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园追放2.0 乐园残响 Godspeed You》 序章1 罪与罚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murphysw 翻译：murphysw 你好，莱卡?阿里斯特拉。 我是获得了青年期认定资格以来主观时间2176小时的莱卡?阿里斯特拉。 如果你打开了这份文字情报（邮件），说明我已经消失，被作为新的乐园市民从预备情报中复原出来了。 所以这是――由过去的我写给新生的我的遗书。 当然，希望不会变成那样，我也为了不变成那样而努力着。 然而，如果，现在你正在读着这个的话――大概，你现在应该非常混乱。毕竟突然飞了基准时间3个月的时间。 ――我们乐园市民，虽然通过将有机化合物的身体转化为电子情报而获得了永远的生命，但实际上拥有极其复杂的大脑神经网络而可以独立演算的真正个人，只有数人。特别是像我们这样没有父母，依靠普遍性人格集成群最终获得自我的人。当然，你应该也明白，凭借我们稀少的情报量是不可能准备足够的预备情报的。如今的你是约3个月前定期修正更新时被退回而产生的。恭喜你，我。成功地从少年期（r15）毕业，现在的你是堂堂的r18市民了。 那么，接下来为成为r18市民的你说明那之后的3个月发生的事情――，为什么我要准备这种信件――，为什么我会使用肉身去往现实世界――，我会一一说明。 话虽如此。 虽然有我的猜测，也就是说，是那家伙的错。 尤里。 尤里?阿尔文。 从幼年时期（r12）开始，你我的青梅竹马。用可爱的面庞将人迷惑的，我们的特大级的小恶魔。像是在公共区域放下危险的暴走增殖型疑似情报生命，想要和地上世界通信而被训练官严厉训斥，就连在那次的连续入侵中也做出了「呐，莱卡，我想尝试和他交流」之类的言论，差点被保安局盯上――啊啊，到底被提供了什么样的基因才会诞生那样的孩子啊。时常觉得会不会是非常了不得的大人物的孩子。啊，那个，放心。那家伙也勉勉强强通过了r18认定测试，完成了基础训练学校的项目。就是这么回事。结果，我和那家伙在职业训练校也在一起。然后，接下来说这次那家伙又干了什么。 抱歉，一半。 ――有一半，是我的错。 拍摄了电影。 我写了脚本。 不小心被发现了。我和你的梦想。 ――如今的乐园，作家――想成为小说家的人是不存在的。 除了我们，大概一个人都没有。 这是当然的。即使不用像这样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只要使用全自动著述机，这才是在连我们下意识的想法都能够扫描的基础上――制造出最适合的故事。然而特意自己遣词造句，将故事表现出来不过是无意义地浪费时间和运算能力罢了。可能会被认定为非合理的情报活动，成为惩罚的对象。所以这是只属于我的秘密。 ――直到我错将小说作为补习情报传送给翘掉实习的那家伙。 我以为绝对会被嘲笑的。甚至希望那家伙因为无法理解那是什么东西而放置不管。然而――，那家伙读了之后这样说了。 「这太凄惨了啊，莱卡！」 没错，笑着这样说了。那个金发的小恶魔。 仿佛连神都能欺骗的，那个，堕天使的脸庞。 「就是这样的啊，中世纪极东的封建时代，或是古代的西方神殿，或者是在南美密林幻化的二十世纪水运都市的巨大遗迹群――对已经消逝的地球文明进行再现的历史再现模拟图现在看来也是非常宏伟的，创造出这些的设计师和历史考证人员是乐园相当有名的职业。就算是人类把自己转换成电子信息全体转移到宇宙，也不意味着在地球的全部经历都变得没有意义。莱卡也一样，想要在乐园取回被称为创作的乐趣对吧，能让我也加入吗！！」 就被这样的台词干净利落地打败了。还真是好搞定啊，我。 那时候正好快到公开汇报表演，要决定汇报项目的计划的时候。没错。职业训练校也有那个。这时候那家伙突然说要拍摄电影。「有什么不好的，也向大家传达创作的喜悦吧！」之类的，和往常一样。 能相信吗？我们的汇报项目真的变成拍摄电影了哦。明明将全自动著述机输出的故事构造用泛用动画制作机制作的话，不论是ak式写实风格还是hm式动漫风格，只要5分钟就能够输出体感动画了。没错。actloid和exd都没有使用，将台词记住认真表演――假想人格模拟机也禁止使用――，所以真的很困难，女一号的演员因为没法接吻都哭出来了，大家一起做思想工作――最后还是不行就用构图糊弄过去了。 不过，这个也算上，真的非常开心。 完成的电影，昧着良心都夸不出来――，不，说直白点，拍得稀烂。烂得无以言表。 台词全是捧读，看一眼就让人觉得尴尬的演技，剪辑也很不自然。还有，虽然这完全是我的锅，剧本前后逻辑不顺。在文化共有网络上试播了一下，2048个模拟观众全都给了一星。大概是新纪录。也算是种本事。 不过啊。 不过我――我们，很喜欢制作的电影。 毕竟不管怎么拙劣，不管怎么粗糙，这都是我们努力制作出来的电影。 第一次有那样的感情悸动。如果我的外表同步机能信息量再多一点的话――说不定，我就泪流满面了。 当然，我也知道这不过是单纯的自我满足罢了。 客观地说没有比这还要糟糕的东西通过模拟评价我已经充分理解了。 公开的话一定是恶评如潮，所以都很犹豫，也有人因为不安提议说终止上映的。就在这时，我们的公开汇报长阁下――「对于基本的语言能力和社会常识在出生后数十小时就可以掌握，更深层的科学知识和文化教养也在u-12之前的课程中掌握的乐园市民，为什么要在u-18为止都要进行义务教育呢？那是因为只有在社会上活用知识的能力是需要每个人通过经历去学习的。其目的不在于获得知识，而在于顺应社会，所以当然，在公开汇报项目上消极对待的话，会被诊断为发展异常而没收内存，做得不好的话会考虑降格到r-15」 做了这样威胁一样的演讲。 这样就下定决心了。这样一来，只有挺起胸膛迎接审判了。不过――，只有金发小恶魔说着「这是宣告新时代来临的影像哦！」之类的没心没肺的话。 然后。 到了公开汇报表演当天。 公开电影的结果，一半和预想的一样――然而，完全预料之外的事情也有。 上映会――没错。并没有发布而是特意设置了古风十足的放映厅――从头到尾都充满了嘘声。就算如此――就算如此客人的队列就没有断过。校长将备用的上传空间借给我们，学校管理机构从管理局那里获得了加速运转的特别许可总算是将所有人都安排好了。 「简直无聊透顶。但眼睛就是离不开画面」 「一个人看的话一分钟就关掉了。不过大家一起看的话就觉得很不错」 「电影院的黑屋子简直有毒。为什么，到最后都没能离开座位」 「这种东西说是电影就是亵渎。下次要更努力一点。然后让我也插一脚」 「至今为止看得电影里最辣鸡的一个。但是看哭了。真是最棒的辣鸡。泪目」 「我到底是被触动了什么样的感情啊。这是什么bug。谁来告诉我！」 我们的汇报项目的留言箱里全都是这样的留言。 大概。 虽然只是猜测。虽然难以置信。虽然金发小恶魔很臭屁地聒噪「我不说了吗，这是新的起点！」。――但是我觉得客人们感受到了和制作了这部电影的我们一样的东西。 所以，公开汇报表演结束后会有「拍摄新电影吧」之类的言论应该是很自然的。从别的汇报表演成员――不，学校外面的一般民众那里都有加入的申请。因为人实在是太多了，都有人说要不要三线同时竞争拍摄了。不过，最后还是没搞成。 就在一周后开学，汇报表演的实习生全部在共同汇报区集合的时候，好象是收g一样的全员都被传送了。 ――传送到地域保安局的审查部门。 全白的，广阔到眼睛不知道在哪里对焦的，广阔过头的空间。在那里等着的是留着长胡子的关圣帝君的虚影。也就是说教育监督科长直接出面。不过，并没有给我们惊讶的时间，周围瞬间被表格啊窗口啊数式给淹没了。展示的是我们为了拍这一部电影所耗费的信息资源。 他这样宣告了。 ――说实话，只没收了一成左右的资源就结束了真的很幸运。抱歉啊，资源变少了就是因为这个。没办法啊。 勇气，感性，爱――赞美宝贵的人性，治愈市民的疲劳和苦恼，给予每日的活力，激发诸民的想象力，由乐园市民的福利部门进行资助。 这是在乐园的文化?艺术的定义上被允许存在的理由。 我们创作的影像明显是这种东西，而且制作这个需要使用庞大的演算资源。这种东西在乐园火起来的话会造成资源的浪费。所以，大家都认同了。每个人都很认真的自我检讨，汇报表演的大家都受到了惩罚（那个金发笨蛋最后都在一个人嚷嚷着「我们做的东西没有创造性的话什么才是创造性，被程序写的故事感动就那么了不起吗，那么喜欢自主开发的话干脆把全市民的程序都搞崩溃算了！」，光是让他闭嘴就废了很大的力气）。 然而，这并没有结束。 从那之后又是一周后。 《大家好，我是支援大家实习的假想人格good job。今天过来是想请大家帮个忙》 果然在所有实习生的共同演习区域前，出现了行政府的公开bot，开通了大型信息交流窗。在那里这样写着。 任意职业实习 募集人数：三人 实习部门：轨道保安局 实习内容：有机体宇宙清扫 报酬―― 当然，全员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任意实习本身并不是什么稀罕事。毕竟我们所属的不是高等教育学校，而是职业训练学校。所谓的实习就是用机动外骨骼持续工作12小时，然后第二天被赶到公共区域修bug。good job君就这样打着任意的名号强行――毕竟拒绝的话就会被评定为缺乏社会性――把人赶去实习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过说起轨道保安局是什么地方――，对我们这样的l型市民来说简直就是天上的人，来实习指示还是头一遭。 并且内容是清扫宇宙。是回收在月球和地球周边高速运动的宇宙垃圾的超高难度任务。即使是一个小小的螺丝，被直接以第一宇宙速度击中的话，也会有非常大的损伤。简直就是――， 简直就像，这次清扫的目标，机雷。以杀戮和破坏为目的制造的，兵器。 让u-18的实习生处理，而且还是用有机体进行作业。 《真正的绝对真空，真正的身躯，要用你的骨头感受一下吗？》 good job君――可能是因为这属于轨道保安局的管辖范围――比平时要更加，饶舌，兴致勃勃，反而变得有点可怕。 全员应该都理解了。 这是惩罚。 对浪费乐园资源的市民的惩罚。 惩罚居然还没有结束。 恐惧，害怕得――什么都无法考虑了。无论是我，还是大家。 不。 不是大家。并不是全员。只有一个人――只有一个家伙什么都没有理解。 没错，就是那家伙。就是那个叫尤里的笨蛋。那个白痴。 那家伙喊着「我我我我我！」第一个把手举起来了。 「好厉害，真的假的！？我做梦都想用肉身去一次现实世界！」 是真的，我以资源发誓。那家伙真的这么说了。 大家都对他无话可说了。 当然了，我拼命的阻挡他了哦？ 「我说你，真的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可能会死哦！就算死不了也会有很痛的感觉和很痛苦的感觉哦！？」 「有什么不好的――，包括这些都是只有现在才能体验到的哦？」 当然，和那家伙根本说不通。那才是真正的浪费资源。 然后。 我也竞选候补了。 别误会了。我可不是因为尤里才去的。不要，误会了。 我只是，认为这是义务罢了。 我们被分配到这样的实习项目，毫无疑问是因为在公开汇报表演上拍摄电影，会变成这种情况，也是因为我让他知道了我正在写小说的事情。也就是说，全都是我的错。 因为保安局说了要三个祭品，所以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被派出去。 所以参选了候补。 仅此而已。 出人意料的是第三个人。 同样在基础训练学校的，扮演我们冷血公开汇报领导的，男一号。 布朗。 希尔巴?布朗。 非常意外。因为其实他是到最后都反对我们拍电影的。――虽然因为他不说话的时候能算上个帅哥就让他演男一号了，可就算这样他也没必要负任何责任。大家也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面孔。 「为什么感到不可思议。作为报酬的资源是普通实习的十倍以上。再加上，这包含了中央政府的任务――作为乐园市民，还有比这更荣耀的事情吗？为什么竞选候补的只有三个人。我倒是觉得这个更无法理解。你们都是怎么考虑自己的未来的？」 一如既往的毒舌，不过他是认真的吗？ 说不定是认真的。 ――说不定那个传说是真的。 希尔巴?布朗是转生的传说。在乐园有生活了一百年已经厌倦了的人，这种人把自己的记忆全部消除从小孩开始重新活一遍。如果布朗是这样的话，就可以理解这种奇特的目光长远也能理解了。 嗯，算了。 总而言之，就是这样，接下来我要用有机身体稍微去一趟宇宙了。 祈祷平安无事。 ――那个。 那个，我。 ――虽然有点纠结要不要写下来，果然还是写下来吧。 抱歉，我说谎了。 成为候补，当然，当然我认为这是义务是实话，一半――，有一半，果然还是因为尤里也去了。 那个。 我写了女一号哭了对吧。 那个人，是我。 剧本，我。女一号，我。 ――别笑。 因为，这样看下来我就是个少女啊。你应该也知道的。那个啊，果然初吻还是很重要的。并不是不想和布朗接吻哦。虽然嘴上不积德，不过嘛，头脑又好，长得也很帅。不过，我觉得不是他。那究竟是谁呢，你应该已经猜到了。 ――尤里。 我啊，其实喜欢那个家伙。 你怎样？被惊到了吗？还是认为这是当然的事情？现在的我不知道。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喜欢上了一直认为是个麻烦的弟弟的那家伙呢？在很久以前吗？还是说就是最近的事？说不定，说不定是在尤里知道了我的梦想但没有嘲笑我的小说的那一瞬间。 如果不是这样就好了。 因为不是这样的话，现在以我的数据复活的你也会喜欢尤里。