对花莲来说,可能想要我责备你这个m,而不希望我转换话题……」 「什──阿空把我当作什么人了!?我怎么可能这样想!?我确实是个m,但我只有在弄痛身体、逼死身体的时候才会高兴喔!请不要误会喔!」 原来如此,花莲虽然是个m,但是个喜欢肉体折磨的m,而不会因为精神折磨而感到快乐啊──我干嘛这么认真思考啊。 总之,因为得到花莲的许可,所以我要换话题了……我将本来想说的事情对她说出来: 「其实今天和色町聊天的时候,稍微找回记忆了。」 「咦──真的吗?太好了呢!」 「啊啊……不过真的只找回了一点点而已,我只想起了和她邂逅时的事情而已呢。」 「是吗……不过没关系啦!就算想不起和大家的记忆,只要继续累积回忆就好了喔!并不需要焦急喔!」 「…………」 并不只有色町,好像我周围的女孩子都不是很积极地希望我找回记忆啊……我一边这么心想,一边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希望花莲说点能在我的记忆中泛起涟漪的事,让我找回记忆……」 「连衣?那是什么?一种衣服吗?」 「那是连衣裙啊…………」 「阿、阿空等我一下!不要误会喔!我虽然真的脑袋有点不好,也有点傻傻的部分!但那不是我的……呃……性质……不对,是什么来著。类似意思的……什么质?」 「……你想说本质吗?」 「对,本质!那不是我的本质喔!」 「…………」 「不是我的本质啦!」 我不禁以看著傻孩子的目光望著花莲,她便仰天大叫。因为她的个性很好聊,所以在一起很开心,不过也觉得她傻傻的──总之,我将话题带回正轨,继续说: 「今天和色町同学聊天时,似乎出现了关键字……有什么刺激我的大脑的话语。我以此为契机,找回了与色町同学的记忆。所以……我希望花莲也能说一些让我想起与你的过去的话语……或者是重现我们以前常做的事情……」 「重现?也就是说,只要我们一如往常就行了是吗?」 花莲似乎并不是很明白我的意思,不过她说的也没错,于是我点了一次头。接著,她露出调皮的笑容后,忽然将自己的右手缠上我的左手。 「什……喂!?」 我被她的动作吓到,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虽然我不知道以前的我是如何,但现在的我完全没有与女孩子牵手的记忆。因此我在焦急之下,想要将她的手挥开──但她依然用力地握著我的左手。 接著,站在旁边的她对我微笑说著: 「真暖和呢。」 「不、确实是很温暖──唔!」 ──剎那间,一阵顿痛从后颈传来。 世界忽然变黑。我自己并没有察觉到我眼睛闭上了。接著我在一片黑暗之中看到一丝光明。那就是我所失去的记忆碎片── 「呜──好冷喔~」 「吵死了,不要一直叫……话说,我听说肌肉很容易受寒,你应该是因为明明是女生却长太多肌肉才会冷吧?」 「姆──阿空好过份!我可是因为阿空说『我喜欢会运动的女生』,才努力运动的说!」 「你每次都这么说,但你只是因为讨厌学习,喜欢运动吧。不要把我过去说的话,当作变笨蛋的藉口。」 「啰唆啰唆!是阿空把我变笨的!负起责任啊~!」 「啊哈哈哈哈。」 花莲朝他揍了过去,但是他并没有抵抗,而是任凭她打闹。 那就是两人的交流。互开玩笑、一起欢笑,令人感到舒适。 「会冷的话,就牵手吧。」 「嗯。」 接著两人双手合在一起。这种肢体接触对两人来说是很稀松平常的,这时的她应该没有蕴含任何感情才对──还是说他对此有什么想法呢。 「该怎么说呢,我们也没有变呢……我们以后就一直保持著孽缘的关系就行了吧?」 「姆,那种话是什么意思!感觉像是在嫌弃和我当青梅竹马!明明实际上很高兴!」 「就算和你不是青梅竹马?我也没差啊?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吧?」 「明明除了我以外都没有朋友!」 「喂,就算我们关系很亲密还是要有礼貌啊──而且还有啊。我虽然刚入学的时候真的没朋友,但我现在在班上有一个朋友喔?」 「好像叫做色町同学是吗?……不好说吧?说不定只是阿空认为她是朋友,但对她来说阿空根本不是朋友喔?」 「你……应该没有……这回事……」 「……抱歉让你沮丧到吐不了槽。乖乖,好孩子好孩子。」 「喂,不要摸我头……」 「没关系喔,阿空。我会永远是你的青梅竹马喔。」 「不要说些让人害臊的话啊……」 「啊哈哈。」 两人一边说著这些话,走在积雪的路上。确实牵在一起不放开的左手与右手,维持著微小的温暖。 「……话说,我下次把手套送你吧?我用不到。」 「没关系。我也不需要吧。」 「──记忆,回来了吗?」 沉重的头痛与夺回记忆后,我睁开眼睛──花莲以非常严肃的神情出现在我正前面。我叫了一声「呜喔!?」,往后退了一步。 「啊。阿空对不起。我的脸太近了吧?」 「不、那没关系……」 「然后呢?记忆有回来吗?」 我的肩膀被用力抓住。即便隔著衣服也能感受到力道之强……我努力不去在意这件事,同时简洁地说出刚才想起来的事情。 「啊啊……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和花莲两个人一起走在积雪的路上。然后很亲密地牵手……」 「──是吗。」 花莲轻轻吐了口气。接著她忽然抱紧我。这是温柔地、且委身于我的拥抱。我当然感到不知所措,不习惯与女孩子接触的我的心脏也不停骚动著,但她却彷佛不在意我的反应的样子(看起来也像是刻意无视的样子),在我耳边低语: 「阿空,你想起来了呢。」 「啊、啊啊……我们,以前很要好呢。」 「对啊。我和阿空从小就是青梅竹马,虽然并不是无时无刻都在一起,但我认为阿空是我的半身。」 「…………」 「无关喜欢或讨厌。而是最重要的人喔。」 我听著她的话,打算将垂下的双手抬起来──打算也抱紧她。我总觉得现在应该能做到。因为我已经知道我和她有关联了。 但是,我没有这么做。 那是因为我知道,我现在的思念并配不上她累积至今的思念。我对她的理解,还没多到可以将她搂在怀里。 所以我只简单回应: 「花莲,谢谢你。」 「……欸嘿嘿。那回家吧。」 花莲轻轻放开抱著我的手,转身踏出一步。我追了上去,两人并肩走著……那是与我刚才看到的记忆相似的情景──我不知为何心情平静得令我惊讶,与她一起踏上归途。 隔天放学后。色町向我提议「要不要一起回家?」但我对她道歉后婉拒,一个人在校舍里晃来晃去──为了寻找她。 「早知道就先问她在那个班级了……」 色町是我在班上很亲密的女生;花莲则是从小的青梅竹马──这些我已经算知道了。所以,这次我为了找回与那个纯白少女有关的记忆,而在找著她。 于是走了十几分钟。因为一直找不到,我已经一半放弃,认为她可能早已离开学校了,但并没有。我在我的班级所在的那层楼走廊上,找到了她。 「啊……空同学。」 雪缝霙。到我的病房探病的三个女孩子之一。 从窗外照射进来的夕阳,将她的白发与剔透的肌肤染上薄薄一层橙色。我僵硬地举起手,走到她身边。 「嗨、午安,你在这里干什么?」 「……并没有什么事。」 「???怎么可能没事。你来这层楼有事吧?」 「没有。你很啰唆。」 雪缝说完,脸撇向一边。虽然她别开的目光,所以看不到,不过她的白皙耳朵微微染上朱红。……?有什么事情好害羞的啊。 「算了,你没事的话刚刚好……能稍微聊一下吗?」 「……空同学想和我聊的话,就聊啊?我没差。」 「这是ok的意思吗?」 感觉她好像有点嫌麻烦的样子,于是我确认了一下。接著对她说:「那找个地方坐下吧」,打开附近的我的教室的门──没有人在。大家似乎都回家或者是去社团了,所以不在教室。 雪缝战战兢兢地跟在我后面进到教室。她静静地,但带著确实的步伐走在教室里,然后毫不犹豫地坐在我的座位上……为何是我的座位。 我对此感到不可思议,同时坐在她旁边的座位──色町的座位。接著,开门见山地进入正题。具体来说,我将昨天对花莲说的话,也对雪缝说了──『我想找回记忆请帮个忙』。 「是吗。那我帮你。」 「……你爽快得让我有点害怕呢。」 「其他两人没有协助你吗?」 「不,她们是有协助我。但是……」 「态度模棱两可吗?」 「──对。就是那样。」 ──如果可以的话,不用想起来也没关系。 那两人都这么对我说过。然而相对的,雪缝完全没有这种感觉不希望我想起来的样子,甚至还毫不迟疑、爽快地答应了我。 心想著这些的我趁著这个机会询问了忽然注意到的事情。 「话说回来,我和你们的关系我已经隐约知道了……但你们三个人的关系又是如何呢?」 「空同学,看啊。夕阳真美。」 「你不擅长敷衍吗。」 「……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简单地说,我们不是朋友。就只是这样。」 「咦?不是朋友吗?那你们三人为什么一开始要一起来探病?」 「那只是碰巧的而已。因为空同学在生死之间徘徊,然后可以去探望之后,我们就一起冲进去了……想一下就知道了。稍微动动脑吧。」 「……………」 「……咦,呃,那个,我说过头了吗?希、希望你不要讨厌我……」 「不,要毒舌的话内心就坚强一点吧。」 就雪缝所说,她们三人的关系似乎并没有特别要好。自从我回到学校后,我就隐约察觉到这件事了──但为什么那时,那三人之间的气氛,让人感觉不到她们其实不是很要好呢。 「啊,抱歉扯远了──所以说,为了找回我的记忆,我和你平常都做些什么、都聊些什么,能告诉我吗?」 「做些什么、聊些什么吗……嗯~」 雪缝听到我拉回正轨的提问歪著头。彷佛在脑中搜寻与我有关的记忆的样子,接著── 「咕……」 「不要一瞬间睡著啊。你是○雄吗。」 「就算空同学问我平常都聊些什么……也只有像现在这样,随便闲聊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已……」 「举个例子就好。有什么吗?」 「……你说过最喜欢贫乳了。」 「好。我要回去啰?」 我本来以为雪缝会愿意帮我恢复记忆,但她并没有认真看待没有干劲,于是我放弃而从座位上站起来。然后雪缝一边说著「等、等等」,拉著我的制服袖子制止我。 「我刚刚确实说了谎。空同学是……咕……喜……喜欢……巨乳……」 「不要露出那种像是举白旗之前的将军一样的表情啦……」 我无语地吐了个槽后,她叹了一口气后继续说: 「总之,我平常和空同学聊的,都是这种没有一点营养的事情。所以我觉得应该不会是找回记忆的契机。」 「嗯──是吗?」 不过,当我找回与色町和花莲的记忆时,也没有聊什么很有营养的事情啊……虽然不太能接受她的回答,不过,既然雪缝并不想说的话,那我也只能换种方式了。 「那,雪缝过去都和我做些什么啊?色町的话,她经常和我一起吃午餐;而花莲则是经常和我一起放学回家──那你呢?」 「我、我的话、那个……」 「哪个?」 「那个,呃……画……」 「画?」 「──没事当我没说。」 她欲言又止,我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为什么过去和我一起做的事情,我现在失去记忆,却不能对我说啊。 明明刚刚很爽快地答应要帮我找回记忆啊。 「「唉……」」 两人同时叹气。我有点想问为什么雪缝也跟著叹气。 「空同学,抱歉。我果然对于和失去记忆的你对话还觉得有一点怪怪的,或者说是感觉有点困难。没办法好好说出口。」 「是吗……」 「别看我这样,我有点不擅长与人交流。」 「不论怎么看都是这样吧……」 「但是,我在班上有同性的朋友。没有空同学这么严重。」 「为什么要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住手,我的心会痛。」 「……只有一件事我必须要说。我真的是空同学的同伴。虽然我不知道其他两人是如何,但我是纯粹地对空同学──没事,当我没说。」 「你从刚刚开始话都只说到一半啊……」 就算我这样吐槽,她也还是心不在焉的样子。低下染红的脸庞,轻声喃喃自语著:「刚才反而说得太多了……」 话说,令人在意的字眼又出现了呢。『同伴』──她之前好像也说过一样的话……这么说来,我有『敌人』吗。 当我思考著这些事情时,雪缝突然抬起头,凝视著我。脸颊依然通红,露出认真的表情。 「空、空同学。空同学现在有手机吗?」 「没有,好像在那场事故中摔坏了……所以我没有。」 「是、是吗……那,我想现在就先约好。」 「约好?约什么?」 「这个星期天……请、请和我约──」 接著她结巴了好几次后,说了出来: 「那个帝○帝大王,如果给在明星大○斗使用的人使用的话,就很强。你不觉得吗?」 【译注:デデデ大王/星之卡比的登场人物,有在任天堂明星大乱斗中登场。】 「你突然说些什么啊。」 我说完的同时,雪缝用额头撞我的桌子。喂喂,不要自残啊!为什么突然要撞桌子!? 雪缝再度抬起头,凝视著我。这次不只有脸颊,连额头都红红的。她接著深呼吸很大一口气,从刚才那句话开始重来。 「这、这周的周日……能、能和我我我、约约约约──」 接著她结巴了好几次后,这次真的说了出来: 「约约约约约、会吗?」 「──」 心脏剧烈跳动。和雪缝约会。她主动提出的邀请,让我不禁内心雀跃。虽然我丧失了记忆,不过雪缝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所以喜悦先涌了上来。 然而,稍微冷静思考之后──困惑的心情也出现了。 现在我对帮我取回了记忆的色町和花莲都还有点警戒心。虽然以前好像很要好,然而──对现在的我来说,她们都是关系浅薄的他人。所以,明明会对那两人的邀请感到困惑,却要和几乎是陌生人的雪缝去约会吗…… 或许是我把这种想法写在脸上了吧。雪缝露出不安的表情,目光四处游移。 「我知道现在的空同学讨厌我……但是。」 「不,我没有讨厌……只是我对你太不熟悉了。」 「这、这样的话!我、我、我带空同学玩一次以前约会的行程!在周日!所以、那个……不行吗?」 「……………」 虽然她可能是无心说出这种话的,不过对我来说是很有魅力的事情。 以前玩过的约会行程。说不定照著那个行程走,我能找回与雪缝的记忆吧。而那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现在的我彷佛就是透明人。没有脚、没有脸、没有手──没有心脏。丧失了所有记忆,整个人都是全新的状态下被丢到人类社会,不过……还算有能过活的知识──然而不够。我和谁有什么关系、我曾经拥有什么记忆,我想要想起来。我想要变回一个活著的人类。 正因为我这么想,所以我自然而然地给出了回答: 「我知道了。那就约会吧。」 「──」 我这么说完的瞬间,雪缝绽放了美丽的笑容。我对她居然也会露出这种表情而感到讶异,不过她之后用双手轻轻拍了自己的脸颊几次──她的笑容转变成微笑,眼角泛出一丝泪光,轻轻细语道: 「空同学,谢谢你……」 「不,那个……」 说实话,她的微笑让我感到有些晕眩……过去的我究竟是如何将这个女孩带去约会的啊。我看著听到能和我再次去约会,而高兴不已的少女露出的微笑,不禁如此思考了。 那天夜晚。我独自一个人来到了事发现场。 「……呼。」 我轻轻吐了口气,白烟出现在空无一物的夜空,随后消逝于夜色当中。 今晚很冷。 ──在我住院的期间,警察曾来找过我。 关于这次的事件,警方似乎认为应该是意外事故。然而他们也说这件事不排除不是意外,所以才来找我问话。 然而,丧失记忆的我没有能说的事情,所以我为了多少找回当时的记忆,而拜托警察带我到车祸的现场。 而我抵达的地方就是这里。已经没落的公园,以及面向国道的路边。 我似乎从这座公园的出入口──从步道突然冲到车道上,被车撞了。影像纪录只有这些。当时周围有没有人这部分,并没有留在行车记录器上。 实际上状况如何无从得知。 究竟是我不小心、驾驶没有注意到。还是说,有第三者把我推到车道上了──说不定,过去我有什么理由让我自暴自弃,甚至主动选择自杀……也说不定出乎预料,是因为车道对面有些什么,而我为了追上去而被撞了。 不过说实在的,对现在的我来说,最重要的愿望不是知道真相。 而是找回失去的记忆,就只有这样。 「……但是,就算我来到现场了,也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啊。」 我再度看了一下周遭──公园里只有一盏小小的路灯亮著。游乐器材只有溜滑梯、荡秋千还有沙子区。这座公园萧条到让人怀疑附近的孩子真的会来玩吗。 不过这里应该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即便真的只是一场事故,但也不代表完全没有来这里的理由啊。而我来到这里后,失去了一切──失去了十七年来的记忆、累积而来的一切。这里就是记忆的终点。 有可能,这不是我应该想起来的记忆。 虽然我现在认为失去记忆是不幸,但说不定实际上是幸福。说不定我像现在这样挖掘过去的记忆……也只会导致我更加不幸。 然而即使如此,我── 「……嗯?」 此时。我看到一个穿著短裙的女性经过公园前的步道。 明明天气这么冷,居然还能穿著短裙啊。当我这么想的时候,下个瞬间── ──脑中一阵剧痛。哔哔哔。脑中的警铃对著不应想起的记忆发出警报。然而我还是伸出手,抓住前方的光芒── 「──。──────」 他的背后被人温柔地推了一下。那个动作十分慈祥。虽然蕴含在其中的感情可能很强烈,然而动作本身很柔和,只是让他踉跄了一下。 但是,那样就足够了。 炫目的光芒闪现在眼前。光芒。白色的光芒。那是车子的头灯。 当察觉到时已经为时已晚。尖锐的煞车声响起,意识一片空白。 下个瞬间,他的身体飞到半空中。接著在不知不觉间头撞上地面。头盖裂开。他虽然发出了痛苦的呻吟,但没有传达给任何人。 他用最后的力气强行睁开眼睛。模糊的目光看见了: 匆忙离开的背影。飘动著的短裙……那确实是── ──他就读的学校,『私立九之里高中』的指定制服── 「……………麻烦了啊。」 我发出来的第一道声音悠哉得连我自己都觉得无语。 所以应该──我说不定已经隐约知道了。 虽然失去记忆了,但我是那场事故……不,是事件的当事者。我早就想过也许是这样了。但我没想过居然会如此肯定。 ──我大概,是差点被那三个人中的其中一人杀死的。 也许可能是喜欢女装的男同学,也并非不可能是委员长之类的人下的手……但是说实话,我觉得不太可能。因为我可是差点被杀死了喔?要发生这种事,首先必须要确实建立一层关系,然后再来扭曲这份关系──如此一来,我只能认为是现在也和我有关连的那三人中的其中一人。 「……我到底有什么样的过去啊。」 我如此喃喃自语,再次吐了口气。隔了一小段时间后,白烟静静地消失了。 ──说实话,我不想做找犯人这种无聊事。 只不过,我很在意发生这种事的原因──过去的我究竟做了什么、没有做什么;当时发生了什么、以及没有发生什么……因此导致了我差点被某人所杀害。我想要取回那段记忆。 接著,我注意到了: 结果,那根本与找犯人没有什么区别── 第二章 快乐王子与画布 睁开双眼后,一时之间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我从床上爬起身来,确认周围──于是随著视觉情报增加,我才终于察觉我在自己的房间。我自言自语了一句:「……感觉像是在别人的房间一样呢」后,离开不熟悉的自己房间,来到客厅。而我的父亲(如此自称的男性)已经摊开报纸坐在沙发上了。 「早。」 「……早。」 好不容易没有结巴地回应了。我本来想用尊敬一点地用「早上好」,但他如果真的是我的父亲,用敬语就很奇怪吧。 今天是周日。更进一步说是与雪缝约会的当天,中午时要在车站前见面……虽然觉得睡晚一点没关系的,但或许是因为真的会紧张,所以起床得稍微早一点了。我一边这么想著,同时在洗手台洗了脸,然后回到客厅时,沙发旁的圆桌上有两个杯子冒著热气。 其一为貌似我父亲的久利的。那另一杯应该就是我的。 「帮我泡了咖啡吗?」 「啊啊。」 「谢谢。」 我说著,手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出乎预料的甜。加了牛奶、砂糖、说不定是加了炼乳。但喝一口就知道,我喜欢这个味道。 ──后脑弹出微弱的火花,记忆回来了── 「爸爸,你不再婚吗?」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著父亲泡的咖啡,同时问道。而坐在四角桌子旁的椅子上的父亲则回答了他: 「你希望我再婚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妈妈已经过世七年了吧?所以我想,就算爸爸再婚了,妈妈应该也不会生气吧。」 「就算我马上就再婚,你妈妈大概也不会生气吧。」 「啊~是吗。」 两个男人喝咖啡的声音填补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而且说到底,空助啊。我还爱著你妈妈呢。」 「……这种话虽然令人感动,但是还有现实的问题啊。爸爸现在是孤身一人对吧?老了之后该怎么办啊?我应该会离家喔?」 「老了之后吗。我还没有考虑这么多,不过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 「空助,你不需要想这么多。你要离家随时都可以离家。我不会拦你──我就是这样的。所以你也照自己的想法做吧。」 「不用你说。」 他稍作思考著,同时再喝了一口咖啡。父亲看著他,对他露出一个不会被发现 的轻轻微笑,继续说著: 「你要自由地活下去。这就是我现在的愿望了。」 这句话让他不禁难为情了起来,说了:「……爸爸今天说得特别得意啊。」后,轻轻搔著脸颊,同时轻轻苦笑了一下。 我甩开晕眩感。然后再喝了一口手上杯子里的咖啡──好甜。大概记忆中的我也是喝这种味道的吧。 「──爸爸,早安。」 「嗯……啊啊,早安。」 父亲的肩膀微微抖了一下,但仍然装作平静,回应了我第二次的早安。能想起来真的太好了。对我来说,只有这个人才是家人。 心里头总觉得有点痒。当我这么心想时,很长的一声门铃传来。这么一大早的就有客人来的样子。父亲站了起来,往玄关走去。 接著,我隐约听见好像在哪里有听过的声音。 「早上好,岳父大人。」 「色町妹妹。我已经说过好几次了,我是空助的父亲,不是你的父……」 「请不要在意。小空在家吗?」 「…………」 「他在对吧。能帮我叫他吗?」 「……等我一下。」 接著父亲回到客厅,一脸十分愧疚的表情。 「空助,抱歉。当我烦恼要不要装作你不在家时,被她发现了。」 「……嗯,这也无可奈何啦。我也认为她不是我们能应对的女生。」 「总之,色町妹妹来了。要不要让她进家里就随你决定吧。」 父亲只留下这些话后,便窝回房间去了,他的背影彷佛战败当时的日本陆军一样……话说,能让我的父亲想要装作不在家的色町,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女人啊。 总之,就算叹气也无济于事。我稍微打起精神后,往玄关走去──色町穿著便服,仔细地化了妆,一副就是要出门的打扮。 「……呜、呜喔。怎么了?」 「小、小空!?那不是睡衣吗!蓝色和白色的水珠花纹,然后还有刚睡起来翘翘的头发!啊啊,未免太可爱了吧!?难道你是为了让我看到这么棒的样子,才刻意不换衣服吗?小空谢谢你!我之后又能努力半年了!──不能继续光是看著了!必须赶快用手机记录下如此神圣的身姿,储存之后上传到云端才行……哈啊哈啊……!」 「您请回吧。」 「呀──小、小空不要关门!摄影会还没有结束!」 「吵死了!你的脑袋已经没救了!」 明明说了挺过份的话,但对她完全没有效果。当我想要关上门时,她像个恶质推销员一样把脚挡在门缝上,然后透过缝隙将手机的镜头对著我。接著发出「咖擦咖擦咖擦」的连拍的声音。什么鬼,比恐怖电影还恐怖。 于是单方面的摄影会持续了一段时间后,色町似乎终于满足了,轻吐了一口气,将手机收进裙子口袋。 「等一下必须把照片放大列印出来黏在一起像是贴海报一样贴在天花板上……呵呵呵。」 「住手。我又不是杰○斯的男艺人。」 「这是我平常就在做的喔。」 「不要轻易说出这么可怕事情啊……」 我这么吐槽,色町反而很开心地笑了。正当我认为不管我做什么,对这个人来说真的是白费力气的时候,她整理了一下衣服,郑重地再说一次: 「早安,小空。」 「早、早啊,色町同学……一大早的来做什么?」 「问我来做什么的,那当然是来打招呼呢。我们在学校时明明都一起吃午餐的。」 「这里可是我家啊。那和在学校吃饭的意思不同吧……」 「是吗?从大局来看,在学校一起吃饭,以及在小空家里卿卿我我亲来亲去,两者并没有太大差别喔。」 「有、有差吧!主要在『卿卿我我亲来亲去』的部分!」 虽然我如此大吼,色町还是只开心地笑著。让人感觉她占据优势。 但是说到底,我对现在这个状况还非常困惑……没想到周日早上,班上的美女同学居然会突然冲来我家,这是怎么回事。虽然并不是不高兴,但对于失去记忆的我来说,我还没有完全信赖色町,所以困惑也很大。 「话说色町同学知道我家在哪啊……?」 「那是当然的。小空过去也曾经招待我来过喔?」 「咦,真的吗?我和你已经那么──痛。」 ──微微头痛。逐渐习惯的感觉痛打了大脑。曾消失的东西忽然浮上水面。我又朝它伸出手── 「这里就是,空助君的……」 「虽然是个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请进吧。」 「我打扰了。」 色町说完,走进了他的家。她兴致勃勃地张望著周围,接著轻轻吐了一口气。看起来在紧张。 然后两人来到他的房间。色町又张望著四周,喃喃自语道: 「男孩子的房间出乎意料地乾净呢。」 「嗯──是吗?我并没有刻意去打扫得那么乾净啊──算了,你随便找地方坐吧。」 「…………」 「嗯?怎么了?」 他对身体忽然僵硬的色町感到不可思议,于是向她询问。另一方面,她稍微沉思之后,歪著头问他: 「这种时候,我该坐在哪里呢?」 「咦?你就随便坐啊──也有床可以坐,你要坐在书桌的椅子也可以,还有可以坐的垫子,你挑个地方坐啊。」 「……以防万一确认一下,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对吧?」 「啊啊,对啊。」 「那么,我不可能选择去坐在床上对吧?造访异性的家时,能坐在那里甚至躺在那里的,只有恋人或者是接近恋人的关系才对吧。」 「……咦,是这样吗?那花莲她──」 「如此一来,接著感觉很好坐的就是这个坐垫了……但那个,感觉用了很多次的样子呢。」 「啊啊,因为那是我的固定位置啊。」 「也就是说,如果我坐在那里,就是间接屁股接触了。」 「……刚刚好像出现了怪怪的词汇。算了,就是这样啊──不过,那点程度没关系吧。反正我们在学校都和各种人间接屁股接触了。都是淫乱屁股啊。」 「那个词汇反而更怪……不过这种场合,与在学校时有点不同喔。学校的椅子都是公有物对吧?但是这个坐垫,很明显就是只有你一个人在用的吧。如果坐在那里……那个,不会让人想到性行为吗?」 「才不会啦!……色町啊,你有点想太多了喔。那你就坐那里去。」 他无奈地说著,指著书桌前的椅子。接著色町露出不满的表情。 「那里的话有点……该怎么说呢,我们虽然确实是朋友,但是离得这么远不会寂寞吗?」 「你的毛病真的很多啊!……算了,坐在哪里都一样啦,随便你坐。」 他用很随便的声音说完,用力坐到床上。然后色町环视了周遭之后,红著脸──坐在他的旁边,屁股大约一半压在床边。 「……你刚才说了这么多,到底想怎样啊?」 「有、有什么关系。是你自己说坐在哪里都一样的不是吗。」 「色町最近是不是有点变了?还突然要我招待你来我的房间。」 「是吗?我觉得没有这回事啊……但是。」 「但是?」 色町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后,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他。接著轻轻地笑著说道: 「如果我有变了,那说不定是因为你的错呢。」 「……那个,色町同学?我刚刚想起来了……并不是我招待你来的,而是你想要来我的房间吧。」 「~~~~~~?」 「不要用口哨吹韦瓦第的『春』来打马虎眼啊。话说还真厉害啊。」 「好啦好啦。原谅女人的谎言才是男子汉喔,小空。」 「说谎的人少在那边说。」 色町对我的吐槽露出好像很开心的表情。彷佛早就知道我会这么说的样子。 「话说回来,记忆回来了呢。刚刚是为什么会回来呢?」 「我也不确定……大概是因为色町同学说的话中,有什么东西刺激到我吧……」 「条件有什么呢?果然言语还是让你找起记忆的大契机吗?」 「我想想……虽然也有其他能成为契机的事情,但目前最多还是言语吧。某人说出了什么关键字,而其牵扯到我脑中的索引时,就会拉出记忆中的画面的感觉吧──这样说能明白吗?」 「原来如此,真是好懂的说明呢。」 ──不过若是如此,果然还是很难警戒也说不定呢。 色町小声地自言自语著。那是我听不见的音量,她看起来像是要藉由覆诵来使事实深深进入脑中的样子。 我对色町的行为投以讶异的目光后,她突然抬起头……然后,虽然有点晚了,她说出了自己在我家玄关的理由: 「总之。