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圈 下》 第一章 【第一章】 三男三女分别回到了各自府邸。 朱富一进房,便抓住池南的双手左看右看,依旧气愤道:「刚才应该多揍他几下的,手腕上都留印子了。」 池南看着朱富担忧的表情,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在朱富「痛不痛、痛不痛」的追问下,无奈的摇头。 尽管如此,朱富还是不相信,固执的要给她上药擦酒,池南不禁蹙起眉头,她最受不了的,便是那股子刺鼻的药酒味。 「药酒就算了吧,刚才这里被碰了,我觉得恶心,相公你亲一下吧。」对付朱富的固执,池南向来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以柔克刚,亘古不变。 朱富看着媳妇略带撒娇的脸,当然知晓她是故意这麽说的,但既然媳妇要求,那他这个做相公的又岂能辜负?当即便在池南的两侧手腕处亲吻几下,啧啧有声,惹得池南酥痒难耐,不住逃避轻闪。 「还有哪里被碰了吗?我一并亲了。」难得朱富也调皮一回,彷佛大义凛然般的对池南施恩道。 池南见他如此,便扯着他的腰带往床帏那里拉去,媚眼」如丝道:「还有好些地方,相公都要亲到哦。」 朱富被她逗得心痒难耐,等不及被她慢慢勾去,乾脆一个横抱,箭步便冲到了床边,将媳妇压了上去,急色般不住狂吻,边吻边道:「都亲,一定都亲到。」 朱富沿着池南的耳廓火辣而下,猴急的解池南的衣襟,「我知道,还有这里、这里、这里,对不对?」 他指了指池南的脖子,顺着脖子亲吻而下,来到胸口柔嫩的肌肤处,最後才将遮羞肚兜扯开,埋入了那片美好中间。 池南被他亲得气喘吁吁,两条腿不知不觉便为其分开,朱富趁势钻入,扯掉裙摆,拉开亵裤,不客气的上下其手,攻城掠地。 一手握住媳妇的柔嫩酥胸,一手深入浅出的埋进湿润地带,池南配合着呻吟、喘息,弓起了柔若无骨的腰肢,一张一合的唇瓣彷佛在向朱富要求着更多。 等不及朱富动手的池南,乾脆自己来,有些急促的开始拉扯朱富的裤头,难得媳妇如此热情,朱富又岂会放弃机会?将双手从她身上放开,在媳妇略有不满的呻吟声中,朱富成功脱裤,将媳妇的两条腿挂上自己的肩膀,抬枪上胯,直捣黄龙,床铺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前後猛烈晃动起来。 忘我的纠缠与喘息,使得室内瞬间升温,暧昧情色的上演着一幕,原本白日便准备进行的春宫画面,而此时,将更为隐秘,更为肆无忌惮。 一场中元节夜宴,在大家的配合下,一起喝喝酒、吃吃菜、唠唠嗑,平静无波的度过了。 节日过後,池南便恢复了每日上朝问政的日子,而朱富则在府中每日研究菜谱,待池南晚上回来後,一同品嚐。 池南忍了一日、忍了两日、忍了三日……到第四日便有些忍无可忍了,但又不忍伤害朱富的满腔热情,她总不能直接跟他说:「相公,你真的一点都不适合烹饪,放弃吧。」那太残忍了,所以也只得推辞避让这悲催痛苦的日子,好不容易熬到了月底。 八月初,朱富便从律勤馆的巡城马一职,调去了城防营,上头为了配合他大驸马这个称头的身分,特地给了个「参副」的头衔,官升四品。 平日里好像没什麽事,主要也就是站站岗,定时的在皇城边上巡逻一番,跟朱富从前的工作性质,并没有发生特别大的改变。 萧国的城防营的统领是公珏王爷,而城防营又归属禁军,而统领京城三十万禁军的,正是前段日子一直找他麻烦的百里丞相,朱富想起那位暴躁的老人家,着实觉得有些蛋疼。 八月的艳阳,能热死一群鸟,朱富顶着烈日站岗,半点不敢懈怠。 虽说是官升一级,但朱富却更喜欢上一份工作,最起码自由,有事处理事,没事还能到处逛逛,搜罗些媳妇喜欢的小玩意儿,可入了城防营,每日的工作便是站岗与巡逻,内容呆板无趣。 但既然来了,朱富就没有打算懈怠,不管是什麽,他总要做下去,这就是身为男子必须付出的责任感。 正热得冒油的时刻,一支穿云箭破空而来,直接越过城墙,向宫中射去。 