不过――果然这份恋情产生还不到2176小时吧？ 这样的话，现在你的心里并没有这样的心情吧。 死亡并不可怕。 有机身躯的死亡并不代表我的死亡。 然而，这份心意消失的话。 比死亡还要让人害怕。 序章2 流放与重生 《野生人工智能入侵扰乱事件》第七次报告书 根据上述分析，中央保安局判断，多次进行非法入侵的，自称「开拓者」的人工智能的电子战能力在乐园之上。（关于一系列的详细分析报告请参考附件） 因此决定将搜查官送向信号发生源的现实世界，将犯人在现实世界直接逮捕。总计108名保安员，配给有机身体与机动外骨骼·阿罗汉，派遣至地上世界执行任务。 安洁拉·巴尔扎克为选定的其中一员。（保安局识别编号为zq875456，当时级别为三等官。当事人的具体检察报告请参考附件） （……） 当时，安洁拉·巴尔扎克在身体年龄十六岁的时候停止了有机身体的培育。（此行为被理解为比其他的搜查官先行出发的意图，故虽违反服务规程当时的担当管制官将其视为对任务的积极性而默许。） （……） 着陆后，安洁拉·巴尔扎克和本次雇佣的搜查辅佐官，地上调查员·猎犬（本名为扎力克·卡吉拉，详细资料见附录）汇合后，遭到了甲种指定污染害兽的一种，俗称沙虫（学名：dunechaeta）群体的袭击。使用阿罗汉将其驱逐之后，丧失了与乐园全域警戒管制机构的连接。断绝消息。 （事后特别调查班发现该机体并对其展开调查，判断丧失连接的结果为背部通信机器被单分子弹头高速穿甲弹狙击导致） （……） ——小时后，安洁拉·巴尔扎克的电脑人格通过非正式通路回归乐园。（通信中断时的具体行动现在仍在调查。详细情况另记） 根据其报告，入侵犯「开拓者」实为纳米危机以前，外宇宙侦查船为建造大型反应炉搭载的量子计算机的管理程序，此程序被判断为由于畸形的发展而暴走的野生人工智能。 此ai成功获得意识的可能性很高，其危险性由f坎普测定法判定为3s级别以上，中央保安局判断其为必须立刻抹除的对象。命安洁拉·巴尔扎克抹除此ai及其中枢演算装置，然其拒绝领命。反而宣称若是不中断对于野生化ai的攻击，就会对乐园进行无差别的电子攻击。收到此宣言的中央保安局即刻将其拘拿，同名以被告人的身份被送往特别保安法庭。 经过中立公正严肃的审查，被告人安洁拉·巴尔扎克被认定为系列事件的助犯。以引发外患，泄露机密等罪名判处无期冻结，立即执行后，中央保安局下达了地面展开的全体搜查官在距离驱除对象最近的第七低轨道驻扎地将野生ai驱除以及阻止运输火箭发射的命令。 （……） 再者，安洁拉·巴尔扎克关于野生ai的目的提供了「将在地面建造的反应炉运送至位于拉格朗日3的恒星级宇宙飞船中，并借此进行外宇宙探索，一系列的非法连接是为了劝诱探索的主体，电子化的人类，乐园市民」的证词。当然此证词由于是助犯的申告可信度极低。野生ai由于地面据点暴露，将其考虑为向外宇宙的逃亡更为妥当。 （……） 此ai究竟是使用了何种手段笼络了中央保安局的搜查官现在仍在调查中。存在有某种不明的思考机制或者洗脑的可能性，但并没有可以表明其存在的直接证据。（详细情况请参考检察医生的诊断书） （……） 安洁拉·巴尔扎克执行冻结362秒后，中央保安局管理下的冻结领域被野生ai入侵，受刑者的电脑人格被夺取。 之后102秒，出逃的安洁拉·巴尔扎克与野生ai合谋入侵第七低轨道驻地战略部器材课的数据库，强行夺取了最新型阿罗汉一台以及包括一个基数的战略级共鸣弹头在内的大量军火。 第七低轨道驻扎地以及轨道防空军团对逃犯进行追击，但由于逃犯使用共鸣弹，在电磁扰乱的效果下丢失了逃犯的坐标，由于当时的混乱轨道部队避开突入轨道，在运载火箭发射前到达地表是不可能的。 结果，驱逐野生ai与阻止火箭发射的任务被委托给派遣到地面的搜查官们，但由于搜查官是以搜查的名义分散派遣到地面，导致战力分布极度不利。得以让降落在此地的安洁拉·巴尔扎克使用新型机逐个击破，未能阻止火箭发射使得野生ai成功逃亡。 （……） ——使用共鸣弹的攻击是有可能导致低轨道驻扎地的执勤人员的电脑人格消灭的暴行，安洁拉·巴尔扎克与野生ai为目的不择手段的行为可以断言为不可饶恕的非人道犯罪—— （……） hlv（运输火箭）到达第三拉格朗日点。后确认起源方舟号出发。 （……） 逃亡至地表世界的安洁拉·巴尔扎克至今仍下落不明。 在这一系列的事件中，地表调查员野狗被推测为有参与嫌疑，将其以重要参考人员发布通缉。 （……） 再者安洁拉·巴尔扎克破坏损毁的乐园公共财产如下。 高机动宇宙无人战斗机 击毁27架，重创32架， 机动外骨骼阿罗汉 击毁10台， # 画面，影像，声音，体感动画——各种形式的信息如怒涛般涌进记忆体，导致她的意识有一瞬间的僵直，即便如此她还是拼命地接受潮水般的信息。 内心充满了茫然。 当然，不是因为信息量，而是内容。 那是毫无疑问的反叛的故事。 乐园——人类经过漫长岁月建筑完成的理想乡。身为她的守护者，应该是从市民中选拔出来的精英的中央保安局搜查官，成为了一个暴走的野生ai的手下而反叛政府，流放至地表世界消失在荒野之中的故事。 她，无法隐藏自己的惊讶。 背叛了中央保安局。不仅如此，使用了战略级共鸣弹头——视情况或许可以将乐园的中心服务器整个摧毁，换句话说或许可以摧毁整个人类文明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为什么，能做到这种事情。 然而。 最让她惊讶的并不是这个。 自己——，自己应该是发誓忠诚于中央保安局，忠诚于乐园的搜查官。被任命为派遣到地面的搜查官的那份喜悦。比谁都想要早日找出入侵乐园的黑客，想要证明自己价值的兴奋感。怎么会有，除此以外的想法。 更不用说—— 「报上你的名字」 这时，她的身边响起了雷鸣般的声音。 面对重复了无数次的提问，她的电脑人格自动回应了。 「保安局识别号zq875456——安洁拉·巴尔扎克三等——」 没错，这确实是她的名字。她述说了几百次的自己的识别号，自己的阶层。但是，正因如此，她的意识无比的混乱。混乱，为什么，沉浸在对于自己的提问之中。 ——没错，我是安洁拉·巴尔扎克。这是我的名字/不。那样的话我不应该在这——我应该背叛了乐园并被乐园流放了/不我并没有背叛。不可能背叛——那样的话——。这样的话——。为什么。为什么。 ——而且什么时候经过了4400个标准小时。 「不，订正」 回应她的提问的是写入她记忆体的自己的知识。 「我是安洁拉·达修——安洁拉。保安局识别号——尚未设定。基于安洁拉·巴尔扎克的备份信息制作出的准电脑人格」 出自她虚拟体之口的发言，传入了她的耳中。 写入她记忆体的知识，肯定了这个判断。 自己是安洁拉，使用元三等官安洁拉·巴尔扎克赶赴现实世界前留下的备份数据制作出的安洁拉的复制品。 # 乐园市民不相信神明。 不信死后的世界，更不相信灵魂不灭。 所谓的自我，不过是生物为了生存在进化的过程中获得的，进行有机行动选择和验证假说的程序而已，如果构成它的基板损坏的话，意识当然会消灭。 同时，所谓的神明，不过是基于人类生物学上不可解明的现象而产生的谬论——在这个世上，所有的宗教都只是历史学的研究材料罢了。 然而。 即便如此，并不意味着人类消灭了敬畏的感情。 在超出自己想象的伟力面前，即使是电子化的人类，也会从心底为之惊叹。 ——那个空间，正所谓就是为此而设计的场所。 乐园中央保安局，中枢。 正因如此，那里聚集了人类持续了数千年崇敬与畏惧的神祇。闪烁着辉煌光彩的佛像，直指天穹的大理石神殿，山脉般耸立的寺塔。广阔的空间内充斥着巨大的众神行宫，其致密程度可以晃晕人眼。连佛像上的雕刻都细致到每一个细节。 这是用可以匹敌乐园数万市民的庞大计算力做出的。 在那里，当然，居住着神明。 因为他们的威严与权力足以匹敌神明。 耸立着的三尊虚拟形象代表的是中央保安局的最高权威。 全知全能的判决之神·全宇主。 律法守护神 执金刚神。 引导迷途群众的智慧之神·救众象神。 他们的身躯甚至是以每一个电子为单位进行演算构成，面对如此庞大密度的信息，站立在他们面前的人无不感受到自身的渺小与乐园的伟大，无不在神明面前俯首。 更不用说。 更不用说，那是，背负着背叛的罪名的罪人。 律法守护神，智慧之神，以及众神之神。 在三尊神像的面前，渺小的安洁拉身上除了将双手粗暴地束缚在身后的枷锁，以及将思考速度蛮横地限制成现实时间的脖圈以外不着片缕。 即使是在最顶级区域也绝不会被轻视的，高解析度下刻画的娇嫩躯体，就这样赤裸裸的暴露在不含一丝情感的视线之中。 「安洁拉，你发誓忠诚于乐园吗？」 判决之神——全宇主用雷鸣般的声音提问。 当然——实在是太过理所当然的问题。 「当，当然。作为中央保安局的保安员守护市民的生命和信息是我的——」 但是安吉拉』回答到一半声音就慢慢的变小消失了。 那么为什么，自己——安洁拉·巴尔扎克会背叛乐园。 这个问题令她连如此自明的回答都无法答出。 「没错。你的原型将本应守护的乐园市民的生命和信息置于危险之地，帮助了野生ai对乐园的暴行。这是身为搜查官不可饶恕的行为。」 执金刚神的声音中掺杂着愤怒。 完全，无法理解。 对于安洁拉·巴尔扎克——对于自己，乐园是绝对的忠诚对象。 绝对如此。 若问为何，乐园是荒芜的地球圈上残留下的唯一的文明世界，没有比守护这个文明更加崇高的使命。 所以自己发挥自己的能力认真完成自己乐园保安的职责，藉此获得中央保安局，乐园政府以及乐园市民的信赖，并通过获得的储存量将自己磨练成更加符合乐园市民期望的保安要员。这既是自己生存的意义，理应是自己生存的喜悦之处。 这样的自己，这样的安洁拉·巴尔扎克——背叛了乐园。 然后现在，自己，作为那个叛徒的复制体，站在判决之神的面前。 为什么。 即使这样自问，也找不出任何背叛乐园的理由—— 「——恐怕是野生ai——开拓者，对我——对我的原型，进行了某种洗脑。不，也有可能是我的有机身体在地表感染了某种精神上的疾病——」 所以她只能如此辩解。 「虽然我们保安要员有义务植入反洗脑机构，并且在投放地表的有机体内也常驻有各种对抗精神药物的医疗用微型机械群，但是敌人拥有突破乐园防火墙的技术的话——」 ——第39条 一、 丧失心智者的行为，不进行处罚。 二、 精神消耗过度者的行为，从轻量刑。 在语无伦次中，她的意识中浮现的，是很久以前曾经存在过的国家的一条法律。应该是在培育成为保安要员的时候写入的吧，也就是「不对自己不是自己的时候犯下的罪问责」，——曾经惊讶于血肉之躯的人类是何等不合理的存在时的记忆被唤醒了。 通过区区化学物质就会轻易的发生变化——即使不这样只要大脑生病就很容易「自己不是自己」，只要想想法律在血肉之躯的人类身上适用的难度就会感觉双眼失去焦距，相反，类似这样的法律条文在乐园的法律体系中根本就不存在，这正是这个社会在以完美的合理性运行的证据，那种骄傲的感觉至今仍然记得。 但是，这样的自己刚刚说的那算什么。 ——犯罪的那个我，并不是我。 正是这种不合理到极点的发言。 但是，她想不出任何其他的话语。 就在一瞬间之前她还在为自己逮捕开拓者的任务感到兴奋，然而从令人不安的梦中醒来后，她却成为了一个无与伦比的叛徒。 这已经不是什么不合理的文学作品级别的骚乱。 「因此，希望能够再次，对于洗脑或精神疾病的痕迹进行——」 「那已经做过了」 无情地盖过安洁拉的阐明，救众象神如此宣告。 「而且安洁拉元三等官就是通过野生ai准备的通道回到乐园的。当然，因为是正规端末外的通信，也考虑到他人伪装的可能性，在接收的时候进行了相当严密的检查，对于安洁拉元搜查官的电脑人格也用泛用精神解析装置进行了检查，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这次她终于失去了所有可以反驳的话语。 对于乐园市民来说，电脑人格就是「自己」，这可以以指纹虹膜之类完全不能相比的精准度来进行个人识别。无论是使用何种手段，将个人的人格进行强制替换都会被泛用精神解析装置检测到。 如果不是那样的话。也就是说。 安洁拉毫无疑问是作为安洁拉自己，背叛了乐园。 为什么。 为什么。为何。自己会，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要背叛乐园。 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是什么让自己那么做的。自己到底在考虑什么。 不断涌现的问题填满了她的大脑——，然后，收束为一个问题。 那么，为什么。 ——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自己还存在于此。 当然，这不是觉醒了哲学思维。 中央保安局的众神已经断定安洁拉的背叛是安洁拉自己的意愿。那么，没有立刻抹杀掉那个背叛者的备份信息就很奇怪了。 不仅如此。 他们反而，将我——背叛者安洁拉·巴尔扎克复原了。 到底，为什么？ 「到现在为止为了击沉起源方舟号已经立案了十数个计划，均在实行中」 并没有理会她的混乱，执金刚神宣告道。静谧地。淡泊地。毫无情感地。 ——中央保安局最担心的就是逃亡到外太空地野生ai会更进一步地进化。和乐园市民同样，ai也没有寿命这种概念，时间对其构不成任何制约。这样的话，在数千年之后它会成为什么样的存在，就完全无法预测了。所以中央保安局想要趁现在此ai的电子战能力不过稍稍比乐园强一些的时候将其彻底消灭，然而由于安洁拉·巴尔扎克的背叛失败了。野生ai与外太空探查飞船一起向着宇宙的尽头逃走了。 但是，当局当然不会坐视它逃走。 即使没能阻止起源方舟号的发射，击沉飞行在绝对真空的宇宙空间中的太空船——而且并非是战斗用的调查船——比之突入隐藏在地球引力圈内的野生ai的所在地将其销毁，绝对要容易得多。 然而—— 「但是，所有的行动都以失败告终」救众象神说道。 