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饭票老公 下》 第一章 【第一章】 站在皇都最繁华的大道上,我突然有些恍惚,即使是古代,都城就是都城,简直热闹到不像话。 车水马龙、人头攒动,小贩们的吆喝之声、行人间的交谈笑语,身处这等繁华的闹市中,我不由被人们轻松愉悦的心情所感染。 拉着小炎走进一家成品木具店里,沿着那排矮榻细细看着,打工的小哥儿跟在我後面也不多说话,只在我示意的时候,出声儿讲解木材质地、优点长处以及成品价钱。 这种给客人选择的空间和时间,而不是一味介绍推荐的卖货风格很得我喜欢。 买了半米高的矮几和一张竹质的凉榻,付了钱之後,让他们直接送到我门上去。 在街边给小炎买了个小猴子糖人儿,又去了灯具店。那些花灯、烛台一个个雕刻得精细绝伦,花纹繁复多变,看得我应接不暇,最後挑了几个简单的让老板包好提在手上。 出了灯具店,又到布庄量了几块纱窗布帘子,想起以後要自个儿做饭了,又去铁匠铺添置了些锅瓢,顺带在旁边的碗具店里选了套白底青花的碗筷杯盘。 这一趟下来,硬是花了我三十多两银子,实在有够心疼的,而且买的时候没发现,如今想要打道回府了,才发觉双手早已提不下东西了,可刚买的一盆三色堇还在脚边呢。 卖花的是流动贩子,早已经挑了花担子走远了,我低头与手上也提了一小包纱窗布的小炎子对望,大眼对小眼,都不知道怎麽办。 我满脸无辜的看着他,像是在说「我其实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则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我就知道是这个样子」。 两人在街头站了一会儿,我仰头一声长叹,「我们还是去聘个马车或者轿子什麽的吧。」然後将手上的东西放到一家杂货店的门口,再跑回去把那一盆三色堇搬过去放好。 低头想了想,走到杂货店的门边对摇着蒲扇的老板娘道:「大姐,能不能帮我照看一下?我去那边雇个马车就回来。」 老板娘歪头看了看我放在墙边的东西,点了点头,「快些啊,我今儿得早些关门。」 我急忙道了谢,转头对一边的小炎道:「在这里等我一会儿,不管谁和你说话都不要理会,给糖也不许拿,知道了吧?绝对不能拿。」 小炎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点了点头。 我笑着揉了一把他的脸蛋儿,「乖儿子,一定要等我回来。」 说完便朝着街头快步跑去,也不知道这雇马车的地方在哪里,伸手拉了位路过的行人,「大哥,您知不知道这附近哪里能雇马车或者轿子的?」 那人看了我一眼,伸手指了个方向,「你去东头看看,我记得那里有。」 我连声道了谢,朝着他指的方向快步走了去,沿途还留意着是否有车马、软轿之类的,直走了好几百米,转了个弯才见到有马棚。 马棚边上一个中年人正在装着马鞍,我走上前去对那人道:「请问你是这里的老板吗?」 留着两卷细长胡子的中年人转头看向我,点了点头。 我心里一喜,上前一步急声道:「我要雇辆马车,马上出发,去城南花楚街。」 那老板看了看我,再回头看了看马车,有些犹豫。 我着急着回去,也没时间和他谈价钱,不等他说话又道:「价钱什麽的好商量,关键是要现在就走。」 老板低头想了想,才抬头指着马棚中正吃着稻草的马道:「再不我租这匹马给小姐吧,钱算少些。」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完全不需要考虑,一口回绝道:「那马儿我不会骑,我就租你这辆马车了,价钱你开。」 那老板无奈的笑了笑,「不是我不租给你,而是这车已经租给了其他人,眼下就要出发了。」 