箭尾自朱富眼前一闪而过,朱富借风使力,扶摇而上截住了力道并不是很大的穿云箭,站在城楼上,看到箭尾绑着一张字条,正欲打开,旁边不知哪位同僚大喊了一声:「快报军机处,有敌情!」 在经验丰富的城防营兄弟们看来,用穿云箭传递的不是暗号便是敌情、不是探子便是敌人,一时间,整个城防营驻守的兄弟为之振动,兵力部署迅速展开,首尾交替,弓箭手蓄势待发,如敌人兵临城下般,情况十分危急。 城防营参总顾昉一把抢过朱富手中的字条,小心谨慎的展开,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就在大家对这份特殊的「敌情」百思不得其解之时,第二支穿云箭便疾风般射到,朱富空手接住,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淡定自若,扯下字条,交给参总。 参总将第一张意味不明的「情报」暂且放下,带着众人的期盼,展开了第二张,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刻难为情……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直到第三支、第四支、第五支箭射来,参总满怀发现敌情的期望之下展开字条,所得到的,无非就是一些痴男怨女的相思诗句,若不是他太过愚笨,那他还真分辨不出诗句中的「敌情」隐藏在哪里。 「这他妈是谁在耍老子……」他的咆哮传入云霄。 穿云箭每隔半盏茶的时间便发射一次,次次都射向皇城内东南角,奈何功力有限,每每都被朱富截获…… 参总大人终於察觉到了不对,冲着穿云箭发射的方向大吼道:「你!你!是不是你? 谁他妈的在耍老子,谁?到底是谁……」 顾参总是秀才出生,平时性格比较温和,但真正爆发起来也是很有魄力的,被几支穿云箭搞得暴跳如雷,转圈圈、抓头发、发狂吼,喷扫身边每一种他看得见的生物…… 朱富见他如此,凭空算了算穿云箭的来路,屏息静气,忽地,第六支箭疾射而来,朱富迅雷般截住箭尾,循着来路,将箭给原路射了回去。 然後一个凄惨的声音自不远处的树窝中传来,「哎呀……」 「哇……朱参副太厉害了。」 「朱参副神箭!」 「朱参副好样的!」 一时间,城楼上的奉承之言不绝於耳,朱富抓着後脑勺,不好意思的憨笑,却听一旁暴跳如雷的顾参总趴在城楼上,摇头晃脑抛来一句,「打草惊蛇!打草惊蛇!可惜,可惜呀!」要早知道朱富知道贼人藏身何处,他就派人去抓活的了。 顾参总本就对朱富这种空降而来的裙带户无甚好感,正准备藉此机会,责备朱富急功近利的时候,一道骂骂咧咧的洪亮声音自城楼下传来。 「谁呀?是谁截了我的箭,是谁射我的?给我出来,看我不拧断他的脖子!」 众人往城楼下望去,只见文远侯百里昀一手持弓箭,一手捂住鲜血淋漓的大腿,一瘸一拐的由远至近,颠儿过来。 见来人是百里相爷的爱子,顾参总立刻从城楼上跑下去迎接,却被盛怒的文远侯一把揪住前襟,书卷气的面容故作恶态,叫道:「是不是你?截我的箭,还射我?」 「不……不……不是的。」顾参总从前也跟这位打过交道,对丞相爷的脾气十分了解,所以轻易不敢得罪,听他如是质问,立刻猛烈摇手,以表清白。 「不是你射的,那肯定也是你让人射的,是不是?」文远侯将满是鲜血的手掌送到顾参总面前,诉说着他的怒火。 顾参总看着近在眼前的血手,吓得不禁咽了一口气,要是这伤被他爹丞相爷看到了……他简直不敢想像,他们城防营得遭受多大的灾难。 关键时刻,顾参总决定还是牺牲小我、保全大我,一改畏缩之态,转身指着城楼上的朱富,快速从被告转成了污点证人,「是他!是大驸马射的。」 文远侯抬头看向城楼,只觉阳光耀眼,朱富憨厚的高大身材立於城楼之上。 「又是你!」文远侯认识朱富那张脸,当日便是这个黑小子阻了他与光光的约会,新仇旧恨、旧恨新仇,文远侯咬牙切齿,「你给我滚下来……」 朱富被点名,在同僚们无限同情的目光中,走到了文远侯面前,顾参总见垫背到来,自己便一溜烟闪了回去,知会众人非礼勿视,一个个都把头抬高看鸟。 