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满朱门 卷三》 第1章 【正文开始】 用了午饭,顾婉容得知外面的警备已经解除了,就趁机提出告辞。 赵妙仪想留她却留不住,给安庆大长公主与安吉侯夫人道了谢之后,顾婉容就回了顾府。赵妙仪送她上马车,依依不舍:「要是你能一直在我们家不走就好了。」 顾婉容哭笑不得:「真是孩子气,回头我约你出去玩。」 赵妙仪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之前云南那边进贡了一批矮马,小小的可好玩了,祖母帮我讨了两只,现在养在我们家后院呢,等开了春,咱们一起去踏青,骑着小马去好不好?」 顾婉容没有见过小矮马,也很好奇:「好,到时候我们一起去,你也让我见识见识小矮马。」 两人道了别,马车缓缓驶往顾家。 顾婉容安然无恙地回来,顾老夫人松了一口气,她搂着顾婉容在怀中,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见她的确无事,这才真的放下心来:「今天晚上就在这里吃饭,陪着我,刚才你大姐姐送了南越国的贡品果子来,都给你吃,晚上让厨房做些好吃的,给我们容姐儿压压惊。」 顾婉容反手搂着顾老夫人的腰,笑嘻嘻道:「谢谢祖母。」 顾婉晴得知顾婉容回来了,连忙跑来看她。 顾婉慧得知顾婉容回来了,正想着要不要去看她,三太太就走过来问道:「容姐儿回来了,你怎么不赶紧去看她?晴姐儿都已经捷足先登去了,你们姐妹感情不是很好嘛,你快些去,多说些好听的话。她母亲嫁妆丰厚,她手中也有钱,你跟她走近些,对你可是有大大的好处。现在她刚回来,老太太正心疼她,你说些好听话,让老太太也喜欢你。」 顾婉慧本来想去的,听了三太太的话,就反感地问道:「她是众星捧月的大小姐,走到哪里都人喜欢,她有钱跟我有什么关系?老太太喜欢她,别人喜欢她,我就要去巴结她吗?」 三太太说道:「是呀,你巴结好了她,可是对你最有利啊,你看看因为晴姐儿跟她好,老太太连带着都喜欢晴姐儿了。我年纪大了,是她的长辈,不好拉下脸面,你是她姐姐,多跟她处处,旁人只会说你们姐妹情深,快起吧,晚了就不好了。」 顾婉慧却拉了脸:「要巴结你去巴结,我不想去。」 「你是榆木脑袋吗?怎么一点都不开窍……」三太太气不打一处来,正想训斥她,丫鬟就进来说:「老太太院子派人来请五小姐,六小姐回来了,老太太留了六小姐吃饭,顺便叫五小姐过去。」 「去跟来的人讲,慧姐儿换身衣裳就去。」 三太太忙不迭地应了声,然后推了一下顾婉慧道:「看看,我讲的没错吧,你快去吧!」 顾婉慧没有办法,只得起身换衣裳去了,可是她的心中却是不愿意的,老太太留容姐儿吃饭,自己不过是个顺带的,若是怕容姐儿一个人寂寞,老太太怎么会想起她呢!同样是嫡出的小姐,真是同人不同命,容姐儿命真好,什么好事都让她占了。 黄氏听丫鬟禀报顾婉容回来了,就连忙问道:「是怎么回来的?是不是被抬回来的?」 「不是,六小姐是坐安吉侯府的马车回来的。」 黄氏又急急地问道:「她有没有受伤?身上有没有被烧?脸有没有烂?」 黄氏这恶毒的心思,狠毒的眼神把小丫鬟吓得直结巴:「没……六小姐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黄氏听了气的摔了一个茶杯:「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个贱种怎么没有葬身火海被火烧死,就算没烧死也要烧伤啊,怎么就好好的回来了呢,她应该被烧死或者毁容才对啊!」 这边顾婉容与顾老夫人还有顾婉晴、顾婉慧欢欢喜喜吃着饭,那边赵时已经出了皇宫回到了安吉侯府,他已经知道解除了警备,他寄希望于赵妙仪,妹妹跟六小姐感情那么好,一定会留她在家中小住的吧。 就算没有留,也希望她还没有回去,至少也要等自己回去跟她说会话,然后让自己送她回去才好。 为了赶时间,他不顾手上的伤,没有坐马车,而是直接骑马一路回家。 在家门口,他看见小厮赵光在门口悠闲地跟门房的人叙话,看见赵时骑马而回,赵光立马上前去牵马,赵时却神色紧张地问道:「六小姐在哪?」 「六小姐已经回去了。」 「哦」,赵时像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一下子就平静了:「知道了。」 他将手中的马缰递给赵光,沉着脸大步走回自己院子。 赵光看着自家世子突然就冷了脸,不由摇了摇头:喜欢自家世子的名门闺秀不知道有多少,上次大小姐过生日,好些个闺秀故意去逛园子,实际上还不是只为跟世子打个照面?只要世子点个头,夫人肯定愿意聘过来的。只是在面对那些小姐们的时候,世子总是冷着脸,不假辞色,真不知道这顾家六小姐有什么好,弄得世子失魂落魄的。 赵光一边腹诽,一边将马送到马棚,等他回到院子的时候,就听到赵时不悦的质问声:「我床头的匣子哪里去了?」 小丫鬟一脸的茫然:「世子说的是哪个匣子?」 「还能有哪个匣子?」赵时一抬头看见丫鬟脸生,就不悦地问道:「谁让你进来的?」 小丫鬟被他这一质问,直吓得瑟瑟发抖。 赵光忙走进去:「世子,世子,是我让她进来服侍的,碧竹姐姐被放出府了,这个小丫鬟是前几天刚来的,她不懂事,您要什么,跟我说。」 第2章 「你来的正好」,赵时停止了翻箱倒柜的找东西,用手比划了大小,问道:「我床头的一个这么大的木匣子,你看到了吗?」 赵光这才发现屋里被赵时翻得很乱,箱子柜子都大开着门,衣服丢的到处都是。 「没,没见着啊!」赵光也懵了,世子这么着急,一定是很非常重要的东西丢了。 那些银子啊,小玉佩之类的东西,世子从不心疼,哪怕是他身上的东西,也是说打赏就解下来赏给他们了,能让世子这么在意,东西一定价值非凡。 如今他是世子身边的小厮,他刚来没几天就发生了丢东西的事儿,这个差事他怕是做不长了! 想到这里,他直冒冷汗:「世子,您别着急,您先歇歇,我来找。」 说着,他又转过头来,厉声问那个小丫鬟:「是不是你拿了?」 小丫鬟已经被吓哭了,连连磕头:「我没有,我没有……」 「咱们这院子里以前从没有少过东西,你才来就丢东西,不是你还能是谁?你还是快些交出来,省的受皮肉之苦!」赵光声色俱厉。 小丫鬟哭声更大了:「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小丫鬟年岁小,被赵光这样一吓,早已心神俱丧,不知所措。 「你最好从实招来,你再不说我……」 「赵光,罢了,匣子不是她拿的」,赵时说道:「你让其他人都到门口来,问问有没有看见。」 「是」,赵光狗腿地点点头,然后用脚尖踢了踢小丫鬟:「别哭了,还不快出去。」 赵光的办事效率不错,不一会的功夫,院子里面就站满了人,赵光站在门前的台阶上训话:「……你们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拿世子屋里的东西,那匣子里面装得可是……可是世子的宝贝,你们若拿了,趁早交出来,若是现在不交,你们」,赵光指着庭中乌压压的人头道:「个个都逃不掉!」 「我们没有拿啊……」 「赵光哥,我们真的没有拿!」 「我们怎么敢拿世子屋里的东西?」 底下一片叫屈声:「怕是进了贼了吧?」 「进贼?」不是没有可能啊,赵光立马回头看了一眼赵时。 赵时摇摇头:「不可能,哪个贼这么大胆,敢跑到安吉侯府偷东西?就算是贼,也不是生人,定然是家中人所为。你们想想,今天上午都有谁进我的屋了?知道的,赶紧说,东西早到了,有赏。」 一个洒扫庭院的丫鬟突然站出来说道:「」世子,今天上午,青竹姐姐到您房中来了。 「她走的时候是不是拿着匣子出去的?」赵时立马问道。 「奴婢见她好像是拿了几本书走,至于匣子,奴婢没有看清。」 「你做的很好」,赵时点点头:「这个月你多领一份月例银子,回头到管家那里去领。」 「多谢世子,多谢世子」,丫鬟高兴极了,立马跪在地上给赵时磕头。 其他人见了,都有些羡慕嫉妒,就两句话便得了一个月的例钱,早知道自己就该站出来说的。 「好,都散了吧!」赵时对赵光道:「你马上去藏书楼,去问问青竹是否拿了那匣子。」 「是」,赵光应了一声,立马转身就走。 「青竹姐姐,你看那不是世子爷身边的光小哥儿吗?他朝咱们藏书楼来了,肯定是世子有有要紧的事情要找你。」 几个小丫鬟站在阁楼上,指着赵光笑嘻嘻地对青竹说道。 「多嘴!」青竹脸一红,嗔怪地瞪了她一眼,但还是提着裙子下了阁楼。 「青竹姐姐,青竹姐姐,可算你找着你了。」赵光一路小跑而来,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青竹抿嘴一笑:「光小哥儿,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快坐下来说。」 「不坐了,不坐了,世子等着回话呢!」赵光喘了一口气道。 阁楼上就传来嘻嘻的笑声。 青竹两耳发烧:「世子要问我什么话?」 她的眼睛落在赵光的腰间,脸色突然一变。 宝蓝色的云锦做成的荷包方方正正的,荷包上一面绣着如意暗纹,另外一面绣着亭亭玉立的竹枝,花纹正暗合了自己的名讳。不仅仅是荷包,但凡是他给世子做的东西,鞋袜,鞋垫,扇套之类的,她总是用青竹的花纹。 而世子从来没有提出过异议,想来世子也是喜欢的。 所以,她一眼就认出来,这荷包是自己给世子做的东西。只是,这荷包怎么会挂在赵光的身上? 「你上午去世子房中,有没有看见一个匣子,这么大」,赵光用手比划道:「就放在世子爷床头的。」 「哦」,青竹回过神来:「是我拿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物件,瞧把你急的,我这就找出来给你。」 「哦,对了,你腰间的荷包倒看着眼熟。」青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赵光得意地说道「这荷包我跟世子爷讨的,我见这荷包针脚细密,花色配得漂亮就要了,世子爷大方,当场就解下来赏给了我。」 「是吗?原来是这样!」青竹几乎是咬着牙齿说道。 从前的小厮赵满也从来不敢这样,这个赵光,真是可恶! 第3章 心思回转间,她已经将匣子找了出来,她冲赵光温柔一笑:「来,给你。」 赵光如获至宝:「哎呦,还真在你这里,青竹姐姐,不是我说你,这东西可是世子爷的宝贝,以后你可不敢这么不打招呼就拿了东西走,你拿了不要紧,世子爷那边可翻天了。」 赵光这语气可非常不好,青竹听了只觉得又是气愤又是羞臊:「不过是个破烂,值当什么?从前比这更贵重的东西,世子爷也不会吝惜。」 「瞧您说的,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那可不一样,得了,您忙着吧,世子那边可等着我回话呢。」 赵光将匣子抱在怀中,也不等她回答,转身就走。 「竖子!」 青竹被他气得爆粗口骂人,一想到自己为世子缝制的荷包就挂在这种人身上,她又是懊恼又是伤心。 赵光抱着匣子,越走越慢,他心里不由琢磨着,世子这么着急,这里头是什么东西啊。这样想着,他就打开了匣子,里面居然是个半旧不新的万花筒。 坏了,这可不就是破烂吗?世子找的肯定不是这东西,这让我怎么交差啊? 他垂头丧气地回了院子。 「怎么样?」赵时冲出来问道,他还没有回答,赵时就已经将匣子拿了过去,并迅速打开匣子。 赵光就看见自家世子像找到宝贝一样,松了一口气,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半旧不新的万花筒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会之后,便像抚摸无上至宝一般用指腹摩挲着那万花筒。 赵光就有些傻眼,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就为了找这么个东西?世子莫不是傻了! 元月十五,天子微服观灯,灯楼失火,天子受惊。 后查实,失火并非天祸,而是人为,整个京城,禁闭了一夜,第二天中午过后才解除禁闭。 傍晚,传来消息,太后亲弟建宁侯有不臣之心,是纵火主谋,入狱后对罪行供认不讳,建宁候被抄家。 建宁候是太后嫡亲的弟弟,有人骂建宁候狼子野心,此番被抄家是罪有应得;有人说这不过是皇帝的圈套。可是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都在世家中掀起波澜,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一时间整个京城都笼罩在战战兢兢的气氛之中,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被抄家的会是谁。 当天夜里,宫里传来消息,太后宾天了。 第二天,顾家老夫人、顾家大夫人这两位有诰命的夫人天色尚黑之时就登上了马车进宫去哭丧。 原本沉重压抑的气氛因为太后宾天,而变得更加沉重了。特别是跟太后一族亲厚的世家,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时间失去了建宁候与太后两个保护伞,他们恨不得将头埋得低低的,就怕有人弹劾他们将他们连根拔起。 京城里表面上风平浪静,私底下却像一锅沸水翻腾不已。 而陶孜的心也像在沸水中滚过一样,他刚刚得知顾婉容再上元节晚上受了惊吓,他很担心,他从书柜中翻了几本民间趣事的话本,用蓝布包了就要出门。 在院子门口却被他的母亲陶太太拦了下来:「我听熙姐儿说你要出门?」 陶孜听了,责备地看了一眼陶熙,然后说道:「听珍表哥说这几天姑姑身子不大好,我心里惦记着,六妹妹之前也受了惊吓,我想今天一并去瞧瞧。」 陶孜每次都是拿顾二太太跟顾老夫人做借口,所以,这话说得非常顺溜,根本不像编造的,陶太太倒一点都没有怀疑。 「前几天我刚看过你姑姑,虽然没有好起来,但是冬天都已经过去了,眼下就要开春,她一个冬天都熬过来了,想必现在没有大问题。至于容姐儿,我已经派下人送了压惊的礼了」,陶太太阻止道:「这几天时局这么不平静,谁也不知道出门会遇到什么事儿,天子驾崩,你父亲忙的很,你还是呆在家中不要出门为妙。」 「母亲说的是,我原也不该出门的,只是我毕竟跟珍表哥还有几位同窗说好了今天要去珍表哥家中聚聚,要是我临时不去了,怕不大好。」 「哦,原来你跟珍哥儿约好了」,陶太太斟酌着说道。 陶孜一见母亲语气见有所松动,立马再接再厉,笑着说道:「是啊,也是巧了,上元节那天出门观灯正好遇到了珍表哥还有其他几位同窗。」 陶太太听了,嘴角就噙了一丝冷笑。 到底为了什么事,儿子这样谎话一个接一个,上元节那天晚上孜哥儿根本没有遇到珍哥儿,至于什么同窗,都是他编造的谎话。看他这脸不红心不跳镇定自若的样子,一点都不像骗人,若不是自己派人跟着他,恐怕就被他骗了! 陶太太压下心中的怒火,转身就回头:「你父亲不在家,你还是乖乖在家吧,你表哥那里,打发个小厮去不就得了。」 她也不等陶孜回答,转身就走。 「母亲,这怎么行?」陶孜有些着急地说道:「既然约好了,我不能临时爽约啊,再说我在家中也没有什么事情……」 「我说了不许去,就是不许去,你是不是想忤逆我啊?」陶太太脚步不停,话中的语气却不大好。 陶孜眼睁睁地看着妹妹搀着母亲回了内院,只十分郁闷的站在院子里面叹气,那天的火那么大,六妹妹一定吓坏了,不知道她有没有哭,有没有做噩梦。 陶太太自诩诗书名门,发脾气的事太跌份,她自认为做不来,所以她越生气,越是不表现出来,不过陶熙毕竟是她女儿,还是一下子就感觉到母亲生气了。 第4章 「母亲,您别生气,哥哥向来就是如此,咱们的话他根本不会听,倒是顾婉容的话,他圣旨一样遵守。」陶熙哼了一声。 「这个容姐儿有什么关系?」陶太太有些不明所以。 「哎呀,母亲,你还不明白吗?」陶熙跺着脚说道:「哥哥要出门根本不是为了珍表哥,而是为了容姐儿。容姐儿受了惊吓,哥哥担心不已,他着急着要去看容姐儿。」 陶太太立马听明白了,她正色道:「熙姐儿,你话说清楚点。」 陶熙见母亲脸色郑重,心里头有些后悔,可是话到嘴边,由不得她不说:「母亲,其实哥哥心里头很喜欢容姐儿,他说去看姑姑,其实不过是拿姑姑做幌子罢了,他真正要去看的人,其实是容姐儿。」 「你是怎么知道的?」陶太太心中掀起惊涛,脸上的表情都变了。 「哥哥最近这一段时间总是流连书摊、书馆,他其实是为了给容姐儿淘换好看的书,每次他淘到了,总是会亲自给容姐儿送去,被我撞见了好几回,那些书他当做宝贝谁要也不给,我上次不过是拿一本看看,就被他骂了,打那以后,书就被他锁了起来,您说说看,我才是他的亲妹妹啊,他有好东西宁愿给外人都不给我,母亲,你说说,哥哥是不是……」 陶熙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才发现母亲对于自己的控诉不闻不问,她就添油加醋道:「不仅仅是书,还有其他好玩的东西,哥哥若是得了,总是先送给容姐儿,容姐儿不要的东西才给我,哥哥真是太过分了!」 陶太太听陶熙说送的东西不光光是书还有其他的,心头不由一个咯噔,这可是私相授受啊,儿子怎么能做出这么糊涂的事情! 「熙姐儿!」陶太太青着脸色,一把抓住女儿的手,声色俱厉地问道:「他们之间有没有丑事?」 陶熙的话吓了陶太太一大跳,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儿子会跟容姐儿搅到一块。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陶孜与顾婉容之间有了不白之事,吓得她赶紧问女儿情况。 丑事?陶熙愣了片刻,才明白母亲说的丑事是什么意思,她连忙脸红着摇头:「哎呀,母亲,您想到哪里去了?没有,没有,他们之间还没有……」 陶太太闻言,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她也觉得孜哥儿不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 可是只一瞬间,她的心又提了起来:孜哥儿若真的与容姐儿做下丑事也不会告诉熙姐儿啊! 「熙姐儿,你先回去吧,母亲心里有些乱,想理一理思绪!」 陶熙本来以为母亲顶多骂哥哥两句,没有想到陶太太居然如此慎重,这般如临大敌的模样让陶熙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跟母亲说了。也不知道母亲是赞同还是反对,哥哥那么喜欢顾婉容,若是母亲反对的话,后果真不敢想象呐。 哥哥肯定会猜到是自己告诉母亲的,到时候哥哥肯定会生自己的气的,陶熙不由小声道:「母亲,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哥哥爱慕容姐儿罢了……」 「嗯」,陶太太点点头道:「我知道,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们熙姐儿最懂事了,告诉了我这件事情,我的小乖乖,母亲有些累了,你快出去吧,等我歇好了,你再细细跟我说说这件事情,好不好?」 陶太太语气温柔,刚才的生气消失的无影无踪,陶熙还是有些疑虑。 「母亲,你别怪哥哥,他跟容姐儿真的没什么的。」 「好、好、好,我知道他们没什么,我就是信不过你哥哥,难道还信不过你吗?我的小囡囡,你放心吧。」 陶熙这下子真的放下了心,她松了一口气:「好的,母亲,你歇着吧。」 陶熙走了之后,陶太太的脸色就寒了下来,刚才还是如沐春风,这一会儿的功夫便如三九寒冬一般阴冷。 她冷着脸坐了好半晌,才目光深沉道:「去,叫大少爷过来。」 陶孜以为陶太太叫他去是允许他出门了,他几乎是一路小跑来到了陶太太的院子:「母亲,你叫我?」 他太高兴,以至于都没有发现今天气氛的反常。 「你给我跪下!」陶太太见陶孜笑眯眯地进来,一想到儿子是因为要去见顾婉容才这么高兴,她的心头就涌上了一股气愤。 「母亲,这是怎么了?」陶孜愣了一下,见陶太太没有理他,就乖乖地跪下,然后有些委屈地看着陶太太。 陶太太见儿子十分听话的跪下了,心里的火气就消了几分:还算听话。 「母亲,儿子哪里做错了,你直接跟我说,你要打要骂要怎样教训我都可以,千万别气坏了自己。」陶熙一边觑着陶太太的神色,一边说道。 「你做的好事!」陶太太一拍桌子,冷冷地呵骂道:「还不从实招来?」 陶孜像丈二高的和尚一般摸不着头脑:「母亲,到底是什么事啊?」 好啊,事到如今你还想瞒着我!陶太太冷哼一声:「你少装糊涂,我且问你,你跟容姐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陶太太的目光锐利地射在陶孜身上,一瞬间,陶孜感觉母亲的眼睛就像高悬的明镜,将自己的心思看的一清二楚。 他的脸一下子全红了! 自己的小心思突然间大白天下,就像小偷一下子被人抓到一般,陶孜有些羞涩,声音里面也没有底气:「母亲,你问这个做什么?」 第5章 他的羞涩落在陶太太眼中更是可疑,陶太太不由眼皮直跳,若没有不轨之事,儿子何必如此支支吾吾。但是,陶孜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就算他真的做下了那种事情,毁了人家姑娘的清白,她这个做母亲的,也不得不腆着脸为他善后了。 「我是你母亲,你做下这样的……我怎能不问?」陶太太只觉得自己脑仁发紧,她的声音也绷得很紧,眼睛更是一动不动地盯着陶孜:「你……果真?」 陶孜以为陶太太问他是不是真心喜欢顾婉容,他的脸更红了,头压得很低,手心里面更是全部都是汗水。 他点了点头,跟陶太太磕了个头:「求母亲成全!」 这个样子,分明是承认了他们之间有不白之事了! 陶太太的头嗡嗡做响,突然间就失了全身的力气,无力地靠在椅子上。 想她家风清白,出身名门,一向引以为傲的儿子居然做出淫人闺秀的事情,陶太太的心又是沉痛又是气愤,又责怪自己对于儿子太过疏忽,才酿成这样的大祸来。孜哥儿以后可是要走科举路子,万一这事情被人知道,他的前程就全毁了。 不、儿子的前程绝对不能毁,她绝不允许发生这样的事情! 为今之计,只能快刀斩乱麻,娶了顾婉容进门了。虽然自己很不喜欢顾婉容,可是现在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的方法。 一想到自己要亲自去顾家求娶顾婉容,想到以后要跟顾婉容生活在一个屋檐下,陶太太就像吞了苍蝇一般恶心。 但是为了儿子的前程,她也只能打落牙齿往下咽了。 虽然心中知道不得不这么做,陶太太还是有些意难平。京城名门闺秀不知凡几,儿子为什么偏偏就喜欢上顾婉容那个牙尖嘴利没有教养的人了呢? 「孜哥啊」,陶太太沉痛地数落陶孜:「君子立身以德,从小我就教你,行得正,坐得端,我怕你学坏,特意将你带到京城来读书,没想到你还是做下了这种事情!」 陶孜听母亲这样说,立马抬起头来道:「母亲,我虽然喜欢六妹妹,但是这也是人之常情,并不是什么败坏品德的事情啊。」 「你这孩子,真不知道你是傻子还是读书读成呆子了……」陶太太气的指着他道:「你坏了人家女孩子的清白,这简直……」 陶孜一听吓了一跳,他立马站起来走到陶太太身边,顺着她的腿边跪下:「母亲,这是没有的事情,我虽然对六妹妹存了爱慕之心,可是这也是发乎情止乎礼的,儿子绝不敢做辱没门庭的事情来。」 陶孜有些羞涩地说道:「而且……而且六妹妹根本不知道我对她有意。」 「你是说,这一切都是你单相思?」 「的确是这样,我虽怀了襄王之心,可是六妹妹还小,她全然不明白我的心意。」陶孜声音有些低。 「孜哥儿,你不必将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这种事情虽然男子占大部分原因,女子也不能说全无责任,我知道你心地良善想将错误一并承担……」 「母亲,我说的是真的,我跟六妹妹真的没有不轨之事。」陶孜连忙跟陶太太保证道。 看着陶孜一脸的紧张,陶太太心头的火气又冒了上来,这个容姐儿,真是好手段,勾着孜哥儿做下了这种丑事,居然还将孜哥儿的魂都勾去了。孜哥儿以前从不撒谎,如今为了她,三番两次欺骗我,简直可恶! 「孜哥儿,我知道你心疼她,为她好,可是你仔细想一想,那顾婉容幼年丧母,无人教养,人人都说丧妇长女不可娶,就是因为无人理料所以行动之间恐怕有些不规矩。本来我还以为错在你,现在看来,恐怕八成是那顾婉容引诱了你。我现在就去顾家,问问他们怎么教养的女儿!」 「母亲,母亲」,陶孜吓得连忙抱住陶太太的腿:「六妹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跟六妹妹的确是清白的,母亲,六妹妹幼承庭训,又有顾老夫人亲自教养,平日里总是跟其他几位妹妹在一起,怎么可能会与我做出不轨之事? 这本来就是极其荒谬的事情,您就是不相信我,也该相信顾老夫人啊。再说了,六妹妹本来是清白的,您这样一问,反倒会毁了六妹妹的清白啊。如此一来,我们以后该怎么面对姑姑,怎么面对顾家的人?」 陶太太刚才也是一时气愤乱了分寸,现在听了陶孜的一番话,就冷静了下来:「你说的都是真的?你们之间当真没事?」 「真的,真的,比珍珠还真!」陶孜一边保证一边点头。 陶太太复又坐了下来,她出嫁以后母亲教给她一个通过观察眉心来判断女子是否为处子之身的方法,儿子所言是真是假,待她见了顾婉容就知道了。幸亏刚才没有一时冲动去顾家质问,否则岂不是得罪了顾家。 她凝思了一会就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权且相信你这一回,你回去吧,闹腾了半天,我也乏了。」 「是」,陶孜全身都汗透了,这一刻才放松了,他跟陶太太磕了一个头,才从地上爬起来退了出去。 发生了这一番变故,因为怕陶太太反感,陶孜再也不敢再提出门去见顾婉容,只乖乖呆在家中。 而陶熙自然也知道了这一番动静,这几天更是躲着陶孜,不敢与他见面。 二月二,龙抬头,阳气回升,大地解冻,顾家大奶奶于这一天产下一名女婴,实现了三年两抱,儿女双全。 第6章 因为半个月前太后娘娘薨逝,举国上下三个月不能嫁娶宴乐,所以洗三那一天顾家并没有大操大办,只顾家人在一起给新生的小婴儿小小的庆贺了一番。 二月之后,便阳春暖暖令人昏昏欲睡,春风阵阵吹开了新亮的柳枝,春意浓浓,天气一天暖似一天。 眨眼间就到了五月,顾家大夫人于五月中诞下顾家的五少爷,老侯爷为其取名顾琰。小家伙白白胖胖,很讨人喜欢,眉眼与老侯爷非常相似。 顾家大夫人以三十六岁的高龄产下健康的男婴,这令顾家上下都很高兴,顾老夫人就决定洗三宴的时候大办一场。 到了洗三的那一天,陶太太也来了。她跟人凑趣说了几句好话,就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与她之前行事大有不同。不过当天人很多,也没有人会刻意关注她。 她没有心思与那些人应酬,她在关注着顾婉容的一举一动,并根据顾婉容说的话,做的事,来判断顾婉容人品如何。说到底,她还是不相信顾婉容是个规规矩矩的女孩子。 这一会的时间打量下来,她看顾婉容行事得体,进退有礼,言谈举止见落落大方,端的是大家闺秀的磊落气质。 陶太太暗中点了点头。她在娘家的时候,母亲身边的一个老嬷嬷是宫里放出来的,她在宫里的时候干的是为皇帝检查秀女的身子,因此她对于看人很有一套。一眼就能看出一个女子是否是处子之身,是否天性风流。 那个老嬷嬷将这看人的一套手段交给了她。她也看过许多人,几乎没有走眼过。 顾婉容是典型的北方姑娘,个子高挑,身材健美匀称,就像是早春的山茶花一样朝气蓬勃,这样的身材,是典型的好生养,宜男之相。鹅蛋脸,杏仁目,笑起来脸上有酒窝,肉嘟嘟的樱桃口红润有光泽。 就算陶太太心中是存着偏见的,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儿子的确有眼光,像顾婉容这样顾盼生辉的大姑娘,娟丽明媚让人一看就不挪不开眼光,谁不喜欢呢? 顾家二太太身子不好,洗过三之后就要坐软兜回去休息,陶太太就趁机跟她一起。 陶太太娘家世代耕读,婆家更是书香门第,因此她深信「丧妇长女无教戒,不可娶」这句话。 可是顾婉容是宜男之相啊,想到自己生育艰难,陶孜只有他一个,并无一奶同胞的兄弟帮扶,她的心就动摇了。若是顾婉容能为她们陶家多多诞育子嗣,也不是不能让她进门。 「小姑,你知不知道容姐儿的娘为什么要跟你们家四老爷和离?」 二太太听了,就十分惊讶,当年张家女跟顾家和离的事情可是闹得整个京城沸沸扬扬,人尽皆知的啊。 「二嫂嫂你不知道?」 陶太太一脸疑问:「我怎么会知道呢?你知道的,这些糟心的事情我向来不掺合的。」 陶太太一幅我跟你们俗人不一样的表情让二太太心中直叹气,这些年二嫂嫂过得太滋润了,生活顺风顺水,一直被人捧着,就养成了这么个嘴上不饶人的性子。 二太太就将张景英的事情讲了一遍。 「……都是妯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英娘性子活泼又外向,她与四弟又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性子虽然倔了一些,在顾家,都把她当做小姑娘来看待,所以大家都宠着她。谁也没有想到那个春日扑蝶夏日吟诗整天不知忧愁的人居然有那么的魄力,也是她红颜薄命,若是再熬几个月好日子就到了……」 说起这个弟妹,二太太既赞叹又感慨。 陶太太听了却沉思了很久,若是张景英这样的女子,她的确是佩服的。作为女儿出嫁之后还不忘与娘家荣辱与共,宁愿和离也要与父母承担风雨同舟,别说是女子,就是这世上的男子又有几人能做到这个地步呢? 怪不得顾婉容性格坚韧,不骄不躁,她还以为是顾老夫人的功劳,现在看来,容姐儿还是继承了她生母的性子的。 这样的女子,她自然要竖大拇指,可是若要是娶这样的女子为儿媳妇,却是需要好好斟酌一番的。俗话说出嫁从夫,张景英的性子未免也太刚烈了,刚极易折。这样的人做姑娘自然是好的,若是做了媳妇,婆婆能拿捏的住她吗? 陶太太心中打起了退堂鼓:「小姑,你先歇着吧,我去看看老太太。」 二太太见她一来就打量顾婉容,后来又打听顾婉容生母的事情,她还以为陶太太看上了顾婉容。顾婉容可是老太太的心头肉,她真怕自己这个不着调的嫂子会让自己从中间拉线做媒。没有想到嫂子没有找自己,却提出要去看老太太。 难道她要亲自跟老太太说吗?二嫂嫂心高气傲,万一老太太不同意,那这亲戚以后还要不要做了,自己夹在中间怎么做人啊? 二太太想着头皮就直发麻:「二嫂嫂,你打听容姐儿的事情做什么?老太太最疼爱的就数容姐儿了……」 「哦,我就是无意中听说了张景英的事情,就随口问问罢了,跟容姐儿没关系。」陶太太一幅云淡风轻的样子。 陶太太见二嫂嫂先是一脸急切要打听情况,现在又一脸的寡淡,想劝她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嫂子出了门。 可是她终究放心不下,于是就对身边的丫鬟吩咐道:「去,你去老太太院子里跟你干娘说会话,顺便听听舅太太去老太太那里说什么。」 第7章 那丫鬟眼明心快,自然知道二太太的意思,领了命就去了。 过了好一会,那丫鬟才回来禀报:「太太,舅太太没有去老太太那儿,直接去了六小姐的院子。」 这下子二太太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陶太太的到访令顾婉容很惊讶,陶太太这个人爱摆长辈的谱,之前因为桂花糖蒸新栗粉糕对自己有颇有些不满,这几年又很少见面,所以,顾婉容听说她来了,连忙亲自出门下了台阶迎她。 陶太太先是打量顾婉容院子,这个院子不大不小,很是整洁,一明两暗的三间正屋门口是青砖铺就的甬道,甬道两旁摆着花盆,君子兰与迎春花开得正好。甬道的另一头种了两株妩媚多姿的夹竹桃,花朵正开的热闹鲜艳,给院子增添了清新亮丽。 顾婉容见她目光落在夹竹桃上,忙说道:「这花儿一年三季不败,种在院子里面就图个好看。」 陶太太点点头,没有说话,顾婉容连忙请她进正房。 明间收拾的爽朗干净,不像一般女孩子的屋子一团脂粉气,反倒有一股清新磊落的感觉。陶太太自诩书香世家,觉得北方有些垮有些土,屋子里面收拾的也不精致,顾婉容的屋子却让她眼前一亮。虽然说出来哪里好,但是给人的感觉就是处处都恰当,没有一处不好的。 她哪里知道,顾婉容嫌丫鬟打扫屋子麻烦,于是就按照现代的风格布置了客厅,自然和谐又简洁了。 她的目光扫过沉香木雕的四季如意屏风,不禁有些吃惊,都说顾老夫人疼爱顾婉容她今天方信了,若不是疼到骨子里,怎么会舍得拿这么好的东西给她用。只是容姐儿毕竟年岁小,小孩子家家用这样的东西太过奢侈了。 她不由打量其他家具,这一打量可不得了,顾婉容屋里摆的东西几乎件件是精品。都说豪门富贵,她今天不得不相信了。 她的目光落在红木嵌螺繥大理石扶手椅上,那上面是一个圆圆的绣架,月白色雨花锦上绣着牡丹吐蕊,虽然只绣了一半却也能看出来那绣活精致无双。 「舅太太,请喝茶。」 陶太太接了茶水,品了一口,立马尝出来这是上好的雨前龙井,而且还是今年的新茶,这个容姐儿真的很会生活。 她细细打量顾婉容眉眼,见她双眸清澈,眉心未散,行动之间一团可爱,分明待字闺中仍是冰清玉洁的处子之身。 她暗暗点头,心中对顾婉容就多了几份满意,她微笑着拿过那圆绣架,赞叹地说道:「怪不得老太太喜欢你,真是个雅人深致的人,不说这院落与屋舍布置的匠心独运,单单这绣活,就足以让其他名门闺秀赧颜了。」 顾婉容有些微微吃惊,她连忙解释道:「舅母过奖了,这绣活是秋棠做的。」 陶太太脸上的笑容顿了顿,然后继续和悦道:「虽说家中有丫鬟婆子,有些东西还是自己动手为好。」 陶太太爱摆长辈的架子,顾婉容尊重她是个客人,可是这并不代表顾婉容会任由她对自己的生活指手画脚。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出来不怕舅母笑话,我的针线活实在拿不出手,出了贴身的小衣裳,其他的东西都是秋棠她们弄的。」 这下子陶太太脸上的笑容就真的消失了,她皱着眉头道:「这世上哪有人生来就会,既然不会,就应该学啊。女孩子家家,还是应该以针织女红为首,那些做生意开铺子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应该放一放,就是那些外面来的书也该丢到一边去,多练练针线才是正经。」 「是,舅母说得对,我以后定然多多练习」,顾婉容低眉顺眼地说道。 等送走了陶太太,秋棠就煞有介事地问:「小姐,您真要把针线活拾起来啊?」 顾婉容「噗嗤」一声笑了:「你怎么这么傻?」 顾婉容自然不会因为陶太太几句话就改变了生活方式,她继续过着我行我素的生活。至于陶太太今天怎么突发奇想跑来跟自己说这样一番话,她才懒得管呢。 六月之后,大夫人出了月子,因为是高龄产妇,顾老夫人强烈要求她坐双月子,大夫人便又坐了一个月的月子。 因为大夫人坐月子,顾老夫人不放心她,所以这一年她们就没有去西郊别院。 年初的那一场风波渐渐远去,太后薨逝三个月不许嫁娶宴乐的时间也到期了,世家贵族之间又开始了走动。 六月中,骄阳似火,地滚热浪,顾婉容陪着顾老夫人与几个姐妹在家中纳凉,突然大钟响起,顾老夫人听见了,忙吩咐家中下人将刚刚换上的红布灯笼撤下来换上素色的。 顾家一时间忙成一团,果然顾家大老爷派人传来消息,皇帝驾崩了! 皇帝仅仅育有一子,太子也早就定好,不存在夺位之争。皇帝驾崩三日之后,太子登基为新皇。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君登基,朝堂之上自然会有一番新的变化,很多人开始在京城中走动,为了保住官职或者为了能在新君面前露脸步步高升。 太子的顺利登基,对于顾家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顾家长房长女顾婉华为太子良娣,更为太子诞下长子,太子登基之后便封顾万华为淑妃。 而淑妃娘娘的父亲,顾家大老爷也因为办事勤勉,事君忠心,教女有方被封为延熹侯。 顾家上上下下都喜气洋洋,像过年似的高兴。顾婉容不由想到会不会应了红楼梦的那句「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第8章 不过当她得知出了顾家之外,皇帝对其他世家也多有加封并大赦天下之后,她的心就放到的肚子里。刚刚登基的新皇帝固然名正言顺,但是十六王爷蠢蠢欲动,他势单力薄不得不拉拢世家来巩固自己的实力。 顾家大老爷被封为延熹候,于顾家而言是天大的好事,然而这好事却像投湖的石子荡起阵阵涟漪。 这一晚,顾家有很多都难以入睡。 顾家老爷原本是永平侯世子,现在他已经被封为延熹候,长房已经有了爵位,那老侯爷的爵位该传给谁? 若论长幼,这爵位自然要落在二房的头上。可是四太太黄氏非常不甘心,她的明姐儿一直被顾婉容那个贱种压了一头,连老太太都不大喜欢明姐儿,如果四老爷能袭了爵位,那明姐的婚事与前程她就再也不用愁了。 为了明姐儿,无论如何,她也要争一争。 七月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盛夏的夜晚繁星点点,一条青砖小路通往四老爷的书房,小路两旁花木扶疏,芳香阵阵。 黄氏好生打扮了一番,才手中端着一碗参汤,压着激荡的心情,来到了四老爷的书房前。 「这么晚了,你到这里做什么?」黄氏的到来,令四老爷微微有些吃惊。 她特意打扮,没想到四老爷居然像没有看到一样,黄氏心中有些顿顿地疼,她扬起笑脸道:「天气一天热似一天,听闻老爷最近饮食不畅,我特意熬了参汤给你补补身子。」 黄氏微微一笑,走进两步,将参汤放在四老爷面前的案桌上。 不待四老爷发话,黄氏又转身将门关上:「夜里蚊虫多,老爷还是关了门才是。」 随着她的移动,一股浓烈的香气钻进了四老爷的鼻子里面,四老爷顾季梁这才抬起头来打量黄氏。 天气很热,黄氏里面穿了一件水红色的对襟襦裙,薄薄的蝉翼纱在灯光的照耀之下透出了黄氏里面穿的鹅黄色肚兜。 顾季梁赶忙将眼睛移向别处,有些不自在地问道:「你有心了,参汤放下吧,我待会就喝。」 黄氏见顾季梁不为所动,不由有些气馁:「老爷,其实我今天来找你有事情商量。」 「哦,是什么事?」 「爵位的事情,你是怎么打算的?」 顾季梁一愣,然后说道:「爵位的事情自然是归二哥了,我能有什么打算?」 「老爷」,黄氏不甘心地说道:「难道就因为二老爷比你年长,你就不争一争了吗?花落谁家现在还不一定啊,不如你去跟老太太说一声吧,你知道老太太向来疼你,又疼爱容姐儿,由容姐儿去讲,保准百试百灵……」 黄氏还在巴拉巴拉自说自话,顾季梁却十分震惊地看着她,这个黄氏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你不要说了,我是不会去的」,顾季梁毫不犹豫地回绝了她。 「不行!」黄氏上前一步,力理据争:「老爷,您想一想只要你袭了爵位,你就是以后的永平侯,这样明姐儿就是侯府小姐,以后她就可以嫁入高门,」见顾季梁不为所动,黄氏眼珠子骨碌碌一转道:「不仅仅是明姐儿,对于容姐儿也是大大有好处……老爷您想一想啊,过了这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这不过是你痴人说梦罢了,爵位无论如何都落不到我的头上来的。」顾季梁直言不讳地说道。 「为什么?」黄氏紧追不舍地问道。 「爵位不管给谁,都不会给一个无子嗣之人的!」 四老爷顾季梁的话好像兜头一盆冷水,泼得黄氏直接楞住了。 「无子嗣之人,无子嗣之人?」黄氏愣了半晌,然后十分恼怒地反问四老爷:「为什么我会是无子嗣之人?这事情难道你不比别人清楚吗?你不给我孩子,你让我一个人拿什么生孩子?到了今天,你又怨我没有给你生儿子。顾季梁,你欺人太甚了!」 黄氏说着,就淌下了委屈的泪水。 「哎呀,你别哭啊,我又不是怪你,我只是跟你说实话而已。」 平心而论,四老爷顾季梁心中觉得自己亏欠黄氏良多,如果黄氏跟她无理取闹,他还可以反驳她,或者甩手就走,可是没有想到,黄氏居然哭了,这下子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黄氏本来就生的美艳,虽然年近三十却保养得当,身材纤细,削肩细腰不堪一握,低头垂泪的时候并不嚎啕大哭,而是轻轻抽泣,如雨打梨花一样弱不经风,楚楚动人。 他向来喜欢坚强隐忍的女子,向黄氏这样柔弱的人是不符合他的心意的。可是随着年岁越老越长,他觉得黄氏不过是个弱女子,她柔弱自此,怕是永生都不会坚强了。 不管怎么说,他终究是负了她,在她娇花一般年纪娶了她,却又一年又一年任岁月蹉跎她。 不知是惆怅还是怜惜,四老爷顾季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声叹息令黄氏心中一喜,她轻移脚步,委委屈屈靠过来,轻轻揽住了四老爷顾季梁的腰。 「老爷,我……我……」黄氏这一声娇柔的呼唤,令四老爷觉得老脸一热,他有些尴尬地推了推黄氏,然后掩饰般地咳嗽了两声。 黄氏一见四老爷如此,心中就有些着急,她熬了十几年,等的不就是今天吗?不成功便成仁,她咬了咬牙,端起参汤,双眸含情脉脉地望着四老爷:「老爷,这是我熬得参汤。」 第9章 顾季梁觉得气氛尴尬,正不知道如何化解,见黄氏递过来汤立马接了过来,二话不说,咕嘟咕嘟大口喝了几口。 黄氏见顾季梁喝了汤,高兴的简直要笑起来。 一碗汤下肚,顾季梁觉得全身都要冒汗,紧接着他就发现不对劲,他不仅仅是热,简直是非常燥热,这是什么参汤? 他正要问黄氏,一抬头却发现黄氏轻扯衣带,对襟襦裙褪去,露出她光洁的臂膀。 四老爷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他既惊且怒:「你……你在汤中下了药?」 黄氏不回答,只走上前来一把搂住他,轻声呼唤他:「老爷……你还记得我们洞房花烛夜那晚吗?」 顾季梁满面通红,全身都是汗水,头脑更是嗡嗡直响,他一把推开黄氏,呼啦一声拉开门,大步跑了出去。 黄氏没有想到会出现这个变故,她愣了片刻才哭了出来:「顾季梁,你好狠的心……你好狠啊……」 相对于黄氏的垂泪,三太太却有些暗淡,长房出了一个淑妃娘娘,又出了一个延熹候,二房马上也要袭爵了,她们三房呢,孤儿寡母一无所有。她为儿子说亲,想看了不少闺秀,她看上的不少,可是人家一听说是三房的儿子,一个两个都退却了。反倒是二房的庶子顾珍,打听他的人到不少。 难道她的儿子还不如一个庶子吗?这让三太太咬碎一口银牙。 第二天,顾老侯爷就将几个儿子叫到书房,商量半天之后结果终于出来,爵位没有传给二老爷,也没有传给四老爷,而是传给了三少爷顾琼! 这个消息大大地震惊了众人。 三太太没想到这好事会落到自己头上,又是高兴又是伤心,眼泪就刷拉拉地流个不停。 自打丈夫去世之后,她处处掐尖,事事出头,争来争去,为的不就是这一天吗?她终于等到了,她的儿子以后就是侯爷了,百年之后,她终于可以对丈夫有个交代了。 而顾老夫人却不知道丈夫这个做法是对还是错:「琼哥儿毕竟年纪小,万一他少年得志不思进取,这样做反而是害了他。」 而老太爷却说道:「老三走的早,三房一门孤寡,每个男人支应门户,以后分了家恐怕日子难熬,老三去的时候,我们可是答应过他会替他照应一双儿女的,再说了,琼哥儿手上无权,不过是个闲散侯爷,想来他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夫人,你就放心吧。」 顾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十月,丹桂飘香,顾婉晴出嫁在一个天清气爽的日子嫁入了陆家。她出嫁之后,顾家剩余的姑娘,便只有顾婉慧、顾婉容与顾婉明三位,而这三位也渐渐到了可是婚嫁的年龄。 顾婉慧向来话少,对于玩乐不热衷;顾婉明与顾婉容说不到一处去;因此顾婉容独处的时间越来越多,她将时间与精力都花在糕点铺子上,总算没有辜负她这么多年的经营,桂荣斋如今已经是京城首屈一指的糕点铺子了。 她的时间越来越自由,出门的机会也很多。可是她依然事事跟顾老夫人禀报,从不隐瞒。 一年前,她在京城的归禅寺给自己的母亲点了长明灯,这件事情是顾老夫人默许的。 这一天,请示过顾老夫人之后,她带着喜鹊去了归禅寺。 归禅寺是一个小小的庙宇,在京城城内,它不像大悲寺那么大,也不如大悲寺那么香火鼎盛,来往上香的,大多是附近的居民。但是因为它在城内,不用出城,顾婉容看中了它的方便,所以选择了这家寺庙。 所以,当永平侯府的小姐顾婉容来的时候,自然是要净寺的。况且顾婉容出手阔绰,每个月光长明灯就要点二十两银子一盏的,所以支客师傅对顾婉容十分热情。 上过香之后,顾婉容照例去客房休息片刻,然后准备回去。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脚步声伴随着说话、呵斥的声音,一下子打乱了安静的寺庙。 「小姐,我出去看看。」 喜鹊开了门,过了一会就小跑着回来了,她有些着急:「小姐,外面来了很多官兵,已经过了大雄宝殿,正朝这里来呢!」 顾婉容也有些不明所以,这里是寺庙,怎么会有官兵? 「你不要着急,你拿了永平侯府的腰牌出来,若是官兵来了,跟他们说一声就是了。这里在皇城内,那些官兵又是来办公事,想来不会故意伤及无辜。」 顾婉容并不怕,她有做淑妃娘娘的大堂姐,有做侯爷的大伯父与祖父,那些人才不敢贸然动她呢。 喜鹊听了,也松了一口气:「瞧我,一着急就乱了分寸,忘了咱们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了。」 喜鹊的话刚落音,门突然被打开,一个年轻的小和尚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外面来了许多官兵,恐怕会冲撞了小姐,顾小姐,您赶紧随我来,我们倒后面避一避吧。」 喜鹊正要随那小和尚去,顾婉容却有些奇怪,这里已经是内院,还要往哪里避?