来约会吧,小空。」 「为什么会突然要约会!?」 对于她突如其来的邀约,我掩饰不住脸上的动摇。这和雪缝那时完全不一样。雪缝邀请我的时候,可是花了很多时间才说出口…… 「话、话说约会……是、是什么时候?」 「当然是现在啊。现在已经过早上八点了,可以玩到晚上十一点。另外,也可以延长喔。那样的话明天就要跷课了呢。」 「…………」 所谓约会,一般来说不是要在更早之前就先得到许可,配合彼此的时间,做好一些心理准备吗……虽然我这么心想,但没有说出来。 总之,我今天有明确的理由,因此不能约会──于是我开了口: 「看你这么开心,但很抱歉。我今天已经有预定了──」 「…………」 色町的表情明显看起来很沮丧。我本以为她很暴怒,或者是露出反而很可怕的笑容的,所以她沮丧的样子让我有点不知所措。反差好可爱…… 「那个预定真的有价值到让和我的约会作废吗?」 「哪有作废不作废的,我们根本没有约定过吧……总之,我已经有约了。」 「……花屋敷?还是雪缝?」 「…………」 「这样啊,是雪缝呢。那个女人真不要脸。」 「你为什么会知道啊。」 她也轻易看穿了父亲的谎言,观察力简直比超感警探还要敏锐──接著色町目不转睛地看著我。因为刚刚才被猜透,让我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然后她忽然露出笑容。 「算了,我知道了。你今天要和那个女人去约会对吧──那我这次先放弃吧。我会改天再说,那时要和我一起出门喔?」 「啊、啊啊!那当然!」 「呵呵,谢谢。」 随著温柔的声音,她露出柔和的微笑──不小心被射穿了。我的心跳开始变强烈。我本来以为这种场合,色町她会更加任性地说「不准和那个女人约会」这类的话,于是做好准备等她说出口,但是并没有,所以我对她如此乾脆的态度抱有好感了。这样啊……色町她也会露出这种表情啊…… 不过,从她的下一句话开始,她才发挥了本领。 「那么,虽然说是补偿就有点厚脸皮了……差不多可以让我进去你的房间了吗?」 「咦?为什么?」 「小空啊。我呢,本来就是打算和你约会才来的喔?然而却什么都没做就说再见了,不觉得很过份吗?──那我打扰了。」 「你根本没有说明到!欸,不要擅自跑进来啊!」 「抱歉,那我用更有逻辑的方式说明喔?你现在可以选择的选项有两个:a是让我快点进家里,稍微疼爱我一下,随意地让我满足之后回去。b是把闷闷不乐的我扔在一旁,当你和雪缝约会的时候,持续忍耐著从草丛而来的不快的视线──这两个喔。我希望的当然是a,但做选择的是小空喔。来,选吧?」 「……到中午之前的话随便你。」 「呜哇~咿,太好了!」 看到像是孩子一样欢欣鼓舞的色町,我口中流出叹息。因为外表很好看,如果能改改某些部分的话,就应该是个很可爱的普通女孩子了呢……看著满脸笑容的她,我有这种想法。 直到色町过了中午回去为止,我的家被搞得一团乱。 首先她一进到我的房间,马上就在我的床上滚来滚去。我真的慌到不行。我立刻责备她「住手,为什么要在我床上滚」后──她回应我「听说猫这种动物,会把自己的味道附著在自己的地盘上喔」。我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接著她擅自拿家里有的东西做了早餐。超级好吃。也顺便做了父亲的份。爸爸虽然说了很好吃,但脸色不知道为何有点微妙。 然后我们在我房间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和女孩子在房间独处。虽然不能说不紧张,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和色町独处,并不会觉得很疲累。明明她也不是治愈系的,为什么呢…… 顺带一提,这虽然是之后的事情了……数日后,我在房间床边,放置书和面纸盒等东西的小空间中,发现有条女用黑色内裤混在其中。这绝对是色町干的好事。这绝对是当我带雪缝或花莲来房间的时候,让我社会性死亡的圈套,发现那玩意时的我感觉到了难以言喻的恐惧── 总而言之,虽然早上发生了很多事情……我换换心情来到车站前。 「喂──!雪缝!抱歉,让你久等了吗?」 「啊……呜、呜呜嗯,没有等──其实稍微等了一下,但不说出来的话,应该能让空同学觉得我是个善解人意的能干女人,所以我没有等。」 「为什么要说这么多。」 我一边如此吐槽,一边从正面凝视著一个人站在车站前的雪缝──当然是穿著便服,打扮得既可爱又充满女孩子气,很有她的风格。 「…………不、不要这么死死地盯著、看……」 「啊。抱、抱歉!」 雪缝用双手抱著自己的身体,脸颊上染上一层朱红……一不小心就看呆了。一想到我现在正和如此可爱的女孩子约会,内心便雀跃了起来。 当然,我今天的大目的是找回失去的记忆……但我再度理解到自己为了那个目的,正在做一件十分不得了的事情。约会。和可爱的女孩子约会……糟糕,心跳加速了。 「然、然后呢?以前的我之后会怎么做?」 「你会说『先去填饱肚子吧』,带我某个地方──来吧。」 雪缝照著她所说的拉著我踏出步伐。地点好像是车站旁边的繁华街。离家也近,看来我一直把这附近当作玩乐的地方。 接著抵达了我与雪缝的约会中的第一个地点── 「牛丼店?」 「对。」 「……不,等等。让我整理一下──今天是你要带我到『我过去曾带著你玩的约会行程』对吧?」 「没错。」 「然后第一个地方是牛丼店?」 「没错。」 「…………」 「我觉得空同学应该到死都是童贞。」 「这句话太有破坏力了……」 我如此回应雪缝有些过度的发言,她以看起来很开心的表情继续说道: 「说实话,最初你提议要进去的时候,我是打算拒绝的。但是,因为你满脸笑容地说『我请客啦!』,于是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呃,那个……过去的我给你添麻烦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虽然我觉得这句话的用法好像怪怪的,但雪缝看起来实在太帅了。明明我对她做了如此尴尬的事情,她还是愿意跟我继续约会,难道是天使吗? 总之我们进去店里了。我站在售券机前,对天使雪缝说道: 「至少让我请客吧,你随便买你喜欢的。」 「谢谢。那我要──大碗牛丼、沙拉、半熟蛋、单点大盘牛肉。」 「……看不出来你这么能吃啊。」 「以前,和家人一起去不回转的寿司店吃饭时,因为实在太好吃了就停不下来,结果让父亲哭著恳求我:『霙,我们回家吧?好吗?』」 「加油,日本的爸爸!」 「在那之后,当家人要在外吃饭时,就规定只有我必须先吃两个便利店的饭团。」 「明明谁都没错,为什么这故事这么悲伤。」 「因为我喜欢便利店的饭团,所以很高兴。」 「原来是happy end啊。」 我们一边聊著,购买雪缝指定的食券。另外,我点了普通份量的牛丼。 我拿起跑出来的食券,打算递给店员。然后雪缝就说:「直接坐在位子上就行了」。看来我好像忘了细节的规则了……我和雪缝面对面坐下来后,将食券递给拿水过来的店员。 「牛丼啊──自从失忆以来第一次吃吧。」 「话说事故之后,吃的方面都是如何?」 「每次吃饭时都会想起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几乎没有吃不下去的东西,经常吃著吃著就想起『啊,我可能喜欢这个』吧。昨天的甜点吃了布丁后晕倒了。那太好吃了吧?」 「我懂……话说,我觉得在这里吃完牛丼之后,在去下个地方之前,空同学会在便利店买布丁给我。」 「不要这么明显地增加约会计画。哪有这么刚好的事情。」 我们聊了一段时间后,牛丼被端到眼前了。好快!明明才刚给出食券而已,牛丼这么快就能上桌吗? 我一边感到惊讶,将脸往牛丼凑过去。接著,汤汁的甘甜香气刺激著鼻腔。 「「我要开动了。」」 两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脱下外套进入临战态势的雪缝熟练地将半熟蛋倒进盖饭上,从旁边拿了筷子吃了起来。她吃东西的样子看起来大胆又高雅,不知道是怎么用那张小嘴做到的,看著让人心情很好。 而另一方面我也伸手拿筷子,接著面对牛丼……我一边心想著自从失去记忆后,就一直没有吃牛肉的机会呢,然后含了一口。 「嗯……好吃──」 肉和米饭的味道在口中扩散,感觉到美味──下个瞬间。 不知为何感觉突然变很不舒服。更正确来说,口中有种恶心感觉。 不知道是味道还是口感不对。到刚才为止好像还很好吃,而实际上也很好吃,但到我口中却变成了土块。不论咀嚼了几次,都只冒出嫌恶感。我有点惊慌,这是什么,我刚刚到底吃了什么啊。 「唔、噗──」 「……?空同学,怎么了吗?」 雪缝似乎感到很不可思议。我无法对她做出任何反应,只是拼死地用手摀著嘴。想要硬是把它吞下去,但吞不下去。这很不妙啊…… 我马上环视周围,找到了厕所。我连忙站起来,往厕所冲去。 「呜、姆……呕呕呕呕呕!……哈啊、哈啊、可恶……咳!」 千钧一发。我在洋式厕所中,将被我咬烂的牛丼吐了出来。接著,感觉一瞬间变得轻松了。我吐了一口气。 我把呕吐物冲掉后,回到雪缝那里的座位。然后喝了一口水润润喉。 「空、空同学,没事吧?刚刚好像突然想吐的样子……」 雪缝用微弱的声音问我。她的眼中充满不安、担忧。我好像让她担心了,所以我尽可能用轻松的样子回应: 「啊啊,抱歉让你担心了。不知道为什么,吃了牛丼后突然就恶心了起来……」 「咦。为什么?」 「不知道。我想身体状况是没问题的,是我错认了吧……抱歉把气氛搞砸了。」 「我、我不在意那种事,但是……真的没事吗?」 「嗯。感觉食欲瞬间消失了,但我想应该不是身体不舒服。所以──给你。雪缝代替我多吃一点吧。」 「呃、嗯……」 雪缝担忧地不停瞄著我,然而筷子依然没有停下来。忽然觉得很抱歉啊,难得一场约会…… 「那、那个,虽然有点难说出口,呃……」 「怎么了?有什么事情,不要客气尽管说吧。」 「那么──我可以收下空同学的牛丼吗?」 「…………」 「啊、我知道刚刚空同学心中对我的好感度瞬间下降了。糟糕了!」 「不,那个,我无所谓喔?虽然无所谓……但该怎么说呢。刚刚那句话要现在说吗?把自己的份先吃完再说也行吧?我只是有这种想法而已。」 「对、对不起……因为今天要和空同学约会实在太兴奋,结果忘记先吃两个便利店的饭团了……所以我想既然不吃的话我想吃,才焦急了一下。」 「便利店饭团规则,你也对自己要求遵守啊。」 顺带一提,听到刚才她说『和空同学约会很兴奋』,我也雀跃了起来。和我约会让她感到很开心,那个事实让我超级高兴。 总之,无论如何我也已经不想吃了,所以把自己的牛丼推给她。我说著:「抱歉吃到一半,请用」后给她,而她── 「谢、谢谢!吃到一半也没关系。不如该说谢谢!」 她做出谜之发言后,开始交互吃著自己的牛丼,以及原本是我的那一份。牛丼又不会逃跑,慢慢吃吧。 「嗝。呼──吃得好饱。」 「……我可以对女孩子打嗝这种有点冲击人心的动作发表意见吗,雪缝同学。」 「有时也会这样。」 「不会有点太豪迈了吗。」 「没有这回事。不过只是打个嗝,这很正常。而且我和空同学在一起时,不会放屁。就算想放也会忍耐。因为那就是女孩子啊──哼哼。」 「不,就算你自满地挺起平坦的胸也……」 「……平坦?」 「那么,雪缝同学,下个目的地是哪里?」 「请不要转移焦点。平坦的胸是什么意思。」 「……抱歉是我的错,请不要用那种像是猛禽类的眼神看著我。真的抱歉。」 「啰唆。比起这个──空同学快看。像这样──只要像这样努力往中间挤的话,就有了!虽然从衣服上有点看不太清楚,但是有!像这样从两侧把战力往中间集中的话,就有!虽然很小但是我有胸部!快看!」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啦,拜托别在人来人往间这么大声说这种话。」 「不,空同学根本不知道!你从刚刚开始就完全不看我这里!──我有胸部!有峡谷!虽然要用集中托高型内衣才终于有c的保守大小,但是我有!来摸摸看!来啊!空同学!快摸!这部分就是峡谷!」 「拜托你放过我吧!你不懂吗!?我现在脸整个通红喔!然后雪缝你真的被我摸的时候,大概会后悔喔!可以吗!?我现在真的可以摸雪缝的胸部吗!?」 饭后闲聊突然话锋一转,因为踩到了雪缝的地雷,我们吵得有点不可开交。但是,我的那一句话似乎传达给雪缝了,她不经意地轻声呢喃「啊……」的同时,脸红到好像头上会冒出热气。 雪缝红著脸,害羞地凝视著地面。她用双手一边遮脸,一边低语著: 「咦、那、那个……刚刚那是、我稍微失控了……对不起……」 「不、不用道歉……而且本来就是我有错在先。我才该说对不起……」 「……『把战力往中间集中』是什么鬼啊……啊啊啊啊啊……!」 雪缝事到如今才发觉刚刚说的话很令人害臊。 于是,我们一边愉快(?)地聊著天,一边朝下个目的地出发。我们徒步走到的地方,是我不禁心想原来这种镇上也有这种地方的场所── 「总、总之我们到了,栗上钓鱼场!哇~啪啪啪!」 「那个,雪缝?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刻意拉高气氛遮羞。因为只会更加羞耻而已。」 「……………」 「好痛好痛好痛!不要踢小腿!住手!」 「空同学坏心眼。刚刚应该配合我才对。你这个木头人、人间失格、罗生门。」 「只有最后一个不是骂人的话喔……」 我们一边和睦地(?)你一言我一言,来到钓鱼场的柜台。在那里付入场费,然后再租了鱼竿和鱼饵。或许因为是假日,钓鱼场有不少人。有零星几对情侣,客层大部分都是一家人。我一边感受著悠闲的氛围,和雪缝一起走到空的空间。两人并肩坐在像是小箱子一样的椅子上。 「话说雪缝,以前的我说了什么带你过来啊?」 「并不是因为擅长钓鱼,才会想来这里的。只是因为两个人一起去的话应该会很有趣──我本来还在想这两者有何差别。」 「哼嗯?那实际上呢?」 「和空同学在一起的话,基本上都很开心。」 我的心脏猛然一紧。我惊讶地看著雪缝。只见她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埋头将鱼饵捏成团子状……雪缝在这种时候忽然说出来的一句话,真的很有威力啊。一个大意可能就会瞬间喜欢上她。 「是、是吗……那这次如果也能那么开心的话,说不定就能找回那份记忆了呢。」 「……嗯。一定是这样。」 「好。那么就来钓鱼吧!」 我重新鼓起干劲,用力将鱼竿高举过头,挥了出去。剎那间,它快速地往远方飞去──只有鱼饵。鱼饵由于挥出去的冲击而从针上脱落了。噗啾,团子状的鱼饵在远处落下后,只有针沉进前方的水面下。 「噗、噗呼……空、空同学,刚刚……只有饵……」 「喂、别笑啊。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呼呼。」 「这么用力挥出去变成这样……砰的一声……呵……鱼饵掉下去的地方,有很多鲤鱼聚集过来了……明明没有针……哈哈哈。」 「不、不要笑啦──啊哈哈哈哈哈!」 这段时间感觉令人很愉快。虽然我现在还没有想起与雪缝的记忆,所以对我来说,她还是一个不太能信赖的他人──但只有现在── 像这样彼此欢笑的时间,让我感觉能确信她是从过去就在我身边的重要的女孩子── 「喔、又钓到了!这是第五条鲤鱼了呢。」 「……但是那一只,看起来很没精神。好小。」 「不要在别人高兴的时候泼冷水啊……」 「……钓不到真无聊。」 「我记得好像某人说过和我在一起的话,大多都很开心……」 「什──我没有说过这种话……!应……应该吧……」 看来她刚才的发言是无意识的。雪缝说完后红著脸低下头。 但是,确实是这样吧。就算是为了约会而来的,若只有她杠龟(一只都没钓到)心情也不会好,更何况体会不到来钓鱼的醍醐味。 下次有鱼上钩的时候,就把钓竿交给她吧──当我这么想的时候。 「来了……!嗯!」 雪缝的浮标被拉进水中。上钩了! 她反射性地抬起钓竿──钓竿弯曲。钓鱼线开始晃动。前端确实与水中连在一起。 「太、太好了!空同学,我钓到了!而且感觉很大条!」 「啊啊,感觉很大!但还没有钓上来,不要掉以轻心!」 「这家伙!快点现身吧!」 雪缝兴奋地站起来。在那个瞬间她失去平衡,发出「哇啊!」的声音,往前方倒过去。我也连忙站了起来──因为前面是鱼池。 雪缝虽然整个身体越来越往前摔,然而仍紧握著钓竿。她大叫著「啊哇哇」快要摔倒了。要是再过个几秒钟,她可能就会噗通一声跌进池子里,于是我在千钧一发之际,成功从旁抓住她的钓竿。很、很好!这样一来,就不需要担心雪缝摔进池子里── 「空同学等等!不要握我的钓竿!不要妨碍我!」 「咦咦!?但如果放手的话你会摔下去喔!」 「我想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钓起来!」 「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很顽固啊你!」 雪缝对我的吐槽开怀大笑。好开心──不对,现在是开心的时候吗。 我们拌了一下嘴后,我还是继续抓著雪缝的钓竿,她对我大叫: 「不要抓钓竿,支撑我的身体!」 「咦……那、那是指──」「快点!」 雪缝催促著我,我连忙放开钓竿,马上将雪缝的身体……将她的娇小身躯从后方抱住。「呀嗯!」雪缝口中发出奇怪的声音。我的心脏也在与刚才不同的意义上剧烈跳动──啊、咦!?难道说我摸到了不太妙的部位了吗!? 「嗯!?空、空同学!?等等、那里是……!」 「抱、抱歉!真的很抱歉,但你快点把鱼钓上来!」 「……呜、嗯!」 我从后面抱住支撑被钓竿往前拉的雪缝的娇小身体。而雪缝接著用全力拉竿。她发出「呜喔喔喔喔喔喔喔!」这种彷佛挺身挑战魔王的勇者发出的雄叫声,一心只管拉竿。 此时,钓竿发出啪嚓的声音,钓鱼线连根从钓竿上脱落。 「咕呀!」「呜耶!」 我支撑不住雪缝往后倒的身体,也跟著往后倒下……我们两人无力地坐在地上。稍微发了一下呆后,雪缝坐著瞪著我。 「没有钓到。」 「啊啊,真可惜啊……」 「胸部……明明都被摸到了。」 「…………」 我别开发烫的脸。被抓到了吧。这是被抓到了对吧。 当然,我不是刻意的。我并不是为了摸雪缝的胸部才这么做的……但对雪缝来说,这都是藉口吧。有摸就是有罪。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于是我低下头。 「抱歉,雪缝……真的很抱歉。」 「…………」 然而,雪缝没有对我的谢罪有任何回应。我本以为她应该非常生气,于是做好心理准备接受责骂,但雪缝口中却冒出出乎预料的话: 「……很、很柔软吗?」 「咦──什么?」 「我、我是说……!我问你我的胸部柔软吗!不要让我说第二次这种话……!」 「…………」 我不由得沉默下来──不,我搞不懂。为什么我为了摸雪缝的胸部而道歉后,却被反问柔软与否啊?少女心太难懂了吧? 「快、快点……回答我……」 我一直没有回答,而雪缝似乎打从心底感到难为情似的,红著脸低下头喃喃自语……总、总之,我发现我现在持续沉默,让她感到十分害臊,因此──我尽力挤出勇气,回答了没有一点谎言的感想: 「那、那我老实说啰……因、因为都是胸罩的触感,所以没有很柔软……」 「不、不会吧!?明明就从胸罩上碰到乳头了!?」 「可以不要突然说些惊人的话吗!?」 「但、但是,不是胸罩的部分呢!?我觉得除了胸罩以外的部分也被摸到了!所以,那部分很柔软吗?」 「不……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摸起来怎么样……」 就连我发现摸到雪缝的胸部,也是因为从后面抱住她的时候指尖有种硬硬的触感,当我思考那是什么的时候,才知道那是她的胸罩──所以说,我是真的对雪缝的胸部触感没太大的感觉。 「怎、怎么会……我明明感觉被空同学搞得乱七八糟的……!」 「……那个,雪缝同学?那句话,不要在外面这样说喔?」 「我本来以为就算大小赢不过那两人,但论柔软程度我还有赢过她们的自信……呜呜,原来我就算是个贫乳,也是个很硬摸起来没有感觉的低品质的贫乳啊……」 「喂~雪缝你没事吧。话说,胸部的品质是什么啊。」 「明明肌肤颜色很性感,也吹弹可破……」 「喂、喂雪缝?请适可而止喔?」 「明明是很漂亮的粉红色……」 「喂雪缝!珍惜自己啊!」 我用尽浑身力气大叫。但是,雪缝似乎是没有听到的样子,她噙著泪抱膝坐在原地不肯动。那个样子像是出门帮忙跑腿却迷路的孩子一样。也、也不用这么沮丧吧…… 我慌慌张张地靠近她。但是她依然持续哭著说: 「呜呜呜,空同学……我难道没有女人的魅力吗?」 「──」 她的眼神射穿了我。她那不安动摇的眼神,令人感到怜爱……我与雪缝目光交会。看到她如此沮丧不安的样子,我不禁就想鼓励她了。 「没有这回事。胸部的话那个……虽然可能不是很大,但是我觉得不需要因此认为自己没有魅力而难过喔。」 「是吗……?」 「啊啊。胸部大小与女性魅力不成比例。现在世界上不也有只是胸部很大却不怎么有魅力的女性对吧?」 「确实……就像色町之类的……」 「那部分我不予置评……」 我苦笑著,同时告诉雪缝应该能鼓励到她的重要的话: 「雪缝啊。我可以说一句下流、但是能鼓励到你的话吗?」 「虽然开头有点可怕……是什么?」 「男人喜欢对贫乳有心结的女孩子。」 「……呵呵,真的很下流。」 虽然眼角还留有泪水,然而她露出笑容说著。因此我也回以一个微笑,轻轻伸出右手──她握住了。我的内心小鹿乱撞,将不由自主伸出的手往回拉,把她拉起来。 我和雪缝的约会没有达成「找回记忆」这个根本的目的。 然而就以今天的约会来说,今天是个两人一同欢笑的时间很多的快乐的一天。 「顺带一问,空同学呢?其实喜欢贫乳吗?」 「你忘了吗?我是胸部越大我──好痛!」 「给我察言观色,迟钝男。」 与雪缝约会完的隔天放学后。 「嗯~果然天冷吃冰棒最棒了呢!」 我现在正和今天没有社团活动的花莲一起回家。不过虽说一起回家,但这段距离并不需要急著回去──于是我们现在在便利店买吃的东西,坐在店前面的长椅上,边吃冰棒边聊天。 「哈──冰棒真好吃~不想回家啊~」 「嗯?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听我说听我说听我说,阿空听我说啦!阿空听我说啦!」 「我在听,我会听拜托你不要一直复读。你是鹦鹉吗?」 「最近我家妈妈好像对于我没有女子力感到危险啦。拚命地教我做家务啊~……今天回家,也必须要一起准备晚餐啊~真郁闷啊~」 「这点程度会郁闷吗……只不过是帮忙准备晚餐,不是一件好事吗?偶尔去帮妈妈的忙吧。」 「咦?为什么我必须得做那种麻烦事啊?我才不要。」 「…………」 她的表情在说:「你说什么傻话啊?」……她好厉害啊。看来在花莲心中,完全没有考虑过自己做饭。 「这个时代只需要打通电话就有好吃的食物送到家了喔?然而却还要做料理,蠢到家了才做不下去啊~要是有那种时间,我想做肌肉训练或慢跑!我想把时间花在满足内心m的欲望啊!」 「我觉得比起花时间做那种事,还不如做料理修行还更有意义……」 「切切切。阿空你不懂呀──跑到快死为止,快要虚脱的时候,终于回到家时喝的水可是美味至极喔!?好想再喝一次那种水啊……呜嘿嘿嘿……糟糕,不小心想到流口水了。」 「为什么呢,慢跑明明是个超级健康的运动,但花莲慢跑的理由却超级不健康啊……」 「我有点能理解嗑药上瘾的年轻人们的心情了!」 「你现在给我立刻禁止慢跑!」 就算我这样吐槽,花莲也只是发出「啊哈哈~」的开朗笑声。这样子就是完全没有打算停下的意思。你也太过度追求把自己逼死的快乐了吧。我一边如此心想,同时想问原本的话题──『花莲的女子力太低的问题』,于是开了口: 「……我举个例子喔。假如你……和某个人结婚的话。」 「咦?我成为新娘吗?难道是阿空的?」 「为、为什么扯到我啊。我不是说『和某人结婚』吗?」 「啊、对喔……欸嘿嘿,有点可惜。」 「──」 说完,花莲脸上露出微笑。她那不经意的举止、无心的话,让我的心跳加速。因为刚刚的笑容并非刻意,所以表现出她那毫不做作的可爱……不、不妙不妙,必须把话拉回正轨。 「总、总而言之,这只是假如啦──假如花莲结婚,成为夫人的时候,你要在家里做什么?」 「嗯嗯……怎么办呢~?既不会做家务,也不擅长打扫,三餐只要靠外送就行了……咦?都很闲呢。我结婚之后都会一直很闲呀。哇~依~那我结婚之后就天天上健身房吧~!然后锻炼成健美小姐般的身体!唉呀~真期待呢~最棒的人生呢~!」 「……我觉得你将来的老公会非常辛苦……」 我好像隐约明白花莲的母亲为何会著急,开始教她做家务了……此时。 ──脑髓闪过一丝痛击。那是微小的闪光。 闪光伴随著疼痛一起在头部中流窜,疼痛过去后,过去的记忆留在了我的海马体── 「我说你,有想要结婚吗?」 两人在热闹的街上并肩走著。他只是因为不知道要向花莲聊什么才好而选择了这个话题。接著,她朝他露出了活泼的笑容。 「那当然有啊~!成为新娘穿上婚纱,可是每个女孩子生来的梦想嘛。」 「哼嗯……」 「不过有点烦恼呢,我也很想穿穿看白无垢啊!……小的时候啊,和我很要好的附近大姊姊在神社结婚了。看到之后,我就想著:『大姊姊好漂亮!』、『我也想在神社结婚!』──嗯~好烦恼啊!」 「……但是你根本一样家务也不会吧。」 「对啊!所以我想和会做家务的人结婚呢~但是这样的话,我就得出去赚钱了吧?不过比起做家务来说感觉轻松多了呢,啊哈哈!」 「…………」 明明只是无关紧要的话题,但是他却露出了深思的表情。他望著身边的她的眼神虽然平静,但确实带有热度。 「但是啊~我还没有谈过恋爱啊~所以没有现实感呢。」 「是吗。那么,聊这件事可能还有点早吧。」 「对啊。不过,我有一件事是已经决定好的──」 「嗯?是什么啊?」 「结婚典礼的主持人,我一定要让阿空担任!对我来说阿空,真的是……那个……太难为情了我不说!总之,我希望阿空能当典礼的主持人!」 「──」 由于她因为害羞而走在他的前头,所以看不见他的表情。 接著,他很快地握住花莲的手。她吃惊地回头。 「阿空……?突然、怎么了啊?这么用力我会痛喔……」 「──咦。啊啊,抱歉……」 「没事吧?表情好像有点可怕。稍微休息一下吧?」 「不,没事。没问题。只是──隐约察觉到自己的心情了。」 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开始擦肩而过了呢。 这次他尽可能温柔地握著她的手。 「──」 「???阿空,怎么了?」 我无法回答花莲的问题。刚刚的是有点……不对,是对我来说相当重要的记忆。当然,我并没有亲身感受到记忆中的感情,但是我明白了。 看来我在事故之前,曾经喜欢过花莲。 我可以确定,我过去并不是将她当作青梅竹马,而是当作一名异性喜欢著。 心理描写依然很模糊,所以难以完美地理解当时的感情,但毕竟还是自己的过去,所以能明白……我想起这件事的瞬间,唯有喜欢她这点我可以肯定。 「花莲──」 「嗯,怎么了?啊……又找回记忆了吗?」 「啊啊……虽然不是很重要的记忆。」 「……哼嗯。是吗。」 花莲露出像是压抑喜色的微笑,接著自言自语。她那有些成熟的笑容使我的心跳加快。脸上开始发烫……我没办法正眼看著花屋敷花莲的脸。 这应该就是有意识到了吧。但是,我到底对她有多少感觉,我难以给出明确的回答──现在的我想起我过去曾喜欢花莲。而现在的我,还喜欢著花莲吗?还是说,只是因为想起来了,才会对她有感觉而已吗? 总之,我先摇了几次头,让感情恢复平静。接著,将这件事摆在一边,继续说现在正在聊的话题。 「总、总之……如你母亲所说,稍微练习做一下料理比较好吧?这样的话,花莲本来似乎很低的女子力应该也能自然上升吧。」 「阿空啊,刚才那种说法不会太失礼吗!?话说,我的女子力其实很高喔?用检测器测量的话,我觉得应该有五十三万左右的女子力喔!」 「这种回应就已经没有女子力了……」 「最喜欢『七○珠』了!最喜欢少年漫画了!耶~!」 她应该会是个超棒的男性朋友吧。 我对她苦笑著,同时滑手机,搜索关键字『女子力 测验』──然后马上就出现能测试女子力的文章了,于是向她提问: 「『这段期间有处理多余的体毛吗?』」 「多余的体毛?人体没有不必要的体毛喔?」 「『会配合穿搭改变化妆吗?』」 「我平常就不会化妆喔……对了,以前有想过要练习一次化妆,而把整根口红用完后,妈妈好像气得要死呢。啊哈哈~……」 「『经常带著手帕吗?』」 「上完厕所后都用制服擦手吧。」 「……『房间总是很乾净吗?』」 「很乾净喔!妈妈会帮我打扫啊!」 「诊断结果──你的女子力已经死了。请投胎下辈子吧。」 「不会吧啊啊啊啊啊啊!?」 我在诊断结果的画面出来前就把网页关掉,直接说出我诊断的结果。花莲听了之后就抱著头,难道你以为你的女子力很高吗。 我和花莲一点一点吃完冰棒后,差不多该真的踏上归途,而从长椅上站起来迈出步伐……由于刚刚的找回记忆了,和花莲并肩走在一起有种奇怪的感慨,老实说就是心脏跳得比平常还快,但我为了掩饰这点,而决定询问今天忘记问色町的事情。 「花莲我问你,我难道讨厌牛丼吗?」 「什么?牛丼?那种东西何谈讨不讨……啊!?难不成阿空吃了牛丼吗!?」 