文远侯将弓箭一摔而下,开始卷袖子,打架的意图十分明显。 第二章 朱富见他如此冲动,腿上又受了伤,实在不想这样跟他动手,觉得胜之不武的同时,也想给年近七十的百里丞相一个面子,所以,便秉着「有话好好说」的良好态度,对文远侯笑道:「对不起,侯爷,我不知道射箭的是你,知道的话,我肯定不射你。」 朱富将厚实的手掌在他面前摊开笑容满面道:「这是侯爷的字条,我都还给你。」 文远侯本来听朱富有意道歉,撩起的袖子打算放下,缓缓再动手,可忽然看到朱富掌心里攥着他那几张包含了无限相思情意的字条时,脑中神经顿时崩了。 原想着多写点、多射点,让这些字条百转千回,总有一张能落到他心爱的光光手里,没想到,竟然一张不落,被这个黑小子半途截获,试问他又怎能不恼? 一场天人之战瞬间展开…… 半炷香的时间後,文远侯双手被缚,朱富让四个胆战心惊的小兵,再一次将他抬回了相府。 「光光……我会再来的!我们情比金坚、海枯石烂、至死不渝!」 这边厢,相府门前花轿刚走,柳蝶芷於今日正式嫁入公孙府,成为世子的侧妃,兰姨得寸进尺,非要让女儿在相府出嫁,三里嫁妆随轿,恁的是有多风光就多风光,丝毫不加以掩饰。 无论相府老管家怎麽说,她们娘俩就是不能理解所谓的侧房之礼,也就是说,即便你是嫁给皇帝,只要不是正房,就不能有那麽拉风的排场,别说是三里嫁妆,就是陪嫁的人都不能超过三个! 老管家拗不过兰姨的胡搅蛮缠,无奈便入内去请求相爷支援,可一入院子,便看到丞相独自一人,失魂落魄的坐在一株参天老槐下,就在刚才,他从兰姨口中知道了妖孽张晋的下落,她说,他在那之後化名朱大壮,隐匿於市,而朱富是他的儿子…… 那厮是个阉人,又怎麽会有儿子?想起了十几年前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相府的独苗孙子百里桀莫名夭折,丞相爷便心如刀割,整个人彷若老了十岁般,形容枯槁…… 就在这时,门房来报,「相爷,大少爷又被大驸马打完送回来了。」 相爷脑中一片空白,大少爷……大驸马,大驸马……朱富,朱富……朱大壮,朱大壮……张晋……还有他未成年便夭折的孙子……百里桀…… 「去他大爷的!让他趁早死了滚!回回被人打完送回,把百里家的颜面丢到千里之外,他还有脸回来!滚……」 百里丞相想起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终於爆发了…… 朱富晚上回到家里,便将白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池南,本来的意思,是想让媳妇做好心理准备,百里丞相可能近期还会找上门寻他麻烦,到时候要注意避让云云。 谁料,媳妇彷似没听进去他的话,开口便问了一句毫不相关的问题,「你的蝶芷表妹,好像是今天出嫁吧?」 朱富正在脱鞋,停下动作想了想,摇头回道:「不确定,好像是最近吧,媳妇你问这个干什麽?」 自从那日兰姨母女被赶出公主府,然後跟蝶芷表妹又遭遇那般尴尬之後,她们便没有再联系过他,所以,朱富真不知道她们怎麽会跟丞相扯上关系,而且那位见树都要踢一脚的暴躁丞相爷,竟然给蝶芷找了一门亲事,据说对方还是个有爵位承袭的小王爷,怪不得兰姨要抓紧时间,着急将蝶芷表妹嫁过去了。 池南侧躺在床内,水眸微转勾唇道:「没什麽!如果你的蝶芷表妹今天嫁出去了的话,我敢保证,丞相爷绝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丞相与兰姨的交换时间,一定是在嫁娶的最後一刻,蝶芷既然出嫁,那就说明,兰姨已经将事情告知了他。 朱富奇道:「怎麽可能?你不记得上回我打了文远侯,丞相在公主府门前陈兵列阵,想要把我揪出去挫骨扬灰的模样啦?」 池南一挑秀眉,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模样,「上回是上回,这回是这回,我说他不会来,他就不会来。」 朱富不说话,一脸迷惑的看着自家媳妇。 