难道要躲起来不成?她是永平侯府的小姐,并不曾作奸犯科,干嘛要躲? 这小和尚有些不对劲! 就在她沉吟的片刻,那小和尚却手一抬,露出了寒光闪闪的匕首,并手脚迅捷地跑到顾婉容身边,勒住了她的脖子。 不过短短一瞬间,局势发生了这样的扭转,顾婉容只觉得心一直往下沉。 第10章 「小姐」,喜鹊当场就吓得软了叫,跪坐在地上哭着唤她。 别说是喜鹊了,就是顾婉容也被吓得呆住了,性命危在旦夕,顾婉容只觉得天旋地转只想晕过去,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晕,她狠狠咬了自己的舌尖,逼迫自己清醒。 「这位师傅,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何必如此?你若想要钱财,但凡我们有的,你尽可以拿去。」 那小和尚却不为所动,勒着她的手却收得更紧。 这点财物打动不了他! 顾婉容尽量让自己显得沉着冷静:「我与我的婢女,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杀了我们对您可一点好处都没有,不如这样,我留下来,让我的婢女回去拿更多的钱财来,你看怎么样?」 喜鹊也赶紧说道:「对、对、对,要不然我留下,您放我们小姐回去,她一定能从家里拿很多钱来赎我的,我们是永平侯府的人,你应该知道吧?杀了我们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没想到那小和尚不仅不为所动,反倒手一横,匕首就放到了顾婉容的脖子上。 喜鹊惊呼一声,嚎啕大哭。 我命休矣! 顾婉容认命地闭上眼睛,只希望那和尚落刀的时候能干净利落好让自己少承受些痛苦。 可是那小和尚紧紧是将匕首放在顾婉容脖颈处,并未继续用力。 顾婉容深深呼吸,也不敢再讲话,生怕自己说错了话激怒他。 突然脚步阵阵,一大群官兵就涌到了房间门口。 为首一人长身玉立,威风凛凛,不正是赵时吗? 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她,顾婉容只觉得自己有救了。 赵时脸色有些发白,好久都没有说话,场面就这样对峙着,气氛非常的凝重。 赵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顾婉容,当他看清那人手中拿着闪闪发亮的匕首正抵在顾婉容的脖子上的时候,他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双腿一软,险些就要摔倒。 他稳了稳心神,缓缓道:「恭顺郡王,皇上登基之后不仅大赦天下,还加封您为恭顺郡王以示兄弟之情,您这么做可是要伤了皇上的心了。」 顾婉容一瞬间就明白了,挟持她的,并不是普通的小和尚,而是恭顺郡王。 恭顺郡王,十六王爷的嫡长子,作为人质一直被禁在京城。十六王爷是今上的叔叔,至今只有这一子,因为这些年也算平安无事。 只是,前一段时间灯楼失火,紧接着建宁候被抄家,先皇太后薨逝,这一连串的事情连在一起,答案呼之欲出。 建宁候是十六王爷嫡亲的舅舅,先皇太后是十六王爷的生母。 难道说,灯楼失火是十六王爷的手笔?如果是真的,那他这一次可能真的是破釜沉舟了。他可以不顾舅舅与母亲,难道他唯一的儿子也不管了吗? 「赵时,你不要再假惺惺了」,恭顺郡王声音里面有着鱼死网破的狠戾:「现在他位子还没有坐稳,自然要这样笼络人心,一旦他坐稳了龙椅,哪里还会有我的好日子!先皇对我舅舅下手,又对我祖母下手,为的不就是为他清理障碍吗?」 「郡王,你好糊涂!」赵时沉声道:「先皇之所以这么做,那也是因为灯楼失火一事的确是建宁候与先皇太后一手策划,先皇受了重伤,还患了心悸病,若还不出手整治,下一步,他们恐怕就要造反了!」 「你骗人,我舅公与祖母怎么可能造反?」恭顺郡王情绪突然变得很激动,放在顾婉容脖子上的手就用了几分力道,锋利的刀口紧贴着顾婉容雪白的脖颈,很快刀口上就渗出了殷红的血。 喜鹊吓得瑟瑟发抖,趴在地上给恭顺郡王磕头:「郡王,您手下留情,千万莫伤害我家小姐。」 脖子上的疼痛,让顾婉容皱了皱眉头,原本如娇花一般脸蛋上全是惊恐与害怕。 赵时心中大痛,恨不能自己替代她承受这样的痛苦。他的脸色比顾婉容的脸色更加苍白,心有不忍,他只能将脸转过去,强迫自己不去看她。 再次定了定心神,他决定釜底抽薪:「不是他们要造反,是十六王爷,你的父亲十六王爷已经起兵反了!」 恭顺郡王一愣,好像听了极其荒谬的事情一般:「不可能,你骗我!如今我还在京城,我父王,怎么可能不顾我的安危?」 「郡王,十六王爷派来与你接头的人,我们已经抓住了,十六王爷让你躲起来,为的是搅乱京城的水,他已经起兵反了,你已经是个弃子了。据那人说,十六王爷的侧妃已经为他诞下双生儿子,十六王爷也已经将那侧妃扶正了。」 「不、这不可能」,恭顺郡王不愿意相信他所听到的。 「怎么不可能呢?」赵时反问一句:「难道你不知道吗?你母亲十六王妃半年前就病故了,这半年来,你根本没有收到她的信,对不对?难道你一点都不怀疑吗?」 恭顺郡王听了脸色变了几变,声音也凝涩不已:「现在我该怎么办?我父王已经起兵造反了,皇上那里也容不下我了,我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郡王,皇上说了十六王爷是十六王爷,你是你。虽然你们是父子,但是十六王爷造反,那是他的事情。你如今人在京城,对此事根本不知情,皇上自然不会怪你。可是你这样躲起来,岂不是叫皇上为难?皇上根本没有想过要对付你啊!」 第11章 「你诓我?」恭顺郡王根本不相信赵时的话。 「诓你对我有什么好处?」赵时指着门外道:「事到如今,难道你以为你还能跑出去吗?你看看,今天随我来的,都是皇上的亲卫,皇上之所以这么安排,就是不想讲事情闹到人尽皆知,只有这样,你才有回转的余地。皇上还说,不管怎么样,都记得这些年一起读书一起玩耍的情分,你若再执迷不悟,伤了皇上的心,后果可就真的不堪设想了。」 恭顺郡王心头有些松动:「你说的是真的?太子哥哥真的不怪我?」 他在问赵时的时候,实际上内心也有了答案,皇帝并无其他兄弟,从小到大,都将他视为亲生弟弟一样疼爱,也从没有将他当做人质来看待。 「自然是真的」,赵时循循善诱道:「我知道郡王这些日子东躲西藏也是受人蛊惑所致,并非真的要与皇上为敌,这些话郡王你还是亲自到皇上面前一辩才好。」 恭顺郡王看了看外面拿着刀剑的亲卫兵道:「我凭什么信你?」 赵时拜拜手,让那些人退后两步:「如今除了相信皇上,您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十六王爷已经造反,在他眼中,你不过是个弃子。他既然敢起兵,就是丝毫没有为你考虑了。既然他已经不将你当做儿子,你又何必愚孝?父慈子孝,只有父慈,子才能孝啊。」 「郡王,您如今能依赖的唯有皇上,这是您唯一的机会,你要立马到圣上面前一表衷心才是啊。」 「也罢,也罢,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其他的路了」,恭顺郡王有些认命地放下了胳膊,手中的刀也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顾婉容双腿一软,倒在了一边。 官兵立马上前擒住恭顺郡王,喜鹊也连忙扑过去搂住顾婉容上上下下查看她是否安然无恙。 喜鹊哭的如泪人一般:「小姐,您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想查看顾婉容脖子上的伤口又怕弄疼了顾婉容,她这个样子令顾婉容心中很温暖,这一刻,她心中还是有些后怕。 她嗓子哑哑地说道:「别哭别哭,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她说着用手去碰触脖子,「嘶」,疼痛的感觉令她倒吸了一口冷气,恰恰是这疼痛令她觉得活着真好。 赵时看着她因为受了惊吓而脸色惨白,看着她疼得直吸气,他的心就像被人攥住了一般喘不过来气。 他像打了一场打仗一般,全身都湿透了,风一吹,他不由打了一个寒噤。 他不敢去回想刚才,万一,万一那刀再用力一点,那他岂不是,岂不是要永远失去了她? 他像上前去安慰她,却发现自己的脚像灌了铅一样,一步也挪不动。 他终于发现,顾家的六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植根于他的内心,在他的心中占据了一个很重要的位置。这个位置重要到超出了他的想象,比他自己还重要。 他宁愿用他的命去换她的,若她要受伤,他宁愿为她承受。 念头闪过,他自己也愣住了。 顾婉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面有喜鹊的惊呼声,有男子焦急地唤她六小姐,迷蒙中好像有人打横将她抱起…… 顾婉容幽幽睁开眼睛,烛光莹莹,火苗跳跃着勃勃生机。 「我这是在哪儿?」顾婉容头有些晕,挣扎着坐起来。 喜鹊连忙拿了一个大迎枕,放到她的背后:「小姐,这是在赵家的别院。」 赵家的别院? 她想起来了,她去上香被人劫持,是赵时救了她,后来的事情她就不知道了。既然是在赵家的别院,看来是赵时带她来的了。 「小姐,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脖子还疼不疼?」喜鹊关切地问道:「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顾婉容这才想起来自己脖子上有伤,她用手一摸,发现脖子上已经被人包扎好了,也感觉不到疼。 「不怎么疼,我现在不饿,你去找赵家的人来。」 顾婉容说着下了床,理了理头发。 「哦,好」,喜鹊闻声而去,不多时,就带了赵时进来。 顾婉容讶然,这么晚了,她没有想到赵时居然还在别院。 见顾婉容醒了,赵时面带喜色,一副放下心来的样子:「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伤口还疼不疼,饿不饿,要不要用膳,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让厨房煮了粥,你受了惊吓,待会多用一些。」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话,跟之前不爱说话的样子判若两人,可是他自己却并未意识到,说话的时候,一双水波潋滟的桃花眼一动不动地盯着顾婉容看,满是关切。 赵时长得很好看,比顾婉容之前见过的所有男子都要英俊,面如冠玉,目若桃花,在烛光的映衬之下显得他整个人都柔和了很多。这样的男子,如此关切地望着自己,顾婉容有些不自在。 她没有回答赵时的话,而是低了头,轻声跟他道谢:「世子,今日的事情多谢世子施以援手,我感激不尽。若不是世子,恐怕我们今日都在劫难逃,救命之恩没齿不忘。好在今日之事有惊无险,我们主仆已经打扰世子多时,就此别过,救命之恩容我改日再报。」 顾婉容说着,就轻轻给赵时行了一个礼。 赵时忙伸出双臂想扶她,双手伸到跟前却又缩了回来。 第12章 他这个样子让顾婉容想起自己昏倒的时候,迷蒙之中感觉有胳膊抱住了自己,那臂膀坚强有力,断然不会是喜鹊,当时也没有其他人,除了赵时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顾婉容心中微微一顿,这事情若是传出去…… 顾婉容变了脸色,令赵时心中有些难受,她为什么脸色不好,是因为自己私自带她来了这里吗? 「六小姐,今日你毕竟是被外男劫持,而且还受了伤,我事出无奈便带了你来此处,并非有意冒犯。我已经跟贵府老夫人说过此事,老夫人也说你此时不宜回府。你安心在此处住下,待过几天,你脖子上的伤口好了,我再派人送你回京城,你看好不好?」 赵时说的非常合情合理,她当时那个样子的确不适合直接回府,没有想到赵时处事这么妥帖,为她考虑的十分周到。 顾婉容点点头:「如此,这几日就叨扰世子了。」 「这怎么算是叨扰?六小姐这样的贵客我想请都请不来呢?」赵时好像很高兴,他笑着说道:「现在正值七月,这别院却比京城凉快很多,后面还种了一亩荷花,你不是喜欢用荷花露泡茶吗,我让丫鬟帮你收集清晨的露珠,好不好?」 他跟顾婉容说话的时候,声音放得十分轻柔,好像怕吓到她一样,特别是最后那一句好不好,更是像哄孩子一般带着无限的耐心。 她并不喜欢用荷花露泡茶,她那样做,不过是为了讨好老夫人而已,只是赵时是怎么知道她会收集荷花露的呢? 他随口那么一说,好像对于自己的习惯了如指掌的样子,让顾婉容心头微微有些异样。 顾婉容没有说话,只微微一笑表示自己的谢意,他应该要走了吧。 可是赵时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顾婉容用眼神提示喜鹊让她赶人,可是喜鹊每次想说话都被赵时打断了。 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这样呆在女孩子的房间是非常失礼的,难道他真的不知道吗? 外面夜色更浓了,虫鸣伴着蛙叫传来,「咕噜……」喜鹊立马红了脸:「世子,小姐,我……」 「不要紧……」 「不要紧……」 顾婉容跟赵时同时说出这句话,两个人都笑了。 一旁的喜鹊早就看傻了眼:安吉侯世子笑起来可真是好看,简直比小姐还要好看。 赵时让丫鬟端了晚饭进来,然后跟顾婉容说道:「我明早当值,傍晚回来,你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赵光,他会为你办好的。」 顾婉容微微有些发愣,好像不用跟她交代的这么详细吧。 晚上,顾婉容让喜鹊跟她睡在一张床上,喜鹊将赵时抱她上马车,给她请大夫的事情详详细细地告知了顾婉容。 「小姐,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都这么讲了,我难道你让你说嘛?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吧。」 喜鹊咬了咬手指,然后说道:「我感觉安吉侯世子待您很不一样……」 顾婉容眼神闪闪,原来喜鹊也看出来了啊:「哪里不一样?」 「当时您昏过去了,世子抱着您上马车,上了马车之后,世子一直抱着您,他非常着急,比我还要着急,他好像非常在意您。大夫给您治疗的时候,他一直站在这里一动也不动,脸色非常骇人,好像要吃人一样,我当时都被他吓着了。」 喜鹊一边回忆一边诉说:「后来他出去了一趟,他一回来就问您有没有醒。您睡着的这一段时间,他过来看了您五六次。」 「还有他跟您说话的时候,非常有耐心,看您的眼神也跟别人不一样,就像,就像陶表少爷看您的时候一样,温温柔柔的,让人脸红……」 「唉!」顾婉容叹了一口气,连喜鹊都这么说,看来真的不是自己的错觉了。 「这几天再这里,世子要是再来,你就拦着吧。」 喜鹊闷闷地点头:「哦,我知道了。」 过了一会,喜鹊又问:「小姐,你睡着了吗?」 「没有」,顾婉容轻声道。 「小姐,世子不好吗?」喜鹊瓮声瓮气地问道。 顾婉容想起他那张如玉的脸庞,想起他看自己的眼神,心就有些乱:「我不知道,这件事,以后别再说了,我的婚事,自己是做不了主的。」 「哦」,喜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真可惜……」 顾婉容的伤一直养了五天,脖子上的伤口才慢慢愈合,这五天,赵时都非常殷勤。 他每天都会从外面买很多小玩意回来,或是木偶,或是小食,总之没有空过手。 每天下午,赵时都会过来陪顾婉容说会话,这一天,赵时没有过来,来的是他的小厮赵光,赵光脸上带着殷勤地笑:「这是世子从宫里御药房拿来的药膏,这药膏消疤祛痕有奇效,六小姐若是用了,保证不会留下疤痕。」 赵光说着,双手奉上药膏。 喜鹊将药膏接过来,笑眯眯道:「多谢你了,小光哥。」 「嗨,谢我做什么,这是我们世子爷的功劳」,赵光说着,就拿眼睛偷偷瞟顾婉容。 顾婉容微微一笑:「劳烦小光哥带我谢谢你家世子,若是世子回来了,麻烦请世子过来,就说我有事情找他。」 第13章 顾婉容笑的时候甜美可爱,梨涡动人,明艳不可方物,赵光只觉得脸一热,他不敢继续看,连忙低下头,道:「好,我到时候一定告诉世子」,赵光心中腹诽,就算自己不告诉世子,世子也一定会来,谁让你长得这么好看呢,我们家世子的魂都掉在你身上了。 赵时回来的时候天色尚早,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有些风尘仆仆的,身上还带着汗味。 「你找我?」赵时将手中拎的鸟笼子放在桌子上道。 「嗯」,顾婉容点点头道:「这几日劳世子照顾,一直没有机会正式跟世子道谢。」 「六小姐是客人,也是我妹妹的好朋友,这一次更是我办事不力未能及时劝服恭顺郡王以致六小姐受伤,我心里自责的很,若说道谢,也该是我道谢才是,我应该谢谢六小姐给我这个赎罪的机会,否则我该如何跟贵府老夫人交代?」 话说得滴水不漏,顾婉容无从反驳,她也不再纠结,而是反问道:「世子打哪里来?」 赵时闻言,眉毛挑了挑,脸色露出愉悦的表情:「上次在我家,你不是想要一只会说话的鸟吗?你来看看,喜不喜欢?」 赵时说着,将鸟笼子上的布揭开,里面一只黑毛黄嘴的八哥鸟正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东张西望。 赵光见了,惊讶道:「这不是相思吗?您怎么……」 赵光刚说出这一句,就觉得有些不妥了,他连忙闭上了嘴巴。 顾婉容看了看那只鸟,一下子就恍然大悟。 上次在赵家,自己逗那个鸟,不过是闲来无聊而已,没有想到,赵时就记在心上了。顾婉容有些惊讶,也有些生气,他费工夫弄这鸟来做什么,讨好自己? 更可笑的是,他居然给这个鸟儿取名字叫相思,真有意思!他想做什么,上演一场多情公子俏佳人的好戏吗? 顾婉容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见顾婉容目露讽刺地盯着自己,赵时脸有些红,他不敢与顾婉容对视,清了清喉咙:「你们都下去吧。」 赵光应声而去,喜鹊却看了看顾婉容。 顾婉容对她点点头,喜鹊也无声地退下。 「我那日不过是无聊而已,并非喜欢八哥鸟,世子费心了,只是这礼物,我可不敢接受。」顾婉容义正言辞道。 「为何不能接受?」赵时反问道:「你这几天不是不能出门吗?让这鸟儿给你解闷,不好吗?」 顾婉容有些无语,他是一番好意,先是以赵妙仪的名义送了兔子皮,她刚来,他随口就说她喜欢收集荷花露,这几天送的东西更是投她所好,连饭桌上的菜都是她喜欢吃的,顾婉容不是木头人,这一份心思,她自然能感觉的到,只是自己不能这样任由事件发展下去,今天是这八哥鸟,以后还会有什么呢? 脑海中将最近的事情过了一遍,顾婉容也觉得要将话说清楚,她看了一眼赵时,认真道:「我客居于此,世子待客热忱,我非常感谢,只是这些东西终究是太过了,我闷或不闷,不是世子该操心的事儿。世子,你逾越了。」 「六小姐」,赵时上前两步,站到顾婉容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郑重地说:「六小姐,于你看来,这也许是逾越了,可是对我而言,这却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让六小姐开心高兴,是我甘之如饴的事。」 顾婉容抬头,正对上赵时的双眸,姿容如玉,眉目如画,桃花眼中春泼荡漾,让人一不小心就沉醉其中,偏偏又说出这般动人的情话。 「砰砰」,顾婉容感觉自己心重重地跳了几下,耳朵也有些发烧。 她虽然长得好看,但是还不至于绝色,跟赵时接触也并不多,怎么就能让他倾心,凡是总是理由的。 「为什么?世子为什么要如此对我?」 「那是因为……」赵时刚想回答,他的话就被打断了。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惜君不知……」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惜君不知……」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惜君不知……」 那个名叫相思的八哥鸟突然开口说话,而且是一连说了三遍。 赵时看了一眼那鸟儿,继续说道:「那是因为,我心悦你,六小姐,我心悦你!」 顾婉容的脸一下子全红了,前世她被人告白过,那时候,她只觉得我爱你,我喜欢你这种甜言蜜语是糖衣炮弹,多少女孩子沉迷其中,她总是不削一顾的。 可是,今天这个人跟她说喜欢她,心悦她,她的心里有一种甜甜蜜蜜的滋味,被人爱慕的感觉,真的很好啊。 可惜,仅仅是感觉好而已,还不至于让她失去理智,做出私定终身这样的事情来,她始终记得,这个时代对女子的苛刻,她的婚姻并不能自专,她时刻不敢忘。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退后两步:「我与世子虽然相交无多,然而在我心中,世子是正人君子,进退有度,举止有礼,今日所见与我心中所想相去良多,世子,您的确是逾越了。」 赵时的心就沉了沉,他往后退了一步,抱拳低头道:「今日之事,是我孟浪了,六小姐,你莫见怪,我实在是……情难自禁,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六小姐多多包涵。」 看着他转身就走,背影有些寂寥,顾婉容再次叹气,十八九岁的少年,正是心高气傲的时候,求偶遭到拒绝,没有恼羞成怒说明他涵养不错,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不生气。 第14章 自己要的不就是让他生气吗?如此一来,他就会将这件事情忘了。这不是自己原本期待的结果吗?只是,为什么自己要叹气呢? 顾婉容甩甩头,将脑海中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赶出去。 「六小姐」,赵时去而复返,吓了顾婉容一跳。 他目光灼灼地望着顾婉容:「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了吗?」,那样子,好像是要像顾婉容兜售物什一般。 顾婉容哑然,没有想到他还有这般呆萌的品质。 顾婉容摇摇头:「婚姻之事,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这般口口相对而言的,这么做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赵时听了,尴尬地低下头,他也知道自己趁人之危有小人之嫌:「是我不好,你一定要见谅。」 顾婉容点点头:「不要紧,我不会放在心上的,今天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 没有发生过吗?赵时不由握紧了拳头,那他这些日子以来岂不是个笑话,为了教相思说话,他可花了大心思呢。 「对了,我脖子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劳烦世子明天让顾家的马车过来接我。」 「何必要用顾家的马车,六小姐排斥我难道是要排斥所有跟赵家有关的东西吗?」 顾婉容想想也是,若真是如此,那她也太没有风度了。 她微微一笑:「那就劳烦世子明天准备马车送我回去,这几日多有叨扰,谢谢世子的照顾。」 第二天一大早,顾婉容刚起床,赵光过来告诉顾婉容马车已经套好,随时可以启程。 「怎么这么早?」 赵光有些不高兴:「这不是顾小姐吩咐要今天走的嘛!」 他的无礼让喜鹊很气愤:「你……」 「多谢你了,小光哥,我们马上就走。」顾婉容像没有看见他的无礼一般,微笑着道谢。 赵光见顾婉容一点反应也没有,心中不由赞叹,不愧是世家名门的小姐,教养真好。唉,只是她越是不在意,岂不是表明她越是没有将世子放在心上? 赵光怨念地看了一眼顾婉容,这么漂亮的人,怎么眼光就这么差呢?我们家世子哪里不好了?不知道多少名门闺秀想嫁给我们世子呢?偏偏世子就认定了这一个。 世子真是可怜! 赵光心中为自家世子抱不平,然后摇摇头走了。 赵光会有这样的反应,顾婉容一点也不奇怪,人家救了自己,又好吃好住地供着自己,结果却被拒绝,任谁也不会高兴。而下人最会揣测主子的情绪,赵光这样做,不过是为了讨好赵时罢了。 人之常情,所以,她一点也不生气。 顾婉容转身进屋,略收拾了一下就上了马车。 而赵时始终没有露面。 顾婉容走了又一会,马车突然停了,赵时骑着马疾驰而来。 他拦住马车:「六小姐,还请下车一叙,我有话说。」 他今天身穿一袭白衣,手握马缰,跨、下一匹玉花骢,说不出的写意风流。可惜,他靠近的时候,一股浓浓的酒味就飘了过来,生生破坏了这赏心悦目的画面。 这家伙该不会昨天晚上喝酒了吧?难道今天早上他一直在宿醉? 不管他了,我又没让他喝酒! 顾婉容下了马车:「世子,还有何事?」 赵时摆摆手,屏退从人:「关于昨天的事情,我尚有一事不明,请六小姐为我解惑。」 昨天的事情明明说的很清楚,不是都说了就当没有发生过了吗? 顾婉容抿了抿嘴道:「我以为昨天的事情说的很清楚了,没有想到世子也会做出这等死缠烂打没有风度的事情。」 这话说的很难听,可是赵时听了却脸色不变,他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顾婉容:「这不是死缠烂打,这是我的原则,既然六小姐拒绝了我,至少让我做个明白鬼吧!」 明白鬼?顾婉容摇摇头道:「我不明白世子的意思。」 「六小姐,您昨天拒绝了我,您还没有告诉我您拒绝我的理由呢,我总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出局吧?」 拒绝你了还能有什么理由?顾婉容突然发现赵时跟自己的认知很不一样,她觉得他是个高傲的,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可是眼前的这个人好像不是那么回事,他这个样子,跟前世那些追求她的年轻小伙子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一样的厚脸皮。 「是不是因为陶孜?」赵时突然问道:「我知道你与他青梅竹马,情分不浅。」 说道青梅竹马,情分不浅这几个字的时候,赵时控制不住内心的嫉妒。 顾婉容非常吃惊,立马抬起头:「世子,你何出此言?我拒绝你跟孜表哥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呢?」赵时却很坚持:「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知道陶孜对你也存了爱慕的心思,只是陶孜他与你并不合适。」 顾婉容听了,脸上就露出淡淡的嘲讽:「孜表哥对我有没有心思我都不知道,没有想到世子居然都已经知道了,不愧是安吉侯府的世子,果然是能耐的很呐!」 作为自由惯了的人,她在这封建的古代生活了这么些年还是非常不习惯,她尽力去适应不代表她喜欢这个时代。社会的束缚,教条的束缚已经令她很不爽了,现在又来了一个人要窥探她的隐私,并意图对她的生活指手画脚,这令她难以忍受。 第15章 「我以为世子是君子,没有想到我大大地错了!」顾婉容心中生气,说出来的话也很刻薄不留情面:「这般窥人隐私的事情,一般人还真做不出来!」 赵时听了,脸上有些挂不住,他找人跟踪监视陶孜,的确有将他当做假想敌的意思,可也是为她好,他怕她遇人不淑啊。 「你别生气啊」,赵时的声音突然就低了下来,像听话的学生一样毫不狡辩,乖乖认错:「这件事情,是我做的不磊落,我跟你道歉,只不过,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 道歉的速度非常快,态度诚恳,语气温柔。顾婉容听了,就有些心软,人敬我我三分,我敬人一丈,他已经道歉,自己也没有必要揪着不放。 「好,你说吧。」 见她没有继续生气,赵时心中松了一口气:「据我了解,陶孜其人也算是谦谦君子……」 顾婉容听了,似笑非笑地看了赵时一眼,若有所指地说道:「嗯,孜表哥他的确是君子。」 赵时哪里听不出来她这是讽刺自己,他心中暗自悔恨,为什么要提君子这两个字,他摸了摸鼻子,继续说道:「陶孜适合做朋友,但是不适合做夫君,若是其他人嫁过去尚可,但是,你嫁过去却很不好。」 「为什么?」 「陶孜对你太粘了,导致他妹妹与陶太太对你印象都不大好,你若是嫁过去,姑嫂、婆媳之间的关系就是一道难题。」 他顿了顿,然后说道:「我觉得像你这样的女孩子,不应该过那样的生活,你当得起最重的对待。」 他声音沉重有力,又是这般娓娓道来,话语中透露的信息无一不是对自己的关怀,顾婉容心头一暖,不由抬起头来,正对上赵时灼灼的目光。 「不是,不是因为陶孜」,顾婉容摇摇头:「谢谢你为我考虑这么多,我并非因为陶孜拒绝你。」 「难道是陆世泽?」他脱口而出,然后又否定自己:「不对,你不会喜欢他那样子的。」 「是谁?」赵时往前走了一步,更靠近顾婉容:「六小姐,你告诉,到底是因为谁。」 顾婉容有些哭笑不得:「不是,谁都不是。」 赵时却显然对顾婉容的答案不满意,他紧追不舍道:「那你为什么拒绝我?」 他这样步步紧逼,顾婉容不由往后退了一步,今天若是不把话说清楚,他恐怕会把自己身边的男子猜个遍的。既然如此,那就索性说清楚好了。 「世子,我拒绝你并非因为旁人,而是因为我自己」,顾婉容郑重地说道:「因为我现在对儿女情长的事情没有任何想法,世子乃人中龙凤,京城之中名门闺秀何其多?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是愧不敢受,还请世子将这份心意交给他人吧。」 十动然拒,向来是屡试不爽的。 顾婉容想了想,又追加了一句前世拒绝人的话:「世子你太完美了,我配不上你!」 这下子把话说清楚了,他总该退却了吧。 没想到赵时却好像没有听明白似的,他问道:「这么说,你现在还没有心仪之人,对不对?」 顾婉容微微一愣:「是,我现在的确没有心仪之人,不过……」 「只要你一日没有心仪之人,我就一日不会放弃」,赵时松了一口气,他的语气里面皆是欢快:「我永远都是你的备选对象,有朝一日,你若是想成亲了,想有心仪之人了,你尽管来找我。若是你有其他的需要,需要我帮忙,需要我为你做什么,你尽管开口,我随叫随到。」 这样深情款款的告白,顾婉容却有些气愤,什么意思,想做万年备胎啊?我又不是绿茶婊,不需要你随叫随到! 她气愤地抬起头,正对他似笑非笑的桃花眼,三分春意七分醉,天然一段风韵全在眼梢,虽然水波潋滟,却满是认真与尊重。 怪不得那么多闺秀爱慕他。 顾婉容有些呆了,昔日那个眉目清朗的少年,已经渐渐显露了成年男子的沉稳,他身上的气息,他的举止都令人不容忽视。 顾婉容以替顾老夫人上香供经的名义在外面呆了好几天,回来的时候,顾老夫人拉着她的手看了半天,见她的确无恙,这才放下心来。 就算如此,她还是跟家中下人说顾婉容感染了风寒,需要休息,让家中的人不要打扰她。 随着顾婉芝、顾婉晴的出嫁,家中还剩下三位姑娘,顾婉慧不爱出来走动,顾婉明又总爱朝外跑,顾婉容觉得长大了就不好玩了。 顾婉慧身边一个丫鬟都没有带,她来看望顾婉容。 终于有人来了,顾婉容很高兴,吩咐丫鬟上茶。 茶是上好的茶,连喝茶的杯子是十分考究,同样是孙女,老太太何其偏心?顾婉慧这样想着,说出来的话就难免有些酸溜溜的:「六妹妹真是令人羡慕,老太太有什么事情总是想着你,从前上香这样的事情老太太从不假手旁人的,没想到老太太居然让六妹妹去做,可见老太太最最疼爱的还是六妹妹。」 顾婉容有些惊讶,顾老夫人的确很疼爱自己,但是对其他姐妹也不错。这些年她的确可以算得上是顾老夫人身边第一人,但是姐妹们只玩笑的时候流露出羡慕的情绪,像顾婉慧这样明显直白,还是头一回。 「五姐姐,你怎么了?我不过是去帮老太太上香罢了,因为之前我跟老太太在西郊住过对那里熟悉,所以老太太才让我去的」,顾婉容面色郑重地问道:「是谁说什么话了吗?若有人说三道四,你只管跟我将。」 第16章 顾婉慧为人敏感,但却是个好姑娘,顾婉容很关心她。 可是她却不知道,她越是这样关心,顾婉慧心中越是酸涩。怪不得老太太喜欢容姐儿,自己不过说了一句话,她就能体会到自己情绪不好,还如此体贴的关心自己。可是,她越这样,越显得顾婉慧小家子气。顾婉慧觉得自己应该立马站起来就走的,可是想了半天,她还是留了下来。 「六妹妹,我实话跟你说吧,我母亲想分家,她不敢跟老太太说,就让我先去问问老太太的意思」,顾婉慧说着脸上露出很难堪的神色:「哥哥刚刚做了侯爷,母亲就要提分家,这要是传出去,成个什么样子呢?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只有来找你了。」 「原来是这样」,顾婉容点点头:「幸好你来问我了,据我所知,老太太是不想分家的,她也根本没有这个打算,你千万不要去问,否则老太太恐怕会怪罪你。」 顾婉慧心头一颤,点点头跟顾婉容道了谢,然后说道:「好妹妹,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只是我要是不去说,我母亲定然是会怪我的。」 她说着顿了顿,看了顾婉容一眼,然后飞快地低下头:「老太太最疼的,就是妹妹你了,好妹妹,你帮我去跟老太太说一声,好不好?」 顾婉容没有说话。 她可以去跟老太太说这件事情,如此一来,老太太的怒火不是就要由她来承担了吗?万一到时候三太太反咬一口,说压根没有说分家的事情,那么她又要如何自处呢?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可是顾婉慧今天出的这个主意,令顾婉容很不舒服,但是她能理解顾婉慧,想起这么多年来的情谊,她最终还是决定帮顾婉慧一把。 「五姐姐,你说得对,老太太的确是很疼爱我,不如这样吧,咱们两个一起去跟老太太说这件事情,好不好?」顾婉容语重心长道:「就算到时候老太太生气,咱们两个人说几句好话,哄哄她。若是实在哄不好,老太太若是要罚的话,那也我们两个人一起承担,你说好不好?」 这是顾婉容能想到的最妥当的方法。 顾婉容的这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顾婉慧听在耳中却觉得有些讽刺,她心里很难受,说什么姐妹情深,关键时刻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帮她。她稳了稳心神,对顾婉容道:「谢谢你,六妹妹,不过你刚才说的话提醒了我,母亲这个时候提分家的确不应该,我应该去劝谏母亲,如果母亲继续坚持要分家的话,我再跟老太太说吧。」 顾婉容点点头:「这样做也行。」 等顾婉慧走了,顾婉容发呆了很久,五姐姐,你真的变了吗? 三太太见顾婉慧回来了,立马迎上去:「怎么样?容姐儿怎么说,她有没有答应?」 顾婉慧看了一眼三太太,有些不耐烦:「母亲还是别问了,老太太不会同意的,哥哥刚做了侯爷就要分出去单过,这落在别人眼中哥哥岂不是就成了不孝的儿孙,万一被御史知道了,一本奏章弹劾哥哥也不是不可能!」 「真的这么严重?」三太太有些担忧地说道:「容姐儿真是这么说的?」 「那当然,六妹妹就是这么说的,你要是不相信,你自己去问她好了。」顾婉慧淡漠地看了母亲一眼:「分家的事情,你现在还是不要做打算了,老太太不同意,你再打算也是无用。」 三太太听了就有些扼腕:「本来以为你哥哥当了侯爷咱们既能自在了呢,没想到现在还是要看人脸色,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哟。」 听说顾婉容受了风寒,陶孜便有些坐不住了,他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见到顾婉容了,不知道她最近怎么样。不行,他要立马去看望六妹妹。 他还没有出门,就被妹妹陶熙拦了下来:「哥哥,你这么急是去哪里?」 陶孜微微一笑:「哪里也不去,我看书累了,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你少骗人了,你一定又想找借口去看顾婉容吧」,陶熙一针见血地指了出来。 「哎呀,你小声点」,陶孜脸上不悦地说道:「让母亲听到了,又是一场口角。」 「你也知道母亲会不高兴啊?」陶熙不满道:「既然你知道母亲不高兴你你还去,顾婉容有什么好啊?」 陶孜苦笑:「熙姐儿,有些事情你不明白……」 「我是不明白」,陶熙气呼呼地说道:「我也不想明白,不过我劝你别痴心妄想了,我跟母亲都不喜欢顾婉容,我们都不会同意你娶顾婉容的,你跟她之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她只有一个哥哥,没有其他兄弟姐妹,若是顾婉容嫁进来了,她哥哥就会不理她了,她就会更加孤独了。一想到这里,陶熙就忍不住讨厌顾婉容。她太坏了,抢走了自己的哥哥。 「六妹妹那么好,母亲怎么会不喜欢她?」对于顾婉容,陶孜很有信心,他柔声说道:「像六妹妹那样的女孩子,但凡是了解她的人,都会喜欢她的。而且,我也有方法说服母亲,母亲一定会答应我娶六妹妹进门的。」 「哦,我倒不知道你有什么方法能说服我」,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陶太太已经在贴身妈妈的服侍下走了进来。 她让小厮监视陶孜,一旦陶孜要去见顾婉容就要去禀报她,所以她今天才来的这么及时。 陶孜见陶太太来了,不由有些头大,这些日子总是这样,只要他要出去,母亲总是过来阻止他。有一次他都快到顾家,却被陶太太半路上截了回来。 第17章 「母亲」,陶孜有些无语道:「你怎么又来了?」 「怎么?难道我这个做母亲的人来不得吗?」陶太太一想到儿子心心念念的就是顾婉容,甚至不惜为了顾婉容欺骗她,她的心里就难以忍受。 顾婉容的确是个不错的姑娘,可是儿子也不能这么粘她啊。媳妇还没有进门儿子就这样护着她,一旦她登堂入室了,那儿子眼中岂不是再无自己的地位了。 「你是要出去见顾婉容对吧,我告诉你,你别想了,这门亲事我不会同意的」,陶太太直截了当地告诉了陶孜。 「为什么?」陶孜有些不敢相信:「六妹妹她不好吗?母亲,你这又是何必……」 陶太太被陶孜质问的有些心烦,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儿子也敢跟她顶嘴了,都是顾婉容,好好一个儿子被她带坏了。 「你别管为什么,总之我说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为什么啊,母亲?」陶孜非常不愿意接受这一事实。 「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眼下离秋闱不过只有大半个月的时间,谁家应试的考生不是悬梁刺股发愤图强,别人都恨不得连夜苦读,可是你看看,你的心思根本没有用在正道上。你若今秋得中,明年春闱再加把劲,不说是状元、榜眼、探花之流,至少你也应该是中个二甲传胪吧,若你真能高中,京城的名门闺秀还不是任你挑选?」 陶太太责备的话劈头盖脸地打下来:「你看看你,总把心思放在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上,你指望什么高中?这些年我是怎么教导你的?」 陶太太这样讲话是非常难听的,陶熙听了都有些受不住,她连忙替哥哥求情:「母亲,哥哥已经很好了,先生不是说了吗,今年秋闱哥哥把握是很大的,而且哥哥这些日子一直很用功,你看看哥哥整个人都瘦了。」 陶太太说完这些话也有些后悔,儿子这些日子的确很用功,自己因为一时情绪激动就否定了他这些日子的努力,肯定要上了他的心了。 没想到陶孜不仅不伤心,母亲不喜欢六妹妹并非是对六妹妹有意见,而是自己没有用功,母亲担心自己沉溺儿女情长耽误了秋闱,如此说来,只要自己用功,顺利过秋闱,母亲的怒火不就全消了吗? 陶孜的一双眸子亮晶晶的,他为找到说服母亲的方法而欣喜:「母亲,你说得对,是儿子不够用功,我已经知错了,还请母亲不要生气了吧?」 陶太太怎么会生自己儿子的气?她骂了陶孜本来就有些后悔,这一会见见陶孜认错态度这么好,她的心也软了:「我不生气了,你一定要好好用功,不要辜负了母亲的期望。」 「母亲,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用功的,既然母亲不想让我出去,那我就答应母亲,不出去便是」,陶孜微笑着说道:「还请母亲也答应我,等我今秋中举,您就去顾家提亲,好不好?」 「你……」 陶太太不敢置信地望着陶孜,这还是她的儿子吗?为了顾婉容,居然跟她讨价还价!那顾婉容有什么好,值得儿子如此忤逆她这个做母亲的? 陶太太的手紧紧攥到了一起,指甲扣进肉中,脸色有些发白:「好,好得很,孜哥儿,你真是母亲养的好儿子!你为了顾婉容,居然拿秋闱的事情来威胁我,你真是长进了啊!」 陶孜听了脸色大变:「母亲,你何出此言,我怎么敢威胁您?」 「你说你没有威胁我?」陶太太怒极反笑:「好,我相信你,那你就好好参加举子试,至于顾婉容,你再也别提了!」 「这……这怎么可以?」陶孜情绪也有些激动:「六妹妹哪里不好,您非要这样针对她?」 「她哪里好了?丧妇长女不可娶,你忘了?」陶太太气的不行。 「虽然是丧妇长女,可是六妹妹并非无人教养,她从小养在顾老夫人身边,进退有仪,比一般的女孩子不知道优秀多少……」 「够了!」陶太太一拍桌子,呵骂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为了顾婉容你跟我争吵,陶孜,你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 陶孜哀求地说道:「母亲,算儿子求你……您别这样,行吗?」 「你别妄想了,你想顾婉容进门,除非我死!」 陶太太说话一点余地都不留。 陶孜听了,脸上的血色渐渐退去,他盯着陶太太看了一会,然后艰涩地说道:「儿子,儿子怎么敢如此逼迫母亲,既然母亲不愿意,儿子也不敢强求……」 说完,他也不再看陶太太一眼,转身离去。 哥哥这个样子,令陶熙又是生气又是难受,她立马追了出去:「哥哥,你等等我……」 陶太太看着儿子失魂落魄而去,不由将茶杯狠狠地摔到了地上,好啊,好的很呐,自己骂他不用功,他一点也不生气,一旦说到顾婉容,他就如此忤逆自己,这真是自己好儿子! 陶太太身边服侍的李妈妈见主子这样,就有些心疼,陶孜也是她看着长大的,母子两个闹成这样,真是让人没有想到。 「太太,顾家的六小姐老奴也见过,她其实是个非常不错的女孩子,不管样貌还是品性都不错,既然少爷这么喜欢,您不如就答应了少爷吧。」 见陶太太皱起了眉头,她又放柔了声音说道:「我知道您心里不愿意,可眼下就要考试,万一这影响了少爷考试,您就是后悔也晚了。既然少爷这么说了,您就答应他,他若是考上了,您就去聘了顾家六小姐也可以啊,反正顾家也是一门不错的亲戚。若是少爷没有考上……」 第18章 李妈妈立马改口道:「少爷天资聪颖,怎么会考不上?我是说万一没有考上,您到时候就不聘,这样少爷也怨不得您了。少爷很喜欢六小姐,这个您也看出来了,若是您答应了,为了这门亲事,少爷一定会努力的。若是您一直不松口,伤了母子间的情分不说,万一少爷因此消沉了下去,那岂不是科举无望了。太太,您一定要考虑清楚啊,千万不能因为一时生气就做出后悔的决定。」 她的话的确打动了陶太太,儿子的前程跟顾婉容比起来,陶太太显然是更在乎儿子的前程的。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可是我觉得孜哥儿应该不会这么拎不清吧?」 说来说去,她还是不相信儿子会为了一个顾婉容与她离心。 李妈妈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陶太太却不由想起刚才陶孜大失所望退出去的样子,他的眼角隐隐有泪光,她很心疼,她越是心疼越是觉得顾婉容是个害人精,她好好的儿子心窍都被顾婉容迷住了。 她不由担心李妈妈一语成谶,但是面子上却不愿意显露出来,嘴上犹自说着:「孜哥儿之前还喜欢玩木枪,后来不是就丢开了吗?他不过是小孩子心性,你越管他,他越来劲,索性不管他,他自己就忘了。」 李妈妈叹息,可是六小姐并不是玩具啊,少爷喜欢六小姐绝对不会是一时兴起,看这个样子,少爷怕是早就情根深种了啊。 对于陶孜想要求娶顾婉容一事,陶太太决定冷处理,她相信陶孜不是那种拎不清的人,自己的儿子绝对不会因为外人跟他离心。 可是陶太太的算盘落空了,一连三天,陶孜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不与人说话,吃饭特别少,眼眶都陷下去了。原来那个神采奕奕的少年不过几天就瘦了一圈,陶太太心疼儿子,但是又不愿意低头,不由急的嘴里直冒泡。 最终还是那贴身服侍的李妈妈看不过去,在第三天晚上去找了陶孜。 「少爷,您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这一碗鸡汤你趁热喝了吧。」 「妈妈,谢谢你,我不饿,你放着吧。」陶孜头也没有抬。 李妈妈见了,就叹了一口气:「其实这鸡汤是太太让我送来的,您就是不饿,为了不让太太担心,你也勉为其难喝一点吧。」 「哦,好吧」,陶孜听了也不反驳,端起鸡汤喝了大半碗:「好了,我已经喝了鸡汤了,妈妈你可以回去复命了。」 「少爷」,李妈妈脸色非常郑重:「您真的打算要这样继续跟太太冷战下去吗?」 