想要将安洁拉包围一般，无数的信息窗在她周围展开。 ——对舰荷电粒子炮狙击策略——发射前反应炉爆炸，严重损坏。 ——战略级共鸣弹头击沉策略——发射两小时后制导装置异常。自爆。 ——搭载二基大型推进机的远程追击型机动外骨骼追击策略——主引擎发生原因不明的推力底下。追击终止。驱动系统有改动痕迹。 「这样下去的话会因为距离过大，起源方舟号的击沉会变为不可能了吧」 「击沉作战失败的原因已经明了」 接着救众象神的话语，执金刚神接着说道。 「可以推测开拓者的本体虽然搭载在起源方舟号上，但是为了掩护野生ai的航行，准备了自己的备份信息。可以断定这一连串的妨碍行为都是这个复制体做的。」 「因此」全宇主宣言道。 「想要击沉起源方舟号，根除尚潜伏在地球圈内的野生ai复制体，开拓者·达修——fs是眼下最急迫的事情」 安洁拉还是充满了疑惑。 字面上的意思能够理解。身为众神的他们对于事态的愤怒与焦躁，甚至还怀抱一些恐惧，都能够感受到。但是。为什么，要将这些告诉我——我这个背叛者的复制体。 ——意外的，问题得到了解答。 「针对fs的搜索的现状，已经动员了上千名搜查官，但没有任何成果。归根结底，至今为止与野生ai有过直接接触的保安人员只有一人」 「安洁拉·巴尔扎克——也就是你的原型」 「那么用此搜查官的复制体来搜索野生ai的复制体应该是一个良策吧」 出乎意料的话语，令安洁拉的身体如同电流走过一般。 「当然，你的行动会一直受到严密监视。只不过我们判断将野生ai放置不管的危险性要高于再次任命你为搜查官而已」 「因此中央保安局通过特别法规系统，任命由安洁拉·巴尔扎克的备份信息生成的准电脑人格为四等官，保安局识别编号为gt37526821。命令参与搜查fs行动。」 「当然，如果你被检测到任何背叛乐园的倾向，你的电脑人格将会不通过任何司法程序就地消除。另外，你的生存权·财产权·社会权将被限制在初始乐园市民的级别。因此除自律思考必须以外的储存量全部没收。作为搜查官所需的储存量视情况进行申请——」 众神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遥远。 不——并不是这样。 是自己的听力正在急速的下降。不仅是听力，紧接着视野也变得模糊不清，她的身体形象也变得稀薄，暧昧不清——随着储存量的丧失，能够听到数百亿光年外超新星爆发的听觉，能够感受到基本粒子的触觉，然后高解像度的身体，都变得无法维持。 这又如何。 她如此想到。 新出现的信息窗显示的是安洁拉的个人履历。 准电脑人格——只持有和可以进行稍微复杂些的bot同级别的权利的她，履历上只有四等官这三个字和保安局识别编号。和准市民权。真是廉价，和失去的东西相比的话。失去的储存量只要重新取回来就可以。原型的——背叛者挣得的储存量干脆扔掉还爽快一些。只要重新开始就可以了。 我的，安洁拉的故事。 「安洁拉四等官。你发誓会忠于乐园吗」 救众象神问道。 「我发誓」 安洁拉立刻答道。 「你的任务是什么」 执金刚神问道。 「根除威胁到乐园安全的野生ai」 安洁拉立刻答道。 「那么安洁拉四等官。向我们展示你的忠诚吧」 随着全宇主的话语，拘束住身体的枷锁碎裂开，消失了。 「如果你出色地驱除了fs的话，那就证明了安洁拉·巴尔扎克的背叛是某种事故。那样的话，安洁拉·巴尔扎克这个名字和她的市民权就会成为你的东西。去证明吧，安洁拉。你，你才是，真正的安洁拉」 「是。安洁拉四等官，一定会歼灭fs」 原型——不，我的失败作，为什么会背叛。 我已经不会去问。由于野生ai的干涉崩坏，暴走了。其结果，失去了所有的东西。不过如此。想要理解那样的bug的话，自己也会被感染的吧。 我是安洁拉。那么要做的事情就不会变。要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个。 证明自己身为搜查官的有用性和忠诚心，并藉此获得储存量。 然后证明我才是真正的安洁拉·巴尔扎克。 失去的储存量，全部拿回来。 一定。 ——安洁拉如此发誓。 第一章 相遇与再会 虽说是清扫宇宙实习，但实际上，大多数时间都在待机。 在乐园的话体感时间可以自由自在的变化——即使是没有充裕储存量的市民，意识加速暂且不提，想要停止还是非常简单的。不管是三小时还是三十小时，都能够非常简单地压缩到一秒。 但是当然的，在现实世界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要怎么打法这多余的时间也是任务的一环。 「旧世纪——由于纳米危机引发的巨大破坏人类在地球上变得难以生存，幸存下来的人类在追求前往电子信息网络中的虚拟空间——也就是乐园这片新天地的时候，出现了数个认为这不合理的反对组织。现在仍然居住在地球上的人类就是这些群体的后代。其中规模最大的反对组织是名为人本主义者的组织——」 狭窄的操纵室——并列在操纵席旁边的是设计成可以俯视副操纵席的驾驶席。坐在那里的莱卡·阿里斯特拉眼前浮现的投影上显示的是毫无营养的教育资料，让人昏昏欲睡的合成音正在播报的，是莱卡他们需要用肉身来进行宇宙清扫作业的原委。 人本主义者。 冠以这么大义凌然的名字，他们的主张却不构成任何体系。这个聚集了各种由于种种理由对人类电子信息化的未来产生排斥反应的人的集团，拒绝移民乐园的理由也只是 ——神不允许—— 甚至有这么一个单纯至极的理由， ——无论是多么正确准确的扫描信息化的意识也只不过是肉身中的意识的【复制】，在这个有机体大脑中存在的我，这个我只能死亡的话，所谓的移民乐园，也就是同等数量的人类集体自杀罢了—— ——身体是人类意识产生的必要条件，利用信息再现的人格无论行动多么像人类，那也只是接受外部刺激而重复自动反应的空壳——哲学僵尸——，在那里并没有产生任何意识—— ——说到底宇宙的存在就必须要有智慧生物对其进行观测，区区信息是做不到这一点的，所以当所有的智慧生物信息化的瞬间，这个宇宙就失去了观测者从而引发量子云的扩散—— 虽然有种种像这样意义不明的理由，但这个集团反乐园的这个目的是相当明确的，他们的规模曾经一度膨胀到坐拥一整个有力的宇宙舰队。其背后也有因为对储存量分配不满的乐园一方势力的支持。 当然，现在，从乐园还耸立在第一拉格朗日点就不难看出他们的最终结局。他们在活动末期受到了乐园临时政府的围追堵截，他们的行动目标就转换为阻止乐园建造——也就是单纯的骚扰——展开了各种行动。其中就包括尝试将廉价的机动宇宙机雷填满整个地球圈。这是一百年以前的事情。当然到了现在大部分都已经处理掉了，但是宇宙是非常广阔的，丢垃圾总是比回收垃圾要容易。 在数年前，残留下来的机雷在刚刚投入使用的地球观测轨道上爆炸，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故乐园政府的轨道保安局强化了清扫宇宙的命令。 问题就出在这些机雷的性质上面。 无论如何，这些机雷是以反乐园为目的而制造出来的自律型武器，在设计上没有考虑过回收的情况，以电子途径让其无效化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非常恶意地，不论是取出引信让其无效化还是改变其轨道让它在大气层燃尽，从外部进行操作都必须通过所谓虹膜和静脉之类的生体认证，如果使用自律机体那么在接触的一瞬间就会引发起爆程序，大量的宇宙垃圾就会四散开来，是个非常麻烦的性质。没错。真的只是为了恶心人，纯粹是为了把乐园电子化的人引出到现实世界而制造出来的武器， 「托它的福我们现在必须得用有机身体进入宇宙，还真是很成功啊。真的，不是开玩笑。」 「嗯，多亏如此我们能像现在这样进入宇宙，得心怀感激啊」 对于莱卡的这番自言自语得到了完全出乎意料的回应。 这回应的主人不用多说。 莱卡叹了一口气。 在她的上方，因为无重力开心得不得了的尤里头朝下漂浮在空中，将吸管插入同样漂浮在空中的饮料中。 「我说啊，为什么你还能笑得出来啊」 「为什么，你想啊，莱卡，我们正在以肉体处于宇宙中哦？」 「没错，就是这样。肉体。在这个工作了上百年的作业机器外壳外面就是绝对的真空宇宙。尤里你知道吗？肉身的人类是无法在宇宙中生存的哦？你想想万一这里的气密性发生问题了怎么办，进入到宇宙空间的我们会变成什么样？由于气压差血管内的氮会在瞬间汽化，造成的减压症会夺去我们的意识然后窒息而亡。不觉得很恐怖吗？」 正因如此莱卡自从实习开始就尽可能穿着紧身的宇宙工作服，头盔也一直放在手边。 然而，尤里这个家伙却是一幅短袖裤衩的打扮。比在乐园的时候还要随便。却还笑嘻嘻地「可怕啊。光是想象就觉得毛骨悚然。我真的觉得这很恐怖」这样回应。 朝着因为这番话困惑不已地莱卡尤里伸出了自己的臂膀。 「看我的胳膊。确实就和拔掉羽毛地鸟类的皮肤一样。起鸡皮疙瘩并不仅仅只是一句惯用句啊。我们的虚拟体是做不到这种细微地处理的。仅仅是这份体验，我觉得志愿就物有所值了。莱卡不这样想吗？」 怎么可能这么想，笨蛋。 「为什么要特意去进行这么恐怖的想象呢」 「害怕这种情绪就是因为活着才有的吧。我们现在可是比乐园的所有人都要真实地活着哦」 这人不行了。早就觉得这个人很奇怪，但没想到会到这种地步。 「我说啊，我们现在可不是在玩啊——」 不管怎么样至少提醒他一句——。 「亲子吵架就到此为止吧，已经可以看见目标了。正面」 两人的对话被干脆地打断了。 当然，那是另外一名实习生，坐在操纵席的领队——希尔维尔·布朗，也是实习班的班长。和金发笨蛋不同好好的遵守规则穿着作业服。 「啊哈哈，亲子。我可没这么大的女儿」 「啰嗦」 怎么想小孩都是你吧——莱卡这句话没能说出口。主屏幕上显示的东西——船外影像让她失去了言语。 「这——这怎么看都不是机雷吧——」 「嗯，因为装甲的隐身功能在雷达上只显示机雷这么大的东西吧——轨道保安局是怎么搞的，居然漏过了这么个大家伙」 面对莱卡终于挤出的话语，布朗给出了回答。他的声音也有些沙哑。 以月球为背景漂浮在宇宙中的那个东西。 全长超过一百米——接近两百米——，漆黑的装甲上布满了陨石撞击的痕迹以及激光留下的狰狞的烧痕，即便如此那流线型的——只在博物馆见过的那宛如海洋食肉动物一般充满攻击性的尊容完全没有任何损伤。这种东西绝不仅仅是机雷。 「好厉害，这肯定是人本主义者的装甲巡洋舰！」 尤里就好像发现了宝藏一般叫喊到。一如既往的，破坏氛围的家伙。 「你给我稍微安静一点！怎么回事，这种东西居然一直残留在乐园周边的宇宙空间——」 「不——并不是残留在这，是回到这了。轨道预测结果出来了」 覆盖在主画面上的副信息窗口显示的是一个破碎的椭圆形轨道。 「恐怕是在乐园防御机动舰的追击下——说不定是认为无论如何都不能被乐园缉拿进行的有意识的行动——连减速用的推进燃料都损失掉从而无法返航了吧。但是在前往宇宙深处的途中，最终还是没能摆脱太阳系的引力，进入了彗星轨道——就这样每百年回到地球一次」 「就算如此到达了离乐园这么近的地方居然没能发现」 「没错。轨道保安局的外域警戒负责人到底被剥夺了多少储存量啊。这都进入到内侧了。要是处理不好可是乐园存亡的危机。」 「怎么回事？」 「这可是装甲巡洋舰。」回答的人是尤里。「说不定装备着er兵器。万一还设置了自动引爆装置之类的东西的话——」 「er——兵器？」 「你还没学到那边吗？」 面对布朗带些嘲讽的声音，莱卡进行思考搜索——当她想要这么做的时候，意识到这里是现实空间，开始操作手边的虚拟操作器。呼叫出人本主义者过去开发出来的军用舰艇的信息和眼前的影像进行比对。 ——火龙级装甲巡洋舰 兵装 对舰电磁炮：两门 大口径宇宙迎击激光：十六门 机动爆雷发射管单元：四门 机动爆雷：最大搭载十六基数：除一般爆雷以外，装备er弹头—— 面对显示的内容，就好像船内的气密设备故障了一般，一股莫名的寒气冲上心头。 er弹头。 似乎是之前说过的共鸣弹头的前身。主要功能是在宇宙空间引起超强力电磁脉冲的这个兵器，虽然不具备直接的杀伤力，但是与之相对的，通过恐怖的强电压强电流的风暴可以对电子机器造成致命的打击。（emp!） 也就是说对于电子信息化的乐园市民来说，这是天敌一般的存在。 莱卡他们即使这个有机身体被破坏掉，但只要有备份信息就可以恢复。但是——如果搭载电脑人格备份的基础信息机器被破坏的话——等待他们的是真正意义上的终结，虚无，——死亡。所有人都感到毛骨悚然。难以呼吸。心脏跳动的声音清晰可闻。是不是循环器有什么异常呢。 「这，这种东西——」 「放心吧，莱卡」 布朗说着按住了莱卡的肩膀。 在眼睛被手边的影像吸引住的时候，布朗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自己身后。 「这怎么说也超出了u-18实习生的能力范围。你只要向上层报告就行了，接下来应该会派遣正规的清扫部队。不——信息应该一直都是实时反馈的，说不定现在已经朝这边赶过来了。总之我们的任务就到此为止了。这个级别的东西，我们几个光是发现就可以说是英雄了。」 布朗的手隔着宇航服。当然感受不到体温之类的东西。 但是，不知为何，莱卡慢慢地收回了肩膀。 「不会吧？那我们到这就结束了？为什么？去探险啊，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不过尤里这家伙，真是和往常一样完全不看氛围，所以莱卡也和往常一样怒斥到「笨蛋！这可不是游戏！」 ——然而在不知不觉间难以言喻的窒息感消失了，脉搏也恢复正常。 肉身这种东西，真是难以理解。 总之——莱卡做了一个深呼吸给血液补足氧气后，按下了操作盘。 「这里是宇宙清扫实习，作业机tr-4989，实习生莱卡·阿里斯特拉。我们发现了推测为人本主义者过去建造的大型舰艇，请指示。」 ——没错，这种东西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 赶紧把这件事交给大人——比我们拥有更多经验和储存量的专业人士。 莱卡这么想着，等待上层下达命令。 然而——。 《tr-4989实施对该舰的舰内调查》 上层给他们下达了和预想完全相反的命令。 # 作业机tr-4989——供应·宇宙用外骨骼是建造乐园的时候大量生产的宇宙用泛用重型工作机器。已知这是阿罗汉的原型机体。但是虽说如此这也是单单操纵就需要三个人的大型机器——再加上两对作业臂和腰部延伸出去的居住区兼货物仓，以及三对起落架，这介于人类和昆虫之间的外观，和阿罗汉没有任何相似之处，除了异形找不到其他的形容词。 『保持相对速度——把tr-4989和目标距离固定在500，警戒』 「了解——尤里，布朗，要小心啊。」 『安心的等着吧。要什么土特产？』 『莱卡，如果我们出了什么事立刻后退。别露出这一副担心的面孔。就算自动迎击系统还在运转，那也是舰载型激光，连感觉到痛的时间都没有。马上就会在乐园的备份上醒过来的。』 尤里和布朗穿着宇航服朝着ar镜头的感知器挥挥手。然后两人背对镜头抱着多功能工具箱，绑着有线通信的牵引绳，沉默地接近作战舰艇。 放心吧，没关系的。莱卡告诉自己。人本主义者制造的兵器应该是不会攻击肉身的人类的——但那仅仅包括机雷。并不能保证在这艘装甲巡洋舰上也同样适用。看起来已经死亡的舰艇其实还活着，说不定下一秒两个人就会被激光炮蒸发掉。 但是——留在tr-4989里的莱卡也只能注视着他们。 『我走在前面。尤里，你就跟在我后面。有什么异动的话马上通知我』 『明白，班长。和tr-4989的通信正常。现在无异常，完毕。』 没问题的。尤里和布朗虽然在性格上完全相反，但只要一进行船外作业，不知为何就能合作的非常完美。在迄今为止的机雷清理中，因为莱卡不小心的激光通信而进入起爆动作的导航机雷也成功的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其转向地球，四散的碎片全部在大气层燃尽。 所以，那两个人的话，这次一定也没问题—— 在两人成功固定在右舷中央舱口处的这段时间，感觉上就好像现实世界发生延迟一样。 『这里是布朗。已到达。接下来尝试入侵内部——话虽如此接下来该怎么办呢，这好歹也是军用舰。想来激光切割应该完全免疫的吧，要是入侵系统触发什么机制弄巧成拙就不好了啊——』 『啊，布朗，打开了哦？』 『你说什么？你干什么了吗』 『嗯。舱门旁边的操作盘，好像还活着』 『都告诉你别随便乱碰了，真是的——算了。跟着，先去确认船舱里机雷的情况』 『嗯，那边就拜托了。我去看看舰桥』 『你给我等等，那算什么』 『必须要确保航行日志吧。而且』 『而且什么？』 『大概，机组成员也在那里吧。好不容易回来了，至少为他们举行一个葬礼』 葬礼。 在事实上已经达成不死的乐园看来，已经是过去的词汇，在莱卡看来这无非又是基于青梅竹马的怪癖而说出的词汇。 布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即使被怒斥，尤里还是倔强的站着。 『——我知道了。不要勉强。莱卡，监视着尤里。有什么事情通知我』 「明，明白」 但是意外的布朗同意了尤里的任性。 通过这一周的共同活动发现，表面上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他的性格实际上——可以说是天真过头的老好人。 之后，手动打开了好几个隔壁舱室，或是通过排气口进行迂回，布朗到达船舱的弹药库已经是三十分钟后。他毫不犹豫地进入了舱室。 简直就像是将地图输入到脑海中一样，布朗回应了这么想着的莱卡。 『我准备了所有关于人本主义者制造的兵器信息。没想到装甲巡洋舰地信息居然会派上用场——』 莱卡惊了。 通过在虚拟空间再现人类意识而成立的乐园当然解明了人类大脑几乎所有的机能。所以将一些知识和经验让大脑瞬间记住也绝不是不可能。不如说那是在纳米危机以前就已经开发出来的技术。但是，这个即刻学习技术有一点很明确，那就是人类在应用学习到的技术时，无论学习了多少，那个学习的过程也是很重要的。 本不应该学过的知识和经验存在在自己的脑中，这一事态有时会引发严重的人格障碍。从外部灌输的知识和经验不过是「他人的人生」绝不是「我自己的人生」——就是这样。 在乐园有着基于u-18，u-15，u-12等精神年龄而划分的「未成年」这样的市民属性，教育这个概念仍然存在也是这个原因。人在成长为成年人足够成熟，学会活用知识的方法的这段时间，即使能够缩短也没有任何意义。 尽管布朗知道这其中的危险，但他还是将知识写入了自己脑中。 『总比因为知识不足而折戟要好吧，不是吗？我也不想失败，也不想让你们失败。』 面对这番言语，莱卡无言以对，对布朗的认知又被刷新了。 布朗确实很温柔。但是，他自己并不包含在温柔相对的对象内。 『这里是布朗，已到达弹药库。通信没有问题啊。如你所见。残存的机雷有四个基数。依次进行影像，音响，红外线，x射线检查。交由管理员进行分析。』 「明，明白。」 莱卡将布朗通过有线通信传输的信息输送给了轨道保安局， 《已得出分析结果。所有弹头均为一般弹头》 面对返回的报告，莱卡安心的抚了抚自己的胸口。 《已确认该舰的危险性极小。因此接下来对该舰进行处理。轨道保安局对三名实习生下达将该舰转移至月球进行废弃处理的命令。》 「至月球，这是说让它降落在月球的意思吗？」 《没错。虽说是一般弹头但也是对舰用爆雷，万一在现轨道上处理失败，就会产生大量碎片。另外由于目标装备着强大的装甲，如果进行推入地球大气层的处理，会有约百分之二十无法燃尽，从而对地表环境造成严重的破坏。因此先将该舰降落在月球，在那里进行解体处理——》 『管理员，这里是布朗——实习班长希尔巴·布朗。这里有几个问题。根据指示要将此舰运输至月球。但是此舰的引擎缺少燃料。仅凭借一台tr-4989实在是无法推动这个庞然大物——』 《请放心。为应对这种情况在tr-4989的货物区装备有激光推进用的信号接收器。将tr-4989固定在该舰上之后，借由乐园的激光照射就可以得到足以将该舰降落在月球上的推力》 屏幕上显示出一条轨道。是一条掠过乐园旁边到达月球表面的路线。 布朗也接收到同样的信息了吧，他说。 『激光推进装置？为什么还特意准备这种东西？这不就好像早就知道我们会发现这东西一样啊。』 《地球有一句老话，叫做「有备无患」。那么各位，接下来进入轨道变更作业——》 『说谎。』 管理员的话被谁的声音盖过去了。 并不是布朗，当然也不是莱卡。 那样的话就只可能是尤里的声音了。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但是，青梅竹马的声音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震动传到了莱卡的耳中。 『这里是实习生尤里·阿尔文。正在确认舰桥的航行日志。虽然破损很严重，但是有记录表明残存的机雷中有两个基数为er弹头。并且有一个基数为战略级。』 「怎么会——管理员不是说是一般弹头」 《没错。正是如此。恐怕航行日志中含有虚假——》 『我不相信。降落到月球？那为什么一定要通过乐园旁边。这可是战略级弹头。万一在最接近乐园的时候弹头被引爆了怎么办。确实乐园构筑着足以抵抗千年一遇的太阳风暴的壁垒，但那也没有护住整个乐园。并没有考虑到在如此内侧的地方出现一颗太阳的情况。你，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想让我们做什么』 『喂，尤里』「尤里你在说什么——」 『他并不是管理员。轨道保安局不可能下达这样的命令。不是吗？』 ——长时间的沉默。 然后。 《没错，尤里。还有各位》 流露出的「管理员」的声音，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虽说有着不得不这么做的情况，但是还请原谅我欺骗了各位。在此还请各位能听我说明。我并没有任何想要对各位不利的意思。对居住在乐园的各位也是同样。但是，非常不幸的我现在处于被乐园政府攻击的立场。我曾经数次想要和乐园政府进行交涉，但是很遗憾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我发誓我并不是乐园政府以及各位乐园市民的敌人。但是我不得不进行自卫。幸好乐园政府方面的攻击手段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限死了，这次的——》 目瞪口呆。莱卡他们暂时失去了语言能力。 「——等，等等——真的吗？」 『你，你真的不是保安局的管理员吗？』 终于回过神来，莱卡他们向声音的主人发起疑问。 《是的。作为乐园市民的各位应该听过很多次我的名字——》 声音接着说到。 《我的名字叫做开拓者。准确的说是为了支援开拓者本体而被制造出来的复制体》 # 追述到人类文明崩坏前的纳米危机，在名为乐园的大型统治政府诞生之前，人类的生存圈里充满的万人级别的战争。当然，宇宙空间也不例外，即使在现在，那场战争留下的战争残骸也游荡在宇宙空间之中。 在月球轨道上的碎片群中，有一个白色的影子随着微弱的光芒运动着。 在没有任何遮蔽物的真空宇宙中距离感和对大小的感觉都变得无比稀薄，在那里可以看见一个穿着奇怪宇航服的人在进行舱外活动，但那实际上是阿罗汉——乐园的人型泛用战斗兵器。 在操纵席上。将漆黑的宇宙全方位显示出来的显示器上，显示着非常显眼的数字。 43：21：04——剩余的活动时间。 只不过，那并不是阿罗汉的活动时间。 那是操纵者——安洁拉的身体的剩余活动时间。 就好像过去安洁拉·巴尔扎克为了逮捕骇客进乐园的犯人使用有机身体赶赴现实世界一样，安洁拉也再次将意识转移进有机身体乘上了阿罗汉。 但是，和「上次」有几点不同。 第一点是年龄。相对于安洁拉·巴尔扎克在肉体成长至十六岁就停止培育，安洁拉将电脑人格转移进了与她精神年龄相等的，作为女性最为成熟的二十岁至二十五岁的身体。 安洁拉认为，「自己」因为使用太过年轻的身体奔赴现实世界从而导致背叛的可能性也不能完全排除——虽然被保安局干部否定了。 在报告书上，虽然写明了存在用于成人身体的医疗纳米机器人与未成熟的身体产生冲突的可能性，但问题并不在这里。 虽然极度的不合理——肉身的人类的精神会受到身体的影响。 其中最明显的就是真实年龄。 人类作为一种社会性动物，其思考倾向会随着年龄的变化而变化。一般在第二性征发育之前是适应力和学习能力最为出色的时候。也是学习语言，获得社会性成为共同体的一员的时期，万一周围的环境发生剧变，尽快的适应并对应也是这些个体的任务。虽然如此高的可塑性和感性值得称赞——同时也意味着这是最容易被洗脑和煽动的存在。 用十六岁的肉体前往未知的现实世界是无谋吗。如果原型不急于出发，等待身体成熟的话，是不是就不会被野生ai感化，不会背叛乐园了呢。 ——那样的话我就不用看着这个令人不快的倒数了。 没错。还有一个，和上次不同的地方。 那就是被设置在体内的「定时炸弹」的存在。 中央保安局曾经两次驳回了安洁拉的有机身体申请。这对保安局来说是理所当然的判断。如果是在乐园内电子信息=电脑人格的安洁拉的话，他们就可以通过自己的权限，无论是什么时候发生意外都可以及时将她拘捕，冻结，抹除，但是对于实体就做不到这些。如果和原型一样逃亡到地面该怎么办。也有如此的考虑。 在第三次的申请下，终于获得了这副被下了毒的身体。 如果在一定时间内没有获得乐园的认证的话，血液中的纳米机器人就会触发致死系统，体内的细胞会急速老化当场死亡。 但是——，即使忍受如此的危险和屈辱，安洁拉也必须得到肉体。 面对仍然潜伏在地球圈内的野生ai的搜索任务，动员了过去曾经有过的连续入侵事件三倍的搜查官，可以说是有史以来的最大规模。但是，相比较于上次在现实世界投入超过百人，现在使用有机身体活动的搜查官，只有以勘验一系列事件的现场为目的的搜查班数十名而已。 另外，对野生ai的战斗也主要转移到了电脑战。 说到底在地面投入搜查官本来就是为了逮捕在电脑战上在乐园上风的骇客的出其不意的策略。只不过就结果来说，名为开拓者的犯人的真正身份是通过暴走而获得自我的野生ai——和乐园市民同样没有实体的信息生命体。 当然不论是乐园市民还是敌对ai都可以说是依存在物理基本构造的计算量。但是，构成他本体的大型服务器搭载在外宇宙探索的宇宙船上，在残留下的设施中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那么现在，妨碍乐园工作的野生ai的复制体潜伏在什么地方呢？ ——大部分人认为他伪装成乐园内部近乎无限的程序之一并潜伏在这里。不如说，保安局认为事件开端的近两百次的不当连接本身就是为了掩护寄生在乐园中枢的这个行为。所以，现在乐园激励全领域包括末端的民间职员总计数千人的搜查官进行彻底的地毯式搜索。 但是。 安洁拉对于敌人在己方内部这一猜测的前提就抱有疑问。 假如，假如这一切都是对的那么野生ai对于现在的局面——由乐园对其中枢演算装置进行攻击，以及对搭载着此装置的外宇宙探索飞船的追击，他已经预测到了和乐园的全面对决。真的吗？ 因为某种攻击性的意图尝试对乐园进行入侵的野生ai，因为中央保安局的搜查暴露了自己的据点，非常迅速的决定逃往外宇宙并且成功。现在在外宇宙探索飞船内积蓄力量，等待反击的机会——这就是中央保安局普遍的看法，也是大多数搜查官心中开拓者的样子。 然而——安洁拉通过阅读报告书，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这种「人物画像」和实际的开拓者联系起来。 