池南将朱富拉着躺下,自己则滚到了他的怀里,寻了一块舒服的位置,神秘兮兮的说道:「相公,你就做好升官的准备吧。」 「……升官?」朱富将温热的身子搂入怀中,下颚抵在媳妇芳香的头顶,越发不明白媳妇在讲什麽东西。 「好啊!若是过两天,我没有升官,那……」朱富在池南屁股上狠狠掐了一把,「看我怎麽收拾你。」 池南不甘示弱,抓住朱富双腿间的软物,放在手中把玩,「怎麽收拾?信不信我现在就收回你这玩意儿的使用权?」 朱富哭笑不得,「别呀媳妇,这玩意还有大用呢。」 「什麽大用?说来听听。」池南翻了个身,让两个人面对面的暧昧交流。 只见朱富眨了眨眼,无辜道:「尿尿呀!」 池南十分无语的白了他一眼,放开了那个「有大用」的玩意。 「朱富……」 不知道过了多久,池南的声音在静谧的室内再次响起,朱富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只听池南又在他耳边轻问道:「你还记得你八岁以前的事吗?」 这一回,池南等了好半晌,朱富那边都没有传来回应,抬首一望,那厮已然睡去了地老天荒,鼻端传出淡淡的鼾声。 池南盯着朱富沉睡的模样好一会儿,才无奈的摇头睡去,其实在张晋与丞相府的这段纠葛中,朱富才是那个最无辜的受害者…… 这日,朱富刚站岗换班回到衙所,便收到上头命令,全体出动,说发生大事了。 朱富跟着大部队,去到了发生大事的地方,三公主府。 说是三驸马偷腥,被三公主捉奸在床,朱富他们赶到的时候,三公主正拿着鞭子,将三驸马追在院子里打,尘土飞扬,看样子打了好一阵了。 跟在参总身後,朱富无限同情的看着缩在一旁太师椅上抽泣的三驸马,实在忍不住,走上前去安慰一番,可还没开口,三驸马便彷若被拐少女,遇见亲人般的激动扑入了朱富怀中,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还边说:「我没有通奸!我真的没有哇!我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叉着两条腿,躺在我身边,衣服都被扒光了……连我的衣服都被扒光了……我……我也委屈,我也吃亏,为什麽只打我呀?」 朱富一头雾水,「通奸?」 这个词语在民间来说,可是很严重的,有时候遇上蛮横点的县官,女方可能都会被拉去浸猪笼的。 「我没有通奸!」三驸马瘪着嘴情绪激动的强调,「就是通,我也找个漂亮点的黄花闺女啊,那个女人,没胸部、没屁股,根本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啊……」 朱富嘴角不住抽搐,喂,重点好像不是这个吧…… 「何况还是个有夫之妇!我……我委屈!我吃亏呀!」三驸马悲伤顺流成河…… 「放屁!」三公主忍无可忍,「你委屈什麽?你吃亏什麽?你好意思做,怎麽不好意思承认?」 顾参总在一旁艰难的安抚三公主的情绪,对朱富使了个颜色,让他劝劝三驸马,可朱富不知道怎麽开口,三驸马便从太师椅上跳了起来,「我怎麽不委屈?怎麽不吃亏?我这种绝世之姿,跟那样一个糟糠女人躺在一张床上,我亏大了,何况还没有穿衣服……我冰清玉洁的身体……」 说着说着,三驸马又趴到了朱富肩头嚎啕哭泣。 朱富拍着三驸马的後背,想让他冷静一点,开口问道:「到底是哪家的女人啊?」 顾参总对朱富使了个眼色,朱富没看懂,还在问:「哪家?」 对於朱富的迟钝,顾参总比较无语,有些难以启齿道:「首辅林大人家的儿媳妇。」 朱富想了想,「啊,原来是她啊,那位夫人我也见过。」 听朱富如是说,三驸马从他的肩窝中抬起脑袋,朱富转头与他对视一眼後,又道:「的确长得不怎麽样,乾瘪瘪的,还很黑。」 三驸马颤抖着双唇,恨不得在朱富的脸上亲一口,激动道:「没错!试问,我柴韶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怎麽会找那样一个乾扁四季豆来通奸呢?你说是不是?是不是?」 三驸马猛烈摇晃朱富的胳膊,想要寻求他更多的支持,却听朱富再道:「但你的酒品一向不好,喝醉了,谁说得清啊?」 