「妈妈,我没有……」 「那你就去跟太太道歉」,李妈妈语重心长地说道:「太太也是为了你好。」 陶孜听了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李妈妈听了大喜:「这才是我们的好少爷。」 陶太太见陶孜来了,心头一松,可是她脸上还是强硬的神色:「你还知道朝我这里来?」 「母亲,这几天是儿子做错了,儿子不该惹母亲生气,求母亲不要生气了」,陶孜虽然说着道歉的话,却离陶太太远远的,根本没有亲近的意思,说出来的话也是淡淡的。 这般不情不愿,这般的不走心,分明是还在怪她! 陶太太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竟然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子跟她生疏到如此,这还八字没有一撇呢,就这样要死要活的了,有朝一日那顾婉容进了她陶家的门,她的儿子眼中心中便再无她这个母亲了。 这怎么可以?这绝对不可以! 陶太太指甲抠进肉里,强行将眼泪逼回去,打起精神对陶孜微微一笑:「你这孩子,站那么远做什么?都说母子没有隔夜仇,怎么,难道你还真的把当成仇人不成?」 「儿子不敢」,陶孜低眉顺眼说道:「母亲是儿子最亲近的人,怎么会是仇人呢?」 他口中这样说着,脚步却一步也不挪。 陶太太见了,心中的闷气更胜,但是她脸上却全无生气的样子:「好啦,好啦,既然你这么喜欢容姐儿,母亲就答应了你了!」 「您说真的?」陶孜立马抬起头来,眸子里面全是惊喜。 陶太太心尖直打颤,却嗔怪着说道:「当然是真的,母亲什么时候骗过你?其实我也很喜欢容姐儿,只是你现在大考在即,不宜分神,所以我就没答应。还有一点,便是我觉得你年龄尚小,没有定性,怕你唐突了容姐儿。这几天观察下来,我发现你果然长大了,你对容姐儿也的确是真心的,既然如此,母亲就成全了你。」 「谢谢母亲,谢谢母亲成全!」陶孜听了大喜,二话不说,立马跪在地上给陶太太磕了三个响头:「母亲,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对待六妹妹,绝对不会辜负您的一番心意。」 她的好儿子,为了顾婉容跟她生分,为了顾婉容不惜跪下给她磕头。 陶太太撇过脸去,不想看陶孜心花怒放的样子,她缓缓吐了一口气:「好啦,好啦,既然你心事已了,还不快去读书,我可说好了,若是你举子试没过,配不上容姐儿,我可不答应!」 「母亲,您放心好了,为了六妹妹,我一定好好考!」 陶孜欢天喜地的走了,陶太太的脸色却憋的铁青,她长长地吐了一口胸中的浊气,然后松开了紧紧攥起来的拳头。 第19章 而一旁的李妈妈却越发担心了,太太这样的表情,只在太太对付刘姨娘的时候出现过一次,现在刘姨娘早就不知道被卖到哪里去了。少爷这一次,恐怕是真的要失望了。 打那以后,陶孜真的伏案苦读起来,陶太太见了,心也就彻底放了下来。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秋闱,顾家二少爷顾珍也是要下场的,这是顾家的一件大事,考试这一天,顾家上下老小全部起了一个大早要为顾珍送行。 他这一去就是九天,连出嫁的顾婉晴都一大早回了娘家为哥哥打气。 顾婉慧收拾好准备出门的时候,却发现哥哥一脸朦朦胧胧,分明是刚刚起床。这个样子,落在其他人眼里岂不是又要被说嘴? 「哥哥,你怎么这么没有精神?这样子被人看到了可不好。快用冷水洗个脸,快些过去,若是误了时间老太太该不高兴了。」 「知道了」,顾琼一副懒洋洋,十分不在乎的样子:「到底谁才是你亲哥哥啊,顾珍不过是二房庶子,他下场何必要全家都去送?亏老太太说自己懂规矩呢,我如今可是侯爷,从来没有听说庶出的堂哥下场要我这个侯爷去送行的!」 自打袭了爵位,哥哥便是这样一幅眼高于顶,目无下尘的样子,顾婉慧早就习惯了,她好心提醒道:「话虽如此,我们毕竟没有分家,老太太老太爷仍然是一家之主,哥哥你就是不愿意,可不可太过了!」 「知道了,知道了」,顾琼不耐烦地拜拜手:「真是啰嗦!」 「不是我啰嗦,我这样说也是为哥哥好。老太太老太爷仍在,还有大伯、二伯与四叔,你若是做的太过了,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没想到顾琼听了,却没有生气,而是说道:「我明明都是侯爷了,却还要被人管着,真是不爽,我知道你也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不过你不要担心,这样的日子很快就结束了!」 顾婉慧听哥哥话中有话,不由心头一惊,起母亲这些日子处心积虑的想分家,如果不分家,上面有人压着,哥哥还不会闯出大祸,一旦分家的话,哥哥上面没人管,与那些狐朋狗友一起,能做出什么好事来? 一旦分家了,她岂不是要任由母亲与哥哥磋磨?不行,她必须要想个办法才行。 顾婉容早早地就到了大厅,除了黄氏不在,其他人都在了,大夫人跟大少奶奶都抱着孩子,珏哥儿已经六岁了,他见房中人很多,眼睛就滴溜溜地转,老太爷见他样子可爱,就问道:「珏哥儿,你看什么啊?」 珏哥儿大声道:「我长大了也要跟二哥哥一样下考场考功名,我要为咱们家考个状元回来!」 他个子小小的,说的话却中气十足。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 老太爷很高兴,他抱了顾珏放在自己膝头,对着众人说道:「我没有兄弟姐妹,以前总担心我们这一支凋敝了,没想到今天也儿孙满堂了,家中人丁兴旺,人人上进,我也无所求了。」 老太爷说完这话,又若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四老爷顾季梁。那意味很明显,其他人都有儿子,唯独四老爷顾季梁只有两个女儿。 顾婉容看了一眼顾季梁,发现他脸上淡淡的,好像没有听明白似的。而顾婉明却撇了撇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拜过祖祠之后,众人送二少爷顾珍到仪门,大老爷与二老爷一起送顾珍去考场,其他人都各回各房。 顾老夫人叫住了顾婉明:「你母亲身子还没有好吗?」 「回老太太话,母亲这是老毛病了,天一凉就咳嗽个不停,以前还能忍得住,今年却特别严重,这几天母亲一直卧床养病。」 「嗯」,顾老夫人点点头:「既然你母亲射你不爽利,那这几天你就不用老请安了,安心照顾你母亲才是。请医问药你只管做主,下人们有服侍不上心的,你只管告诉我。」 「是,谢老太太体恤」,顾婉明低眉顺目,心里却乐开了花,终于不用来请安了,太好了。 「那孙女就先回去了。」 没想到顾老夫人却突然说:「你这几天尽量要留在府中照顾你母亲,她病了,你这个做女儿的正是要侍疾的时候,没有什么事情的话,你就不要到处乱跑了。」 没等顾婉明反驳,顾老夫人就继续说道:「我知道你跟着钟夫人学习,女孩子家家能识文断字的确不错,但是你整日里弄这些诗词歌赋也不像个样子,你之前年纪小,我们都由着你胡来,现在你年岁渐渐大了,也该收收心了。」 这话里话外,无一不是敲打顾婉明的意思。 顾婉明听了心中气愤,连声却一点不显:「老太太教训的,我记下了。」 「嗯,你去吧!」 顾婉明不动声色地退了出去,等走出顾老夫人的院子,她才十分不满地骂道:「死老太婆,就知道护着顾婉容!什么叫诗词歌赋不像样子!你以为我是顾婉容吗,一心钻到钱眼里面,就想着钱、钱、钱!我可是第一才女的弟子,我以后也是要做才女的。你且等着吧,等我做了才女,看你还怎么说!」 霜花似翦,寒烟翠,碧空澄净,水长天。 秋意渐浓,雨后更显轻寒。 黄氏有咳嗽的老毛病,一到秋天就犯,因此顾家的人都已经习惯了,连顾婉明以及黄氏自己都没有放在心上。 第20章 没有想到,黄氏的咳疾却因为这一场秋雨而变得十分严重,前几天还好好的,这两天突然就下不了床了。 顾家的人轮流去探望,所有的人都去了,唯独顾婉容还没有去。 这一天,顾婉容给顾老夫人一起用过饭,顾老夫人突然说道:「容姐儿,你该去看看黄氏了。」 顾婉容想了想就说:「好,我等一下叫了五姐姐同去。」 顾老夫人却道:「不,你自己去。」 顾婉容低了头,长长的睫毛掩住眸中打的情绪:「好,我等一下就过去。」 吃了饭,顾婉容就起身准备去看望黄氏。 顾老夫人让自己去看黄氏,顾婉容是明白的,她是小辈,黄氏是长辈,长辈有疾,她不能不去看望。况且顾家所有人都去了,唯独自己不去,的确有些不像样。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顾老夫人非要她一个人去呢! 不明白的除了顾婉容,还有顾老夫人贴身服侍的周妈妈:「老太太,六小姐不愿意一个人去,您这是为什么呀?」 「我何尝不明白容姐儿不愿意去?就是因为她不愿意,我才非要她去」,顾老夫人叹了一口气道:「容姐儿处处避着黄氏,依我看呢,她心里怕是有些憷黄氏。我老了,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我还能护她几年?她是女孩子,以后定然是要嫁人的,她总不能没有娘家人吧?」 周妈妈听了有些不解:「四太太与六小姐之间的隔阂,由来已久,现在想挽回恐怕来不及了吧?」 顾老夫人听了嗤笑一声:「我的孙女,凭什么要去讨好黄氏?从来就没有这个道理!我要让容姐儿跟黄氏多接触,然后了解黄氏的为人,制住黄氏。容姐儿必须自己强大起来,否则出嫁之后,黄氏以娘家母亲的身份照样能够拿捏她。」 「老太太,您真是疼爱六小姐」,周妈妈道:「不过这一次,您恐怕多虑了,六小姐天资聪颖,秀外慧中,性格跟您更是像了个十成十,四太太根本奈何不了六小姐。」 顾老夫人听了就微微一笑:「人老了,总是喜欢瞎担心,我也觉得黄氏太蠢奈何不了容姐儿,怕就怕容姐儿心软。」 顾婉容去了黄氏的院子。 丫鬟见了顾婉容非常吃惊,没有想到多年之后六小姐会踏进四太太的屋,丫鬟们赶紧上来行礼,然后迅速向黄氏禀报。 黄氏正在喝药,嘴巴里面苦涩不已,听了丫鬟的禀报不由急剧地咳嗽了起来,原本喝下去的药也被她咳了出来。 「作死的奴才,没有看到四太太在喝药吗?」贴身服侍的黄妈妈迅速塞了一个蜜枣在黄氏嘴里,一面狠狠瞪了那丫鬟一眼,然然后柔声问道:「太太,您看……」 「让她走,我不想看见她」,黄氏一想到自己这么多年的委屈都是因为顾婉容的娘受的,她的眼泪就扑簌簌掉了下来,她虚弱地说道:「一个死了都不让人安生,一个活着膈应人……」 黄妈妈对丫鬟说道:「就说四太太睡下了,让她回去吧。」 那小丫鬟出去了,过了一会再次进来禀报:「六小姐说既然太太睡下了,她就等一会。」 「她没走?」黄氏说了这句话,又咳嗽了好几声。 「是的」,小丫鬟说道。 黄氏看了一眼黄妈妈,黄妈妈就劝道:「其他人来,您都见了,唯独六小姐您不见,这也说不过去,而且,看六小姐这个架势,见不到您定然是不肯走的。」 「怎么这么烦?病了都不让人安生!」黄氏紧锁了眉头,十分不耐烦地说道:「让她进来吧。」 顾婉容在丫鬟的带领下进了黄氏的卧室,一股热浪迎面而来,小小的卧室里面,竟然点了三个暖炉,门窗紧闭,空气中全是药物的味道。 顾婉容虽然不懂医术,但是也明白咳嗽多半是肺部的问题,应该润肺才是,秋天本来就干燥,还这样烘烤,别说是病人了,就是好好的人,恐怕也会闷坏了。 「请太太安!」 过了好一会,黄氏的声音才慢悠悠地传来:「起来吧!给六小姐看座。」 就这两句话的功夫,黄氏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顾婉容抬头,不由大吃一惊,黄氏的脸色蜡黄,人也非常瘦弱,她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太太可大好了?饮食如何?」顾婉容问道。 黄氏听了,没有搭理顾婉容,而是将脸转到里面。 黄妈妈面露尴尬:「太太比前几天好多了,吃得少,晚上咳的厉害,难以入眠。」 顾婉容点点头:「太太生病,有劳妈妈照顾了。」 黄妈妈欣慰地说道:「这是应该的。」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顾婉容就出了一身的汗,这屋里太热太燥了,烘烤的人十分难受。黄氏的额头上都是汗,嘴巴也很干,想必是十分缺水。 这个时候应该将火炉撤去,给黄氏大量补充水分才是。 顾婉容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说话。她的目的是来看望黄氏,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她就站起来道:「太太多歇着吧,我这就告辞了。」 黄氏没有说话,黄妈妈让小丫鬟送顾婉容出门。 出了黄氏的卧室,顾婉容只觉得一阵清爽,黄氏的房间空气太污浊了,实在让人受不了。 第21章 「咦,这位漂亮的小姐是哪位姐妹?」一个男子轻薄的的声音传来。 顾婉容抬头,看见迎面走过来一个三十多岁穿戴一新的妇人,她旁边跟着两个十五六岁年轻男子。那两个男子虽然年纪不大,却流里流气的,一双色眯眯的眼睛更是在顾婉容身上扫来扫去。 小丫鬟立马介绍道:「这是我们府上六小姐。」 那妇人身材胖胖的,全身都是崭新鲜艳的衣裳,她闻言脸上立马绽放出精明的笑容,一把抓住顾婉容手,笑眯眯道:「原来是容姐儿啊,我是你舅母!哎呀,好多年没见,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而且还长得这么漂亮,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这要是在别处,我都不敢认了呢!哈哈哈……」 随着她发出自来熟的笑容,她身上的肉都跟着发颤。 顾婉容连忙将手抽出来:「这位太太怕是认错了人了,我舅母在寿县老家,可不曾到京城来。」 「哎呀」,那妇人听了脸色一顿,然后笑得更开怀:「我是你黄家舅母,这两个是你的表兄。」 「表妹有礼」,两个人立马上前来,装作风度翩翩的样子给顾婉容作揖。 「两位公子有礼」,顾婉容往后退了一步,神色很是冷淡:「四太太在里面,三位请进。」 说着,她看也不看那几个人一眼,直接走了。 秋棠立马迎上来,小声跟顾婉容说道:「那是四太太的娘家嫂子以及她娘家的两个侄儿。」 顾婉容点点头:「我知道」,顾婉容一想到那两个人目光粘在自己身上的样子,就觉得十分恶心。 出了黄氏的院子,秋棠就在为顾婉容抱不平:「怪不得老太太看不上四太太,她的娘家人也太不堪了,刚才那两位表少爷就那样大喇喇地打量您,真是一点礼数都不懂,那眼神真是与登徒子无异,呸!」 「算了」,顾婉容说道:「反正咱们以后又不再跟他们来往了,四太太的院子,我来一次就够了,这病也探了,人也看了,以后可我什么事儿了。」 「说的也是,这地方我一次也不想来。」 顾婉容也下定了决心,以后再也不来黄氏的院子,哪怕老太太怪罪,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咦,那不是四老爷。」 顺着秋棠指的方向,顾婉容看到顾季梁就想装作没看见,她一转身正想走,却听到顾季梁在身后喊她:「容姐儿!」 顾婉容无奈,只得转过身来:「四老爷。」 对于这个父亲,顾婉容是有怨恨的,可是随着这几年,顾季梁将自己房中值钱的玩意不要命地朝自己房里送,有什么东西都会想到自己一份,顾婉容对于他的怨念就少了很多。特别是上一次元宵节失火,顾季梁因为担心她直接昏了过去,当她回来的时候,顾季梁第一时间去看自己,还将一个花灯给了自己,顾婉容的心就软了。 面对顾季梁,顾婉容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若说他不疼爱自己吧,那天昏倒绝对不是伪装,若是他疼爱自己吧,之前又对自己不闻不问。若说他与自己生母感情深厚,那顾婉明与黄氏又是怎么来的?若说他喜欢黄氏吧,却多年不踏进黄氏的房门?还有那天,他宁可背负不孝,也不愿意再纳妾。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孤身一人。 顾婉容还是不能改口叫父亲,或许叫四老爷对她而言才是最合适的。 顾季梁好像已经习惯了顾婉容的称呼,见到顾婉容,他很高兴:「你是打哪里来?」 「我从四太太院子里过来。」 一问一答,多一句都不愿意说。 顾季梁心中叹了一口气,然后问道:「你怎么会从四太太院子里来?」 「四太太病了,我奉老太太的吩咐来看看她。」 「你很好」,顾季梁欣慰道:「你比明姐儿懂事多了,明姐儿是个闲不住的,整天往外跑,你有时间,可以多来看看。」 黄氏是我什么人,凭什么让我多来看看?顾婉容听了顾季梁这句话,心头的火气就噌噌朝上冒。 她冷笑着反问顾季梁:「四老爷忘了吗?顾婉明才是四太太亲生的,我与四太太的可是隔了肚皮的,顾婉明忙,难道我就很闲不成?凭什么顾婉明的娘病了,要我多来看看,四老爷可真是爱说笑话!」 这话一出,顾季梁身边的小厮,还有丫鬟秋棠都吓得大气不敢出,纷纷低下头。 顾季梁也没有想到顾婉容脾气这么大,他无奈道:「你看看你,发这么大火做什么?我不过白说一句,你倒给我好一通抢白,我毕竟是你的父亲,都是我不好,这些年我对你鲜少管教,导致你现在这个脾气,唉,都是我的疏忽。」 「四老爷不必叹气,我是脾气不好,但是这也要看是对谁。我的确命不好,是个有娘生没爹养的,但是我走出去从来不曾给顾府丢过脸面。顾婉明比我幸福,有四老爷亲自教导,还是钟夫人的关门弟子,小小年纪就得了才女的名头。」 才女却把《西厢记》这样的书带到家里来,万一被人发现,顾家女孩子的名声就全毁了。 说到这里,顾婉容声音一提:「但是,我不得不提醒四老爷,有时候女孩子家得了才女的名头不见得是好事,正所谓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更何况,古往今来的才女,能善始善终的寥寥无几,大部分都是零落碾成泥,不知道顾婉明会是哪一种?」 第22章 顾季梁听了,也觉得才女下场好的没几个,他正色道:「你妹妹年纪小,不过是闹着玩的,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 「就是因为年纪小,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仗着自己有几分才情就为所欲为,待她闯下大祸,别人可不会管你是否年幼无知。我奉劝四老爷,还是多多约束顾婉明为好。」 顾季梁听了不由心中一凛:「你可是听说了什么?」 顾婉容抬头望着他,那双与张景英一模一样的眸子令顾季梁一怔。 「我什么也没有听说,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女孩子的名声何其重要,万一顾婉明做了什么不体面的事情,坏的还是顾家的名声。四老爷就是不为我考虑,也要想想顾家未出嫁的女孩子还有好几个呢。若是真出了事情,亡羊补牢,怕也晚了。」 顾婉容的这一番话,令顾季梁陷入沉思,他还没有来得及会说话,就听见身后传来甜软的女孩子声音:「父亲,我找了你好久,没想到你在这里!」 顾婉明身穿明紫斜襟缠枝玉兰长袄,面带笑容,十分娇憨可人。 顾婉容微微一怔,顾婉明现在长得越来越像黄氏了,一样的皮肤白皙,一样的细眉长眼,一样的下巴尖尖,声音也是糯糯柔软。顾婉明也已经长成娇花一样的女孩子了。 「你找我做什么?」顾季梁跟顾婉明说话的声音很温柔。 顾婉明正想说话,却瞥见顾婉容站在一旁,她立马警惕地问道:「容姐儿,你在这里做什么?」 顾季梁脸上的温柔就渐渐退去:「明姐儿,她是你姐姐,你怎么能这样直呼其名?」 顾婉容微微一笑:「四老爷不必生气,顾婉明与我向来是水火不容,针尖对麦芒,虽然你很希望看到姐妹一团和气,可是你注定要失望,不管是我,还是顾婉明,我们都不会为彼此让步的。」 「容姐儿,明姐儿还小,她不懂事,你好好教她就是了。」 两个女儿这样针锋相对,令他很为难。 顾婉容看着他那个左右为难的样子,突然有些可怜他。 「四老爷,您这话可说错了,论年纪,顾婉明只比我小了半岁。论教养,顾婉明有父母双亲教育,还有大才女钟夫人耳提面命,怎么也轮不到我教她啊!四老爷,您是不是搞错了啊?」 「这……」顾季梁有些若有所思,明姐儿有人教,怎么还会这么不懂礼数? 「父亲,我不需要她教,我好的很」,顾婉明瞪了一眼顾婉容,然后得意洋洋地说道:「你看,你看,这是临平公主给我下的帖子,我马上就要去参加诗会。能出席的,都是青年才俊与名门淑媛,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去的。」 她挑衅地看了顾婉容一眼,炫耀一般将手中的帖子扬了扬。 顾季梁看了看骄傲的顾婉明,再看了看神色冷清的顾婉容,一种愧疚的感觉就涌上了心头。岳父是饱学之士,英娘也是才女,容姐儿怎么都不应该比明姐儿差的,可是容姐儿连字都写不好,更别提吟诗作赋了。 顾婉明神气活现地等着父亲的夸奖,没想到顾季梁却皱着眉头说道:「你明天早去早回,莫贪玩,你母亲还病着呢,你应该跟容姐儿学学,多侍奉老太太,侍奉你母亲。」 「知道了」,顾婉明没有得到夸奖,心中很是不快,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顾婉容,认为这都是顾婉容造成的。 「四老爷,我先回去了。」顾婉容轻轻一福身,站起来就走。 「容姐儿……」 顾季梁的话被顾婉明打断:「父亲,我做了一首诗,马上要带到诗会的,你帮我看看,好不好?」 顾季梁看了一眼顾婉容的背影,道:「好,咱们去书房。」 顾婉容正在给顾老夫人捶腿,下人来禀报:「老太太,七小姐来了。」 「让她进来。」 门口的顾婉明是很不高兴的,顾的少爷也是随意出门,顾家的小姐除了顾婉容,其他人出门都要到老太太这里拿对牌,凭什么她顾婉容就可以随意出入,这也太欺负人了! 可是她只能在心中腹诽,脸上是一点也不露的,她打小就很惧怕顾老夫人。 「老太太,孙女有事要出门,请老太太把对牌给我。」顾婉明声音很轻,礼数也很得当。 顾婉容看着她不由叹道,顾婉明长大了,比原来长进了。 顾老夫人却不这么认为,她有些不高兴地说道:「你母亲病的很重,我昨天刚刚告诫过你让你安心在家为你母亲侍疾,你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了吗?」 「孙女不敢」,顾婉明低了头,解释道:「母亲病了,我也很忧心,这几天更是衣不解带地照顾我母亲。我本来也不想出去的,只是临平公主下了帖子请我,我若不去,怕是有些不大好。」 顾婉容听了,不由摇了摇头,顾婉明还是这么笨,居然拿临平公主来压老太太,这一次老太太是不得不答应,但是以后恐怕会更加不喜欢顾婉明了。 顾婉明完全可以将帖子交给老太太,让老太太拿主意,这样既显示了自己对老太太的尊重,又能实现目的。 果然,老太太很生气,她说道:「既然是公主相邀,不能失礼,那你就去吧。」 「谢老太太。」 顾老夫人突然对顾婉明身边的两个丫鬟说道:「七小姐今天出去,你们必须寸步不离的跟着七小姐,万一七小姐有个好歹,仔细你们的皮!」 「老太太,我们一定看好七小姐,绝不敢离开七小姐。」 第23章 两个丫鬟吓得瑟瑟发抖,纷纷伏在地上磕头。 顾婉明自然听得出来顾老夫人这是告诫她,她的脸色也吓得发白:「老太太教训的是,孙女……孙女是去参加的公主的诗会,定然不会出事的,我一定会让这两个丫鬟跟我一起的,绝不离开她们半步。」 这边顾婉明出了顾府不提,黄氏的院子里面,黄家舅太太刘氏却一直在哭诉:「……婆婆身体越发不好了,这几日又看了大夫,钱……钱又没有了……」 她一边哭,一边拿眼睛的余光瞅着黄氏:「……姑太太,这可怎么办啊……难道要让婆婆受苦吗?」 黄氏看着嫂子身上的崭新的衣裳,就质疑嫂子的话:「既然没钱,你怎么还做新衣裳?」 刘氏哭声一噎,然后又继续说道:「咱们家没有钱,我怕出来被人笑话,就拿了嫁妆去当铺,当了这件衣裳,还不是为了给姑太太长脸吗?怎么,姑太太你怀疑我吗?」 「不是怀疑你」,黄氏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前几天才让人送了钱到庄子上,你们没有收到吗?」 刘氏听了,哭的更伤心:「那些钱还不够你哥哥自己花的呢,他花钱大手大脚,流水一样,凡是经了他的手,再到我们手上,便所剩无几了。」 刘氏见黄氏皱眉头,就知道今天没有白来,她以退为进道:「瞧我,说这些做什么,姑太太你还病着,我不该说这些糟心的事情烦你。主要你两个侄儿,知道你病了,心疼的不得了,非要缠着我带他们来看你。」 「姑姑,你身子怎么样了?」 「姑姑,你身体好些了吗?我们都很担心你。」 黄氏见了娘家两个侄儿这么懂事,就很欣慰:「好,你们都很乖,姑姑没什么,不过是小毛病,过些日子就好了。你们这么懂事姑姑见了你们,病就好了一大半。」 「他们不懂事,还是小孩子心性,哎,看着也不小了,就是没有像样的姑娘愿意嫁过来,我的心天天都焦着。」刘氏抹了一下眼泪:「听说你们三房的五小姐还未出嫁,姑太太,不如你帮着说和说和,他们两个兄弟,不拘哪一个都成。」 黄氏听了直瞪眼,不由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顾婉慧是什么人,顾家嫡出的小姐,哥哥是永平侯爷,大伯父是延熹候,三太太又是个得理不让人,无理争三分的人,她还特别讨老太太欢心,老太太时时处处都护着三太太。自己从来没有在三太太面前讨到过好处,她怎么敢去招惹黄氏? 刘氏见黄氏脸上表情未定,就露出了几分轻视:「姑太太,您该不会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到吧?这两个可是你嫡嫡亲的侄儿,您总不能看着他们打光棍吧?」 「嫂子,你也知道五小姐是三房的,我那三嫂不是个好想与的人,我的手再长,也伸不到三房去啊。」 刘氏撇了撇嘴:「姑太太,不是我说您,正所谓量媒量媒,就是要有来有往,有商有量,合适不合适,总要商量过后才知道。您连问都不问,一口就回绝了,这样可真是令人心寒呢!」 黄氏知道嫂子拿话挤兑自己,可是她仍然不敢松口,跟三太太过招,那是自讨没趣,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不是我不管,而是五小姐是三房的人,我实在是做不了主。」 黄氏的刚落音,刘氏脸上的神色就变了:「姑太太嫁了好人家,飞上枝头变凤凰,就将娘家人忘了。这两个,不是旁人,是你嫡嫡亲的侄儿啊。姑太太,不是我说话难听,你只生养了一个姑娘,以后还是要嫁人的,明姐儿也没有亲兄弟,你以后能依靠谁?只能依靠他们两个了啊。」 「姑姑,我们兄弟二人以后会孝敬您的。」刘氏的两个儿子也异口同声地跟黄氏保证。 黄氏看着两个侄儿,又看了看嫂子,苦叹一声:「我真的做不了主,健哥儿,本哥儿,姑姑是打心眼里面疼你们两个,若是姑姑有办法,能做得了主,定然不会不管的。」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姑太太管不着三房五小姐的事情,那明姐儿呢?明姐儿是四房的,又是你亲生的,你不如将明姐儿许了我们家吧,表哥表妹本就亲厚,亲上加亲再好不过了呢!」刘氏说着,笑得花枝乱颤。 黄氏此刻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饶进去了。娘家贫穷,母亲卧病在床,哥哥又嗜赌如命,两个侄儿又没有什么建树,明姐儿是她的心头肉,她怎么能将明姐儿嫁过去受苦? 顾婉明是才女,是钟夫人的关门弟子,她以后是要有大出息的。而黄氏下半生的幸福也系在这个女儿身上,黄氏怎么舍得将她嫁到自己娘家? 黄氏立马就拒绝道:「明姐儿不行!」 「怎么不行?」刘氏反问道:「姑太太,莫非你连明姐儿的家也当不得?这可不对啊,你之前不是一直说这四房的事情一直是你当家做出主吗?难道说,姑太太你不愿意?」 「不是,是明姐还小,我只生养了她一个,总像多留她几年」,黄氏解释道。 黄健说道:「姑姑说的是,明表妹年纪是还小,不过我刚才见到容表妹,不知道她有没有定下人家?」 「对呀」,刘氏一拍大腿,兴奋地说道:「刚才我见到容姐儿了,哎呀,真不愧是侯府的大小姐,那模样水水灵灵的,简直比画里面走出来的还好看。若是能娶到容姐儿,我们也是愿意的。」 「对呀,姑姑,容表妹长得的确漂亮,侄儿……侄儿见了她就感觉跟她有缘分,姑姑你一定要成全侄儿啊。」黄健越说越来劲:「五小姐您做不得主,明姐儿您又舍不得,那容表妹总可以了吧,姑姑您难道连这点事都不愿帮侄儿吗?侄儿是真心喜欢容表妹的。」 第24章 黄氏只觉得脑仁疼,脑袋里面也嗡嗡作响。顾婉容有什么好,健哥儿怎么会看上她?不过,自己若是能将顾婉容说与健哥儿,嫂子高兴了,自然会更加用心伺候母亲。再说了,老太太曾经说过,会把那贱人的嫁妆悉数交给顾婉容那个贱种,等顾婉容嫁到了黄家,自己就再也不用补贴娘家了。等顾婉容嫁过去了,让健哥儿好好修理这个贱种!呵呵,这样才能消自己心头之气! 一方面黄氏不愿意在娘家人面前落面子,也不愿意让侄儿失望,另一方面更怕自己不答应,嫂子继续纠缠顾婉明,而且她自己心里也眼馋顾婉容的嫁妆,她想了一会,就答应道:「好,姑姑就帮你说说。」 黄健听了,脸上立马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多谢姑姑,姑姑解决了侄儿的终身大事,那就是侄儿的再造父母,以后有什么事情,任凭姑姑差遣。」 「小猴儿,嘴上抹蜜了」,黄氏没有儿子,她是打心眼里疼爱两个侄儿的,特别是黄健,为人机灵,比黄本聪明太多,以后娘家能不能中兴,就指望这个大侄儿了。 刘氏也笑着说道:「我也多谢姑太太了,等健哥儿与容姐儿交换了庚帖,一定要请姑太太喝媒人茶。」 黄氏脸上笑了,心底也松了一口气,在顾府她的处境十分的艰难,婆婆不喜,丈夫不爱,她能依靠的只有明姐儿,一旦明姐儿出息了,她的好日子就来了。在此之前,她要与娘家人打好关系,这才是她坚强的后盾啊。 对于哥哥嗜赌如命,黄氏心中是有几分气愤的,但是看着侄子这么懂事、听话,便觉得还是娘家人可亲。 「黄妈妈,取银票来」,黄氏对黄妈妈吩咐道。 刘氏母子听了,脸上立马露出精光。 黄妈妈见了,心中就有些气愤,太太病的这么重,这些吸血鬼还是不放过太太。 黄妈妈冷着脸,抽了两张银票,刘氏伸手去接,黄妈妈却没有理她,而是将银票交给了黄氏。 刘氏撇撇嘴,冷哼了一声。 黄氏将银票叫给刘氏,虚弱地叮嘱她:「嫂子,这二百两你拿着,回去给母亲看病,若是不够你再来找我。还有健哥儿与本哥儿,你们要好好读书,一定要考个功名回来,明白吗?」 刘氏一把将银票抓过来,飞快地塞到怀中,高兴地说道:「姑太太,你放心吧,我对婆婆那是再孝顺不过了,延医抓药,全部都是最好的,你给的钱十有八九都花在婆婆身上了。你放心了,你两个侄儿可出息了。等他们高中了,绝对不会忘记你这个姑姑的。」 「姑太太,你身子不爽利,我们就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吧。健哥儿娶媳妇的事情,等有了消息,你可别忘了通知我呀。」 刘氏目的达到了,自然不愿意在这里呆。 黄氏其实很寂寞,很想有个人陪陪她,但是想着嫂子回家还要照顾娘,就让人送她们回去。 等刘氏母子走了之后,黄妈妈就叹气道:「太太,这些钱,是你用这么多年的空虚寂寞换来的,您就这样给了舅太太,一点都不心疼,您就是不为自己想,也该给七小姐想想啊,七小姐以后要嫁人,现在也该给她攒嫁妆了。」 「没事,黄妈妈,明姐儿的嫁妆自有公中出。顾季梁负我,他不愿意进我的门,只好拿钱财来补偿我,这些钱我花到娘家人身上本来就是应该的。」 黄妈妈不再说钱的事,而是提醒道:「舅太太要聘六小姐,您怎么就一口答应了?六小姐现在可是养在老太太身边的啊。」 「顾婉容是养在那老虔婆身边,可是,我再怎么说也是顾婉容的继母,她的婚事万万没有越过我的道理。」黄氏说着,脸上露出阴毒的表情:「就算那老虔婆不答应,我也有办法让顾婉容嫁到我黄家去。」 晚上,顾婉容给顾老夫人请安回来,正遇上从诗会回来的顾婉明,她打扮一新,满面春、光,心情非常好,她正笑嘻嘻地跟身边的丫鬟说着什么话,看到顾婉容,她哼了一声,将脸转向一边,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继续跟别人说话。 顾婉容也不理她,直接回去。 喜鹊从小厨房叫了热水,就十分八卦地跟顾婉容报告听到的话:「小姐,小姐,家中的下人都夸您了呢?」 「夸我什么了?」 「咳咳咳」,喜鹊净了净嗓子,学了那些长舌妇的语调说:「四太太病的这么重,七小姐不在跟前照顾,成天只知道往外跑,回来的时候还笑嘻嘻的,可见是个没良心、不孝顺的东西,这样的人怎么配做永平侯府的小姐。看看人家六小姐,那才是真正的千金的小姐,对老太太孝顺,与其他小姐手足更是和睦,就是对待咱们下人而是和和气气的,这才是大家闺秀的做派呢!」 喜鹊说话的时候,刻意模仿那些人夸张的表情,把顾婉容都逗笑了。 顾婉明火了,她在诗会上做了一首诗很是轰动,那些世家子弟,名门淑媛都觉得顾婉明与她师傅一样,是大才女。一时间顾婉明风头大涨,每天都有人来拜访顾婉明或者是给顾婉明下帖子。 大晋朝既重文又重武,已经好几年没有出过才女了,顾婉明一时间成了话题人物,受到了世家千金的追捧。 顾婉明招来的不仅仅有雪花似的请帖,还有穿红着绿,能说会道的媒婆。顾婉明是侯府千金,跟临平公主走得近不说,又是才女,那天诗会上被她打败的青年才俊有不少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这些媒婆,也是那些人找来的。 第25章 顾家下人的口风也变了,纷纷转过头来夸奖顾婉明。虽然下人们赞美顾婉明的时候没有说顾婉容的坏话,但是下人们对顾婉容院子里的丫鬟却不像原来那样巴结了。 这一现象令喜鹊非常不服气:「不就是会吟几首酸诗吗?一不能吃,二不能喝的,神气什么!」 「对呀」,秋棠也忧心忡忡地说道:「六小姐这次风头出的可真是大,居然跟临平公主交上了朋友。」 没有想到秋棠也着急了,顾婉容讶然:「咱们秋棠姐姐原先最是淡定的一个人,怎么现在也坐不住了?」 「小姐,我们都关心你,你倒好像个没事人一般。」喜鹊嗔怪道。 「那我应该怎么样?」顾婉容笑着摇摇头:「她出她的风头,我做我的事,刚才喜鹊说的对,吟诗作对不能吃,不能喝,咱们不跟她比。我要做的,就是好好经营荣桂斋,多多的挣钱攒银子,然后给你们两个找到如意郎君,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好哇,我们说正事,小姐就会打趣人」,喜鹊说着就上前来挠顾婉容的痒,顾婉容倒在大床上,哈哈大笑翻来滚去地求饶。 陆陆续续有人来家中提亲,顾老夫人看着闹哄哄不像样,却也没有说什么,只叫了大夫人、黄氏前来商量。 顾婉明请临平公主帮忙,叫了太医来给黄氏看病,黄氏的病虽然没有好全,但是却比之前好了太多了,至少她能下床走动了。 「你是明姐儿的娘,这些人你都看看吧。」顾老夫人说道:「周妈妈,从里面挑几个合适的人出来,把他们的情况说给四太太听听。」 周妈妈挑了几个靠谱的,然后将这些人的家庭情况、年纪、性格一一介绍了一遍。 「这些人家都不错,儿媳实在不知道该选哪一个」,黄氏心中觉得这些都很好,可是她想起明姐儿的叮嘱,于是就说道:「慧姐儿、容姐儿都还没有说亲,明姐儿比她们都小,没有妹妹抢在姐姐面前的道理。」 顾老夫人赞同黄氏的看法:「你今天说的不错,明姐儿的确年岁还小,还可以再等两年,咱们顾府也不是那眼皮子浅的,不必着急嫁女儿。」 黄氏见顾老夫人夸奖自己,胆子就大了起来:「媳妇看这两天上门提亲的人比较多,不由想着,慧姐儿、容姐儿年岁虽然不大,但是这亲事也是该说起来了。特别是慧姐儿,如今是家中年岁的最大的姑娘了,不知道三嫂可有什么打算?」 顾老夫人也询问地看着三太太。 三太太哪里有什么打算,她的心思全部都在顾琼身上,最近这一段时间,她也是急着给顾琼想看对象,根本没时间考虑顾婉慧的事情。 「慧姐儿还小,我想着过几年再说。」 顾老夫人不满地看了她一眼:「琼哥儿是侯爷了,你着急他也是应该的,但是慧姐儿可是你亲生的女儿,你也该把她的事情放到心上。」 三太太听了,立马点头答应:「母亲说的是,等我忙好了琼哥儿的事,立马给慧姐儿张罗。」 黄氏见事情朝着自己期待的方向发展,立马说道:「慧姐儿有三嫂做主,老太太您就放心吧。不仅慧姐儿,容姐儿如今也大了……」 「你身子不好,明姐儿的事情就够你忙的了,容姐儿的事情就让我操心吧」,顾老夫人直接打断了黄氏的话。 黄氏岂会甘心,她立马说道:「怎么好劳动老太太,之前容姐儿养在老太太身边,媳妇已经偷懒了多年,这亲事媳妇若是再推开了,那儿媳也懒了,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呀。」 顾老夫人听了,眼神微闪,她微微一笑,言语中就带了几分淡淡的讥讽:「一个明姐儿已经够你淘的了,容姐儿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你现在的任务是要调养身子,早日为四房添个儿子才是。」 黄氏的脸由红转白,再由白转红,手也紧紧攥住了帕子。谁不知道,四老爷根本不去她的院子,她难道凭空生个孩子出来不成? 她今天当着妯娌的面提这件事情,就是想着万一老太太不答应,看着其他人的面也不会拒绝的太狠,到时候妯娌再帮忙说说话,自己就有了台阶下。只是没有想到,为了顾婉容,老太太居然如此羞辱她,这屋里除了妯娌还有贴身的仆妇,以后她如何在顾家立足,恐怕再也抬不起头来了。黄氏越想心中越生气,对顾婉容又恨上了几分。 黄氏回到院子,顾婉明焦急地迎了上来:「母亲,怎么样?事情顺利吗?」 黄氏一见爱女,脸上就带了笑容:「顺利,老太太没有答应,你放心吧。」 「谢天谢地」,顾婉明双手合十:「我才不要嫁那些凡夫俗子。」 原来,顾婉明告诉黄氏,不管有谁提亲,都不能答应黄氏爱女心切,顾婉明又这么有出息,她自然事事都听顾婉明的。 「母亲,你眼睛怎么红红的?那老虔婆又给你气受了?」顾婉明瞪圆了双目,怒气冲冲地问道。 黄氏长叹一声:「明姐儿啊,你可一定要有出息,母亲的指望都在你身上了。」 顾婉明握紧了拳头,气愤填膺地说道:「母亲,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比顾婉容嫁的好,我现在已经比她好了,这一切都只是开始。母亲,你且忍忍,待我成了本朝第一才女,到那个时候才是咱们扬眉吐气的时候呢!」 顾婉明想着自己心中的那个目标,对自己信心满满:「有一天,我让顾家再也不能欺负你,那个老虔婆也不敢欺负你,母亲你相信我。」 第26章 黄氏听了,留下了欣慰的眼泪:「好孩子,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等顾婉明走了之后,黄氏忍不住回想刚才老太太说得话可谓是字字诛心,她是顾婉容的继母,却不能插手顾婉容的婚事,这令她不能忍受。 没错,她的明姐儿很优秀,照目前的情况看,明姐儿嫁个好人家不难。可是明姐儿要比顾婉容强,要嫁的比顾婉明好才行。 老太太实在是太偏心了,她一定会给顾婉容说个好人家的。不行,她绝对不允许那贱种嫁的好,能嫁得好的,只有她的明姐儿。 黄氏脸上越来越阴冷:「黄妈妈,去请舅太太过来,就说我有要是相商。」 黄妈妈请了刘氏来,黄氏遣退了下人,姑嫂两个在屋中嘀嘀咕咕说了半天,最后刘氏满面春、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黄氏冷笑着说道:「老虔婆,你不是最疼爱她吗?我偏不让你如意!」 平江伯夫人钟氏亲自上门来看望黄氏,这令黄氏有些受宠若惊。 钟夫人直接说明了来意:「……明姐儿与我们家桢哥儿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桢哥儿得知这几天上门求娶明姐儿的青年才俊很多,就有些坐不住,无论如何也要我这个做娘的亲自跑一趟。」 钟夫人将茶盏放到茶几上,笑容里面有几分清贵。 黄氏见她气度出众,保养得当的脸上几乎不见岁月的痕迹,心中不由羡慕不已,怪不得是第一才女呢,女人活成她这个样子才算不枉此生。 「夫人说的是,这几天求亲的人的确不少,不过明姐儿早早地就叮嘱我,让我无论如何都不要答应,我起先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您今天来了,我才算是明白了。」黄氏想着钟夫人向来疼爱顾婉明,平江伯的二少爷黄桢也算是青年才俊,顾婉明能嫁到这样的人家,她也就放心了。 双方把话都挑明之后,一切都顺理成章了,钟夫人将定亲的信物-一块家传的玉佩交给黄氏,然后承诺道:「你知道我向来疼爱明姐儿,以后她进了门,我一定将她当女儿待,亲家太太放心吧,我明天就让人来提亲!」 这一声亲家太太,直叫的黄氏心花怒放,她不过是平江伯偏支,从小就十分羡慕平江伯府上正经的小姐们,当然,她也没少受那些小姐们的冷嘲热讽。谁想到,她的女儿,有朝一日,居然要嫁到平江伯府去做少奶奶了,黄氏想想都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她二话没说,就也拿了一个玉佩出来,交给了钟夫人。 顾婉明回来之后,院中的丫鬟练练迭声地跟她说恭喜,直说的顾婉明有些摸不着头脑。待她得知自己的婚事被母亲定下之后,立马勃然大怒。 「母亲,到底怎么回事?」顾婉明瞪大了眼睛,大声质问黄氏:「她们说的是真的,你跟我老师把我的婚事定下了?」 「还没有定下,不过是交换了信物,瞧你,打哪里回来,怎么一头的汗?」黄氏说着拿帕子给顾婉明擦额头上的汗水:「天冷了,仔细闪了风。」 顾婉明确一把将黄氏推开,不敢相信地质问:「谁让你定下的?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任谁提亲也别答应,你怎么能把我的话当做耳边风?」 黄氏见顾婉明脸色不高兴,就有些不解:「怎么,你不喜欢吗?」 「不喜欢、不喜欢,我非常不喜欢!」顾婉明狠狠跺了脚:「信物在哪,快拿来给我?」 「明姐儿啊,平江伯府也算是非常不错的人家,那桢哥儿对你也是真心实意,你……」 「你懂什么?」顾婉明对黄氏大叫一声:「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你快把那劳什子拿出来给我!」 说完,也不待黄氏回话,她就在黄氏的屋子里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明姐儿,你这是怎么了?」黄氏还是十分不解。 顾婉明却急的哭了出来:「你快把那信物给我!」 黄氏见顾婉明哭了,心也慌了,她连忙说道:「好、好,你要信物,我给你就是,你别哭,别哭啊。」 黄氏说着从床头的柜子里面拿出一个系着红色丝绦的玉佩。 顾婉明一把夺过来,抓在手中,二话不说就朝外走,在门口却被门房的下人拦住了:「七小姐,您要出门,还得拿老太太或者大夫人的对牌才行!」 「你让开,我有急事,现在我没有对牌,等回来我再补给你!」 门房却不为所动:「那可不行,顾府的规矩,没有对牌,我要是放了你,回头老太太是责罚我们的,这个责任我可承担不起啊!」 「啪」,顾婉明瞪着眼睛,一个巴掌打在那门房脸上:「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拦我?」 说完,她推开门房,撒腿就朝外跑。 那门房被她一巴掌打蒙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打人了啊,打人了啊,七小姐打人了啊,快来人呐……」 顾婉容去了桂荣斋,她刚回府就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 到了顾老夫人的院子里面,她就看到顾婉明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义正言辞地跟顾老夫人说道:「……老太太,孙女有急事,就跑出去一趟,这一次都是孙女的错,还请老太太责罚,不管您怎么罚我我都毫无怨言,只求您不要怪我母亲,我不懂事,打了人,没有拿对牌就跑出去了,一切都是我的错,求您不要罚我母亲。」 第27章 顾婉明说着,深深俯下身子,给顾老夫人磕了一个头。 这是怎么了?顾婉容这才注意到,黄氏跪在另外一边,四老爷顾季梁满脸担忧地坐在一边。 「母亲,明姐儿年纪还小,这次她也真心知错了,母亲您就饶她这一回吧!」顾季梁开口求情道。 顾老夫人却恼顾婉明坏了规矩:「她小小年纪就知道打人行凶了啊,等大了岂不是要杀人?老四,这就是你教出的好女儿,我们顾家的女孩子可没有敢动手打人的,你小的时候我可没有这样教过你!」 「母亲,明姐儿已经知道错了」,顾季梁看了一眼顾婉明,然后说道:「她已经下跪磕头认错了,您就原谅她这一回吧。」 说着,他冲顾婉容使了一个眼色,想让顾婉容帮着求情。 顾婉容心中冷笑,干脆低了头,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把玩腰间的流苏。 「老四,你说的未免也太轻松了吧,犯了错就要罚,绝对不能因为她认错了就姑息放过!」顾老夫人一拍桌子道:「来人,把七小姐关到小佛堂去反省反省。」 顾婉明这时候脸上就露出一丝惶然,她最怕的就是跪佛堂,那些菩萨佛祖都像妖怪一样瞪着眼睛吓唬她。她有些求助地朝顾季梁望去,眼睛里面全是委屈。 「母亲……」 「你不必说了,我不过是罚她思过一晚上,难道这也不行吗?」 顾老夫人的话堵住了顾季梁的嘴,他安抚地看了一眼顾婉明,然后说道:「自然可以,明姐儿会乖乖的去佛堂的,不过是一晚上而已。明姐儿,你莫怕!」 顾婉明听了,脸上就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她咬了咬下唇,没有说话。 