如果当初第一次不当连接时烟雾弹的话，为什么那家伙要特意告知起源方舟号的存在呢。如果是为了掩护入侵乐园的话，伪装成别的什么反政府运动岂不是更好。实际上，在安洁拉·巴尔扎克尝试与开拓者接触之前没有一个人认为所谓的外宇宙探查飞船是实际存在的。这是非常不符合常识的。如果开拓者是因为乐园的追击不得不向外宇宙「逃亡」的话，那就是他特意在事前告知了他的紧急时逃脱手段。不会有这种蠢事。 这样的话。 安洁拉可以确信。开拓者特意骇进乐园所说的「外宇宙探查」不是欺骗也不是烟雾弹，就是他的真实目的。 ——分不清自己和他人的幼稚孩童。 ——被囚禁在不合理的妄想中的思想犯。 这就是安洁拉所思考的开拓者的姿态。 正因为无法区分自己与他人，就会以己之快度彼之快，并对此坚信不疑。向外宇宙的进发对自己来说是一个美丽并且伟大的计划，所以对于他人来说也是个美丽并且伟大的计划。所以为了这个伟业即使将他人卷进来——即使要将一名保安员洗脑——这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当事人。 这才是那家伙的行动原理。 当然，这不是在拥护开拓者。正相反。持有比大人更加优秀能力的孩童罪犯，有时性质比大人还要恶劣。如果乐园政府不去攻击那个据点的话，恐怕终有一日野生ai会夺取电脑人格，将数千数万的乐园市民强行带走吧。因为对「他」来说，这是饱含善意的举动。 也就是说，开拓者并没有敌视乐园，并且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美好的外宇宙探查会被妨碍，如果这样会如何。连自己的行为是恶性的可能性都没有考虑过的孩童，会以对方的反击为前提进行准备吗？不可能。这样的话，乐园会向地面的本体发起攻击的情况毫无疑问是出乎开拓者的意料的——如此一来，留给他准备自己复制体的时间，只有从中央保安局下令进行地上强袭作战到起源方舟号发射的一个小时左右。要在与保安局的战斗，准备发射对外宇宙探查飞船的同时，还要将自己的复制体寄生在拥有着强大防守和无数防守程序巡逻的乐园，实在无法想象他有这样的余力。 那么该怎么办？要去更加容易骇进的地方——比如和原本的废弃军事设施据点相同的，由于某种原因被忘却的信息基盘，在仓促间将自己的复制体留在那里已经是拼尽全力了吧。实际上对于数次起源方舟号击沉计划的妨碍也不过是针对末端机构的攻击而达成的。这难道不是复制体丧失了以前那样的电脑战能力的证据吗——。 因此敌人在乐园外部。 因此想要进攻就需要有机身体。 这就是安洁拉的结论。 通过望远镜，碎片的方向，在月球轨道上的武装轨道据点缓缓地围绕中心旋转。 它的外表和地球轨道上的低轨道驻扎地给人的印象十分相似，不如说这就是原型。这本来是在纳米危机时期，和乐园预备政府目的几乎相同但结果却完全对立的势力想要在月球表面建造电脑都市时建造的军事设施。非常讽刺的被乐园方面运用电子手段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夺取过来。乐园想要将此作为月球表面攻略的据点来使用，但是非常不幸的是因为规格的差异使用起来非常困难，在乐园完成之后，几乎就被遗忘了。直到今天。 安洁拉通过解析开拓者过去的入侵记录注意到了这个地方。在接近两百次的不当连接中，有至少十次那家伙是通过这个设施。开拓者是知道这个地方的。虽说很古老，但也是军事设施。而且因为其独特的规格，这个地方可以说是半独立于乐园的信息网络。至少在开拓者曾经使用过的踏板中，没有其他可以作为新据点使用的地方。 所以，应该在这里。 那家伙。 那个夺走了自己所有的存在。 应该就在这里。 ——当然，这不过是基于推理的推理，基于假设的假设，已经不能称之为推理，基本等同于愿望，安洁拉理解这一点。 没有胜算的，不合理的赌博。 但是——安洁拉除了赌一把，并没有其他的选项。 在乐园虚拟空间内的搜查是由每一位搜查官可以投入使用的计算资源决定的。就结果来说是储存量决定一切的资源战。别说是储存量了，连所有权都失去的自己如果和其他的搜查官采用同样的方法的话，很明显连汤都喝不到。那只不过是坐下来等死罢了。自己有着背叛这个绝不被允许的「前科」，如果这次的搜查没有任何结果的话，任务结束的同时毫无疑问会被冻结电脑人格的吧。 所以。 对于必须要证明自己的忠诚，展示自己的用处并让人认同自己才是真正的安洁拉·巴尔扎克的安洁拉来说，无论是多么微小的可能性，除了赌上一把没有任何选择。 骰子已经扔出去了。 「安洁拉搜查官？此次的目的是调查开拓者』有可能潜伏的设施——？」 ——安洁拉行动的管理员——半监视——终于还是提出了疑问。 「没错，调查。根据记录，那个设施只装备了防御用激光——对吧？没有阻止这东西的能力。」 安洁拉将机动外骨骼用的大型辅助推进器连接到碎片群中格外巨大的残骸——由于弹药库爆炸将船体一分为二的宇宙机动舰的前半部分上之后，说到。 「这样的话，如果，这东西被什么定西阻止的话——那就是开拓者』潜伏在那里的证据」 「请，请等一下，就算不用这么粗暴的手段，只要用中枢计算装置扫描的话——」 「别说这种蠢话了。敌人可是拥有着足以骇进乐园中枢的电脑战能力。就凭阿罗汉的计算能力，只会被隐瞒过去」 「但，但是，安洁拉搜查官的想象——不，推理如果错误的话，那就是破坏乐园的公共财产。作为管理员我不能放任不管——请搜查官慎重考虑，这样下去的话我就必须没收阿罗汉的控制权」 「那就执行现场搜查官的紧急事态宣言。责任全部在我。这样就可以了吧」 「你仅仅拥有准市民权，所以你的宣言是不生效的，安洁拉搜查官！」 啊，可恶。吵死了！ 没工夫再陪你扯淡，安洁拉往操作盘下方的接口中插进去了一个磁盘。这是搜查官的隐藏操作。里面装满了危险的病毒。电子系的免疫系统会感知到攻击并响起警报。判断为危急情况，搜查官的权限会被暂时扩大。 「紧急情况，判断为目标的骇客行为！」 「等，等等，从哪里都没有通信——是不是什么搞错了——」 「把嘴闭上好好看着！根据紧急的现场判断，安洁拉四等官接下来尝试对目标进行碰撞攻击——三，二，一，点火！！」 点火。可以将一台阿罗汉拜托地球引力送达月球的巨大推力给已经死亡的残骸带来了巨大的加速度。肉眼来看非常的缓慢，但是已经无法回头——切切实实地向设施前进。 「请，请快住手，四等官！必须要向上层报告！！」 「等那个据点真的被摧毁了也不迟！给我闭嘴！！不可能会被破坏的——，那个开拓者是不可能不准备一两个防御手段的！那可是把乐园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家伙！」 安洁拉的怒吼盖过了管理员的声音。 实际上——那也可以说是为了压制住内心的恐惧。 ——并没有什么实证。被逼上绝路的搜查官走投无路之下的暴走——或许事实也就是这样。 这时时间变得无比难熬。 心率上升。手指在轻微的抽搐。氧气不够了。呼吸，好困难。 身体脱离了意识的控制，开始擅自出现了反应。 残骸缓缓地接近武装轨道据点。 如果猜错的话，自己的这个人格就结束了。抹除。也就是死。 耳鸣的声音——自己的呼吸声。口内出现了强烈的酸性刺激。嘴被堵住了。逆流的半固体饮料再次到达了胃里。紧张已经蔓延到了消化器官。 ——感知器捕捉到了物体移动的反应，并开始闪光。 将漆黑的宇宙撕开的一条光线——连接在残骸上的助推器从内部开始膨胀发出耀眼的光并爆炸。 「狙击！从哪里！？」 从安洁拉口中爆发出的话语里，溢出了强烈的欢喜。 ——在那。 ——果然在那。 ——就在那个地方！ 光束再次冲向了助推器爆炸四散开的残骸——其中较大的碎片。粒子加速炮。固定发射源。设施周边有感知。多数。三，四——五台。大小和机动外骨骼相同——不，就是机动外骨骼。「阿罗汉？」难道是友方？不对。没有敌我识别信号。「解析中——应该是安洁拉·巴尔扎克在攻击低轨道驻扎地时丢失的机体！」「那实际上是被夺走了！」 面对代表着威胁的警报安洁拉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赢了，我赢了。 「该设施在猜测为开拓者』的控制下！安洁拉搜查官接下来对目标进行破坏歼灭！！」 「明，明白——现在对周边宇宙的保安员发出支援请求！！」 「随你的便，看我在那之前收拾干净！」 武器管理系统，全部放开。 主动力，辅助动力转为战斗动力。 准备机动战斗。 ——全速推进。 「找到你了，开拓者！！」 就好像在呼唤爱人一般欢愉的声音。安洁拉喊道。阿罗汉在碎片中喷射出耀眼的尾炎进行突击。 网膜投影型幅画面转换为雷达模式，目标指示圆上指示出了五台敌机，忙于处理飞往武装轨道据点碎片的敌机终于发现来袭并开始规避机动—— 「晚了！！」 rdy ssmm2——fox fcs根据自动攻击的设定，从安洁拉机背部增加的导弹集装箱单元开始进行自动计算射击——左右共计三十二发短距离导弹向敌机涌来——以导弹为先驱安洁拉机再次加速，如同雷鸣一般进行闪电形战斗机动。 当然目标不是捕获机体。五台机体全部没有生体反应——远距离操纵——那样的话击毁操纵的本体就可以了。 rdy lb-r-gun 主武器是装备在右手的大口径超电磁炮。扳机。保持着推进器全开的状态，伴随着让机体瞬间停止的反作用力，穿甲弹描绘出一道夺目的轨迹沿着直线冲向轨道据点——， 「什么！？」 被诱导弹击中的敌机残骸突然出现在了本以为能够突进的弹头前方。爆炸。当然，穿甲弹如同穿透一张纸一般击穿了阿罗汉，但是弹道被大幅改变了，伴随着紫色的电光消失在虚空深处。「无意义的挣扎！」安洁拉在咋舌的同时马上准备进行第二次射击。但是——在机动停止的一瞬间超电磁炮就被一道精准无比的射击击穿了。fcs强行将装备脱离并引爆——一刹那受到了强烈的闪光和冲击，使安洁拉的意识飞走了一瞬间，在下一瞬间她就决定要优先排除护卫机体—— rdy arm-gun ——手腕内置粒子加速炮，启动。「老老实实被打趴下吧，这个废铁！」上下包围住安洁拉机并准备攻击的两台敌机被同时击毁。——能行，安洁拉如此确信。虽然对方是远距离操纵，因此可以做出肉身的自己无法做出的机动——但是意图太明显了。这个敌人，并不习惯战斗。 回避机动。「唔」没有完全消失的惯性摇晃着安洁拉的双球。胸部这种东西对于肉体来说只是累赘。原型选择了十六岁的身体说不定也有减少负重的意思在里面，这都是后话。 「安洁拉搜查官——，雷达检测到了新的敌机，敌我战力比为七比一，不，八——九！奇袭已经失败了，于我方不利——先行撤退！」 管理员净是喊叫些没用的东西。 「闭嘴！就在这里把他解决，结束这一切！！」 安洁拉用含有杀意的声音喊了回去。 「但是——我n『e#」 不经意间通信中混进了杂音。信号不稳定吗。不论如何能闭嘴就可以——她脑中掠过这样的想法。 《我希望能够停止无意义的争斗》 唐突的声音打断了安洁拉的瞄准。战术管理装置自动演算修正——命中，击毁。 「你是」谁——说到一半就停下了。想都不用想，答案只有一个。 「你就是，你就是开拓者吧！」 《没错。我的名字叫做开拓者。准确的说，是为了支援代表人类踏上星星世界旅程的本体和起源方舟号而留在此地的复制体》 ——代表人类——已经计划到那一步了吗，这个ai。近身肉搏战，偷偷接近了一台敌机抓住了它的脑袋，用粒子加速炮击穿。夺过了敌机的高频振动剑， 《还希望你能够明白。我并没有和乐园市民敌对的意思。我希望的并不是斗争而是共存和共荣，我希望我和各位不是敌人而是友人。这场斗争对双方来说都是资源的浪费——》 不含任何恶意的天真的声音，完全没有想过自己的行为给别人带来了多大的伤害。穿着鞋子踏入别人家里还笑嘻嘻地说着友爱的话语，那副嘴脸，正因为感受不到恶意，才会让人感觉邪恶。 安洁拉已经几乎无法抑制从体内涌出的怒火。 「什么友人，明明强行把我当作傀儡使用！」 有一瞬间，对方动摇了。至少安洁拉这么认为。包围着自己的敌机瞬间停止了动作。安洁拉当然不会放国这个机会。愤怒的矛头摧毁了两台敌机。 《——这是怎么回事呢。我知道您。您是安洁拉·巴尔扎克——是我的友人。为什么你会在那里？》 「什么友人！夺走了我的一切你还在说什么！你把我弄成了背叛者，让我背叛了乐园！然后让我失去了至今为止积累的一切变成了这副样子！如果你认为我是你的友人的话，就老老实实被我干掉吧！！》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推测你是通过遇见我之前的信息复原的安洁拉——我说错了吗？》 「就算如此——就算如此，那又怎样！」 《你误会了，安洁拉——我对你在任何意义上都没有采取可以被称之为强制的行为。安洁拉·巴尔扎克是认同我为友人，理解了我并不是乐园敌人的基础上，才对我进行协助的。请一定要听我说。你也是安洁拉·巴尔扎克的话，一定可以理解我说的话的》 你也——，你也是安洁拉·巴尔扎克的话。 ——映照在视野一角的倒数。有背叛前科的人体内植入的定时炸弹。 「闭嘴，你所说的安洁拉，不过是被你扭曲的提线木偶罢了！现在的我才是真正的安洁拉·巴尔扎克！发誓忠诚于中央保安局，迅速歼灭乐园的敌人，中央保安局搜查官——保安局识别编号gt37526821，」 安洁拉，在说出这个名字之前，喊叫声被冲击打断了。 左右两边的阿罗汉拘束住了安洁拉机。 「请听我说，安洁拉·巴尔扎克！」 ——所以说有机身体这种东西！强烈的感情会导致视野狭窄！！连并列思考都做不到——因为自己的失误乱撒气的安洁拉将双腕的粒子加速炮对准敌机。扳机。没有反应。「什么！？」fcs停止。腕部火炮进入待机模式。安全装置锁定。战斗动力转为巡航动力。战斗机能被一个个地解除。被开拓者骇入了。军用机，而且是最新型地阿罗汉居然在如此短时间内就被夺取了控制权——安洁拉对敌人的电脑战能力感到头皮发麻。 