三驸马柴韶看着朱富沉默了好一会儿,表情由希望转到失望,再由失望转到绝望,再由绝望爆发奋起,拿起一旁的椅子,便想向朱富砸去,好在被顾参总及时制止,让朱富退下别再说话。 城防营的工作就是为了预防皇家暴力,在顾参总舌粲莲花之下,三公主与三驸马才同意一切等他们调查出真正原因後,再做定论。 一群人,如来时那般,又风风火火的回到了城防营衙所。 第三章 还未进门,便遇到了亲自登门的百里丞相和公孙王爷。 顾参总心头漾起了不好的预感,堆起满面笑容迎了上去,「参见相爷、参见王爷,不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百里丞相今日一身朝服,横须横鬓,看上去霸气凛然,比平时更添几分威严。 顾参总的问题,丞相没有回答,精湛有神的目光紧紧盯着朱富,顾参总循光望去,心里便有了数,立刻躬身道歉,「呃,相爷息怒,上回文远侯爷受伤,下官也觉十分遗憾,下手之人是大驸马,下官已经很严厉的批评过他了。」 百里丞相牛眼一瞪,「你……批评过他?」 顾参总被瞪得心慌慌,不觉咽了下口水,恍然道:「呃,光是批评,当然不够了,下官回去之後,一定再严惩!严惩!」 百里丞相虎眉一蹙,「严惩?」 顾参总心里就像有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他不知道要怎麽说,才能让眼前这只暂时沉默的狮子满意,刚想提议杖责朱富的时候,整个人却被凌空揪起,百里丞相怒目咆哮道:「你他妈的是什麽东西?怎麽敢批评他?还要严惩?老子告诉你,你要是敢碰朱富一根毫毛,老子次日便带兵踏平你们城防营!听到了没有,听到了没有……」 百里丞相震怒,城防营上下都要抖三抖,顾参总被喷得狗血淋头般,腿都软了,颤抖着双唇,不住点头称是,心里头纳闷极了,怎麽,怎麽这回相爷对欺负文远侯的「凶手」如此宽厚,言语甚至带些庇护……这天儿不是要下红雨了吧? 但刚刚遭遇雷霆之怒的顾参总,可没那个胆子问个究竟,只当自己今日出门没烧香,平白挨了一顿骂,晦气死了。 跟随丞相一同前来的,还有城防营的最高统领公孙王爷,他生得圆润,性格不似丞相那般火爆,见顾参总吓得面如土色,连忙打圆场客气的道:「哦,过两日便是武魁大选,丞相与我一同前来,想要从城防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候选,你们该忙啥就忙啥,别瞎折腾了,我们看一会儿便走。」 顾参总听公孙王爷这般说後,才猛然想起,十日之後的武魁大选,形同状元科举,是一年一次,兵部挑选有能力新人的活动。 百里丞相掀起袍角,踏上城防营衙所的台阶,走时还不忘回头怒瞪顾参总一眼,顾参总委屈得心惊胆战,不知道自己到底什麽地方做错了,惹得火爆相爷如此暴怒。 难道,百里丞相护犊的性格,只是传闻而已? 在城防营中又混了两日,朱富才知道,原来六驸马莫惊鸿也任职在此,不过六驸马任内职,朱富任外职,就两人的工作性质而言,六驸马的内职工作清闲轻松,不需要经常抛头露面。 换过一班岗之後,朱富满身大汗,想要回公主府,却被六驸马喊住了,说六公主的生辰即到,他想去买支玉簪作为礼物相赠,朱富原本就对六驸马很有好感,当即同意。 二人来到城内最大的玉石金器店,朱富顿时被店里所标示的价格吓了一跳,入眼一只小巧精致的玉戒,竟然标价三万两…… 朱富暗自掂量了下自己的荷包,里面的二百二十八两银子是他的全部身家,见六驸马淡定的选购,不为价格所动,朱富想,这样的男人果真是女人最好的托付对象,自己要存多少年的钱,才能给媳妇在这种店里买上一样东西呀。 最後,六驸马挑了一支素色玉簪,拿给朱富看,朱富只觉得素雅,款式虽然比较简单,但应该会适合英气的六公主,随口一问价格,老板趋炎谄媚的报了个数,「这是南海玄玉所制,常佩有凝神静气、安魂抚魄之效,小店不二价,五万六千两。」 朱富咂舌,一支看不出好坏的簪子,竟然要五万六千两? 