「啊、啊啊……」 「唉呀──」 虽然我并没有打算隐瞒,但我错过了告知我是和雪缝一起去吃牛丼的时机,而花莲露出十分苦涩的神情催促我继续说。 「然后呢,怎么样?牛丼,有吃下去吗?」 「不,没有吃下去。只含了一口就吐出来了……毕竟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故,我本来以为是身体不舒服──」 「不对喔。阿空是吃不了牛肉的……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就早点说清楚了,对不起喔?」 「不,你不用道歉啦……」 刚刚好像听到了冲击性的事情。吃不了牛肉?我吗? 但是,这样很奇怪。因为雪缝说是我邀请她去牛丼店的。而且说起来,那天的约会是雪缝为了重现过去的约会行程,而再带我去以前的我带她去过的地方……不是这样吗? 但是我貌似吃不了牛肉。而实际上我真的吃不下去──也就是说,就算我曾和雪缝约过会,也几乎不可能带她进去牛丼店。 那么,「过去曾和我约过会」这种话,其实是雪缝的谎言吗? 然后,如果她撒了谎,这代表了什么真相? 我谨慎地思考。接著再对花莲问一个该问的事情: 「顺便一问,我不能吃牛肉这回事,除了花莲以外的人都不知道吗?」 「嗯──?这个问题我有点搞不懂呢,但我觉得不是喔?毕竟阿空是真的不能吃牛肉嘛……所以应该没有刻意隐瞒其他人吧。更何况,不能吃牛肉这种事阿空一定要先说才行嘛。」 「也就是说,只要是和我还算熟的人,应该会知道我不吃牛肉吧……」 「嗯!──不过和阿空很熟的人一只手就数得出来呢!」 「不要趁机说这么过份的事啊。你是伤害我的达人吗你。」 我一边吐槽,一边在脑中整理思绪──和我还算熟的人都知道。这么说来,色町做的便当里,平常都没有放牛肉。就算有肉也都是猪或鸡,所以她当然也知道我吃牛肉会吐吧。 但是,雪缝她── 『空、空同学,没事吧?刚刚好像突然想吐的样子……』 她当时的关心,看不出来是在说谎。 感觉她并不是知道我不能吃却想陷害我……如此一来,她是真的不知道。和我还算熟的人都知道事情,她是真的不知道。 「……稍微和雪缝谈谈吧。」 虽然不太想这么做,但我还是为了不让花莲听到,而小声地自言自语,。 因为只有推心置腹地谈过之后,我和她的关系才会有所开始。 「然、然后呢?要、要谈什么……?」 隔天放学后。在人群都已经散去的我们班的教室中。 我在事前把雪缝叫了过来,接著要她先在我的座位上坐下,自己则坐在色町的座位──雪缝的隔壁。看到坐立不安的她,我烦恼著该从何处开始说起。没错,我并没有打算要谴责她。只是想推心置腹地聊聊而已。 ……不过,这到底和谴责有多少区别,我也很难说清楚就是了。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啦。只不过……如果不谈谈这件事的话,我觉得今后会很难与你有往来。所以即便很沉重,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说出来。」 「……是、是什么?」 雪缝好像明白不是什么轻松的话题了。她战战兢兢地提问。 因此我并没有用盘问的语气,而是像普通闲聊一样继续说下去: 「你和发生事故以前的我关系没有多好对吧?」 「──!!」 「不如说,我觉得我们只是普通的陌生人吧……是吗?」 「……没有这回、事……」 那并不是否定。她露出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只是轻轻地左右摇头,很难说是否定我的话。 虽然她的表情让我心痛,但我也没有停止追问。 「看来我似乎超级讨厌牛肉啊。」 「……咦?」 「然后,我问父亲理由之后,他说因为我在母亲去世那天吃的东西,似乎就是牛肉的样子。所以我在那之后,就完全吃不了牛肉了──因此,就算我曾和雪缝约过会,也很难想像我会和你一起去牛丼店呢。」 「啊……」 「另外,假设我过去真的去过牛丼店,我也绝对不会点牛丼吧。但是,那时──我买牛丼的时候,雪缝你什么都没说。既没有制止我,也没有说我上次约会并没有吃牛丼。对吧?」 「呃、嗯……」 「换言之,我和你过去曾约过会这句话,其实是谎言。我们的关系并没有这么要好──顺带一提,我讨厌牛肉这件事,只要是稍微和我有点熟的人好像都知道喔。但你却不知道。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说我过去带你约会时去了我不可能选择的牛丼店。而且我点牛丼的时候,你也没有提醒我。」 「…………」 「约会是骗人的。你其实不了解我。所以,我才没有想起任何事情。因此,我在想啊──我过去根本没有和雪缝你相处过对不对。」 「……那、是……」 「如果想反驳的话就说吧。如果是我搞错了,你尽管生气没关系。如何?」 途中无论如何都会变得像是盘问犯人,我自己也觉得很后悔,因此在最后尽可能用温和的声音提问……教室陷入沉默。雪缝低著头,肩膀微微颤抖,不断地浅呼吸。 我静静地等待她说话──不久后,雪缝终于抬起头来。 她露出一碰就碎的脆弱表情,眼中渗出一滴彷佛珍珠一般的泪水。 「对、不起……」 「…………」 「对不起……对不起,空同学……空同学没有说错……我是个骗子。我是第一次和空同学约会,我也不知道空同学不能吃牛丼……对不起,让你感到不舒服了……!」 「是吗……我可以问,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吗?」 「呃、嗯……呜、呜咕……!」 「没关系,我会等你。冷静下来后再说。」 或许刚才的那一滴泪水让雪缝溃堤了吧。她眼中开始不停地流下眼泪……一想到因为我说的话,让一个女孩子哭得这么伤心,就觉得对她很抱歉。于是我等待她打起精神,不久她终于用手心使劲地擦眼泪,缓缓开口: 「我和空同学是不相识的人……」 「嗯。」 「但色町同学和花屋敷同学并不是……虽然不是很清楚,但你们的关系很要好。所以,当空同学醒来的时候,我很担心我又会……被拋下了。」 「又会?」 「嗯──其实我很久以前就很想找空同学说话了。我很想像这样聊天。但我很胆小……所以做不到。在我畏畏缩缩的时候就换了班,和空同学的距离越来越远──然后,空同学遇上事故了。」 「…………」 「我伤心得每晚都在哭……忍不住的时候也去了医院。在那里看到不会醒来的空同学,很后悔……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呢──明明这么喜欢。却为什么只是在远处望著你呢。」 雪缝说著的同时自嘲地微笑了。然后,她再度擦一次眼角──静静地凝视著我,然而眼中确实带著热度。 「我已经不想再后悔了。若是为了和空同学说上话,我愿意努力改变。所以,我也说谎了。我也想成为狡猾的女人……甚至还有『既然空同学失忆了,那我和另外两个人的起跑线也一样』这种卑鄙的想法。我也觉得我很丑陋。然而,比起不行动要好太多了。我已经不想再做一个死脑筋的女孩子了。」 「…………」 「当然,我也可以不对空同学说谎,纯粹地和你打好关系。但是,那个情况的话……我觉得赢不过已经和你很熟的两人──我想赢。我无法停下这种想法。所以,我──」 「是吗……」 「……空同学,对不起。我是个骗子。我说了谎,对不起……」 「不、那……」 撒谎这件事本身不需要道歉。我懂。 只不过,对自己的人性向我道歉,感觉有点不太对……因为,她也是很拚命的。即便要说谎也有想做的事情。所以说,身为受害者的我想原谅她,然而……这是无可饶恕的天真吧。 当我在思考的时候,雪缝忽然露出惹人怜爱的微笑,似乎是全部说出来心情轻松多了吧。 「其实我一年级的时候,和空同学在同个班级。」 「嘿,是这样啊……那时的色町同学和花莲呢?」 「花屋敷同学在别班。而色町同学则在同班,从那时开始就在空同学隔壁了。」 「原来如此,我和色町相处这么久了啊……」 「……我一开始只以为是两个怪人凑在一起而已。不过,那时──我曾和遭遇事故之前的空同学,在美术课说过唯一一次话,我……欸嘿嘿。」 「是吗。我们也不是完全素不相识啊。」 「但是只有一次而已。大概对空同学来说──空同学?」 ──柔和的晕眩感袭向我。微弱的电流在脑中流窜。痛楚不会很强,但是持续很久。那幅光景从比平常还深的地方被拉了出来── 「「…………」」 美术教室里只有两个人。他和雪缝。他十分专注地在画布上画画,而雪缝则出神地看著他──美术教室的钥匙交给她保管,因此在他不出去之前都不能锁门。 雪缝悄悄地靠近他的背后,对他出声。 「还没画完吗?」 「──呜喔!?啊、啊啊……抱歉。」 「你在画什么?」 雪缝看著画布上的画──画得很好。那是一幅描述居民们在一座王子的铜像前快乐地喧闹著的画。而在王子铜像的肩膀上,有一只看起来很幸福的一只燕子停在那里。 「……这是在画什么?」 「不、那个,要说明的话很难为情,希望你能放过我……」 「我因为你而回不去,这点事情希望你告诉我。」 「……你知道『快乐王子』这篇童话吗?」 「只听过名字。」 「那我大致说明喔──以前有一座贫困的小镇,而王子的铜像为了帮助镇上人民,借用燕子的双手,牺牲自己的身体把金发给镇民……就是一个自我牺牲的故事啦。自我牺牲很美丽,并非追求回报,而是自己主动做这种行为本身十分可贵──就是这样。」 「哼嗯。」 「这是我在昨天上网时找到的故事,于是就看完了。我觉得这是一篇好故事,我很喜欢这个──但是你觉得最后,燕子和王子怎么了?」 「怎么了?」 「燕子得不到任何人的认同而死,王子则被当作废铁处理掉了──虽然有写说他们的灵魂被天使拯救了,姑且还算好结局吧……你觉得呢?」 「我无法认同……」 「对吧?童话就是这种东西啊……所以,我对结局有点不爽,于是画了这幅画。」 「???」 雪缝歪著头,看起来还完全不能理解。而与她相反的,他羞涩地搔著脸颊,说出结论。 「我想看到圆满结局啊。」 「──」 「燕子没有死去,四处翱翔;而铜像则被漂亮地修好了,一尊铜像与一只燕子都得到回报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我想看这种故事。但因为我不是作家,不可能改写这段故事……所以我想,至少要在美术课完成这幅画。」 「…………是吗。」 「总之就是这样,再稍微等我一下吧。完成之后就会满足了。」 「……嗯,我等你。」 接著他再度提起画笔。看著这样的他,她── 带著与刚才为止有些不同的热意,静静地端详著他── 「……话说好像有过那种事呢。我曾经很喜欢却也很讨厌的『快乐王子』。」 「咦……空、空同学……想、想起来了吗?」 「啊啊。那时给雪缝你添麻烦了呢。」 「──」 眼泪再度从她眼中涌出。她低著头,用手遮住,发出「呜呜呜……」的哭生……我有点担心她会不会脱水了。不过,光是我想起来而已就哭了,看来我刚才看到的记忆对雪缝来说,是十分珍贵的吧。 看到她如此珍视那一段回忆──我觉得很开心。 我等待雪缝再次平静下来后,她忽然── 她带著依然泪流满面的表情……望著我说道: 「谢谢你,空同学。我只要空同学想起我就够了──虽然很短暂,但至今很谢谢你。」 「咦……?」 「再见了,我的心上人。」 雪缝以飘渺的神情说完后,从椅子上站起来,带著平稳的步伐走向教室后门──一步、又一步,我与她的距离越来越远。 雪缝她想要结束与我的关系。 仔细回想起来,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现在我这个人的根基中只有『想要找回记忆』──如此而已。这样一来,雪缝对我来说就是没有关系的人……在我知道她与我并不熟的时候,她对我来说就不是有利益的人了,而我对她采取的应该是『无视』这种很冷淡的行为。然而──我还是找她谈谈了。 我想要好好地和雪缝谈谈,正确构筑一份新的关系。 这不就代表我已经想要原谅说了谎的她吗? 「──雪缝!」 我从椅子上跳起来。而打开门,准备离开教室的雪缝肩膀抖了一下,停下脚步,战战兢兢地回头看著我。 「呜呜……空同学……」 我不忍心看著她的脸。拥有天赐的容貌的雪缝现在哭肿了眼、鼻水垂落,脸颊红得像猴子一样。可爱的脸蛋都糟蹋了。 然而,我看见了真实的她。 我一边这么想著,一边一步接一步地靠近她。接著,为了不再让她逃走。为了让她接受我说的话──我用力地握紧她那彷佛一用力就会折断的小手手腕。 「咦……为、为什么……?住手……放开我……!」 「雪缝,你听我说。」 「我、我不听……!不要对我温柔!我明明这么过份……我明明对空同学说谎了!不、不要对我这么温柔!要是这么温柔的话,我……我……!」 「我今天本来就是要来原谅你的。」 「──」 我这么说完的瞬间,雪缝以讶异的神情看著我。 然后她的表情不停地改变──彷佛在摸索现在这个状况,到底要露出什么表情才好的样子。 喜悦、悔恨、痛苦、微笑──而她最后的结论是咬著下唇、对我摇头。 「……空同学太温柔了。我撒了谎。我伤害了空同学。所以,我必须接受相当的处罚……」 「谁希望你受罚了?」 「咦……?」 「我这个受害者都不希望了。那到底是谁希望你受罚啊?」 「那、那是……」 雪缝的目光游移。先看著我、然后又看著其他的地方──看来她并没有发觉自己在这场对话中处于劣势的样子。 因为不就是这样吗?雪缝是加害者,而我是受害者。然后受害者都原谅她了,所以当然──与罪相当的处罚,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我、我……?我、我想受到处罚……」 「呜哇、无聊。真是无聊啊,雪缝──说谎当然是坏事。而受骗的我也并不是没有不爽。但是……你所说的谎,并没有到不能原谅的地步啊。」 「是、是这样、吗……?」 「啊啊、没错。因为你是说谎的本人,所以可能把自己做的事看得很严重吧,但是对于受骗的我来说,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喔。」 甚至觉得再说大胆一点的谎言也好。比如说其实我们是恋人之类的,趁著我失忆随便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也行──然而,她没有做到那种地步。 也就是说,雪缝不擅长说谎。 而反过来说,那即为她是个不会说谎的善人的证明。 「还有,能不能别胡思乱想了啊?……已经没关系了喔。虽然你是骗子,过去和我完全没有关系,也没有约过会,我们的关系以后依然会继续下去。只要这样不就好了吗。」 「那、那种事……可以吗?我──」 「嗯。我们当朋友吧,雪缝。」 「……呜、呜啊啊啊啊、呜啊啊啊啊啊……!」 雪缝又放声哭了出来。她双手握住我的手,加大力道。接著,将我的手轻轻摆在自己的脸旁,缓缓贴上脸颊──说实话,我有一种想拥抱这个惹人怜爱的少女的冲动,但没有这么做。我只是想和雪缝开始正常的关系,并不是爱上她了,因此不能这么做。 「你今天真会哭啊……」 「呜呜呜呜……空、空同学……!谢、谢……谢谢……你呜呜呜……!」 「嗯……哭到高兴为止吧。我会等你的。」 「呜呜呜、空同学……呜呜呜……!」 雪缝珍惜地握著我的手,持续哭泣著。因为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哭,我是真的开始担心她体内的水分会不会哭没了……不过,我觉得就让雪缝尽情哭一场吧。 ──因为那一天的我让她等了很久。 所以这次,换我等她到她满足为止了。 间章 事件当晚,她的独白 她对自己做的事没有后悔。 然而那是只有在下手的那一瞬间,自己没有后悔……将他推到路上,杀了他之后,回到房间的她嚎啕大哭了起来。 在她脑中打转的,只有为何做出那种事的后悔。 她不知道自己竟然是这种人。虽然不曾觉得自己很理性,但没想到会感情用事到甚至做出这种事。 于是,她终于理解了。 所谓恋爱之情,才不是甜中带点苦味的巧克力。 那是怪物。如果不将它关在牢笼中,就会做出这种事情,对女人来说是最毒的毒药。 她发觉到这一点,接著开始为了换取内心的安稳,而在脑中推卸责任……自己没有错。有错的是他。这都是他的错,让自己爱上他,却以最可恶的方式背叛自己。所以自己没有必要如此哭天喊地──虽然如此心想,但是泪水却始终停不下来。 接著,思考回到最初的起点──为什么会做出那种事情。 明明喜欢他的。 现在也还喜欢著他。 然而,虽然如此自问自答,其实答案早已心知肚明──因为爱他,才杀了他。察觉到这点的瞬间,她停止哽咽,开始慢慢地看开了。接著,她潸然泪下。从后悔为何杀了他,转变成对他已死的事实感到哀伤、给予哀悼。 那是她的初恋。 回过神来就已经陷入爱河,很平凡的恋情。彷佛钻石一般漂亮、闪闪发亮且炫目。她一直想珍惜这份感情的──然而自己亲手破坏了。 ……她知道,自己一定不会忘记他。 并不是因为有杀了他的罪恶感。 而是因为爱得死去活来。 所以她那扭曲的心明白,自己绝对忘不了他── 第三章 我想成为你的半身 与雪缝发生各种事件后,隔天。由于发生一场任凭感情的对话,结果与我开始一段新关系的雪缝现在── 「空同学早安。对于失去过去的空同学而言,事故发生前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没有隐瞒事情的最安全的女人来了喔。早安。」 「……喔、喔。早啊。」 「这已经可以说是正妻了吧?」 「为、为什么啊!我只是原谅了雪缝而已,不要得意忘形啊……」 「我的心情这么好,让我得意忘形一下吧。」 「不要用这么可爱的笑容说玩笑话。」 「总之,当作空同学和我交往的纪念,今天放学后来约会吧。嗯,说好了。呵呵,真期待。」 ──状况变得更严重了。我想恐怕是因为,她至今都对于向我说谎感到不小的自责。而现在自责完全消散后,雪缝好像特别高兴……不,和昨天相比,真的差很多啊喂。 早上上学路上,我走出家门准备去学校时,她就在眼前等我。虽然已经没有必要带路了,但现在雪缝还是一副女友的样子,和我一起上学── 看著在旁边露出喜色的雪缝,我不由得苦笑,同时提醒她: 「……那个,雪缝?我姑且说一下,昨天我们得出的结论是,我原谅你并成为朋友喔?所以说、呃……虽然很难说出口──你不是我的女友,不要装作是我的女友。」 「……那种事我知道。」 「那是不知道的家伙会说的话啊。表情超级不满嘛。」 「不是,我真的知道。但是,我想如果我继续误会昨天的那件事,装作女友和空同学在一起的话,说不定空同学会折服,不甘不愿地让我当女友。所以今天早上,我才继续装作误会的女性,而埋伏等著空同学的……切。」 「你的表情很可怕啊!」 雪缝意外地也很会打盘算。明明昨天才成为朋友喜极而泣而已,不要今天就利用那件事想成为我的女友啊…… 「话说,就算顺利进展了──也就是说,我不甘不愿地成为雪缝的女友,你就会高兴吗?」 「高兴。」 「毫不犹豫啊。」 「即便刚开始有点扭曲,反正到后面,我会让你对我迷得不要不要的。」 「──」 刚刚那句话虽然有些廉价,但是效果超群……说实话,我觉得很可怕。因为雪缝的外表和性格都很可爱,是个很有魅力的女孩。要是她继续这样攻过来,我可能会喜欢上── 「我会让空同学没有我的小胸部就活不下去。」 「不要说些多余的话……」 雪缝似乎也发现刚刚那句话对我有用。于是她接著说出下一句必杀台词,但我反而冷静下来了。这也很像雪缝呢。 对了,虽然现在才说真的太晚了……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对我抱有异性间的好感啊?昨天她说我是心上人的时候,因为没有深切思考的余力,所以没有慌张……想到这里后,马上就对现在与雪缝两人独处的状况开始感到紧张──忽然间,雪缝拉拉我的制服袖子。 「空同学,紧张吗?」 「紧、紧张什么!?」 「……很好。空同学防守很弱,只要继续照这个方式进攻,感觉很快就能成为男友了……好极了……」 「雪缝真的都说太多心里话了。」 ……总之,不应该想太多吧。要是老是想著「雪缝喜欢我」的事实,到时连正常说话都做不到吧。 另外,根本的问题,我现在的状态──在我还没有取回记忆,仍是个透明人的状态下,我还很难接受雪缝的心意、给出回答。如果我更早点得出喜欢她的结论,也并非不能断言不喜欢……虽然对雪缝很抱歉,但这个答案我想先予以保留。 我暂且得出结论后稍微冷静下来,对雪缝提出很正经的问题: 「话说,我现在想问一下昨天没问到的事情,或者说是那时想再多谈一下事情喔……为什么你会将和我再次约会的地点设定在牛丼店啊?」 「问原因吗?」 「以一对男女的约会地点来说不会不自然吗?我觉得应该有更适合假约会的行程,像是咖啡厅或义大利餐厅之类的。」 「确实──但因为我喜欢牛丼。」 「原来是你的喜好啊!」 我想起来了……当我说要请牛丼时,这家伙根本没看菜单就点了一大堆!因为听到女孩子随口说出『单点牛肉』而感到些许不对劲,原来那是伏笔啊! 我在脑中如此大叫后,忽然又想到一件事。于是带著平静的怒火对雪缝说: 「……话说你那时候,好像嘲笑了我一番对吧?」 「啊。」 「我想想喔?好像是『我觉得空同学到死都是童贞』吧?我是真的很难过喔?我的愤怒该如何平息啊,说说看?」 「……我、我收下你的第一次吗?」 「我才不希望你说这种话啊!」 我想要的只有道歉。雪缝似乎也知道这点,她对我低头道「空、空同学对不起。因为那时候这样说比较有趣……」虽然是个会道歉的孩子,但道歉的内容相当怪。 「我、我先说在前头。我没有打算贬低空同学……我只是想和空同学一起吃我喜欢的牛丼而已……对不起。」 「……啊啊,我知道了。那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空同学……」 雪缝用有些炫目的目光看著我……看到她那充满好感的眼神,我不禁失措了。接著,她露出柔和的微笑轻轻说道: 「要牵手吗?」 「为、为什么啊。你还觉得有机会吗?」 「不是。因为我想牵手。」 「……不、不了……」 「是吗。真可惜。」 雪缝依然保持著笑容嘀咕著,看似不觉得很可惜的样子。她的微笑让我不知如何是好,不由自主地搔脸颊……虽然我刚刚说对她没有恋爱方面的感觉,但无论如何还是会有感觉。我一边这么想著,同时提出比较严肃的话题。 「下一件事──雪缝到底为什么要对我说谎啊?明明其实几乎没有关系,却装作我们很熟的理由我昨天隐约明白了……但是花莲和色町为什么也对此闭口不谈呢?」 「……居然注意到这点。这位施主还真厉害。」 「少装傻了……我想这可能是我的误解吧。我觉得若是那两人,察觉到雪缝说了谎,应该会不惜降低好感度,也要来向我告密才对。然后,我就会主动远离雪缝……」 「……这下麻烦了。」 雪缝抱著胸,接著开始深思著。就算她自称最安全的女人,好像也还有不能说的事情。我一边默默走在路旁,耐心地等待雪缝开口: 「我自己已经没有秘密了。」 「嗯。我也这么觉得。」 「但是、可是……虽然……说出这件事本身就是违反协议的……不过那两人,还有事情瞒著空同学。」 「…………」 我并没有很惊讶。 因为我还不知道是谁想杀了我。硬要说的话,即便雪缝已经将秘密吐出来了,也还无法排除嫌疑。在这种状况下,听到那两人也有秘密,我也不会感到意外了。 只不过。内心深处有根小刺扎著而已。 「我按照顺序说明──我得知空同学在鬼门关前仿徨后,从老师那里问出空同学在哪里住院。然后当我去探病时,那两人也在。」 「然后呢?」 「……虽然不能细说。只不过,我们在那里说出了彼此的秘密……或许是因为空同学可能会丧生的状况,让我们失去了平常心。虽然三个人都没有说到核心部分,但彼此都吐露了一点自己的秘密。」 「……然后?」 「空同学活下来了。但是我从空同学的父亲口中得知你失去记忆──所以我们组成了同盟。我们自此不会干涉彼此说谎。」 「…………」 「所以她们没有揭穿我的谎言。反过来说,我也不能揭穿她们的谎言……我也没有差劲到因为自己的谎言东窗事发了,就要揭穿两人的谎言。虽然我对那两人并没有多少好感……但我承认我们有喜欢上同一个人的眼光。」 雪缝言至于此,轻轻吐了长长一口气。伸个懒腰舒缓紧绷的身体后,目光望著我。 「说得有点抽象,没问题吗?隐约知道了?」 「嗯……好像知道了,又好像没有……」 「总之──我是站在空同学这里的。」 「……那种话已经听了好几次了呢。」 「其实,那两人的其中一个……尤其是色町同学,她可能会危害到空同学。要是继续深入了解她,你可能会受伤。但是,只有我是空同学的同伴。痛苦的时候希望可以来拜托我。」 说完,雪缝用力竖起拇指──感觉超级开心。就算我失去了记忆,还是能构筑出如此的信赖关系……我不禁乾笑了几声,回应雪缝:「谢啦。有万一的时候就拜托你了。」 「不过,如果要我说真心话的话,我觉得空同学不要再和那两人扯上关系就好。」 「喂,毫不掩饰的真心话啊喂。」 「我觉得今后只要我和空同学卿卿我我的日常生活持续下去就好──就算不去找回记忆也无所谓,两个人一起幸福吧?」 「你这人真的很有趣呢──」 虽然嘴上说的话乱七八糟──我对她的话感到佩服,跟著走在雪缝旁边……以后会怎么样我并不知道。我也完全无法想像,我和色町还有花莲的关系会如何──不过关于与雪缝重新开始的关系,以及与她一起面对的『未来』,让我十分期待── 「不要用好听的独白来回避问题。请好好回答:『我在性方面喜欢的是雪缝,对色町还有花屋敷一点兴趣都没有』。」 「不要读我的心声啊!到底怎么办到的啊!?」 「而且空同学,请仔细想想。色町是个交往起来超麻烦的类型。占有欲太强烈,只不过line讯息回晚了就生气的麻烦女人──另一方面,花屋敷则是个会若无其事地和男性朋友出门玩的类型。而且是个婊子,会认为如果只有身体出轨就不是外遇。还是早点撇清关系吧。」 「不要臆测还说别人坏话啊!而且还莫名地有真实感……!」 「顺带一提,我──雪缝霙不会束缚男友。也不会和男性朋友出游。而且我根本没有异性的朋友。安心、安全。不会每天都要一通电话。约会也不需要花钱。只要时不时见个面接个吻就满足了。跟牛丼一样吃起来不会麻烦。推荐喔。」 「但我讨厌说其他女人坏话的女人啊……」 「……花屋敷同学和色町同学都是好女孩。」 「不,现在才说太晚了──啊哈哈。」 与雪缝快乐地上学的数日后,某天早上。 ──张开眼睛,眼前出现了色町。 「嗯,啊……咦?」 「早安,小空。」 意义不明。我吃惊地揉揉眼睛。然后再睁开眼睛──露出微笑的色町在我面前。等等等等。我用还没清醒的脑袋整理现状……这里毫无疑问是我的房间,今天是星期日,现在已经过上午十点了。当然,我昨天根本没有让她在我家过夜。也就是说,色町一大清早就擅自跑到人家房间里── 「私、私闯民宅!警察伯伯救我!」 「呵呵,没必要慌张喔,小空。我有得到岳父的许可了。」 「我、我……我爸爸怎么可以同意这种鬼事!少骗人了!」 「真的喔。具体来说,我撒了一个『今天和令郎约好了』的谎言,骗他放我进来了。」 「不要正大光明地说自己说谎!」 「我进来家里是早上八点多呢。然后,我觉得应该当个贤淑的妻子,把你摇醒的……但小空的睡脸实在太可爱了,所以就等到你自然醒了。」 「…………」 「今天拍得很尽兴呢。」 「趁人睡著的时候搞什么鬼啊!」 我把被子拉到手边。总觉得身体被玷污了。 「太、太过份了……这真的太过份了喔,色町……居然星期日早上就擅自跑进男生的家……以前的我都是怎么处理的啊……?」 「和现在没有改变喔?小空都会对我说『你也太乱来了……』,但我一直都没有自律,朝著小空横冲直撞。」 「给我自律。既然有自觉就给我控制。求你了。」 「我会尽力改善。」 「完全不能相信啊!」 我如此吐槽后,色町喀喀地笑了一会儿后,笑著继续说: 「话说小空。你不再叫我『色町同学』了呢?」 「啊。这么说起来……」 「呵呵。我和小空的距离终于又拉近了一步,我可以这样理解吗?」 「……更正确来说,我只是觉得不需要对色町加敬称了而已。」 「即使如此我还是很开心。谢谢你,小空。」 色町说完后对我微笑……不过确实,换个方向来看,色町说的说不定没错。自从我失去记忆后还没有过多久,但如果我已经习惯和色町相处到可以不加敬称,应该可以说是关系有进展了。 「然、然后呢?擅自跑进别人房间,有什么事吗?」 「小空,来约会吧。」 「……你真的很我行我素啊……」 「我可是记得很清楚喔?之前约会被拒绝的时候,我有问改天可不可以,然后你爽快地答应我了。我今天是希望你达成约定才来的。」 「……咦──?我有说过这种话吗?」 早上醒来就看到眼前有色町,这种状况让我觉得很心累,于是尝试抵抗。然而,即便我如此挣扎,色町比我更胜一筹。 「啊啊,小空不记得也没关系喔。我们之间对话我都有用录音机录音起来。我有充分的证据喔。来,听听看。」 『算了,我知道了。你今天要和那个女人去约会对吧──那我这次先放弃吧。我会改天再说,那时要和我一起出门喔?』 『啊、啊啊!那当然!』 「对吧?」 「不要用可爱的声音跟我『对吧』。为什么要录下来啊……」 「另外。我最喜欢的对话是这个喔。」 色町说完,从女用的小包包中拿出另一台录音机,在我面前播放。从小小的扩音器中传来我和色町的声音。 『小空小空。你能对我说十次「我爱你」吗?』 『嗯?十次游戏吗?知道了──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好开心,谢谢你。』 