两个婆子把她架起来,拖到佛堂去了。 「黄氏,你身子有病,这一回就不罚你了,你回去思过吧。」顾老夫人说道。 「谢老太太。」黄氏连忙爬起来,她要赶紧回去给顾婉明准备床褥,免得顾婉明晚上冷。 第二天,平江伯府的人依约上门提亲,却遭到了拒绝。 平江伯府里,钟夫人得知此事非常震惊:「怎么回事?顾家的人有没有说为什么要拒绝?」 「说了」,那媒婆一拍大腿:「永平侯府四太太说她们七小姐年岁尚小,前面有两个姐姐尚未定亲,七小姐不能越过两个姐姐,因此这亲事也就做不成了。」 那媒婆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明镜似的,四太太这么说不过是借口罢了,那四太太是个毫无见识的人,说话做事全看七小姐的眼色行事,这事啊,明明就是七小姐不愿意。 「好,多谢你跑一趟,这是酬金。」 媒婆接过酬金,垫了垫分量,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夫人呐,府上的公子年少有为,又英俊潇洒,这样的门第人品,什么样的姑娘说不到。是那永平侯府的小姐没有福气。少爷的亲事,我会帮您留心的,若是遇到了合适的闺秀,我一定会跟您说的,您就放心好了,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好消息了。」 「如此,多谢了。」 钟夫人送走了媒婆,就沉着脸道:「去,叫二少爷来。」 黄桢得知媒婆来过了,就想着一定是亲事已经说成了,他非常高兴,几乎是一路小跑而来。 「母亲,怎么样了,庚帖交换了吗?」他眼睛亮晶晶的,满心欢喜。 钟夫人见儿子这个样子,心中更加怨恨黄氏了。 「桢哥儿,亲事没有成。」 「没有成?怎么会?」黄祯失声叫了出来:「昨天明儿妹妹说一定会答应的呀……母亲,是不是那媒婆弄错了,明儿妹妹答应的好好的,她还说很开心,很欢喜……」 「你昨天见了明姐儿了?」钟夫人问道。 「是,昨天您回来不久,明儿妹妹就约了我出去。」 「明姐儿昨天当真说她愿意,她很高兴?」 「是的呀」,黄祯答道:「明儿妹妹十分高兴,跟我说了很多话。」 「好,」钟夫人点点头:「我知道了,这件事情定然是黄氏捣的鬼,定然是她出尔反尔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既然明姐儿愿意,这事情就是八成了希望。」 钟夫人对黄祯道:「把信物给我,我这就去顾府问个明白,既然黄氏耍赖,那我就去找顾老夫人评评理!」 黄祯听了,脸上却游移不定。 「怎么啦?你快点把信物给我啊!」钟夫人催促道。 黄祯的脸色却变得难看,他磕磕绊绊地说道:「母亲,信物没有了,信物没有了……」 「怎么会没有了,昨天不是还在的,我不是让你收好的吗?怎么会没有了呢?」钟夫人问道:「你是不是放到什么地方了,快想想昨天都去了哪?赶紧回去找找。」 「不用找了,找不到了」,黄祯的失魂落魄地说道:「信物在明儿妹妹那里,信物被明儿妹妹要去了。」 「怎么会被明姐儿要去了,桢哥儿,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昨天顾婉明跑来找黄祯,先是一番娇嗔然后怪他太过庸俗,居然拿俗物作为信物,怎么能配得上他们之间的感情?若黄桢对她是真心,当做一首诗来定情才对。 可是,诗并不是一时半会就做出来的呀! 「桢哥哥,你一定要好好做一首诗,我相信你定然可以做出来的」,顾婉明笑靥如花,笑得黄桢心都醉了。 第28章 就这样,顾婉明把从黄桢手中骗走了信物,并且将黄家的信物还给了黄桢。 想到这些,黄桢不由气血上涌,他被明儿妹妹耍了! 「不行,我要找她问个清楚!」黄桢一腔热血却被顾婉明如此糟蹋,他心里面气不过,定要问出个一二三来。 「你站住!」钟夫人拉住儿子:「这事情是要问个清楚,不过不是咱们去,而是让明姐儿上门来。这一次,明姐儿若不说出个合适的理由,我绝不原谅她。」 黄桢见母亲动怒了,越发觉得自己不孝,心里对顾婉明的恼意又加了几分。明儿妹妹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她有什么苦衷不成? 钟夫人跟黄桢想得一样,她也觉得明姐儿是有苦衷的,难道是黄氏?这也不可能啊。黄氏昨天的高兴不像是伪装,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 等顾婉明来了,一切不就清楚了。 她叫了下人:「拿我的帖子到永平侯府去请七小姐过来,就说我有要事要问她,切记,这帖子一定要送到七小姐手上,知道吗?」 「是」,下人应声而去。 过了大半个时辰才回来:「夫人,帖子已经交给七小姐了,七小姐说下午一定过来。」 钟夫人点了点头,对儿子说道:「明姐儿不是胡闹的人,你也别太伤心了,等她来了,把话说清楚就好了。你放心,有母亲在,明姐儿一定心甘情愿做你媳妇。」 黄桢听了,脸红红的,憨憨一笑。 「别在这里傻等着了,你回房吧,等明姐儿来了,我叫人告诉你一声。」 「不」,黄桢拒绝道:「娘亲,我回去也没有事情,还是在这里陪着娘亲吧。」 钟夫人看着儿子那小儿女的羞涩样子,微微一笑,却并不点破。 可是,钟夫人一直等到掌灯时分也没有见到顾婉明的身影。 钟夫人毕竟有阅历,就算生气也没有放在脸上,黄桢却脸色铁青地发脾气:「这算什么?这算什么?她答应了来,怎么没来?」 「桢哥儿,明姐儿或许有什么事情耽误了。也许是顾老夫人不让她出门,你先别生气,我让人去问问。」 「对、对、对,母亲说的是,一定是这样的,明儿妹妹一定是有事耽搁了,她不会不来的,说不定她现在已经在路上了,还是我去迎迎她吧。」黄桢说着就要朝外走。 钟夫人这一次没有阻拦他:「你去吧,如果遇到了明姐儿,你好好跟她说,千万莫置气。」 「儿子晓得。」 钟夫人是顾婉明的老师,她要见顾婉明派个人来说一声就行了,这一次她郑重地派人送了帖子过来,顾婉明心头就有些惴惴的,她知道,老师定然是生气了。老师一向待他很好,就像是对待女儿一般很疼爱她,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能得老师看重的确是一件令她很高兴的事情。 她知道桢哥哥喜欢她,但是她没有想到老师会上她们家提亲,更没有想到母亲会答应下来。现在她非常被动,怎么办啊? 顾婉明很矛盾!她得了这才女之名,目的就是要高嫁,桢哥哥虽然好,却不是平江伯的二子,以后分了家,不过是普通人而已,她不想把自己的一生蹉跎在这种人身上。女人呐,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像大堂姐那样做宫中的贵人,锦衣玉食,呼奴唤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才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 「明姐儿,你别傻坐着了,快去你老师家里吧,别让她等急了。」 「我知道了,母亲」,顾婉明皱了皱眉头,从前去老师家里,她都是迫不及待的,这一次,她却磨磨蹭蹭不想去。她不知道如何面对老师,去了,她该说些什么呢?但是又不能不去啊。 「七小姐,有客人来访。」 「是谁啊?」 「是王侍郎家的小姐。」 「快请进来」,顾婉明眼睛一亮:「算了,还是我自己去见她吧。」 「嫣然,你怎么会来看我?」见到朋友,顾婉明很高兴,她上前拉着王嫣然的手:「快到我房里来。」 王嫣然对顾婉明微微一笑:「怎么,我不告而来你高兴吧?」 「何止是高兴,简直是惊喜」,顾婉明喜形于色地说道。 王嫣然眉目流转,咯咯一笑:「等一下,还有让你更惊喜的呢!」 「是什么,你快说!」 「别着急呀,待会你就知道了。」 进了房间,王嫣然示意顾婉明遣退下人,然后对顾婉明说:「你看这是谁?」 王嫣然身后的一个侍女便将头上的帷帽摘下来,露出一张笑嘻嘻的脸。 顾婉明不由惊呼:「临平公主……」 临平公主微服出来,要求顾婉明带她出去玩,顾婉明怎么会拒绝,她一口答应下来,跟顾老夫人要了对牌就出了门。 黄桢赶到顾家门口的时候,正遇上顾婉明跟王嫣然、公主一行人从街市上回来。 公主玩的很开心,登上王嫣然的家马车的时候恋恋不舍,连王嫣然也拉着顾婉明的手:「……没有想到外面这么好玩,今天我可算是开了眼界了,大才女顾婉明今天百忙抽空做向导带我们玩,我真是受宠若惊,哈哈……」 见她打趣自己,顾婉明跺了跺脚:「好心好意带你们玩,你们不说谢谢,还这么挖苦人,不带你们这么欺负人的!」 第29章 临平公主隔着帷帽扯了扯顾婉明的衣袖:「好好,是我们的错,明姐儿今天辛苦了,改天我做东,摆酒席请你。」 顾婉明嘻嘻一笑:「那感情好,我可记着了,不许耍赖……」 她们还在犹自说笑,黄桢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薄薄的嘴唇也越抿越紧。 随行的下人不知所措地问道:「少爷,要不要……」 「不必」,黄桢冷冷地说了这两个字,然后又愤恨道:「咱们回家。」 十几岁的少年,正是脸面大过天的时候,特别是像黄桢这样的名门伯爵府的少爷,从来都是被人追捧着的,何曾这样被人轻视?他一腔赤诚的爱恋,却被顾婉明这样忽视,这样当做猴子一般戏耍,他如何不恼? 回到家中,他不再替顾婉明隐瞒,而是一五一十地将所见所闻告知钟夫人。 钟夫人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她很生气,气顾婉明太过分,气顾婉明伤了儿子的心。 大才女钟夫人居然被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摆了一道,这个女孩子还是她视为亲生女儿的关门弟子顾婉明,这让她如何不失望,如何不生气? 「明姐儿啊,是我错了,我的明姐儿已经去了,这世上再也没有明姐儿了……我看错了,她不是明姐儿,她不配做我的明姐儿……」 黄桢听母亲这样说,不由脸色大变,他连忙上前握了钟夫人的手:「母亲,是儿子不好,儿子惹你生气了,你打我吧,我错了,母亲,你别生气啊,别伤心啊……」 看着儿子手足无措地安慰自己,钟夫人心中更是大恸。她原本是有一个女儿,冰雪聪明,天真可爱,她的女儿,也叫明姐儿,可惜她的明姐儿却在三岁那年出水痘夭折了。她伤心了好几年,一看到年幼的女孩子总是忍不住想到她夭折的女儿,连两个儿子都忽视了。可是儿子并没有怪她,反而非常懂事的是安慰她,哄着她。 直到她见到顾婉明,顾婉明虽然比她女儿大了几岁,但是却跟她的明姐儿有一样的名字,她叫着顾婉明的名字,其实是在叫她自己的女儿。所以,她才会这么喜欢顾婉明,所以,她才会收了顾婉明做关门弟子。 她好傻啊,顾婉明怎么会是她的明姐儿?她的明姐儿才不会这么伤她的心?她连公主都拒绝了,收了顾婉明,没想到却收了一个白眼狼啊。 她低头看了一眼黄桢,不由陷入沉思。 第二天一大早,钟夫人就为黄桢收拾了行礼:「你外祖母身体不大好,我在京城有事不能离开,你哥哥参加考试没有回来,母亲思来想去,只有你代我去一趟江南了,你去看看你外祖母,好不好?」 黄桢听了,不疑有他,当天下午就启程去了江南。 钟夫人送走了儿子,心里就松了一口气。桢哥儿,你可真傻,你怕母亲伤心,其实你错了,这几年我一直活在自己的梦里呢,现在梦醒了,母亲也不会伤心了。母亲最怕的,是你伤心呢。 钟夫人想着自己给娘家嫂嫂写的信,想到自己娘家的三个侄女都是如花似玉一般的年纪,她笑了,三个女孩子,桢哥儿,总有一个你会喜欢的吧。 而顾婉明接下来几天,不是忙着参加诗会,就是跟公主一起玩,等她想起来多日没有见钟夫人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她见钟夫人没有来找她,就放下了心,老师定然是不生她的气了,老师非常疼爱她,是把她当做女儿来疼爱的,就连栋哥哥、桢哥哥都要排在她的后面,她跟栋哥哥新娶的嫂子闹矛盾的时候,老师、还有栋哥哥、桢哥哥都站在她这边,老师这么疼她,才舍不得生她的气呢!就像母亲一样,就算当时很生气,可是过一段时间,就会忘了的。 可是,这一次,顾婉明却大大的错了,钟夫人毕竟不是顾婉明亲妈,她不会无条件的惯着顾婉明的。之前钟夫人对顾婉明有多疼爱,现在对她就有多失望。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既见美人儿,云胡不喜?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芳华正好,美人正艳,待我一亲芳泽,与卿卿比翼双飞共结连理,方不负人间走一遭……」 「啪」地一声,顾婉容把手中的信拍到了桌子上:「喜鹊,这信是从哪里来的?」 喜鹊见顾婉容脸色不好,就说道:「是门房送来的,小姐,这信……有什么不妥吗?」 何止不妥,简直是大大的不妥,哪里来的登徒子,居然写这样轻薄的信来调戏自己,告白的情书顾婉容见多了,像这样无耻露骨的顾婉容倒是头一次见到。这字自己这么陌生,自己根本就不认得。 可恶! 「门房有没有说这信是谁送来的?」 「没有,门房也说不知道。」 真是窝囊,就这样被调戏了,还不知道对方是谁!她理了理思绪道:「门房没有看清楚送信的人?」 「没有」,喜鹊摇摇头:「这几天咱们家每天都会收到很多信,大多是给七小姐的,或是名帖,或是请柬,或是书信,门房的人也记不清了。」 顾婉容默然,这事情不对啊。她回忆了一下,自己没有跟外男接触啊,就算有这样爱慕告白的情书,怎么会写给自己,要写也应该是给顾婉明才对,毕竟她才是才女啊。难道是弄错了?可是,顾婉容看了看封皮上的「顾家六小姐亲启」这几个字,又气的咬牙切齿,好流氓,最好别让我知道你是谁! 第30章 「烧了吧!」顾婉容说道。 「是」,喜鹊端了火盆将信投到其中。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秋闱过去已经半个月了,这一天,正是放榜的日子。 顾珍榜上有名,高中第六名,是亚魁,顾家上上下下很高兴,热热闹闹地庆祝了一番。而陶孜的成绩比顾珍还好,他考了第二名,是亚元。表兄弟两个同时中举,也算是美事一桩,一时间,顾家跟陶家都喜气洋洋的。 这样热闹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天,在陶孜的催促之下,陶太太便带着女儿陶熙来到顾家履行之前的约定。 拜见了老夫人,陶太太就对陶熙说道:「我们大人说话,你就别在这里了,你不是想跟容姐儿她们玩吗?可巧今天你四姐姐也回来了,你们姐妹好好亲近亲近吧。」 陶熙不喜欢顾婉容,她不想去,可是在外人面前她总不能反驳母亲,虽然不大情愿,她还是撅着嘴去了。 陶熙对顾婉容有偏见,她觉得顾婉容身为女子倒腾那些生意,满身的铜臭很掉价,她喜欢顾婉明那样的女孩子,诗词精通,风雅又高尚,她每次来顾家做客只去顾婉明的院子,她没有去过顾婉容的院子。 陶熙对于自己的敌意,顾婉容自然也是能感觉到的,所以,她提议道:「咱们去后面的小花园转转吧。」 顾婉晴与顾婉慧听了也连连附和:「对呀,小花园里面有棋台,咱们去下棋好不好?」 没有想到陶熙却说道:「今天有些风,去小花园多冷啊,而且已经是秋天了,花都谢了,小花园也没有意思,不如我们去六姐姐的院子吧,我还从来没有去过呢。」 她以后是要管顾婉容叫嫂子的,虽然不愿意,但是为了哥哥的一腔痴情,她也不得不认了。以后顾婉容是要嫁到她们家的,在此之前,她也该多多了解顾婉容才是,毕竟兵家有云,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啊。 她的提议令顾家姐妹都觉得很奇怪,顾婉容也觉得很奇怪,可是她还是笑着说:「我的院子没什么好,不过熙表妹愿意去,定然是蓬荜生辉,我也是求之不得的。」 顾婉容这样一说,陶熙脸上就露出高兴的神情,可是下一秒她脸色就恢复了正常。 哼!果然跟明姐儿说的一样,惯会甜言蜜语哄人。 到了顾婉容院子,陶熙像个好奇宝宝一样东张西望,她心里再次冷哼,除了布置的清新一些,颜色搭配的巧妙一些,也没有什么出众之处嘛。 「咦,这瓶里插的是什么花?」陶熙指着一个月白色美人斛问道。 「这不是某一种花,是很多种花搭配出来的」,顾婉容前世学过插花,前两天随便插着玩的,丫鬟们都说好,没想到居然让陶熙见到了。 「嗯,还算别出心裁。」陶熙难得地夸奖了一句,其实她心里觉得这花好看极了,但是却不想在顾婉容面前放低姿态。 几人入座,顾婉容吩咐小丫鬟上茶,陶熙见顾婉容待客的茶盅并不是平常所见的青花、粉彩之流,而是非常清新脱俗的银厢竹丝品茗小茶盅,心里不由又赞了赞了:用银厢竹做茶盅真是又风雅又高贵,难为她能想得出来。 「用银厢竹做茶盅真是又风雅又高贵,难为六妹妹能想得出来」,顾婉晴笑着说道:「这茶盅我头一回见到,哪里来的?」 顾婉容道:「是四老爷给我的,连同一个竹雕的茶壶,总共一套,今天来了贵客,我自然要用它来待客了。」 顾婉晴对着陶熙眨眨眼睛,调皮地说道:「熙表妹,我们今天可沾了你的光了。」说着就喝了一口杯中之茶,她的脸上就露出几分享受的神色来。 陶熙见茶汤清澈,也喝了一口。只这一口,她便觉得清新可口,满口荷香,低头看看杯中,却并无荷花啊。 此时她对顾婉容已经没有初来的敌意了,她问道:「这茶水之中有股荷花香气,六姐姐真是好风雅的人,用荷花上的露水来泡茶。」 顾婉晴听了,笑着道:「这不是露水,露水没有这么香。」 陶熙听了,不由扑闪着眼睛问顾婉晴:「那这是什么做的?」一副小女孩子很有求知欲的样子。 顾婉晴看了一眼顾婉容:「这可是六妹妹的秘方,没有主人家的允许,我们可不敢外说。」 陶熙觉得面子上有些下不来,讪讪地说道:「不说就算了,我不过随便问问而已。」 「哪有什么秘方,熙表妹快别听四姐姐胡诌」,顾婉容细心地解释道:「不过是荷花开的时候,傍晚把上好的龙井放到荷花芯中,用丝带扎好荷花,第二天摘掉荷花,再把茶叶倒出来晾干,连续三个晚上,也就成了。」 陶熙没有忍住,惊呼道:「那这一点点茶叶岂不是要花三个晚上,费三朵荷花?」 「正是如此」,顾婉慧点点头:「这些事情基本都是六妹妹亲力亲为,鲜少假他人之手。」 陶熙的心情此刻平静了下来,她眼前不由浮现出一个妙龄的美貌少女,划着船桨,带着草帽,唱着渔歌子,在薄雾蒙蒙的清晨优哉游哉地采摘荷花。 「六姐姐真是好清雅的人,怪不得这茶这么好吃」,这一次,陶熙是真心实意的赞叹。 顾婉晴却道:「这是贵客到了,否则六妹妹还舍不得拿出来吃呢!」 「都嫁了人了,还没个正形」,顾婉容佯装恼怒,瞪了顾婉晴一眼:「你看你哪有一点姐姐的样子,不过是一盏茶罢了,难道四姐夫家没有好茶水给你不成?」 第31章 「好你个六妹妹」,顾婉晴脸红红的要生气,却憋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再好的茶叶不如六妹妹你亲手弄出来的好,美人素手调茶羹,光看着就饱了,更何况吃茶呢!」 说着,她眼波流转,在顾婉容身上转了一圈:「只是……不知道以后谁有这好福气,能吃了六妹妹的茶!」 顾婉容与姐妹之间玩笑惯了,她听了也不生气,只啐了顾婉晴一句:「当着熙表妹的面,净胡说,让熙表妹看笑话。」 然后她转过头来,笑盈盈地对陶熙道:「四姐姐说话向来没遮拦,熙表妹千万别见怪。」 陶熙在家中被母亲教育的是非礼勿言,非礼勿听,她从来就没有听过这样的调笑之语。她心中想着,若是顾婉晴这样说自己,恐怕自己早就闹了,没想到顾婉容不仅不恼怒,反而为顾婉晴开脱,不说其他的,就光这一份大度能容就足以让自己敬佩了。 「我怎么会见怪,你们姐妹这么亲热我见了心里羡慕的很,几位姐姐也知道,我只有一个哥哥,虽然待我也极好,但是哥哥与姐妹们还是不一样的」,她说的是实话,刚才的一番见闻,实在是令她羡慕了,她向来都是一个人,多希望能有人陪着她玩啊。 她的目光落在顾婉容身上,心里又高兴起来,顾婉容很快就要做自己嫂子了,到时候她就可以陪自己玩了啊,这样想着,她就觉得顾婉容怎么看怎么顺眼,恨不得顾婉容能立马跟她回家陪着她。 陶熙突然想起来自己没有见到顾婉明,不由问道:「怎么不见明姐儿?」 顾婉晴不咸不淡地说道:「明姐儿现在可是才女,我们都是大俗人,她怎么能屈尊降贵跟我们玩呢?」 陶熙也想起来顾婉明现在的确是很忙的,但凡她走过的地方,很多人都在议论明姐儿有才气。 陶熙也喜欢诗词歌赋,所以她之前跟顾婉明关系一直很不错,后来,陶太太说女孩子家会诗词歌赋固然不错,但是这毕竟只是养性怡情的东西,像顾婉明那样,将诗词歌赋作为出风头、搏名誉的手段就不好了。才女的名头固然好听,但是这风头太过,于女孩子家并非好事。 陶熙听了母亲的话,虽然有些懵懂不大明白,但是也听从了母亲的话,与顾婉明走的不如原来那么亲近了。 最近顾婉明风头越来越大,她心里其实是有些羡慕的,她今天来,也是抱着能见顾婉明一面的希望,没想到她根本不在家。陶熙有些失望,但是很快她就丢开了,毕竟,她觉得以后有个人陪她玩是更重要的事情。 「铛……铛……」 挂在明堂里的自鸣钟想了起来,喜鹊走进来说道:「小姐,该去给兔子喂奶了,您看……」 「我今天有客,这会走不开,你去喂就行了。」 陶熙却好奇地问道:「什么是给兔子喂奶?」 顾婉晴解释道:「那是你六姐姐的活宝贝!」 原来赵妙仪送了顾婉容三只兔子,三子兔子渐渐长大了,里面有两公一母。那母兔子之前生过一窝小兔子,结果全被它自己给压死了。后来它再次生产的时候,顾婉容就把母兔子跟小兔子分开装,每天特定时间让大兔子给小兔子喂奶。 可是母兔子不愿意给小兔子喂奶,顾婉容没有办法,只好每天上午、下午各一次,上人抓住母兔子,把它翻个肚皮朝上,露出一排乳头,这个时候小兔子才能趴上去吃奶。 陶熙听了觉得非常好奇,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给兔子喂奶呢,她望着顾婉容,眼里全是期待:「六姐姐,你带我去看看,好不好?」 「好啊」,顾婉容微微一笑,觉得陶孜不在的时候,陶熙还真是个天真的小姑娘。 大兔子被按到在毯子上,肚子上面趴着五六只小兔子,小兔子刚刚出生半个月,刚好有人的拳头那么大,软软的毛刚刚长出来,雪白雪白的,它们一拱一拱的吃着奶,腿还乱蹬,非常的可爱。 陶熙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小兔子,她蹲下来,看看这个,摸摸那个,一脸的欣喜。 陶熙这个样子,让顾家几个姐妹都觉得很好笑,陶熙比顾婉明小一岁,但是看着比顾婉明小多了,今天看来,她果然是童心未泯的小孩子。 「六姐姐,我能带一只小兔子回家吗?」她满眼期待地望着顾婉容。 「不行」,顾婉容故作认真地摇了摇头。 「啊?」陶熙非常失望,她难过地低下了头,哎,要是她能有一只兔子该多好啊,这样就有人陪着她了。 顾婉容拍了她的肩膀道:「小兔子太小了,现在还离不得兔妈妈,你要是带走了,它肯定会饿死的。等过一段时间,小兔子长大了断奶了,我一定送一只给你。」 「真的吗?」陶熙脸上写满惊喜,她高兴而忘情地拉住顾婉容的胳膊:「谢谢你,六姐姐。」 今天对于陶熙而言,真是一段非常愉快的经历。 临走的时候,顾婉容还将茶叶给她们每个人都包了一点,虽然很少,但是因为顾婉容本身就不多,所以她们都非常高兴。 顾婉晴感慨道:「我今天算是沾了熙表妹的大光了,不仅喝到了茶,还带回去了,这一趟真是赚大了呢!」 「值当什么啊,不过是一点茶叶而已,你要喜欢,我那里的你全拿去就是了。」 「不敢,不敢,我怕你心疼死,哈哈。」 第32章 陶熙也笑着说道:「我不仅喝了茶,还要了一只兔子呢,这么说来,我是今天的大赢家了。」 从刚来到离开,陶熙的变化顾家几个姐妹都见到了,顾婉晴悄悄冲顾婉容竖起了大拇指。 而另外一边,陶太太也实现了今天的目的。她托顾家大夫人说媒,对方是王侍郎的女儿王嫣然,陶太太见过她几次,觉得她知书达理不说,跟公主还是闺中好友,非常适合陶孜。 大夫人本来以为她看中了顾婉容,心里有些踟蹰,毕竟该顾老夫人说了顾婉容的亲事她要亲自操办的。 没想到陶太太看中的居然是王侍郎家的小姐,大夫人一口答应了下来。 回到家中之后,陶太太满脸笑容对陶孜说:「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陶孜满脸通红,羞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当天晚上,陶太太隐去前情,只把说亲的事情陶大人,陶大人权衡了一会,也觉得王侍郎家的门第合适,夫妻两个就有商有量的将亲事定了下来。 过了半个月,双方交换了庚帖,陶孜这才知道他的定亲对象不是他朝思墓想的顾婉容,他在陶太太门口跪了一夜,见陶太太还是没有改变心意,就彻底死了心。 从那之后,陶孜再也没有主动去见过顾婉容,他觉得无颜面对她,不仅是不见,更是连提都不再提。而对于陶太太,陶孜再也没有了往日的亲近。 顾老夫人身体有些不适,顾家上上下下都很着急,延医问药,请人做法事之外,顾老夫人还要喝大悲寺的大悲圣水。 所谓大悲圣水就是将烧开的水经过一定的仪式,念过一些经文之后供到观世音菩萨面前,一天之后这水就成了大悲圣水,据说大悲圣水具有除病、消灾的神奇功效。 顾婉容虽然觉得佛学很有意思,可是对于大悲圣水,她是不大相信的。她不相信却不代表别人不相信,至少顾老夫人是非常相信的。 为了让顾老夫人早日好起来,她连夜抄写经文。 第二天,她要去大悲寺将经文供奉起来,顺便求一些大悲圣水回来给顾老夫人服用。 一路平坦,出了城门,慢慢有些颠簸。 顾婉容心里惦记着顾老夫人的身体,恨不得能立马赶个来回好陪在顾老夫人身边。 突然,「哐当」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猛烈地撞击了车身,马儿嘶鸣声,车夫惊怒声,无不提示着顾婉容出了变故。 整个马车突然倾斜,顾婉容与喜鹊两个人被甩的在马车里面撞来撞去。 「喜鹊,抱住我的腰」,顾婉容一边大声命令喜鹊,一边掀开帘子想看看能不能跳下马车。 经过一阵激荡,车夫终于制住了受惊的的马儿。 「小姐,您没事吧?」喜鹊惊魂未定,声音发抖着问顾婉容。 想起刚才的一番变故,顾婉容也有些心悸,她安慰喜鹊道:「我没事,你怎么样?」 喜鹊皱着眉头揉着脑袋:「我也没有事,就是头上磕了一个大包。」 顾婉容一看,还真是,她说道:「咱们快下车,看看车子怎么样了?」 顾婉容正准备下车,车的帘子却被人撩了起来,露出一张男人的脸,他十分关切地问道:「容表妹,你没事吧?」 顾婉容发现这人有些眼熟,却不记得见过此人。 那男子却皱了皱眉,貌似伤心道:「容表妹不记得我了,我是你黄家表哥啊!我叫黄健,容表妹,可以叫我健哥哥。」 与此同时,他伸出手,要扶顾婉容下车。 黄家的人! 顾婉容终于想起来了,那天在黄氏的院子里面,她的确见过此人一面。那天见面就觉得此人放肆无礼,今天再一见,顾婉容只觉得他非常恶心。 故作风流的脸上写满了轻佻与猥琐,那一双眼睛就像粘在顾婉容身上一样令人作呕。 这种人,顾婉容连应付的心情都没有。 她脸色冷了下来,喜鹊立马一巴掌挥开黄健的手,当先一步跳下车,然后扶着顾婉容下来。 宽阔的马路,被撞坏的马车,还有倒在地上轻声呻、吟的车夫。顾婉容看一下,发现马车不是对撞,不是追尾,而是被人拦腰撞了一下,她立马就明白了。 这次车祸,不是事故,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撞到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黄氏娘家侄子黄健,顾婉容心中就堵了一口气,看来黄氏是想撞死自己咯!黄氏,还真是贼心不死啊。不过可惜,自己命大,看来她的计划是失败了。 「容表妹,真是非常抱歉,我也没有想到会撞到你们,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哪里难受千万别藏着掖着,一定要告诉我啊……」 黄健一副非常关心顾婉容的样子,围着顾婉容问个不停。他那粗嘎的声音,夸张做作的表情,甚至是痛心疾首的皱眉,令顾婉容只觉得他像一只令人作呕的苍蝇,她恨不得此刻手中有一个苍蝇拍子,一拍子打死他了事! 顾婉容根本不搭理他,而是径直走到车夫身边问他怎样,哪里受伤了。然后她吩咐喜鹊在路边注意,看看往来的马车有没有达官显贵的车子或轿子,如果有,就拦下来。 黄健一看顾婉容没有出现他想象中的害怕,更没有搭理他,而且还想出了办法,他就有些急了,他一伸胳膊拦住顾婉容,腆着脸猥琐地笑着说道:「容表妹,你的车夫已经受伤了,你的马车也已经坏了,干脆你上我的马车吧,你要去哪里,我送你一程,咱们可是嫡亲的表兄妹,你何必如此见外啊?」 第33章 他语气中的志在必得与垂涎三尺之意,令顾婉容一下子就明白了,她若是上了黄家的马车,恐怕就再也洗不清自己了,撞马车是假象,制造孤男寡女共坐一车毁了自己的清白,这恐怕才是黄氏真正的目的! 好无耻! 「黄公子请自重,孤男寡女共乘一车大有不妥,黄公子真想帮忙,不如派个人回城跟顾家的人说一声」,顾婉容正色道。 「哎呀,我们是嫡亲表兄妹,容表妹你何必跟我这么见外啊」,黄健说着欺身上来,他冲顾婉容抛了一个色眯眯的媚眼:「容儿表妹,我给你写的情书,你收到了吗?」 无耻之徒,顾婉容气的直哆嗦,原来那封信是这个贱人写的,顾婉容怒火中烧,见他眼中皆是调戏之色,一扬手,一个巴掌就打在了黄健的脸上。 「啪!」 顾婉容又恼又恨,这一巴掌就带了很大的力气,直打得黄健脸上火辣辣的疼。 喜鹊见这边发生变故,立马跑过来将顾婉容护在身后。 黄健却一把推开惊叫的喜鹊,站到了顾婉容面前。 「好呀,给脸不要脸的小婊、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今天非要你上马车不行」,黄健啐了一口吐沫,一把攥住顾婉容的手,淫邪一笑:「少他妈给我我装清高,任你多冰清玉洁,上了我黄健的床,就是荡、妇一个……」 「啪、啪」,顾婉容又是两个巴掌打下去,然后用手死命地抠黄健的眼珠子。 「哎呀,我的眼睛……」黄健眼睛吃痛,不由自主松开手去捂眼睛,趁着这个空档,顾婉容拉着喜鹊手,撒腿就跑。 「给我追,不能让他们跑了……哎呦……」黄健一边捂眼睛,一边喊道。 天呐,难道我今天跑不掉了吗?风在顾婉容耳边呼呼作响,顾婉容只听到自己心跳的很快,这一次,她真的很害怕。像她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若真落到黄健那种无耻之徒手中会有什么后果她想都不敢想。就算顾老夫人再疼爱她,但是她失了清白,顾老夫人还能怎么办? 不行,不行,她决不能落到这个人手中。心里这样想着,身体却非常不给力,她越跑越慢,而身后的人却越追越紧,距离渐渐拉小。 怎么办?怎么办?顾婉容心里越来越怕,只紧紧地抿着嘴死命地往前跑。跑吧,要真被追上了,她就用簪子杀了那黄贱人,或者用撩阴腿让他断子绝孙,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得逞。 「小姐,他们追上来了」,身后响起喜鹊惊恐的声音,顾婉容却不敢回头。 有急如密雨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顾婉容听到马儿的嘶鸣声,于此同时还有人甩鞭子「啪、啪、啪」抽打人的声音,而原本跟在她身后追逐她的那些脚步声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倒地声,呼痛声。 可是顾婉容却依然不敢停下脚步,她继续朝前跑。 身后的马蹄声追上来,传来一个男子焦急地声音:「六小姐,你怎么样?」 这声音听在顾婉容耳中,无异于天籁之声,她几乎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一回头,正看到赵时立于马上,手握长鞭,如从天而降一般。 「你……你怎么来了?」 见到赵时,顾婉容知道自己安全了,她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心里很酸,喉咙哽咽,眼泪也涌了上来。 她自以为自己很安全,自以为自己很聪明,自以为顾老夫人是她终身的依靠,自打来到这个世上,她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害怕过,这样委屈过。 当然,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跑的如此狼狈,哭的如此伤心。 见她发髻凌乱,满脸灰尘,衣服虽然皱了却没有少,赵时提着的一口气就松了下来。 可是,见她哭得十分伤心,赵时就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人攥住了一般,疼的厉害。 他怎么没有早点来,让她受了这么大的惊吓,让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他想上前去安慰他,想拥她入怀中,想保护她,可是他不敢……他能做的,就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她而已,这深深的无力感令他十分难受。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舍不得移开目光。 身后,黄健以及他带来的几个人屁滚尿流地爬起来,哆哆嗦嗦爬上马车就跑,而赵时却顾不得这许多。他心里犹自在心疼,在害怕,他应该安排几个身后不错的人暗中保护她,而不是仅仅是跟踪她而已。今天的事情也是巧了,幸好他安排的人机灵,幸好他就在旁边,他不敢想象,要是还有下次,他的心能不能承受住这样的折磨。 这一场眼泪的宣泄,令顾婉容情绪平静了很多,她一想到自己哭的这么不顾形象,就有些不好意思。 此刻,赵时才翻身下马,慢慢走到她身边,蹲下来凝视她片刻,轻声说道:「你不用怕,现在已经没事了」,他的声音轻而温柔,听在顾婉容耳中只觉得异常安心。 见顾婉容没有说话,只低着头不知道再想些什么,赵时从怀中掏出一块方帕递给她。 修长的带着茧子的手,顾婉容看了看,也不客气,直接将那帕子接了过来。 「那边有条小溪,我带你去洗洗」,赵时说完,也不等顾婉容回答,就站起来朝路边的小岔道上走去。 「哎……」 顾婉容喊了一声,想说谢谢却又作罢,带着喜鹊一起,亦步亦趋跟在赵时身后。 第34章 枫叶如霞似火,染就瑰丽朱色,满目皆是深红浅黄,竟比二月春花还更加娇艳欲滴。 顾婉容在京城待了这么多年,从来就不知道京城居然还有这样的好景致,晴碧的秋水天色,映着火红的枫叶,倒比画中的景致还要美丽动人,一时间顾婉容倒看的有些呆住了。 这一次赵时非常君子,他没有离顾婉容太近,而是立于亭子外面,背对着亭子,不去看喜鹊给顾婉容梳头。 顾婉容却一直在想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那个叫黄健的人今天搞这么一出有什么目的已经不言而喻了,只是她要出门黄健是怎么知道的,若说这件事情跟黄氏没有关系她都不信。在顾府,她也有了自己的眼线,她自然知道黄氏曾经想插手她的婚事,这件事情她从前是没有放在心上的,因为她知道,但凡老太太在,她就一定不会让黄氏干预自己的婚事的。而且,黄氏的那点伎俩她也不怕。 可是今天,她才意识到,自己错了。她呆在顾家,黄氏自然不能拿她怎么样,可是她要是出了顾家的门,黄氏要是有心算计她,后果还真是说不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黄氏若真是用下三滥的手段对付她,她可真是没有办法了。 就像今天,黄健知道自己的行踪故意来撞自己的车,黄氏肯定早有图谋。 顾婉容紧紧捏着裙带,心中既愤怒又后怕,多亏了赵时,要不然今天真是不敢设想。黄健那下流猥琐的脸,以及他骂自己时狰狞的样子,顾婉容还清楚的记得,越想她越怒。 龌蹉!黄氏竟然会想出这么下作的手段来对付她,对于未出嫁的女孩子的来说,清白就等于性命。黄氏这样做,无异于要她的命。今天是自己走运,遇到了赵时,可谁知道下一次会发生什么事? 顾婉容攥紧了拳头,手指关节发白,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是谁想要害我,那他就得先死!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朝亭子外面望去,虽然已经入秋,可上午的太阳还是很毒,太阳照在他的身上,他束发的碧玉簪散发着温润的光。赵时背对着亭子站着,一副保护自己的样子。 顾婉容心中一顿,她知道学武之人,后背是大忌,无论如何都不能将后背托付给别人,赵时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她心头一热,不由想起了之前的总总,先是万花筒,后来他帮自己打探母亲的事情,被灾民围困,也是他出手相助,上元节火中以身相救,归禅寺被劫持的时候,是他从恭顺郡王手中救下了自己,并稳妥地善后……还有今天,他再一次救了自己……原来,在不知不觉之中,自己竟然已经欠了他那么多。 想他堂堂安吉侯府的世子,太长公主之孙,新帝眼前的红人,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却以如此低的姿态,做自己的护卫?更何况他之前还信誓旦旦说要一直等着自己?顾婉容定了定心神,看着他高大的身材与伟岸的身躯,头一次产生一种想法,赵时,或许是可以相托之人。 赵时六识过人,他自然能感觉到顾婉容主仆在注视着他,他心中既庆幸又迥然。庆幸的是,自己在她身边安排了人,以致于他今天能及时赶到,迥然的是,她会不会怪自己不君子。他向来以君子自居的,却屡次被她说自己做事不是君子所为。 他让人跟着她,就是想等她出来的时候好见她一面。赵时知道顾婉容每个月都会去一趟寺庙,而这一天他就会偷偷看她,虽然的确很不君子,但是除此之外,他真的没有其他方法见她了。他又不能翻墙越户夜探香闺,只能等她出来。 赵时脑袋里面正想着这些事情,却耳朵一动,他听到了她的脚步声。 顾婉容走出了亭子,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坐以待毙从来都不是她的性格,小打小闹她可以不放在心上,一旦涉及到原则问题,找准敌人,一招毙命才是她的作风。 「世子,多谢你今天出手相救」,顾婉容走到赵时身边给他道谢,这样道谢的话,顾婉容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赵时转过身来,看着顾婉容道:「我说过,你不用跟我如此客气,为你做这些事情,是我甘之如饴的。」 「是吗?」顾婉容看着他道:「那世子能不能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出现的这么及时呢?我想总不会是巧合那么简单吧?」 顾婉容并不蠢,联想到之前赵时对自己的喜好了如指掌顾婉容不得不怀疑赵时派人跟踪了她。 就算赵时早有准备,但是也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地问,他却忍不住扶额,有时候女孩子太聪明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看来胡乱编个理由是无法过关了,赵时索性大大方方承认:「我想见你,却见不到,所以就找人在顾家门口蹲点,要是你出来了,我就过来看你一眼。」 顾婉容冷哼一声,瞪了他一眼。 他脸有些红,轻轻咳嗽了一声,声音也软了下来:「真的,我没有骗你,我真的只是想偷偷的看你一眼而已,之前我也是远远的跟着,并没有打扰你的意思,也不敢打扰你,我怕被人认出来,都是戴了毡笠出来的。」 他这段话不由让顾婉容想起前世也有情窦初开的小男孩放学后一路跟随她,直到她回了家他才转身离开。可是那个时候,顾婉容只觉得无聊,而今天顾婉容却觉得心头有些异样,就像有羽毛从心尖上撩拨了一下似的,这种感觉很奇怪。 第35章 「以后不可以如此了」,顾婉容正色道:「要是被人发现了,你我都有麻烦。」 见她没有生气,更没有像往常一样骂自己不是君子,赵时很高兴,他连忙保证:「好,我听你的,以后不会如此了。」嘴上这样说,他心里却想着自己怎么会被人发现呢,谁也不会发现,这跟自然是要跟的,反正我跟了你也不知道。 顾婉容却收敛了神色,要对付黄氏,她或许有办法,可是要对付外面的人,她能耐有限,她需要一个帮手,而这个帮手除了眼前这个人,她想不到更好的人选。 「世子,你之前说过,我若是有求于你,你会出手相助,这话还算数吗?」 赵时点头道:「六小姐但有需要,赵时任凭差遣,这话永不更改。」 顾婉容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我现在的处境,你也看到了吧,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可是我却不想任人宰割,世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赵时有些惊讶,他没有说话,只点了点了头,然后等着顾婉容朝下说。 顾婉容见他惊讶,心底就叹了一口气,他喜欢的是天真烂漫的顾婉容,而自己注定不是那样的女孩子,她这样心胸狭窄,眦睚必报,一定令他失望了吧。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她不再犹豫,继续说道:「我希望能借世子的手,帮我狠狠教训黄家的人,这教训一定要狠、准、稳,一定要让黄家的人以后再无能动我的能力才行,你能做到吗?」 赵时更讶然了,不用她讲,他也会出手狠狠教训黄家的人,敢觊觎他的女人,他怎么会轻易放过他?他以为她一定会回顾家找长辈告状,让长辈出头解决这件事情,没想到她居然想借自己的手狠狠教训对方。若是旁人遇到这种事情,早就吓的不知所措了,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冷静下来,可见她真的很不一般。 她与继母之间的不和,他也略微知晓一些,只是没有想到而她居然让自己帮她,是相信他吗?觉得他是可以托付之人吗?赵时突然觉得心涨的满满的,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微微一笑,好看的桃花眼里面似醉非醉,春光旖旎:「你放心,这件事情我定然办妥。」 这下子轮到顾婉容惊讶了,她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间就这么高兴愉悦。不过他既然答应了,想来是不会食言的。 「我先谢过世子」,顾婉容谢了赵时,心里就稍稍有些放松,教训不仅仅是对于黄家,更是给黄氏看的,让她知道,她不能惹自己,否则这样的事情太多,她躲得了一次,躲不了第二次,并不是每一次她都能这么幸运的遇到赵时的。 「六小姐,我有一事想跟你打听。」 「什么事?」 「前段时间陶太太去了贵府,六小姐可知是为了什么事情?」 赵时问着话的时候一动不动地盯着顾婉容,他不想错过顾婉容任何一个微笑的情绪,他很紧张,他怕,他怕看到顾婉容脸上又伤心或者失落的表情。 顾婉容虽然奇怪他会关心这小事,但还是实言相告,她点点头:「这事我知道,陶家舅太太是为着孜表哥的亲事来的,她请我大伯母给孜表哥做媒。」 「你可知对方是何人?」赵时紧跟着问了一句。 「是王侍郎家的小姐,据说她模样出众,性格讨喜,是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子,她家跟孜表哥家一样都是南方的,门第家世都很匹配。」 她说话的时候神色磊落坦荡,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高兴或者伤心,赵时就松了一口气,看来,她是真的不喜欢陶孜。这下好了,陶孜那个讨厌的家伙终于不能再围着她转了。 赵时送了顾婉容上马车,马车刚要行驶,赵时突然拦住,他撩起车帘,深深地看着顾婉容:「这件事情交给我,我一定办的妥妥当当,定不会让此事再困扰你,你信我!」 「好」,顾婉容只应了这一个字,就放下车帘了。 脑海中他刚才的样子却挥之不去,骄阳下,他五官立体分明,眸中尽是桃花,令人魂不守舍,而信誓旦旦的语气更让人心折。 你信我! 这三个字不是甜言蜜语,却如石子投入顾婉容的心湖,荡起涟漪阵阵。顾婉容将脸埋在双膝间,只觉得耳朵有些发烧。 马车渐行渐远,赵时还立在原地,他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看了好一会,直到身边的人提醒,他才握了马鞭,吹了一声嘹亮的口哨,翻身上马而去。 顾老夫人尚在病中,顾婉容不敢将此事告知她,怕她劳神费力更加难以痊愈,可是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毕竟是撞坏了马车,车夫也受了伤,事情还是没有瞒住。其实顾婉容并没有刻意隐瞒,她只是想等顾老夫人身体好了之后再跟她说这件事情。 顾老夫人非常生气,她将顾婉容叫到床前,狠狠地训了她:「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你不说第一时间通知我,居然瞒着我,你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万一你有个好歹……」顾老夫人说着,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顾婉容见了,连忙上去拍她的后背,顾老夫人却狠狠甩开了她的手,不去看她。 