六驸马点了点头,貌似觉得价格还行,於是便当场便掏出银票,付了帐,掌柜的欣喜若狂的收钱包装,拿出一支彷佛洒了金粉般的木盒将簪子装了进去。 出了店门,六驸马邀请朱富去喝酒,朱富立刻摇手拒绝,六驸马知道他的故事,所以也不勉强。 朱富回到公主府的时候,池南已经回来了,见他忧心忡忡,不禁问道:「怎麽了?闷闷不乐的。」 朱富摇头,他不想告诉媳妇,他是因为受了打击才这样的,六驸马为了给六公主过生辰,随手送出一只簪子五万六两,可是他……就是不吃不喝存上二十年,也难送得出手吧。 池南见他不说,便也不问了,朱富拿了衣衫,去到内屋洗完澡,清清爽爽的出来,正准备跟媳妇坦白的时候,城防营却派人来传话,城里又出大事了。 而这回出事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与他一同逛街的六驸马。 原来六驸马在与朱富分手之後,遭人袭击倒在巷子里,不省人事,而最离奇的是,六驸马的周身散落了一地的珠宝玉器,几乎在同一时间,城内的首饰铺都有伙计循迹追到巷中,这才发现了昏迷的六驸马,报官後,衙差才派人将他送回了六公主府。 朱富领着几个兄弟,在六公主府外打发了那些个追要「赃物」的玉器店伙计,一直忙到华灯初上。 这是近日就在眼前发生的第二件奇怪案件,第一件就是三驸马莫名其妙被脱光衣服,睡错了床;第二件,便是六驸马这件事了。 朱富进屋看过六驸马,知道他浑身并无明显伤痕,虽然不醒,但气息犹健,应该生命无虞……而三驸马那边,也是说得迷迷糊糊,他只说喝醉了,然後醒来就被人捉奸了。 在朱富和城防营的同僚们,还未想出这两件驸马悬案的始末,那边厢又发生事件了。 公珏王府竟然发生了一件惊天大丑闻。 公孙世子新纳的侧妃,因有正房干预,好几日都等不到夫君恩宠,竟然偷偷下药,将公孙世子骗去柴房,就地苟合,却由於下的药量剂过猛,使得公孙世子做到一半,便七孔流血,王爷急招太医才勉强保住了他的性命,但元气大伤,短时间内怕是再也行不了房事了。 朱富记得,他的蝶芷表妹好像就是嫁给了一位公孙世子呀,那这件事中的侧妃,不会正是蝶芷表妹吧? 正疑惑之际,同僚的一句话为他解开了谜团,「快去看看吧,那个疯女人闹个不休,满口她是驸马姨娘……」 朱富只觉得刚平静两天的脑壳又嗡嗡直响起来。 当他们赶到了公珏王府,蝶芷表妹倒是没见着,据说被世子正妃关了起来,倒是兰姨的撒泼身影遍布了各个角落。 看到朱富到来,兰姨迫不及待扑了上去,揪着朱富,就要他来主持公道,「你说说,他们凭什麽把我的女儿关起来?夫妻行房,天经地义,自己没本事留住男人,还不肯放人!老娘下药了,那又怎麽样?是他自己身子虚,这也能怪到我女儿头上?富儿,你给姨娘评评理,你倒是说话呀。」 「兰姨你冷静点。」朱富竭力稳住身子,不被兰姨庞大的身躯拉倒在地。 「冷静个屁啊,朱富,你是不是人?你的表妹被人关起来了,你的姨娘正在被人欺负,你是管还是不管?」兰姨不管不顾,那头发完了火,便又将火烧到了朱富身上。 公孙王爷坐在院子里,已经被兰姨闹得头疼欲裂,他从来就没有遇过这般蛮不讲理的女人! 「管!」朱富无奈点头,「但是,是你们下药在先,世子现在还在昏迷……」 「下什麽药?老娘下药怎麽了?朱富,你给我说句痛快话,你是帮还是不帮?你要帮的话,现在就去把那个臭娘们的胳膊卸了,让我狠狠抽她两巴掌,要是不帮的话,我……我……我就是做鬼,也要闹得你不得安宁!」 兰姨蛮不讲理的咆哮在院子里回荡,朱富实在受不了,便一把将兰姨推开,愤怒的吼道:「兰姨,你能不能讲讲道理?你想要我怎麽帮你?帮你去杀人吗?你再吵的话,就别怪我不讲情面,把你也关入大牢!」 朱富还是第一次发这麽大的火,兰姨也被震慑住跌坐在地,但现在情势危急,她如果不能争取到朱富的帮忙,那就输定了,於是,从地上爬起来,再一次向朱富扑去,尖锐刺耳的声音喊叫道:「啊……老娘真是瞎了眼,才会认识你这麽个丧尽天良、狼心狗肺的畜生!我再问一遍……」 兰姨的叫嚣没能撑到最後,她的攻势也没能到达朱富身边,一道金针射来,封住她颈部的玉枕穴道,让她瞬间便昏倒在地上。 