「放开我，放开！你要把我怎么样！？」 即使叫喊安洁拉机也已经完全脱离了她的控制。 「干脆，你杀了我吧！来啊！」 《安洁拉，你误会了。请冷静下来。请冷静——》 不行。再这样的话，又会变成一样的事情。我一定也——以前的我一定也是像这样被开拓者抓住了。藉由对话的名义洗脑，成为名为「友人」的敌人的傀儡——就这样举起反叛乐园的大旗。不要，安洁拉这样想。但是已经什么都做不到了。在真空的宇宙中阿罗汉已经成为了一个金属棺材。已经没有任何—— 金属棺材？ 真的吗？ 不，不对，还有办法。 感谢把我当作叛徒处理的保安局。和植入我体内的自死系统所关联的系统就在这台机体里。这是为了在我再次背叛乐园时将有机身体连同阿罗汉一同处理的系统。只要我死了——这副身躯死掉的话——，事先布置好的高性能炸药就会炸毁这台机体。 那么，安洁拉做好了觉悟。既然让听那就听听看吧。把这台机体运到那家伙的设施中，自爆。那样就结束了。死没什么好怕的。这并不是我的死亡。这是以我的有机身体为代价来消灭开拓者』，这样的话乐园一定会承认我的忠诚。 再次受到冲击，是在安洁拉做好悲壮的觉悟之后。 刚开始她认为是碎片之类的碰撞。 事实上也只是碎片的碰撞。 所以那并不可能是什么攻击。当然更不可能是救援。 「这里是乐园所属，正在实习的tr-4989，接下来对中央保安局搜查官进行救援」 「不行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啊——！」 「啊哈哈哈哈，已经没关系了哦，搜查官！」 从总算恢复机能的通信中传来的声音，还很年轻。屏幕中出现了新的机体。六只手以及巨大的下半身——轨道保安局的宇宙清扫机——那种无用的，而且是非武装的机体！而且搭乘的明显不是保安局的职员——是未成年。 那台机体在用四只手向这边投掷碎片的同时，向这边接近。 「快住手，我们绝对不是那种机体的对手，赶快退避，退避！」 『十秒后引爆，准备迎接电磁脉冲』 并没有回应那拼命的呼叫，宇宙清扫机将推进器开到最大往这边接近。 引爆——？电磁脉冲——？ 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机体剩余的一对手腕还抱着一个圆形的东西。航宇机雷？——投掷。 《安洁拉·巴尔扎克——你一定要明白——》 闪光——在下一个瞬间，全方位的屏幕都被染成白色，操纵席被紧急警报声淹没——电磁脉冲警报——战术级emp兵器？——那枚机雷发生的东西吗。 强力的电磁波。将阿罗汉的电子机能一个个地吞噬，警报更加拼命地呐喊，终于连警报地机能也被消除陷入了沉默—— 机体内陷入了黑暗。 第二章 宇宙与储存量 脚边的云朵——在那前方是漫天的星辰。 可以俯瞰地球的，天之都。 圣堂，那是充满了各种神殿的，众神的世界。 乐园，中央保安局中枢。 在那里有一道由光粒构成的身影。有着齐肩的金发和白皙的皮肤，凹凸有致的身体描绘出妙曼的曲线。简直就像是造物主用泥土创造出虚幻的成品一般的场景。 「真是有些不够精彩的结尾啊，安洁拉四等官。」 化身为全宇主的高官向召唤来的下仆宣告道。 宛如有着物理上实质压力一般的声音，令她的影像产生了动摇。 存在于令人难以想象的高密度信息构筑而成的，众神的住处的她的——安洁拉现在的身影，如同海市蜃楼一样飘忽不定，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约四十二小时。 这是安洁拉被封闭在由于电磁脉冲脉冲被破坏了所有电子器械，彻底成为一团废铁的阿罗汉中得到救助的时间。 仅仅凭借勉强保留下来的生命维持装置撑下来。在零下两百七十度的真空中渐渐丧失温度的操纵席中，全方位显示器布上了一层冰霜，她只能将身体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让人深刻认识到肉身的脆弱性的，过于漫长的时间。自己是不是已经被放弃了的不安。——逐渐接近自死系统启动的倒计时——就在她认为那倒计时通往的不是恐惧而是解脱的时候——轨道保安局的无人巡逻艇终于发现了她。 ——是不是就这样得到救助了呢——，连细细品味活下来的喜悦的时间都没有，她的意识被传送到了中央保安局的中枢。 成功回到乐园的她迎来的是众神的呵责，围绕在她脖子周围的光粒子在下一个瞬间变成了监视思想用的项圈。 对这一行为的不解以及这也难怪的想法在她心中不断地纠缠着。 ——对自己的猜疑还是没有消失。 ——应该说没有像上次那样连衣服都被剥去就已经很不错了吗。 「安洁拉搜查官。发现fsnote月球轨道据点的手段值得称赞。」 fs=开拓者=开拓者的复制体 救众象神说道。 「因为强力的电磁脉冲武装轨道据点的电子设施几乎全灭。解析班正在尽力复原但是暂时还没有修复的头绪。不过已经在那个设施里发现了大量从乐园政府夺去的武器，毫无疑问这里就是fs的据点。」 ——这番话是不是意味着保安局比起解救安洁拉更优先去进行现场勘测和搜索fs呢——现在的她并没有指责这一点的资格。虽说她被赋予的保安局识别编号，但说到底她如今不过是一个没有市民权的准电脑人格。硬要说的话就是「区区一个程序」，没有任何要优先救助这种东西的道理。 就在安洁拉品味自己所处的立场时，救众象神的说明还在继续。 「在大多数的搜查官的目光都放在电脑空间时，只有你赶赴去了现实世界。没有这样的判断无疑还要很久才能发现fs的据点。」 「但是。」执金刚神突然开口。 「你行动的很快但是太拙劣了。没有对敌根据地进行充分的调查，无视管理员的制止，独自进行了攻击。结果遭受到fs的反击陷入无法行动的境地。你难道不应该将你的调查结果报告给上层等待增援吗？」 「是的。过于小看敌人的电脑战斗力是我的失误。」 ——如果做那么冗长的事情那野生ai绝对会注意到这边的动作，然后将本体转移到新的据点里——脑中浮现出这样的想法，但安洁拉在这种想法来到表层意识构成明确的思考之前拼命的将其甩开，肯定了干部的质疑。 「万幸，借助在附近空间实习的轨道保安局扫宇机的援助没有酿成大祸，没有这样的侥幸，fs逃脱的可能性就非常大。那样的话，你的行动就不是歼灭fs而是警告野生ai而帮助它逃脱了吧。要感谢你的幸运，安洁拉搜查官。」// 虽然救众象神的话语极度的不讲理，但是安洁拉脑中浮现的是别的疑问。 「！ 对了，援助我的那些人——，扫宇机的那些未成年为什么会有emp武器——不，比起这个他们没事吗，得救了吗！？」 展开的窗口代替了回答。 tr-4989——帮助了安洁拉机的宇宙清扫作业机的驾驶员的信息。 ——为进行人本主义者残留的机雷排除实习，以有机身体进行作业，途中发现了旧时代建造的装甲巡洋舰note。在尝试对其进行处理的时候接收到中央保安局的紧急联络。实习班长决定运用舰内残留的战术级er弹头机雷进行救援—— 装甲巡洋舰的名字原文为チャンドラ，是印度神话中月神的名字，在维基百科上没找到对应的中文翻译。 为什么要将实体宇宙清扫这种高危任务交给u-18市民？ 不，这个暂且不论。他们平安啊。 ——全员在十八小时前由轨道保安局巡逻舰救助。医疗诊断的结果为精神肉体均无大碍。现在由【无阅览权限】的【无阅览权限】，作为【无阅览权限】—— 文章的后半段因为无权阅览根本无法阅读——但是，总之知道他们三个人似乎没事，安洁拉还是松了一口气。 「考虑到战况，存在于此设施的中枢计算装置的fs应该没有将自己转移到其他计算装置的余地。实习生使用er弹头是非常合适的判断。」 「当然，还存在着其他fs复制体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但是无疑威胁已经大幅度减少了。年轻一代如此优秀确实让人欣慰。」 「另一方面，关于你的评价还存在争议。」 当然就和干部们说的一样，保安局的搜查官被未成年的实习生，也就是外行帮助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就算如此她还是放心了一大半。 「那么接下来请给我下达搜查残余fs复制体的命令。长官说到了fs准备了其他复制体的可能性，但fs是非常狡猾的智慧体。我认为那是一定存在的。应当趁着敌人失去据点，其电子战能力下降的现在一口气驱除掉。」 安洁拉抬起头看着三尊巨神说道。 「原来如此。难道你认为我们中央保安局是连这种程度的判断都做不到的组织吗？」 「就在你悠哉地等待救援地四十八小时内，作战已经进入到了新的阶段。」 「七小时前，克里斯汀·义村三等官已经驱除了存在于有机身体制造机构内的伪装程序。同样的案例在这四十二小时内有七十六件。」 安洁拉词穷了。 那么。无法得到发现并破坏fs根据地的评价，又无法得到新任务的话，自己到底要怎样证明自己的用处和清白呢——。 实在是太不讲道理了。运用叛徒的信息将自己复制出来，并给与自己搜查命令的应该就是他们。但是他们一点都不欢迎自己完成任务。不如说——不得不依靠叛徒的复制体，以及我确实成功的发现了fs这件事情让他们感到了屈辱一样。所以他们的话语中写满了一句话，你已经没用了。没错。那三个未成年的信息。他们得到救助的时间是十八小时前。 ——那么，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晚才得到救助。 就好像要驱除这样的疑问一样，新的信息窗口出现了。 [第17次 击沉起源方舟号计划] 「这是——？」 接收到安洁拉的视线和思考，信息被展开了。 刚开始她认为是某种玩笑。 ——月球表面战略级反射卫星炮。 ——运用建造在月球表面的战略级大口径激光炮，利用月球轨道上的卫星进行反射·校准来击沉起源方舟号。 这种胡扯一样的话写得非常严肃。 原来如此。虽说起源方舟号已经脱离了太阳系，但如果以光的速度前进的话可以说是近在眼前。确实如果有高输出的战略级激光炮的话很容易就能击沉了吧。——前提是确实存在那种东西。 设计制造那种大型的兵器到底要耗费多长时间呢。 在建造那种东西的时候野生ai本体搭乘的起源方舟号就会彻底摆脱乐园的追踪了吧。只能说是做梦一样的胡来的计划。 但是，安洁拉的想法马上就被颠覆了。 月球表面战略要塞炮（babel）。 这是在月球里侧，月球的地下，现在确实存在的东西。 ——这种东西，真的吗？是什么时候，谁建造的？ 根据情报记载，那应该是在纳米危机的混乱时期，和乐园预备政府对抗的最激烈的被成为人本主义者的集团在月球表面，为了狙击在第1拉格朗日点正在建造的乐园而开始秘密构建——然后在即将完成的时候放置在那里了。 babel这个名字，是藉由记录了人类这个存在的一切的一种信息规格，一种信息语言，也就是一种话语，是倾注了想要打碎试图统一的名为乐园这一语言的宏愿的，旧时代的宗教书籍。 但是，那东西为什么就恰巧在这么好的时机被发现了呢。 「将你救助出来的实习生确实非常优秀。」 回答这个问题的是执金刚神。 「关于babel，虽然早就确认了其存在，但是缺乏详细信息，要想击沉起源方舟号就要再次展开探索，寻找其准确的位置信息。但是这一次，在三名实习生发现的人本主义者的装甲巡洋舰中，在其中枢计算机里记载有它的位置信息。」 「设施的建造进度推测已经完成了八成，而最重要的激光炮已经基本建造完成。这样的话，以现在乐园的工业能力一周左右就可以让它成功发射。」 「问题在于，由于这个设施是人本主义者进行建造的，所有的操作和管制手段都是以有机身体为基准，关于这一点使用有机身体就没问题了。」 「不如说这样正好。对我们乐园市民来说难以操纵同时也意味着万一fs残存下来想要捣乱也是极其困难的。」 「身为旧时代禁忌遗物的起源方舟号，同样由旧时代的遗物来葬送。作为这一连串事件的落幕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相比于众神骄傲的话语，安洁拉更惊讶于新得知的事实。 担任有机身体修复babel任务的，是三名临时雇佣的保安局实习生。而且，这三人正是帮助了安洁拉的那三名未成年。 「请等一下，但是，这是，对于u-18的市民来说这个负担也太过于沉重了。」 几乎是紧跟着安洁拉的话语，在「第17次计划」之上，打开了新的窗口。 ——有机身体制造机构：修复预测：不明。 原来如此。 她想起了刚才干部们的发言。 ——驱除了位于有机身体制造机构内的伪装程序。 恐怕是那个时候本体也遭到了破坏，导致一时之间无法制造新的有机身体。所以现在能够入侵人本主义者制造的设施的，就只有已经得到了身体的那三名u-18了。 以及。 「安洁拉四等官。就给与你最后洗刷污名的机会吧。」 「命你作为搜查官，进行对于那三名临时职员以及月面战略炮台的护卫任务。」 「这次一定要确实地击沉起源方舟号。」 能够保护那三个人并持有身体的搜查官，只有我一个人。 ——安洁拉心中的疑惑得到了确认。 中央保安局一定没有救助我的打算。他们打算直接将我舍弃掉。在发现了fs的时候，我就已经没用了。他们并不打算再继续依赖背叛者的复制体。但是由于有机身体的制造机能停止，其他的搜查官就无法使用了。 ——所以没办法，只能将我救助出来，给与我新的任务。 这样的话，即使成功击沉起源方舟号——真的——， 别想了。再想下去的话一定会被监视思考的项圈感知到。 反正没有其他的办法。我，只能在这个可能性上赌一把了。 「非常荣幸，谨受命。」 安洁拉抬手敬礼，回应道。 # 在宇宙这片无边的海洋中绽放的一朵红色睡莲。这便是乐园本体的样子。 即使在地球上也是肉眼可见，毫无疑问是人类历史上最大的建筑物。在其周围充斥着无数包含防御，观测，调查，制造，建筑，探查等各种机能的卫星，由纳米机器群组成的大网进行物理上和信息上的链接。在宇宙中描绘出一幅光亮的曼陀罗。 轨道保安局的船坞也是构成这幅画卷的一环。 在那里连接着一艘军舰。 