我看了看空荡荡的车棚子,以及那匹低头吃着粮草的黑马,沉默的低下头去。 「柴小姐。」 一个儒雅的声音自一边传来,我应声抬头,首先入眼的是一袭月牙白袍,然後是略显瘦弱的体格,最後才是那张有些熟悉的脸。 「呃!你……好。」貌似还不知道他叫啥,可这大庭广众之下叫三殿下怕也不妥当。 男人抬脚走了过来,「柴小姐在这里做什麽?」 我无奈的笑了笑,「本来是要雇辆车的,可惜来晚了一步。」 这日那老板也走上前来几步,对着走过来的人道:「公子,可以出发了。」 我刚准备离开,听了老板的话,抬头看向他,「这车是你雇的?」 「是的,怎麽了?」面前的人微笑着道。 「哦,没怎麽!」虽然我确实很急,可这样贸贸然的请他先让与我也不好,兴许他比我更急呢。 「柴小姐是要回侯府吗?」 「啊?」我抬起头来望向他,很快反应过来又才道:「不是,我去花楚街。」 对面的人略微沉吟,「花楚街……」然後转头问那老板:「花楚街我们刚好顺路吧?」 那老板不假思索张嘴就要接话,可看了眼与他说话之人,神色一顿又才点了点头道:「嗯嗯,顺路,顺路。」 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後,他抬头看向我道:「既然顺路,柴小姐要是不嫌弃就搭一段儿吧。」 我看着面前的人,想到他的身分本能的就要拒绝,可偏生小炎还独自一人在街头等着我……犹豫间,那边的人已经走到车门边,还用一副「请上车」的表情看向我。 看着满脸谦逊真诚的人,我心里一横,反正也是顺路,大不了给他些车钱,就当是拼车,给老板说了小炎所在的位置,扶着车框爬了进去。 等他也进了车来,我才低头轻声道:「多谢三殿下了!」 坐在一边的人笑了笑,「柴小姐不必这般拘礼,叫我一声承歌就好。」 我见他举止谦和,也顺着话道:「好吧,多谢承歌了。」 他向後靠在车壁上,微笑着看着我,「柴小姐去花楚街做什麽?」 关於这个问题我不太想多说,可碍於他帮了我,只能礼貌的答道:「我住在那边。」 原本以为他多少会有些惊讶,或者问上一问的,岂料他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哦」。 马车里一时安静下来,我有些拘谨的望向窗外,看着路边上一排排整齐的砖墙瓦房,突然想起那日我喝醉之後,似乎得了他的照顾。 我转头看向他,「那天我喝醉了,有些胡言乱语,还劳烦承歌你送我回去,实在是感激不尽。」 对面沉默的人闻言看向我,脸上有些疑惑,只是很快又恢复了微笑,「无妨,柴小姐除了睡得很死之外,倒也没失态。」 我尴尬的笑了笑,刚好马车也停到了杂货店门口。 我忙起身下了车去,车老板帮我将东西搬上马车,我也抱了小炎回到车上。 车里的人见我抱了个小孩子进来,脸上有些惊讶。 我对着怀里的小炎道:「这是承歌叔叔。」小炎冷冷的看了眼车里的人,便转过头去。 我对着承歌尴尬的笑了笑,「这是我儿子,小炎。」 车内的人脸上一愣,「柴小姐……居然有这麽大个的儿子。」 我呵呵乾笑两声,不再说话。 自中心街到我住的花楚街还有些距离,马车的话,最起码也要十来分钟,对面的人斜靠在车壁上望着窗外没有说话,车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冷。 我看了看他,搭话道:「承歌这是要去哪里?」刚说完就觉得这个问题问得不妥当。 丛然国的皇子在出云国的皇都里自由活动,身边没有随从,此番还租了马车,想来要办的事儿,也不是能对我这麽个只见了几次面的人说的。 想到这里我急忙摆手道:「我就随便问问,不方便不回答也可以的。」 对面的白衣男子笑了笑,「没什麽不能说的,只是一时不知道该怎麽说罢了。」 