一名带有明显西域风情的女子从廊下走来,单个发髻束於头顶,一袭素净衣衫包裹美好身材,她沉着面走到朱富面前,冷冷道:「这个女人,先扣押在公孙府,五日之内,你必须给我个说法,将那个无耻贱妇,是杀,是剐?」 第四章 正牌的世子妃发话,又以强势的手腕,一招解决了比苍蝇还要讨厌的兰姨,朱富佩服之余,只觉肩头的担子越发沉重。 接二连三的事情,已经将他弄得心力交瘁,每一件事都发生在他的周围,都那样扑朔迷离,叫人费解。 晚上回到家中,把所有事情都跟媳妇说了,媳妇还不以为然,说了句他怎麽也听不懂的话,「有人在为你铺路……你就等等吧。」 他不明白媳妇话中的含义,谁要帮他铺路?铺什麽路?正欲多问之时,媳妇却又莫名抛出一句话,「对了,明日我想去趟长陵,你去吗?」 「长陵?」朱富再不济也知道,那里是先帝长眠之地,「去那里干什麽?」 池南脸上露出深思的神情,「父皇去世好些年了,我想去祭拜一番。」 朱富知道媳妇与先皇的关系极好,先皇也十分宠爱信任於她,於情於理,他也该一同前往祭拜。 「只是,这几日城里发生的事……」朱富有些担忧。 池南挽上他的胳膊,笑道:「你就放心吧,那些事到了时候,便会水落石出,你现在就算挖空了心思,也不能找出一些有意义的线索的,还不如跟我去长陵,散散心呢。」 朱富看着媳妇娇美的容颜,心中的烦闷一扫而空,虽然不是很明白媳妇话中的意思,但他相信,媳妇绝对不会骗他,而且,长陵位於茹城郊外,一来一回需要两三天的路程,让媳妇一人前去,他总是不放心的,既然媳妇说,这几日的事时候到了自会解决,那他还担心什麽呢? 「好吧,那我们什麽时候出发?」朱富接过池南送上的一杯茶,喝了一口後,问道。 池南为他拭去唇边水渍,轻声道:「明日清晨出发,但是,朱富……」 媳妇的话说到一半,欲言又止,朱富不禁奇怪,只见媳妇神色有些变化,变得担忧谨慎起来,她道:「但是,你要答应我,无论在长陵遇见什麽事、遇见什麽人,都不要太过介怀,有时候世上之事本就如此,白云苍狗、风卷云舒,转瞬即变。」 朱富头一次看到这般正经与他说话的媳妇,不知道如何回答,直觉媳妇是想趁此机会,告诉他一些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心中隐有不好的预感,但是正如媳妇所言,世间之事,不可能全是好事,总有一些叫人无奈的事发生。 但不管那些无奈的事有多烦心、有多郁闷,对朱富来说,媳妇才是最重要的,只要她不放弃他,那麽在这个世上,就没有他朱富不敢应对的事。 「我知道了,媳妇你放心吧。」 池南将头埋入朱富的胸膛,看着南窗外的一抹残阳,陷入无限担忧之中…… 茹城与京城比邻,风光气候皆宜人,先皇只是来过一回,便彻底爱上了这个地方。 因为路途不是很远,又有朱富相陪,池南便放弃了辇轿、屏退了随从,与朱富二人骑马而行,马儿一红一白,正是朱富从胡国救下的那两匹骏马,对朱富忠心可比日月,让往东绝不往西,让狂奔绝不小跑。 红色那匹性烈,由朱富骑着,而白色的则温顺的让池南骑着缓缓前行。 一路的湖光山色令朱富心情大好,将连着几日的郁闷抛之脑後,决定好好的,放空一切来享受两日难得的旅程。 「媳妇,咱们今晚住哪儿?」朱富骑在马上,啃着先前从树上摘下来的野果子,随口问道。 池南咬了一口那果子,只觉酸涩过後渐渐生出一股甘甜,看朱富吃得像只野猴子,她不禁笑了,「住山里呗。」 朱富状似老实的点了点头,将吃的果子核抛向了远方,「住山里好哇,幕天席地我还没尝试过,媳妇,咱们今晚就住山里。」 池南哭笑不得的看着他,摇头白了他一眼,「别忘了我们是去祭奠先皇,你这样说话,不怕先皇怪你有违孝道?」 池南似真非真的说了这麽一句,原想调戏调戏朱富,没想到那厮接下来的回答却再一次让她气绝,「爹才不会呢,他巴不得我们日日恩爱、时时恩爱,早些给他生几个大胖孙子才欢喜呢。」 见池南不仅不回话,还加快了马速,朱富也夹紧马肚,赶上了池南的脚步,再接再厉的说道:「媳妇,咱们要个孩子吧,名字我都想好了呢。」 池南挑眉,好奇道:「名字都想好了?叫什麽?」 朱富沉吟片刻,镇定自若道:「就叫……富贵!