装甲巡洋舰·战奈罗。 由人本主义者建造的火龙级装甲巡洋舰的第一艘，被赋予了火龙之名的战舰，由乐园重新赋予了月神的名字。 「呀，好厉害！简直就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尤里在舰桥上来回跳跃。 「不要兴奋过头了哦。」莱卡像往常一样抓住他的衣领。 虽然和tr-4989有着云泥之别，但也没必要像小狗一样跑来跑去的吧。 然后剩余的布朗理所当然地坐上了舰长席，展开了alf（虚拟屏幕）。 「重型机械的搬运已经完成了七成。中央保安局是认真的啊。好像还有从地球轨道上拉过来的。这样的话也能早点出发了。尤里，你那边也去确认一下。」 「遵命，布朗舰长！」 「别。像往常一样叫我布朗或者班长就行了。」 「嘁，布朗你真是不懂浪漫啊。」 莱卡三人发现的旧时代的装甲巡洋舰，在担任第17次击沉起源方舟号作战——也就是进行babel的修复作业的同时，也担任着对此要塞炮发射的激光进行反射·校准的任务。为此还搭载了校准用的反射镜。除了推进剂枯竭，舰艇并没有明显的损伤，再考虑到万一建造在月面下的炮台防御系统还在运作的情况，还是用同为人本主义者建造的军舰来接触更加安全。 在将过去的舰组人员进行宇宙葬礼之后，舰内的各个角落都由清扫用纳米机械群进行了彻底地消毒清扫。然后进行了改装。接着为了填补舰上贫瘠的电子设施，舰桥下方的战斗指挥所里也移植了乐园最新的宇宙防卫舰的中枢计算装置，在船体下方设置了宛如巨大翅膀一般的反射镜。接着为了进行月面作业，又在增设在两舷的货物区域内持续堆积了各种大大小小的工作用建筑器械。这其中甚至有科学技术局的试验机和民间接收的东西。 「这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让我们三个人来驱使那么多自律器械。」 莱卡变得非常不安。 「这也没办法啊。」布朗保持着一贯近乎冰冷的冷静神情。「这说明中央保安局就是被逼到了这个份上。都听见了吧，这次已经是第17次了。也就是说保安局击沉起源方舟号已经失败16次了。一边告诉我们一般市民那种宇宙船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真是了不起的信息管制。所以，在他们看来——这次如果还不能切实地击沉起源方舟号和开拓者的话就没有后路了。」 不，应该说和往常一样吗。 莱卡一直很敬佩敢在中央保安局分配的舰中淡定地说这种话的勇气。明明在实习区的时候满嘴都是「贡献」和「忠诚」。 「啊哈哈，因为啊。」 面对这句话尤里没神经地笑笑。 「好可怕啊？开拓者。说是要切实击沉呢。」 「你！？」莱卡一口老血涌上来。 比胆量的话这边也当仁不让啊。不，这边只是什么都没有考虑吗。 「说话要过过脑子啊！说不定会被什么人听到啊！」 《请放心，莱卡。》 回应的是别的声音。是从喇叭中传出的合成音。 《现在，我寄宿在这艘舰的中枢计算装置中，正在借由自我进化程序进行解压，距离完成还需要大约三百小时。但仅仅依靠现在被限制的验算能力，这艘舰的航行记录装置和与外部的通信也全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在新出现的alf中，一个戴着帽子的四四方方的机器人向众人敬礼。 《我会对各位起源方舟号乘客的安全，秉持着仁义进行保护。》 「额—，啊—，嗯。话——虽然这么说。」 莱卡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你们都这么淡定啊？嘴上说着要击败开拓者，实际做的却是完全相反的事。」 「因为没办法啊，想要登上起源方舟号就只有这个办法啊。不仅如此。外宇宙搜查船可是我们的宝贝。把那个击沉的话，对人类来说可是无法计算的损失。可以说是千古罪人。保护开拓者也是保护我们的未来。对吧，布朗？」 「非常不巧我对这种主体大的没边的话不感兴趣。在起源方舟号上可以得到的储存量是行政府的长官级别——是我们本来花一千年也拿不到的量。」 两个人自信满满地说出了简直是完全相反的话。 「就算如此，背叛乐园果然还是，」 自己实在无法做出这种理直气壮的态度。 《感到不安吗，莱卡？》 该说是意外还是讽刺呢，只有alf中的人工智能察觉到了莱卡心中的不安。 《我只是提供了一个选项而已。如果你并不希望的话——》 「诶，不行啊，莱卡。莱卡不在的话谁来写航行日志啊？需要记录人类伟业的时候不就没人了吗。」 「少，少啰嗦，没关系，我去。我去啦。只是，稍微有点不安而已。」 因为尤里突然摆出一副要哭的面孔，莱卡只能急忙订正发言。 话说回来，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进行实习课程的u-18，课程结束后我本应称谓一个平凡的劳动市民，现在被乐园中枢组织的中央保安局临时雇用，成为他们作战的核心。不，不仅如此，表面上「协助」保安局，暗地里我们和本应是「驱逐对象」的ai开拓者结成同盟——欺骗乐园。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将时间——稍微往前回溯。 # 《我的名字叫做开拓者。准确的说是为了支援开拓者本体而被制造出的复制体。》 莱卡所在的作业机tr-4989里响起声音。 管理员——本应是管理员的存在，突然这样报上了姓名。 当然——莱卡知道这个名字。无数次，无数次——简直都要听腻的名字。大约在一年前突然开始侵入乐园。 自称为开拓者的入侵者，不论是在课程中还是在实验中，不论是在私人区域还是在公共区域，都会在乐园的空中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屏幕，显示出一艘宇宙船。说是在寻找可以和自己一起探索宇宙的同伴。 「以扰乱乐园治安为目的的愉快犯。」政府对于一系列的入侵公布了这样的结果。指导员的话是「请各位秉持着乐园市民的自觉积极进行学习和实习。」这种事情不用说也知道。 莱卡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某种恶作剧。大家都是如此。上个时代的外宇宙探索船？确实纳米危机前的人类的话建造那种东西也不奇怪。但是，这样的话为什么那个时候没有起航？ 那个自称开拓者的人，骄傲地自称完成了自己失去的智慧，这才是真正的玩笑。乐园才是人类最后残存下来的文明。地上世界，不过是失去了文明的野蛮人依靠上个时代的遗产在生死线上挣扎罢了——就像原始人追逐长毛象一样捕猎巨大的野生动物来补给蛋白质。那是什么好厉害。「地球人怎么可能复原宇宙船。」一起的实习生在入侵的时候这样嘲笑到。莱卡也是同感。 在最初一周的时候，大家还感到很有趣，但是在那之后就仅仅是一个让人感到厌烦的一件事了——就像在商业区域强行插入的碍眼广告——完全融入到日常生活，大家，都无意识地右耳朵进左耳朵出了。 ——大概除了一个人以外。 『真的！？你真的是开拓者！？太好了！你没事啊！起源方舟号平安地向外宇宙出发了吧？』 果然，那个奇怪的家伙，对那个身份不明的人报上的姓名发出了欢喜的声音。 莱卡抱住了脑袋。 没错。尤里。只有这家伙不一样。相信起源方舟号的存在，不仅如此还计划要报名成为外宇宙船成员。真的想让他安分一点。这种事情去和地区保安员说一下试试。马上就会被视作危险分子，轻则没收储存量，重则判刑冻结。搞不好不仅仅是尤里，其他的实习生也有可能会被判定为「有思想污染的危险」。所以那个时候拼命阻止了他。 幸好在六个月前开拓者的通信突然停止了，莱卡也从这份辛苦中解放了。政府发表声明说入侵者已经被中央保安局逮捕了。 ——那个应该被逮捕的「犯人」正在和我们接触。 不止这么简单，那个「犯人」既不是乐园市民，也不是居住在地面世界的人类，而是进化的，拥有自我意识的人工智能。在乐园担任研究职业的优良（g型）市民花费了上百年也没有开发出来的，拥有自我的ai，现在正在和莱卡他们对话。 莱卡已经因为震惊和恐惧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是的。起源方舟号仍然健在，成功经过木星进行加速。》 『好厉害，已经离开木星了啊！怎么样？在那里讷讷看见地球吗？』 《很遗憾我身为复制体和本体只保留了最小限度的通信——》 那个奇怪的家伙，突然就意气相投一样，开心地聊起天来。不，我说啊。 『尤里，就到此为止吧。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布朗介入通信，代替莱卡阻止了他。 没错啊，就是说。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吧。 『开拓者，这里是希尔维尔·布朗。姑且，担任这个宇宙清扫实习班的班长。代表这个班对你提问。』 《好的，明白了。布朗，请。》 『首先第一。你说没有对我们进行加害的意思是吧。但是，你伪装成管理员，把危险的战略兵器伪装成普通的爆雷，接着打算将其投入到我们所在的乐园附近轨道上。这以人类的基准来说，是明确的敌对行为。ai的基准是不一样吗？』 《非常抱歉，正如你所说，我的行动是欠缺仁义的不义行为。》 喂喂，你一个ai在说什么仁义啊不义的话啊，莱卡想道。另一边布朗还在继续。 『那就说出你的目的。你想干什么。』 《好的。我的一系列的行为，充其量是为了紧急避难，以自卫为目的的行动。》 就这样开拓者开始解释。 对于一心想要击沉起源方舟号的乐园政府，自己被迫进行了以自卫为目的的妨碍行为。在出航已经半年的现在，可以击沉这艘探查船的手段已经寥寥无几。 唯一的方法就是过去人本主义者建造的月面战略级激光炮。现在，乐园政府为了击沉起源方舟号正在搜寻这个设施，如果被发现并且修复的话，就会成为巨大的威胁。因此开拓者决定抢先乐园一步确定其位置，并将其破坏。 在这里的问题是手段。没能成功破坏的话，就成为了告知乐园可以击沉起源方舟号的武器的所在地的结果，所以破坏就必须以最快速度进行。但是，目标是建造在地下的巨大设施。能够将其一击破坏的手段——比如说使用大质量暴击或者战略级共鸣弹的话，由于爆炸四散的碎片一部分会突破月球引力圈——这一部分，可以考虑能够到达乐园设施。 《这样对于宇宙的污染，更重要的是对各位乐园市民带来危险的行为并不是我的本意。》 『所以把目光放到了er弹头上啊。』布朗说道。『不管是多么讨厌机械的人本主义者，离开了电子机器也无法驱动这么巨大的兵器。用emp把那里烧毁的话，虽然不是无法修复，但肯定要耗费相当的时间吧。』 《就是这样。但是乐园政府已经没有非杀伤性的战略级emp。》 『当然了。无法杀死肉身的人类而只破坏电子机器的emp兵器——这种东西在乐园看来，不过是只能干掉自己的垃圾——，原来如此，所以，，才会接触发现了旧时代装甲巡洋舰的我们——不，不对。喂，难道说把这个大家伙，在不惊动外宇宙警戒网的情况下给引到这里的——』 《那也是我。》开拓者说。 《在陆续返回地球的前时代装甲巡洋舰中残留有我想要的战略级emp兵器的可能性非常高，就干扰了警戒网的探测。》 『啊，那么！』这次是尤里。『难道说我们进行实习这件事也是』 《那也是我。》开拓者说。 『原来如此啊。并未专门的清扫人员，而是未成年的实习生的话即便是有些不自然的指令也很难被注意到啊——但是，失败了啊。我们的尤里虽然脑子缺根弦，但是在奇怪的地方直觉很敏锐啊。』 『啊哈哈哈，哪有那么夸张。』 这不是在夸奖吧，尤里这个笨蛋，莱卡这样想到。 『那么开拓者你打算怎么办。你的存在暴露在我们面前了。但是，现状还是对你有利。这里的操作系统完全在你的掌控之中。切断我们的生命维持系统是很容易的吧？』 布朗的话语让莱卡脊背发凉。没错。虽然安稳的口气让自己几乎忽略了这一点，现在，我们的生杀予夺大权全都在这个野生ai的手里。 但是。 为什么布朗还是能和以往一样保持冷静啊。 『嗯——，布朗。我觉得一定不会变成那样哦。特意给持有有机身体的我们发布虚假指示，也就是说我们还是必要的吧。人本主义者制造的er机雷必须要通过肉身的人类来进行调整和引爆。不对吗？』 和往常一样的不仅仅是布朗。尤里也是。不仅仅如此，在莱卡还没有充分理解现在的状况的时候，这两个人已经说出这样的话了。 『开拓者。但是，我并不是要妨碍你的行动哦。嗯，不如说正相反。绝对要阻止起源方舟号被破坏。』 『做个交易吧，开拓者。起源方舟号怎样对我来说都无所谓。想要破坏月面炮台的话我就帮你一把。』 「等，你们等一下，你们在说什么啊！？」 『还有其他的办法吗，莱卡。还是说要高呼乐园万岁然后自爆吗？说的也是。堆积在tr-4989集装箱里的作业用炸药的话是可以手动起爆的。至少对于乐园的忠诚是可以被认可的吧。』 「那，那个——」 《请住手，莱卡！我并没有打算要伤害你们！！》 非常奇妙的是对布朗的话语最慌张的是开拓者。 《希尔维尔·布朗，尤里·阿尔文，莱卡·阿里斯特拉。没有追究我对你们的隐瞒，反而尝试与我交涉我表示非常感谢。在此基础上请重新相谈。我，请求大家，协助我破坏月面炮台设施。两位要求什么样的代价呢？》 『这还用问吗。』布朗说。 『这种事情根本就不需要多问。』尤里说。 『储存量。』 『宇宙！』 『——在那个月面炮台破坏掉之后也没关系。我们，成功逆向探知到管理员的真正身份是开拓者，并阻止了那个发信源——你准备好这样的剧本。在那之后把这个提交到中央保安局就行了。这样我们三个就是英雄了——你在说什么啊，尤里，宇宙？』 『——开拓者，我其实是想当起源方舟号的预备成员的。但是，我因为很多事情做过火了通信被限制了，结果没能和你取得联系——我本来都打算放弃了，没想到居然能遇见你——布朗，你在说什么啊？』 『你是笨蛋吗。