顾婉容知道,顾老夫人是真的生气了。 周妈妈一边拍着顾老夫人一边用眼神示意顾婉容。 「祖母,孙女知错了」,顾婉容说着,就顺着床边跪了下来:「求您千万别生气,孙女不是故意隐瞒您的,孙女想着祖母您还在病中,我的事情就再大,大不过您的身体,而且,黄家的人也并没有把我怎么样,何必拿这样的小事令您烦心。您身体康健比什么都重要,您像大树一样一直护着我,只有您好好的,孙女才能好好的呀。」 第36章 顾婉容说着,拉了顾老夫人的手:「祖母,容姐儿知错了,真的错了,求您千万别生气。孙女现在好好的,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而且这件事情闹开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从今以后,我会留个心眼的,出门也会多带人,祖母,您就别生容姐儿的气了,好吗?」 周妈妈轻声道:「老太太,六小姐虽然没有告诉您,但她也是一片孝心为了您的身体考虑啊!」 顾老夫人听了,也很动容,她叹了一口气,爱怜道:「容姐儿啊,你为何总是这么惹人疼呢。这件事关乎的你的名声啊,女孩儿家名声何其重要,这怎么能是小事呢?我知道你不想声张,罢了,就依你吧。」 等顾婉容走了,顾老夫人就发话:「让黄氏安心在她院里养病,闲的时候抄抄心经,无事不许出来,更不许她随便见外面的人。」 黄氏心中有鬼,自然不敢辩驳,而顾婉明却有些受不了了。先是不让她出门,现在又不让她母亲出门,不仅如此,还不许母亲见客,母亲身体还带着病,居然还要抄写心经!这太欺负人了,母亲不识字,不会写字,每次抄经都特别受罪,老太太这样简直太过分了。 顾婉明有一肚子的火,可是她却不敢找顾老夫人发,她能做的就是去搬救兵,找顾季梁给她撑腰,可是顾季梁在翰林院编写书籍,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回府了。顾婉明又得知,顾婉容前脚走,老太太就罚了母亲,她恨恨地说道:「顾婉容,你为什么总是找我们的麻烦?」 顾婉明恨恨地跑到顾婉容的院子里,十分恼怒地冲顾婉容发脾气:「顾婉容,你这个黑了心肝的,我母亲从前那么疼爱你,你不说报答她,居然在老太太面前调拨离间,让我母亲受罚,你真是太过分了,你这个白眼狼,我母亲白白疼了一场,你与我抢父亲,这些我都可以容忍,可是你如今太过分了,居然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对待我母亲,你的心是肉长得的吗?你根本不是人,五道轮回里的畜生都比你有良心……」 她声音很大,骂骂咧咧了很久,声音传出来了老远,惹得丫鬟婆子在顾婉容院子门口探头探脑。 顾婉容既不阻止她,也不驱赶那些下人,就让顾婉明如泼妇骂街一般骂个不停,直过了好一会,顾婉明也意识到自己做的不妥,她就往正房门口走了两步,大声道:「顾婉容,我知道你在屋里,不要装死,有种你出来。」 她之前把顾婉容推下了水,打那之后她就不敢进顾婉容的房间,她怕顾婉容会报复她。 帘子一动,有人出来了,顾婉明正想继续骂,却发现不是顾婉容,而是两个丫鬟搬着藤椅放到了屋廊下。 后面再出来两个人,里面有一个正是顾婉容。 「顾婉容,你终于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要一直装缩头乌龟呢!」顾婉明横眉怒目地望着顾婉容,那模样恨不得要立马上来撕了顾婉容一样。 「你骂够了没有?」顾婉容却一点也不生气,而是姿态优雅地朝藤椅上一坐,好像顾婉明是个不相干的人一样。 如果某个人让你心烦,那就忽视她;忽视不行,那就用藐视;藐视不行,就用鄙视! 顾婉容现在就是将顾婉明当做跳梁小丑一般藐视她。 自己骂了半天,人家一点不生气,还云淡风轻地问自己有没有骂够,这样顾婉明愈加愤怒,她像炸毛的猫一样跳了起来:「不够,不够,像你这般狼心狗肺之徒,骂你三天三夜都不够!」 「是吗?还要骂我三天三夜?」顾婉容嘲讽道:「大晋朝的才女顾婉明可真是有闲情逸致!你有时间做泼妇演跳梁小丑,我可没时间听。」 「身为顾家小姐,母亲生病的时候,你只顾出去玩乐,不愿床前侍疾,祖母生病,你不说用心照顾,反而还挑起事端,是为不孝;对于姐姐,你出口成脏,破口大骂,是为不悌;我看顾家是太惯着你了」,顾婉容脸色一拉:「今天我就要替老太太教训你,你不是要骂我三天三夜吗?你到佛堂里面去骂个够吧!」 「你要把我关佛堂?」顾婉明不敢置信,却恼羞成怒大声质问道:「你敢!」 顾婉容冷哼一声:「你看我敢不敢?」 「凭什么?顾婉容,你凭什么?」 「就凭我是顾家的小姐,我就有权利替顾家教训你这个不孝的子孙」,顾婉容没有再继续跟她歪缠,而是喝问道:「赵妈妈,李妈妈,何在?还不快将七小姐拉下去!」 「是」,两个婆子应声而出,一左一右将顾婉明双手反剪带了出去。 顾婉明在惊恐之中被带走,难听话却越来越多:「顾婉容,你凭什么?你这样虐待我,父亲知道了不会有你的好果子吃,顾婉容,你这黑心烂肝之人,你不得好死,你不会有好下场……」 「等一等!」 顾婉容走到顾婉明面前,扬起巴掌,作势要掌掴她,吓得顾婉明立马闭嘴,她死死咬住嘴唇,脸憋的铁青,眼泪在眼眶之中打转,那一双眼睛看着顾婉容却满是怨恨,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顾婉明,我告诉你,你要骂我,千万别让我听到,否则,小心我打肿你的脸。」 一个居高临下举着巴掌随时可以落下来,一个被人制住,还要被关佛堂,孰胜孰败高低立见。 顾婉明的额眼泪终于没有忍住,大颗大颗掉下来:「顾婉容,你给我记着,你今天给我的屈辱,又朝一日我加倍奉还!」 第37章 「是吗?那我等着那一天。」顾婉容微微一笑,然后道:「把她带下去,手轻点,仔细伤了七小姐。她可是咱们大晋朝的才女,金贵着呢!」 两个婆子不约而同地撇撇嘴:什么才女,一点规矩都不懂。嘴上却异口同声道:「是,只要七小姐配合,我们绝不敢伤了七小姐一分一毫的。」 顾婉容看着顾婉明被押走,只觉得心里一阵畅快,我让着你的时候,你随意蹦跶;当我不想让着你了,也不会手下留情。 「喜鹊,跟我一起去到老太太院子里去一趟。」 「是」,顾婉容今天对顾婉明可谓是毫不留情,喜鹊看着都觉得解气,小姐以前就是太善良了,七小姐跟四太太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欺负六小姐,六小姐现在发威了,看以后谁还敢! 到了顾老夫人面前,顾婉容也不隐瞒,一五一十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四太太已然如此,怕是改不了了,不让她出门也是就是,可是明姐儿还小,是顾家的小姐,总要出去见人的,她性子这么坏,丢的还是咱们家的脸面……」 「你说的何尝不是呢?可是我不喜欢她,我不想管她」,顾老夫人道:「我老了,只想过几天安生日子,经不得那些淘气的孩子闹腾了。」 言下之意竟然是不想管的意思。 顾婉容却继续劝说道:「明姐儿渐渐大了,万一她坏了名声,到时候难看的还是咱们顾府。」 这话说到顾老夫人心里去了,她目光灼灼地看着顾婉容:「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顾婉容见顾老夫人这个样子,瞬间就明白了,原来老太太不是不管,而是想看自己怎么做呀。 「我虽然是她姐姐,但是也没有比她大多少,况且您也知道,顾婉明与我向来是合不到一块钱,我说的话,她肯定是不会听的。您身体也不好,没有这个精力去管教她,大伯母就更不用说,又要主持中馈又要照顾孩子,更没有时间」,顾婉容斟酌了一下,然后说道:「不如请个教养嬷嬷吧,专门让她教顾婉明规矩,也好磨磨她的性子。」 顾老夫人听了,脸色就露出骄傲的神情来,她连问也不问,就对顾婉容说道:「这事情交给你去办吧。」 顾婉容见事情顺利,就说了几句体己的话,然后带着丫鬟回去了。 等她走后,顾老夫人就对身边服侍的几位妈妈道:「你们总说我偏心,对容姐儿疼爱太多,可是你们看看,这么多儿孙里面哪一个能比得上她。性子和善又顾大体,处处都为我考虑到了,这样的孩子,我怎么能不多疼她有些?」 周妈妈微微一笑,奉承道:「六小姐是个有造化的,遇到了您也是她的福气。」 顾老夫人却道:「容姐儿这孩子的造化还在后头呢!」 周妈妈听这话大有深意,忙抬头看了一眼顾老夫人,顾老夫人却闭了眼睛养神,好像已经睡着了一般。 顾婉容果然请了一位十分严厉的老嬷嬷来教顾婉明规矩,顾婉明一开始前几天非常不听话,处处跟那老嬷嬷反着来,老嬷嬷也不生气,就是不让顾婉明吃饭,就这样被老嬷嬷教训了几回,顾婉明再也不敢张牙舞爪了。她见胳膊拗不过大腿,就暂时服了软,乖乖地听从那老嬷嬷的摆布,学起规矩来也快了很多。 顾婉容见她乖觉,就跟那老嬷嬷说了一声,让她不用刻意折磨顾婉明了。那老嬷嬷闻音知雅,转头就给顾婉明放了两天的假。 黄氏一连几天没有见到女儿,没想到一见面顾婉明就扑到她怀里痛哭,顾婉明厉声指责顾婉容欺负她,指责那老嬷嬷虐待她,不给她饭吃,还罚她面墙站。这一条条,一件件都让黄氏心疼不已。 见女儿瘦了一圈不说,精神也大不如以前,黄氏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站起来就要去顾老夫人的院子里面要说法。 可是她吃了闭门羹,顾老夫人根本不愿意见她,还让贴身服侍的周妈妈训诫她,让她什么时候真正心静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黄氏又恨又恼,心里就像吞了黄连一般,我又不是庙里的姑子,做什么要心静!可是这话她只能在房里说,却不敢说到外面去。 黄氏如何不知道她母女两个受罪顾婉容功不可没,她现在见识了顾婉容的手段,心里就开始害怕起来,顾婉容有老太太撑腰,不管她做什么老太太都由着她,长此以往可怎么得了?她现在被禁足,不能出去,顾婉明又被教养嬷嬷管教着,顾季梁不在家,若是她们母女被虐待致死,恐怕都不会有人替她们出头吧。 黄氏越想越害怕,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到了晚上她的旧疾又发作了, 顾婉容正在院子里给夹竹桃修剪枝叶,喜鹊却一惊一乍地跑了进来:「不好了,六小姐不好了,咱们家惹上官司了,大老爷被人弹劾了!」 顾婉容一惊,咔嚓一声就将一枝夹竹桃剪掉了。 顾婉容也顾不得夹竹桃了,把剪子交给芸香,就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一些?」 喜鹊却道:「好像是因为咱们家的庄子上出了点事情,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老太太院子里发话,让人不许随意走动。」 顾婉容听了,就对喜鹊说道:「你把院子门关了,然后跟秋棠好好约束咱们院子里的人,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出院子,更不能去打探消息。」 喜鹊应声而去,等她事情办好又折了回来,见顾婉容还在修剪花枝,她忍不住问道:「小姐,难道您不担心吗?」 第38章 「我担心也无济于事,顾家一门两候,还有做淑妃的大堂姐在上面,想来是出不了大事的。」顾婉容拍了拍手,舒了一口气:「好了,这树啊就跟人一样,都需要修理。」 用过午饭之后,老太太院子里传话来,说各房可以随意走动了,顾婉容就收拾了东西去见顾老夫人人。 顾老夫人正在跟大夫人说话,顾婉容给两人请了安,顾老夫人就冲她招招手:「上午事出突然,该吓坏了吧。」 顾婉容却笑着说道:「老太太,我不害怕,咱们家可是簪缨世族,有老太太您坐镇,还有大伯父管着家事,孙女一点也不怕。」 顾家大夫人听了,脸上就流露出掩饰不住的赞赏。 顾老夫人拉着顾婉容的手道:「上午的确出了一点事,我怕下人乱传就约束了众人,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咱们家的庄子上出了点事情……」 顾婉容这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是顾家庄子上的佃户闹事,被路过的一位御史撞个了正着,一问才知道,今天大旱,处处都减免佃赋,唯独顾家的这个庄子,不减反赠,那些佃户叫不上赋粮,庄头就到佃户家里拿东西,抱鸡的抱鸡,牵羊的牵羊,总之但凡是有用的东西都被强行拿去抵赋,这些佃户被逼无奈,就拿着锄头要去跟庄头拼命。 那御史就将此事上奏上去,参了顾家大老爷一本。 顾家跟其他家一样,也减免了赋税,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并非顾家苛刻,而是那庄头阳奉阴违,背着主家做下这样的事情,最后,顾家大老爷落了个治家不严的罪名,却如隔靴挠痒一般,根本动不了顾家的筋骨。 顾婉容听着,就松了一口气,像这样的下人,瞒着主人家做坏事,京城里面层出不绝,大户人家都不能避免这种情况,只是顾家比较倒霉被御史撞见了而已。 「那庄头倒行逆施,败坏咱们家的名声,可要好好惩治他一番才行,否则其他人有学有样,咱们家不就乱了」,顾婉容义愤填膺道:「这事情不能就这么了了,那庄头要打三十大板,然后丢到大牢里去,看看以后谁还敢这么干!」 顾老夫人笑道:「这件事情交给你大伯母就成了,她办事,我放心」。 大夫人就趁机说道:「老太太,我正是为着这件事情来的。」 「怎么说?」 「那庄头不是咱们家的下人,是四弟妹的陪房,据别人说,他是四弟妹的乳爹,他这庄头还是四叔亲自安排的」,大夫人脸上就露出为难的神色来:「您看这件事情要不要跟四叔商量一下?」 「我道是谁,原来是黄家的人」,顾老夫人脸色不虞道:「你也是糊涂了,黄氏的乳爹又怎么了,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庄头?顾家做事向来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这事情你尽管去办,等老四回来了,我亲自问问他,怎么什么样的人都敢朝庄子里安?」 大夫人听了,立马应道:「是,是儿媳糊涂了,我这就去办。」 「还有一件事情」,顾老夫人叫住了她:「我听说上午有人不顾我的吩咐出来打探消息?」 「是」,大夫人没想到顾老夫人消息知道的这么快,她道:「人已经抓起来了,是三弟妹房里的人。」 有了刚才顾老夫人那一番话,大夫人也不再问要不要问过三太太这样的话,而是说道:「这些下人太不听话,主人家出事的时候不想着同舟共济,竟然只想着浑水摸鱼打探消息好来个独善其身,咱们顾家可不能养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我这就打了板子把人卖出去。」 「你这样做很对」,顾老夫人赞同道:「咱们这样的世家,外面出了事情不怕,怕就怕自己先乱了阵脚。有的时候,主子好好的,倒被这些奴才把家里搞的一团乱。」 顾婉容对这件事情不感兴趣,她心里还在想着那庄头是黄氏乳爹的事情,呵,事情可真巧,这件事于顾家来说,伤了不过是皮毛,却惊醒了顾老夫人要好好约束下人,如此说来,不仅不是坏事,反而是好事一桩。那这件事情,受损失最大的,莫过于黄氏了,那庄头是她的乳爹,大夫人处置了他,恐怕还会拔个萝卜带个坑,大夫人会顺便把黄家其他的人也清理了。 顾婉容脸上一片平静,心里却想着那御史怎么会到顾家的庄子上去?这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八成是赵时的手笔,他的动作可真是快。 管教不严这样的问题,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可淑妃娘娘素来得皇帝欢心,皇帝最近又着意拉拢人心,岂会以这样的小事训斥大伯父,不过是一笔轻轻带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罢了。 没有庄子里的人,黄氏元气大伤不说,关键是出了这件事情,恐怕顾家的人会更不待见的黄氏了。 顾婉容嘴角含笑,满足地呷了一口清澈碧绿的茶汤,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是妥帖舒坦的。 黄氏吃瘪,顾婉明被她管教了起来,顾婉容心情大好,日子过得有滋有润。 而顾婉明却觉得自己遭受的是水深火热的煎熬,她恨不得离那教养嬷嬷远远的,可是到了早上还是不得不乖乖到教养的嬷嬷的院子里,她怕极了教养嬷嬷的手段。 这一天早上,如往常一样,顾婉明一边穿衣服一边对那教养嬷嬷骂骂咧咧的。 一个小丫鬟飞快去跑了进来,对着顾婉明的耳朵说了几句话,顾婉明听了脸色大变,她一把抓住小丫鬟的肩膀,声色俱厉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第39章 小丫鬟无声地点了点头,顾婉明手脚大乱,连忙吩咐赶紧给她洗脸梳妆。 一番手忙脚乱,顾婉明刚一收拾好,就急速朝院子外面走。 她来到了顾婉容的院子,顾婉容正在给廊下的两只画眉鸟喂食,见顾婉明来了,顾婉容把鸟食交给小丫鬟,然后问道:「怎么,你今天不去跟教养嬷嬷学规矩吗?」 提起学规矩,顾婉明就恨死了眼前的这个人,要不是顾婉容,她怎么能受这么的折磨,可是她不敢像原来那样对顾婉容破口大骂,一想到外祖家发生的变故,她又急又担心,恨不得插上翅膀立马飞出去。 「顾婉容」,顾婉明只说了这三个字。 顾婉容觉得奇怪,抬头看她,只见顾婉明眼圈红红的,梗着脖子站在院子里面看着自己。 见她没有对自己大喊大叫,顾婉容不由点头,看来请个教养嬷嬷还是很有用的。顾婉容不由想到,恐怕她是服软了吧,想让自己遣退了那教养嬷嬷。 「说吧,你来找我,什么事?」 「我想出去,但是嬷嬷不允许,她说你点头了她才能放我的假,顾婉容,我今天能不能不上课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可是顾婉明这个样子根本不像是来求人的。 顾婉容看了她一眼:「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要给我个理由啊,就算你要出去,总该有个说法吧。」 顾婉明嘴巴动了动,然后梗着脖子道:「没有说法,我就是想出去。」 「顾婉明,你不要像个小孩子似的歪缠了,你要出去,就要给我个正规的理由」,顾婉容觉得她非常可笑:「否则,你还是乖乖地跟着教养嬷嬷学规矩吧。」 真是笑话,她要求出去,自己就必须要答应吗? 顾婉容一转身,进屋里去了。 过了好大一会,喜鹊来禀:「六小姐,七小姐还在院子里站着呢。」 顾婉容不由「咦」了一声,她走出房门,顾婉明果然还站在那里,她咬着下唇,梗着脖子,目露凶光地瞪着自己。 顾婉容突然间就觉得很没有意思,只要顾婉明不再当面骂她,她也没有必要再为难她。 「你既然想出去,那就出去吧,嬷嬷那边我待会派个人去讲一声。」 她的话刚落音,有一个眼生的小丫鬟飞快地跑了进来,语速极快地对顾婉明说道:「小姐,四老爷回来了!」 「真的!」顾婉明眼睛一亮,脸上是掩饰不住地激动,她像找到靠山似的狠狠瞪了一眼顾婉容,并扬言道:「你今天给我的羞辱,我记住了!」 顾婉容看着就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这个顾婉明还是这么不长记性啊。 看着顾婉明兴冲冲,急忙忙地跑了出去,顾婉容若有所思,能让顾婉明这么着急并跑过来跟自己低头的事情并不多啊,难道是又有什么诗会了吗?如果是诗会她应该是高高兴兴的吧,毕竟临平公主的请帖,老太太也不能拦着她。 不是临平公主下帖子,她又眼睛红红的,看来应该是黄氏那边出了什么事情才是。 顾婉容高声喊了喜鹊:「你去打听打听,看看七小姐跟四老爷说些什么。」 喜鹊应声而去,过了一会以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跟顾婉容说道:「六小姐,四太太娘家侄儿下大牢了。」 「怎么会下大牢?」顾婉容隐隐猜到原因却又不敢肯定:「消息确切吗?」 「听说是喝花酒打死了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什么原因可能不十分精确,但是打死人了,下大牢这事儿,应该有七八分的把握」,喜鹊有些幸灾乐祸道:「四太太如今正在老太太门口跪着呢!」 黄氏跪在顾老夫人门口,心就像在油锅里面煎过一样,出了这样的大事,还不知道娘家乱成什么样呢!哥哥嗜赌成性,一年里面有半年的时候是在赌桌上渡过的,母亲又卧病在床,娘家里里外外只能靠嫂子与两个侄儿顶着, 大侄儿黄健为人机灵以后黄家就指望他了,二侄儿黄本呆呆傻傻的是个指望不上的,偏偏下大牢的是她素来疼爱的黄健,这令她如何不焦心? 她也顾不上病躯,只能跪在老太太面前求她出手搭救,希望老太太看在她可怜的份上答应她。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老太太却依旧不答应见她的面,黄氏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就在她以为无望的时候,帘子一动,顾老夫人在周妈妈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她穿着石青色的夹袄,靛蓝色的马面裙,带着银丝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的,头上带着五福捧寿簪子,一脸的肃穆。 黄氏见了,眼泪立马就迸了出来:「老太太……」 「你不必说了,要我出手管你们黄家的腌臜事那是不可能的,上次庄子的事情我还没有跟你算账呢,你们黄家的烂摊子,谁碰谁倒霉」,顾老夫人的声音带着毋庸置疑的决绝:「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侄儿打死了人自然要偿命,你就是哭瞎了双眼这事情也没有转寰的余地。」 黄氏听了,立马嚎啕大哭:「老太太,我侄儿是被冤枉的,他是被冤枉的……」 「既然是冤枉的,那这事情就更好办了,京城衙门里的个个都是青天大老爷,一定会还你侄儿一个清白的。」 黄氏一噎,半晌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她才道:「老太太,既然顾家不想管儿媳也不敢强求,只求老太太让儿媳回娘家照看一二。」 第40章 「黄氏,莫非你当我是三岁的孩子可以任由你糊弄?你是顾家的媳妇,出了这个门你代表的就是顾家,你别以为别人不知道你打得是什么主意。」 顾老夫人撇了她一眼,见她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衣衫,就不耐烦地说道:「你要回去我不拦着你,只不过一旦你今天踏出顾家门的,你就不再是顾家的媳妇了,你前脚出门,我后脚就让人送了休书去黄家,回黄家或留在顾家,你自己选一个吧!」 黄氏听了,一头栽倒在地上。 顾老夫人见了,就冷哼一声:「来人,把她给我抬回去,请大夫好好给她治病,免得人家说我们顾家虐待儿媳妇。」 下人依言将黄氏抬回了屋,请医问药折腾了大半天。 顾老夫人得知黄氏醒了,就冷着脸问前来回禀的丫鬟:「黄氏如今可闹着要回顾家了?」 小丫鬟吓得哆哆嗦嗦的:「没,四太太没说。」 顾老夫人听了,脸上就露出嘲讽的表情:「料他们黄家也养不出张氏那样的贞洁烈女!」 这是拿黄氏跟顾婉容的生母张氏对比了。 这句话不知道怎么的就传了出去,传来传去就变成了顾老夫人骂黄氏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娘家大难当头她却躲在顾家装病。 「四太太去见老太太的时候,故意穿了一件薄薄的衫子,啧啧,这么冷的天,她就那样在老太太门口生生冻了一个半时辰,终于冻出毛病来了,她就不用回娘家了,可真是好计谋啊」,喜鹊将打探到的消息说给顾婉容听,那活灵活现的样子就好像她亲眼见到一样。 黄氏不能出去,对于娘家出事,她使不上一点力气,那么顾婉明就只能把希望放到四老爷身上了。如果顾婉明去求四老爷,恐怕四老爷不会袖手旁观的吧? 「前几天,庄子上出事,四老爷是不是不在家?」 「是啊,四老爷一直在翰林院编书,好一阵子没回来了,今天才刚到家,七小姐就……」 顾婉容听了,微微一笑:「你找个人,把四老爷刚回来就被七小姐堵到书房的事捅到老太太面前去。」 喜鹊原来就是老太太院子里的,她性子活泼爱说话,这府里她结交的丫鬟不少,这种事情她最拿手,喜鹊听了,应声而去。 顾婉容看着黄氏院子的方向,想起那天黄健在她耳边说的污言秽语,她双眸冷若星子,露出逼人的光芒:「黄氏,你敢让娘家人打我的主意,那我就让那个人死!」 过了一会,喜鹊高高兴兴的回来了。 「事情办妥了?」 「办妥了,我回来的时候,遇到四老爷被老太太屋里的姐姐领着,正急急忙忙朝老太太的院子去呢。」 前几天发生了佃户大闹的事情,虽然未伤及筋骨,但是顾家脸上依旧不光彩。黄家发生这样的事情,顾家低调避嫌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往上凑? 顾婉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黄氏,我看这次谁能帮你。 想到这里,顾婉容不由对赵时竖起大拇指,前面发生佃户的事情,她就知道那是赵时的手笔,她还以为事情就完了,没想到那不过是饭前的点心,黄健下狱这才是重头戏! 只是不知道死的那个是什么人,想到有可能会伤及无辜,顾婉容的心情就多了几份沉重,刚才愉悦轻松就少了几分。 「小姐,赵小姐送了书信来。」 顾婉容一看,外面套的是安吉侯府的名帖,信上只有一句话:事情已经办妥,勿念。最后还加了一行小字:所伤之人并非无辜。 没有称呼,没有落款,顾婉容却知道这封信来自何人之手。 她盯着素白的娟书看着一会,然后随手就丢进了一旁的碳盆里面,火苗吞噬了信笺,顾婉容怔怔地看了半晌,然后自嘲地笑了,矫情什么,人家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帮了你,难道你还怪他伤及无辜吗? 据小丫鬟讲,顾婉明回来的时候脸色差的吓人,她刚进自己院子,就传出了一阵低低的哭声。 顾婉明的确哭了,她扑倒在床上,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那些与她交好的姐妹们,都说自己不过是弱质女流,对于顾婉明外祖家的事情爱莫能助。 临平公主听了瞪大了眼睛:「这事情自然要交给官府去处置,如果你表哥是无辜的,官府自然会将他无罪释放的,如果你表哥真杀了人,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你表哥就是不准律法的暴民,这样的人,你应该离他们远远的才是。你好好的一个才女,这才几天不见,就开始沾染这些世俗的东西,真是一丁点都不像我们原来的认识的顾婉明了。」 有了公主这话,其他人更不敢给顾婉明乱出主意了。顾婉明万般无奈,想起了自己的老师,她赶到了平江伯家中。可是平江伯不在家,钟夫人对她避而不见,连黄桢都去了江南未回来。 不仅如此,黄栋的妻子连氏,还将顾婉明狠狠地羞辱了一顿。 连氏正是那年赏梅宴她设计陷害的两位小姐一奶同胞的妹妹,这个连氏许是听她姐姐说了什么,一直跟顾婉明不对付,不过以前顾婉明仗着平江伯府上上下下都宠着她,她从来不将连氏放在眼中。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这一次连氏岂会放过羞辱顾婉明的机会? 顾婉明至今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老师不愿意见自己,她倒在床上流眼泪,一边哭一边骂:「骗子,说什么今生今世只对我一个人好,结果出了事就躲到江南去了,老师为什么不见我,你不是最疼我的吗?一个两个,都是骗子,都是骗子!」 第41章 顾老夫人得知顾婉明在外面一个一个的求人,气的将手中的佛珠拍到桌子上,她对周妈妈说道:「你去告诉黄氏,就说我说了,要是她不约束顾婉明的话,我就要动家法处置顾婉明了。」 黄氏听了呜呜地哭,哭完之后还要打起精神跟周妈妈周旋。 顾婉明得知自己不能出门,只好去求四老爷顾季梁,顾季梁见女儿眼圈红红的,就有些心疼,他柔声安慰道:「你怎么哭了?马上到了节下,老太太是最不喜哭声的,要是被人知道了,又要一番口舌。」 「父亲,您救救我表哥吧,他虽然不好,却是我嫡亲的表哥」,顾婉明跟顾家的人不亲,因此她跟外祖家以及钟夫人特别的亲。 顾季梁叹了一口气:「这些是大人的事情,你小孩子家家不要掺合。」他想起很多年前,张家出事的时候,母亲那冷漠的做法,不由有些恍惚。 顾婉明却尖叫着跳了起来:「有你这么做父亲的吗?这些年来你对我母亲不闻不问,如今连我外祖家出了事情你也不管,你怎么这么狠的心?」 顾季梁向来是慈父,又异常疼爱顾婉明,面对顾婉明的指责,他也只能长叹一声:「是我不好!」 顾婉明脸上就露出喜色:「父亲,我知道您不是那狠心的人,您是忌惮老太太所以才选择袖手旁观的,这件事情其实也很好解决,您不要让老太太知道,咱们……」 「明姐儿,你不要说了,这件事情跟老太太没有关系」,顾季梁说道:「黄家的事情,忍你怎么说,我都不会管的。」 之前母亲在自己面前多次说父亲面慈心冷,她之前从不相信,可是今天她终于相信了,她瞪大了眼睛质问顾季梁:「您还是我的父亲吗?不是你告诉我独木难成林,亲戚之间要相扶相帮的吗?」 顾季梁听了长叹一声,不再理会顾婉明,任顾婉明怎么说,他都不改口。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黄家到处周转,陪了人家五百两银子,对方才松了口,可惜等黄健出狱的时候,两条腿都废了。 黄家全靠黄氏养活,黄氏被看管了起来,再也不能救济黄家,黄健出狱之后却没钱治腿,再加上在牢里得了其他的病,不过是挨日子罢了。 顾婉容给顾老夫人请安回来,庑廊下有两个婆子在窃窃私语。 「哎呀,如果我的女儿是黄氏这样的,我恐怕也要被气死了,娘家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就躲起来不出头,要这样的女儿有什么用呐,听说黄氏的娘眼睛都哭瞎了,啧啧啧,真是可怜呢!」 「谁说不是呢,黄氏现在这样做,就不怕七小姐有学有样?有朝一日顾家出了事情,还能指望七小姐吗?再看看六小姐,那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呢,谁不知道六小姐的娘亲为了娘家人,宁肯抛弃荣华富贵也要跟家人共进退呢,不愧是帝师家出来的千金小姐,跟黄氏这样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你们在这里胡说什么?」喜鹊上前一步,喝到:「是不是太闲了?」 两个婆子吓了一跳,连连告饶。 顾婉容让喜鹊将她们两个交给大夫人身边的程妈妈,她沿着青砖铺就的甬道回自己的院子,喜鹊却迅速跟了上来,她走到顾婉容身边,用仅仅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小姐,四少爷要过继给四老爷了!」 「是真的吗?」 「嗯」,喜鹊点点头:「除了四太太,其他几房上人都聚到老太太的院子里了,大夫人身边的程妈妈让我跟您说一声。」 既然是来自程妈妈的口,看来这事情八九不离十了。这么说来,是认定黄氏生不出儿子了。那自己与黄氏的恩怨,到此也该尘埃落定了。 到了第二天的时候,大房的顾珂要过继给四房,这个消息已经人人都知道了。顾家挑了一个良辰吉日办了过继仪式,从此以后顾季梁就算有儿子了。 眨眼见就到了年底,顾家又开始准备过年的东西,朝堂之上却传来消息,十六王爷反了! 十六王爷是先帝异母弟弟,很早就有不臣之心,之前几年一直蠢蠢欲动,没有想到他这次真的反了。十六王爷蛰伏了这么久,怎么会突然起兵呢?虽然之前火烧观灯楼就有些迹象,就算他要反,也应该是新帝刚刚登基的时候反啊,怎么会等到现在?是有什么原因逼得他不得不反吗? 顾婉容想了很久却得不出一点头绪。 喜鹊却送来了赵妙仪的书信,顾婉容接过来一看,还是安吉侯府的信帖,她的手就顿了顿。 果然不是赵妙仪写的! 信上的内容依旧简短:明日上午,茶馆,听涛阁一叙。 字体苍劲有力,简洁明朗,一如他一贯的风格。 顾婉容要感谢他出手帮忙,正愁没有机会当面道谢,没想到他的信就送上了门。顾婉容把信纸揉成一团,不知道他见自己是什么事情呢? 第二天上午,顾婉容坐马车去了荣桂斋,像往常一样,她在对面赵家的茶楼定了一个包间,其他人在外面等候,陪着她的只有喜鹊。 她坐定没有多长时间,就听见隔壁的包房里面传出一声轻轻叩击墙壁的声音,顾婉容一怔,就见墙壁上出现一个暗门,赵时满脸歉意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事出突然,临时叫六小姐来,唐突冒昧之处,还请六小姐见谅。」 第42章 他说着脚下不停,径直朝顾婉容走来:「六小姐,可否屏退从人。」 顾婉容看着他一脸的严肃的样子,拒绝的话就不忍心说出口,她示意喜鹊下去,然后说道:「世子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我要西北了」,他看着顾婉容说道。 西北正是十六王爷的封地,顾婉容一想到昨天听到的消息,她不由惊呼道:「你要去打仗?」 「嗯」,赵时冲她点点头:「看来你也知道了,我这次来就是跟你告别的。」 「你什么时候走?」 「今天下午就启程。」 昨天刚刚得到消息,今天下午就要启程,这么短的时间,他肯定有很多东西要准备,哪里还有时间朝外跑?可是他却特意抽了时间来见自己,顾婉容一想到这些,心就变得很软。 「刀枪无眼,你在外面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还有我听说有一种叫金丝软猬甲的东西,人穿上之后刀枪不入,这东西你应该用得上」,她说着又皱了眉头:「就算有这种东西,一时半刻又要到哪里去找?要不,你还是不要去了吧?」 话刚说出口,顾婉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大敌当头,她怎么净出这些馊主意?她应该给他加油鼓劲,而不是说这些无聊的话给他拖后腿。 赵时看着她时而担心时而懊恼的样子,心就像掉进了蜜罐里,竟是前所未有的甜蜜。他不再犹豫,上前一步,一把握住顾婉容的手,郑重地说道:「六小姐,你嫁给我,好不好?」 顾婉容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想抽了手往后退,可是这一次,赵时却异常坚定,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 「六小姐,世人都说婚姻是结双姓之好,在我看来,锦瑟和鸣却比家族间的利益更重要,所以,当我明白自己对你的心意的时候,我没有直接上门提亲。我喜欢你,我也希望你能喜欢我,我希望我们是心心相印的。可是我发现,我错了,你跟我接触的那么少,对我了解那么少,你怎么可能会喜欢上我。在你不了解我的时候,断然不会因为我的甜言蜜语而动心,这些,我也是这几天才想明白。」 赵时双眸亮晶晶的,他庄严而郑重地看着顾婉容,仿佛是无尚的珍宝:「与其这样让你对我一知半解,不如想办法让你早点了解我,可是你在顾家,我在赵家,你怎么才能了解我呢?所以,我决定,等我平定叛乱之后,定然上门求亲。」 说完这句话,他的脸上爬上了一丝绯红。原本如月般清冷的脸上显得异常旖旎,再加上桃花眼中水波潋滟,顾婉容竟不由自主的有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她来到这个异世,有人欺负她,有人疼爱她,可是像赵时这样待她一片赤诚的,还是头一个。她并不是冷血之人,这般真诚的爱恋,她自然知道其难能可贵之处。如果他真的来求亲,这未尝不是一桩好姻缘啊。 他出身名门,一手骑射功夫天下无双,容貌出众,没有什么不良嗜好,自己与他之前就认识,而且他对自己心存爱慕,相较于那些不认识盲婚哑嫁的人不知道好多了倍。自己与赵妙仪又是闺中好友,凭借着与赵妙仪的关系,小姑子倒是不用怕了。 这些都是次要的,最最重要的,便是她对他也并非全无感觉,虽然这感情并不是很深,但是也足以让顾婉容去尝试了。 她抿了抿嘴,就想答应她。 赵时却倏然转身:「你不要说,等我回来!」说完,他头也不回地从那个暗门回去了。 顾婉容呆呆地站了很久,若不是暗门上的字画左摇右晃,她几乎以为刚才不过是她臆想出来的一场旖旎的梦。 赵时刚才落荒而逃,分明是怕自己拒绝,她微微一笑,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等他回来自己就要告诉他,她是愿意的,不知道到时候他吃惊成什么样子呢! 她低下头,看着他刚才塞到自己手中的一个木头簪子,杨黄色的桃木被削的细细的,握在手中有着如玉般的光滑,簪子的另外一头,刻着十几朵双面桃花,簪子上的刻着一行小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桃花下面,刻着顾婉容三个字。 她轻轻抚摸那簪子,眼前不由就出现赵时那如玉一般的脸庞,他刻这个簪子的时候,定然十分用心。想到这里,顾婉容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心里甜甜的。 夏日的午后,燥热异常,热得连知了都无力鸣叫了,顾婉容的屋子里早换上了天水碧的蝉翼纱,今年春天更是移植了一片竹子过来,风吹得竹叶哗啦啦响,清风将竹香徐徐送到室内。 按说,这么热的天,她是可以用冰的,顾婉容却觉得用自然风更好,今年夏天几乎就没怎么用冰。 她一只手拿着湘妃竹的扇子,一只手读着赵妙仪给她写的书信,不禁皱了眉头。 去年年底,十六王爷造反,为了给将士们供应军粮,天子带头减衣节食,后宫嫔妃纷纷效仿,朝廷命官、命妇们更是当仁不让地捐钱、捐物支应朝廷,有几家捐的东西特别多,天子还特意下旨嘉奖。 从春末开始,战事渐渐好转,半个月前传来消息说十六王爷已经伏诛了,如今大军正拔寨回京,估计半个月之后就能抵达京城。 朝廷从上到下一派喜气洋洋,山东巡抚还献上了祥瑞双穗禾,一时间整个大晋朝上上下下都称赞天子治国有方,圣明英武,以致于上下一心,聚四海九州之力,除此小寇简直手到擒来,奉承的奏折好像不要钱似的雪花一般从全国各地飞入京城。 第43章 顾婉容身处闺阁,却也无时不关注着边境的消息,加上赵妙仪经常写信给她,顾婉容经常能听到赵时的消息,或是受了伤,或是吃了埋伏,或是打了胜仗,这半年来,顾婉容的心情跟着一个个消息上下起伏,她再也无法像原来那样觉得事不关己了。 赵妙仪这封信里面告诉她,赵时的确是要回来了,还有一个消息,那就是安庆太长公主已经跟太后相商赵时的婚事,尚公主是毋庸置疑的了,适龄公主有三个,太长公主最中意的便是年仅十六岁的临平公主,她豆蔻年华,模样俊俏不说,关键的是,她与天子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是最漂亮身份最高贵的公主。 「这位临平公主,身份高贵,性格也很骄傲,我母亲很是担忧,这样的人下嫁到我们家,以后若是她跟哥哥之间起了矛盾,连个给哥哥主持公道的人都没有。」 看着信,顾婉容就能感觉到赵妙仪担忧的情绪。 「我母亲说了,要真要尚公主的话,她宁愿哥哥娶另外华阳公主,华阳公主性格温柔,她生母位份不高,先帝在时,不过是个小小的嫔位,华阳公主一没有兄弟,二没有封地,在宫里又见惯了冷遇,这样的人嫁进来才会珍惜跟哥哥在一起的生活,才能放下身段一心一意做赵家的媳妇,而不是仗着自己公主的身份随意拿捏人。」 「可是祖母根本不听,她觉得华阳公主出身低,连大功勋家族的嫡女都不如,这样的人根本配不上我哥哥,祖母一意孤行,母亲无可奈何,背地里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 「若是以前,我母亲还敢跟祖母争一争,可是这一次上战场,哥哥受了很重的伤,消息传回来,祖母担心的几天没吃饭,大病了一场,还将我母亲说了一顿,说如果早点听她的,尚了公主,就绝对不会有这种情况出现了。」 他说过,等他德胜归来,就上门提亲,却不想很多事情半点不由人。 顾婉容看完了信,失神了片刻,最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把信压在了墨玉雕成的狮子镇纸下面。 她应该给赵妙仪回信,宽慰她并且跟她分析娶几位公主的利弊,提起笔,顾婉容却一个字也写不下去,任浓浓的墨水顺着笔尖一滴一滴打在雪白的宣纸上。 其实,赵时娶了公主也挺好的,她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小姐,老太太屋里来人了,请你过去。」喜鹊上前来说道。 「有没有说是什么事儿?」 「没有」,喜鹊摇摇头:「不过除了小姐之外,五小姐与七小姐也要过去。」 「嗯」顾婉容点点头:「好,你去跟她说,我马上就去。」 不知道是不是那封信影响了顾婉容的心态,她觉得外面的太阳那么炙热,这个时候出门实在是很难受的。 她洗把脸,心情也平复了许多,喜鹊撑了伞,两个人去了顾老夫人的院子。 老太太院子里的丫鬟仆妇脸上都喜气洋洋的,小丫鬟笑着掀了帘子,迎了顾婉容进门。 老太太怕热,房间里面放了冰盆,一进门就一股沁人的凉意。 顾老夫人坐在临窗大炕上,她下首坐着大夫人,两个人正说着什么。 顾婉容进来,打断了她们的话,两个人同时抬起头来看着顾婉容,脸上皆是带着微笑。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顾婉容不明所以,顾婉慧与顾婉明也在,她们两个脸上也笑盈盈的,高兴的神色溢于言表。 顾老夫人眼角眉梢都是喜悦,她招了手喊顾婉容上前来:「淑妃娘娘惦记着你们姐妹,赏了东西下来,你看看,喜不喜欢?」 周妈妈就捧着一个铺着墨绿色锦缎的托盘给顾婉容看,托盘上是个一个赤金镶猫眼石的簪子,赤金雕刻复古华丽,猫眼石剔透明亮,光看着就能想象出戴上它会衬得人何等的光彩照人;一对赤金的镯子,出了花纹特殊一些,倒没看出有什么独特之处。 「既然是宫里赏下来的,定然都是好的」,顾婉容微微一笑:「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宫里的东西呢」,她一副很喜欢的样子问道:「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当然啦,都是你给你的,慧姐儿跟明姐儿都已经得了。」老太太笑得很得意。 其实顾婉容进门的时候就看到顾婉慧跟顾婉明身后的丫鬟手里各捧着一个小匣子,她当时就猜到了。 顾婉容接过那簪子跟镯子,甜甜一笑:「那我要谢谢淑妃娘娘了,我虽然不能进宫,老太太跟大伯母进宫的时候,可别忘了代我跟淑妃娘娘问好。」 「你看,你看,我就猜到她会这么说」,顾老夫人对周妈妈一笑,然后说道:「这一回你可以亲自跟淑妃娘娘道谢了。」 顾婉容心头一跳,有些不解。 「淑妃娘娘让我这次进宫的时候带着你们姐妹们一起去,她多年未归家,想念家中的姐妹,这一次我把你们几个带进宫给她瞧瞧」,顾老夫人欣慰地看着顾婉容、顾婉慧与顾婉明:「明天进了宫,你们要好好表现,淑妃娘娘早就惦记着你们了。」 顾婉慧、顾婉明两人喜不自禁地对顾老夫人说道:「老太太放心,我们晓得的。」 顾婉容慢了她们半拍,也连忙做出欢天喜地的样子:「我还没有进过皇宫呢,后天可以去见识一番了。」 顾老夫人满意地对她们点点头,又细细地叮嘱她们进宫的注意事项,直说了好半天才放了她们回去。 第44章 「五姐姐请留步」,顾婉容叫住了顾婉慧,然后问她:「五姐姐,你知不知道淑妃娘娘为什么突然要我们进宫?」 顾婉慧飞快地看了一眼顾老夫人的院子,神色有些复杂,然后低低地跟顾婉容说了几句话。 等顾婉慧走了,顾婉容还脸色发白地站在原地。 这一次顾家的大小姐淑妃娘娘召三姐妹进宫,根本不是为了什么姐妹情深,而是为了要挑选一个顾家的女孩子送进宫里面为其固宠。 天子已经登基两年多,后宫仅有一后一妃两个常在,这些人只为他生了两个小公主一个小皇子,之前虽然一直有朝臣上书要求扩充后宫,天子都以新登帝位当以国事为重给推了。现在天子平定了十六王爷的叛乱,又有人将旧事重提,建议天子明年春天选秀。这一次天子没有反对,也没有同意,而是将奏折留中不发,这里面的意思就令人深思了。 天子没有意见,太后却召见了自己娘家人,每一拨都带着适龄的女孩子。 这就给众人透露了一个信号:明年春天,天子选秀势在必行。 而新人进宫,势必会瓜分旧人的利益,与其让别人瓜分,不如拉拢自己人,所以淑妃娘娘决定从家中选一个姐妹进宫帮扶她。 顾婉容十二万分的不想去,后宫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没有比看惯了宫斗小说的她更清楚,她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多的手段与心机,不想踏着别人的尸体朝上爬,她更不想成为被人豢养的笼中鸟,为了争食而献媚于人。 明天就进宫,时间短暂,容不得她做什么手脚。想来想去,装病是最好的办法,可是却行不通。以老太太对她的疼爱,只要她有个头疼脑热不爽利,定然请了大夫来为她看病,大夫来了,她也就装不下去了。 顾婉容缓缓走回院子,看着夹竹桃满树繁花,在夕阳下格外妖娆,她的心头不由一跳,快速来到夹竹桃面前。 