这个名字无论是姓朱,还是姓萧,叫起来都好听!」 这一回,池南连翻白眼的兴趣都没有了,你叫朱富,已经够土了,竟然还要叫儿子富贵,当即驳回,「你想都别想。」 朱富不依不挠的问:「别想什麽?是别想你给我生儿子,还是别想儿子叫富贵?」 池南只觉额前一阵冷汗,觉得与某人的沟通越发成问题,乾脆冷哼道:「哪样你都别想!」 说着,边轻轻在小白马腿上拍了拍,小白便十分灵性的加快步伐,惹得朱富在後面一阵追赶叫喊。 两人一路笑闹,终於来到了茹城郊外,先皇陵墓便坐落於茂密葱郁的竹林深处。 先皇爱竹,故修建陵墓时,特意叫人在四周培植了大范围的珍贵兰竹,此时夏日炎炎,兰竹林中清风送爽,恁的是教人流连忘返。 朱富跟着媳妇走入竹林,他背上背了一只包袱,从出发开始,池南便问他那是什麽,他就是不肯说,池南不喜欢强问,也就随他了,现在下了马,他竟也不忘将包袱背着,一副生怕遗忘的模样。 「媳妇,这里面好大啊。」朱富走在林间小道上,不住转圈圈仰头望天。 「嗯,先皇陵寝自是占地辽远,我们现在看到的只是前半边,陵墓的後面,也同样种植着参天兰竹,直通昊天崖。」池南提着裙摆,一步一步走上青石台阶。 朱富初听范围,不禁咋舌,这麽大块地,也就是皇家用的气派,要是搁民间,小老百姓只要有一块安寝之地便足矣,但他的老丈人是皇帝,占地小了,就算他同意,那些个史官、谏官们都不会同意的。 先皇陵寝位处半山,朱富与池南徒步爬行了有半个时辰,才隐约见其陵角,池南体弱,平日也是车马居多,今日一下子走了这麽远的路,自是觉得体力不支,额前已然沁出细密的汗珠,朱富看着心疼,便提议背她上山,却被媳妇拒绝了。 「儿女给父亲扫墓,怎可偷懒?身体力行是必须的。」 朱富想想也对,虽然这一路媳妇很累,但是成就了她的一片孝心,值了,既然不让背,那他就多扶着她一些好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他们终於抵达先帝陵寝正面,巍峨的墓碑、刚劲的文献,玄武背石、朱雀鸣飞、青龙在天、白虎驻守,好一派皇家气象。 池南与朱富要来的消息,早一步已经传给了守陵侍卫,所以,走到现在并未出现侍卫阻拦的现象。 池南盈盈在父亲墓前跪倒,也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的磕了几个头,抬起身子想叫朱富一同来拜,却见他独自蹲在陵墓边缘,手里捣鼓着什麽似的,忙忙碌碌。 「朱富。」池南叫了声,却没有收到回答,她不解的走过去一看,只见朱富从他的小包袱中掏出了香烛与腊肉……没错,池南揉揉双眼,的确是腊肉,还有三样水果,一盘红烧鱼…… 他是怎麽带过来的?这是池南脑中浮现的第一个问题。 正怔怔的不知道说啥的时候,朱富已然摆放好祭品,点燃了三炷清香,嘴里念叨起来:「岳父大人在上,小婿朱富特来拜见,第一次见面,不知道带些什麽,这些东西,您老将就着用。」说着便虔诚无比的持香拜下。 池南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为什麽,总觉得心里被一种情感充满,无疑,朱富朴实的举措虽然有些好笑,但却是最能打动人心的,因为无论怎样,他都用心做了,并且是发自内心的尊敬先皇,这些行为在常人看起来,有些不合时宜,却绝对比那些嘴上说着尊敬,大肆铺张进行祭祀活动,心里却丝毫感触都没有的人要好太多、太多了。 「岳父大人,您先用,要是有什麽特别想吃的东西,就托梦给我,我醒来之後,就骑马给您送过来……」朱富磕完了头,竟然开始跟仙逝岳父唠起了家常,「如果钱不够用的话,下回我来给你带些金元宝……还有纸钱……」 池南站在他身後听了会儿,只觉满头黑线高高挂起,好吧!虽然孝心一片,但该阻止的地方还是得有人阻止,池南无奈的将在先皇陵墓前喋喋不休的朱富拉起,谁料对方还不乐意,嘟囔着还没跟岳父告别什麽的。 池南暗叹了一口气。 有夫如此,她还求什麽?是吧,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