我又呵呵笑了两声,赶紧转开话题,「你帮了我好几次,真不知道该怎麽感谢你。」 身边的人换了个坐姿,若有所思道:「那可想好如何感谢?」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他不知道如何接话,我本来就是说的客气话,可这人倒是会顺水推舟。 对面的人笑了笑,我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和我开玩笑,也笑道:「我可没什麽好东西能拿得出手,不如改日请承歌你喝酒吧。」 听了我这话,对面的男人不禁又笑了,「柴小姐,果真是爱酒之人呀。」 我也想到前些日才因为醉酒在他面前失态,此番又邀他喝酒,忍不住也笑了。 「既然柴小姐相邀,我自然会赴约。」他轻点了一下头。 而我也因为刚才的玩笑,心里放松了不少,「那我就煮好了酒,恭候大驾了。」 马车拐进巷子里,很快停在了我的院子门口,我连三与车里的人道了谢,才抱着小炎跳下马车。 站在门边看着马车掉了头离开,才转身招呼了欢沁她们出来帮我将东西拿进屋去。 院子里已经被收拾得差不多了,就连门边的杂草也被清除得一乾二净。 我右脚踩在门槛上,微微转了头朝着已经远去的马车尾巴看了一眼,直到车拐了弯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才回身走进院子去。 而那辆再普通不过的乌篷马车驶出花楚街,却并没有顺着大道去城南门,反而沿着来时的路疾驶回去,一直到了中心街的大路口,才朝着与花楚街截然相反的城北而去。 落叶和杂草被清理乾净之後,院子里显得很清爽,粗大的枣树歪着脖子立在当中,斜阳之下,直挂的秋千被映成了绯红色。 第二章 三个勤劳又能干的丫头,在厨房里安置着锅碗瓢盆,我缓步走向一楼的客厅,原主人留下的大件儿家俱都被擦拭得乾乾净净,安静的摆放在那里。 我在门边站了一会儿,转身朝着一边的厨房走去,刚进门就听几个丫头在商议着明儿还得带些什麽过来。 我抬脚走了进去,落霞刚好回过头来,看见我进来忙过来拉了我道:「小姐,方才我们算了一下,这厨房差的东西还挺多的呢。」 我看了看土灶上一大一小的两个铁锅和一套可怜兮兮的碗具,也点了点头,「确实差很多,慢慢来吧。」 希燕摸着下巴想了想,抬头对欢沁道:「明日自府里带些来吧,反正王妈妈那里一大堆,搁着也是搁着。」 我一听要从易家拿,连忙拒绝道:「别呀,那些都是侯府的东西,你们私自拿了会受罚的。」 欢沁在旁边噗嗤一笑,「青儿实在是小看我们几个,别的不说了,单就在侯府里的人缘那可是一顶一的,而且这事儿主子们又不管,只要给大管家送一壶好酒过去就成。」 其他两个丫头也都点头称是,便不再听我的废话,又聚到一边开始讨论哪套器具的花色好看,要带些什麽过来。 我看着几个热情高涨的丫头,无奈的摇了摇头,转头看向坐在门边小凳子上的小炎,他也同样一脸无奈的看着我。 被无视得太过明显了,我悲催的搬了一个小板凳,与小炎一起坐到了门边,二人都双手托着下巴,直盯盯的看着一边争吵得热火朝天的丫头们。 逛了半日的街,腿都酸得不行,可这几个姑娘收拾了一整天的屋子还能如此有激情,也算是厉害了。歪头看向身边的小炎,从侧面看上去那双小扇子一样的睫毛显得更翘更长,忽闪忽闪地可爱得紧。 「小炎呀。」 「嗯。」 「你腿酸不?」 「酸。」 「累不?」 「累。」 「饿不?」 「饿。」 「可她们一直不结束研讨会,我们怎麽去吃饭呢?」 「……」 女人废话的天性,是没有时间、地点甚至是空间限制的,这三丫就是典型的代表,三张嘴可以说垮半边天,我沮丧着脸,缩回第五次试图伸出去的脑袋,完全插不进去话嘛这不。 