为今之计,只有真的生病这一条路可走。 夹竹桃是有微毒的,若是自己服用了夹竹桃,倒是可能会出现中毒不舒服的迹象来。 她的手轻轻拂过花枝,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她不懂医术,更不知道服用多少合适,万一弄多了真的中了毒可怎么办?现在的医疗条件这么差,随便一个伤风感冒都能要了人的命,让她拿性命去赌,她不敢,也舍不得。 思来想去,顾婉容一直没有找到好的方法,现在也只能期望明天进宫不被选上了。 而顾婉明回到院中之后,第一时间就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黄氏,黄氏激动的不知道怎么才好:「明姐儿啊,你真的要进宫见淑妃娘娘?」她一连问了好几遍,犹不敢相信。 顾婉明心情好,出奇的有耐心,她一扫前几日的消沉,眉飞色舞地说道:「是的,老太太已经说了,明天带我、顾婉容、顾婉慧我们三个进宫」,说着她握紧了拳头,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母亲,明天我一定好好表现,将顾婉容她们压下去,能留在宫中做贵人的,只有我!」 黄氏向来对女儿的话深信不疑,今天见了顾婉明这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也不由精神一震:「这么说来,我们娘俩的好日子就要来了,明姐儿啊,你累不累要不要先去歇着?你想吃什么,尽管跟我说,我让人给你做?」 她激动地在房间里面转来转去:「也不知道淑妃娘娘喜欢什么东西,早知道我就早早地准备了,就算现在去弄也来不及了。」 「好了,母亲,你别转了,转的我眼花」,顾婉明看着黄氏这没有主张的样子,就觉得母亲真是没有用,怪不得父亲不喜欢她,连带着自己也被父亲嫌弃了:「你以为淑妃娘娘是什么人,岂是你随便一点东西就能收买的?好了,好了,这些事情我自有主张,你不要瞎忙活了。」 「对、对、对」黄氏恍然大悟地说道:「母亲一切都听你的,我的好囡囡,母亲就指望你了。」 「母亲,你忘了吗?」顾婉明傲然地说道:「我可是才女,顾婉容一心转到钱眼里面,顾婉慧不过是木头上面刻了两只眼睛罢了,这两个跟我比,她们根本就不配。」 黄氏听了,高兴的捂着嘴直笑:「这么说来,我的明姐儿就要做贵人了!这真是,这真是……」 黄氏喜欢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顾婉明说:「你别转了,快让丫鬟帮我准备明天进宫的衣裳。」 另外一边,三太太也在翻箱倒柜为顾婉慧找衣裳,她到现在才有些后悔自己平日里给女儿做的衣裳太少了,她一件一件地翻出来,才发现不是旧了,就是小了,要么就是穿过很多回了,没上身的新衣裳竟然一套也没有。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三太太急的团团转:「慧姐儿,这没有合适的衣裳该怎么是好?」进宫可是关系到顾婉慧一辈子的大事,要是她的女儿能做了宫里的娘娘,那她岂不是要抖起来了?要是因为衣裳的问题淑妃娘娘没有看上慧姐儿,那三太太可要呕死了。 顾婉慧看着一屋子乱七八糟的衣裳,也很是心烦。可是她也不想白白错失这么好的机会,她对三太太说道:「母亲,既然没有合适的,那就算了,我去跟容姐儿借一套衣裳吧。」 「对对对,容姐儿手里钱多,经常做新衣裳,你们身量又差不多,你快去吧」,三太太推着她出门,到了门口又道:「罢了,还是我去吧,我去给你挑一件顶好的衣裳,明天进了宫,我们慧姐儿一定能艳惊四座,让淑妃娘娘满意。」 第45章 正说着,老太太院子里面派人送了衣裳过来了,三太太喜欢的见牙不见眼,欢天喜地地接过了新衣裳,破天荒地打赏了那送衣裳的人一两银子。 第二天一大早,顾老夫人带着装扮的如花似玉的三个孙女进了宫,眼看着就要到午时还没有回来。 喜鹊就高兴地跟秋棠说:「秋棠姐姐,看样子,老太太与小姐们要留在宫中用膳了呢,也不知道娘娘们都吃什么?定然是山珍海味,龙肝凤髓了。」 看着她一副想入非非流口水的样子,秋棠就笑着摇了摇头,她正想说话,小丫鬟来报:「六小姐回来了。」 喜鹊跟秋棠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纷纷迎到门口,喜鹊更是迫不及待地问道:「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宫里怎么样?好玩吗?」 秋棠见顾婉容脸色不好,连忙上前去扶了她进屋。 喜鹊见了,也知道自己刚才心急了,赶紧给顾婉容沏了茶。 「小姐,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秋棠见顾婉容脸色灰扑扑的,没有了平日红润的眼色,就非常担心:「我去请大夫来。」 「不用」,顾婉容制止了她,虚弱地笑笑:「我没有事,不过是饿了,我喝口热茶,吃点东西就好了。」 因为怕进宫不方便,在顾老夫人的吩咐下,她早上就没有喝水,东西也只吃了一点点,在宫里折腾了半天,她早就饿的前胸贴肚皮了,不光是她,其他人其实也饿的不行。 喜鹊听了她的解释不由咋舌:「难道宫里不给东西吃啊?」 顾婉容喝了甜甜的热茶,身上舒服多了,她听了喜鹊的话,不由就笑了:「自然有东西吃,但是谁敢多吃呢?不过是略沾沾嘴意思一下罢了,要不然在贵人面前要出恭,那可是大不敬。」 喜鹊听了吐了吐舌头,有些失望道:「我看别人提起皇宫就十分羡慕赞叹,我还以为宫里很好玩呢,没想到却这么受罪,看着挺气派的,原来也是个富贵牢笼。幸好我是个奴婢,不用进宫。我呀宁愿在小姐身边伺候着,也不愿意在那里头受这份罪。」 她说的很对,红墙高瓦的确富贵堂皇,膏粱锦绣下遮盖这多少情爱纠葛,如花的美貌下又有多少阴谋算计,裙裾翻飞之间,或步步荣华或满盘皆输,一着不慎就招来杀身之祸,甚至会连累家族亲人…… 顾婉容被喜鹊说说中心事,只觉得胸口上像被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直逼迫得她喘不过来气。 秋棠见了,就推了推喜鹊,她笑着道:「小姐有没有见到淑妃娘娘?我刚刚进府那会远远地见过淑妃娘娘一眼,那时候就觉得淑妃娘娘与一般人不一样,没想到她真是个有大福气的人,时间过得真快,这一晃好多年都过去了。」 顾婉容就顺着她的话道:「淑妃娘娘的确是个有福气的。」 「淑妃娘娘漂亮吗?您除了淑妃娘娘有没有见到其他人?」喜鹊问道。 顾婉容想起那个仪容不俗的淑妃娘娘,她眉眼给大夫人很像,许是在贵然身边待久了,她举手投足间都是贵气,对于顾家的三个女孩子她很温柔,还让她们不要生疏,叫她大姐姐。 顾婉容与顾婉慧都不敢造次,顾婉明却非常开心,大姐姐大姐姐叫给不停,十分的亲近。而淑妃娘娘好像也很喜欢顾婉明,跟她说的话也比较多,两个言笑晏晏谈天说地,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她们两个是嫡亲的姐妹呢。 相比较而言,顾婉容与顾婉慧就显得有些平淡。所以,当她们从宫里出来的时候,顾婉明脸上就带上了几分骄矜之色,她觉得自己舌灿莲花讨得淑妃娘娘喜欢,如果淑妃娘娘要挑选人的话,非她顾婉明莫属。 「淑妃娘娘雍容华贵,自然国色天香,仪容高贵,除了淑妃娘娘,我还看到了皇后娘娘与太后娘娘。」 「那她们是什么样的人?是不是很好说话?」 皇后与太后好不好说话顾婉容不知道,但是表面上还是不错的,「皇后娘娘与太后娘娘人都很好,很高贵,她们话说得不多,大多时候都是在问我们说话,我在宫里的时候还见到了皇后的娘娘的妹妹,还有太后娘娘家的几个姑娘,她们都长得很漂亮。」 顾婉容心里有些乱,喜鹊跟秋棠一人一句问东问西,说着说着她的心情就平静了不少。 另外一边顾婉明正欢天喜地的跟黄氏学着在宫里的所见所闻。 「……真的吗?」黄氏激动不已:「淑妃娘娘真的这样说了?」 「那当然」,顾婉明一抬头,傲然道:「淑妃娘娘说了,她最喜欢有文采会作诗的女孩子,她说这样的女孩子有灵气,腹有诗书气自华。」 腹有诗书气自华是什么意思黄氏不懂,但是黄氏却知道女儿这是得了淑妃娘娘的喜欢了,她高兴的同时有些警惕地问道:「那顾婉容……」 她话刚说出口,顾婉明就冷冷地打断了她:「顾婉容算是什么东西,有朝一日我进了宫,她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母亲」,顾婉明高兴地挽了黄氏的胳膊,志得意满地说道:「等我进了宫,第一件事就是给您封个诰命。」 「哎呀,真的吗?」黄氏一听眼泪都出来了,她反抓住顾婉明的胳膊:「明姐儿,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当然是真的,你就等着做诰命夫人吧!」 顾婉明在做着进宫的美梦,却不知道淑妃娘娘早就将她排除在外了。 第46章 顾婉明的确舌灿莲花哄得淑妃娘娘很是高兴,但是高兴不代表喜欢,在后宫待久了,她早就学会了隐藏自己的喜好与情绪,顾婉明为人轻浮又毫无眼色,给她一点颜色就得意忘形,这样的人进宫怎么可能成为她的助力? 到时候恐怕不仅不能帮助她,反而还要她来收拾顾婉明的烂摊子,淑妃娘娘好不容易有今天这个位置,她才不会傻到给自己惹麻烦呢。 剩下两个女孩子,顾婉容与顾婉慧,她倒是没有看出什么来。顾婉慧柔美,楚楚动人,可是她母亲是三太太,淑妃娘娘还记得三太太是个非常强势的人,现在顾婉慧嫡亲的哥哥又承了侯位,若是顾婉慧进宫,三房的人定然会全力支持顾婉慧,这样的人可能会是自己的助力。但是一旦顾婉慧生下儿子,那么她就会成为自己的竞争对手。 思来想去,便只有顾婉容最合适了。 顾婉容从小养在老太太身边,教养不会差,她跟黄氏不亲,又没有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等老太太去了,她娘家就等于没人了,这样的人进了宫,只能一心一意的扶助自己。 淑妃娘娘又叹了一口气,顾婉容长得也太漂亮了,三个女孩子,打扮差不多,可是就数她最打眼。顾婉慧与顾婉明,任何一个拉出来也算是美女了,可是跟顾婉容站在一起,就一点也不显了。 这个顾婉容,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白玉兰,生机盎然,绚烂夺目。她不需要做什么,就低眉顺眼地站在那里,人都忍不住多瞧她几眼。 淑妃娘娘忍不住看了看镜子里面自己的容颜,依旧妩媚多姿,依旧明艳动人,可是眉宇间的倦色怎么都遮掩不住。有了顾婉容那样俏生生的姑娘,皇帝还会如从前那般宠溺自己吗? 淑妃娘娘心里就有几分动摇。 可是,自己还能怎么办呢?不是顾婉容,还会有别人,明年三月选秀,多的是花骨朵一般的小姑娘进宫,与其便宜别人,还不如找个顾家女,至少她会听自己的摆布,会成为自己的助力啊。 她涂着丹寇的指甲轻轻滑过镜面,下定了决定,对这身旁服侍的嬷嬷说道:「派个人到顾家教六小姐宫规,三天后带她进宫见我。」 「行欠身礼,双手交叠腹前,微微欠身……」 「行小揖礼,双手交叠腹前,两膝稍屈……」 「行万福礼,双手交叠腹前,深深屈膝……」 「行长跪礼,双手交叠腹前,直身而跪……」 随着宫里派来的教养嬷嬷的口令,顾婉容一板一眼地跟着她的指挥做或蹲或站。 静的时候娴静高雅,动的时候如蝶翩跹,一举一动皆令人赏心悦目。 教养嬷嬷见了,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她知道眼前这个人是淑妃娘娘的堂妹,以后是要进宫做贵人的。她长得这么好,又有淑妃娘娘做后盾,有朝一日又是皇帝面前的一个红人。所以教养嬷嬷跟她说话的时候也是恭敬有礼,从不敢托大拿乔,更不敢故意折腾顾婉容。 而顾婉容知道深宫之中,如临薄冰,一个小小的差错都有可能要了她的身家性命,因此她学的格外用功。 那教养嬷嬷觉得非常省心,对她态度越发的好。 到了第二天晚上,教养嬷嬷该辞别了,顾婉容陪着她一起去见顾老夫人。 顾老夫人说了「辛苦、受累」之类的客气话,那教养嬷嬷却笑着夸顾婉容「聪慧、大方」,等到了她要走的时候,顾老夫人还特意给她包了一个大大的红包。 灯光下,顾老夫人看着顾婉容如羊脂玉般细腻的皮肤,不由赞叹道:「从小,慧远大师就说你福泽深厚是个有造化的,如今看来,他果然没有说错,我们容姐儿,要做贵人了。」 她的语气里面,分明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与欣慰。 「祖母……」顾婉容心尖发颤,低了头道:「容姐儿怕。」 顾老夫人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你不用怕,从小我就知道你是个做大事的料,如今看来,我这眼光是没错的。家里这么女孩子里面,我最疼爱的便是你,你也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能做贵人,这样的造化可不是谁都能有的。你心思聪慧,性子又能屈能伸,祖母相信,将来你的后宫,定然有你一席之位。」 顾婉容根本不想进宫,她的心就像吞了黄连一般,辛辛苦苦谋划了这么多年,没想到最后结果却是要进宫。早知道要自己要进那个繁华的牢笼,她宁肯不讨好老太太,宁肯不谋划,宁肯保留着不服管教的名声。如果真的是那样,今天,她是不是就可以不用进宫了? 可是人生没有也许啊。 或者她当初答应赵时,在他第一次表明心迹的时候就让他去提亲,自己是不是就可以避免进宫的命运了?或者不是赵时,而是陶孜,宁愿惹陶太太讨厌,宁愿婚后跟陶太太斗法,也好过进宫啊! 顾婉容不由苦笑,还想这些做什么,如今赵时也罢,其他人也罢,都与她没有关系了。她小心翼翼了这么些年,不过是希望能有一个好姻缘,到时候夫唱妇随,日子也算平安喜乐,千算万算,最后还是要进那么个繁华的牢笼。 「老太太,我知道你疼我」,顾婉容对着顾老夫人扯出一个微笑:「我会好好的。」 「傻孩子」,顾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慈爱地说道:「你明天不过是先进宫跟淑妃娘娘说说话,真要进宫还要等明年三月呢,这横竖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呢,这剩下的半年时间,我会好好教你宫里的规矩,你不用怕,宫里有你大姐姐呢,就算你大姐姐不护着你,祖母也相信,以你的资质,必然能讨得皇帝的欢心。后宫之中,只要你有了圣眷,就什么都有了。」 第47章 「是,孙女记住了。」 第二天一大早,顾婉容独自一人进宫。淑妃娘娘单独召见了顾婉容,她对顾婉容很和气,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不过是说了一些家常的话而已。 虽然淑妃娘娘刻意跟顾婉容亲近,但是顾婉容却始终记得之前看的宫斗小说里的残酷,她无论如何也不敢将淑妃娘娘看做姐姐。 淑妃娘娘见顾婉容这样,有些无奈与遗憾,就放了顾婉容回去。待顾婉容走后,她却在心里赞叹:不愧是老太太教出来的,这般宠辱不惊,淡定自处,这样的性子,的确很适合宫中。 顾婉容坐了小轿,在宫中兜兜转转,她发现这路程比她来的时候远了很多。 掀开帘子,才发现这地方十分陌生,跟她来的不是一条路。 她不由心中大骇,面上却一点也不显露,她问那随轿的太监:「公公,我们这是去哪儿?」 那小太监没有想到顾婉容竟然会掀帘子,他面上有些慌乱却片刻就冷静了下来:「顾小姐不用担心,奴才是奉了贵人之命带您去一个地方。」 贵人?这宫里到处都是贵人,就是不知道他是奉了哪个贵人的命令。 顾婉容还未开口相问,那小太监就道:「至于去什么地方,等到了您就知道了。」 小太监的声音又尖又细,如裂帛一般听着令人十分难受,顾婉容紧紧抓住轿子两边的扶手,心情随着轿子上下起伏。 说不怕那是假的,重重深宫之中,贵人何其多?她不过是如小小蝼蚁一般,生命安全毫无保障。 既然那小太监说了,她也只能沉住气,贵人到底是谁,等她去了,便一清二楚了。 她今天是坐马车来的,顾家的人此刻还在皇宫门口等着,若是发现她迟迟没有出去,不知道那人会不会回顾家报信,等顾家得知消息再到宫里来找她,至少也要傍晚了,而这一段时间,如果有人要害她,岂不是易如反掌? 正在顾婉容惊疑不定的时候,小太监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停!」 随他的声音,轿子落地,轿帘被撩开,露出小太监微笑的脸:「顾小姐,到了,请下轿吧。」 顾婉容这才发现轿子停在一个宫殿门口,小太监跟宫殿门口等着的一个十七八岁穿着草青色宫装的宫女说了几句话,就将顾婉容交给那个宫女。 「顾小姐,请随我来。」那宫女说话很和气,看得出来,她并没有恶意。 顾婉容的心稍稍定了一下。 饶过前面的的殿宇,顾婉容跟着那宫女来到后面的一个小殿,到了门口,顾婉容不禁有些讶然。 宫殿里面聚满了人,皆是年轻的贵族小姐,穿红着绿,姹紫嫣红,宫女们如蝴蝶穿花一般频频给小姐们上茶水,换笔墨。 见顾婉容进来,里面的人都停下说话,立马转过头来看着顾婉容。 赵妙仪也在,她快步走上前去,她面色有些紧张,她正想跟顾婉容说话,大殿里面就传来另外一个声音。 「诸位,这位就是我跟大家所说的,我的姐姐,她是我们顾家的六小姐,是老太太最疼爱的孙女,是顾家的明珠。」 顾婉明今天穿着月白色的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梳着双螺发髻,上面插着双衔鸡心坠小银凤钗,鬓角还簪着一朵杯口大的芙蓉花,衬托的她气质高贵,娟丽明华。 她缓步朝顾婉容走来,行动如杨柳随风摆动,说不出的妩媚袅娜。 顾婉容看的有些呆住了,顾婉明这样一打扮,跟黄氏年轻的时候可真像! 此刻她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意,一边走一边朗声跟顾婉容打招呼:「好姐姐,你可算是来了。」 那语气十分的熟稔甜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平日里十分的亲昵呢。 顾婉容也微微一笑,对着顾婉明道:「明姐儿,你是什么时候进的宫?四太太这两天身子越发沉了,你怎么不陪着她?」说着她点了点顾婉明的额头:「你呀,多大的人了,还这么贪玩,这可怎生是好?」 顾婉明本来以为顾婉容在这里见到自己会十分害怕,就算不害怕,她也会不理自己,或者对自己非常冷漠,这样一来,自己再小意温柔装委屈,不愁那些闺秀们不鄙视顾婉容,特别是临平公主,定然会为自己出头,没有想到,顾婉容不仅十分能妆模作样,还一上来,就给自己扣了一个不孝的帽子。 可恶! 顾婉明紧紧握了拳头,眼眸中闪过一丝愤然,片刻之后她就恢复了平静,让你装,待会有你装不下去的时候。 「好姐姐,我这不是怕你一个人进宫寂寞吗?」顾婉明撅了嘴,无限的娇憨:「你是我姐姐,处处比我强,大家都想一睹你的风采,我这不就带了你来了吗?特别是公主,她最喜欢有才华的女孩子了,虽然你养在深闺,别人不知道你的才华,才能让我出了风头。咱们可是好姐妹,我无论如何,也要让世人知道,若论才华,我姐姐比我强多了。」 顾婉容脸上神色不变,笑眯眯道:「你呀,嘴上抹了蜜不成?」 顾婉明心中更恨了,这个顾婉容,竟然不反驳! 她带着顾婉容来到临平公主面前,咯咯一笑:「公主,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我的好姐姐,大才女,顾婉容。」 「是吗?」临平公主打顾婉容刚进门就注意到了,见她不惊不惧,神态闲适,再加上她的顾婉明大力推荐的人,心里就已经有几分喜欢了。此刻近距离相见,她上上下下看了顾婉容一番,然后夸赞道:「不愧是明姐儿的姐姐,顾家的明珠,这份气度与模样,的确比明姐儿强几分。」 第48章 顾婉明听了,脸上闪过一丝恼怒,几乎要把帕子都扯烂了。 顾婉容见了她的样子,直想笑,顾婉明啊,你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顾婉明却立马说道:「公主,您忘了我跟您说的了,我姐姐可是大才女,您快把那对子拿出来,让我姐姐对吧!」 顾婉明得意地看了一眼顾婉容,看你还怎么装!别说对对子了,你那一手字拿出来就够令人耻笑的了。 「你……」 「公主,臣女名叫顾婉容。」 「好,顾婉容,你来看看,这里有一个对子,都好几年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对出来了,钟夫人还有那些大学士都一筹莫展,虽然有人对出来,却不甚工整。明姐儿说你比她强,定然能对出来,我们都是不信的,今天你可要好好给明姐儿长长脸才是。」 临平公主说着,领着顾婉容来到大殿中间的大案牍旁边。 那是好几张案牍拼起来的大桌子,桌子上放着好多诗词,各自或秀丽或雅致的字体,一看就知道定然是女儿家写的。 她抬头看了看周围,见周围也放了很多大小不一的翘头案,每个翘头案上都放着笔墨纸砚与花瓶,瓶中插着各式的鲜花,大殿的墙壁上,挂着许多名人字画。 顾婉容心中有数,料想这大概就是临平公主平日里以诗会友的地方。 「对子在那里,你看看。」 在临平公主的指示下,宫女将卷起来的画卷打开,里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五个大字:烟锁池塘柳 顾婉容不由讶然,这不是自己很多年前故意刁难顾婉明出的对子吗? 她再仔细一看,发现这字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半会有些想不起来了。 顾婉明见顾婉容先是惊讶接着疑惑,她心中大定,一股难以抑制的喜悦就涌上心头,她记得当时顾婉容说这是她无意中听到的,而且顾婉容根本对不出来。顾婉容啊顾婉容,今天就要你看好!你对不出来对子,丢了脸,淑妃娘年还会让你进宫吗?到时候你进不了宫,那只有我,只有我顾婉明能进宫做贵人。 顾婉明一想到以后飞上枝头变凤凰,激动的浑身都要发抖,她喜不自禁地问顾婉容:「姐姐,你平时不是最喜欢对对子吗?这个对子根本难不倒你的,对不对?」 临平公主也很高兴,她问顾婉容:「你真的能对出来吗?」 「公主,明姐儿说话向来没有遮拦,您千万别当真,这对子太难了,连钟夫人以及那些饱学之士都对不出来,我怎么可能对的出来?」顾婉容面有难色地说道。 「这……」公主听了就露出几分失望:「你说的也是,我原不该抱着希望的。」 除了公主,还有其他小姐,或失望或嗤笑或摇头。 顾婉明眼珠子骨碌碌直转,她的目的还没有达成呢,顾婉容的字简直丑到姥姥家了,只要顾婉容一写字,那些闺秀恐怕会赤裸裸地嘲笑顾婉容,看顾婉容还如何在京城立足,连字都写不好的大小姐,还怎么进宫做妃子? 「姐姐,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你明明就是谦虚!」顾婉明说道:「这对子是不好对,但是你至少试试啊,你看那边墙上贴的都是别人试着对出来的,虽然不甚合适,但是人家至少一试啊,你连试都不试就说对不来,你未免也太……我知道,你看不上这样的诗会,是妹妹自作主张了,我不该请姐姐来的……」 众人一联想到顾婉容从来没来过,这一次还是公主亲自安排人才将她抬来的,脸上就露出几分忿然。 临平公主也想到了,人家根本不想来,是自己强逼来的,这不是看不起自己吗?她的脸色就很不好看。 顾婉容听道此处,不由暗暗冷笑,好个顾婉明,知道借势来打压自己了,可惜,她今天注定要失望了。 既然你想当垫脚石,我何妨踩你一脚? 「公主,不是臣女拿乔,这对子的确很难对」,顾婉容见临平公主脸色越发难看,就道:「但是既然来了,公主又如此爱才若渴,臣女就斗胆一试了,但是臣女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临平公主只想看顾婉容到底能不能对出来,只要她的要求不是太离谱,她就会答应。 顾婉容看了一眼赵妙仪,然后说道:「公主,您一定听说,我跟九妹妹是好朋友了,九妹妹的字写得好,待会我对对子的时候,我想让九妹妹帮我写,您看行吗?」 顾婉明一听,立马就反对:「公主,这怎么行……」 临平公主却道:「这也没什么,妙仪,你愿意吗?」 「乐意之至!」赵妙仪对着顾婉容会心一笑。 宫女铺开上好的宣纸,磨好了磨,顾婉容就背着手,在大殿里面踱步。 本来热闹的大殿变得十分安静,只剩下呼吸声与顾婉容的脚步。 大概过了有一刻钟左右,众人都等得不耐烦了,甚至有人小人说话,怀疑顾婉容根本对不出来。 顾婉容却一拍脑袋:「有了!」 「真的?」临平公主高兴极了:「快说。」 顾婉明却撇了撇嘴,哼,继续装吧。 「板城烧锅酒!」 顾婉容说出这五个字,赵妙仪立马写了下来,而公主与其他闺秀都喃喃自语,细细品味这五个字。 第49章 顾婉明却脸色大变,不敢置信地盯着顾婉容,这……这怎么可能? 临平公主一拍手掌:「好,怪不得明姐儿一直说不如你,今天看来,她果然没有撒谎,虽然意境差了一些,但到底还算工整。」 顾婉明黑着脸说道:「姐姐,你……对的还算可以,公主也说了,意境差了很多。」 「对啊」,有一个穿桃红的裙子的女孩子走了出来,她跟顾婉明站到一起,不屑地瞥了一眼顾婉容,不服气地说道:「人家上联意境唯美,你这下联难登大雅之堂。」 「嫣然,你说的对」,公主对那个女孩子点点头道:「这意境的确差了一些。」 顾婉容看了一眼那个女孩子,见那女孩子身量娇小,模样秀丽,与顾婉明很是亲密。公主叫她嫣然,想必,她就是陶孜的未婚妻子,王侍郎家的小姐王嫣然了。 见顾婉容看着自己,她冷冷一笑:「什么大才女,也不过如此。」语气之中的嘲讽显而易见。 「你有能耐,那你对一个出来看看!」赵妙仪站到顾婉容身边,对王嫣然说道。 王嫣然脸色一变,然后说道:「我可没有说自己能对出来,亏她想了那么久,原来肚子里就这点墨水,也敢登公主的群英殿,真是不知所谓。」 直觉告诉顾婉容,王嫣然对自己有很大的敌意。 顾婉容看了她与顾婉明十指紧扣,不由想到,自己与她素未平生,想必这里面有顾婉明的功劳吧。 赵妙仪还想说话,顾婉容却拉住了她:「九妹妹,这位嫣然小姐说的很对,论意境是差了很多,我这里又想了一个下联 ,麻烦你帮我写出来,可好?」 「好」,赵妙仪高兴的一笑,也不理会顾婉明跟王嫣然难看的脸色,转身抓起毛笔。 「你说吧。」 「炮镇海城楼」,顾婉容微微一笑:「公主,您觉得这个怎么样?」 「比上一个好了很多」,临平公主看着顾婉容,眼眸中有惊喜:「这么短的时间,你居然又对出了一个,真是好样的。」 「这个也不怎么样!」王嫣然冷哼道。 「嫣然,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临平公主有些不高兴了:「顾小姐是明姐儿的姐姐,也是我请来的客人,你今天怎么如此无礼啊?」 王嫣然听了,面色不虞,却还是低头道:「公主,臣女不过是……」 「嫣然小姐说的对,这个的确不怎么样,我这里还有一个下联」,顾婉容对着王嫣然微微一笑:「秋唫涧壑松,嫣然小姐,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王嫣然还没有说话,顾婉容又说道:「杈烦汉域钩,如何?或者,桃燃锦江堤、烛镌河坝松?」 短短半柱香的时间,顾婉容自己竟然对了六个下联,王嫣然脸色越来越难看,紧紧抿住了嘴巴。 顾婉明脸色灰败,眼中尽是不敢相信,她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顾婉容,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顾婉容什么时候这么有才华了,她明明什么都不会,明明连字都写不好,明明是个钻到钱眼里面的大俗人。她怎么能对出来,她怎么可以对出来? 自己辛苦这么多年,才得来一个才女的名头,顾婉容就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凭什么!今天,自己精心布置的一切,难道是为顾婉容铺路吗?我不甘心,我不甘心,顾婉明看向顾婉容的眼神凌厉如刀,恨不能将顾婉容碎尸万段! 至于其他闺秀,则窃窃私语,或敬佩地看着顾婉容,或在心底诧异,或掩饰不住地惊呼顾婉容才华绝伦。 而临平公主几乎是崇拜地望着顾婉容了。 「小姐,安吉侯府赵小姐病了,赵夫人派了马车前来接您。」 「车子在什么地方?」顾婉容听了,立马站起来问道。 「马车停在门口呢。」 「好,我知道了」,顾婉容吩咐道:「秋棠,你赶紧帮我换衣服,喜鹊你收拾一下,等下我们出去。」 「是」,秋棠赶紧帮顾婉容换上见客的衣裳,顾婉容却忧心忡忡。 好好的,赵妙仪怎么会病了呢,不知道她病的重不重,要不要紧。 不消片刻,顾婉容就在秋棠的服侍下换好了衣裳,又重新梳了头,喜鹊撑着伞,两个人来到门外。 一辆黑漆齐头平顶马车已经停在了门口,车夫穿着灰蓝色的短褐,脚上穿着布鞋,袖子挽到胳膊肘,露出古铜色的胳膊。虽然衣着简朴,却难掩他高大的身姿。 他背对着顾家的大门站着,顾婉容见了这个背影,只觉得有些熟悉。 听到有人出来,他转过身子,半旧不新的范阳斗笠遮住了他的脸,只露出带着青茬的下巴。 顾婉容见了,越发觉得这个车夫眼熟。 「你们小姐是什么时候病的,现在病情如何?」顾婉容走到车夫面前问道。 那车夫微微抬头,顾婉容看清了他的脸,眼睛不由倏然睁大。 「小的也不知道小姐的病如何了,只是奉命来接您」,车夫压低了声音,将等车的踩脚凳放好,然后撩开了帘子。 顾婉容没有停顿,在喜鹊的搀扶下登上马车,车夫扬起马鞭,马车滚滚而去。 马车并没有去安吉侯府,而是一路向南,直接出城。 出了城门,赵时就将马车上安吉侯府的标牌拿了下来,从官道上的一条岔道下来,向西又行驶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方才停下马车。 第50章 「六小姐,请下车。」 帘子一掀,赵时已经摘了斗笠,长身玉立地站在马车前,并将自己的右胳膊轻轻抬起,十分绅士地等着顾婉容下车。 刚坐上马车的时候,顾婉容就将驾车之人是赵时这件事情告诉了喜鹊,就算是如此,喜鹊见安吉侯府世子要亲自扶小姐下车还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顾婉容迟疑了一下,然后将手放到赵时胳膊上,接着他的力气下车马车。 喜鹊不愿意下车去做电灯泡,就乖乖地留在马车上。 「六小姐,到凉亭一叙」,赵时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小小亭子。 「世子,不是说大军还要十天才能到京吗?」顾婉容边走便问:「你怎么今天就到了?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你现在回来不要紧吧?」 赵时没有回答,而是径直走到凉亭,然后才问道:「六小姐,我祖母与太后商量要我娶临平公主一事,你听说了吗?」 他的嗓子有些哑哑的,声音也很低沉,顾婉容抬头望去,这才发现他黑了很多,瘦了很多,下巴上长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风尘仆仆。 顾婉容心中一顿,不知道他受伤没有。顾婉容不由细细打量他,见他脸上虽然有些疲色,双目也不满红丝,但是看着自己的眼光却炯炯有神,想来他应该无大碍。 至于他要尚公主一事,她是耿耿于怀的,可是此刻见到他的人,顾婉容才发现,自己担心了这大半年,就怕他有个好歹,现在他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身边,这比什么都重要。 「世子,你说的事情,我听说了,九妹妹也时常跟我通信」,顾婉容心里有些难受,想到他之前信誓旦旦地说要娶自己,现在却要娶别人,她有些难堪有些心酸。只是怨天尤人从来都不是她的作风,她应该笑着说恭喜,应该潇洒地一笑而过,可是一想到赵时要跟别人在一起,她就非常难受。 强颜欢笑也不过如此了吧,这是从来没有的感觉。 顾婉容不由一怔,在赵时面前,她怒过,她笑过,她也狼狈过,但是不管哪一种,那都是她最真实的情绪,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已经毫无顾忌地在赵时面前展露自己真实的情绪了? 她知道自己喜欢他,但是不知道自己竟然会这么喜欢他! 这个念头闪过,顾婉容呆住了…… 赵时见顾婉容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不由有些心疼,然而只一瞬间,他就隐隐想到一个可能,这个可能令他不由自主地高兴激动起来,连胆子也不由大了几分。 他朝前走了几步,与顾婉容面对面站着,他因为激动声音也大了几分:「你是不是怕我娶别人?」 是!我是不想让你娶别人,可是,那又怎么样?我再不想,你还不是要娶公主,而我还不是要进那繁华的牢笼!既然明明知道不能在一起,他还来招惹自己做什么?顾婉容的心里很伤心也很恼怒,她抿紧了嘴,不愿意说话。 赵时见了,眼眸中的光,就沉了下来,他握紧了拳头,想抽身而去。难道至始自终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吗?说不生气,那是假的!自己夜不住宿,日不休息,不眠不休地快马加鞭跑了五天,就为了问她一句话。 事到如今,她还不愿意开口! 不行!她今天必须要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 赵时上前一步,离顾婉容更近了一步。 顾婉容见他上前,往后退了一步。 两个人就这样一个进,一个退,直到顾婉容的后背抵到凉亭的柱子上,退无可退,赵时才伸出大手,轻轻抬起顾婉容的下巴,面沉如水地看着她:「六小姐,告诉我,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娶别人?」 赵时的面色冷峻,好看的桃花眼中哪还有原来的温柔?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凌厉的气势,顾婉容此刻才算认识了这个少年将军! 他这是什么意思?要娶别人了还来问自己的意见?非要自己承认不想让他娶别人才心满意足吗? 赵时,你怎么能这样欺负人? 顾婉容心中委屈,豆大的眼泪就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哎呀」,赵时见她落泪,心中一紧,连忙收回手,又赶紧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你别哭,别哭啊,是我不好……」 「我不该这样问你……」 「你不想回答,你就不回答,我不问了,好不好?」 「都是我的错,我下次不这样了,你别哭了啊?」 他手忙脚乱,嘴里胡乱说着哄人的话,就像哄孩子一样轻声细语有无限的耐心。 顾婉容却不理他,一巴掌拍开他的手,然后一转身,坐到旁边的长凳上。 赵时见她不哭了,如蒙大赦般松了一口气,他想坐过去,却怕她生气,就蹲在了她的腿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顾婉容想到自己刚才当着她的面哭了,有些窝囊,现在又被他这样盯着,不由脸有些发烫。真是该死,自己怎么就哭了呢?哭就算了,他一哄,自己就不哭了。 顾婉容看了一眼赵时,见他正双眸含情地望着自己,不由心又嘟嘟跳动了几下,脑海中警铃大响:完了,完了,这次是真的完了!自打自己来了这个世界上,一直都冷静自持,情绪不轻易外露,可是这个赵时却屡屡让自己破功。刚才不过是看了他一眼,自己就心跳加速,这难道不是陷入情网了吗? 第51章 想她一个来时异世的新时代女性,居然也会中他的美男计!完了,完了,这该怎么办? 赵时见顾婉容如娇花一般的脸颊因染了红霞娇媚无限,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却因为纠结与害羞而落在别处,风轻轻吹来,他还能闻到她身上女孩子的香味,这一切都令他像喝了上好的花雕酒一样微醺。 他贪恋地看着顾婉容脸,想到自己刚才手指碰到的时候,那脸蛋又软又细腻,说出来的娇柔,还有她的唇瓣,如娇花一般红彤彤的,不知道亲上去该是什么感觉,光想想就令人心里扑腾的厉害。 看着顾婉容这么近的坐在自己面前,赵时突然觉得自己鞍马劳顿的疲惫全部都没有了,什么都不用做,就这样看着她就已经十分好了。 为什么非要她回答自己呢,不用她回答,不管她的答案是什么样的,自己对她的心意却始终如一。 赵时心里扑通扑通跳的厉害,他一把抓住了顾婉容放在腿上的手,哑着嗓子问她:「你叫容姐儿,对不对?」 他的手很大,一下子就将她的柔夷包裹住了,而且骨节舒朗,充满男性的气息。 顾婉容不敢看他,只轻轻点了点头。 「你是六月二十六生的,对不对?」 顾婉容抬起头,正对他满是柔情的双眸:「你是怎么知道的?」 「真是个小傻瓜!」赵时轻轻道:「你与妙仪是同一天,只不过比她大了三个月,你说我该不该知道?」 顾婉容心里一囧,只觉得爱情果然令人智商降低,心里却回味着他那句小傻瓜! 赵时握着顾婉容的手,只觉得这手十分的柔软,他的心也涨得满满的,如果六小姐不喜欢自己,怎么会任由自己握着她的手? 赵时不由笑了。 他看着顾婉容,郑重地问她:「容姐儿,你信不信我?」 顾婉容回望着他,只觉得他桃花眼中皆是深深的爱恋,那炙热的情感毫不掩饰地给摊开在她的面前,顾婉容心跳如鼓,重重地点了点头。 赵时脸上笑容更深,眼角眉梢都是掩饰不住的喜悦,他握了握顾婉容的手,轻声跟她承诺:「你放心,我不娶别人,只娶你。」 「可是太长公主……」 「交给我。」 「还有,我明年三月要进宫……」 「你不用担心,交给我」,赵时摸了摸她的脸颊,语气温柔的能将人溺死其中:「小傻瓜,你莫担心,这些都有我去解决,你只需等着嫁给我就好了。」 「皇帝哥哥,皇帝哥哥」,临平公主几乎是小跑着进了淑妃娘娘的宫殿,见皇帝在里面,她也不行礼,而是拉着皇帝的手就朝外走:「快,快跟我走,母后跟太长公主又再说我的婚事了,快一点,我根本不想嫁给赵时……」 「好,好,好」,皇帝听了这话,跟着临平公主一起朝太后的寝宫之处去:「不嫁就不嫁,你跟母后说不就行了。」 「不行啊,母后根本不听我的」,临平公主皱着眉头抱怨:「那赵时虽然长得好,但是却是一介武夫,而且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让我嫁给他,实在是太尴尬了……」 皇帝明白,这个妹妹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平日里最喜欢舞文弄墨,她喜欢诗词歌赋,不喜欢动刀动枪,她心中想得如意郎君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曹子建之流的才子,赵时沉默寡言,不爱说话,更不会作诗,她根本不喜欢。 这婚事公主不喜欢,皇帝更加不喜欢。 他登基不久,虽然现在坐稳了江山,平定了十六王爷的叛乱,可是现在百废待兴,朝纲待振,赵时这样的人是他迫切需要的。 赵时是太长公主之孙,鲁国公之外孙,继承了安吉侯的武功与鲁国公排兵布阵的本领,这样的人若是尚了公主,便只能碌碌一生了。他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人才,难道就这样浪费了?他是不甘心的。 再说,他也了解赵时,赵时心中是有大志愿之人,他根本不想被驸马的名头绑住。若是临平嫁给了赵时,恐怕又是一对怨偶呀! 只是,这是太后的意愿,太后怎么看赵时怎么满意! 他这样想着,不由就加快了脚步。 「启禀皇上,赵将军出事了!」 皇帝认得,来人是太后宫中的太监。 皇帝不由声音一紧:「哪个赵将军?」 「安吉侯世子赵时赵将军,旧伤复发从坠马了,现在人事不知,危在旦夕。」 皇帝听了,脸上的神色却轻松了下来:「嗯,赵将军刚刚平定了叛乱,是国之功臣,传朕的旨意,让太医院钱院使亲自去给赵将军诊治,另外,安排几个人在赵家看着,一有消息,立马通知我。」 「是」,那太监听了,急急忙忙退了下去。 「好了,你不用嫁给赵时了。」皇帝转过头来,对临平公主说道。 「哎呀」,临平公主皱了眉头:「这赵时可真是倒霉呀,姑祖母该担心死了。」 「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派了钱院使去了,相信赵时会没事的。」 临平公主听了点点头:「也只能希望如此了。」 可惜事与愿违,赵时这一昏迷,便是整整三天,而且情况每况愈下,连钱院使都束手无策,每查看一次赵时的情况便摇着头叹气,已然是药石无救的样子了。 第52章 安吉侯府上上下下都笼罩在悲伤的气氛之中。 安庆太长公主伤心不已,更把安吉侯夫妇狠狠训斥了一番:「哪有你们这样狠心的父母,亲自送儿子去战场,我早说让时哥儿娶了公主,安安稳稳地做驸马。当初若听了我的话,何至于有今天的祸事?」 安庆太长公主说着便老泪众横。 安吉侯夫人听了婆婆的话,又是愧疚又是后悔又是自责,想到儿子以后可能再也醒不过来,她忍不住捂着脸嘤嘤哭了起来。 安吉侯见妻子、母亲哭做一团,也喟然长叹,一筹莫展。 如今连国医圣手钱院使都束手无策,难道他们赵家真的要绝后了吗? 赵妙仪在满口见屋里愁云惨淡,她也忍不住哭了,哥哥,怎么会坠马,怎么会这样? 整个京城都听说了赵时的事情,很多人对于赵时的遭遇表示同情,赵家来来往往的皆是上门探病的人,又帮着请大夫的,有送药的,有打探消息的。 顾婉容也得知来了赵时坠马的消息,当她第一时间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赵时,之前他还好好的在自己面前,让自己乖乖等着嫁给他,怎么这才不过十来天的时间,他就病危了? 她表面上安然不动,内心却焦急万分,每一天传来的都是赵时身体越来越不好的消息,这令她十分揪心。虽然她还是跟往常一样去给顾老夫人请安,跟着宫里的教养嬷嬷学规矩,但是她贴身的丫鬟却能感觉到,她们的小姐越来越沉默,整个人生生瘦了一圈。 而今天顾婉容又听到新的消息,继太医束手无策之后,安吉侯府又迎来了新的希望,云游四方的明阳子道长回来了。 明阳子道长擅于其以相术为别人测吉凶祸福,因其预测极准,而名扬天下。据说先皇微服出巡的时候,令其为自己相面,却被他一言道出身份,先皇极为震惊,欲奉其为军师,明阳子不受,一直云游四海。 明阳子行踪飘忽不定,却突然出现在安吉侯府,并断言赵时有救,这让安庆太长公主激动不已,天刚刚亮,就带着明阳子道长进了宫,面见皇帝。 因为赵时是未来的驸马,这件事情太后也急于知道结果,所以明阳子直接去了太后的寝宫。 皇帝与太后坐上首,临平太长公主坐下首,明阳子站在大殿中间,一派淡然。 「陛下,赵将军今年是该有此一劫,不过若能化解,便可否极泰来,日后有大富大贵」,明阳子道长一身青色宽大的道袍,黑白相间的头发用竹钗挽在头顶,说话时不卑不亢,仙气飘飘,俨然就是世外高人。 皇帝看着明阳子,心中不由赞叹,十几年前他就是这个样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怎么一点都没有变? 赵时这小子真是好能耐,居然能找到他来帮忙,怪不得他信誓旦旦说此事一定可成呢! 「道长,赵将军乃国之栋梁,道长既然前来,想必是有化解之发了。」 「正是」,明阳子轻轻点头,成竹在胸,然后捻着胡须说道:「不过,此事还需跟陛下借一物。」 「是何物?」皇帝说道:「赵时不仅是朕的肱骨,更是朕的表弟,道长需要什么,但说无妨。」说着,他摸了摸自己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 前朝有一个阁老病重,病入膏肓,药石无救,就是明阳子的师父救治的,据说那药方是海上仙方,凡人不能服用,若要服用,必须用龙须做药引子。当时的皇帝为了表示自己敬重爱护臣子,便剪了一撮胡须,那个阁老服药之后果然身体康复,一时间引为佳话。 难道他也要我的胡子?皇帝看着明阳子,心中犯着嘀咕。 明阳子一见皇帝这个样子,就猜到皇帝的想法了,他连忙说道:「陛下,只需您一道圣旨,便可以解除赵将军的危机。」 「道长请详细说来。」 「是」,明阳子捋了捋胡须,一副仙姿道骨的样子:「赵将军五行缺金,刀兵属金,赵将军身上杀戮过重,注定了这个年岁却要经历一个大坎,必须要找一个命中带土的闺秀为他冲喜。」 皇帝听了,眼睛一亮,好赵时,果然好计谋。作为帝王,他自然是不信冲喜这一说法,但是耐不住其他人信啊,特别是像安庆太长公主以及太后这样的妇人,对于生辰八字属相之类的东西最是相信。 更何况,这冲喜还是能断人生死的明阳子提出来的,安庆太长公主定然是相信的,她为了赵时,肯定会同意冲喜的。 在外界看来,赵时现在生死未卜,太后肯定舍不得临平嫁过去,再说了,堂堂公主给人冲喜,说出去也不好听。 为了赵时的安危,他必须要一个闺秀冲喜,这冲喜自然没有闺秀愿意嫁过去,只能圣旨赐婚,既然是圣旨赐婚,便没有更改的可能。等赵时成亲之后,冲喜冲好了,也成了有妇之夫,临平公主再无嫁赵时的可能。 如此一来,赵时便不用被驸马的名头所束缚,以后他们君臣同心,便可以大有一番作为,说不定还能开创一代盛世呢! 皇帝越想越觉得这个计策真是天衣无缝。他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看了看坐在一边的太后:「母后,赵时要冲喜,那临平……」 太后果然如皇帝所想,根本舍不得亲女去冲喜,她略一思考就对明阳子说道:「道长,既然是要冲喜,那这事情好办,明年三月要选秀,刚好各地适龄的闺秀履历都送到哀家这里来了,哀家从这里面挑选一个不就行了嘛。」 第53章 说着,她也不顾旁边安庆太长公主的脸色,直接说道:「来人呐,快将各地闺秀的履历呈上来,待哀家与太长公主一起为赵将军挑个如意的贤妻。」 