『不你谢我干什么啊,快出题啊──你只是想让我说「我爱你」而已啊!』 【译注:十次游戏/出题者会要求对方快速念同一个词汇十次,随后出题让对方在数秒内回答,题目可能会玩文字游戏,诱导答题者答错。例如:念十次いっぱい,题目是将「い」改成「お」之后再说一次,诱导答题者回答おっぱい,但答案是おっぱお。】 『我也爱你喔。』 『……这、这种事情很难为情,不要再说了……』 「哈啊,小空好可爱……太棒了!」 「为什么我过去和现在都被羞辱了……」 「最近我一边把小空重复说『我爱你』的这一段无限循环,然后做些色色的事情,这对我来说是最幸福的时光喔。」 「拜托你端庄一点。不要说些爆炸性的话。」 「话说我换个话题喔,小空。你能说十次『我喜欢你』吗?」 「根本没有改变啊。谁要说啊!」 我对色町与其说是吐槽,不如说是认真地说完后,她遗憾地噘起嘴。「早知道在播放这段录音之前,应该先再来一次的呢……」好像真的有在反省。 「话说,话题从刚刚开始就完全没有进展啊……你、你说什么?约会?」 「关于约会计画,全部交给我就好,尽管放心喔。」 「我反而更不安了……」 「小空放心吧。我不会做出大白天就两个人上宾馆,这种忠实于欲望的淫乱行为的。我想了一个健全的学生会玩的甜蜜计画喔──我有自制了。」 「不自制的话很危险吗……顺带一提,那是过去的我曾去过的地方吗?也就是说,约会的内容感觉是能让我想起记忆的吗?」 「我完全没有那种意图喔。只要现在的我和你能玩得开心就好。」 「…………」 她这么一说,我不禁沉默下来……说老实话,我当然觉得很开心。因为她虽然个性有点一言难尽,但外表是超级大美人。光是能和她约会,作为一个男人不可能不会兴奋……不过不去试著找回记忆,只是和色町玩乐真的可以吗? 也许我的脸上写著懊恼,因此色町露出了一个微笑,开口说道: 「反正就算只是聊聊天,小空还是会想起来啊。所以说啊?你能遵守约定吗。」 听到她要我遵守约定,我就没办法继续装傻了……确实,当时我因为要和雪缝约会,而拒绝了色町邀约的时候,我答应过她了。我想到这里,用舌头将嘴唇沾湿。我尽可能装作平静地回答,不让她察觉到我很紧张。 「…………啊、啊啊,我知道了。约会吧。」 「呵呵。谢谢你,小空。」 于是,虽然明显很唐突,不过我和色町的紧张刺激的约会开始了。 不过,明明她像这样突然擅自跑来我家,还顺势要让我和她约会,我却意外地完全没有嫌恶感……虽然有个美人在自己的房间,内心静不下来,然而我对色町却没有负面的感情。 我想大概是因为从以前就是这样了吧。 被她耍得团团转,但是却不会讨厌──我认为或许正因为我们过去就是这种关系,才能对这么乱来的事情一笑置之,不过…… 「……我要换衣服,你给我出去啊。为什么还赖在这里。」 「小空啊。如果我现在拿出手机,一边尖叫著『呀──!小空意外地肌肉很结实呢!超棒的!』一边开始拍半裸照,这样你会讨厌我吧?」 「我说啊……」 「我唯独不想被小空讨厌。但我现在也很想把你的半裸拍下来,然后做成抱枕用在自家的床上。啊啊,我该怎么办才好……这种二律背反该怎么办才好──!」 「你给我永远烦恼吧!还有给我滚出去!」 不过,这孩子有点太忠实于自己的欲望了。 对于看著我的身体懊恼著的她,我有这种想法。 接著色町先帮我准备了早餐兼午餐。 和上周一样,她也顺便用我家里有的东西熟练地做了自己与父亲的份。色町在奇怪的地方嫁度特别高呢…… 吃完饭之后,我被色町带到某个地方了。那是── 「『汪汪乐园』?」 「这是可以租借狗的店。虽然只能借一下,但能和小狗散步喔。因为我住的公寓是禁止养宠物的,所以我偶尔会来这里借小狗。」 「嘿──色町喜欢狗啊。」 「嗯,对喔。具体来说,喜欢程度和现在在我身边的男孩子同等喔。」 「…………」 总、总之,我觉得很意外。色町看起来不擅长应对生物的样子。 我一边这么想著,我们一起走进店里。色町拿出金色的会员证(!)后,店员就带了一只小狗过来──那是一只有著惹人怜爱的面貌,品种叫做腊肠的小狗。接著我们从店员那里听取一套说明(散步的方法、粪便的处理方式、喂食的方法等等)后,离开了店里。 附近有一座大公园,两人与一只狗首先往那里去了。进入散步步道后,和在各种意义上很紧张的色町在一起,周围充满了难以想像的弛缓的气氛。或许是因为她现在注意力在狗身上,我也可以放松地享受散步了。 「小陆不可以喔?那种东西不能吃。会吃坏肚子喔?」 色町用力拉了拉绳子。接著叫做小陆的腊肠狗发出「呀」的鸣叫声,不去吃地上的草了。 「动作好像很熟练了,你很常借狗吗?」 「嗯。我和小陆已经是老交情了。毕竟在遇到小空之前就和他玩很久了。」 「嘿。这么早以前啊。」 「要说的话,这是主人和客人的关系呢。对他来说我是个花钱不手软的客人。」 「这种说法很怪啊。」 「但是实际上就是这样啊──对吧小陆?」 「汪!」 「这种时候不能叫吧。」 我吐槽后,色町用温和到让人惊讶的表情「呵呵」地笑了……说实话,那个笑容可爱到有点不妙。也许是因为和最喜欢的狗儿在一起,所以色町没有平常那种色气,看起来超有魅力。一个大意就可能喜欢上啊…… 「小空要不要试试看带他散步呢?」 「咦?可以吗?」 「嗯。没有很难,务必试试看吧。」 「喔喔,那……」 我提心吊胆地从色町手上接下绳子。因为没有养过狗──不如说,就算我有养过,我也根本不记得了。所以这条惹人怜爱的小生命托付在我身上的责任感,让我有点紧张。 不过小陆是一只很优秀的狗。当我接过绳子的时候他停下脚步,看到我握著绳子,于是靠近我身边摇尾巴。他在我脚边开心地鸣叫著。这是什么超级可爱啊。 接著他忽然跑了起来。彷佛在央求我和他玩的样子。 「啊、喂小陆!不要跑那么快啊,等等啊!」 「呵呵。」 「哈啊、哈啊……这只脱缰野马真是受不了。」 「虽然是狗不是马呢。」 然后我们悠闲地在公园散步。我们没有聊什么要紧的事。不过这段时光感觉让人很温暖──就在此时,色町说出了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话。 「像这样散步后,感觉我们──我、小空还有小陆很像家人呢。我是母亲,小空是父亲,而小陆则是难以管教的儿子。你不觉得很棒吗。」 「…………」 「像这样散步后,感觉我们──我、小空还有小陆很像家人呢。我是母──」 「我有听到。只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回应才好而已。」 「……有听到的话可以回点什么吗。」 「因、因为……」 女孩子突然说『我们看起来很像夫妻吧?』时,有几个男生可以好好回应呢……这种时候,什么回应才是正确答案啊。 「说起来,你说的话不会太过少女吗?我听了都有点害臊喔……」 「……小空的任何言行,我几乎都可以原谅,但是小空说话太过诚实,有点让人讨厌呢。」 色町用闹别扭的表情低语。感觉有点不像她的表情超级可爱啊。当我如此心想时── ──记忆的盖子又掀开了一个。缓缓痛楚从后脑传来。剎那间眼冒金星,意识往深层飞去、潜入我自身深处,将那份记忆找了出来── 「我讨厌你!」 色町激动地吼著。他握著色町的左手腕。彷佛明白要是放手了故事就要一卷完了。 夕阳照耀的屋顶上,回响著男女两人的吵架的声音。 「色、色町你冷静点!你误会了……我现在因为发生那件事,和花莲有点疏远了。所以,你没有必要嫉妒啊──」 「──又说那种话!小空每次都这样!总是装作自己很冷静,彷佛想说有问题的是我!为什么每次都这样啊!我、我只是……想要和小空……一起吃午餐而已……!」 「我也有一样的心情啊,色町。所以,你稍微冷静一点……」 「呜呜呜…………」 随后,色町摊坐在原地。他看著她,静静地吐了一口气,在她旁边并肩而坐。 「小空讨厌我吧……」 「才没有这回事啊。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因为……如果不讨厌的话……应该会对我更好一点……既不会和花屋敷同学说话,也不会和雏山同学说话不是吗……」 「不要说这种强人所难的事情啊……」 「……小空。我希望你能唯独看著我,这种想法是不对的吗……?我希望小空的眼里只有我,这样很奇怪吗?能回答我吗……?」 「那种想法不奇怪。只是,你没有考虑到现实。」 「……小空真的是个不会搞错该冷淡的时候的人呢。」 色町说完后破颜一笑。那副笑容中感觉隐含了死心的念头。 他用痛切的目光凝视著她继续说著。 「色町啊……说老实话,我的朋友少得可怜……所以我不想失去与你之间的关系。你明白吧?」 「……嗯……」 「所以、那个、该怎么说呢……不要那么激动且感情用事吧。能不能像不久前的我和你一样呢?对色町来说,我觉得那样也会比较自在一点吧。我希望我们的关系能藉此正确地──」 「小空你不懂呢。」 他吃惊地看著色町。她打断他说到一半的话后,脸上露出微微苦笑,吐露出心声。 「已经,回不去了。」 「…………」 「小空说想要回到那时候。但我不一样,我想继续向前进。这股感情是不可逆的。一旦察觉了就回不去了。我以前也不知道呢。」 「色町……」 「我觉得那宛如一种诅咒──如何,小空?就你来看,我像不像被诅咒了?这份感情就是如此激烈。连自己也压抑不住。它并不是宝石一样美丽,而是与怪物无异。」 「……是吗。」 此时,他轻轻地点头,眼中充满决心。 从他眼中确实能看出,他心中已经有结论了。 「你明天还能做便当给我吗?」 「……你愿意吗?」 「啊啊。一起吃午餐吧。」 「…………呜、呜呜……」 「喂喂,你别哭啊。你最近情绪也太不稳定了吧。」 「应该是生理期来了吧……」 「不要说些我不知道怎么回应的话啦……」 此时,两人的关系出现了虽然还小,然而致命的裂缝。 未来,当这条裂缝变成龟裂时。她,以及他── 「…………」 「小、小空?你好像在冒冷汗,记忆又回来了吗?」 「嗯?啊、啊啊。虽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记忆……」 我下意识地敷衍过去了。当然,这才不是什么不重要的记忆。 ……现在色町拉著可爱的狗儿小陆,自然而然地绽放出笑容,然而我看到的过去与此相差太大。我不久前才对于能和色町度过这样平稳的时光,感到有点高兴──没错,我觉得很开心。所以,看到与色町的过去……看到她的问题浮上表面的过去,内心的骚动停不下来。 我咬著下唇,小陆便来到我的脚边。他用水汪汪的眼睛凝视著我,轻叫了几声……你也太会察言观色了吧。 「该怎么说呢──你真的很惹人怜爱啊。能懂为什么色町愿意花钱在你身上了。」 我一边这么说著,将小陆抱了起来。接著色町她──「啊,我都还没被这样做过……」冒出了这句谜之发言。不,那是当然的吧。 之后约一个小时,我们充分享受了与小陆散步的时光后,色町又带著我继续走了。我们利用电车和徒步到达市中心,然后在街上一个都是情侣的人潮中排队……这到底是在排什么? 「这是情侣限定的甜点吃到饱的店喔。」 「甜点吃到饱?嘿,色町喜欢吃甜的啊。」 「不。虽然并不是吃不下,但我不是很喜欢。」 「……那我们为什么在这里排队?」 「因为我喜欢情侣限定啊。」 「原来啊!」 我用力吐槽,色町则回我一个柔和的笑容……那张笑容我不禁看呆了。可恶,从那段记忆推断,我明明深知她是个可怕的女人,目光还是会被她的可爱吸引……男人真的傻得没药救。 「我到处查了一下,情侣限定的活动不太多呢。选项很少,找到这里就花了很多功夫。」 「为什么这么坚持要情侣限定啊……只要色町喜欢,带我去哪里都可以啊。雪缝就是这样。」 「……小空,和我约会的时候,能不能自重一点,不要跑出其他女人的名字呢。」 「咦?……啊!抱、抱歉!我刚刚太没神经了……」 「不,没关系。我才该说对不起,我刚才太任性了──那我把刚刚拿在手上的绷针收起来喔。」 「绷针!?为什么拿著那种东西啊!?」 「为什么呢?和小空说话的时候,有时会无意间将那玩意儿从随身带著的裁缝包里拿出来呢……我的右手你在做什么呢。坏坏。」 「坏坏个头啦。骂更用力一点好吗?」 明明随身带著裁缝包对女孩子来说本来是件好事……不过绷针完全没有杀伤力呢。 时间过去,我们走进店里──色町忽然说「听说很常有排队时吵架而分手的情侣,不过我们很安泰呢。」让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的期间,我们被带到座位上。 付完钱后,我马上站了起来。色町说她不太喜欢吃甜点,但我很喜欢吃,因此兴奋地跑去餐点区。 「呜喔!这满满水果的甜馅饼!太爽了吧!?还有五彩缤纷的马卡龙、小草莓帕菲也有啊!起司蛋糕当然要拿──喂色町!不好了,是巧克力瀑布!这个叫做巧克力喷泉对吧!?太好了拿香蕉沾著吃吧香蕉!」 「……小空,可以接吻吗?」 「啥!?你突然说什么啊!?」 「啊──对、对不起。看到满满甜食而兴奋的你实在太可爱了,不禁就想……那么,可以亲一口吧?」 「接吻和亲有哪里不一样了!反正都不行啊!?」 我拒绝之后,色町难为情地搔著脸颊,轻笑说著「呵呵,也对。抱歉」。这家伙突然说些什么鬼话啊…… 话说,虽然现在才说也太晚了──从色町至今与我相处的方式来看,她应该是把我当作一个异性喜欢吧?因为失忆的问题太过严重,所以比较没有深思那方面的事情……而且和雪缝那时一样,现在我还是一个透明人,不应该任凭冲动喜欢上任何人才对。 不、不过── 「嗯?小空怎么了。想接吻了吗?」 「不、不是,我真的没有要接吻……」 我不禁看呆了她那调皮的微笑。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对我──当我想到这里时,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不、不行不行,不要迷失了目的! 我必须先取回自己的记忆,更进一步说是取回自我才行! 虽然彼此开心的理由不一样,我们兴奋地夹了甜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吃起来──首先吃一口水果馅饼。 「呜、呜喔喔喔……!?好棒。不妙。超好吃……」 都词穷了。真的非常好吃,除了好吃以外什么都说不出来啊! 我对甜点感到十分感动,随后色町便轻笑一声说道: 「呵呵,嘴角都上扬了喔?真有这么好吃吗?」 「啊啊,这超好吃的……超级高雅。虽然甜到爆的便利店甜点也很棒,但和这个一比就显得很庸俗啊……」 「我可以吃一口吗?」 色町说完,从水果馅饼的切口处用叉子拿了一点,吃下去。 「嗯……这样不会太甜很好吃呢。」 她自言自语著,接著舔了一下嘴角。总觉得有点妖艳。 「……能、能不要做这种明显充满色气的事情吗?」 「唉呀,你懂呢──没错,我是故意的。」 「有人会大方承认吗……」 (我)不禁低下通红的脸。色町的行为举止真的很可怕。我好希望成为可以轻易打发她的人啊……当我这么想著时,色町露出好像很开心的笑容,将叉子放回自己的巧克力蛋糕上,继续说著: 「不过太好了,小空似乎很喜欢这间店。」 「???不是你想来的吗?因为是情侣限定。」 「嗯,没错。我是因为有情侣限定才来的。但是,那不是我最大的目的──我会想来这里,是因为我想看到小空的开心的表情喔。」 「──」 「不过,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所谓的约会,要有人陪才叫约会嘛。和小狗散步是我希望小空陪我一起做的事情。所以这次,不是该换我陪你了吗。」 「……是吗,谢啦。」 我说著,再吃了一口甜点。感觉比刚刚还甜了一点。 不过,这种甜甜的氛围似乎不会没有持续长久,色町静静地说道: 「话说小空。关于你不久前提到的雪缝同学啊。」 「咦?我记得你不是说过约会中不要提到其他女人的名字吗?」 「我只是说男方不可以喔──女方提到看不顺眼的女人有问题吗。而且这是有必要的事情。」 「…………」 我内心觉得她真的很蛮横、不讲理,但仅止于心想而已,没有说出口。 「那么,你能详细告诉我,你和雪缝同学经历了怎么样的约会吗?」 「咦,为什么我要说……」 而且那也攸关到雪缝的隐私问题,所以我闭口不谈──然而三十分钟后(!?)。由于色町不停地纠缠,我输给了她的毅力,于是说出与雪缝约会的情形。接著她── 「对不起小空。我现在去一趟雪缝家,把她家一把火烧了喔?」 「你干嘛做出那么可怕的犯罪预告啊!?拜托你住手!」 「因、因为我饶不了她啊!居然让小空……让我的小空吃牛丼……!不给那蠢女人一点教训我不罢休!」 「我、我的!?──总、总之我已经原谅了,你冷静点!」 色町虽然喜欢狗,但她亢奋的时候像一只猫似的。或许是因为静电的关系,她的长发有几根直竖了起来,彷佛在威吓一般。 我在她面前双手缓缓上下摆动,示意她冷静。 「来,冷静一点喔?你不会做这种事、不会做喔──没错静下心来……」 「呼──呼──呼……呼……好吧,既然小空都放过她了,那我也没有事情能做了……姆。」 「啊啊,这件事到此为止了。色町没必要生气。谢谢你为我生气。」 「不过我还是会在那个女人家里的信箱灌伍斯特酱喔?」 「你为什么老是想些过份的事情啊……你不用做那种事啦。好吗?」 「是吗?我知道了啦……」 色町用似乎不太能接受的表情点头后,开始吃起还没吃完的巧克力蛋糕。而我也咬了一口说话期间都没有吃到的巧克力香蕉──吃甜食让心情冷静一下后,色町静静对我说: 「那么小空,吃完之后,就去牛丼店吧。」 「咦,什么?那是为什么?」 「……虽然说老实话,身为一个女人实在很不想说……你想知道理由吗?」 「那、那是当然的。你刚刚不是还因为雪缝带我去牛丼店而大发雷霆,怎么现在又要去牛丼店……」 「嗯……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色町如此自言自语,将手贴在下颚思考著,接著开了口: 「首先,女人是个很会嫉妒的生物。」 「嗯,我想也是。」 「先不管那句『我想也是』是什么意思……总之呢。雪缝和小空约会去过的牛丼店以及钓鱼场,我还没有和你去过啊。前者因为我知道小空不喜欢牛肉所以理所当然没去过,但后者还没有去过。」 「嗯嗯。然后呢?」 「小空,我呢……看到我还没和小空去过的地方,有小空和其他女人的回忆,恨得要死呢。」 色町如此说著的时候,目光非常笔直──看到这样的她,我也除了「嗯、是喔……」以外没有其他话可以回应了……纯粹到让人觉得刺眼。虽然那可以说是她的缺点,然而我好像被她的这点所吸引了。色町她的言行举止有时有点──不对,是相当沉重,不过骨子里一定是个很纯粹的人啊。 「所以说小空,下一站是牛丼店。一起度过比和那个女人约会还要棒好几倍的时光吧。然后,把那女人和小空的回忆覆盖删除掉喔。」 「随、随便你高兴了……」 「小空你在说什么。你也要一起努力喔。当然,小空完全不需要吃牛丼。我会帮你吃的。我们两人齐心协力把和那个女人的回忆删光光吧!加油加油加油──!」 「油~」 虽然心里跟不太上,我还是努力配合色町的干劲。算了先不管之后会发生什么事,现在眼前的马卡龙超好吃的,我只要这样就满足了。糖份万岁。 总之甜点吃到饱结束,我们离开那间店后,在色町的强烈要求下,前往我和雪缝去过的牛丼店──然而在路上── 「啊……嗨你们两位!在这里做什么呢?」 我们偶然遇到与社团成员一起逛街的花莲。 然后在彼此撞见的同时,花莲的同伴们都来凑热闹:「空助君,居然和其他女人在一起,那花莲要怎么办?」、「是修罗场!」而花莲则说著「够了你们进去!」把她们推进附近的商店里。 「咦、啊哈哈……」「啊哈哈……」 我和花莲发出尴尬的谜之笑声。当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身旁的她冷冷地说: 「花屋敷同学。如你所见,我们正在约会。所以,我们可以先走了吗?」 「啊,嗯。我没有打算留住你们太久!不过,你们在约会啊……」 花莲自言自语著,确认眼前的状况,接著望向色町──然后凝视著我。她对我露出有些虚幻美丽的笑容……我在各种方面上心动了一下。我想起失去记忆之前的我曾喜欢过花莲,因此心跳自然而然比平常还要激烈。 「阿空,和色町同学约会很开心吗?」 「咦……那、那、那是当然……」 「哼……是吗!若是开心就好了!……那我也该回朋友那边了。」 「小空我们走吧。」 色町用力拉著我的左手,把我拉到身边。因此我轻声「呜喔!喂……」的抗议了一声──我隐约能察觉这么做的用意。只不过,对于不习惯与女生肢体碰触的我来说,很希望她不要突然毫无预警地这么做。碰、碰、碰到了!丰满的胸部碰到了啦……! 然而,色町无视我微小的抵抗,依然用力地拉著我。而当我打算在最后回头向花莲说一声『下次见』时── 「如果我说『请还给我』的话,会很任性吗?」 「「……咦?」」 「我们一直都在一起喔。从小学开始就一直如影随形──那个位子是属于我的。从色町同学出现的很久以前就是我的……啊啊,这种话好让人羞耻啊……不、不过呢?我是真的这么想的喔。阿空是我的半身,所以对于只是最近开始依存于他的色町同学来说太糟蹋了,希望你能还我……呢……」 「……你把小空当作物品吗。」 「不是的,色町同学。我的意思是,阿空就像是我的一部份。所以才会用这种表达方式喔──虽然你可能不太明白。」 「…………」 色町停下脚步,凝视著花莲──然而对方的表情很不可思议。色町的很好懂,就是内心怒火淡淡燃烧的表情。而花莲的内心应该会有各种感情奔腾,但表情却平静得让人觉得害怕。声音还有话语中都蕴含著感情,却没有表现在脸上。 我对其原因感到疑惑,花莲则依然面无表情地说── 「因此──阿空对我来说很重要,所以……虽然打扰你们开心的约会,我觉得很抱歉,但我希望你立刻放开阿空……」 「……可以不要说这种蠢话吗?为什么我非得要听你的离开小空啊。如果是小空拒绝我就算了,因为若是如此那错在我身上嘛。但是,你没有资格──小空?」 「咕、唔……」 ──沉重的顿痛。彷佛后脑杓被短棍殴打一般的剧痛。也许是因为那份记忆受到严重地封锁,它伴随著深沉的痛楚,在我的脑海中复苏── 「我、我说啊,最近感觉很常下雨呢……明明还没有到六月,梅雨季已经到了吗?」 「嗯,可能吧……」 「……花莲你怎么了,好像没什么精神。真不像你啊。」 在雨中,两把雨伞摇摆著。走在前头的他发现另一把蓝色雨伞──花莲开始慢了下来,于是停下脚步,接著望著她。 花莲察觉自己被注视著,于是笑了几声。然而,那是无力的乾笑。 「……啊哈哈,被发现了?」 「那么明显谁都会发现吧。你以前在雨天也是一样情绪高涨,说话的声音吵吵闹闹的,连在旁边的我都觉得害羞了。」 「阿空怎么能这么轻易说出如此过份的话呢!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 对话就此中断。两人很明显不同于往常。当然,到目前为止,两人也有过发生一点小事就吵架,关系变差的情况──然而像这样,两人之间充斥著尴尬气氛的情况,确实很少见。 然后,花莲静静地开口了。那是她下定决心后的低语,然而声音却感觉充满痛苦。 「阿空。我们──不再当青梅竹马吧?」 「什!?……你、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嗯,我知道……这种事我不可能开玩笑啊──因为我烦恼了很久。我不想对阿空说这种话啊。但是……最近的阿空看起来真的很痛苦。所以我才觉得只能这么做了……」 「花莲……」 「当、当然,不是永远喔?不是永远。应该说──真的不能永远喔!?我不希望永远无法变回青梅竹马……只不过……在阿空能好好看著我之前,我们分开吧。」 「…………你真是个超级好女人啊……」 「啊哈哈。对吧?再多称赞我一点~」 「不要得意忘形啊。」 两人说著,彼此欢笑了一会儿。接著,笑声渐渐平息……从其中一把伞中,传出了哽咽声。 「呜……呜呜呜……!」 花莲的抽泣声混在哗啦的雨声中传进他的耳里。然而他只能咬著下唇。 「抱歉,花莲……都是因为我……」 「呜呜……不、不是的!阿空没有错喔!是我太过份了……」 「「…………」」 两人的对话于此中断──也许在不久之前,就已经到了极限吧。然而,两人依然试图想要在一起,结果关系便出现了破绽……那不是任何一方的错。而且,也不是任何一方所期望的结果。 「呜呜呜……我是真的必须要有阿空陪在我身边啊……」 「花莲……」 「不、不过!嗯。我会试著一个人努力的!直到我能和阿空变回青梅竹马为止,一个人加油……欸嘿嘿……」 「……要是能用牛奶糖和好就好了……」 那是两人从小时候开始的约定。 吵架的隔天,只要互相给一颗牛奶糖,然后就此和好──很久以前两人就是如此。而这种带著孩子气的约定,其实最近都几乎没有用到。 而上次久违用到,是在约一个月前的时候。 「但对现在的我们来说,太天真了吧……」 「嗯,可能有点天真呢──但是,我现在还是很喜欢吧。」 接著两人踏上身为青梅竹马的最后一次归途……他与她彼此思考著该怎么办比较好,走在阴雨绵绵的路上── 每当我想起与花莲的记忆,内心都有一种被挖了一块的感觉。 他以青梅竹马的身份与她并肩。接著喜欢上了她,然而却迎来了分离。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想起比较幸福的记忆……不过,原来啊。我在事故发生前,曾一度不再是花莲的青梅竹马啊──虽然我还想不起当时发生了什么,我们又是为何而诀别的。 「小空,没事吧?又找回记忆了吗?」 「啊、啊啊,嗯……」 我回应看起来很担心我的色町,同时看向了花莲。到刚才为止都面无表情的她,现在已经变回平常的样子,带著不安的目光望著我。 「总之……我今天正在和色町约会。抱歉了,花莲。」 「……嗯。我刚刚说了奇怪的话,对不起喔,阿空──抱歉,色町同学。」 「我明白你的心情,所以无所谓啦……」 「那祝你们约会玩得开心喔!bye!」 花莲勉强自己开朗地说完,自己也走进了刚才推朋友进去的商店。我望著她,同时心中有股烦闷的感觉时──从身旁传来: 「有种不祥的预感呢……」 这种坦率的感情泄漏而出。为何她会不禁说出这种话呢。 与色町约会过后又过了一星期的星期天。 「打扰了~!」 「喔、喔……欢迎。」 过了早上十点,这次换花莲来我家了。 其理由很单纯──因为与色町约完会的数日后,当我和花莲一起放学回家的时候,她对我说「和色町同学约会好像很开心呢~真好啊~我也──没、没事,我什么都没说喔?色町同学看起来很开心呢~」很明显是在催促我邀请她。为什么我身边的女生们都这么积极呢。 总之我在心中带著『向花莲询问我失忆前我们之间的关系』的个人目的,邀请她来我家了……自从失去记忆以来,我还是第一次约女孩子约会,所以非常紧张。我现在能明白雪缝的心情了。 于是,我带著花莲穿过我家走廊,来到客厅。接著她对我露出满面笑容,高声说了: 「那阿空,一起来玩游戏吧!」 「喂喂,你已经忘了今天的目的了吗?──不是吧?我今天会借你我家的厨房,两人一起做料理才对吧?」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为什么可以和色町同学约会,换我就得要做料理不可啊!莫名其妙啊!我也好想和阿空去游戏中心或打保龄球,纯粹享受一天喔!」 「花莲真的生错性别了呢……」 不过,我之前想了很多。她刚刚说的保龄球还有游戏中心等等的,我也事先上网调查过当作今天的候补行程──那时我想起来了。那种地方我已经和她去玩过很多次了。 「花莲你听好。你已经像个男生一样和我玩过头了。所以至少今天要来提升花莲微弱的女子力啊!少抱怨了!」 「呜欸欸欸欸欸魔鬼教练~!」 「不要发牢骚了,处罚你深蹲二十下,开始!」 「呜欸欸欸欸欸!」 我明明只是开个玩笑,结果花莲真的开始深蹲了。而且还游刃有余的。不愧是玩体育的女生。这么轻松真是厉害啊……但我也只佩服了一下子。 「呼呼。呼呼──」 「花莲?二十下早就结束了喔?你干嘛还这么认真地继续深蹲啊?」 「抱歉阿空,不要和我说话。我现在渐渐觉得舒服起来了。」 「可以不要突然抖m发作吗!?」 于是我等了一段时间,直到花莲的抖m冲动满足为止后,两人并肩站在厨房……两人沉默不语了很久,等得不耐烦的花莲出声了。 「咦,阿空你在干什么?快点拿出食材,开始料理啊。不然我根本连要做什么料理都不知道喔?」 「不,花莲你错了。事实上,料理已经开始了──你要看我家冰箱里有什么,猜出要做什么料理。首先从这里开始。」 「……麻烦得要死──」 「你真的是女生吗?应该不是胸前有两颗球的男生吧?」 「阿空交给我吧!就算我不会做料理,也只是不会切菜之类的而已,可不是没有知识喔!要猜就猜,马上就能猜出来喔~!」 花莲鼓起干劲,确认冰箱里有什么。冷藏库有猪五花肉还有各种调味料。蔬果室里有马铃薯、胡萝卜、洋葱……这会不会太简单了呢。 「先告诉你两件事,首先不是咖哩饭。再来,本来应该要用牛肉的,但因为我不能吃牛肉所以用猪五花肉替代了。」 「哼哼哼,我才不需要提示呢。这太简单了啦。我可以猜了吗?虽然气氛可能还不够嗨,但可以说了吗?」 「啊啊,这里可以轻易过关喔。」 「就是──奶油马铃薯对吧!」 「你眼瞎了吗?」 就算我这么吐槽,花莲依然满脸问号。似乎连自己猜错了都不知道。 