突然想起下午买了一包桂花栗子糕,给一边耸着脑袋的小炎使了个眼色,他会意的将小手递过来,我牵了他的手猫出厨房。 等几个丫头终於达成一致,商定好结果,或者说是终於感觉到口乾舌燥走出厨房时,我与小炎正坐在秋千上,欢乐的吃着桂花栗子糕。 我双脚搭在地上,慢悠悠地摇晃着秋千,小炎则把脑袋依偎在我怀里,左右两只手各拿了一块糕点,半眯了眼睛一副老神在在的享受模样。 欢沁率先走了过来,微板着脸道:「青儿,这秋千也不知道有多少年头没修了,根本不牢靠。」 我好笑的抬头看着她,「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婆婆客!」 欢沁也嗲笑一声,「这可是在嫌弃我罗嗦?」 我嘻嘻笑了两声,侧头对一边的落霞和希燕道:「我们还是出去吃点东西吧,买了锅没买米和柴火也不行呀。」 欢沁抬头看了看天色,「我们还是回府里吃吧,回得晚了要扣利钱。」 我想了想也点头同意了,「那我们一块儿出去吧,我和小炎到街上吃面条儿去。」 好好的锁了门,抱起小炎和欢沁她们说说笑笑的往街上走去,接近傍晚的大街上,已经有不少店铺准备关门了。 可这里毕竟是皇都,即使是花楚街这种小街道,夜市也依旧热闹,而且这种初夏的天气,大家伙儿都爱出门吹吹风、乘乘凉,所以,街上行人还算不少。 与欢沁她们道了别之後,我走进了路边的一个面棚子,中午的时候就见他家的生意好,一长队的人排着买面条,而即使是这个时辰了,依旧坐了好几桌人。 要了一碗加份的肉沫面之後,我和小炎在一张空着的桌子上坐下来。 那老板熟稔的挽了一把面条,放进滚烫的肉骨汤里,盖上锅盖之後,就抽了瓷碗开始配作料,等到时间过得差不多了,倾了身子一把揭开那又厚又大的木头锅盖。 我看着锅里奶白色的大骨汤和着白白的面条翻滚蒸腾,不由食指大动,再看了眼邻桌客人大快朵颐、意犹未尽的神情,越发的馋嘴起来。 那中年老板笑嘻嘻的把面条端上来,还主动取了一个小号的碗放在小炎面前。 我对着那老板道了一声谢,才取了筷子开始搅拌肉沫和面条,等到翻滚得差不多了,也不再那麽烫了才挑出些放进小炎的碗里。 这时候,又有一位客人走了进来,那位年纪算不得大的客人,熟稔地与老板打过招呼之後,就坐在一边的空位置上,表情显得很愉悦,想来是遇见了什麽开心的事情。 而面铺子的老板一边煮着面条,一边转头同他搭话道:「王么,今日遇见了什麽开心事儿,脸都快笑烂了。」 那叫王么的客人看向老板,咧嘴道:「欸,我前些日不是和你说过吗?落梨院新来了个台柱子,据说这新馆儿可比不得一般的戏子,单单就那长相、那身段儿、那气质、那小嗓子,可不是艳楼那些臭娘们儿能比的,今日落梨院专程为她搭台,正式出场。」 面铺老板笑了笑,「就这呀!你不都兴奋好多天了吗,今儿看过之後如何?」 王么嗤鼻一笑,「我当然不光是为这台柱子兴奋了,就算是她,也不及今日那出戏来的精彩。」 一边的老板疑惑了,「这戏不就是她唱的吗,难道还分得开了?」 王么一拍大腿,兴奋着道:「我不是说那台上的戏,而是广陵侯大公子和左丞相的么儿争夺那台柱子的事情。」 听了这句话,我心里猛然一跳,广陵侯大公子……争夺台柱子…… 可不等我有时间发愣,王么的声音又钻进了耳朵来。 「广陵侯家的这位大公子你是知道的吧,四年前的那件事儿不知道的人可少了。这麽多年这位公子一直深居简出,可谓是不近女色,前几月圣上赐婚,这老婆没过门儿又翘了辫子。」 说到这里,他突然放低了声音,俯近老板道:「许多人都说他八字不行呢……煞气重……」 那老板一听这话,立即打断了王么说道:「这话可别乱说,仔细脖子上的脑袋。」 王么嘿嘿一笑,拍了拍老板的肩膀,「我这不就同你说一说嘛,这城里多的是人议论呢,他势力再大,总不至於把全城的人都杀了吧。」 