安庆太长公主一听,哪里还不明白,但是事到如今,孙子的性命要紧,公主不愿意嫁自己也不能强求,若是换了自己是太后,恐怕也会如她一样吧。 「太后,不慌」,明阳子阻止道:「这闺秀可不是随便挑选的,是要有讲究的。」 太后一听,不由心头一跳:「有什么讲究?」,该不会是要天潢贵胄,皇家血脉吧。若真是如此,那就挑别的公主好了,反正她的临平不能给人冲喜。 「赵将军是京城世家,这未来的将军夫人定然要门当户对,这是其一;其二赵将军五行缺金,而土生金,所以,必须找一个五行带金的闺秀来给赵将军冲喜。六月是土神诞月,六月二十六是土神生辰,所以,要给赵将军冲喜,最好是挑六月二十六日出生的姑娘,方可事半功倍啊。」 太后听了,脸上紧绷的神色就松了下来,临平公主并不是六月出生的,这下她就放心了。 皇帝听到这里,不由笑了,这个赵时做事情一套一套的,这么细致,若不知自己知道实情,恐怕还真的被这明阳子给骗了。 门当户对的姑娘好找,关键这个时候哪有人愿意嫁给赵时,再说饿了还要六月二十六出生的姑娘,这到哪里去找,除了婚嫁的时候合八字,谁家也不会将自己姑娘的八字轻易示人呐! 安庆太长公主听了,就恳求地望着太后:「太后,这闺秀……」 「太长公主放心,赵时是哀家看着长大的,这件事情哀家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说着,她再次吩咐道:「来人呐,将各地六月出生的闺秀挑选出来,哀家要跟太长公主一起为赵将军挑媳妇儿。」 宫女太监忙成一团,将各地闺秀的履历都翻了出来,终于从全国各地的闺秀中找出二十八位六月出生的姑娘,这二十八位里面又有三位是六月二十六出生的。 第二天早上,明阳子道长再次入宫,拿了这三位闺秀的生辰八字与赵时的生辰八字相合,最终选定了永平侯府顾家的六小姐。 皇帝当场就下了赐婚的圣旨。 顾家上上下下都喜气洋洋的,三天前,五小姐顾婉慧与定国公府的八公子定下了亲事,定国公是顾老夫人的娘家,八公子是定国公府三房的次子,是顾老夫人的侄孙,他虽然出自世家,却毫无纨绔子弟的气息,他与顾珍一样,走的是科举的路子,现在已经是举人了。 因双方本就是姻亲,又知根知底,定下亲事之后便开始定日子。 这一天,是顾婉慧小定的日子,定国公府的几位夫人早早就来到顾家,大夫人先是带着这些夫人去拜见了顾老夫人,然后在花厅招待了她们,双方本就是亲戚,这样一来更是亲上加亲,因此定国公府给的小定礼非常的丰厚,这样老夫人觉得很有面子,大夫人也觉得脸上有光,喜气洋洋地招待她们。 这种场合,顾婉慧这个当事人是不能露面,她此刻正面红耳赤地坐在闺房中听着顾婉晴打趣自己。 「哎呀呀,咱们的五妹夫对五妹妹可真是看重,那一对金戒指可是镶了猫眼石的,还有那金镶珠宝累丝灯笼耳环,下面坠的可是又大又圆的珍珠,还有那赤金手镯,每一个可都在三两以上,那一对赤金西番花文金项圈就更不用说了,下面坠的可是八宝璎珞……咱们大哥娶大嫂的时候东西都没有这么精致……」 顾婉晴说着揶揄地看着顾婉慧:「好妹妹,老太太可是为你挑了一个好人呢!」 顾婉慧脸红红的,又羞又臊,一双眼睛简直不知道朝哪里放才好,偏偏顾婉晴说着这些都是真的,她真是没有办法反驳,若是反驳了,顾婉晴定然有一大堆打趣她的话等着呢。 顾婉容最近一直惦记着赵时的事情,心里有事,人就显得有些消沉,今天是顾婉慧的好日子,加上顾婉晴也回来,这令顾婉容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一些。 五姐姐今天可真是漂亮,她穿着大红团锦琢花衣衫,大红撒花烟罗裙,梳着双平髻,越发衬得她脸小如巴掌,琼鼻妙目,整个人像迎春开放的花朵,说不出的舒展与娇艳。 从前,五姐姐虽然也漂亮,却整个人都灰蒙蒙的,像陇上了一层哀愁一般,说话行事也带着几分拘谨,而今天,她一扫往日的阴霾,从上到下都靓丽了起来。 顾婉容不由想到定国公府周八公子到顾家做客的时候,无意中撞见了她们姐妹,那温润儒雅的模样,跟顾婉慧说话时候温柔专注的神情,恐怕连五姐姐自己都没有想到不过是惊鸿一瞥,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周八公子回府就让人来顾家提亲。 对于一个女子而言,还有什么比完美的姻缘更重要?看着顾婉慧这娇羞明亮的样子,顾婉容打心眼里相信,这个五姐姐,定然走出了对戴先生的单相思。 顾婉慧见顾婉容一直盯着自己瞧,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六妹妹,你看我做什么?」 「五姐姐,你今天可真漂亮,我眼睛都移不开了」,顾婉容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啧啧称赞:「怪不得咱们五姐夫一见你就要提亲,可见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古人诚不欺我!」 「好哇!」顾婉慧脸红红的道:「四姐姐比我大,又坏了身子,我动不得她,难道还动不得你?这一回我可不轻易饶你了。」 第54章 说着,她扑到顾婉容身上挠她的痒痒,顾婉容一边笑一边告饶:「好姐姐……我错了……你饶了妹妹这一回吧,今个儿可是你大好的日子,你饶了我,等五姐夫上门迎亲的时候,我让珏哥儿放水,不拦着他……」 「好啊,你越说越来劲了……」顾婉慧脸上笑吟吟的,手上却不停地挠她的胳肢窝。 顾婉晴看着顾婉容在榻上哈哈咯咯笑个不停,不由也噗呲一声笑了。 突然,秋棠掀了帘子进了:「六小姐,宫里有圣旨来了,老太太让您赶紧沐浴更衣去接旨。」 就像是画面静止了一样,欢乐的气氛戛然而止,顾婉容呆愣住了,她看着秋棠,缓缓地问:「你刚才说什么?」 秋棠的声音原来绷得紧紧的,见顾婉容这个样子,不由有些心疼:「小姐,前面来圣旨了,我已经把衣裳带了了,我服侍您沐浴更衣吧。」 顾婉慧与顾婉晴面面相觑,怎么会让容姐儿去接旨? 不知道这圣旨是吉是凶,顾婉容收拾一番,换上衣裳,里面急匆匆去了前院。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翰林院学士顾季梁之女顾婉容,文良敦厚,秀外慧中,恭谨端敏,礼教克娴,系名门世家之后,待字金闺之芳。安吉侯世子赵时,节操素励,才德兼备,忠正廉隅,近弱冠之年无有妻室。二人良缘天作,佳偶天成,朕今下旨赐婚,顾氏授三品诰命夫人,赐册赐服,垂记章典。着安吉侯府与永平侯府即日起择良辰操办婚事,钦此。」 顾婉容跪在蒲团之上,原本紧绷的脊背一瞬间就松懈了下来,若是原来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到了此刻,她立马就明白了,怪不得他说只会娶自己,怪不得他说让自己等着嫁他,原来,原来他早就谋划好了。 这人,可真是可恶,害的自己担心了这么久。想着圣旨的内容,顾婉容鼻头一酸,竟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的感觉,真好,他没事! 「顾小姐,请接旨吧。」 那太监等了半天,见顾婉容只伏在地上没有反映,就轻声催促了一声。 「是,臣女接旨」,顾婉容压制住发颤的声音,双手举高,恭敬地接过圣旨。 而那太监见顾婉容眼圈发红,眸中有泪,不由就叹了一口气,这么漂亮的姑娘,花骨朵一般,却要给人冲喜,换做谁也会哭吧。 原本是可以进宫做娘娘的,现在倒好,娘娘做不成还要嫁个半死不活的人,真是可怜,哎,谁让你出生在六月二十六呢! 顾家大老爷给太监奉上红包,亲自送他出门。 顾老夫人心疼地拉着顾婉容的手回了内院,原本热热闹闹的小定礼一下子变得冷清了。这一天,顾家定下了两个女儿,一个欢欢喜喜是上好的姻缘,一个却要嫁给一个生死莫测之人。 好在小定礼已经进入尾声,大夫人亲热地将周家女眷一个个送上马车,临走的时候,周家大太太对着大夫人连连叹气:「这样好的姑娘……」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也不敢说,御赐的婚配,只能欢欢喜喜说是天作之合,哪里能挑三拣四? 上房里,顾老夫人看着顾婉容乌压压的秀发梳成了垂鬟分肖髻,光洁的额头,如瓷一般雪白细腻的肌肤,想着自己呵护在手中好多年的孙女就要去给人冲喜,她的心就像被人揪着一样难受。 「容姐儿啊……」顾老夫人长叹一声,爱怜地说道:「苦了你了!」 这是圣旨,就算顾老夫人再不愿意,也不能违背圣意啊,雷霆雨露都是君恩。 「祖母,我不苦」,顾婉容握着顾老夫人的手,安慰她:「祖母,我知道你疼我,希望我嫁个好人家,安吉侯世子虽然卧病,但也不失为一个良配。论门第,他们自然不比咱们家差,论人才,安吉侯世子更是人中龙凤。更何况,安吉侯夫人喜欢我,九妹妹也喜欢我,我若嫁过去,婆媳小姑之间的矛盾就非常少,祖母,这门婚事孙女愿意,容姐儿不觉得苦。」 她越是这样说,顾老夫人越是心疼:「话虽如此,可那赵时毕竟生死未卜,若是他……你以后可怎么办?」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我是以冲喜的身份嫁入赵家的,就算世子真的不再了,赵家也只能敬着我,万万不会苛待我,祖母,您不要为我担心了。今天一大早,明阳子道长进宫,然后皇帝就赐婚,这事情想来跟那明阳子有关,您不如托大伯父问问,为什么那明阳子道长会选了我,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你说得对」,顾老夫人道:「我这就安排。」 安吉侯世子要娶永平侯四房小姐的事情,不过两天就传遍了京城。 第二天下午赵妙仪亲自登门来看望顾婉容。 像从前一样,顾婉容亲热地接待了她。 赵妙仪看着顾婉容屋里的丫鬟几乎人手一块红布在忙着做针线,她哪里不明白她们是为了顾婉容绣嫁妆。 哥哥躺在床上人事不知,自己一方面希望六姐姐真的能冲好哥哥的病,让哥哥赶快好起来,另一方面又怕冲喜不过是无稽之谈,万一哥哥没能活过来,岂不是白白耽误了六姐姐。 赵妙仪越想越是愧疚。 「六姐姐,这次的事情,是我们家做的不磊落,你……你怨不怨我们赵家?」 看着赵妙仪期期艾艾的样子,顾婉容心里也有些愧疚,赵时出的这个主意可真是不好,身边的人可没少为他担心。 第55章 顾婉容握了赵妙仪的手:「九妹妹,你胡说什么呢!这出主意的是明阳子,赐婚的是天子,我怎么会怪你们?你们家的人想让世子的身体好起来,哪怕有一线希望也想试一试,这种心情我能理解。再说了,明阳子说了,我的八字极好,定然能让世子身体好起来的,你就放心好了。」 赵妙仪听了顾婉容的话,越发愧疚,她抱着顾婉容,声音都哽咽了:「六姐姐,你可真好。」 「你怎么今天跑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赵妙仪摇摇头:「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她怕顾婉容不愿意嫁到赵家,怕顾婉容怪她,所以提前来看看,没想到顾婉容根本没有生气,还反过来安慰她。 「六姐姐,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自打你跟我哥哥的婚事定下来之后,哥哥现在已经可以张嘴服药了呢。」赵妙仪道:「明阳子道长说这是冲喜的效果已经显现出来了,钱院使也说哥哥身体比原来好了很多。」 「哦,那就好」,顾婉容腹诽:再不好的话,赵时就不能亲自来迎亲了,他那么骄傲的人,会愿意让别人代替他迎亲吗? 送走了赵妙仪,顾老夫人派人将顾婉容请了过去。 「容姐儿,来看看,这是你的嫁妆」,顾老夫人将手中的嫁妆单子交给顾婉容。 顾婉容从上到下,看了很久,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田庄、铺子、房产、首饰衣裳布匹、古董字画、药材、家具,但凡是能想到的,应有尽有,光金银首饰就要有六抬,这些东西加起来可比顾婉晴出嫁的时候多了好几倍。 顾婉容看了好半晌,才抬起头来望着顾老夫人:「老太太,这嫁妆太多了,我看过其他姐妹的嫁妆单子,都没有这么多,您还是照着四姐姐的嫁妆单子来吧。」 「傻孩子,你怕我偏疼你被你几个伯母说闲话,你这是想多了,你四姐姐的嫁妆是公中占了一部分,我给了一部分,你二伯母给了一部分,你这嫁妆,有公中所出,跟其他人都是一样的。我给的是我自己的嫁妆,我的体己,我乐意给多少是我的事情,她们管不着。还有一部分是你母亲留下来的,想当年,你母亲嫁过来的时候,也是十里红妆啊,你外祖母,可是治家理财的能手呢。你母亲的嫁妆这些年在我手里,一点没亏,反倒还挣了好多钱,所以你的嫁妆才会有这么多。」 顾老夫人慈爱地看着顾婉容:「这些都是你该得的,你尽管收着,我倒要看看谁敢在我面前嚼舌根!」 顾婉容看着她护短的样子,不由红了眼圈:「老太太。」 「容姐儿,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要嫁了」,顾老夫人喟然怅然道:「因为你的冲喜,宜早不宜迟,圣旨赐婚,早嫁晚嫁都要嫁,所以祖母就不留你了,赵家派人来说十天后就是好日子,祖母答应了,你可千万别怪祖母急着推你出门。」 按说男方提了亲,女方是要推迟一些以显示对女儿的不舍之情,有时候甚至要男方三催四请好几次婚期才能定下来。 她是要冲喜的,赵家肯定急着娶她进门,若是能早一点进门,赵家人就会多给她一些尊重。 这道理顾婉容都知道。 顾老夫人处处为她考虑,她如何不明白? 顾婉容从床上滑下来,含着眼泪,跪在床边,恭恭敬敬地给顾老夫人磕了三个响头。 顾老夫人情绪也很激动:「快起来,快起来……」 十天之期很快就到了。 顾婉容早早地起了床,因为吉时在下午,还未到梳妆的时候,顾婉容有些无聊,顾婉慧与顾婉晴一直陪着她说体己话。 顾婉晴已经怀孕五个多月,身子越发重了,为了送自己出嫁,她昨天下午就来到了顾家,顾婉容想着姐妹们之前言笑晏晏的快乐时光,不由有些不舍。 她终于也要嫁人了。 顾婉慧看着顾婉容丝毫不见怨怼,而是神色自若地跟顾婉晴说着话,她的心里对于这个妹妹就多了几份心疼,原先的嫉妒到了此刻都消失的干干净净的。 她爱慕戴先生,容姐儿聪慧看了出来,她又是羞又是忌惮,生怕容姐儿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容姐儿处处都比自己强,老太太最疼爱的也唯有容姐儿,这令她很忿忿不平;淑妃娘娘要选一个人进宫,又是容姐儿得了她的青眼,这让她很怨恨…… 可是,谁曾想,世事轮转,自己得了好姻缘,而容姐儿居然要给人冲喜。如果换做是自己,恐怕自己会怨恨旁人,会怪命运不公,绝对做不到她这样对迎面而来的麻烦,不忧、不怒、不惧。 这个六妹妹,强自己太多。 顾婉慧握了顾婉容的手,真诚地说道:「六妹妹,我之前总是羡慕你、嫉妒你,觉得你命好,今天看来,我的想法真是狭隘,六妹妹,我……」 「五姐姐」,顾婉容阻止了顾婉慧的话:「你说得对,我的确是命好,要不然,赵家也不会挑我去冲喜,你要相信,我可是吉人自有天相,我一定可以把世子的病冲好,你没听别人说吗,世子现在都可以下床了,说不定他今天还能来迎亲呢!」 「是、是」,顾婉慧紧紧握了顾婉容的手,心有些发酸,就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六妹妹吉人自有天相,安吉侯世子定然能来迎亲。」 顾婉晴见了,不由撇过脸去,擦了擦眼中的泪水。这几天,从赵家传出来的消息什么样的都有,有的说赵时已经死了,赵家却秘不发丧;有的说赵时虽然没死,但是跟死没什么两样不过是吊着一口气罢了;还有人说赵时已经好了,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第56章 这里面好好坏坏,各种各样的消息都有,但大多是好的消息少,坏的消息多。当初病的那么重,怎么这么快就好了?若不是他连迎亲都不能,那也太委屈六妹妹了,难道到时候六妹妹要跟一只大公鸡拜堂吗? 顾婉晴看着顾婉容脸上带着微笑,怎么看怎么觉得六妹妹是强颜欢笑。她上前去摸了摸顾婉容乌黑浓密的秀发,无不感慨地说道:「容姐儿……」只说了这一句,就有些哽咽了。 顾婉慧为人活泼乐观,是个天塌下来也不愁的人,她这个样子,顾婉慧见了也心中伤感,低头垂下泪来。 等喜娘进来给顾婉容更衣梳头的时候,就看见顾婉慧与顾婉晴抱头痛苦,而顾婉容则站在旁边轻声安慰她们。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要出嫁的是她们两个呢。 顾婉容见喜娘进来,连忙劝她们别哭了,顾婉慧与顾婉晴也觉得顾婉容心中难受,还要来劝自己,自己真是太不应该了。 她们将顾婉容交给喜娘,然后两个人在丫鬟的服侍下洗脸匀妆。 喜娘给顾婉容换上了大红色的喜袍,梳头的时候手上翻飞,嘴里却啧啧称赞:「六小姐跟其他两位小姐感情可真好,就是一母同胞的也不过如此了。」 是啊,她们从小一起长大,虽然有些磕磕绊绊,但是这并不影响她们姐妹之间的感情。年岁相近,朝夕相伴,她们可不就是如亲姐妹一般吗?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转眼间,顾婉晴已经出嫁并且怀有身孕,今天是她出嫁,再过一段时间顾婉慧也要出嫁了呢! 想到这里,顾婉容心里感慨,不由心头一酸,眼圈红了。 「莫哭,莫哭,哭花了妆不好看。」 「怎么会不好看?」顾婉晴走了过来:「咱们姐妹里面要论端庄大方自然数大姐姐,可是要论漂亮,非容姐儿莫属。」 她走过来,揽着顾婉容的肩膀,上上下下看了一番:「六妹妹,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新娘子了。」 顾婉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已经梳上象征的妇人身份的抛家髻,发髻上插满了明晃晃、金闪闪的首饰,随着自己抬头低头见,步摇晃动,步摇下坠着一颗硕大的珍珠,映着她光洁如玉一般的脸庞,她的肌肤竟然比珍珠还要细腻洁白。 外面霹雳巴拉想起鞭炮声,赵家催妆的人已经到了。 小丫鬟前院后院来回跑,欢天喜地地告诉着顾婉容姐妹前院的情况。 「赵家的人已经来了……」 「六姑爷亲自来迎亲了……」 「大少爷与二少爷拦着六姑爷让他做催妆诗呢……」 「六姑爷带来的傧相连做了好几首诗……」 「六姑爷给咱们家几个少爷每个人都发了红包……」 「六姑爷进门了……」 随着丫鬟叽叽喳喳的声音,顾婉容原本平静的心情竟变得有些忐忑起来,两世为人,她可是头一回做新娘。想到赵时亲自来迎亲,她的心又变得甜甜蜜蜜的,虽然她刻意控制,可是嘴角还是忍不住翘了起来。 顾婉慧与顾婉晴对视一眼,再度抹泪,太好了,赵时能亲自来迎亲,说明他身体真的没有大问题了,六妹妹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顾婉慧与顾婉晴一左一右扶着她:「六妹妹,六妹婿来迎亲了,你该出去给老太太还有四叔父辞行了。」 顾婉容愣了一下,才明白她们说的六妹婿是指谁。 一道帘子掀开,明堂里面乌压压挤满了人,都是顾家的亲戚女眷,顾老夫人端坐于最上方,慈爱地看着顾婉容。 「祖母,容姐儿要出嫁了」,顾婉容跪在蒲团之上,拉着顾老夫人的手,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 女眷里面,不知道有谁轻轻抽泣了一声,顾老夫人眼圈也红了。 她拉着顾婉容的手,郑重地做最后一次训导:「容姐儿,进了赵家门,便为赵家妇,侍奉舅姑,当谦逊恭顺;对待夫婿,当敬重如宾,夫刚妻柔,恩爱相因。要记住,你的一言一行,不仅代表你自己,更代表顾家女,代表赵家妇,你可明白?」 「孙女谨记祖母之言,时时刻刻不敢忘」,顾婉容说着恭恭敬敬地给顾老夫人磕了三个头,身上佩戴的首饰环佩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顾老夫人神色有些激动,有些欣慰:「好孩子,我知道你让我放心,快起来,辞辞你父亲吧!」 顾季梁坐在顾老夫人下首,从顾婉容刚进来他就觉得好像看到了妻子英娘一般,此刻,顾婉容跪在他面前,他已经眼圈都红了。 男子汉大丈夫,女儿出嫁,居然像个妇人一样红眼圈,顾老夫人见了心里直叹气。 「父亲,女儿此去,便为赵家妇,以后不能时时伴父亲左右,还望父亲注重保养,保持身体康健,女儿于赵家也可放心。」 同样是磕了三个头以谢父亲养育之恩。 顾季梁满面泪水,长女一直懂事,所以,自己对她关心甚少,她与自己不亲,甚至不愿意叫自己父亲,今天她终于改口肯叫自己一声父亲了,没想到却要出嫁了。 这一身红妆刺得他眼睛发酸,这一声父亲向锤子敲打在他的心头,他情难自抑,泪如雨下。 「容姐儿啊……」他这一张嘴,声音早就哽咽得不能听了。他站起来往前走两步,张着双臂就要扶顾婉容起来。 第57章 这于礼可不合! 大老爷一把拦住他,喜娘也眼明手快地扶起顾婉容,把绣着鸳鸯戏水的盖头蒙在她头上,嘴里说着:「新郎官到门口,新娘子该上花轿了。」 走到门口,大少爷顾珏背着顾婉容上了花轿。 「哗啦」一声一盆水泼在轿子旁边,顾婉容坐在轿子里,听到外面传来大伯母的声音:「覆水难收,嫁出去的不回头,不回头,不回头,与郎君恩爱到白首……」 这声音不高不低,透过唢呐与鼓瑟,穿过花轿,落入顾婉容耳中,她知道从今以后,她就要告别顾家,告别这个给她欢笑与温暖的地方,告别这个让她生活的好几年的地方,以后再来,她就是客,是已经出嫁的姑奶奶,再不是顾家人,这里也不再是她的家。 顾婉容心中难受,眼泪再一次掉了下来。 而站在人群中,跟着众人一起给顾婉容顾婉明,则是一连的郁色,由于双手太过用力,指甲都折断了。 为什么,为什么赵时会醒过来,为什么赵时没有死,顾婉容不是应该守望门寡吗?她的命可真好! 不过,这也是你最后一次好命了,顾婉容你终于出嫁了,以后,你再也不能成为我的绊脚石了,你出嫁了,顾婉慧也快出嫁了,最后能进宫与淑妃娘娘平分秋色的人,只能是我,顾婉明。 盖头掀开,露出一张如芙蓉般美丽的脸庞,顾婉容低着头,听着耳边传来的赞叹声。她看到一双属于男子的脚站在自己面前,她知道是赵时,可是她不敢抬头,这个时候也不能抬头,作为新妇,她要做的,便是乖乖坐在床上低眉敛目地接受别人的打量。 「好了,好了,新娘子也看了,大伙儿快出去吧,新人该坐床了。」 呼啦啦,屋里的人一下子走的干干净净的,那喜娘笑呵呵道:「世子,世子夫人,二位新人要在床上坐够一炷香的时间才行,那我先出去了,有什么事情,就叫我一声。」 「多谢了」,赵时说道。 「不客气,不客气,这是应该的」,喜娘笑呵呵地出去了。 房间一下子变得安安静静,顾婉容抬起头来,斜着眼睛看了一眼赵时。 他瘦了很多,脸色有些差,一双水波潋滟的桃花眼却亮晶晶的炯炯有神,大红的喜袍衬得他面如冠玉,丰神俊朗。 此刻,他嘴角含笑,正低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顾婉容。 「世子爷,要坐到床上……」外面传来喜娘的声音。 赵时却像没有听见似的一动不动直勾勾盯着顾婉容瞧,眼眸中的惊艳怎么也掩不住。 顾婉容知道自己生的不错,盛装打扮下更是美艳动人,见赵时这个傻样,心里不由乐开了花。 「别傻笑了,快坐下来」,顾婉容伸出手指,勾住了赵时大红色绣龙凤呈祥的腰带。 赵时像受到了启发一样,三下五除二将外衣脱掉,只剩下大红色娟柔的中衣。 顾婉容呆愣了片刻,然后「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快穿上,快穿上,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婉容说着,已经乐不可支地倒在了床上。 大红的灯笼照的院子红彤彤的,外院传来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的喧哗声,喜娘再一次感叹,这新娘子果然如外界所说是个八字极好的,要不然怎么就把世子爷给冲好了呢。世子爷长得可真是俊,不过世子夫人也好看的紧,刚掀盖头的时候,世子爷都看呆住了,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这才是天作之合呢!她做了喜娘,这打赏肯定很丰厚。喜娘这样想着,不由回头望去,只见糊着红纱的窗棂上映着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 嗨!这世子该不会是摔到头,摔傻了吧。她叹了一口气,再次对着室内大声提醒:「世子,要坐到床上去,新人不坐床,不吉利的。」 「知道了」,随着男子的声音传来,那高高大大的影子也消失了,想必是坐到床上去了。 喜娘这才松了一口气! 顾婉容笑得花枝乱颤,直把赵时气的直瞪眼。 「不要笑了!」他黑着脸说道。 「噗……」他越是黑着脸越是表示他生气,顾婉容就越觉得刚才的他十分好笑。 赵时低头看着自己衣裳不整,就把衣服一件一件的穿上。 「好了,不要笑了。」他大刀阔斧地坐在床的一头,无可奈何地看着顾婉容笑的满面通红。 「好、好,我不笑了」,顾婉容看他好像真的生气了,连忙坐起来,学着他的样子盘腿坐在床上。 二人四目相对,顾婉容再一次破功笑了出来。 「你!」赵时看着她笑得止不住,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容姐儿,你笑起来,可真好看!」 顾婉容听了,这才想起来外面还有人,自己笑得这么大声恐怕被人听见了,立马正襟危坐,再也不笑了。 她这一安静,室内的气氛立马变得旖旎起来,特别是赵时,现在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一想到今天是新婚之夜,想到昨天晚上大伯母交给她的那些压箱底的东西,顾婉容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心也彭彭跳个不停。 「容姐儿」,赵时往前挪了一些,直与顾婉容鼻尖相抵,顾婉容身上的味道转进了他的鼻腔,还有她如花瓣一样鲜艳芬芳的嘴唇,一定非常美好。 第58章 他想也没想,头一低,就压了上去。 那柔软的唇带着温热的呼吸,比他想象中海油甜蜜美好,像幽谧的地带,令他像不停地探索,这感觉让他整个人都异常亢奋。 顾婉容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立马双手抵住他的胸膛,身子一歪,躲到一边。 赵时却比她反应更快,长臂一伸,抓住顾婉容的肩膀,轻轻一带,顾婉容就软绵绵地倒在他的怀中。 顾婉容被他抱了满怀,又急又羞,挣扎着要坐起来,赵时却把她按在自己怀里,紧紧地箍在怀里:「哈哈,容姐儿,这下你跑不掉了。」 那语气与神情简直就是个无赖! 「你放开我!」顾婉容挣扎不已。 「嘿嘿,不放」,赵时把脸埋在她的颈间,闷闷地坏笑:「让你刚才笑话我,这回轮到我了。」 他说着,脸就凑到了顾婉容脸上,作势要吻下来。 顾婉容把脸一歪,他的唇就落到了顾婉容的耳垂,一阵苏苏麻麻的感觉令顾婉容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赵时见了,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眼睛一亮,嗓子都哑了:「原来你怕这个!」 温热的呼吸喷到顾婉容耳朵里,脖颈上,她整个人都起了鸡皮疙瘩。 赵时伸出舌头,在她的耳垂处舔了舔。 顾婉容如临大敌,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赵时却像采花的蜂蜜一样,细细品味着她的美好。 随着他的吸允,顾婉容原本紧绷的身子如水一样渐渐柔软下来。 赵时心中大喜,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他守了二十年的处男之身,马上就要破了,想想就激动不已。 就在他准备攻城掠池之际,外面传来喜娘那欢天喜地的声音:「世子爷,一炷香的时间到了,该到外面敬酒了!」 赵时放在顾婉容腰间的手顿了顿,目露纠结。 顾婉容却微微一笑,美目流转间尽是风情,她伸出胳膊搂住赵时的脖子,娇滴滴地说道:「世子,怎么停了?」 赵时眸中幽深,哑着嗓子道:「明知顾问,看我怎么教训你!」 说着,他再次俯下头去。 喜娘的声音却再次传来:「世子爷,时间到了,我进来了?」 赵时一顿,赌气般地狠狠地咬了顾婉容的脖子一口:「等我晚上回来再收拾你!」 他翻身下床,顾婉容也在床上打了个滚,她趴在床上,双手托着下颌,两只脚翘得高高的:「嗯,那我等着世子爷回来。」 赵时却回过身来,认真道:「我那帮兄弟都是粗人,今天晚上肯定会死命灌我酒,我回来恐怕会很晚,你不要等我,先睡吧。」 说着,他走回来,捧着顾婉容的脸,在她嘴上轻轻啄了一口:「我走了,乖乖的啊!」 顾婉容脸红红的,对他啐了一口,他开心一笑,开门去了,只留下顾婉容一人气呼呼地用手背擦着嘴。 果然如赵时说的那样,他回来的很晚,顾婉容等了很久不见他回来,就吩咐喜鹊给她卸妆,等她泡好澡,换了衣服,晾干头发,前院还是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劝酒的声音。 不知怎地,她的心情有些失落。 「秋棠、喜鹊,我先睡了,你留了灯在外面,等世子爷回来了,你就进来告诉我一声。」 秋棠有些为难:「小姐,世子还没有回来,你就先睡了,这恐怕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反正是世子让我先睡的,再说了,今天是我与世子的新婚之夜,不会有人来的,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在门口守着呢吗?」顾婉容大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我真的好困,我先睡了。」 秋棠与喜鹊对视一眼,然后道:「小姐,那我服侍您睡觉。」 两人给顾婉容放下帐幔,留了然后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室内悄然无声,嵌宝银象驼水晶灯上两只小孩胳膊粗的龙凤蜡烛默默相对。 顾婉容睡得很沉,她并没有因为更换地方而不适,这床是顾家给她的陪嫁,这屋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从顾家抬过来的,连恭桶都是,门口守着的,也是她从顾家带来的丫鬟,所以她很放心。 迷迷糊糊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觉得有些口渴,就翻了个身:「秋棠,我口渴了!」 突然,床上的什么东西动了动,一个粗壮的胳膊搂住了她,像哄孩子一样说道:「好,我给你倒水。」 这分明是男人的声音,顾婉容腾的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赵时还以为她做恶梦了,连忙搂住她:「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做恶梦了?不要怕,不要怕,我在这儿呢!」 呼,顾婉容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你啊,我都忘了我今天成亲了」,说着困倦袭来,倒头又睡倒了。 她的脸红扑扑的,嘴巴还撅着,显然又进入了黑甜的梦想,赵时无奈地摇摇头,真是个孩子。 可是不孩子吗?她比自己小了四岁呢!赵时稀罕地摸了摸她的脸,然后起身倒了一杯温茶过来。 「来,容姐儿,咱们起来喝茶了啊」,他半搂半抱将顾婉容拖起来。 帐幔掀开,明亮的烛光照进来,再加上被他这样连搂带抱,顾婉容的睡意全没了。 意识到自己被赵时抱着,顾婉容就是不睁开眼睛,只避着眼睛装睡,看赵时怎么办! 第59章 赵时看她睡得像小猪一样香甜,真是又无奈又爱怜,有心弄醒她,又舍不得。若是任由她睡,又怕她渴坏了。 过了好一会,他才长叹一声,将她搂在怀里,自己喝了一口水,然后嘴对嘴渡到她的口中。 这下子,顾婉容实在不能装睡了。 她嘤咛一声,幽幽睁开眼睛,坐了起来:「我口渴了。」 赵时却好像是找到了乐趣的孩子:「我喂你。」 说着,他咕咚喝了一大口水,要喂她。 顾婉容咯咯笑着躲开:「不要你喂,我自己喝。」 从他手中接过杯子,喝了起来,刚喝了几口,赵时却道:「我渴了,该你喂我了。」 然后不待分说,堵住她的唇,将她口中未来得及咽下去的茶水吸进自己口中。 等一杯茶喝完,两个人的睡意就全消了。 再次躺下,搂着顾婉容,轻轻摸着她的秀发,然后说道:「容姐儿,我们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 「什么事?」话刚说出口,顾婉容就意识到了,她心跳如雷,一翻身,留了个后背给赵时,逃避般地说道:「太晚了,我困了,明天还要早起呢。」 赵时却紧紧贴上来,嘴巴细细吸允着她的耳垂,魅惑地说道:「那可不行,明天母亲那边可是要派人来收喜帕的,到时候你怎么交代?」 顾婉容这才想起来还有收喜帕这一说,要是没有落红,自己可是要被退回去的。 她这一分神,赵时已经手脚并用将她衣衫褪尽,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赵世子得意地一笑,等候了这么多年,终于吃到嘴了。 第二天一大早,顾婉容与赵时起了个大早去拜祠堂,从祠堂回来用过早饭,两人便携手去了赵家上房,上房里面,赵家的人已经聚齐了。 「世子来了,世子夫人来了!」 丫鬟掀起帘子,顾婉容就感觉刚才还热闹的房间里面一下子变得干净起来,十几道眼光同时朝他们看来。她挺直了脊背,亦步亦趋地跟在赵时身边。 两人联袂而来,赵时在前,顾婉容稍稍落后两步,屋里坐的人首先就看到了走在前面的赵时,他穿着一身宝蓝色暗紫纹云纹团花锦衣,昂首挺胸,器宇轩昂,脸上带着年轻人的蓬勃朝气,任谁见了也不会相信就在半个月前他重病卧床,险些丧命。 安庆太长公主见孙子如此,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感慨,高兴的是赵时终于安然无恙了,感慨的是幸好明阳子道长来的及时,如果不是他出了这个主意,赵时现在恐怕生死难测。如今赵时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还有顾氏的功劳,都是她命格好,冲走了孙子的煞气。 这样想着,安庆太长公主不由朝赵时身后望去。 只见顾婉容穿着大红五彩通袖妆花锦鸡缎子袍,鸦青色的秀发盘成抛家髻,发髻上簪着蝴蝶图案镶蓝宝石花钿簪,赤金灯笼坠子下面是两个明晃晃的珍珠,随着她行走间,珍珠左摇右摆,衬得她明艳照人。 好一对璧人!果然堪当我赵家妇。 不仅大长公主有这个想法,就连安吉侯以及夫人都是如此,两人还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眸中看到了满意。 一会的功夫,赵时已经跟顾婉容走到了安庆太长公主面前,丫鬟摆好蒲团,赵时跟顾婉容跪倒: 「孙儿/孙媳请祖母喝茶。」 「好」,安庆太长公主笑得很开怀,她高兴地结果茶盏一边喝茶,一边细细打量顾婉容的五官。 鹅蛋脸,杏仁目,雪白的肌肤,乌黑的发丝与云鬓一般堆在头顶,顾盼生辉间自有一股说不出的朝气蓬勃,就像绽放在春天阳光下的玫瑰花,天生丽质,秀雅缤纷。 铺床的嬷嬷在安庆太长公主面前低声说了一句话,安庆太长公主眼睛一亮,望向顾婉容的神色更满意了:「打小你就与其他孩子不同,如今看来,你果然是个有福气的,你要与时哥儿好好的,早日给我们家开枝散叶。」 就算顾婉容是现代人,当着这一屋子人被人这样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她脸一红,羞涩地低头道是。 赵时大声说:「祖母放心,孙儿一定努力让您早日抱上重孙。」 「好,好」,安庆太长公主乐的合不拢嘴,将一对绿汪汪碧莹莹的玉镯子放到顾婉容的托盘里面。 赵时见了,不由大喜,他认出来那是太|祖皇帝赐给安庆太长公主的陪嫁手镯,安庆太长公主非常喜欢一直带在身边。 赵时见安庆太长公主将此玉镯传给顾婉容,分明是真心实意接纳她的意思,他由衷的为妻子感到高兴。 顾婉容只觉得这玉佩很漂亮却不知道它的价值,因此神色不变,只笑盈盈道:「谢谢祖母。」 拜过安庆太长公主,夫妻二人又拜见安吉侯府与夫人,顾婉容这是头一次见到安吉侯,他身材高大,脸上都是虬髯,大刀阔斧地坐在那里,武将风姿尽显无余,顾婉容这才发现他,安吉侯虽然人已中年,但是无疑仍然是美大叔一枚,赵时跟他长得很像。当年,安庆太长公主会对赵驸马一见钟情,想来除了英雄救美,那赵驸马定然也是风度翩翩令人心折。 顾婉容与赵时将茶盏递给安吉侯与夫人,安吉侯说了几句「夫妇和顺,开枝散叶」的话,安吉侯府夫人笑呵呵的,很是欣慰,她将一个玉佩放到托盘上:「当年,我身边的丫鬟冲撞了你,我将这个玉佩送给你压惊,你没有要,没有想到兜兜转转,这玉佩还是由我交到了你的手中,可见世事有定数,你与我们赵时是姻缘前定。」 第60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两块半圆的玉扣在一起组成一个玉球,比鸽子蛋略大一些,两面皆是镂空雕花,一面雕着双鱼戏莲,一面雕着花开富贵,这可不就是当年夫人送给自己,自己没有收的那块玉佩吗? 听到安吉侯夫人打趣,顾婉容有些不好意思:「夫人……」 安吉侯夫人却打断了她:「该改口了。」 「是,儿媳谢过母亲。」顾婉容闻音知雅道。 「哎、哎,这才对,这才对」,安吉侯夫人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她最怕的就是赵时娶公主,如今,赵时娶的不仅不是公主,还是她当初早早就看中的人,这让她如何不高兴?不过两三年不见容姐儿,谁想到她会出落的如此美貌?我儿真是好福气,以后生出来不管是孙子还是孙女定然异常漂亮。 安吉侯夫人光想想就要笑出声来。 「嫂嫂」,这边顾婉容与赵时已经来到赵妙仪身边了,看着曾经的六姐姐做妇人打扮与自己哥哥站在一处,赵妙仪很是激动,一把抓住了顾婉容的手。 顾婉容顺势将一个红包递给她:「妹妹,这是嫂嫂给你的。」 赵妙仪大声道:「谢谢嫂嫂。」 顾婉容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冲她微微一笑,然后跟赵时一起见了赵家其他房的亲戚。 一圈亲戚认下来,顾婉容的脸都笑僵了,但是托盘里面却收获颇丰。 两个人回到院子,稍稍收拾一番,就要进宫去。但凡是圣旨赐婚的,成亲第二天就要进宫谢恩,这是大晋朝的老规矩了。 赵时亲自扶了顾婉容上了马车,然后他也一猫身,钻了进去。 顾婉容刚刚坐定,就被赵时揽在怀中。 「你怎么不骑马?」顾婉容被他抱着无奈地问道。 「外面太阳好大,骑马多累啊,车里有冰多舒服啊,更何况还有温香软玉在怀……」他坏坏一下,右手不安分起来。 「你呀!」顾婉容有些无奈,但是怎么也说不出拒接的话来,只好红着脸由他去了。 因为两人是要进宫面圣的,赵时到不好胡来,只亲亲摸摸一通,直弄的顾婉容粉面含春,双眸含情,这才「吧唧」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结束了旖旎温存。 他二人乘车而去,却没有注意出门时,有一个碧青色的绣鞋从前院的柱子后面露了出来。 是青竹,她双手握成拳头,泫然欲泣。 这些年少爷身边一直没有女人,她以为那是因为少爷情智未开,而且赵家主子认为,男子过早接触女|色,元阳早|泄,不利于繁衍子嗣,所以少爷身边一直没有女人。她虽然很想,但是却不敢。 她一直在等,等少爷成亲,成亲前夫人定然会给少爷安排一个通房来破瓜的,这通房一般要年纪大却又是要是处子之身,模样出身都不能太差。她思来想去,没有比自己更合适的人选了。 少爷成亲前几天,夫人果然叫她到房中,她含羞带怯激动万分地答应了,自十二岁起,这五六年来,她等得不就是这一天吗?那天晚上她穿着薄衫,露出鼓鼓的胸脯,打扮得如新娘子一样在少爷房中等着他。 一想到自己即将成为少爷的女人,她就激动的浑身发抖。 她终于等到了少爷,可是,可是少爷没有要她,少爷不愿意碰他。她哭着跪在少爷脚下求他,不管少爷碰不碰她,在外人看来,她都已经是少爷的人了。 她与少爷自小相识,为了她的体面,少爷一定会哪了她的。 没想到,少爷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大叫一声,昏倒在地上,院子里的婆子丫鬟呼啦啦蜂拥而入…… 她依旧是完璧之身,夫人却受了公主的责罚。 夫人说,等少爷成亲之后,就要将她嫁出去了。这怎么可以?她这辈子注定要做少爷的女人。 少爷既然不碰她,定然也不会碰少夫人的,这一点,她坚信不疑。她要留在府里,她要等,等到少爷懂得男女之间的事情,以她的美貌,不愁少爷不动心。 昨天晚上,她偷偷跑到少爷的婚房外面,坐床的时候,她听到少夫人笑的十分欢快,少爷也低声说着什么,她哭着回到房中,流了一夜的眼泪。 刚才,少爷居然亲自扶少夫人上车,少爷几乎是半搂半抱地送少夫人上车,而少夫人还十分嫌弃地瞪了一眼少爷,可是少爷却一点都不在乎,反而笑嘻嘻地跟在少夫人后面上了车。 少爷,何曾对她笑得那么亲昵?她等了这么多年都不行,为什么少夫人就可以?难道就因为少夫人比自己漂亮、比自己出身高贵吗?凭什么?凭什么? 青竹的眼泪再次迷蒙了,之前少爷还小的时候,对她可好了。 「青竹姐姐,青竹姐姐」,小丫鬟清脆的叫喊声令青竹回过神来,她连忙把脸转过去,拭了拭眸中泪水。 「青竹姐姐,原来你在这里啊,夫人叫你过去呢!」 青竹身子一震,脸色大变。 「青竹姐姐,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哦,我没事」,青竹回过神来对小丫鬟说道:「你去跟夫人说,我马上就过去。」 小丫鬟哼着小曲走了,只留下青竹一脸的不甘。 御书房内,天子松了一口气:「赵时,朕没有想到你这个计谋居然这么天衣无缝,如果不是朕之前就知道情况的话,恐怕也要被你骗过去了。怪不得我那十六叔拿你没办法,被你击的节节败退,你果然好像的,朕没有看错人。」 第6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赵时低头拱手:「皇上谬赞,臣愧不敢当,当初讨逆能成功,全赖皇恩浩荡,将士们才能上下齐心,讨逆才会如此顺利。至于臣的婚事,也是陛下您指挥得当,运筹帷幄,再加上太医院钱院使与明阳子道长相助,才能成功。」 皇帝走到赵时面前,照着他的肩膀给了他一拳,然后摸着下巴道:「你小子果然有能耐,居然请了明阳子道长,若不是他,我看你这谎怎么圆?」 赵时嘿嘿一笑:「不是还有您吗?我相信您一定会帮臣善后的。」 「你呀」,皇帝失笑道:「你这喜也冲了,婚也结了,后天销了假,朕也该论功行赏了,说吧,你想要个什么官?」 「陛下」,赵时头皮一麻道:「臣这是新婚,难道不能多几天假吗?」 「哼!」皇帝冷冷哼一声道:「朕都没有时间休假,你想得倒美,后天回门之后就去销假,大后天继续当值,别想偷懒。」 「是,臣遵旨」,赵时苦笑一声。 「你那新婚妻子是永平侯府的小姐,她生母是不是前尚书兼大学士张和浦?」 「正是」,赵时问道:「陛下您为何如此问?」 「你明天不是要回门了吗?朕怎么着也要给你长长脸呐,你那夫人朕已经封了其为三品诰命了,这一次就封她生母吧,这圣旨嘛,就交由你代为宣旨,你看行不行?」 赵时听了大喜,立马拜倒在地:「臣代内子谢过陛下。」 「行啦,快起来吧,虽然不能给你放假,但是这个体面给的你还满意吧?」 赵时爬起来点头道:「满意,满意,果然是皇恩浩荡,臣再满意不过了。」 这边赵时对着皇帝谢恩,那边顾婉容却被临平公主拉着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临平公主很喜欢有才华的人,在太后宫中一见到顾婉容就把她拉走了,顾婉容可不会作诗,可是不做诗能跟临平公主聊什么?顾婉容灵机一动,就给临平公主出一些脑筋急转弯,这下子,可把临平公主难住了,她根本猜不出来,在顾婉容公布答案之后,临平公主就高兴地拉着顾婉容回到太后寝宫,将顾婉容的脑筋急转弯问了太后一遍,太后自然也回答不上来,临平公主这时候才得意洋洋的公布答案,而答案一出,自然令众人乐的不行。 等皇帝跟赵时来的时候,看到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太后、临平公主,包括宫殿里面服侍的侍者,全都眉头紧锁,连皇帝走进来都没有发现,而顾婉容这面带微笑坐在一旁的绣墩上。 「见过陛下。」 「起来吧。」 太后、公主与其他人这才发现皇帝进来了,赵时给太后公主见了礼,皇帝给太后见礼,然后公主又给皇帝见礼,几人分主次坐定之后,皇帝问道:「母后,临平,你们在想什么这么聚精会神?」 「皇帝哥哥,顾婉容太有趣了,她给我们出了好多个难题,我跟母后都回答不上来呢?正好你来了」,临平公主拉着皇帝的袖子道:「皇帝哥哥快帮我们想一想吧!」 「哦」,皇帝一听来了兴致:「是什么问题,说来听听!」皇帝也是从小被大儒启蒙的,他的学问可不低,所以他还是有些信心的。 「从一到九,哪个数最勤快,哪个数最懒?」 「你说什么?」皇帝一愣,好像没有听见一样。 「从一到九,哪个数最勤快,哪个数最懒?」临平公主睁着大眼睛,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皇帝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个问题,他眉头紧紧锁住了,数字还分勤快与懒惰吗?