「为什么只用了马铃薯啊。不是还有其他食材吗……」 「咦?因为我完全不会做料理……所以今天就来做简单好做的东西,看了一下冰箱有马铃薯,就决定来做那个了……我想胡萝卜、洋葱还有猪肉只是假动作──奇怪?」 「假动作个头啦。食材才不会做假动作啊!」 「那今天要做什么啊?」 「马铃薯炖肉啊你个呆子。」 「马马马马铃薯炖肉!?这样我得做很厉害的料理了喔!?」 「这傻孩子在说什么啊……你今天就是来做那道料理的吧。」 「现在还能回头,要不要做奶油马铃薯?很好吃喔?来嘛。」 「…………」 我想花莲应该注定孤身了。 虽然很想这么说,但并没有说出来。她明明是个坦率活泼开朗,很有魅力的女生啊……这应该要由我收下了吧? 我一边思考著这种无聊事,从冰箱拿出食材。将必要的调味料摆在桌上,然后告诉花莲── 「我会看著这本食谱告诉你步骤,你先照著我说的做。」 「……不公平啦!那样阿空也太轻松了吧!阿空只是念书上的文字而已嘛!好诈喔!太蛮横了!这是政变!」 她用了几个看起来很像那么一回事的词,但却大错特错,她的傻脑袋正常发挥中。 「今天是你要做料理修行,我来动手有什么意义啊──好啦,快点开始吧。首先要切马铃薯、胡萝卜还有洋葱。」 「知道了啦……菜刀要用这把吗?──这样切就可以了吗?」 「不,要先削皮。而且你要先洗菜。」 「咦咦咦?那种小事阿空要先做啦。真是没用啊。」 「…………」 「啊、对不起。刚刚有点说过头了对吧?对、对不起!请原谅我,魔鬼教练!我现在开始做深蹲!」 「不,不需要喔?要是开始深蹲,又要搞很久了……」 「呼呼!呼呼!」 「你蹲个屁啊!你的眼神很可怕啊!」 料理迟迟没有进展。我能体会花莲的母亲应该头痛得不行…… 花莲终于结束了处罚……不对,是奖励的深蹲。接著开始洗菜了……她用沾满洗涤剂的洗碗用海绵,一个一个仔细地洗胡萝卜。你把菜刷得满是泡泡要干嘛啊……看不下去的我一边说著「它又不是脏掉的碗盘,用手洗啦。」同时拿走一颗马铃薯,俐落地洗乾净。 「我来洗马铃薯,花莲就洗胡萝卜吧……那一颗,记得用手重洗过喔?」 「遵命!」 「只有回应很有精神啊……」 接著数分钟后。我把马铃薯都洗了一遍,也用削皮器削完皮了。至于洋葱,由于交给花莲处理让我有一点不安,所以我也适当地处理过了。 大致的准备都结束时,我看向花莲──我战栗了。 「喂……花莲……那个胡萝卜,连兔子也不会吃喔。已经细得像po●ky了啊。」 「呜呜呜,阿空……胡萝卜哪里是皮,哪里是肉啊……」 「不会早点问啊!」 仔细一看,水槽里有堆积成山的薄片状胡萝卜。另一方面,花莲手上有一根超细的胡萝卜。我已经搞不懂哪边才是本体了…… 我把花莲手上瘦得不像话的胡萝卜抢来,丢进垃圾桶。接著,将水槽中成山的胡萝卜片用筛子捞起来洗一洗。虽然不是用在马铃薯炖肉的形状,但也没办法……味道应该没差多少吧。 接著,我教不会切成不规则形状的花莲怎么切,再让她切马铃薯。然后下一步切洋葱。两人一起边流泪边切完了。 「好、好了,结束啰花莲。第一工程结束了……」 「第一工程!?如此辛苦居然才第一工程!?难道说马铃薯炖肉是只有达人才做得出来的料理吗!?」 「怎么可能啊……看来我好像彻底高估花莲的料理水平了……」 「欸嘿嘿~?」 「我刚刚又没有称赞你。」 我们一边聊著,同时进入第二工程。将油倒进锅里,点火加热,然后把猪肉丢进去。烤肉的声音感觉很美味。 「喔、喔喔、喔喔喔喔!?阿、阿空快看!我现在在煎肉喔!我在做料理喔!厉害吧!?」 「虽然完全不厉害,不过由花莲来做看起来就很厉害,真不可思议……」 「……话说阿空?如果我把手伸进这个烫烫的锅子,会怎么样呢?那会有多痛多烫呢?呜嘿嘿嘿……」 「喂、花莲……?你就算是个抖m,也不会做那种事对吧?不会吧?你应该没有傻到会任随冲动伸手过去吧?」 「嗯,那当然的喔!再怎么说我现在也不会做到那种程度啦~」 「对、对吧!抱歉,我说了奇怪的话……」 「不是现在,晚一点──等我回到家后,用不会烫伤程度的热度试试看,不用担心!」 「结果还是要做啊!给我住手!」 「我就说不用担心了嘛……当然,我觉得强火会出事喔?不过阿空放心吧。我会用中火来试!才中火而已没问题的啦!」 「根本不会做料理的你又懂中火是什么了啊!」 总之,虽然发生一些事情。之后我和花莲就很顺利(?)地进行烹调──然后过了不少时间后,终于完成了。 「做好了~!命名为小花莲的爱情满满马铃薯炖肉~!」 「哪里满满爱情了,满满的只有胡萝卜吧。」 「不要废话了阿空!──来,吃吃看吧!」 她把马铃薯炖肉装进两人的盘子里,兴冲冲地端到桌上。如刚才所说,胡萝卜切太细导致整盘看起来都是胡萝卜,不过其他部分都很正常,感觉会出乎意料地好吃。 我和花莲面对面坐著,双手合十。一起说道: 「「我要开动了。」」 我首先用筷子夹了马铃薯,吃了一口──它在口中慢慢融化。原来如此,确实是马铃薯炖肉。然而…… 「……没什么味道呢……」 「是、是吗?我觉得没这回事呢。我本来以为我的爱情能弥补清淡的味道啊……」 「你还知道弥补啊。你也知道味道太清淡了嘛。」 「……对、对了。沾美乃滋之类的很好吃对吧!」 「没有食物沾了美乃滋会不好吃。」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花莲低下头用手遮脸,开始发出轻轻的呜咽声──顺带一提,煮这个花了一小时半。花了不少时间,但得出来的成果却不尽人意。 「不、不过也没有到吃不下去的地步啦。别哭了吧?不需要这么难过啦。」 「呜呜呜……阿空,好温柔……虽然并非总是如此,但有时很温柔的阿空,我很喜欢喔……」 「呜……喔……」 我对花莲无意流露出来的话不禁满脸通红……希望她不要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喜欢这种话。因为每当她说出来,我都会意识到过去我对花莲抱有的──也许现在也有的感情。 当我思考著这些事情时,花莲抬起头擦乾眼角。 「那如果我又做了料理……阿空愿意跟我一起吃吗?」 「…………」 「为什么不马上回答『嗯』啊,笨蛋笨蛋阿空这个笨蛋!」 当然,我心中知道该回答什么。然而我还是开不了口,看来内心真的不会骗人呢──我一边吃著没什么味道的马铃薯炖肉,如此心想著。 接著数十分钟后。两人总算吃完调味有点微妙的炖肉,彼此叹了口气缓缓──就在此时。 「对了,阿空。你不是有什么事情想问我吗?」 花莲轻描淡写地说道,彷佛在问人下一节是什么课一样。 听到她的话,我不禁手足无措……彷佛整个人都被看透了一样,感觉不太舒服。 「什……想、想问的事情?并没有啊──」 「骗人。我虽然很傻,但还是阿空的青梅竹马啊。我可是很懂阿空在想什么喔。」 「…………」 「快乐的时间也过了,可以问喔?可以进入正题了喔。」 花莲如此说著,露出讨人喜欢的笑容……也对,就算很笨,但还是青梅竹马啊。虽然平时的言行看不太出来,不过她应该是三人之中最理解我的女孩子吧…… 我一边如此想著,对她的笑容举双手投降,静静地开口: 「我看到与花莲的过去了。」 「……是吗。是什么样的?」 「虽然不太清楚事情经过,不过我看到不再和你当青梅竹马的场景──该怎么说呢,感觉花莲像是在担心我一样。看来应该是两人的关系有点僵了,所以打算暂时分开一阵子……大概是这样的记忆。」 「……这样啊,想起来了啊……」 花莲用苦涩的表情说完,用力伸了一个懒腰。虽然看起来和平常没两样,然而从她的表情中,能明确看出她不是很想谈这个话题吧。 「从阿空一开始说找回了过去的记忆时,我就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呢……我也知道总有一天一定要向阿空坦白。不过当那个时候到来时……欸嘿嘿,还是有点紧张呢。」 「……你愿意告诉我过去的事情吗?」 「嗯,当然。既然已经想起了这么多,就几乎已经瞒不住了嘛。而且这本来就不是永远瞒住的事情。如果真的不希望阿空想起来的话,那我就非得离开阿空才行嘛。那种事情──我已经做不到了喔。」 花莲一下子露出微笑,一下子露出苦笑,然后又换回微笑。她对我摆出很好懂的表情,静静地缓缓说道。看得出来她已经打从心底想开了,然而还是表现得很坚强。 接著花莲十分爽快地对我说出真相。 「其实呢。我曾经甩过阿空一次。」 「──咦?」 「明明从以前就一直在一起,我非常珍惜这段关系的……但是,因为阿空对我怀有恋心,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所以,甩了。」 花莲对我说的这段话,我才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虽然没有实际被甩的记忆,但听到这个事实,我还是觉得超级难为情。这、这样啊……我曾向花莲告白,然后被甩了啊。 ──剎那间,预料之内的头痛到来。以花莲说出的关键词为契机,想起本应尘封的记忆。那段影像伴随著头痛与胸痛,确实出现在眼前── 「花莲。我喜欢你。能和我交往吗。」 「……咦?」 那发生在两人的回家路上。两人之间一点气氛都没有。在一阵闲聊之后,他对花莲告白了。 收到的告白的她理所当然的不知所措。连回答的声音也有些沙哑。 「什、什么意思?突然说什么啊,阿空……不要说些不好笑的玩笑啦~!我听了也笑不出来喔?」 「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我是认真向你告白的。」 「…………阿、阿空对我?对我这个青梅竹马?」 「对啦,不要一直问,很烦。」 他冷淡粗鲁地说道,然而花莲还是十分慌张。由于太过慌张而不醒人事,只能不停提问确认。 「咦?那、也就是说?阿空是用,那个……色色的眼光看著我吗?」 「…………」 「──咦咦咦咦咦!?……奇怪!?我、我们确实是很要好的青梅竹马,也是最欢心的挚友啦……只有我这么想吗!?」 「不,对我来说也是如此喔。我至今和你持续下来的关系就是如此。对于没有男性友人的我来说,你曾是最棒的挚友。」 「过、过去式啊……」 「啊啊。但我现在想要抱你。」 【译注:日文的〈抱く〉可以指拥抱,也可以说是和女人上床。】 「──」 听到我太过直接的措辞,花莲满脸通红。接著轻轻自言自语,不让他注意到:「多、多么有男子气概的话啊……」 接著一段时间,两人持续著沉默。看来她好像在思考回答。而他也知道,所以也保持沉默。 过了大约五分钟后。花莲虽然迷惘,不过还是说出了真心话。 「我、我、那个……对阿空没有那种想法、吧……」 「……是吗。」 「因、因为意识到了,所以不知道今后会怎么样……但是,要我老实说的话,我──不能和阿空交往。」 「…………」 「我很喜欢你,也很重视你喔?我今后也想在一起啊。但是呢……我不希望你对我做色色的事情、吧……并不是阿空,而是其他男生──我想把它献给我以后喜欢上的人。」 「……知道了。抱歉让你烦恼了。」 「我、我才该道歉啦……对不起,我不能和你交往。」 由于发生了这段对话,因此两人不约而同放开牵著的手。 失去温暖的左手与右手彼此丧失去处,寂寥地摆动著── 「我想起最讨厌的事情了啊……」 「……欸嘿嘿。」 花莲隐约察觉到我想起当时的记忆,发出尴尬地乾笑。而另一方面,我则无法好好面对她──可恶好羞耻!曾经爽快地甩了我的女生坐在面前,简直就是拷问。 「在那之后,我们的关系就改变了呢……我虽然甩了阿空,但我还是想要和阿空在一起。但是,和我在一起,对阿空好像太过份了……让你逞强了。」 「…………」 「阿空明明喜欢我。但我还是想继续和阿空当青梅竹马,也希望阿空愿意和我当个纯粹的青梅竹马……我想这么做,应该能将阿空的告白『当作没发生过』,然而还是发现我们待在一起本身,就对阿空造成很大的伤害了。所以我……烦恼了很久……结果,对阿空说……『我们不要再当青梅竹马』了……」 「啊啊。那时想起来的记忆,是这样啊……」 虽然我是先想起不当青梅竹马的记忆,但是以时间顺序来说告白是在前面的。顺序应该是:我喜欢上花莲→对她告白后被甩→没办法在一起而不当青梅竹马。之后我因为遇到事故,因此全部都忘了。 我在脑中梳理时间线,花莲露出十分虚幻的表情,低下了头。 「……我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呢。我以为我可以一直和阿空在一起,永远当个亲密的青梅竹马──明明我是女生,而阿空是男生呢。即使如此,为什么呢。我认为阿空和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分开。我是阿空的半身,而阿空也是我的半身。所以才相信──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吧。明明那是比恋爱的少女还要不切实际的妄想……」 「花莲……」 「……阿空,对不起。有点离题了,回到正轨吧。」 花莲努力装作开朗地说道,对我故作笑容。虽然知道那就是逞强,但我装作没发现。我只是将她的逞强当作温柔接受,回以微笑。 「我想那应该是在半年前的时候吧。我在半年前甩了阿空,然后彼此诀别了……接下来的话是我第一次对阿空说喔。自从我和阿空不再是青梅竹马之后,那个……我真的很难过……」 「……毕竟从小到大都在一起嘛。」 「嗯。虽然决定要暂时与阿空分开的人是我呢。不过,说句老掉牙的话……重要的事物只有在失去之后才能明白其真正的价值。所以我当时内心有种彷佛缺了一块的失落感……也老是忽然就哭出来呢。有种眼泪从内心的缺角涌出来的感觉啊。」 「这样啊……」 「当时还心想──如果让阿空抱一下就好了。」 花莲那坚定的话语使我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地从正面看著她──然而她就算承受了我的视线,也只是露出柔和的笑容而已。那对花莲来说,并不是现在突然抱有的想法,而是宛如很久以前就存在的理所当然的感情。 「我没有把阿空当作男人看待喔?我把你甩了之后,虽然还是很清楚阿空对我有多么重要,但那是指重要的『朋友』。我只是单纯喜欢你这个人,并没有当作一名异性看待,还是不想和你做那种事情。」 「那为什么──」 「要是知道我们会这么痛苦的话,我觉得还不如忍耐一下,和阿空上床,然后继续在一起……还比较好。」 花莲说著,发出寂寥的乾笑。然而这又感觉有点不一样……或许我把这种想法写在脸上了,花莲轻轻点头后继续说著。 「因为阿空应该不希望我这么做,所以假如我那时说『交往吧』也同意做那种事,我想结果感情也不会顺利吧。但是──我有这种心情啊。如果把『和阿空上床』与『不再当青梅竹马』这两件事摆在天平上,天平很明显地会往『和阿空上床』的方向倾斜。没办法继续和阿空在一起,就是如此痛苦的事情……」 「那个……都怪我向你告白了,对不起……」 「啊哈哈。阿空真的很温柔呢……」 花莲一边如此自言自语这,擦了擦眼角──没有流眼泪。然而那个动作看起来像是在擦拭滴出来的泪水。 接著历经了一波三折,时间线终于来到了现在── 「就像这样,对我来说忧郁的半年经过之后──阿空遭遇事故了。」 「…………」 「明明还有很多话还没有说;明明还有很多地方想一起去。而且明明还没变回青梅竹马──那时候也给阿空的父亲添了很多麻烦啊……居然哭著怒吼『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啊』。明明阿空的父亲也很痛苦难过……」 「……在那之后呢?」 「听到阿空没有死。所以高兴得都快飞起来了……自从不再是青梅竹马开始,直到阿空遇到事故为止,我哭了很多次,不过那时候大概是我哭得最厉害的时候吧?──总之,阿空醒来了。那对我来说已经是万万岁的事情了……不过不只是如此,我还听说阿空失忆了。」 「…………」 「我有一点点开心呢。」 虽然措辞十分轻率,然而她用沉重的声音、阴沉的表情低语。毕竟这句话任谁听了都会生厌。那应该是类似于坦白罪行吧。 花莲想要勉强微笑,然而失败了,她露出僵硬的笑容继续说著。 「我是很过份的女人对吧……但是,我还是不小心这么想了。如果阿空失去记忆的话,那我说过的『不再当青梅竹马吧』也能当作没发生过了,而且那段告白等等的也全部都会不存在,我又可以和阿空继续做青梅竹马了──烂透了。我刚刚说了最差劲的话……不、不要讨厌我喔?」 「啊啊,没问题。」 「阿空……」 她用湿润的目光望著我──那美丽的眼睛射穿了我。我又想起过去曾喜欢过她的事情。过去与现在交织在一起的感情,在我的心中形成一道漩涡。说不定我还对花莲──为了不再想多余的事情,于是我把话题做个总结。 「总之。以上就是你该说的话吧?」 「……嗯……我该说的话确实结束了……」 「怎么了?还有事情没说吗?」 「嗯。但这不是该说的话,而是想说的话吧,呃……」 「慢慢说吧,我等你。」 等到花莲说完后,我也有话想对她说……不过先听她所有的话吧,我静静地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花莲深呼吸一口气,带著紧张的表情舔了舔嘴唇后── 她直直地凝视著我,将雪缝没做到的事情,确实说出口来。 「我们,能变回青梅竹马吗?」 「……呼嗯。」 「我、我当然也知道喔!?自己说过的话,居然自己反悔,真的很狡猾吧!……但是,因为绝对会后悔,所以如果现在不说,又会和阿空疏远了──只有这件事,我绝对不愿意。因为我是个自私的女人。因为阿空是我最重要的人。所以,才会说这么任性的话。」 「…………」 「真的非常对不起,阿空。但是,请你原谅我──我还想和你在一起。以后也请和我在一起!」 花莲如此说完后,从椅子上站起来,带著诚意低头。 好,整理一下吧──花屋敷花莲。她虽然已经和我诀别了,然而她隐瞒这件事接近我。因为想继续当青梅竹马,所以瞒著真相继续待在我身边。 有句话说:『只要不被发现就不算说谎』,但那是骗人的。隐藏真相的行为就是说谎,不说出来就是一种罪。只要有心想隐瞒,那就是说谎。 如此一想,花莲是个骗子。 所以问题就是──我要不要原谅她。我是否愿意原谅这个把我失忆当作幸运,想要再次接近我的她呢。 因此,我对花莲说道: 「啊啊,没关系。」 「说不定阿空已经完全失去对我的信任──咦?刚刚说什么?」 「我刚刚说了,没关系。」 「……阿、空……」 花莲自言自语后,摊坐在地板上。接著,双手遮著脸,开始发出「呜、呜呜呜……」的啜泣声──然后用激动的声音谴责我。 「为、为什么要原谅我啦啊啊啊啊啊!不奇怪吗!我明明是这么过份的女人,不要开玩笑啦啊啊啊啊! 「……咦?怎么了?你在生气吗?」 「我很开心啦啊啊啊啊啊啊!谢谢你啊啊啊啊!」 花莲突然如此大叫,站起来抱住我──不如说是擒抱了。因为我还坐在椅子上,所以超级危险。我叫了一声「呜喔!?」总算撑住了,让她继续抱著我……不知道是香水还是什么的香甜气味刺激著鼻腔。我的内心躁动著,接著她埋进我的胸口开始哭了起来。 「呜呜呜……!我、我没办法让阿空做色色的事情……这样也没关系吗?」 「啊、啊啊,可以喔……」 「呜呜,谢谢……谢谢你,阿空!」 说老实话,现在我对花莲所抱持的感情十分复杂难懂──我的确很喜欢。我对花莲有好感是发自真心的,但那是不是恋爱之情,我是否还无法忘怀过去的思念,这就不清楚了。 不过,有一件事很肯定──我想和花莲变回青梅竹马。因为今后我也想和她在一起,所以才原谅了她。 「呜呜呜……」 接著,花莲静静地抬起了头。她那哭得不成样子,却出乎意料美丽的面容上,眼睛发红,留下一丝泪痕。 她轻轻勾起嘴角,对我说道: 「之后也请多指教了喔!」 「啊啊,请多指教。」 说实话,不论是雪缝的那件事,抑或是这件事,我都觉得自己有点天真。 ──不过,对我来说现在重要的,是与青梅竹马恢复原本的关系。 说不定以前的我,会因为我随便就和好而生气吧,但我才不管呢。 「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像是转学、就职或结婚之类的,不论如何,都要一直在一起喔,阿空!」 「那个我无法保证。」 「为什么这种时候就特别诚实啊!?」 我对马上就得意忘形的花莲冷冷地说道,她立刻就惊惶失措了。我觉得这样的青梅竹马实在很好笑,不禁就笑出来了。 ──像这样将曾经失去的事物取回来。 那对我来说,一定也是十分幸福的事情。 最终章 传达不到耳中的i love you 身体的欠缺一点一点回到身上了。 由于与雪缝展开了一份新的关系,找回了自己──而虽然与此有点不同,不过关于与花莲发生过的各种事情,也让我觉得不少失去的事物回到身体里了。 虽然过去的我与现在的我以那场事故──不对,是以那起事件为界线分开了,不过我现在甚至有两者的联系开始慢慢恢复的错觉。 但是,还不足够。 虽然与在病床上清醒时相比,已经越来越像个人了,然而若往自己的身体上一看……就必定会发现胸口附近还有一个大空洞。 ──我所欠缺的,那一天的记忆。让我濒临死亡的,那起事件的纪录。 再次重申一次,我并不想找犯人。因为我害怕知道究竟是谁,所以有时会不想找回那份记忆……然而,我还是想取回那道缺损。 每当我意识到还不完全的自己,就会不禁这么想── 「啊、阿空!嗨!一起回家吧~!」 放学后,我走在操场旁时,一道声音传进耳里。回头后看见花莲往我这里跑来。看到露出笑容的她,我也开心了起来。 「喔喔。回家吧。」 于是我和花莲并肩走著──总觉得有种莫名的安心感。明明我还没有完全取回与她有关的记忆,不过或许因为想起感觉很重要的大部分记忆了,光是待在花莲身边就觉得很轻松愉快。 「欸嘿嘿~好开心~好开心~没想到还能和阿空以青梅竹马的身份一起回家。好幸福啊~」 「是、是吗……」 「嗯,很幸福喔~虽然很平凡,但这也就是所谓的幸福吧。」 花莲轻轻地边跳边走著,同时羞涩地说著。我还不习惯有人轻描淡写地对我说这种话……不过嘛,如果因为那场事故,我和花莲恢复原本的关系的话──那场事故虽然是非常糟糕的事情,不过或许其结果并没有这么糟吧。 当我沉浸在感伤时,花莲突然从裙子的口袋里拿出某个东西。 「来,阿空。收下牛奶糖吧!」 「牛奶糖?……是那个吗?吵架之后互相给对方,然后就和好的牛奶糖吗。抱歉,我现在手上没有牛奶糖喔?」 「啊啊,不是的。虽然我们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和好的,但今天这个不是喔──因为我想给,所以才给的。我不需要阿空给我喔。因为想请你吃,才给的而已。」 「……是吗,谢谢。」 我一边从花莲手中接下牛奶糖,同时从她的话中联想到『快乐王子』。花莲也和雪缝一样,正视我的死亡,在内心发起一场小革命了吗。 当我思考这些事情时,花莲忽然提出截然不同的话题。 「话说阿空,你的手机怎么了?」 「嗯?什么意思……?」 「我是说,阿空现在手上不是有手机吗?我之前和阿空一起回家的时候,看到阿空拿手机出来用,所以知道……但是却完全不读我的line。我才在想怎么了。」 「啊啊,是这样啊……」 之前也和雪缝说过了,我的手机因为事故的关系摔烂了──所以不久前的星期六,和爸爸一起去买了新手机,原因大概是这个吧。因为以前和花莲联络用的手机坏了,而联络不上我现在的手机。 我说明原因后,花莲从学生书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机,说了: 「是吗。那再交换一次id吧!」 「……喔、喔喔。对喔。」 我这么说著,飒爽地拿出还全新的手机。然后在原地沉默。 另一方面花莲则边哼著歌,一边操作著手机画面。 「我拿出qrcode给你扫,还是来摇一摇?」 听到她这样一说,我的身体更僵硬了。 「啊啊……我、我拿出qrcode,你扫吧。」 「?知道了~那拿出来吧?」 「…………不,花莲你等一下。我来扫qrcode,你拿出来。」 「???那,扫吧?」 花莲说完,将显示出某种像是条码一样的黑色四角形玩意的手机画面面向我。我静静地凝视著它,喃喃自语道: 「呜嗯……原来如此,这就是所谓的qrcode啊……啊啊,好艺术啊……」 「…………」 「该说很深奥吗,还是该说这四个角落很有品味呢,嗯……真是厉害……」 「借我一下。那个最新机种的手机,让阿空这种原始人来用太浪费了,快点借给我吧?」 看来,花莲貌似发现我不会交换那个叫做……lineid?的东西。为什么会知道,你是超能力者吗? 我一边这么想著,一边将手机递给花莲,她苦笑著继续说下去: 「算了,阿空从以前就是这样呢~没有男性友人→所以不用手机→不管过了多久还是不会用。每次都是这样循环的呢。啊哈哈~」 「这可是攸关我的死活问题,可以不要一笑置之吗──话说,我并不是不会用手机喔?我还会上网呢!」 「这点程度的事情,不要一脸得意地说好吗!上网这点小事,连最近的小学生都会……呜哇,这手机好厉害。完全全新,像是刚出厂一样啊。反正都买了,稍微滑一下也行吧。」 「要是滑太久,可能会爆炸吧。」 「你是老爷爷啊。你是对手机带有奇怪恐惧的老爷爷吗!」 花莲似乎不太习惯吐槽别人。有点可爱。 接著,熟练使用手机的花莲出乎意料地,花了不少时间才交换完联络方式。我马上确认一下line,好友栏里出现了『花屋敷花莲』的名字。太好了!交到朋友了(tomodachi get daze)! 【译注:梗来自小智的名台词「ポケモン、ゲットだぜ!」(抓到宝可梦了)。】 「花、花莲,等一下可以传line讯息给你吗?我自从失忆之后,就只会和爸爸用line联络而已啊。可以吗?」 「呜呜……可以喔阿空。如果我可以的话,就传一堆过来吧……!」 「谢啦!好,来传一堆贴图啰!」 「我必须要好好当这孩子的朋友才行……!」 感觉花莲眼眶泛著泪,对我投来同情的目光,但我才不管。比起这个,我现在因为终于有机会使用冲动买下来的line贴图,超级兴奋的。看我来场贴图大战吧! 「小空,听说你好像和雪缝同学成为朋友了是吗。」 接著数日后,一如往常的午休──当我在屋顶上吃完色町手作的便当,发著呆的时候,她突然开口了……距离好近,视线好烫。我不禁惊慌失措。 「……你、你听谁说的?」 「那当然是她本人啰──她来向我道歉了。因为她把我们三个人缔结同盟的事情告诉小空了。真是的,居然做这么多余的事情。」 「嘿欸。还真是守规矩的人呢……」 「只是本性太过正经而已。而且既然说出来了,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是叛徒了,根本不必特地向我道歉啊。」 色町抱怨著,露出像是在闹别扭的表情……她有时会露出的孩子气的表情,由于与她脸蛋造型不合,所以看起来才很有魅力。 「话说,你自己说出同盟的事情,没问题吗?我与其说是小心谨慎,不如说是因为知道了也不明白该怎么办才好,才没有对花莲或色町提起……」 「嗯。反正小空已经知道了,那就没问题──而且说起来,小空应该也隐约知道我有事瞒著你了吧?你应该没有迟钝到不知道这种事吧。」 「……嗯……算是吧。」 「然而小空还是愿意一如往常地对待我。我喜欢这样的你喔。」 色町一边说著,一边用手指戳著我的脸颊。希望她不要做出这么轻率的言行……咦?问我为什么?那当然是因为我会喜欢上她啊!对女生没有免疫的男生,光是听到女生说喜欢你,戳个脸颊就会瞬间沦陷啦! 我在心中如此心想,我别开脸从色町的戳戳攻击中逃开,并低语著: 「你、你有时候真的会说些我不知道如何回应的话啊……」 「哼哼。总之──先不管同盟的事情了,现在在说雪缝同学的事情喔。小空,和她成为朋友了吗?」 「……呃,嗯,真的。虽然我们过去没有交集,但她是个很有魅力的女生。好好谈谈之后,就当朋友了。」 「…………」 「你干嘛翻学生书包,可以不要找绷针了吗?」 「啊──我、我才没有要做那种事呢。喔豁豁豁。」 「我猜中了吧……」 「干得可真漂亮呢……居然用最低程度的谎言,得到最佳的结果了,那孩子……可恨。」 「喂~自言自语太大声了喔~」 「喔豁豁豁豁。」 色町用很假的声音笑著。她真的超级不会打马虎眼的。 色町停下假笑后,露出有些沉闷的表情。 「但是,我是真的很羡慕呢。把自己的底细都说出来,然而还是得到了接纳……当然会有些嫉妒,不过只有那部分我是纯粹感到羡慕的。」 「……色町,你──」 「我的事情先别管了──反正某一天,你会知道自己看错人了。至少到那天之前,继续维持这段关系吧?」 「…………」 这段对话有点危险。彷佛在两栋建筑物间搭一条绳子,在没有救生索的状态下走在绳子上一样。只要我或她有心踩空的话,一切就结束了。 「具体来说,再来多聊一点无关紧要的话题吧──像是我的胸部罩杯数又上升了喔。」 「话题落差太大了。」 「还是说,这对小空来说,并不是无关紧要的话题吗?」 「……无、无关紧要喔?我对色町的胸围才没什么兴趣喔?」 「那现在来回顾一下小空以前说过的话吧。录音机的播放钮,嘿咻。」 『胸部越大我越高兴!』 「我这个笨蛋!干嘛这么诚实啊我!但是我懂啊!」 「呵呵。小空想摸的话,现在给你摸也没关系喔?」 「…………谁、谁要摸啊!」 「虽然知道答案会是什么了,不过小空还是迟疑了一下,好可爱喔。」 色町对我露出妩媚的笑容,如此说著。对此我只能红著脸低下头而已。