老板把煮好的面条递给王么,也笑了笑,「这等事情还是谨慎些的好,祸从口出呀。」 话题到这里就结束了,可我的心却一直平静不下来。 那句「争夺台柱子」一直在脑海里打着转,即使拚尽全力也挥之不去,心里有千百种念头同时涌上来,撑得胸口难受之极,面前那一碗原本令我食慾大发的肉沫面条,也在一时间失去了滋味。 我轻轻的放下手中的筷子,长吸一口气,即使下定了决心要远离他,要从头开始过新的生活,可依旧听不得他的名字,听不得有关他的消息。 而且不得不承认,这则关於争夺台柱子,或者说是争夺女人的消息确确实实影响了我,美好的一顿晚餐就这样变得食之无味。 等到小炎吃好了,才起身付了钱往家里走去,原本想在外面逛逛夜市的,被这样一搅和,也没了心情。 回到家里的时候,天也差不多黑了,我关牢靠了大门,去厨房後门边的水井里打了桶清水上来。 因为白天忘了买柴火,热水洗澡是没希望了,用锦帕子沾了水给小炎擦了一下,换上薄薄的单衫,然後等到自己也洗漱完毕之後,才取了蜡烛抱着小炎上了二楼卧室。 卧室被收拾得很乾净,床上铺的薄被都是全新的,还有新鲜的布料味道。 小炎乖乖的钻进被窝里,而我坐到一边的铜镜前,卸去头上的朱钗,然後起身到屏风後面换了丝质的睡袍,才去露台上关了门。 下午逛了很久,腰腿都有些酸痛,我平躺在床上,伸手给小炎揉着小胳膊短腿儿,直到身边传来他平稳恬息的呼吸声。 黑暗中,我睁大着眼睛一直睡不着,一方面是一时习惯不过来这种空荡荡的感觉,若不是还有小炎,这种睁眼闭眼都只有一个人的无力感便与那时候一模一样了。 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那条在街上听到的消息,不知道心头是个什麽样的感受。 说心痛,确实没有,可说完全不在乎,那也是唬人的,总之就像是在胸口捂了一块黑布,闷闷的一直犯堵。 也不知道瞪了多久的天花板,反正窗外一直都安静无声,眼睛实在鼓得有些累了,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可半夜的时候,却生生被蚊子给叮醒了。 我起身点了烛火,小炎也揉着迷蒙的睡眼醒了过来,伸手就去挠那白净的小脸蛋。 我取来蜡烛凑近一看,好小子,水灵灵的脸蛋上起了很大一个红包包。 小炎臭着脸眯眼鄙视我,我无奈的笑了笑,「是欢沁她们不关窗户的,怪不得我。」 某位起床气非常严重的小子白了我一眼,扑通一声倒回床里,拉了被子盖住头,不再理会我。 而我隔着那被子,掐了一把下面的小人,笑出声来,「别恼了,我们明天去买纂香。」 第三章 经过半个月的努力,房子的内部装饰总算结束了,院子里的草坪被修剪得平整有序,秋千架被修正加固,还换上了新的绳子。 我用白瓷碎片将墙角那一株不知名的藤蔓根部圈了起来,还松动了它周围的泥土,洒了些花肥。 客厅按照时下最常见的格局进行了布置,首位两张高脚椅中间是一张八仙桌,左右两侧则是四张同款同色的椅子,椅背上铺了白底蓝花的绣图。 整个客厅除了门边高凳上的一盆吊兰,再无其他任何装饰。 宽宽的门檐上挂了两张一米多长的竹帘,小炎选了一个青铜的铃铛,被我挂在屋檐下,随风发出「叮叮铃铃」的清脆声音。 厨房的土灶和案台上铺了光滑的柏木板,桃木碗柜里放着三套不同花色的碗杯碟盘。 一大摞柴块整整齐齐的堆在後门的墙角边,水井边则是嵌了青石板的浴房,里面有我精心挑选的桃木雕花大浴盆和一个放洗漱用具的高架子。 二楼一共有两间厢房,小炎现在还太小,不适合一个人单独睡,我便把稍小的那间辟成了一个临时的书房,供他学习看书用,打算等他稍大了就在书架後面陈设床铺,当成他的房间。 而我的那间主卧里,则是完完全全遵循了自己的喜好来安排。 