他看了一眼顾婉容,然后看了一眼跟他一样眉头紧锁的赵时,突然就有了主意。 「赵时啊,这问题是你家夫人出的,你快替朕回答。」 「这……」赵时苦笑着站起来:「回陛下,臣不知道。这恐怕要问臣的夫人了。」 皇帝找了个台阶,然后问顾婉容:「顾氏,你说说哪个最勤快,哪个最懒啊?」 「回陛下」,顾婉容站起来道:「一最懒,二最勤快。」 「你何处此言?有什么典故?」皇帝非常好奇。 「古语有云,一不做,二不休,这不正是……」 她的话没说完,临平公主恍然大悟地拍着巴掌:「对对,果然是一不做,二不休,顾婉容,你真厉害!」 皇帝也抚掌道:「妙啊,妙啊!」 等顾婉容与赵时出宫的时候,临平公主还拉着焦头烂额的皇帝问他脑筋急转弯。 在宫门外,顾婉容与赵时换上自家马车,刚刚坐定,赵时就一把将顾婉容抱在怀中,他眼睛亮晶晶的,十分稀罕地问顾婉容:「容姐儿,你这小脑袋里面到底装了多少稀奇古怪的东西啊?」 顾婉容咯咯一笑:「我会的东西还多着呢。」 她笑得时候,眼睛弯弯,梨涡浅浅,整个人如月亮一般姣姣动人,赵时下腹一紧,揽着她腰的右手就将她紧紧箍在怀中。天气七八月的天气,正是最热的时候,两人穿的衣服都比较薄,赵时能感觉到顾婉容美好的身体贴着他,令他不由血脉喷张。 他动情地看着她道:「那你告诉我,你还会什么?」 「我还会这样」,说着她放在赵时肩头的手指用力一压,准确无误地点进他的肩顶穴,赵时没有防备只感觉到一阵酸麻的感觉由肩顶传到手臂,右手一酸,顾婉容却轻轻巧巧地离了他的怀抱。 第62章 抬起头来,顾婉容已经端端庄庄地坐在他的对面,对着他得意的笑。 居然被偷袭了,赵时佯怒道:「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反了天了,为夫这就将你就地正法,也让你知道什么是夫纲!」 顾婉容惊呼一声,这声音却很快被压了下去。 马车左摇右摆,上下颠簸,顾婉容脸红的能滴出血来,昨天晚上,实在是疼得厉害,而这一次,她才真正感觉到愉悦。她没有想到,来到古代,居然还体验了一回车震。 第二天,天刚亮,顾婉容就起来了,她堪堪坐起来,不由「嘶」了一声,她与赵时都是刚刚破瓜的小年轻,食髓知味自然疯狂了些,她觉得自己腰酸的快要断了。 而那个始作俑者却还在呼呼大水,看着赵时睡得香甜,她起了恶作剧的心思,紧紧捏了赵时的鼻子。 赵时却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得意地笑道:「小傻瓜,我早就醒了,不过是怕吵着你所以又眯了一会而已。」 顾婉容被他压的动弹不得,恼怒道:「快起来,我今天要回家,你可不能让我出丑!」 「你说什么?」赵时拧着眉头道:「回家?回哪里?你说哪里才是你的家?」 说着他上下其手挠起顾婉容的痒痒。 顾婉容这才意识到顾家已经不是自己家了,只能算是娘家,她被赵时挠的在床上翻来覆去哈哈直笑:「是回娘家,不是回家,我的家在这里,跟你在一起,你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哈哈……哈哈……」 看她笑得这么可爱,赵时根本舍不得停手。 顾婉容却生气了,她的脚凌空乱蹬,嘴里直嚷嚷:「赵时……你这个混蛋……你等着……哈哈……哈哈……」 赵时见她放狠话,立马停了手:「娘子,娘子,为夫错了,你别生气。」 顾婉容却不理会她,径直坐起来要穿衣服。 赵时却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 顾婉容顺着他的眼光往下瞧,这才发现自己的肚兜不知道何时松开了,半解半露地挂在自己脖子上,露出一大片山峦般美好的春|光。 「你混蛋!」顾婉容气呼呼地大喊:「不许看,不许看,把脸转过去!」 「好好好」,赵时舔了舔嘴唇,乖乖地把脸转过去,脑海中却还在回味刚才的旖旎风光。 二人闹了好一会,终于起了床用了早饭,拜见了安庆太长公主之后,二人又去拜见安吉侯夫人。 在安吉侯夫人那里,他们遇见了赵妙仪,赵妙仪得知顾婉容要回门,嚷嚷着要跟顾婉容一起去。 安吉侯夫人唬了脸:「胡说八道,你嫂嫂是三天回门,又不是出去玩,你跟着去,像什么样子!」 「那又怎么样!」赵妙仪嘟嚷着说道:「嫂嫂不过是回家吃顿饭,下午就回来了,我跟嫂嫂一起又不会怎么样!」 「母亲,你就让我去吧,最近哥哥大婚,我可帮了你不少忙,你就当给我放假,好不好?」她可怜巴巴地哀求道。 安吉侯夫人想着之前赵时病重,自己精神恍惚体力不支,很多事情的确是女儿帮着办的,心里就有些心疼,可是儿媳妇回娘家,小姑子跟着去,让人见了不像样啊。 「母亲,妹妹与我原先就是闺中密友,顾家的人对她都很熟悉,她也不是头一次去顾家,这次跟我一起去,也没什么」,顾婉容看了一眼可怜巴巴的赵妙仪,然后道:「从顾家回来,世子要去销假,我正愁一个人无聊,让妙仪陪着儿媳吧。」 安吉侯夫人看了看目露喜悦的赵妙仪,又看了看一脸恬静的顾婉容,然后无奈道:「既然你嫂嫂为你求情,那就你去吧,但是要跟在你嫂嫂后面,不许乱跑。」 「我知道了,母亲。」赵妙仪高兴的抱了抱安吉侯夫人:「我就知道母亲最疼我了。」 有了赵妙仪,赵时就不好坐马车了,姑嫂二人在马车里面嘀嘀咕咕说悄悄话,赵时骑着马走在前面。 「……真的吗?」顾婉容轻声惊呼。 「是真的,但是谁知道那人长什么模样?」赵妙仪撅着嘴道:「探花郎,探花郎又怎么样,我根本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六姐姐,你陪着我去看看他,好不好?」 顾婉容想了一会,然后说道:「好是好,可是咱们不知道人家在哪里呀!」 「他如今在翰林院当差,我们到翰林院门口堵他,准能见到。」赵妙仪信誓旦旦地说道。 「翰林院那么多人,你知道哪个是的呀!」顾婉容问道。 「我不知道啊,可是姐姐你的父亲知道啊,你父亲不是也在翰林院里面当值吗?」 顾婉容想了想道:「既然是这样,那就干脆让我父亲把他叫到我家来,咱们在家里看看他,你觉得怎么样?」 「好、好、好」,赵妙仪拍着巴掌道:「六姐姐,你真是我的福星。」说着她摇摇头道:「不对,不光是我的福星,还是我哥哥的福星。我哥哥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居然能娶了六姐姐做媳妇,真是啧啧……」 「哎呀,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不是说,谁嫁了你哥哥,便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吗?」顾婉容笑着问道。 「那是以前,现在我觉得六姐姐你比我哥哥更亲!」 「你呀」,顾婉容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 第63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马车直接驶进顾家,赵时掀了帘子,先是扶了赵妙仪下车,接着又亲自扶了顾婉容下车,赵妙仪在一边看了,不由吃吃笑出声来,直笑得顾婉容满脸通红。而赵时,却面不改色心不跳,握着顾婉容的手朝内宅走去。 小丫鬟在前面带路,垂花门口站了乌泱泱一群人,大夫人并顾家几个已经出嫁的姐妹将顾婉容迎进内宅,而顾家的几个姑爷与少爷则拥着赵时去了书房。 「祖母,容姐儿回来了」,顾婉容见顾老夫人拄着拐杖在门口翘首以盼,不由两眼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顾老夫人将顾婉容搂在怀里,心肝肉地叫了起来。 在顾家大夫人与顾家几位姑奶奶的劝慰下,顾婉容止住哭泣,顾老夫人拉着她进了明堂。 顾老夫人上上下下将顾婉容仔细打量了一番,见她眉眼舒展,面若桃花,便知道顾婉容这几日过得很好,饶是如此,她还是事无巨细地将顾婉容这几日的事情问了一遍:「过的怎么样?赵时待你好不好?住的习不习惯,有没有想家?」 顾婉容一一答了,顾老夫人这才放下心来。 屋子里热热闹闹的说这话,外面的小丫鬟也笑嘻嘻地跑了进来:「六姑爷来了。」 话刚落音,几位少爷伴着赵时走了进来,一时间女眷的目光全部都锁在赵时脸上。 大夫人不由叹道,这位六姑爷长得可真是英俊。 赵时在二少爷顾珍的陪伴下一一拜见过长辈,又给大少爷的一双儿女发了红包,这才温声道:「寸金今天此来,除了陪着容姐儿回门,还身负皇命,有一桩圣旨要宣。」 寸金是赵时的字。 「哦」,顾老夫人一惊,没有想到还有圣旨:「那咱们快去接旨吧,寸金呐,这圣旨的内容?」 「祖母放心,是好事。」赵时笑着说道。 顾老夫人被赵时这一声祖母叫的心花怒放,再一听是好事,心里就更高兴了。顾老夫人带着女眷,二少爷顾珍去叫了几位少爷、姑爷、老爷过来,一会的功夫,顾家人就满满当当站在院子里面。 顾家的人可真不少!看着顾家人济济一堂,赵时不由感慨道。 「翰林院学士顾季梁接旨!」 「臣接旨。」 随着顾季梁跪下,顾家其他人也呼啦啦跪下了,顾婉容跟着人群跪在蒲团上,心中纳闷:不知道赵时在搞什么鬼!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古有缇萦救父,今有张氏孝行,父母恩情,重若千金,翰林院学士顾季梁之妻张氏,弃膏粱锦绣,不辞千里与父同行,其孝行堪比从军之木兰,其孝心比肩缇萦,贞心贯日月,烈志塞两仪,朕今下旨,追封张氏为一品诰命,钦此。」 顾家的人都没有想到这圣旨居然是为已经死去的张氏追封的,顾婉容更是没有想到皇帝居然会追封自己的生母。生母早亡,皇帝怎么会现在突然想起追封,这不过是赵时的功劳罢了!顾婉容想着,眼圈都红了。 而顾季梁还处于震撼之中,犹自呆呆愣愣没有反映过来。 赵时却上前一步道:「岳父大人,虽然岳母生前写了和离书,可是这和离书岳父大人并未签字,岳父大人也不曾写放妻书,所以,您与岳母并不曾和离,仍旧是夫妻!」 顾季梁听了,不由身子一震,他几乎是茫然地接过圣旨,一转身,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 英娘,我对不住你!英娘,你写和离书,不过是气我罢了,要不要和离实际掌握在我的手中啊,只要要没写放妻书,你我就不算和离。 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想明白?为什么我到今天才知道。 英娘,英娘啊,我之前答应过英娘要给她挣一个诰命回来,可是我食言了,我负了你,我顾季梁负了你。英娘,女儿刚刚出嫁,皇帝就追封了英娘,英娘,英娘,你泉下有知,该含笑了吧,咱们的女儿嫁了了好夫婿。 三天婚嫁结束之后,赵时销了假,要去当值,顾婉容也开始对着嫁妆单子整理账簿,还有亲自接见庄子上的庄头、铺子里的大掌柜,这一个半月以来,夫妻两个白天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常常要到晚上才能聚到一起。 赵时见顾婉容疲惫,有些心疼:「这些事情你交给别人做就行了,你这样事必躬亲也太累了些。」 「我不觉得累啊」,顾婉容想到自己名下的产业就觉得很有成就感:「那是我的钱,我的地,我的下人,我怎么会觉得累呢!」要搁现代,她就是活脱脱的ceo啊,管着那么多人呢,想想就让人充满了底气。 「你真的不累?」赵时眼睛一亮,说着一翻身,将顾婉容扑到。 云收雨散之后,赵时搂着顾婉容道:「你的账册还有多久整理完?我有事情让你做。」 「什么事啊?」顾婉容自打嫁过来,除了陪着安庆太长公主念经,就是看安吉侯夫人打理家务,或者是陪着赵妙仪玩耍,最近正有些无聊,听到赵时说有事情让她做,不由来了精神。 赵时见她兴致勃勃的样子,想到自打嫁过来自己就没有好好陪她,心里不由有些愧疚:「容姐儿,过几日我休沐了,我们去别院住两天,好不好?」 「好端端的,怎么要去别院?妙仪妹妹过几日要小定了,家里正是忙的时候,母亲忙的团团转,这个时候我怎么能跑到别院去享清闲,你愿意去,我还不干呢!」顾婉容笑着说道。 第64章 赵时这才想起来,妹妹赵妙仪与去年新科探花郎吴姜堂定下了婚事,过几日就要过小定礼,看来别院一时半会是去不成了。 「那你这几天闲的时候,去我原来住的锋汀院把我的东西都搬过来吧,最好把锋汀院改为书房,你看怎么样?」赵时问道。 「那好呀,我的嫁妆昨天就清点完了,明天我就帮你搬东西。」顾婉容说着,拉了拉盖着身上的寝被,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我困了,咱们睡觉吧。」 「别睡,别睡,我有一件事情跟你说」,赵时郑重道。 「什么事情啊?」 「你这两天去祖母那里请安,祖母有没有说你什么?」赵时说着紧紧盯着顾婉容看。 「没有啊,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唉」赵时叹了一口气:「你们家的七小姐,闯祸了。」 顾婉容心中一顿:「什么?顾婉明怎么啦?」 「惠宁老太妃的赏菊宴上,各家未婚的小姐,少爷都在,七小姐与人对对子,居然对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下联来。」 「什么惊世憾俗?难道是要造反?该不会是暗藏了前朝的……」 「不是,不是,若真是如此,恐怕就是大事了,现在虽然不是大事,七小姐的名声也全毁了。」 「到底是什么?你别吊人胃口了,快说吧!」顾婉容催促道。 赵时沉吟了一下 :「上联是:酌酒驻春华,莫流水落花,付大江东去。」 「嗯,这是别人出的上联,那顾婉明对的下联是?」 「下联是:吟诗访秋圃,又碧云黄叶,见北雁南飞。」 「不错呀,很工整,意境也好,有什么不对吗?」顾婉容问道。 「我的傻夫人,这下联来自《西厢记》中的「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七小姐这一对不要紧,当时在场的都是各家的公子、小姐,七小姐的名声毁了,如今可没有人愿意跟她议亲了。」 《西厢记》是闺阁禁书,女孩子不能看,可却不是男人的禁书,那些世家公子里面怕有一大半都看过。顾婉明居然拿了《西厢记》中的典故来对对子,可见她对于此书是非常熟悉的,那些世家公子见顾婉明这么对对子,心里不知道怎么编排顾婉明呢。 顾婉明的名声的确是毁了! 「所以,你怕祖母与母亲迁怒与我?」顾婉容问道。 「是啊,她们没有为难你吧?」赵时关切地问道。 「没有,顾婉明跟着钟夫人学诗词,就算顾婉明有问题,那问题也出在钟夫人身上,再说了,顾家的女孩子那么多,别人都没有问题,偏她顾婉明有问题,钟夫人难辞其咎!」 赵时暗暗颔首,可不是嘛?因为顾家有淑妃娘娘,谁敢说顾家教养有问题,这矛头都指向了钟夫人,钟夫人被人嘲笑教徒无方呢! 「不说了,过几天,我回家看看老太太,她肯定生气了。」说着她闭了眼睛进入梦乡。 赵时摸了摸她的脸,起身将蜡烛吹灭,然后钻进被窝里,将胳膊放在顾婉容颈下给她当枕头,然后也进入梦乡。 第二天上午,去上房请了安,顾婉容便带着秋棠、喜鹊二人,来到了锋汀院。 锋汀院在外院,小厮赵光已经得了赵时的吩咐在院子门口等着了,见了顾婉容,他笑得十分的谄媚:「少夫人,您来了,需要小的做什么,您尽管吩咐。」 说完,他用眼角偷偷朝顾婉容身后望去。 前几天赵时已经跟顾婉容说了,赵光想求了她身边的婢女做媳妇,顾婉容答应了这件事情,喜鹊、秋棠二人年岁都合适,只是顾婉容不知道究竟谁更合适,所以她尚未跟她们二人说。 顾婉容点点头,阻断了他打量二女的眼神:「没什么好吩咐的,小光主管去忙吧。」 「是」,赵光应声虫一般:「少夫人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我就在这候着。」 秋棠看了赵光一眼,没有说话,喜鹊撇撇嘴,一副瞧不上的样子:「马屁精,应声虫,就知道花言巧语讨小姐的欢心,哼,墙头草,两边倒,没一点立场!」 顾婉容知道,她还记恨着当初在别院赵光趁赵时醉酒自作主张赶她们二人离开的事情。 秋棠面色平静,不置可否,喜鹊摆明了看不上赵光,顾婉容将她们二人的反应暗暗记在心里,喜鹊对赵光有成见,硬将两人凑到一起怕要弄巧成拙造就一对怨偶,秋棠为人稳重,赵光机灵,二者倒是相辅相成。 「少夫人」,打扫内室的小丫鬟已经得到了赵光的吩咐了,她主动上前来行了一个礼,然后跟在喜鹊后面。 「喜鹊姐姐,喜鹊姐姐,我有一事不知道该不该说?」她有些为难,小声地说道。 「什么事?」喜鹊性子直,一听就来了兴趣。 「世子床头有个小匣子,不许人动,之前为了这事儿,还大动干戈呢!」 「真的吗?」 那小丫鬟点了点头:「我可不敢骗您。」 「好,我知道了,你去做事吧,这事情我会跟少夫人禀报的。」 那小丫鬟退了出去,喜鹊便将此事告诉了顾婉容。 顾婉容也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匣子,居然如此宝贝?顾婉容坐到床上,手朝床头的柜子里一探,果然摸到一个小匣子。 第65章 「这……」顾婉容一见,有片刻的失神,这东西好眼熟啊。 「小姐,这不是你做的万花筒吗?」秋棠也认出来了。 「时隔五六年,难为你还认的」,顾婉容有些感慨地打开盒子,里面一个半旧不新的万花筒趟在那里,木质的筒身因为人长时间的抚摸变得明晃晃的,有好几处地方都有修补的痕迹。 「小姐做这东西的时候,我一直在旁边守着,怎么能忘?难为的不是我,是世子爷,这么多年居然一直收着,还宝贝一样藏起来,世子爷一定经常睹物思人吧」,秋棠抿了嘴,笑着说道:「小姐,世子爷待您可真好!」 一旁站的喜鹊也回过神了,她也十分羡慕地说道:「小姐,你可真是幸福,你一定要帮我也找一个如意郎君才行。」 喜鹊那花痴的样子,让顾婉容与秋棠都笑了。 「走,东西咱们不收拾了,我要去问问世子,这可是我送给妙仪妹妹的生辰礼物,怎么会在他的手上?」 顾婉容笑得很开心,拿着匣子出了门。 喜鹊、秋棠对视一眼,忽然就笑了,她们小姐可真像小孩子,也只有在世子面前,小姐才能这么无忧无虑。 赵光见顾婉容拿着匣子出来,忙迎上去:「少夫人,您收拾好了?」 「没有,我今天不收拾了,你去门口候着,要是世子回来了,让他来找我,我有要紧的事情找他。」 赵光并不知道这万花筒是顾婉容的,因此他心里有些担心,看样子少夫人是生气了,定然要跟世子问出个一二三来,不知道世子怎么解释。 「是,我这就去门口候着去。」说完一溜烟跑了。 「小光哥,小光哥,等等我」,院子里另外一个小厮追了上去:「那匣子不是世子的宝贝吗?你怎么让少夫人拿走了,回头世子回来了,要是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赵光苦笑道:「那个宝贝已经过时了,恐怕眼前咱们这个少夫人才是世子的活宝贝呢!」 另外一边,青竹正在听那小丫鬟回话:「青竹姐姐,你猜的一点没错,少夫人果然拿着匣子走了。」 果然如此,那顾氏与少爷新婚燕尔,正是被少爷宠的无法无天的时候,那匣子可是少爷的逆鳞,这一次,少爷定然会好好训斥顾氏一顿,顾氏与少爷生了嫌隙,她的机会就到了。 「你做的很好,你快去门口守着,要是少爷回来了,去了少夫人那里,你就赶紧回来跟我说。」 「是,青竹姐姐。」 赵时回来了,果然去了顾婉容的院子,而顾婉容正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惬意地赏桂花。 赵时急冲冲的,还以为顾婉容出了什么事情,等他赶回来,却看见他的心头宝正在摇椅上昏昏欲睡,白皙的皮肤在夕阳的余晖下晕出白瓷般的光,空气中的桂花香甜丝丝的,熏得他的心也甜甜的,软软的。 「容姐儿,你找我什么事?」 他走过来,坐在摇椅上,握了顾婉容的手。 「你还有脸问我?」顾婉容笑吟吟的把匣子推给他:「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赵时一见匣子就什么都明白了,他当初告诉妙仪万花筒被摔坏了,实际上是他私藏了,现在被戳穿,可真是令人迥然。 「这……我……」赵时却低下头去,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顾婉容的脸就像喝了陈年的花雕酒一样,慢慢的红了。 「坏蛋,就会甜言蜜语哄人」,顾婉容娇嗔着用粉拳锤了赵时一下。 这个年代还没有用坏蛋称呼爱人的说话,这一声坏蛋直叫的赵时眼睛发直,过了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此「坏蛋」非彼「坏蛋」,这坏蛋是亲昵的称呼。 他捉了顾婉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着:「我可不是坏蛋,我是你的好哥哥,容姐儿,叫我一声好哥哥!」 顾婉容的脸更红了:「不叫,我不叫!」 赵时吃吃一笑:「好,晚上你可不要求饶。」 「你……」顾婉容正欲反驳,赵时却又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青竹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顾婉容脸红红的,笑得甜甜的跟赵时说话,赵时的表情非常温柔,有无限的耐心,他望着顾婉容的眼神非常专注,好像顾婉容说的话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 「青竹姐姐,您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青竹嗓子颤抖着说了这一句,然后捂着脸跑了。 怎么会这样?顾氏,你凭什么? 青竹很不甘心。 她从五岁就在安庆太长公主身边侍候,与少爷更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分,凭什么顾氏一来就得到少爷的宠爱?论容貌,她长得漂亮,论才华,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不甘心,她不能这样眼睁睁看着少爷被顾氏抢走。 她求的不多,她不要求跟顾氏平分秋色,只要少爷十天里面有一天歇在她身边就行了,难道这也不可以吗? 她不能坐以待毙,她要把握这个机会! 这一天晚上,青竹下定了决心。 第二天,青竹趁着赵时不在的时候,拿了两本书登门。 「少夫人,您嫁过来有一段时间,我一直没有过来给您请安,秋棠姐姐说您这几天不忙我就来了,顺便给您送两本书来给您解解闷」,青竹面带着得体的微笑,将书放到桌子上。 第66章 顾婉容一看,一本是《女诫》,一本是《女论语》,心中不由摇头,她根本不喜欢这样的书。可是之前,顾婉容在赵家的时候,青竹照顾过她,今天她又亲自送书过来,顾婉容自然不能说不喜欢。 「多谢你的好意了,我这几天正闲着呢!」顾婉容颔首道。 「奴婢不过是胡乱揣测的,这两本书可能不合您的心意,少夫人要是有时间可以去书楼坐坐,一来,熟悉熟悉府里的环境,二来,也可以自己挑选合适的书。」 顾婉容眼睛一亮:「好,那我今天下午就过去。」 青竹听了顾婉容的话,坐着没有动。 「青竹姐姐,你还有什么事情吗?」顾婉容见她脸上似乎有赧颜之色,就问道。 「我……奴婢有事情求少夫人,还请少夫人屏退旁人……」 「哦,好」,顾婉容对屋里的丫鬟说道:「你们都出去吧。」 「好了,青竹姐姐,你有话就说吧。」 「少夫人」,青竹噗通一声跪在了顾婉容面前,把顾婉容吓了一大跳。 「青竹姐姐,你这是做什么?」顾婉容就要去扶她起来。 青竹却不愿意起来,口中道:「求少夫人听我把话说完。」 「好,你说吧!」顾婉容知道,但凡有求于人的人,总是要把姿态摆的低低的,若是自己不让她跪,就等于拒绝了她。不管她所求是什么,都要等她说完之后再做决定。 「少夫人」,青竹未说话,脸上就一片绯红:「我已经是少爷的人了!」 顾婉容听了,脑袋轰的一声,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望着眼前这个人,整个人都变得骇然,好像眼前这个人不是柔柔弱弱的女孩子,而是张牙舞爪要吞噬她的恶鬼。 她的手紧紧的抓住椅子扶手,关节处隐隐发白,嘴唇也抿得很紧。 房间里面出奇的安静。 谈判的时候,先声夺人,以致于让对方手忙脚乱,在冲动之中做出错误的决定,这是一种手段。 顾婉容告诉自己,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平静下来,沉住气,不能自乱阵脚,对方说的不一定就是真的。 平心静气,这比什么都重要。 「哦,然后呢?」顾婉容吸了一口气,然后轻描淡写地问道。那语气就好像在问今天天气如何,你吃了什么一样随意。 青竹不由方寸大乱! 她要的是顾氏惊慌失措大闹一场,最好闹得人人皆知,到时候她靠着众人的舆论与少爷的疼爱,顾氏就算心里百般不愿,迫于众人的压力,她若是不想背一个妒妇的名头,就不得不纳她进门。 可是这一切跟她想的都不一样,顾氏根本无动于衷,这接下来她该怎么办? 「少夫人,奴婢想留在少夫人身边伺候您跟少爷,求少夫人给个恩典」,青竹说着给顾婉容磕了几个响头。 看着倒是像模像样的,顾婉容却憋了一肚子气,小三找上门,还不能打出去,真是恶心! 「哦,你说愿意留在我身边服侍我,那我来问你,你以后会听我的话吗?」 「当然,当然,只要少夫人答应奴婢进门,奴婢以后生是少夫人的人,死是少夫人的鬼,事事处处以少夫人为先」,青竹一脸的真诚的。 「青竹,我可不要你事事以我为先,我只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情」,顾婉容微微一笑盯着她问道:「你可愿意。」 「愿意,愿意,只要少夫人吩咐,哪怕刀山火海奴婢绝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迟疑」,青竹心中窃喜,果然顾氏要答应了。 「好吧,你且听好了,我只要你做一件事情,那就是离赵时远远的,不要去见他,不要跟他说话,你能做到吗?」 「少夫人,这……我……」青竹眸中蓄满了泪水:「您……」 「好了」,顾婉容却有些不耐烦:「我的丈夫凭什么要分你一半?我告诉你青竹,我不会退,也不会让,莫说我不会让你进门,就算你进了门,赵时这个人也只能是我的。」 顾婉容冷哼一声:「你听到了吗?只能是我的。你非要进门,那就去求别人,我绝对、绝对不会答应。就算你进了门,赵时,你也是看得见,摸不着!」 顾婉容这一番言论把青竹吓着了:「你……你怎么能这么说,你这妒妇……」 「我就是妒妇怎了?你要是有能耐就尽管使,我倒要看看,我顾婉容不点头,谁敢把你抬成姨娘!」 青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好、你好!」 「世子!」门外传来丫鬟给赵时请安的声音。 帘子一动,赵时走了进来:「容姐儿……」 「少夫人,少夫人,奴婢求求你,不要赶我走……」青竹伏倒在地嘤嘤哭了起来。 顾婉容见了直想给她鼓掌,好演技!可惜,她恐怕不知道,自己与赵时的婚姻并非仅仅只是一纸婚书,她这个少夫人,是赵时费了好大的功夫追求来的。赵时答应过自己,此生不纳妾,她今天倒要看看,赵时该如何解释。 「这是怎么了?」赵时见顾婉容脸色发冷,面带讥诮地盯着自己,就觉得后背有些发麻:「容姐儿,谁给你气受了,你……」 底下嘤嘤嘤的哭声更加凄婉了。 顾婉容没有说话,只冷冷的看着青竹。 第67章 「丫鬟不懂事,你要打要骂都可以,撵出去也成啊,千万别生气,有气就出出来,要是憋坏了生了病可就不好了」,赵时上前握了顾婉容的手道。 顾婉容却没有理她,把手抽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赵时更加疑惑了。 「少爷……」青竹娇滴滴地喊了一声,赵时不耐烦地回头。 他一愣:「青竹?怎么是你啊?」 青竹却心头一喜,少爷待她果然与旁人不同。接近着她芙蓉泣露一般哭诉着说顾婉容要赶她走。 「你是打理藏书楼的,好好的少夫人怎么会赶你走?你回去吧,我跟少夫人求情,你好好打理书楼,少夫人不会赶你走的。」 「少爷」,青竹红了脸,无限娇羞道:「少爷,您忘了,在您成亲的前两晚,奴婢服侍了您,奴婢如今不能管理藏书楼,奴婢要留在少爷身边,服侍少爷……」,说着她了头,如娇弱的花朵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够了!」顾婉容脸色发青,实在不想看下去了,这对狗男女! 「容姐儿,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碰她!」 顾婉容没有搭理他,赵时就回过头来冲青竹大吼:「你胡说什么!」 「这种事情我可不想参与,你们慢慢扯皮吧!」顾婉容一甩袖子,走了。 「容姐儿」,赵时连忙追上去,青竹却一把抱住赵时的腿:「少爷您听我说……」 「滚!」赵时怕顾婉容误会,心中着急,急着脱身,一脚踹在青竹的心窝,抽回脚,连忙追着顾婉容去了。 青竹被踹的扑到在地,哇地一声吐了一口血,眸中由含着恨意:顾氏,你这样坏人姻缘,你不得好死! 三天后,顾婉容做主,将青竹嫁给了外院的一个管事。半年之后那管事因为贪墨被赵府打了板子逐了出去,青竹也一起被逐了出去。 事发的时候,顾婉容并不知晓,她那几天特别嗜睡,还被赵时骂她是小懒猪。 等她睡醒了,赵时已经下了早朝回来了。 「小懒猪,睡醒了!」赵时宠溺地在顾婉容唇上啄了一口。 顾婉容吃吃一笑:「小懒猪要生小小懒猪了,你要做猪爹爹了!」 「什么猪爹爹……」赵时猛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顾婉容。 顾婉容笑靥如花:「赵时,你傻了?」 赵时却像孩子一样紧紧抱了一下顾婉容,然后如孩子一般叫到:「我要当爹爹了,我要当爹爹了……」 顾婉容躺在床上抿嘴笑。 屋廊下,一群做针线的丫鬟听到赵时的呼声,也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番外篇】 袅袅秋风逗轴烟,飒飒红叶堆锦枝,京城正是秋高气爽,大雁南飞的好时节。 顾婉容坐在内室做针线,就听见一声清脆稚嫩的小童声音:「母亲、母亲,外面叶子落了,秋天到了呢!」 随着那声音一落,一个穿着大红立领中衣,下面罩着绣花鸟月白色齐胸襦裙的小姑娘跑了进来,乌黑柔软的头发编成小辫子,头上还带着一朵粉色的珠花。小脸肉嘟嘟的,眼睛乌溜溜的像葡萄一样,让人一见就喜欢的不得了。 顾婉容一抬头,就看见自己的四岁女儿馨姐儿迈着粗短肥胖的小腿「吧嗒」「吧嗒」朝自己跑过来,她小小的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在临近顾婉容的时候就一把扑到顾婉容怀中。 顾婉容手中还拿着针线,直唬得她高举了拿针的手,等她把针放到一边,才正色道:「你这丫头,怎么又着急麻慌地扑过来了,仔细针扎疼了你。」 「我不怕,母亲才不会让针扎到馨姐儿呢!」她嘴巴红红的,笑起来一双深深的酒窝,跟顾婉容小时候有七八分的相似。 「你从哪里来?怎么跑的这么快?」顾婉容拿帕子给女儿擦了擦鼻尖上的汗珠子。 「母亲,你看这虫虫漂亮吗?」馨姐儿说着高高举起胖胖的小手,炫耀似地把手中捏着的一个花豆虫给顾婉容看。 顾婉容见那青色的花豆虫比成人拇指还粗,长着褐色的花纹,头上还长着一只角,因为馨姐儿捏的太紧,它在馨姐儿的手中直挣扎。 顾婉容以前可是在城里长大的,这样软体的虫子,她最怕了,不由自主她脸上就露出惊恐的神色:「馨姐儿,快、快、快丢下,你……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馨姐儿见母亲神色变了,还以为顾婉容生气,有些委屈道:「这是馨姐儿在后院葡萄藤上抓的,看葡萄的大爷说,这虫虫会把葡萄的叶子吃光,到时候,藤上就不长葡萄了。馨姐儿抓了虫子,它就不能吃葡萄叶子了。」 顾婉容见女儿小声跟自己解释,就有些心疼,她稳了稳心神:「馨姐儿是好孩子,抓虫子是好事,只是你把它交给看葡萄的大爷就行了,怎么还拿回来了呢?」 馨姐儿听了,却眨巴着大眼睛问道:「我要是不拿回来,母亲你怎么知道馨姐儿抓虫子了?」 「哎呀,我们馨姐儿真是聪明,看母亲太笨了,居然没有想到」,顾婉容强忍着恐惧与恶心,亲了亲女儿的脸颊:「馨姐儿真乖,母亲很高兴!」 「真的吗?」馨姐儿受到夸奖,不由眼睛一亮。 「是真的」,顾婉容笑得僵硬,狠狠地点头。 第68章 「那太好了」,馨姐儿扬起笑脸:「那我告诉祖父去!」说完她一转身像来的时候那样迈着小短腿,又「吧嗒」「吧嗒」跑了。 顾婉容忙吩咐身边的丫鬟:「你跟着大小姐,千万别吓着人,你在旁边照看着些。」 老侯爷自然不会怕虫子,可是老侯爷院子里的丫鬟婆子恐怕会被吓到。 「是」,丫鬟听了应声而去。 这个丫鬟刚出门,又有丫鬟急冲冲跑了进来:「夫人、夫人,姑太太回来了,马车已经到了门口了!」 「真的?」顾婉容一喜,连忙站了起来:「快、快开正门,让姑太太的马车直接驶进来,再派个人到后院去跟老侯爷说一声。」 十年前,赵妙仪嫁给了承平二年的探花郎吴姜堂,五年前吴姜堂外放杭州,赵妙仪带着两个孩子跟着去了。 也是那一年,安庆太长公主与永平侯夫人同时分别辞世,赵时袭了爵位,顾婉容一揽家中管家大权。如今家中大大小小事务,全是顾婉容操持。 顾婉容亲自迎到垂花门,就看见赵妙仪带着两个男孩子走了进来。 「嫂嫂!」 「妹妹!」 二人见到对方,都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在垂花门口拥在一起,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她们都五年没见面了。 顾婉容眼中闪烁着泪光,上上下下打量赵妙仪,虽然从杭州回来,赵妙仪却脸色红润,一点不见风尘的疲色,她不由感慨道:「白了,也丰满了,人也稳重了,可见江南的水的确养人。」 赵妙仪嘟囔着嘴:「哪有嫂嫂这样的,一见面就笑话人家胖了。」 她说话的时候皱着眉头,俨然还是那个天真爱笑的小姑娘。 门口站着的人都哈哈大笑。 众人这一笑,提醒了顾婉容:「哎呀,哎呀,瞧我,一高兴就忘记了,快,快进屋,你这一路该累了吧,咱们到屋里坐着,好好聊。」 一行人呼啦啦朝内院走去,顾婉容与赵妙仪姑嫂两个手牵手进了房间分主次坐下。 赵妙仪道:「这是仪哥儿与仲哥儿」,说着她推了推两个儿子:「还不快见过舅母。」 两个孩子听了母亲的话,纷纷向顾婉容行礼,顾婉容受了他们的礼,连忙扶了起来,赞叹道:「仪哥儿都长这么高了啊,这要是在路上碰见了,我可不敢认,仪哥儿还记得舅母吗?」 仪哥儿今年十岁,走的时候已经五岁,正是记事的年龄,听了顾婉容问话,他连忙道:「记得,甥儿记得舅母会做好吃的胡辣汤,我们走的那年我还从舅母这里带走了一对灰色的兔子呢。」 「哎呀」,顾婉容目露惊喜:「你这孩子,舅母没有白疼你!」 顾婉容跟仪哥儿说话的时候,七岁的仲哥儿就十分眼馋地在旁边看着,顾婉容就转过头来道:「这是仲哥儿吧,你们走的那年,你还在奶娘怀中抱着呢。」 「舅母,舅母,那我小时候你帮我做胡辣汤了吗?」 「没有。」 见顾婉容摇头,仲哥儿脸上就露出失望的神色来。 顾婉容却道:「不过,仲哥儿午休的时候,却尿湿了舅母的床呢!」 她的话一落音,众人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仲哥儿却有些气鼓鼓的红了脸。 顾婉容见他虎头虎脑的样子非常可爱,有一种说不出的呆萌,就伸出头,去摸她的脑袋。 谁知道一伸手,仲哥儿头一偏,顾婉容的手落了空。 顾婉容一怔,仲哥儿却挺着胸脯道:「男头女腰,只看不摸。」 他那小大人的样子,直让顾婉容笑弯了腰。 「好了,好了,不理会他们,让婆子带他们一边玩,咱们两个好好叙回会话,我有好多话要跟嫂嫂说呢。」赵妙仪催促道。 「好、好」,顾婉容哪有不依的,她吩咐道:「带两位表少爷去厢房,茶水、点心都端上,着人好生伺候着。」 「是」,婆子应声而去,仲哥儿还想留下来,仪哥儿却硬生生将弟弟拉走了。 他们来到厢房,仲哥儿还有些不高兴:「母亲不是说,舅母家有个会舞短刀耍齐眉棍的大表哥吗?怎么不见他人影啊?」 他说的是顾婉容与赵时的长子赵明朗,相比较与哥哥仪哥儿随了父亲喜欢之乎者也的圣贤书,他更喜欢舞刀弄枪耍大棒,母亲答应他,如果舅舅答应,就让他跟着大表哥一起学武艺。 一路上,他一直记挂着这件事情。 仪哥儿就劝道:「二弟,你着什么急啊,母亲不是说了吗,要等舅舅同意才行,你守着母亲也没有用啊?」 仲哥儿听了不禁若有所思:「也不知道舅舅喜欢什么,舅舅是侯爷,一般的东西他定然看不上,我身上也没有什么好东西。」 仪哥儿见二弟居然想贿赂舅舅,不由有些哑然失笑:「你不是有个千里镜吗?」 「不行、不行」,仲哥儿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那可不行。」 仪哥儿见了,笑得更开怀了,这千里镜虽然不能看千里,可是能看好几里是没有问题的,这可是二弟的宝贝,他果然舍不得。 「你要是不拿千里镜给舅舅,万一舅舅不答应你学武怎么办?」仪哥儿威胁弟弟:「你别忘了,咱们母亲可是非常听从舅舅的话的。」 第69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这个……」仲哥儿低下头,想了很久,一边是学武艺,一边是心爱的千里镜,仲哥儿实在有些难以取舍。 就在他纠结不已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甜软的声音:「你们是谁?怎么在我家?」 兄弟两个朝门口看去,就看见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肉嘟嘟胖乎乎正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们。 他们两个一直希望有个妹妹,却一直不能如愿。今天一见到馨姐儿这软糯糯娇滴滴可爱的样子,一下子就被征服了。 兄弟两个对视一眼:这不就是他们梦想中妹妹的样子吗? 仪哥儿年纪大,还算老城一些,轻轻咳嗽了一声,放软了声音:「你一定是宁馨妹妹吧,我是你吴家大表哥。」 「大表哥?」馨姐儿歪着头,她的大表哥不是在外祖父家吗?什么时候又多出一个大表哥? 仲哥儿一见到了馨姐儿这个样子,像发现了稀罕的玩具一样,早就按捺不住了,在哥哥跟馨姐儿打招呼的空档,他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馨姐儿旁边,摸摸她的头,戳戳她的脸,见馨姐儿没有生气,就放心地拉起了馨姐儿的手。 「妹妹,我是你二表……」 「啊!虫子……虫子……好肥的虫子……」仲哥儿已经吓得面无血色了。 「你怕虫子吗?」馨姐儿歪着头问他。 「我……我……」仲哥儿向来以男子汉大丈夫自居,要他在初次见面的妹妹面前承认自己害怕虫子,这比登天还难。 他咽了咽口水,强作镇定:「我不怕,妹妹,二表哥我是堂堂男子汉,怎么会怕这区区小虫。」 说着他一把从馨姐儿手中接过虫子,赶紧摔在地上:「妹妹,你看我的!」 说完,他高高抬起脚,眼一闭心一横,一脚踩了上去。 「噗……」虫子体内的汁液被挤得干干净净,像一个干瘪的布袋子贴在地上,绿色的汁液溅的到处都是。 「你……你踩死了我的小花,你是坏蛋,二表哥是坏蛋……」馨姐儿见虫子死了,眼泪一下子就浮了上来。 仲哥儿这下子慌了神,连仪哥儿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两个小伙子一直被家人捧着,可从来没有哄过人,特别是仲哥儿,见自己弄哭了妹妹,简直手忙脚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妹妹,你别哭,是我不好,我……你打我,你骂我……」 「我不要,我不打你,我只要小花,你赔,你赔我的小花,你赔我的小花……」馨姐儿也不闹,也不嚎啕大哭,只噙着眼泪委屈地看着仲哥儿。 天哪,难道要他去给妹妹抓那种恶心的虫子,仲哥儿只觉得头皮直麻,他不由求助地看着哥哥。 仪哥儿道:「好妹妹,你别哭了,回头我让仲哥儿赔个布偶给你!」 「我不要布偶,我要小花……」 「妹妹你要是不喜欢布偶,我还有一个千里镜,可好玩了,可以看一千里,在家里就可以看到街上的情景,可以看到隔壁人家发生了什么事情,还可以看远处的风景……总之,总之很好玩!」 馨姐儿停止了哭泣,瞪大好奇宝宝的眼睛:「真的吗?真的有这种东西,可以看一千里?」 一千里是多远,馨姐儿并不知道,但是她听母亲说过一千两就是很多钱,那一千里就是很远很远了。 仲哥儿点点头,拍着胸脯道:「是真的,可以看一千里,我保证。」 「那你拿来给我看」,馨姐儿伸出胖胖的小手。 「这个……」仲哥儿挠挠头:「千里镜我没有带在身上,在我家,要去我家才行。」 「那我们现在去!」馨姐儿迫不及待地说道。 「好啊,但是要我母亲答应了才行。」 「你母亲在哪里?」 「我母亲在跟你母亲说话,就在上房呢!」 「好,那我去找她」,他的话刚落音,馨姐儿已经迈着小短腿「吧嗒」「吧嗒」地跑了。 「母亲,母亲,我要去……」 馨姐儿走到门口,见屋里坐着一个跟母亲年龄差不多的夫人,她连忙放轻了声音,迈着小步子走了进来,规规矩矩地给顾婉容行礼:「母亲!」 「快起来吧,这是你……」 顾婉容还没有介绍完,赵妙仪就已经激动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把抱住馨姐儿:「这就是馨姐儿吧,长得真是漂亮」,说着将馨姐儿抱在怀里,放到自己腿上:「我是你姑姑。」 「姑姑?」馨姐儿歪着头看了她一会,然后从她腿上挣扎着要下来。 赵妙仪不知何意,连忙松了手。 只见馨姐儿站在赵妙仪面前,正儿八经地给赵妙仪福了一个身:「宁馨见过姑姑!」 「哎呀」,赵妙仪喜欢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拉着馨姐儿的手上上下下看个不停:「真是,跟嫂嫂小时候太像了。不过比嫂嫂小时候可爱多了。」 「母亲,姑姑跟我们很亲吗?」 顾婉容道:「当然亲,非常亲,姑姑是你爹爹的亲妹妹,就像你是你哥哥的亲妹妹是一样的。」 「还有,仪表哥,仲表哥,也跟我很亲吗?」 「是呀」,赵妙仪道:「你仪表哥跟仲表哥是姑姑的孩子。」 第70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馨姐儿想了一会道:「我知道了,仪表哥、仲表哥跟外祖家的连表哥、隆表哥一样,都是馨姐儿的表哥。」 她说的连表哥、隆表哥是珂哥儿的双生子,只比馨姐儿大了一岁。 赵妙仪听了,更加高兴了:「怎么这么聪明,说话做事像个小大人一样,怎么让人不爱?」她说着,在馨姐儿脸上亲了几口。 馨姐儿被人亲惯了,摸惯了,母亲告诉过她长辈们喜欢她才会这样,所以她一点也不生气,只乖乖的让赵妙仪亲。 「姑姑,我能去你家玩吗?」馨姐儿靠在赵妙仪怀中,甜甜地问道。 「可以啊,姑姑求之不得呢,只不过姑姑很久没回来了,家里乱糟糟的,等姑姑收拾好了,一定接你去姑姑家做客!」 「不,我今天就要去姑姑家」,馨姐儿郑重道:「我要去帮姑姑洒扫庭院,收拾房间!」小小的人,说的话也非常认真。 赵妙仪听着,欣喜无比,眼泪都流出来了:「怪不得叫宁馨,可不就是宁馨儿吗?这么贴心,这么懂事,真是让人爱也爱不够。」 「那姑姑你是答应了?」 「答应了,答应了」,赵妙仪满心满眼都是馨姐儿,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仪哥儿跟仲哥儿兄弟两个见了,再次对视一眼。 「母亲,我回来了!」 一个皮肤白白的十一二岁的男孩子走了进来,他正是顾婉容的长子赵明朗,过几天便是中秋,他今天奉母亲之名去给外祖家送节礼去了。 仪哥儿与仲哥儿一见此人便猜到这就是母亲说的大表哥了,他们两个一左一右连忙上前给赵时行礼:「大表哥,我是仪哥儿」、「我是仲哥儿」。 赵明朗知道姑姑这几日要回来,见了这两个男孩子一下子就猜出来了,小时候他还跟仪哥儿一起玩过,自然还认得他。 他朝两个表兄弟回了一礼:「什么时候到的?路上顺利吗?可见过祖父了?」一派长兄风范。 「还没有」,仲哥儿见这个大表哥比自己哥哥还高,身体长得也壮实,钦佩之情一下子就油然而生:「外祖父在后院,母亲说,等一下一起去见外祖父。」 「好」,赵明朗点点头:「我去见过姑姑。」 「姑姑,你回来了?」赵明朗一抱拳,长长一揖。 「明朗,你都长这么高了,快来让姑姑看看。」 赵明朗朝前走了两步,并没有离赵妙仪太近,就止住了脚步。 赵妙仪也意识到赵明朗长大了,不愿意跟自己亲近了,更不可能像馨姐儿这样被自己抱着了,不由有些遗憾。 「舅舅、舅舅」,「我是仪哥儿」、「我是仲哥儿」 外面传来赵时大笑的声音:「好、好,你们都是好孩子。」 「哥哥回来了?」赵妙仪赶紧站起来,迎到屋檐下,面带微笑喊了一声:「哥哥!」 赵时大跨步走进来,感慨道:「妙仪也长大了,要是以前早就哭鼻子了。」 顾婉容道:「刚才已经哭过了。」 赵时看了看顾婉容,又看了看身边叽叽喳喳玩闹的孩子们,只觉得有种温馨的感觉在心中流淌。 他抱起馨姐儿,对着妹妹、妻儿道:「走,咱们看父亲去。」 「哦!去看外祖父去了!」 馨姐儿却吐了吐舌头,不知道祖父会不会告状呢,她真的不是故意用小花吓唬祖父的。 天空晴朗,庭院中飘荡着桂花香,馨姐儿与仲哥儿叽叽喳喳的笑闹声传的很远,很远……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福满朱门》卷一 作者:玲铛 02、《福满朱门》卷二 作者:玲铛 03、《福满朱门》卷三 作者:玲铛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