明明刚才还在聊严肃的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不由自主地把话题拉回原本的轨道上。让它回去。 「色、色町的罩杯先不管了──说实话,无论你有什么秘密瞒著我,我觉得我都可以原谅……雪缝的谎言不是很严重,不过我也原谅了花莲的谎言──」 「……花莲?难道说小空……你也原谅了花屋敷同学?」 「啊啊,原谅了……咦?你没听说吗?」 「嗯……因为我只有从雪缝同学那里听说而已……是吗……这样啊……」 糟糕,说漏嘴了吗。 我这么想著,确认色町的脸色──我感到很吃惊。 她用力咬著下唇,彷佛会咬出血来,眼神瞪著空无一物的天空。我彷佛听见奔腾的感情在色町的体内翻滚沸腾的声音。从她口中微微传出断断续续的话:「那个女人──还对我和小空──为什么那家伙总是妨碍我──」然而其意义完全深入我心中。 「色、色町?你怎么了……」 「……对不起,小空。我稍微去摘个花喔?」 「啊、啊啊。请去吧……」 「具体来说,我要去女厕小便一下喔。」 「为什么文雅地说完之后,又要破坏形象啊。」 「呵呵。那我先失陪了……」 色町装作开玩笑般地笑著……但是即使相处时间很短,失去记忆的我也看得出来:她并不是真的想去厕所,而是因为她现在抱有的感情让她不得不撒谎说要去厕所── 接著隔天早上。班会前的教室突然发生了异变。 「啊,色町早啊。」 「……小空,早安。」 「哎,你知道现在便利店新发售的起司蛋糕吗?就是比普通的起司蛋糕还要浓的浓厚起司蛋糕,那个真的很好──」 「那个,小空……?非常抱歉,可以……稍微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吗?」 「────咦?」 我不禁呆住了。色町居然希望我让她静一静?明明平常都是色町主动靠过来的……我不由自主地感到些许动摇,向她询问。 「理、理由是什么……?」 「身体有一点不舒服……所以可以先别管我吗?」 「身体不舒服的话,去保健室比较好吧?」 「没有到需要去保健室的程度喔?……抱歉。」 「是吗。我知道了。」 虽然我了解了,但我没有接受。毕竟现在的色町气色看起来很好,但相对的露出好像很抱歉的……很痛苦的表情。 接著过了一段时间,到了午休时间。我一如往常地朝色町──隔壁的方向转过去。尽可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对她说: 「那一起吃午──」 「对不起,小空。我等等有点事情要处理……今天不能一起吃午餐。」 「……呃……有什么事情吗?」 「我非得向你说那么多吗。」 那段话使我吃惊──不如说,感觉不对劲。 至今色町都对我说过各种类型的话了。病娇发言、爆炸性发言、跳脱常轨的发言──然而,即便那些话有多么奇怪,但几乎没有对我做出攻击性的言行。虽然在记忆中……我好像被她攻击了不少次。 但是,现在却对我完全拒绝。来自色町的『不要再继续靠过来』的反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变得如此攻击性……? 「…………」 我沉思著,色町则露出明显很郁闷的表情,静静地低下头。好像对自己说的话感到后悔一样,让我有点如坐针毡。 「总之,今天不行对吧?」 「对不起……不过,我做了便当。可以的话请用。」 「嗯……抱歉平常都麻烦你。」 「没关系,毕竟这是我期望的事情。」 色町如此说著,将粉色包巾包裹的便当放在我桌上。接著,拿著自己的便当离开教室了──彷佛要躲避在这里的什么似的。 「……在躲著我吗?不过好像没有被讨厌吧……」 如果真的讨厌的话,应该也不会做便当给我了。我一边如此心想,一边解开包巾。然后打开盖子,准备拿筷子吃便当的时候──我停下手了。因为,白饭的右下角,用肉松写了一段小小的话: 『dont hate me.』 为什么是英文啊。 我不禁在心里吐槽了,该怎么说呢,今天的便当里出现这个,感觉意外有种很深的意涵。『不要讨厌我』──看来对她来说,躲我也并非她的本意。然而她还是这么做了,是有什么理由吗。 我在心中思考著,开始吃起色町做的便当。当然很好吃。和花莲不一样,她真的很擅长做料理,所以很好吃──然而。 今天的便当感觉味道比平常还淡。 在那之后,色町很明显一直在躲我。 原因大概出在我之前和她的对话中吧。我只隐约知道这点,其他都不知道。总之我有一点不安,所以联络花莲要「小心色町」,接著打算如往常一样和色町聊聊── 「……对不起,小空。今天也有事情,所以……失礼了。」 结果如此。连理由都不说,我持续被色町疏远著。 于是关系中断的十天后。 结果,我本来很担心花莲会不会出事情,然而色町似乎完全没对她做任何事,所以问题只有我和她之前没有联系而已。 而我终于忍不住了,因此在那天中午,拦下想要离开教室的色町。 「……小空。抱歉,我今天也有事。便当的位置和昨天一样,在你的置物柜里。所以,你能让开吗……」 「你总是说有事情,但都只是去女厕吃饭而已吧。」 「……居然尾随我,那可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兴趣喔。」 「色町才是,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吃午餐啊……我说了什么话让你不开心了吗?因为记忆不足够的关系,伤到你了吗?」 「不是!我、我没有这种想法……」 她就此停下来了。即便我等了多久,她都不开口。 色町露出印象与过去变了很多的郁闷表情,让我有点难过。或许因为这样,我的嘴擅自把堆积已久的感情全吐了出来。 「如果我有哪里不对的话,我道歉──但是,我到底哪里不对,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不要都闷在心里啊。把理由吐出来啊。」 「……理由我不能说。我也无法说明自己的行为……我能对小空说的,只有我不能说明而已。」 「色町……」 「对不起。」 色町穿过我身边,打算离开教室。因此我迅速转头……不由自主地抓住她的手腕。色町露出惊讶的表情。我自己也很惊讶。我突然做些什么啊。 然而虽然如此心想,但手还是紧紧握著。 她的手腕十分纤细。感觉十分脆弱──上面用白色绷带包著,看起来很痛。她之前说做料理时不小心受的伤好像还没有痊愈的样子。 「──」 注意到那道伤口的瞬间,我的心中发生了某种改变──我想更了解色町。那股感情自然而然从心中涌出。 「放、放开我……对女生可以这么粗暴吗……?」 「请老实对我说──我想取回与你的记忆。」 「…………」 「那或许并不是重视你这个人本身。说得难听一点,我也觉得我很自私。但是色町──我不想就这样结束啊。因为根本还完全不了解你。所以,我想知道。」 「……我不想让你知道啊。」 至今一直擦肩而过的感情正面互相冲撞了。虽然没有明确的说明,但是她所抱持的感情,我现在觉得好像摸到了。 色町凝视著我。虽然没有流出眼泪,然而她那湿润的眼神贯穿了我。 「让其他人知道我无所谓。因为我的本性十分丑恶,即便遭到厌恶也无所谓。但是小空。我最害怕遭到你拒绝──因为你是我曾经以为失去过的光芒。要是再度失去,那比死还要可怕啊。」 「…………」 「所以我已经不想再失控了。为此,你能放开我吗。」 ──突然间,一阵刺痛冲向脑髓。小小的一根针在血管、头盖内部流窜。好痛、好痛、好痛。在这阵痛苦之中,那道记忆被挖起来了── 色町握住他的手,拉到身边。 脚摇动著,他朝向她的方向。两个脸庞急速靠近,接著──唇瓣交叠。那对他、以及她来说都是初吻。 「嗯唔!?」 「嗯、嗯……嗯、嗯……」 然而,色町还没有就此停下。她贪婪地吸著他的唇,然后试图将舌头伸入他的口中。但是他终于开始反击,他伸出双手推开她。色町屁股跌在地上,发出可爱的「呀!」叫声。 「你、你在做什么啊!居、居然……在教室……!」 他张望四周。由于时间还很早,所以没有人目击。然而就算没有人看到,在应该学习团体行动的教室中这么乱来,实在不容漠视。 然而,她不慌不忙地说著,甚至微微一笑。 「都是因为小空一直不留下痕迹啊。」 「痕、痕迹……」 「什么都行喔。交往也好、接吻也好、做爱也好。我想要能超越花屋敷同学的痕迹。然而小空却不给我。所以我就主动来了──那是错的吗。」 「色町、你……太奇怪了……」 「──是小空造成的喔?」 色町勾起嘴角。彷佛马戏团的小丑一般。 「直到和小空相遇为止,我是个平凡无奇的女人。说不定我会一直过著平凡无趣的人生,结一场平凡无奇的婚姻。无趣──虽然一般来说,这就是幸福的日子也说不定呢。」 「…………」 「但是,我不再是个无趣的女人。而这就是其结果喔。」 他静静地别开目光。重复著自问自答……疑问永无止尽。然而,他找不到任何一个问题的解答,只能皱起眉头。 只不过,他似乎做好了觉悟。因此他平静地对她说: 「色町,来谈谈吧。」 「……谈谈?要谈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不是现在。因为我也需要时间整理。地点在……这样吧。刚好在我家和你家中间附近有一座公园吧?好像叫做月吉公园吧。放学后,先回家一趟后,在那里见面。可以吗?」 「嗯,没问题。」 「是吗。那你一定要来啊。」 于是,直到那个时间到来为止,他悄悄地离开色町了。 该说的话有很多。他希望那一切都能传达给她,开始在心中整理感情── 「…………」 「你看到了吧,丑陋的我。」 手在不知不觉间放开了。看来色町好像察觉到我想起什么核心记忆的样子。当然,虽然我无法保持冷静,然而还是与她相望。 我的双脚有些颤抖。色町见此,悲伤地笑了。 「是吗……那就结束了呢。虽然我避开小空,并不是为了不让你想起记忆……但既然碰触到核心部分了,就结束了。」 「…………」 「我就是这种人,所以才想这次绝对不要坏掉──呵呵,我真的很傻呢。明明早就知道这是办不到的呢。」 色町只留下这句话,真的离开教室了──咚。传来了关门的声音。回过神来时,我追著她跑出教室。 我在走廊上发现了长发少女的背影。我朝著色町背后喊著: 「──来谈谈吧,色町!」 「咦……?」 她转过身来。表情彷佛写著没有预料到我会叫住她。 「说实话,和你谈过之后,我也不知道什么会结束,又有什么会开始……但是,我想再次和你谈谈──把你的一切告诉我吧。我会在听过之后,再好好考虑。不要放弃,来谈谈吧。」 「小空……」 「地点在我发生事故的现场。放学后,我在那里等你。」 听到我的话,色町一脸快哭出来样子。然而她没有继续看著我,而是笔直地走在走廊上。 「唉……」 另一方面,我带著各种各样的感慨,轻轻吐了一口气……我自己也搞不懂自己了。我想找回记忆。那是大前提,因此这个行动是很自然的……但为什么我还想和她继续扯上关系呢。 我思考著,然而找不到答案。因此总之,我对于确实抓住了那个机会──知道我和色町的关系的机会,而感到高兴。 「先等到放学后吧……」 我如此自言自语著,同时悄悄望著色町已经不在的走廊。 ──欠缺的空洞很快就会补上了。 只有这种预感悄悄地出现在这副纸糊的身体里。 于是放学后,当我为了前往与色町碰头的公园,而走出教室时,刚好遇到了她。趁势聊了两三句后,她突然说: 「今天、等一下可以……约、约约约约约约会吗?」 「抱歉,我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 「……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说出来本身就有点……」 「我鼓起勇气邀请约会,却因此遭到拒绝。所以,我觉得这点程度应该说明一下比较好。不如说,给我说出来。」 「…………」 「我会黏著你。所以,快点吐出来对彼此都好。」 「这种说服方法还真有你的风格啊……」 接著十几分钟后,我比不过真的黏著我的她,因此我含糊地说明等一下要去事故现场──也就是那座公园做些什么。然后,她── 「我也要去。」 用炯炯有神的声音说完这一句……看到她静静地,且带著强烈意志地说出来,我完全无法反驳了── 总之,虽然中途稍微绕了路,我现在踏入月吉公园了。 先到这里的人是色町。 她伫立在公园的正中间。抱著自己的肩膀,感觉很坐立不安的样子──然而,她还是照我所说的等我了。 我尽可能用开朗的声音对她开口。 「抱歉,色町。等很久了吗?」 「……不会。我也才刚到。」 「是吗,那就好──不要站在那里,坐下吧?」 我把她叫到有些老旧的长椅上。色町坐在那里,看起来很没精神的样子。我也坐在她的旁边,不过没有刻意离得太远……虽然坐在她身边还是很害臊,但我不想要拉开距离伤害她。 接著,短暂的沉默到来。色町不说话,而我也还没有事情能说。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一会儿,然后……我明白她没有打算先开口,于是我轻轻地打破沉默。 「我看见与你的过去了。」 「……………」 「一开始没什么问题。我和色町只是普通的朋友,或者该说随处可见的男女──而这份关系随著你的感情,开始偏离了轨道。我只是和花莲或班长说话,你就嫉妒了。还突然被亲吻了。而其结果,我把你叫到这个地方。我发生事故的这座公园。」 「…………」 「色町。在你能说的范围就好,能告诉我吗?我和你到底有什么关系。然后──我们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假如我都来到这里了,还闹脾气说我不想说的话,会怎么样……?」 「我想……我也不能拿你怎样吧?不过我当然不可能就此接受,今后我还是打算待在你身边吧……但是,我认为你还会像至今一样躲著我,持续这种尴尬的关系喔。」 「即使如此也不放弃,真的很像你呢……呵呵。」 色町微微一笑之后,轻吐了一口气。那并不是叹气。看起来像是将残留在自己体内的依恋吐出来。 接著她或许是死心了,开始静静地说起来: 「当你刚开始来找我说话的时候,我只觉得厌恶。」 「……好、好过份。厌恶是真的吗……」 「嗯。而且说起来,像你这种会来找我说话的人有时也会出现呢。虽然不是自满,但我还算受人欢迎的喔。虽然不是自满。」 「不,听起来就是自满啊。」 「呵呵。所以一开始,我以为小空也是那种人喔──因为我的世界没有颜色啊。其他人看起来都是灰色的,你一开始对我来说也是灰色的。」 「……是吗。」 「灰色、灰色、灰色。我本来就不擅长交朋友啊。再加上,我也坚强到可以一个人过日子。幸好我没有遇到霸凌呢。因此我在班上、学校中孤立了──就在此时,小空出现了,明明也是灰色的,却一直缠著我不休。」 「说得太难听了吧……」 「我只是把当时的心情说出来而已喔?……然而,为什么当时的小空都不肯放弃,一直缠著我呢。我觉得当时应该没有给你好脸色看过,但你还是想和我作朋友。慢慢地,你开始有颜色了。」 「…………」 「暖色系。温和的橘色──呵呵,像个小女孩一样,很难为情呢。不过你身上开始有这种漂亮的颜色了。在这个灰色的世界中,只有你有温柔的颜色。我也是在那时候,才愿意和你一起吃午餐呢。」 色町露出柔和的笑容看著我……她那张不太看得到的温和表情,我不禁倒吸了一口气。那副微笑美丽得一个不留神就会被夺去心神。 「那是约一年半前吧。虽然小空开始找我说话的时期,应该还要再早一点,不过对我来说,那是我与你的记忆的起点。」 「再问一下,我们从那时开始就是同班对吧?」 「你听谁说的?不过,你说得没错。我和小空从一年级时就在同班了……那时真的只是单纯的朋友而已喔。只是待在一起就觉得很舒服,没有更多奢求了。而这股感情缓缓地变化,最后变了个样──」 「…………」 「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具体的事件。要是有发生过──我差点遭到恶徒袭击时,小空帅气地救了我,所以爱上了你──这种戏剧般的事情就好了呢。但是没有,我只是很重视给我的世界带来色彩的你,然而那份心情却膨胀了,仅此而已──一开始只是微小的好感。小小的,然而对我来说很重要、惹人怜爱的心情。而它在不知不觉间……为什么呢……居然会产生出可能会遭到小空厌恶的丑陋心情。」 「这样啊……」 「世间一般会用『病娇』这个词形容我吧?我有查过,我心中的这股感情究竟是何物。但是,虽然有找到相近的词汇,然而结果那个词仍无法完整形容──这份感情才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形容的。这份感情才没有轻到可以用那种词汇概括啊。」 她脸上已经没有笑容了。只是静静地凝视著地面,不让话语中断而已,一字一句丝毫没有开心的样子。 那个行为也许等同于将她自己的心切成两半,展露其剖面让我看一样。然而,色町没有停下。 「半年前。小空你亲口告诉我,你和花屋敷同学发生了什么事。」 「什……那样──」 太轻率了。我居然将我对花莲的思念,吐露给对我抱有这种想法的色町,完全没有考虑到她的心情。过去的我──不对,我在做什么啊。而我的想法似乎表现在脸上了,色町对我微笑后继续说著: 「呵呵,不要露出那种表情嘛。那并不是小空考虑不周的错喔。因为那时的我们真的只是普通的好朋友啊。我当时也还没察觉自己对你的好感叫做『恋心』,然而只有嫉妒心开始慢慢萌芽。」 「…………」 「但是,我的爱慕开始走上歪路,也是以此为契机。」 那明明应该是我的错,但她的声音中却完全没有责备我的意思──有的只有自责。她露出沉闷的表情心想著「为何会变成这样」,视线落在地面上。 「比起你被甩了,你喜欢花屋敷同学这件事,更让我感到剧烈心痛……所以,我思考著为何会痛。想通之后──我察觉到了。那沉睡在自己心中的庞大热量。」 「…………」 「那之后的事情,小空应该也想起来了吧。我失控之后,就干了很多荒唐事……像是不要和我以外的女生说话、突然强硬深吻、便当里悄悄掺了点媚药等等──真的做了很多。」 「便、便当里掺媚药!?你、你连这种事……!?」 「咦,唉呀?我有点说过头了吗……喔豁豁豁。」 色町如此说著,想要插科打诨,但是笑不出来。 接著她的表情变得郁闷起来,望向即将西沉的夕阳。说话的声音也变小了。 「……要我说实话的话,我已经不想继续说下去了呢……」 「色町……」 「自从我发觉爱慕之情后,真的做了很多过份的事情。我给小空造成很多伤害。因为你很温柔,所以即使如此也还是愿意待在我身边……但我真的很后悔。明明喜欢小空……却没能珍惜重要的事物……」 「如果无论如何不想说的话……那今天就……」 「……不,对不起。刚才只是我随口说说的任性话而已。忘了吧──我今天姑且是做好了觉悟才来的呢。居然事到如今才因为不想被讨厌而不想说……我真的很肤浅呢。已经没关系了,不用在意。」 色町左右摇了几次头。她的举止彷佛像是将自己心中的踌躇扔掉一样,随后说著: 「像这样,因为恋爱而失控的我开始伤害小空后,过了几天。小空突然把我叫到这座公园了……要说的事情很简单。」 色町将身体打横,凝视著我……然后脸上浮现出虚幻脆弱的笑容。那幅表情宛如对心爱的男人宣告永别的女人一样。 「你在这里说了,我们保持距离──结束这份关系吧。」 ──大脑一阵刺痛。血管被烧断,一根、接著一根。我难以忍受那股剧痛,闭上了双眼,随后过去某天的情景浮现于脑海── 「色町,我们保持距离吧。」 「…………咦?」 色町一开始露出吃惊的表情,像是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一样。相对的他露出苦涩的表情。看起来也像是在烦恼著「这样的用词没问题吗」。 「骗、骗人的吧,小空……你、你这么温柔。就算讨厌我,也不会像这样断绝关系……啊、啊哈哈。就算像你这种人,也会说这么无聊的话呢?真不像小空。真的,这玩笑很不像你会说的啊……」 「…………」 「为什么不说话啊!」 色町大吼著,揪住他的衣服前襟。然后用轻微的力道捶著他的胸口,一次、两次、三次……然而他没有反应,也不反击。只是任随她打著。 「小、小空你说点什么啊!快说这是骗人的!因为最近我给你添了麻烦,所以才想报复一下,而说这种谎──快点说啊!为什么要说那种话啊!我、我、我要是被小空拒绝的话──!」 「…………」 「创造出这个我的人是你啊!只要没有你在,我也不会变得病入膏肓!因为小空拯救了我,疼爱了我,我才会变成这样的啊!你创造出了我,然后就把我拋弃掉吗!?那种行为可以原谅吗!?毁了一个女人,你──」 「这是为了你啊,色町。」 「咦……?」 他静静地说著。那双眼神并没有怜悯她的感情。只是彷佛看著爱女一般,怜爱地凝视著她。那毫无疑问,是由于爱她才会有的眼神。 「因为我觉得有必要……也许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我完全不是因为你添麻烦才想远离你。并非如此,而是觉得那对你有必要──」 「别开玩笑了啊!?」 然而,在他说完自己的感情之前,色町激动起来了。都还没说到为何要保持距离,女方就已经歇斯底里了起来。 「保持距离是为了我……?如果真的是为了我,那为什么还要离开啊!──不对啊,小空!你只是高举『为了我』这种言不由衷的免罪符,想要拋弃我而已啊!少把拋弃我讲得这么冠冕堂皇的啊!」 「色町你先听我说!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所以──」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小空给我去死吧!」 接著下个瞬间,那件事发生了。 色町放开了一直抓著的他的前襟,然后……然后。 随著怒气,用力地推了他的胸口── 「──是我杀的。」 当我甩开晕眩,从记忆中回过神来后,她如此说道。 心里已经大致明白了,然而,内心某处却吶喊著不能接受。即便色町崩溃过,应该也不会做那种事。我试图寻找模糊记忆中的矛盾点。 但是,刚才想起来的记忆,确实是断在我被她推了身体的场面。 「小空那天想和我绝交。但是我不想要这样,对你说了过份的话……然后我就逃走了……呜呜……!」 色町双手摀著脸啜泣著。对她来说,那当然不是她打算做出来的行为吧。但是,就结果来说还是变成那样了。所以她责备著自己,不停地流著泪水。 「明明这股感情不是虚假的……我真的喜欢你啊。但是,我失控了──我毁了一切。」 「……你、真的……?」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说谎?当我看到你倒在路上时,我就心想如果这一切是骗人的就好了。所以,我……我!」 接著色町哭了十分钟以上。 这段期间,我什么做不到……因为光是我想要做点什么,就可能只会伤害到她而已。因此当色町哭著向我低语「对不起……对不起,小空……」时,我也只是默默地听著而已。 她数次摸著包在手腕上的白色绷带。说不出口的伤痕。无法痊愈的瑕疵。色町彷佛将手上的伤痕当作寄托一样,不停地摸著手腕。 「…………」 为何过去的我明知她如此悲伤,却还想要离开她呢。这个疑问出现在脑中……我想,过去的我应该不是真的讨厌色町。但是,做这种事──伤害她究竟有何意义?那次诀别中真的有值得伤害她的意义吗? 当我想质问过去的自己时,色町终于平静下来。因此我为了不刺激到她,小心翼翼地搭话。 「在那之后……知道我还活著后怎么样了?」 「……人是我杀的,所以虽然说起来很不要脸,但我真的很开心──小空并没有离开这世界。在这个充斥著灰色的世界中,为我带来温柔的颜色……我想不只有小空,就连那两人也不知道,你还活著让我有多么开心……你给我了这么大的希望啊。」 「…………」 「所以,我才觉得我一定要做出改变──」 此时,色町终于看著我。泪流满面的脸上露出微笑。那虽然看起来像是强颜欢笑,但正因如此才这么美丽。 「听到小空失去了记忆……虽然知道这样很卑鄙,但是也觉得是好机会。因为,要是和至今一样与小空在一起,只可能重蹈覆辙。由于小空而失控,被你讨厌,最后失去──我已经不想再次体会了。所以我才想改变啊。」 「你说要改变,具体来说呢?」 「我没办法抑制对小空的感情,所以有时会吐露出爱意,虽然也会嫉妒,但我应该压在小空的容许范围内了喔。」 「…………」 那算是有压抑过了吗。虽然如此心想,但实在不能说出口。 「其实在病房给花瓶倒水的时候,本来想把映入眼中的小空的牙刷带回家,但我自重了──本来想用肉松在便当里写个大大的『我爱你』,但也忍住了。我也很努力忍著不在小空的房间里放隐藏摄影机,也控制自己不对睡著的小空做色色的事情了。」 「啊、嗯……你、你很努力了呢……?」 「……呵呵,对。结果我就是这种女人啊。」 色町的笑声中带著放弃一切的念头。然而,我是这么认为的──确实以前的她和现在的她有很大的不同。记忆中的她给人一种不打算隐藏自己爱得病入膏肓的感觉,但现在的她正在努力。她对自己有所自觉,也有想压抑自己的意志。 有意志、想要改变。那虽然很单纯,但对于像没有男性友人的我、以及爱得太过深沉的她这种人来说,这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吗? 「我曾经想改变啊。因为我是曾经伤害过小空,想要寻死的女人。所以我不想重蹈覆辙,我想成为不会伤害小空的女人。我已经不期望爱。也决定不再说『希望你能只对我灌注感情』这种任性的话──我曾如此决定。然而,那也只是有那个念头而已啊……」 「…………」 「之前,我听说小空和花屋敷同学和好后,我就感觉快要失控了。」 那是坦白罪行。色町的目光再度朝向地面,静静地继续说下去。 「而且说起来,从要组成同盟的时候我就很不爽啊……居然想利用小空丧失记忆,变回青梅竹马──当然,我也没资格说她吧。遭到你拒绝,甚至还杀了你,然而还想装作若无其事地让一切重来。若要论谁的罪比较重,是我罄竹难书呢。只不过……我无法原谅得到你原谅的她。」 「…………」 「到头来,人类的本性根本不是这么轻易就能改变的……由于小空和花屋敷同学和好,我又快要崩溃了──最近和小空保持距离也是为此喔。要是我现在和小空在一起,我可能又要追问你和花屋敷同学的状况了。因为有可能会伤害到你,所以我才逃走了。」 说到这里,色町轻吐了长长一口气。望向天空,夕阳早已落下,已经到了该称之为晚上的时间了。看来我们聊了很久。 公园里只有一盏的路灯亮起。柔和的灯光温和地照耀著我们。 「以上,就是我能说的话了……这就是关于有多么异常、有多么渴望得到你的,我的一切。」 「啊啊……谢谢你,色町。」 「为什么要道谢呢──至今由于我的目的,以及机会不好的关系,我没有像这样协助小空找回记忆呢。不过我在最后起到作用了吧。」 「……最后……什……」 色町的话让我语塞。看来她也和雪缝一样,打算放弃了。 的确,这次和雪缝还有花莲那次都不同……要问哪里不同的话,就是事情的严重性。她所说的谎一点也不可爱,也不能轻描淡写带过。 ──她曾差点杀了我。她是造成我失忆的本人。 既然如此,就不可能原谅她。即便她打算洗心革面,那也只是心里想想,说不定只是嘴上说说的谎言。 因为是曾经撒过谎的人,很可能会再度若无其事地说谎。 但是。然而,为什么呢……我只能认为,我真的太天真了。 那也许并非只是温柔而已──要以言语形容的话,那类似于责任感。找回记忆、认识色町这个人的同时,也确实对看著她失控却无能为力的自己感到自责。 『创造出这个我的人是你啊!』──她曾这么说。由于当时十分激动,所以或许无法一口咬定这很有道理。但是,我认为不是假的。若使得色町做出那种事的原因在我──因为我这个男人,导致色町做出了无可挽回的事情。我果然有必要负起伤害她的责任吧…… 当我如此思索时,色町再次露出快哭出来的表情。 「小空怎么想的?你对我有什么怨恨吗?」 「……不,没有。」 「是吗,那──」 「明天见吧。」 「…………咦?」 色町以讶异的表情看著我。声音应该确实传过去了,然而正因为如此,她才用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的表情回头看我。 「小、小空你在说什么……没有明天了喔?我和你的关系已经没有明──」 「不过嘛……我都说没关系了,就算了吧?」 「……你、你在说什么啊……不要开玩笑了……」 「这种事怎么可能开玩笑啊。不明白吗?」 「我、我不明白……为、为什么?为什么你能说明天见──是我杀的喔?我没有骗人。我不是说过我一直伤害著你吗?我不是说过想改变但改不了吗……!」 「不对,先别谈有没有改变了──你不是还正在改变吗?」 「──」 我对一无所知的色町说著。随后,她呆愣在原地,眼中流下了一丝泪水──泪水滑过脸颊形成一条线。泪水在路灯灯光反射下,彷佛流星一般闪烁了一下。 色町拚命摇著头,她那美丽的长发随之摆动。 「不行……你明知我拒绝不了吧?如果你期望的话,就能得到手……所以请不要期望吧?和我这种人的关系,就断在这里吧……求你了,小空……我求你了……」 「抱歉了,色町。我不听。」 「为、为什么,这么──」 「大概以常识来说,我这是绝对不可能做出的选择吧。但我并不是正常有常识的人啊。所以才会想这么做。」 与杀了自己的人和好──如果我没有丧失记忆,绝不会做出这种选择。 但我没有记忆。 我有被色町推一下的记忆。然而我不记得因为那一下而被车碾。