推门进去是一张宽大低矮的桌几,地板上放着几个绣功精致的软垫,我故意将那一区的地板垫高了几寸,好与珠帘後面的大床独立开来。 我花了大价钱,订制了这麽一副水幕珠帘,颗颗晶莹饱满,透着阳光反射出璀璨盈光。 撩开那流水一般的珠串帘子,是一张宽大的雕花木床,没有繁复的高抬架子,没有打磨光滑的床沿。 高窗之下是女子的梳妆台,半大的黄铜镜边是一个半开放的首饰盒子,里面放着几件简单普通的钗头和发箍,至於胭脂荳蔻之类全不见其踪影。 床的另一边则是一架折叠的宣纸屏风,上面用墨讲究,画笔精细,淡淡的墨色勾勒出一名女子的曼妙身姿,屏风後面是专门用来更衣解带的隔间,说穿了就是衣帽间。 而一边的小露台上,则被我摆满了花草盆栽,有吊兰、月季、三色堇、丝兰、含笑、美女樱,这个季节正是开得最茂之时,殷红紫绿将整个露台装点得别有一番风味。 我躺在花架下的软榻之上,手里捧着一本坊间流传的言情小册子看得津津有味,小炎则歪在我身边睡得正舒坦。 不知不觉间,一个下午就这般悠闲自在的过去了,我放下手中的小说,左手探过小炎的脖子,右手圈了他的小腰,轻轻的抱起熟睡的人走进里屋去。 将他放到床上,虚搭了薄被,才转身撩起帘子走出来,跪坐到案几边点燃了香炉里的驱蚊纂香,一时间,整个房间里弥漫了淡淡的幽香。 起身轻掩了门,走下楼去,刚下了楼梯,就听见院子外面传来「咚咚」的叩门之声。 我心中疑惑,却也还是提了裙角踏上铺了碎石的小径。 门外站着一位二十来岁的美丽女子,一身碧绿色的罗裙站在斜阳之下的院门前,她的身後是一辆华丽精致的马车,两名马夫随从恭敬的立在一边。 我皱眉看着面前的女子,她上下打量了我,才不屑的笑了笑,张口问道:「请问是柴小姐吗?」 我疑惑的点了点头,「请问你是?」 那女子面上嗤笑,眼睛在我脸上扫了一圈道:「大公主想请柴小姐进宫做客,还请速速整理了妆容与我们走。」 我心里「咯噔」一声,大公主……凰羽莲? 对方开门见山便交代了身分,而且那语气似乎是不容拒绝。 我本就对她没什麽好感,此时心里更是不舒服,开口就要拒绝,那女子却迅速接过话去,「柴小姐最好想清楚了再答话。」 我脸上一冷,「你什麽意思?」 绿衫女子又是一笑,「柴小姐若是遭了什麽事儿,可怜的可是屋里头那位小公子。」 我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你威胁我?」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来办主子遣的差,万万不敢有半点儿差池的。」那女子虽一口一个奴婢,脸上却是一副毫不将我放在眼里的模样,那眼神俨然如在看一个低下的奴婢。 我心里窝火,早已经无声的将她祖上十八代问候了个乾净,对视了良久,才松开紧握的手,对着她灿烂一笑。 「那我去换件衣服,身为奴婢,你该是可以在外面等等的吧。」唇齿之间将那「奴婢」二字咬得重极,不屑之态现於言表。 那女子脸色一变,看样子是要发作。 我又怎会给她兴风作浪的机会?轻笑一声道:「那就劳烦你们等一等了。」说完「砰」的一声关上了院门。 出了一口小恶气,心里好过了些,长袖一甩,朝着楼上走去。 她身为凰羽莲的贴身丫鬟,平日里自然被众多宫人太监宠着、恭维着,哪里会将我一个毫无背景的下民放在眼里?更何况我与易洵还有那一层关系,就算我方才态度再好,她也依旧会假笑厉色的讽刺我,那我又何必自个儿憋屈受气? 先不论凰羽莲本人如何,就这丫头对我的态度,怕是场别有用心的鸿门宴吧? 自柜子里取出一条纯黑色的长裙换上,别好腰带上精致的钮扣,这条裙子的滚边繁复有序,初看之时平淡,却是越看了越移不开眼睛,腰带很宽,将上围和腰部的曲线勾勒得极为婀娜。 微卷的栗色长发披散大半,只取了少许一束在後脑处挽了松散的兰花髻,然後斜插了一支朱红的碎钗。 