也就是说,我不记得被她杀了。现在有的,只有她自己说「我杀了人」的供词而已。那只是骗子且歇斯底里的女生所说的,难以辨认真假的证言。 既然如此,认为足以相信反而才奇怪吧。 因此我对她这么说了。责任感还有温柔顶多只是表面话。我只是因为如此期望──理由仅此,而将自己的愿望说出来而已。 「我想在近一点的地方看著你改变啊──那一定不是办不到的事情。」 「…………啊啊。」 色町露出陶醉的样子低语著:「对。啊啊,是这样的……」为了让自己接受,不停说著没有任何意义的话。随后静静地望著我笑了。 那宛如得到想要的玩具的孩子一般,留有稚气的笑容。 那道笑容并不适合她,但正因如此我才喜欢。 「为什么呢。光是你能像这样相信我,就觉得连我也能改变──」 色町带著孩子般的笑容,再度流下泪水。 接著她轻轻道歉了一句:「对不起……」,将自己的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她的长发碰到我的手。柔软的身体确实靠在我的身上。 「可以稍微让我任性一下吗……明天我就会变回相信你的朋友。只有现在,让我依靠一下……」 「……呃、嗯,可以喔。随你喜欢吧。」 「谢谢你,小空──」 ──我最喜欢你了。 色町没有发出声音,只有嘴唇动著而已。若我没有看著她的嘴唇的话,就传达不到的话语。也许她本来就不打算传达给我。如同我刚才的选择一样,只是自我满足罢了。 然而,互相自我满足就够了。做了自己期望的事情后,两人回到过去期望的关系,唯有这样的现在毫无疑问是幸福的一刻……因此。 ──虽然这一定不是任何人能接受的结局。 但对我们两人来说,大概没有比这更好的快乐结局了。 「差不多该回家了呢。今天该怎么说呢──」 「呃……都这么晚了,送你回家吧?」 「不,那个……没问题喔。我已经得到这么多了……居然要小空再对我做更多,我会无法原谅自己。」 「嗯,是吗……」 「对……所以……明天见啰。」 色町仍有些困惑地说著。她的口吻彷佛仍迷惘自己是否能说这种话。不过她带著微笑说完后,对我轻轻挥手。 我坐在长椅上,目送往公园出入口走去的色町。望著在色町背后摇摆的黑发,虽然真的太晚了,我想起有一件非得向她坦白的事情……完蛋。和色町谈得太忘我,忘到现在了。 「喂~色町,等我一下!其实,今天她瞒著你来了!」 「咦?她来了……什么意思啊?」 色町听到我呼唤,在公园出入口──面向车道的路旁步道上,她停下脚步。偶尔有几辆车奔驰过她旁边。我为了到她的身边,从长椅上站起来,然而与此同时……视线角落出现了眼熟的女孩子。 「──咦?」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因为我没有叫她来。只有我想好好谈谈的她,以及坚持要跟过来的她而已。因此这件事应该与她毫无关系才对。 在我差点死亡的此地,今晚应该唯独没有她的身影啊── 当我想到这点的下个瞬间,脑袋闪过一阵剧烈的刺痛。大脑的记忆之门被粗鲁地敲打著。 「咕、啊──」 「小、小空没事吧!?你的脸色有点……!」 「啊、啊啊,我没事。没──咕啊!」 我为何逞强了呢。我用手制止担心著我,准备跑过来的色町,表现出自己没问题。色町因此停下脚步。然而这阵头痛比以往明显差很多,完全不在一个等级,深深刺著我的脑髓。 ──那彷佛一种警告。 想起来、想起来、快点想起来啊!大脑如此大吼著。或许因为如此,我再度将目光追向眼熟的她。 她注意到我的视线,对我露出轻笑。 定睛一看,她缓缓地且确实地往色町那里走去──脑中闪过无法言喻的不安。然而,却无法得出我会不安的理由。我不希望她靠近色町。虽然这么想,但为何会这么想呢。 「咕──啊──!」 此时,类似落雷的冲击击中脑盖。 想不起任何画面。也想不起原因。何时、何人、何地、对谁说──缺少所有资讯,然而即使如此,唯有声音清晰地在脑中响起── 「byebye。我的心上人。」 想起这道声音的瞬间,我发出了不成声的惨叫。 啊啊,我懂了──我并不是因为事故才失忆的。而是为了不再想起这么痛苦的事情,才封锁了所有记忆!因为我想忘记这件事,我才丧失记忆了。忘记其他事情充其量只是次要的结果。 也就是说,造成我差点丧命、失去记忆的最初最大的骗子──是她。 「色町!快跑到我这里!离开那里!」 「咦……小空?怎么了啊,你──」 然而,比起色町注意到我的大吼、踏出脚步更早──花莲出现在色町面前。 「花、花屋敷同学……?」 「…………」 我从这里看不见她的表情。因为与花莲现在的表情面对面的是色町,所以我不知道花连带著什么样的表情,不过我知道了。 如果我猜得没错,恐怕花莲现在脸上没有一丝感情吧。 ──咚。 花莲温和地将色町的身体推向车道── 「啊──」 那究竟是谁的声音呢。是我还是色町的。 当我听到一声愣住的声音后──车子奔驰而来。或许是算好时机了。刺耳的汽车喇叭声大作。这次不是自己,而是色町被卷入并非事故的事件中了。 就在此时,对我说最大的英雄伸出了援手── 「色町同学!」 突然现身的雪缝抓住发愣的色町,用力将她拉回步道上。不知道她的纤细手臂是如何做到的,色町被那双手拉回来,从车道往步道倒过去──瞬间,车头灯从雪缝与色町身边穿过。如果没有拉住色町,她可能就死了。然而,只有一人。可以客观观察这种状况的她,出面救了色町。 「啊……啊啊啊,太好了!谢谢你雪缝!真的很谢谢你!」 「这点小事不算什么。虽然手腕有点扭到了,但不算什么。」 雪缝看著我微笑,对我竖起拇指。我打从心底感到开心,因此也对她竖起拇指。有她在真是太好了!雪缝真的是我的同伴啊! 接著,一瞬不自然的寂静后──色町环视周围,看到雪缝、我还有花莲在场。看见过去曾一起聚在病房的人全都在,因此瞪圆了双眼,用颤抖著脚勉强站了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花屋敷同学和雪缝同学会在这里──」 「我单纯只是因为今天放学后邀请空同学去玩时,他说有重要的事情而拒绝了。所以,我就追问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得知他要和色町同学好好谈谈,才跟过来了而已。」 「咦……跟过来……?」 「嗯,因为我担心你和小空谈判的时候,会歇斯底里起来,拿刃器刺空同学,所以为了阻止你才来的──所以直到刚才为止,都为了随时可以上前压住色町同学,而躲在草丛后面。」 「雪缝你居然想著这种事啊……」 我终于知道,当放学后在教室的走廊上撞见雪缝的时候──她迟迟不肯退让,坚持要跟我来的企图了。这样啊,雪缝来到这里并不是自私,而是为了保护我啊……糟糕,我现在好感动。 总之──当色町快被花莲杀了的时候,只有她能动也是必然的。即便场面混乱,只有她没有迷失『从色町手上保护我』的目的,注意著色町的一言一行,才能及时救了本来没有打算保护的色町,真是出乎预料的幸运。 「不过有雪缝在真的太好了……你有来真的太好了……」 「……只不过,空同学直到刚才都和色町聊到忘我,把我的存在忘得一乾二净,关于这点我没有原谅──因为很不爽本来想回去了。」 「那、那个真的很对不起……」 「下次能请我吃牛丼吗?」 「啊、啊啊。只有这点程度,完全没问题喔!」 「那就原谅你。朕宽宏大量。」 廉价的女生──不如说是很好打发的女孩子。超棒的。谢谢你。 总之。雪缝在场的理由说明完了,接下来……我们的视线自然投向下个不对劲之处──伫立在步道上的她。 「嗯?怎么啦?为什么大家都看著我呀?」 「……花莲。」 「别这样啦~阿空你怎么了,表情这么可怕──我做了什么吗?我对阿空做了什么过份的事情了吗?」 「少装蒜了,假惺惺的。」 我说完,花莲皱起眉头看著我。另一方面,除了花莲以外的我们三人,都露出与她截然不同的险峻表情。当然,大家都心知肚明。此时此刻谁该被谴责,一目了然了。 花莲明白自己无路可逃,瞬间变得面无表情,坦承了── 「都是阿空不好啊。」 「我、我吗……?」 「这也是阿空的错喔……说起来,都是阿空太温柔的错嘛。我早就隐约知道你会原谅雪缝还有我啊~因为你是阿空嘛。是我最喜欢的青梅竹马嘛。是个笨蛋烂好人嘛!我早就知道你会原谅我啊。」 「…………」 「但我没想到你会笨到这种程度呢~啊哈哈~──因为我啊,以为这次小空终于要和色町诀别了,超级兴奋难耐喔?那一天没能见到的诀别,我终于能看到了,我超级开心喔!?……然而,简直奇葩啊~居然连口口声声说杀了你的女人也能原谅,还卿卿我我洒起狗粮了──去你的啊。」 花莲说的话很激进,语调也很激烈。然而,她脸上却没有表情。那是最为可怕的。为什么明明内心如此波澜,却不会表现在脸上呢。 「我本来也没有打算杀人喔?杀了色町,对我一点好处也没有嘛。所以本来没有打算杀了──但不这么做我就忍不住嘛。无可奈何嘛。」 「…………」 「那时也是这样喔。我才没有想杀人。这都是阿空不好啊。都怪阿空说了那种话,我也只能杀了啊。」 「什──花、花屋敷同学!?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啊哈哈,还想不透吗?色町你也真笨呢──因为你一直以为是自己杀的,我才闭口不提而已。不过阿空的记忆,是我杀的喔。」 「怎么可能……骗、骗人的!难道说那并非事故──」 「是我杀的……话说回来啊,能不要擅自扭曲事实吗?那是我亲手干的,所以你擅自误会,擅自负起责任也是碍眼呢──不要把杀害阿空的事实,从我这里偷走啊,你个偷腥猫。」 花莲用冷淡的声音说著。接著我不禁闭上眼睛──我当然已经知道,她就是杀了我的人。但是,明明心里知道,但我不想从花莲口中听到这个事实……下个瞬间。 ──终于回来了。伴随著宛如全身粉身碎骨的剧痛、苦痛、顿痛。那股痛楚不仅止于脑中,甚至还有体内的神经被撕裂的错觉。然而我还是在五里雾中,朝那道微小的光芒伸手。即便那是多么丑恶的记忆── 砰。 他的屁股用力撞在公园的泥土地上。他呻吟了一声「好痛!」,色町脸上渗出罪恶感,然而她依然继续激动地说著: 「我、我、我是不会被拋弃!就算你想拋弃我,我也不会轻易被你舍弃!因为我,对小空……对你……呜呜!」 「色、色町你等等!听我说完──可恶。」 色町无视他的制止,跑离公园……于是,他打算说的话以失败告终。他缓缓站了起来,深深叹了口气。 「……真是麻烦呢……」 然而,如此自言自语的他,表情不知为何彷佛朝日一般。 接著,他朝著色町跑过的公园出入口静静地走去。看起来正打算追她,但他并没有焦急。彷佛知道她会在哪里停下脚步,等著自己追过去一样。 抵达公园出入口后,他脸上一阵惊讶。 「花莲?你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社团刚结束喔。话说阿空,刚才那是──」 「啊啊,你看到了啊……」 他害羞地搔著脸颊。另一方面,花莲紧紧握著制服的胸口位置,同时微微一笑。而那个动作连她自己也没有注意到。 「你终于和色町同学诀别了呢?」 「嗯?没有,我本来就没有要和她诀别啊……」 「咦?怎么回事?因为刚刚的──」 「也对,从旁人来看,我们刚刚的对谈只能认为是诀别吧……但不是喔。我现在正打算去追她呢。」 「……为什么要去追她啊。」 花莲如此质问,彷佛在谴责他「不要管她不就好了」──也许她是不由自主地质问的吧。因为在这半年间,她的心发生了很大的变貌。 「那个答案本身很单纯啊……该怎么说呢,我最近一直在想啊。为什么我没有多了解色町一点呢。我认为在她变成那样之前,绝对有我做得到的事情。在色町因为我而失控之前……」 「阿空,你没有回答到我喔。为什么想去追她呢?阿空刚才和色町同学诀别了对吧?那就没有必要──」 「不,还没结束。我没有和她诀别。」 「……你在说什么啊,阿空。」 花莲脸上没了表情。那是危险的信号。然而,他没有察觉到,背对著她──站在车道前开始说起来。 「我喜欢她啊。」 「──」 「不久之前啊,我问了她一件事:『为什么你明明并没有很喜欢吃,却擅长做料理啊?』然后她回答,因为遇到我的时候,我曾说过『我喜欢会做料理的女孩子』,而她记得很清楚……所以才为了我学做料理,然后变得很熟练。」 「…………」 「听到她这样说的时候,我超级感动的……因为一般来说会对我说吧?但是色町她为了我而努力学会做料理,却在我问之前,都不说出来啊。当她第一次做便当给我时,也露出好像从以前就很擅长的表情……像这样,知道她坚强的一面的我──啊,抱歉。我说太多了对吧?」 「……没关系喔。」 花莲随著那句话,微微一笑。回过头来看一眼的他暂时安心后,又转向车道,然而他没有注意到她那笑容背后的感情。 「呃,总之……虽然我也喜欢色町,但最近的她有点危险──好像因为我,开始有点反常的样子。然而用『病娇』这个词好像也无法形容……所以我才想稍微保持一下距离。」 「因为想从她那里逃走了?」 「怎么可能!不是这样的──我想要先保持一下距离,让我和色町的关系暂时切断,好让色町冷静下来啊……或许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吧。但我只想得到这个。」 「…………」 她缓缓靠近语带悔恨的他身后。还没有伸出手。那双手还没有碰上去。然而那只是还没有伸出去而已。 「其实我今天打算对色町说『和我交往』的。」 「──什么、啊……」 「说实话……如果我说想保持距离,色町一定会激动起来,这我当然知道。被我拋弃了、饶不了你、杀了你──实际上,也确实是这样了对吧?我早就知道了。所以,我想先做出保证。好好向她传达我的感情,成为男女朋友──然后再保持距离的话,也许色町就会明白了。」 「原来如此呢,这样啊……」 「我本来想说出来的……但说的顺序可能不太好吧。或许该先说『和我交往』,再说『暂时保持距离』会比较好吧……」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样啊。是这样啊。那也就是说,阿空现在──已经不喜欢我了啊?」 「…………」 他没有回头。只不过,他下定决心了。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对半年前确实喜欢过的青梅竹马说出那句话──然而,他并不知道。 追问方的她,并没有做好听到那句话的觉悟── 「啊啊,我现在爱著色町。」 哐啷。回响著某物碎裂的声音 然而那是只在她内心的声音。因此,他没有注意到。就连不知不觉间,眼前车道右手边有车辆行驶而来也没有注意到,她── 「byebye。我的心上人。」 温柔地推了他一把。 之后,已经看过的记忆接了下去。车头灯的光芒。飞在半空中的身体。躺在地上的自己。逃离时飘动的裙子。然而,那还有后续── 脸色苍白的司机跑了过来,打一一九叫了救护车。接著,在他的意识即将消失之时,新的人影跑了过来。 那是他所爱的她的身影。 「小、小空?──小空!为、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他无法回应。色町跪在他的身体旁,唯有开始苍白的意识察觉到,她眼中立刻开始流下大颗大颗的泪珠。 「是、我……是我的……错吧?」 她如此误解了。由于眼前的不幸太过沉重,如果不将悲剧的原因归咎在自己身上,可能连保持正常心都做不到。明明下手的是别人,色町却自己背负起造成悲剧的责任,随后哀叹著。 「都是因为要追上我……所以小空才……对不起!是、是我的错啊!都是因为我挥开你的手,所以才……啊啊啊啊啊!」 色町的哭喊消失在夜色当中。他听著她撕心裂肺的叫声,不久便陷入昏迷。 同时在内心祈祷著。只希望未来,她不需要哭泣的夜晚能够到来── 「哈啊、哈啊、哈啊……!」 「小空……!?刚才身体一瞬间痉挛了一下……肩膀借你喔?」 「想吐吗?要吐的话,这里有袋子。」 两人往我这里靠过来。色町借我肩膀靠著,雪缝则轻抚我的背。虽然那应该只是杯水车薪而已,但光是这样我的身体就好了很多。我对两人说「没、没事了。谢谢……」,然后望向花莲。 「为什么人的心情无法如人所愿呢。」 她的表情宛如事不关己一般。然而,她的口吻十分深刻。所以我在连明确理由都不知道的状态下,胸中感到强烈的疼痛。 「半年前,将阿空甩了的时候,我是真的不把阿空当作异性喜欢喔。因为就像兄妹、姊弟一样。我无法想像和阿空变成那样……但是,你却跨越那条线了……用那廉价的告白。」 「…………」 「所以我的心才变了──都是阿空的错呢。」 花莲说著,脚踢了地面,微小的尘埃飞舞著。包含我在内,谁都无法回应。只能静静听著花莲的独白。 「半年间,我满脑子只想著阿空。明明阿空已经不在我身边了……但是呢,你知道吗阿空?恋心这种东西啊,没有见面反而比见面还要强烈呢。那和生病是一样的。没有药就会恶化,因为见不到阿空,我的感情就膨胀了。」 「…………」 「想见你、想和你说话、想和你在一起。我想一直在你身边……我很羡慕色町呢──虽然我也并非和阿空绝交,所以偶尔还是会聊一下……但没有回到青梅竹马的关系呢~所以,我才羡慕色町。羡慕到想杀了她。」 「花莲……」 「总之就是这样吧?我和阿空完全没有进展,然而只有感情不停成长,而当它开花的时候──你把它摘掉了。」 「摘、摘掉了,那种事……」 「对阿空来说或许是这样吧。因为没有恶意,所以是无可奈何的呢。但是呢──这可不是一句无可奈何就能解决的啊……我的感情才没有廉价到可以这样结束。」 花莲依然毫无表情,用压抑的声音说著──另一方面,我咬著下唇思考著。关于我想起来的记忆,以及关于花莲的问题。 我确实对花莲很过份……如果,我能再多了解她的感情的话。如果我不在那个场合下那么轻率,说出那种话的话,花莲也一定不会推我的背……而且根本的问题在于,半年间我都把花莲放在一边不管。我必须在喜欢上色町的时候──能和花莲说上话的时候,马上和好才行。 所以我……我对过去自己的行为是这么想的。 说不定她也── 「结果全都是阿空的错啊。」 花莲不认为自己不对。色町她把我的死当作自己的责任,承担下来并想要改变,然而花莲得出的结论与色町完全相反。 「只要阿空不对我告白的话;只要阿空继续和我当青梅竹马的话;只要阿空不要爱上色町的话;只要阿空当时不要在这个地方对我说那种话的话!──为什么阿空总是如此过份不知反省啊!我只是想和阿空在一起就满足了啊!但是你却害我心中产生了爱意,还不去努力注意到我的感情,最后还在糟糕透顶的时机补了我一刀!──所以,都是阿空的错。我一点错也没有啊!」 「……没错,错的人是我。」 「空同学!」 雪缝拉著我的衣服袖子。彷佛在责备我『不可以认错』。即便在这种场合下,她也冷静地试图制止我。 对此,我轻轻点头回应。告诉她没有问题。 「啊哈哈,这样啊!阿空你认错了呢。那你还会原谅我吧?如同我们坦承秘密时,你对我们做的一样──你会温柔地原谅女人的谎言对吧?谢谢你,阿空!」 「不,这是两码子事。」 「……咦?为什么?刚才阿空说了『错的人是我』对吧?那为什么不原谅我啊?」 「啊啊,当然,我有错──不只有花莲,包含色町会变成那样,我也认为是我的错……但我不会道歉。即便我现在知道我有错,我也完全不打算向你道歉。」 「……那是、为什么啊。」 「确实……我因为丧失记忆而变得天真,如果我想原谅曾想杀了我的你,或许也会原谅你──实际上,我也原谅色町了。我也原谅向我自供的她了。」 「小空……」 不过,现在回头想想,我原谅色町的最大原因──或许是曾喜欢她的我的内心在吶喊『她不会做这种事』吧。因为我相信色町,才原谅了她。而且她实际上也没有杀人。 整理完思绪后,我望著花莲。并用尽可能冷淡的目光── 「但是,你是不能原谅的啊,花莲──连色町都想杀了的你,不能原谅。」 「……那,我们已经不能在一起了吗?」 「对。没有心想改变的你,还会重蹈覆辙。我不能原谅这样的你。」 「──」 我这么一说的瞬间,花莲露出快哭出来的小婴儿一般的表情。 她露出非常痛苦、悲伤的表情。那张表情看起来像是承载了她那纯粹的感情……那是我多虑了吗。只是怜悯罢了吗。 接著,花莲又面无表情,凝视著我,静静地说道: 「你就现在嘴硬吧。」 「…………」 「阿空你很不了解自己呢──反正某一天,用不著多久,你就会想原谅我嘛。就连想杀了你还有色町的我,你也会原谅的。阿空就是这种人。我早就知道了喔……因为我是阿空的青梅竹马嘛。」 「…………」 「要是能一直当个纯粹的青梅竹马就好了呢……」 花莲最后只留下这一句,打算独自离开这里。离去的背影、微微颤抖的肩膀。我想要向她……说点什么温柔的话,但是── 「空同学。」 雪缝又拉了我的袖子……时机太过完美了,我对她苦笑。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很好懂吧。我对雪缝说「抱歉抱歉,没问题的。」 然后我做好觉悟。将最后的一句话丢给花莲。 「我不会原谅你的。」 「……你又来了~反正那也是骗人的啊。」 「不,这绝对不会是骗人的喔──因为像你这种女人,我已经完全不在乎了呢。」 「──」 我撒了谎。 这是被花莲骗得团团转的我,送给她的最后的谎言。如果「谎言」这个词不适合的话,那说是决心也行。 其实,我知道错的人是我。 我没有考虑到花莲的感情。在那种场合下,听到这种话是多么过份的事情……因为是现在的我,才理解我的过错。 ──所以我知道我放弃不了。 然而即使如此,我现在也只能得出这种结论。若是原谅了不只想杀了我,连色町也想杀害的花莲,那对色町来说太过残忍。所以我不能原谅。 花屋敷花莲因为我的错而做出的行为,我想我并非不原谅。 只不过,我无法原谅花莲。 「咕──」 差点就要哭出来了。但是,如果我在这里哭出来了,那我刚才说的话就会是骗人的,因此我把眼泪硬挤回去……接著,下个瞬间,与花莲度过的短暂日子闪过脑中── 『如果我说「请还给我」的话,会很任性吗?』 『呜呜呜,阿空……胡萝卜哪里是皮,哪里是肉啊……』 『上完厕所后都用制服擦手吧』 『如果让阿空抱一下就好了。』 『才不是喜欢或讨厌,而是最重要的人啊。』 ──啊啊,我果然喜欢她。 那当然不是恋爱感情。然而,先不谈其他部分,我是真的喜欢她的。在这么短的期间就能这么开心,如果之后也能在一起,绝对会很开心。但是,即使如此,我…… 仍对她说了『像你这种女人,我已经完全不在乎了』这种谎言。 并不讨厌、也不喜欢──而是没兴趣,那是最高级的拒绝。如果这个沉重的拒绝,能传达给她就好了……我们的人生道路已经不会有交集了。青梅竹马这种话听起来很响亮,但我和她之间已经不会再用那个词汇了──这就是我语中的意涵。 明明那是我最不期望的。 「…………」 于是,花莲静静地回头──并不是面无表情。她现在也快哭出来了。然而,虽然花莲一副要哭的样子,实际上却没有流泪。她带著这种表情忍住泪水,然后静静地微笑……接著她── 说出了以往说过的话。 「byebye。我的心上人。」 尾声 于是,我胸口的大洞被填上了。 只不过,明明终于找回了欠缺的事物,我的心情却不怎么好……原因我明白。原本的洞被填上后,又缺少了某个部分。 ──那一定是我重视的一半。 填上我心中的大洞后,这次转而失去了自己的半身。 ……我并没有犹豫。我认为当时我确实接收了失去的记忆与感情,然后做出了力所能及的选择。然而,过了那一晚后,我还是不禁会感到恋恋不舍,回顾那一夜。 我道歉就好了?原谅她就好了?但是,那是不行的……既然她做了同样的行为,那就不应该原谅她。不可以原谅不改变、也没心想改变的她。不能因为我个人的感情,原谅伤害了色町的她。 这我都知道,即使如此……即使如此。 我想向她道歉。我偶尔会不禁这么想── 时间流逝,从那之后过了数天的星期六,下午一点多。 我按照约定,和雪缝来到牛丼店请她吃牛丼。 「我开动了。」 「嗯,请用。」 雪缝静静地双手合掌后,开始专注在吃眼前的牛丼。一口、两口、第三口……不知道那张樱桃小嘴是怎么把它吞下去的,大碗的牛丼很快就进到她的胃袋里了。感觉像是在看大胃王影片,真舒服呢。 雪缝或许是注意到我的目光,脸颊上染上一抹朱红,停下筷子。 「……你一直看著我,我很难吃饭。」 「嗯?啊啊,抱歉。该怎么说呢,拚命吃著牛丼的你很可爱……」 「可、可爱……!?笨蛋!」 「好痛!?住、住手,不要在桌子下踢我的小腿!你干嘛啊!?」 「吵死了。你这个风流的花花公子。就是因为你总是拈花惹草的,才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对、对不起,我说得太过份了……要、要喝猪肉味噌汤吗?好喝喔?」 「既然马上就道歉,那还不如不要说啊。」 我对将手上的味噌汤递给我的雪缝苦笑。不过话说,那句话我真的完全无法反驳啊……何止没有说错,不如说太过真实很想哭,而且也对花莲和色町感到很抱歉…… 我这么心想著,雪缝咬完嘴里的牛丼后,突然说出: 「空同学没有错。」 「雪缝……」 「虽然我不清楚实际状况。」 「喂。不要打断别人感动啊。」 「但是,我是真的这么认为的。空同学现在因为花屋敷同学的那一席话,觉得自己有责任吧,可是想太多也不好──因为,那个人有错是无庸置疑的。不论什么原因,花屋敷同学都是不能原谅的人。所以,空同学没有错,也没说错。不应该把责任都扛在自己身上。」 「……从第三者的角度来看,或许是这样没错啦……」 顺带一提,花莲离开公园后,我对雪缝和色町说出所有事情了。唯独没有说的,只有过去的我喜欢色町纸织这一点而已。虽然那部分是搪塞过去的,不过色町和雪缝已经大致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接著,雪缝忽然不满地噘起嘴唇。很明显地在生气。 「第三者是什么意思。」 「咦……啊,对了。抱歉……」 「确实我与空同学的过去无关。但是,现在的空同学和我有关。所以我认为我不是第三者──你觉得呢?」 「我知道了。我会道歉的,可以不要用筷子戳我的脸颊吗?」 「你以为救了色町的人是谁啊,真是的……」 「关于那件事真的很谢谢你啊。」 「……空同学好狡猾。因为没有说错话,想生气也气不起来。狡猾的男人。」 我认真地低下头,雪缝依然还在闹别扭的样子。 接著轻轻地「唉……」了一声,用温柔的声音继续说著: 「这样你知道你的同伴是谁了吗?」 「啊啊──有你在真的是万幸。」 「所、所以说,不要这样道谢啊……呜呜呜……但我好开心,也无可反驳……感觉腹部下面开始烫起来了……不甘心,但是有感觉了……」 「女孩子不要把手放在那种地方啊……」 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我不禁苦笑,接著将想到的话说出来: 「呃……总而言之,我是真的很谢谢你喔?──实际上,如果我身边只有花莲和色町的话,一定会有难熬的部分。所以,我因为丧失记忆,而认识了雪缝,真的很幸运啊。」 「──」 刚刚还在摸股间附近的雪缝突然满脸通红。接著僵了好几秒。宛如加上速度限制的影片一般僵硬了一会儿后,她左右摇了几次头,甩开脸上的红晕──然后用认真的目光看著我。 「牵手吗?」 「又、又来了吗……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所以……」 「给我牵手。」 「命令形!?终于变成命令形了吗!?」 「又不会少一块肉,给我牵。」 「那是由女孩子说的吗?」 「这次,对于空同学来说,我的存在应该帮了莫大的忙。所以,我要求相对的报酬──另外,我不要像是握手的牵手。若非恋人牵,以报酬来说不够充分。懂了吗你个混蛋。」 「你个混蛋……不、但是雪缝啊?牵手那么……」 「叽叽喳喳的吵死了,闭上嘴用行动证明吧。」 雪缝说完,将手上的筷子放下,从我对面的座位上离开,来到我坐的沙发左边坐下。 「那、那个,雪缝同学?认真的?这种事情不是情侣的话──」 虽然我对她这么说,然而红著脸的她用撒娇的眼神看著我,小声地说: 「我、我想得到奖励……不行吗?」 「──」 她那水汪汪的双眼射穿了我。可爱的她露出不安表情,让我不由自主缩了一下。 当我不小心大意的瞬间。她趁著我呆掉的时候,她把自己的右手缠上我的左手了……如此一来,我就无法反抗。我不希望她因为我挥开手而受伤,所以默默地让她的手指伸过来。 于是我的左手与雪缝的右手十指交扣──也就是恋人牵。糟糕,心脏在狂跳……不过,虽然我很慌张,但由于有比我更慌张的人在旁边,我总算是保持平静了。 「啊、呜……这、这个、不妙……」 明明是自己所期望的事情,但雪缝却完全不看我这里,只是别开通红的脸颊。然后,她接著自言自语著。 「呜呜……世上的情侣们好厉害……居然能理所当然地做这种事情。这种事情,要是当作理所当然的话,心脏会坏掉啊……」 雪缝这么说著,将空著的左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位置,确认心跳声。「──」……说实话,她有时真的会一个不注意就抓住我的心啊…… 我们两人牵著手、沉默不语了好一会儿……她一直不放开,我也快要害羞得喘不过气了,因此问了雪缝:「那个……牛丼,不会冷掉吗?」 然后她回过神来:「啊!对了!」之后,放开我的手,回到对面的位子上……那是我的左手彻底输给她的牛丼爱的瞬间。 过了一段时间后,桌上的食物都一扫而空,雪缝再度合掌。 「多谢招待。」 「不用客气。」 「食欲满足了,性欲也满足了。今天真是太棒了。」 「……那个啊,雪缝可以稍微控制一下不要这么率直吗?你有时会这样喔。连不需要说的部分都说出来的坏习惯。」 「那我再率直一点啰,要是每天都能发生之前那种事就好了。这样一来,我每天都能得到空同学的奖励。」 「我的精神撑不住啦。」 牵手就算了,如果只是请吃牛丼的话,平常也完全没问题,希望她不要有这么邪恶的愿望。 我们稍微歇一会儿。饭后休息的时候,雪缝突然开口: 「真的,不去问罪吗?」 「……啊啊。虽然我知道那并非好事。」 「是吗。」 那是关于我所背负的十字架。我想放过两次杀人未遂的她这种坏事──这件事不只是雪缝,我也对色町说过了。我表示『我不想让花莲送交法办,希望你们能不要说出去。』 色町因此露出复杂的表情,不过还是答应我了。她答应我,不会对任何人说出曾想杀了自己的女人是谁──她应该也知道那只是我的自我坚持吧。 雪缝脸上浮现严肃的神情,接著谨慎地继续说著: 「我尊重空同学的意见。若只看结果的话,受害者也只有空同学一个。如果空同学原谅的话,那也无话可说。但是──我觉得空同学太温柔了。」 「…………」 「准确来说是天真……然而多亏天真,我才能和空同学变成朋友,所以也不好多说。只不过,我觉得空同学可以更生气一点、多骂一点。应该嫌恶名为花屋敷花莲的女人。」 「即使如此,我──」 「嗯,我知道……没关系。我不是责备。只是想说而已──因为我喜欢空同学。我只是对伤害了重要的人的那家伙满肚子火而已。只是对不生气的空同学有些不满而已,不生气也没关系。我只是觉得温柔的你真的很帅。」 「雪缝……」 「──刚刚那句话怎么样?我昨晚想到的,好感度上升了吗?」 「雪缝啊……」 为什么总是要加些多余的话啊……就算那是思考之后想出来的话,也没有必要承认吧!我这么心想著,看向雪缝──她红著脸低下头,双手在桌子下扭扭捏捏。什么啊,原来是这样啊…… 雪缝刚刚不小心说太多真心话了。所以才想在最后插科打诨。但是……当她看起来很害羞的时候,就已经暴露出那并非昨天想的,而只是不由自主说出口的真心话。 我察觉到这点,不禁笑了出来,同时温柔地对雪缝说: 「……真的很谢谢你啊,雪缝。」 「我、我……我才没有做到什么事,顶多帮了色町一把而已。」 「才不是顶多啦。那是很厉害的事,才不是什么小事──今后也多多指教喔。」 「那、那个今后有包含结婚吗?」 「…………」 我不禁词穷。我确实喜欢雪缝,但那并不是恋爱情感──当我如此心想时,雪缝似乎注意到了什么,再次踢了我在桌子下的小腿。 「好痛好痛好痛!」 她带著不满对哀嚎的我说: 「我绝对会让你娶我的。做好觉悟啦!」 她的话不禁让我发笑,雪缝也跟著笑了起来。我们像是猫嬉闹一样,在桌子下打来打去。 ……我和她的关系会变得如何,我不知道,只不过──今后不论变得怎么样。我和她以后也一定会在一起吧。我心中产生这种没有根据的希望,心情愉快了许多。 请雪缝吃牛丼数日后。放学后由于今天没有特别要做的事情,因此我为了快点回家,走在没有人的走廊上……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往鞋柜走去。接著,看到女子足球社的成员来到眼前。 ……我在其中看见她的身影,反射性地别开目光。内心深处剧烈疼痛。 「但是啊~结果那团体中最帅的不是相马吗?因为いちみー演技高超,在电视剧里看起来很帅。花莲认为呢?」 「啊,有一点道理呢!──话说,いちみー不会很矮吗?我比起电视剧,更在意那部分呢~啊哈哈~」 「来战啊花莲。敢侮辱我家いちみー就要这样惩罚!」 「等、住手啦小铃!呜哈哈哈!不要搔我痒!」 嘈杂的声音接近过来。那是否是拟态,我也不知道。 而且,我根本就不知道花莲的本质是什么……是想杀了色町,面无表情的她吗。还是和我一起做料理,乐此不疲的她吗。又抑或是记忆中,对我没有恋爱情感,纯粹只是青梅竹马的她呢──即便思考也没有结论。 说不定,那全部都是真实的她。 与朋友欢笑的她、说谎成性的她、说出可爱的话的她、想杀了色町的她、料理手艺超烂的她、认真踢足球的她──曾杀了我的她。 虽然我被骗了,但也许她根本没有说谎。她没有对自己的个性说谎,一直保持著真实的自己。以「花屋敷花莲」这个人与我相处著。 但我无法和她好好相处。 ……内心再度剧痛。回过神来,我仍在反省。如果我不要那么轻率、如果我注意到因为我告白,导致她的心发生变化的话──明明知道早就于事无补,然而悔恨的心情仍苛责著我。 「喔……花莲呀,空助君来了喔。不聊聊吗?」 「但是啊,假设团体活动中止──」 「花莲呀?你有在听吗?」 「…………」 我静静地从那群人旁边穿过。注意到我的其中一人告诉了花莲,但花莲无视了……因为她也知道事到如今才来找我,也不能亡羊补牢了。那正是我们现在的关系。 毫无关系。彻底的陌生人。 明明不久前才终于变回青梅竹马了……彷佛叠积木一样,就算堆得再高,只要有一次失败就会倒下。说真的,和他人相处真的很难。这点就连丧失记忆的我也明白。 我忽然觉得感伤,不由自主地往后面一看。本来以为她已经远去才转头的── 「──」 「…………」 独自慢了其他人半拍的花莲还站在原地凝视著我。 她的神情非常悲伤……我看不到杀人犯的表情。而是宛如向曾爱得轰轰烈烈的丈夫道永别的妻子,露出非常虚幻飘渺的表情。 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她也一言不发。我们仅有目光交会。 ──花莲已经不会再对我面无表情了。 「嗯,花莲?去练习啰?」 「…………」 花莲的朋友呼唤著她。但是,她没有反应。 想说的话有很多。然而不论哪一个,都是不该说的话,要是说了就会伤了其他人──我不能原谅。我发自内心想和花莲在一起,然而这是不能允许的……我其实很想大吼说都是我的错。我很想对她说你没有错。可是,我不能说那种话,这我最清楚。 那一晚,想起事发当时的我是丧失记忆的受害者。 但是,又如何?她现在真的只是纯粹的加害者吗? 「花莲啊!你有在听吗?」 「啊啊,有。今天也努力踢足球啰~喔~!」 社团成员再次催促花莲,她动起停下来的脚步。回到圈子当中,和大家重新开始快乐地聊天。因此我也回到回家路上,往她的反方向踏出步伐。 「……再见了,花莲。」 不能道歉的我在走廊上,用谁也听不见的声音道别,代替我的谢罪。 唯有永别,是我和她所抵达的结局── ──她思考著,为何人的心情无法如己所愿呢。 「对了,上次いちみー演的电影不是很有趣吗?花莲也去了吧?」 「嗯,当然啊!超好看的呢~」 她只是诚实地表达自己的心情而已。 因为被告白了,所以拒绝。即使如此,她还是想和他继续当个青梅竹马。然而,进展不顺利,所以只能诀别,结果──不知不觉间,她内心产生出连自己都承受不了的感情。 明明并不打算产生这种感情的。 明明不打算做出这种事的。 然而,自己似乎是个有时会失常的人。心中的情感宛如熔岩一般沸腾,最后爆发的瞬间──发生了两次。差点亲手与最爱的他永别的时候、以及对让人火大的女人动手,被他拋弃的那一晚。 因为只会变成找藉口,而没有说出口的感情在脑中回荡著。 ──我本来不打算做那种事。我明明没有打算杀了她的…… 「咦……花莲?怎么啦?」 那一天,在公园所说的话,全是她的真心话。 是他的错,自己没有错。色町死了就好了、雪缝也去死一死。当然,也不时会想杀了他。 然而,她并没有打算做那种事。 她也知道那种事情不能做──她还没有失去理智。只是有时会失常一下。有时会无法压抑,变成面无表情的怪物。 因此,她不停思考著──为何人的心情无法如己所愿。 「咦,花莲!?你怎么突然哭了!?怎么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要是我能再更理智一点地爱他就好了。 如果能看开一点,觉得单相思也无所谓就好了。要是能拥有如此美丽的恋心,也不用像那天一样诀别了吧。 她如此想著、不停想著──最后,得出了一如既往的答案。 「我明明最喜欢阿空的……!」 其实就只是这样而已。她的所做所言,就只是这样而已。 世人常说恋爱是一种病,那么如此一来,她……她说不定只是病得比谁都还深而已── 「来,小空。这是今天的便当。」 「……嗯。抱歉每次都麻烦你。」 隔天午休时间。我从色町那里收下粉色包巾包裹的便当。从自己的包包里拿出筷子,打开包装──出现一个绀色的大便当盒。打开盖子后,里面有一如往常的芝麻盐饭与常见的菜色。 色町与我并桌,坐在对面。我双手合十说著。 「我要开动了。」 「呵呵。请用。」 于是我将筷子伸进便当里──无可挑剔的美味。虽然我已经吃很多次她的手做料理了,但总是能感觉到新鲜感,她现在应该也仍在学习做菜吧。 只不过,我有一件在意的事。因此我暂时放下筷子,开口提问── 「色町啊,最近你做的便当,外表好像变得很普通了呢?以前好像到处都藏有爱心或『love』的字啊。」 顺带一提,这里提到的『以前』,是与花莲决裂那晚之前。接著,色町微微苦笑著回答。 「嗯,我已经不再这么做了。因为我觉得小空不喜欢。」 「哼嗯……这样啊。」 「因为你都相信我能改变嘛。既然你都为我加油了,我就不打算怠于努力喔──我要在不久的将来,摆脱爱得太沉重的自己啊!」 「喔喔,看好你喔。」 「相对的,我想成为轻佻的女人呢。」 「那会走上不同的歪路,住手。」 我吐槽了一口,色町轻笑一下后,继续说著: 「过了一段时间了呢……所以终于沉住气来,做好准备往目标努力了。昨天我做了大事喔?我把过去藉由违法手段得来、保存在家里的与小空有关的东西全扔了呢。偷拍的照片、偷偷录下来的音档、还有擅自拔来的头发都丢了喔?我很努力吧?」 「喔、喔喔……你很努力呢?」 「当然,哭得要死不活的。」 「哭得要死不活啊……」 「但是我想,不这么做的话就改变不了啊。如果家里还有小空的头发,根本谈不上改变对吧?所以我不断告诉自己:『首先必须要从这里开始』,流著滂沱的眼泪,带著悲恸扔掉了。」 「好深沉的形容词啊……」 「总之,这样我终于站上起跑线了呢。今后也会加油喔。」 色町说完,对我莞尔一笑……看到她微笑的我,心想这或许就是色町和花莲的差别──改变的意志、承认自己的过错。虽然自己失控了,但是没有原谅这样的自己,而是选择为了改变而努力的色町,就我所知──是最有魅力的。 ……看著这样的她,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不小心说漏了多余的事情。那明明是应该留在我心里的感情,但我不由自主地说出来了。 「该怎么说呢,各方面都很抱歉啊……」 「???突然说什么呢?」 「不,那个,关于你差点被花莲杀了这件事……还有我失去记忆前的事情。结果,色町对我……那个……我认为会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 「咦……难道说小空,你是为了我爱得病入膏肓时的事情道歉吗?如果是的话,那就真的搞错人了……太温柔太天真,那才不行喔。我反而会更喜欢这样对我说的你。」 「我、我该怎么回应啊……」 「呵呵。你真的是个擅长让女性迷失自我的天才呢。堪比冬天的暖桌。」 「是吗?冬天的暖桌真的会让人无法自拔,但我有那种程度吗?」 我如此吐槽,色町笑得很开心。然而,已经说出第一句话的我停不下来,继续说著不应该说出口的感情。 「我的话……就如你所说吧……不只是花莲,我也没有顾虑到色町你的感情,因此才将两人卷入那种事件中──就结果来说,原因全都在我身上啊。所以说……」 「难道小空最近都一直想这种事吗?」 「嗯,有时间的话……」 「……小空。你不应该这么责备自己喔。」 色町以认真的表情凝视著我。我惊慌了一下,她依然以真挚的目光,毫不犹豫地告诉我: 「小空完全没有错。」 「…………」 我心想著最近雪缝也说了同样的话呢,将她的话收在心里。我烦恼著要把她的话当真到什么程度,随后色町对我露出苦笑。 「……因为我以前曾对你怒吼过,我会失控都是你的错,所以你可能无法相信吧。但那并不是代表你不好。虽然我在那时对小空说了过份的话……那时的我是真的这么想的,但现在我才能这么说──小空一点错也没有。」 「色町……」 「如果要说得坏心眼一点,我认为你确实是能让女人对你著迷的男人。我不知道这样形容适不适合,『病娇制造机』?小空可能就是这种男孩子吧。」 「出现了很不得了的称号了呢……」 「呵呵。但是呢,小空。假如你真的就是病娇制造机,那也不代表是你的错──因为错的是失控的那一方嘛。只要小空没有打算毁了对方,那就是擅自喜欢上你、擅自受伤、擅自坏掉的女方有错喔。不只是我,她也是。」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嗯,那当然……所以小空,可以不要太过自责、讨厌自己吗。我也知道花屋敷同学还有我的事情,对你造成了阴影……一想到你因为我爱得病入膏肓而烦恼著,我就觉得胸闷啊。所以,拜托你──你不要讨厌我喜欢的你。」 「──」 色町说到这里,轻轻抚摸我的脸颊。我的心脏瞬间猛然跳了一下,但由于色町的动作没有一丝下流,我很快就冷静下来了──那是充满慈爱的动作。不过总觉得有点痒痒的,因此想别开目光逃走,但色町的微笑抓著我不放。 得到她的安慰,感觉自己心中的不安与烦恼被抹去了。 当然,我不能全部照单全收。这我知道。 色町也有自觉,她本来就是对我有好感的人。因此她所说的『我没有错』,能否成为『我没有错』的根据,我觉得应该不能。只不过,即使如此── 她这么对我说,我觉得好像被她拯救了。 「谢谢你,色町……」 「我才该道谢。谢谢你出生在这世上,小空。」 「……你的话又沉重了。」 「咦,奇怪?对不起,我本来打算成为轻佻的女人的……我会加把劲的,希望你能期待我。」 色町说完,我回答「啊啊,我期待著你」后点头。然后,她也回以点头……平稳的心情、平静的时间。虽然内心深处还有一点疙瘩,不过我和色町还是彼此露出微笑了。 话说今天色町陪我聊了很多比较沉重的话题啊……最近和色町吃午餐时,都为了不去碰到那乱如麻的一天,刻意只挑无关紧要的话题──说不定已经没问题了。 这么心想的我不由自主地向她询问那一晚没问到的事情。 「稍微换个话题……为什么要说谎说你杀了我。」 「……我并没有打算说谎呢。」 「抱歉,用词不太好吧。如果你不想说的话──」 「不,没关系的,小空。我早就知道那之后,小空会问我这个问题了。不过还是等到今天才问吧?呵呵,真是温柔。」 「──」 色町说完,她露出柔和的笑容……看著这样的她,心跳激烈得连自己都惊讶。没办法正视她的目光。 最近这几天,有点自觉的感情变成了确信。我果然一定── 「我没有打算说谎的。我是真的这么以为的──完全没想到有其他真犯人。」 接著色町放下手中的筷子,开始说了起来。她的口吻有些柔和,似乎她已经整理好自己的感情了。 「当然,因为当时精神十分不安定,所以可能就此误解了──小空由于我的错而被车撞了。结果,虽然十分自恋,但那种状况下我也只能这么认为。被谁杀了、天命已尽……当我看到小空满头是血倒在地上的时候,我无法思考这么单纯的原因。什么理由都好,我想得到小空被车撞的原因。所以那时我只能认为是自己了。」 「也就是说,这是看到我濒死而惊惶失措的色町,为了让精神安定下来的误会对吧?」 「……虽然说起来太直接,但没错。」 真是的,居然误解了这么严重的事情……虽然站在当时的她的立场,确实有可能会误会杀人犯是自己,但那就只是伤害自己的行为。为了让精神安定下来,而伤害自己的心──我很希望她不要误会是自己杀了我,太令人心疼了。 「总之,你会认为是你杀了我,就只是个误解对吧?」 「嗯,对。既然事发当时的真正记忆在小空身上,那就是我误解了。」 「那我有一事相求──你能对我说『我没有杀了你』吗?」 「……?那是没关系,但那有什么意义呢?」 「别问了。我希望你说。」 色町疑惑地歪著头……关于我为何要她这么说,其他的人应该不明白我的心情吧。这就只是我那廉价的坚持罢了──不过色町仍然听了我的要求,轻咳了一声后,用甜甜的声音说著: 「那么,嗯嗯──『请让我成为你的新娘。』」 「你只说对了『我』一个字而已啊。你耳朵有问题吗。」 「『不行的话,当妾也问题。请让我当你的妾。』」 「不,等等。我已经吐过一次槽了喔。不要再继续闹了。」 「『当妾也不行的话,那当炮友也行。我对身体很有自信。』」 「我是很认真的!搞懂事情轻重缓急啊!」 「『我的胸部很大。但是,我自认最柔软的部分是屁股。』」 「你是暴走机关枪吗!住手、不要再说了!」 或许是终于对我的吐槽感到满足了,色町开心地笑了之后,不再胡闹了……话说,就算只是开玩笑,她好像说了很可怕的事情。 接著场面一度沉默下来,色町望著我的眼睛说: 「我没有杀了你。」 她说完,我吐了一口气──得到了无法言喻的满足感。那或许可以说是安心感吧。我所相信的事物终于得到手的感觉。 「啊啊,嗯。我知道的,色町。」 「……我真的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对不起……」 「不用道歉啦。那并非全是你的错,所以没有必要道歉,只不过──你可以不要再伤害自己了吗?」 「……嗯,我答应你。」 这段对话后,我和她彼此笑了一下。真的……真的发生了很多事情,不过在经历那些事情后,终于能像这样与她吃顿安稳的午餐,我内心感到无比开心。 「对了,那时为什么花莲会在公园呢?色町是因为和我约好要谈话,而雪缝则是坚持要跟来的,这我能理解……」 「小空没有对她说,我们那天要聚集在那里吗?」 「没有。那家伙,好像是看准时机跑出来的……只是偶然吗?」 「……小空,手机可以借我一下吗?」 「嗯,可以啊──嘿。」 「这、这么轻易就……谢谢你,小空。」 色町接下我的手机后,用超快的速度操作起来……那样滑手机不会爆炸吗?我如此心想著,色町约一分后就弄完,吐了一口气。把手机还给我,说出结论: 「看来花屋敷同学似乎在小空的手机里装了gps的app了呢。」 「gps的app?那是啥?」 「那是能让其他手机知道该手机的持有者在哪里的app喔。她擅自把它装上去,然后还擅自承认可追踪──也就是说,花屋敷同学可以在她的手机看到你在哪。我刚刚删除掉了,已经不用担心所在地会暴露了。」 「咦……我人在哪里,花莲到刚才都瞭如指掌吗!?」 「嗯没错──小空,你之前有没有像刚才给我一样,把手机交给她过?」 「那个──啊!」 我马上就想起来了。因为我不会交换line的id,所以把手机整个借给她的时候。看来就是那个时候,她干了这种好事。 我把这件事告诉色町后,她眯起眼睛,生气地说出感想。 「那个女人真的很狡猾呢……居然趁著和小空和好后,小空戒心最松懈的时候,搞这种花样。若是青梅竹马的她,应该知道小空是个不会用手机的老爷爷……所以才提议要交换line的id--可恶!居然把小空那超不会用电器的可爱性格,用在这种地方……不可原谅!」 「色町啊,你刚刚在嘲讽我吗?拐个弯说我笨蛋吗?」 「才没有那种事,老--小空!」 「你刚刚想说老爷爷吧。」 她无视我的吐槽,嘴里说著「那个女人……」皱起眉头。虽然看起来像是认真地在生气,但看起来也像是在逃避我的追问。 「总之,就是这样了--她透过gps确认小空的手机往那座公园走去,担心小空会不会想起事发当时的记忆,所以才追著你到现场。真的很可恶呢……」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解开了一个疑问,我感叹了一声。然后我接著问下去: 「色町啊?你为什么对那个gps的app这么熟悉呢?」 「……小空。我去摘个花--」 「色町真的很不会打马虎眼呢。」 我说完后,色町认命叹了口气,不甘不愿地继续说著: 「关于gps的app,我也曾经查过……」 「唉呀,真是简单的说明呢。」 「我、我实际上没有下手喔?虽然有稍微想过,但也没有那种机会,所以就没有实行--虽然这点程度的事情我是有可能做出来的。」 「你这话还真可怕啊。」 「……在那之后我想了很多喔。比如我和花屋敷同学有哪里不一样。」 吃完便当后,她静静地说著……这种话题可能很严肃,不太适合在午休的闲聊时间聊。然而,她也没有停下。 「只要我稍微走歪了。那么推你背后的那个人可能就会是我了……虽然小空相信我也能改变,所以我才能相信自己,但如果--如果小空不是现在这个小空、如果你有点没有这么温柔的话……杀了你的人可能就是我了……」 「…………」 「对不起,小空。说出这种话。你也很困扰吧?明明喜欢却谈论杀或不杀……如果我能再普通一点就好。如果我是你喜好的女人,那该有多幸福呢……」 色町说完后,对我轻轻微笑。那是十分惹人怜悯的寂寥微笑。 --剎那间,微弱的晕眩到来。宛如被针刺的麻痹感。虽然是个无关紧要的一个记忆,然而它仍在内心深处散发著光芒,彷佛在告诉我这个记忆很重要一般-- 「小空,我问你--嫉妒是什么呢。」 一如往常没有变化的午后,色町忽然问他这个问题。因此他放下伸向便当的筷子,随意地回答: 「不是根据种类而定吗?是关于恋爱的嫉妒,还是关于憧憬的嫉妒呢--你所说嫉妒是哪一种?」 「当然是恋爱的嫉妒。」 「我想也是。」 他一边说著,再吃了一口便当。看见他如往常一样吃得津津有味,色町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前阵子,我上网查过『病娇』?这个词了。上面写说,因为嫉妒而失控,并杀了所爱男人的女人,就是所谓的病娇。」 「……我觉得那好像病娇过头了。不过病娇一般来说就是这种印象也说不定吧。」 「但是那不是有点奇怪吗。」 「为什么?」 「因为,病娇的女人爱那个男人爱得无可自拔对吧?想要独占他、不希望自己以外的女人碰他。就连与自己以外的女人说话都不能忍。甚至一不做二不休,想把最爱的他关进谁也看不见的地下。如此一来,就能在真正意义上,让他成为我独有的人──嗯嗯原来如此,我能明白那种心情。」 「能、能明白啊……」 「嗯,非常能理解。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他听了之后,不禁往窗外望去。也就是所谓的逃避现实。 「但是,有一件事我不能接受……我确实能明白那种心情,但是,如果其结果让最喜欢的人受伤了,不是很奇怪吗?」 「怎么说?」 「不会因为喜欢他,就去杀了喜欢的他喔。」 「──」 理所当然的事情。她虽然只是说了理所当然的话,然而他── 被她所露出的美丽笑容,悄悄地夺去了心神。 「我也有将他关进地下的想法。要是他跑去找其他女人,也可能会被憎恨压得喘不过气──但是呢,绝对不会将杀意对著所爱的他。虽然我想,说出来的话可能都非常不好听吧……像是去死啦、杀了你之类的丑恶的话。即使如此,也下不了手杀人。」 「原来如此。那是……」 「我的想法喔。」 色町说完自己的主张后,带著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吃起便当。另一方面,他全身依然僵硬著。接著,她用若无其事的声音对他说: 「不快点吃的话,午休要结束了喔?小空。」 「啊、啊啊。对……」 虽然被她用炙热的目光看著,然而他依然微笑了一下,继续吃饭。 一如往常,两人的午餐时间。他祈求著,这样的时光能一直持续下去── 「……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小、小空?怎么突然笑出来了,没事吧?」 至今,她们将过去告诉了失去记忆的我。虽然我只是听著她们说,我和她们是什么关系而已……不过,这样啊。 像这样找回记忆后,相反的──也有能告诉对方的事情嘛。 「『不会因为喜欢他,就去杀了喜欢的他喔。』」 「──咦?」 「我想起来了啊,色町。你确实这么说过。由于前几天发生那种事,所以我明白你会担心,但你不需要那么苦恼……虽然我知道至今你干了不少事情。即使如此,正因为你想要改变自己,我才能相信你──我觉得,色町一定只是稍微有点个性的普通女孩子。」 「小空……」 色町轻轻地低语著,语带怜爱,泫然欲泣──但只是看起来要哭出来而已,实际上没有流泪。不过,她的表情中承载了深深的感情……因此。 比起哭泣的表情,那勉强展露出来的微笑,更深入我的心。 「你真的……真的拯救了我呢──为什么要这样救我呢?我当然觉得很开心,光是这样我就很幸福了……但我没办法给你与此相应的回报喔……」 「谁知道呢?你猜猜看吧。」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但是,我不说出来。而且,要是我现在说出来,她可能又会因为爱情而失控……所以还不能说。 等到未来某天,她变成熟、坚强了,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失控的那一天──我再向她表明我的心意吧。 那是我从失去记忆前的我手中接下来的接力棒。 那是接下棒子的时候,现在的我也想珍惜的感情。 「今后也请多指教啰,色町。」 「好的。请你在我身边望著我成长喔,小空。」 说实话,我没办法创造一个圆满的结局。 关于花莲的问题还没结束。我也觉得不能就这样结束……我也不清楚与色町还有雪缝的未来、以及现在手上的幸福还能不能维持下去。 所以现在就来谈现在的事情吧。 我被她与她与她的谎言耍得团团转──即使如此还是向前走一步算一步,其结果,我总算找回了大半的记忆,但这次却失去了半身。在接受了所有悲伤与喜悦后,并不是细数失去的事物而忧郁,而是要用这双手,紧紧拥抱在这路上得到的新事物、以及取回的各种事物。 ──我一定是喜欢色町纸织。 唯有这点,是在这充满谎言的故事中,唯一一个绝非虚假的真实。 (完) 后记 初次见面。或者该说,好久不见。我是川田戏曲。 本次感谢各位将本书拿在手上。本作获得富士见文库大赏中的金赏,并成功出版……唉呀,说真的,就算我现在正在写后记,也还是无法完全相信呢。而且还不只是金赏,还得到了橘公司赏──也就是说,那个橘老师认同了本作!在我至今的人生,没有这么开心过啊……! 总而言之,在选拔过程中得到各个评委的评价,让这本书得以问世──我接著想说说本作完成的来龙去脉,或者该说这篇参赛原稿是怎么诞生的。 其实在几年前,我看过一个描述失去记忆的女性的节目……那就是本作灵感诞生的契机。只不过,我不想写一个太严肃的作品,因此加入恋爱喜剧的要素,变成失忆恋爱喜剧,照著灵感开始下笔──角色也是越有个性越好,就像豚骨拉面越臭越好吃一样! 而其结果,就是太有个性了,连作者都难以驾驭,这实在出乎我的意料……我知道喔?各位应该认为那就是作家或漫画家经常说「角色擅自动起来了!」这种创作方的形容吧?但那是真的。应该说,千真万确,甚至让作者也很辛苦……! 总之,这本参赛作品──『欺瞒虚伪谎言,但是我爱你』完成了。虽然有一定程度的推理要素,但若要因此称之为推理小说的话,喜欢本格推理小说的读者可能会怒吼:『这哪是推理小说!』所以就不这么做了……那么,可以叫做『轻推理』吗?也不行啊?那就叫『有一点推理』吧。另外,藤子?f?不二雄老师将『有一点不可思议』简称为『sf』;那『有一点推理』就叫做『sm』。好像哪里怪怪的。【译注:sf/sukoshi fushigi;sm/sukoshi mystery。】 总之本作就是以丧失记忆为题材的sm恋爱喜剧,在得奖后也和编辑讨论过好几次后,才完成的作品……如何呢?本作有成为足以夺走您的时间的作品吗?如果大家能多少喜欢上她与她与她,以及他的话,那我不胜喜悦。 好的,以下是谢词。 首先是将本作评为金赏的各个选考委员──葵せき老师、石踏一荣老师、橘公司老师,真的十分感谢您们!三位选考委员对本作的评价,对我来说是无上的至宝。严厉的指谪与称赞都对我很有帮助。为了不让选择我的各位三位蒙羞,今后也会多加磨练! 然后是担纲插图的アシマ老师。非常感谢您精致的插图!从人设开始就很棒了……虽然所有角色都很喜欢,但其中最喜欢花莲的设计了。还有雪缝、色町也很漂亮呢!再加上,空助也是帅得令人生羡──简而言之,我喜欢所有角色!在此为您献上最大的感谢! 再来是责任编辑s先生以及辅佐编辑的i先生,也非常感谢您们!能将不成熟的参赛原稿,变成本书让告各位读者看到,也都是多亏两位的福!今后也请多指教了! 还有感谢第三十二回ファンタジア大赏的同期得奖者。颁奖典礼后的酒席,我玩得很尽兴!今后也请和睦相处吧! 然后然后,在颁奖典礼上遇到的某位前辈作家、高中时期的友人スーさん、爷爷、奶奶、双亲以及母亲,也谢谢你们──虽然写了这么长的谢词才注意到,我真的得到很多人的帮助,才得以出版本书。今后我也会努力的,希望各位关注我。 有点写得太长了,那最后也向各位读者道谢。 要读完一本书,我认为很花力气……一卷漫画、一部电影、一集电视剧,都比不上『看一本书』,书作为娱乐真的很消耗能量,所以对于看到最后的各位读者,我满心只有感谢。 只不过抱歉,希望最后再让我任性一下── 如果今后也能继续陪伴本书的话,我就再幸福不过了。 那么,希望我们能在下卷再会。 二〇二〇年二月初旬 川田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