镜中的人深吸一口气,即使会输了美丽,也不能输了气势;就算输了男人,也绝对不能再输了风度。她凰羽莲是美妙绝伦的翩翩公主,也不过是个没见识的古人,我好歹也是受过新时代文明薰陶的现代人,见识过的阵仗可比她的派头大多了。 吐出一口晦气,转头发现小炎已经醒了过来,正揉着睡眼不解的看着我。 我坐到床边在那白嫩嫩的脸蛋儿上亲了一口,他立即抬起手去擦口水,气恼着问我:「你要去哪里?」 我一时惊讶,瞪大了眼睛望着他,「你怎麽知道我要出去?」 头发被我揉成鸡窝的小子白眼一翻,鼻子里一声冷哼,意思是:你当别人是白痴? 我轻叹一声,无奈道:「你老妈我要去打仗了,放心吧,我一定把那什麽大公主打得落花流水、哭爹喊娘,然後跪在地上抱住我的大腿求饶。」 小炎不再听我那一堆如念经的废话,直接爬到床头,把搭在衣架上的外袍取下来,「我也去。」 我看着自顾着穿衣服的小奶娃娃,挑眉道:「你去做什麽?」 那边的小子头也不回,一双小手熟练的系着衣服带子,「去吃糕点。」 「……」 给小炎洗完脸、梳好头,还故意磨蹭了好一会儿才不甘不愿的开门走出去。 我看也不看那绿衣女子一眼,直接抱着小炎上了马车,过了一会儿,那女子才板着一张比大粪还臭的脸走进来。 马车缓缓的出发了,我推开窗户与小炎一路上嬉戏欢笑,根本不去理会一边的绿衣女子。 那女子看了看我,脸上极为不屑,鼻子里一声重哼,「未出阁的女子带了这麽大的儿子,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种。」 我听得这话,本已经有些平复的怒气又一次升腾上来,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那女子对怀里的小炎说道:「乖儿子,好像忘了给这位绿衣服的奴婢阿姨打招呼呀。」 小炎非常配合的露出甜笑,奶声奶气的对那女子道:「奴婢阿姨好。」 那女子脸都气得绿了,我心里冷笑,嘴上却假意责备小炎,「哎呀,乖儿子,你叫错了,怎麽能叫人家奴婢阿姨呢?虽然人家确实是奴婢,但是你也不能这样直接呀,不然别人会不开心的,知道了吗?」 小炎用力的点了点小脑袋,还煞有其事的回答道:「嗯,我知道了。」然後转头对脸已经绿透的女人道:「方才是我的错,对不起,绿脸阿姨。」 我差点没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小炎这个鬼灵精,简直就是我的最佳拍档,深知吾心还配合得天衣无缝。 我心知这等明嘲暗讽的小把戏需要适可而止,立即堆了一个无比真诚的笑脸,对一边的女子道:「真是对不住了,小孩子不懂事儿,还请你大人大量不要和小屁娃儿一般计较,等回去了我会教训他的。」 那女子积了满肚子的怒气,如今又被我一句「别和小孩儿一般计较」在嘴边给堵了个严实,怎能不憋屈,伸手一撩帘子,坐到了马车外面。 我开心的对小炎比了个v字,他轻轻撇了撇嘴角不再说话,只是眼中的畅快表露无遗。 马车驶了差不多大半个时辰,才到了皇城的侧门前,我自窗户看见一位穿戴着铁甲头盔的护卫伸手拦下马车,过了不一会儿,帘子被人自外面挑开。 方才那位戴着头盔的人出现在我面前,他对着我笑了笑道:「柴小姐不必担心,我在此候着小姐出宫。」 我心里大惊,难道我这一去会有危险吗,莫非并不是单纯的挑衅示威?正待出声问那护卫是何人,这话是什麽意思,他却已经放下了帘子,马车又开始动了,我立即推开窗户,去看那人,却只见他如一棵白松笔直的立在大门下,面带微笑看着我。 我心底闪过一丝怪异,他是……易洵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