听好了现在在这的是开拓者的复制体。已经说过了吧，起源方舟号的本体已经通过木星了。事到如今要怎么乘上去。你就乖乖闭嘴。』 『布朗才是认真的吗？储存量这种东西增加了又能怎么样。』 『怎么样？你听好了白痴，我们乐园市民的所有东西都是依存于储存量。你什么都不懂。就这样结束教育课程之后，等待我们的是狭窄、分辨率底下的公共区域，无法拥有私人区域的人生。』 『没错啊，所以，要离开那样的乐园奔向宇宙，』 『我说了这只是空想，好好看清现实。』 「你们两个都住手，笨蛋！!」 面对两人毫无意义的吵架莱卡下意识地怒斥道。 「你们两个人吵什么架啊，给开拓者添麻烦了啊！」 『是』『是』 「不好意思，可以给我们一点时间吗，我们三个商量一下。」 《非常感谢你为我着想莱卡·阿里斯特拉。但是两位的意见，我判断是可以共立的。》 「怎么回事？」 《首先是尤里·阿尔文——感谢你想要搭乘起源方舟号。另外，同时乐园里可能还有像你一样的市民，请原谅无法听到他们声音的我的无能。将人类的探索者送向宇宙是我唯一的目的。无论使用什么样的手段，我都会将你送上起源方舟号。》 『真的！？真的吗！？』 《接下来是希尔维尔·布朗——你的目的是储存量，我可以让你使用起源方舟号上的演算资源，在那里构建新的假象空间作为成活环境——换句话说，可以提供第二个乐园。》 随着语言一起，开拓者送来了性能表。 同样的东西也传输到了尤里和布朗那里——众人屏住了呼吸。 毫无疑问，这是区区三人绝对用不完的东西。就像将乐园最高权力者的储存量的整个移植过去的——准备了字面意义上的天文级别的量。 《起源方舟号，在作为人类开辟外宇宙探查新纪元的同时，为了预防太阳系的人类因为纳米微机的混乱灭绝，也保存了人类和地球，以及太阳系的文化和历史，和字面意思一样预设了方舟的机能而建造的。所以，我的信息资料里网罗了人类所有的历史，将其展开后可以提供毫不逊色于乐园的生活。》 『原来如此——这样通过实习赚取那么一点储存量就显得很愚蠢了啊。』 『嗯，这样的话布朗的储存量就非常足够了。一起去宇宙吧。』 『和你两个人吗？接下来几千年都要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吗？』 『什么啊，布朗讨厌我吗？』 『并不是这样。』 《伴侣的问题请不要担心，布朗。起源方舟航的信息资料里当然也收纳了足够的多样人类遗传信息。所以，如果你希望的话自己亲自培育也是可能的。》 『还真是听到了相当反社会的话啊。』 《是这样吗？根据我的知识，这在世界上最初的长篇文字作品中也是作为题材的传统性行为。》 『——嗯，我考虑一下。』 『我倒是无所谓，莱卡在的话就不会寂寞。』 「我，——我？」 突然被提到了。看样子在尤里的心中自己也要前往宇宙。 「啊，不，我……」正在犹豫的时候布朗也开口了。 『莱卡要怎么办。尤里好像想去宇宙想得不得了。我也知道了可以获得充足的储存量。接下来，就是你了。作为实习班长，我想尊重你的意志。』 「我的意志，因为……」 『你说要去的话，我们就三个人一起跟随开拓者。但是，作为班长，无论如何也做不出留下你一个人独自移居这种毫无责任心的把戏。所以，如果你要留下来的话，就在把尤里送走后，考虑找个好办法从乐园政府手里赚取储存量。怎样都可以。就交给你判断了。』 「我，我——」 突然被这样说——很困扰。 确实开拓者表明的储存量非常有魅力。 但是——莱卡并不是想要成为大富豪。只要有一个小巧的私人区域和家庭——就这样非常无趣的，保守的人。就像布朗所说，只要将开拓者的存在向上报告的话应该就能取得相当可观的储存量。将乐园——抛弃乐园这种事。因为，这样的话——谁来，读我的故事——， 『不行哦，布朗，莱卡也要一起哦。因为啊，这可是人类前往未知世界的旅程哦。这样的话这个记录，不就需要有人来书写人类的航行日志吗。』 「——航行日志？」 『是啊，莱卡。由你来写。在外宇宙看到了什么，感觉到了什么。单纯的观测信息绝对无法传达，一个人类的记录。这个要由你来书写。』 和往常一样说一些不着边际的东西——， 《原来如此，莱卡·阿里斯特拉是一位诗人呢。怎么样莱卡——宇宙一定可以给你的诗作提供新的灵感。》 「但，但是——因为，仅仅三人前往宇宙的话，就算写了什么，能够读的人——，没错啊。只有三人哦？和大家分别，几百年，几千年都——？」 《请放心莱卡。就像已经说的那样起源方舟号的演算资源有充分的空余。你可以成为新天地的母亲，养育你的子孙，然后请向你的后代讲述你的故事。那一定会成为新天地的历史吧。》 那是什么啊。 突然说那么壮大的东西，还新天地的母亲——很困扰。 「尤里你，要怎么办——，」 所以莱卡最终，只能这样问。 「如果，我说不去的话你也要去吗？」 『嗯。』 毫不犹豫。尤里真的没有一瞬间的犹豫回答道。 也是呢，你就是这样，我知道。正因如此，我—— 『但是，莱卡会来的吧？』 诶，啊啊。我说啊——这个呆子。 「真没办法啊。」 结果，让莱卡下定决心的，还是以往的理由。 「放任你不管的话也不知道你会干出什么事，就陪你走一趟。给我好好感谢！」 『真的！？太好了，那就决定了！！』 尤里非常开心。已经决定了。这么简单地决定真的好吗，莱卡向自己问道。没办法。这不是没办法吗。储存量怎么样都无所谓。外宇宙也不关我的事。 ——但是。就算这样，我，不想和尤里分开。 『对，决定了。』布朗说。『但是啊，开拓者。真的有办法把我们送上起源方舟号吗？不要让我们空欢喜一场哦。』 《请放心。月面战略级激光，毫无疑问可以到达起源方舟号。》 『？不是说要把那个破坏掉吗？』布朗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这样啊！』尤里喊道。 『那个激光的话，也可以作为光纤通信来使用啊！』 《正是如此，尤里。我打算变更计划，不去破坏月面战略激光，而是要将其修复。将其作为远距离通信器，将大家的电脑人格传送到起源方舟号上。》 开拓者，如此宣言。 就这样，移居起源方舟号的计划开始实施。 # 『听好了，布朗实习生。中央保安局的上层认为fs的威胁已经完全排除了，但是我并不这样认为。那家伙一定会来阻碍。所以，只要感到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马上和我联络。另外，我知道会有些不便，但是和乐园的联系除了定时报告尽量减少到最小限度。让其他的实习生也贯彻这一点。』 「明白，安洁拉四等官阁下。我作为班长会让全员贯彻到底。」 『——还有，万不可以再做那样危险的行动。』 「啊？」 『和fs战斗是我的职责。你们没有必要冒险。不要再干第二次。不管我发生什么，你们都要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不，但是——」 『这是长官的命令。不能遵守吗？』 「不。知道了。能像四等官这样，和在乐园中枢工作的大人一起进行实习作业作为市民我感到无比的喜悦，所有的命令我都会全力回应。」 『是吗。那就好。那么，出航的时候再见。』 投影在装甲巡洋舰月神号舰桥上的影像，随着话语一起切断了。 安洁拉四等官。在这次作战中，是担任月神号护卫的搜查官，同时在开拓者曾经的据点，月面武装轨道据点的战斗中被莱卡他们「救援」的也是她。 话说回来布朗的脸皮厚度没问题吗，莱卡想到。他的面部肌肉会不会有些不自然，莱卡有些担心。毕竟， 「总感觉欺骗别人非常不爽啊。」 就像尤里说的这样，岂止是会有开拓者的妨碍啊——莱卡他们现在是他的共犯，不仅仅如此，救助她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 开拓者——乐园把留在地球的他称呼为fs，但是从他自己的角度来看不管是踏上了外宇宙旅程的自己还是现在的自己都是开拓者，并没有任何需要区别的理由——确认到机影正在接近武装轨道据点是在莱卡决定移居到起源方舟号之后。 将开拓者的核心信息压缩转移到别的地方进行避难之后，让中央保安局看到救援行为，用战术级er弹头将武装轨道据点的电子机器全部烧毁造成它已经被消灭的假象，由此来向乐园证明自己这些人的用处。 提出这个计划的布朗将其称为「一石二鸟作战」，事态也按照着计划稳步发展。 再加上开拓者对乐园的有机身体制造机构进行攻击，babel的修复任务，就只能临时任命已经将电脑人格转移到有机身体中的自己等人。 ——但是，也发生了意料之外的情况。 「我说，布朗，我们也邀请她前往宇宙怎么样？那可是外宇宙哦，听了的话，一定会说和我们一起去的。」 「尤里啊，我们要做的是一旦被发现就会马上被冻结的背叛行为。扔掉多余的感情吧——开拓者，这虽然说是护卫，但恐怕是乐园派遣过来的监视者。就拜托你多注意通信隐秘了——喂，怎么了？」 《——非常抱歉，我刚刚在收集关于安洁拉·巴尔扎克——不，是关于安洁拉的信息。》 「开拓者，难道说，那个人——和你认识？」 也就是说，看样子，攻击开拓者据点的中央保安局搜查员，似乎是开拓者的熟人。 《是的，我认识那个人。准确的说是认识她的本体。》 「怎么回事？」 开拓者回答了布朗的询问，他讲述了他的本体乘坐起源方舟号前往外宇宙时的故事——因此莱卡也知道了一名保安局搜查官被流放的故事。本应是精英中的精英的搜查官，为了守护开拓者背叛乐园并与之战斗。那就是安洁拉·巴尔扎克三等官。她见证了起源方舟号平安出发，并选择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类在地球上生活。 「那样的她——，为什么？」 《恐怕是基于某种理由，从安洁拉·巴尔扎克的预备信息中重新构筑了新的安洁拉吧。并没有和我相遇的记忆。》 没错。开始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还以为单撇是姓氏。实际上，虽然在数据上是这样记录，但并不是这样。那是用来表明复制的记号。 「不要擅自做那种事情啊！」尤里显露出难掩的愤怒。 「但是啊，但是——这样的话，如果再次请求她的协助的话——」 「我反对。」布朗突然说道。 「她很明显在憎恨着你。应该把她和那个本体考虑成不同的人物。不能徒增多余的危险。」 《是的。她似乎是认为安洁拉·巴尔扎克是被我洗脑，强行背叛乐园的样子。我无论如何都想解开误会——》 「那种事情在把我们送到起源方舟号上之后再慢慢来。你已经受到er弹头的攻击被消灭了——让他们这样认为才是首位。」 《了解，希尔维尔·布朗。我的第一目标是将你们三人送往宇宙深处的旅程。》 听到布朗只顾自己的发言，莱卡不由得怀疑他和开拓者到底谁是人类谁是ai。当然，这也是因为他作为班长把自己等人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话说回来——莱卡一边操纵控制器呼出安洁拉搜查官的信息一边想到。她是保安局的精英，所以一定和我们不同，持有非常精密的预备信息。但也因为这样，被擅自制造出复制体，还被打上了单撇的记号，就这样违背了过去自己守护的意志，站到了敌对的立场。 政府一直自豪地宣称乐园市民克服了死亡。 但是，这——这难道不是也代表着连死亡都在被别人管理着吗。 不知为何，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 起风了。 安洁拉仅仅能从视觉信息中得知这件事。 这里是以高分辨率再现了初夏高原的私人区域。但是，无论是从夏日天空的云间倾泻下来的阳光的温暖，还是阵阵清风拂过身体的清爽感，还是清风带来的深绿清香，都和她现在的虚拟体无缘。 如波浪般的草坪上，翠绿的树叶随风起舞，坐在对面的同僚翡翠色的头发也在轻轻摇摆。 然后，终于识别到有风吹过。 「如果这里不是私有领域的话，」安洁拉说，「就凭这种贫瘠的虚拟体，马上就会被分辨率限制给强行驱逐了吧。」 开口说出的是自虐般的话语。 不管吹的是微风还是台风能够随之晃动的头发都是对方的东西。 能让在电脑空间中的数万根毛发跟随流体发生动作的高级虚拟体，现在的安洁拉并没有被赋予能够维持那种级别的物理演算的储存量。那已经被全部没收，现在已经被赋予给别人。 或许就是作为发现fs伪装程序的奖励，赋予给了眼前的同僚。 「不需要这样担心。能够进入这里的只有你我两个人。稍微伸展一下身子骨也没关系。」 这样回答的，是克莉丝汀·加姆三等官。 淡绿色头发的她。是和安洁拉——不，和安洁拉·巴尔扎克同期的，中央保安局的保安要员——搜查官。是共同担任乐园安保任务的同伴，也是上升的道路越来越狭窄的竞争对手。 能够和她同台竞技对安洁拉·巴尔扎克感到非常荣幸。 相对于出生于乐园显赫家族，从小就被给予庞大储存量而养育大的克莉丝汀，安洁拉·巴尔扎克在乐园出生时便一无所有。这样的自己最终和幼时便被培育出演算处理才能的她站到同样的高度。没有依靠任何人，通过自己努力锻炼的能力，和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们同台竞技——这才是安洁拉一直以来的骄傲，她也将这样的自己视作同伴。 将自己请来她藉由父母给与的储存量构筑而成的私人区域，这不是第一次。 正因如此，安洁拉心中才会产生疑问。 因为那全都是过去的事情。 本体选择了背叛乐园，藉由预备信息复原的自己甚至连市民权都没有。凭借这个身体出去的话甚至连自己的存在都难以维持。 现在的两人——如果从旁人的角度来看这两位坐在日西结合样式木制阳台中的中央保安局搜查官的话，一定会认为这是一个人类和一个人偶一样——或者是一个闲着没事找乐子的精英市民的面前乱入了一个动漫区域的虚拟体（coser），映入眼帘的景象除了超现实也找不到其他的词汇来形容。 和拥有着与中央保安局三等官相称信息密度的对方相比，现在的安洁拉为了减少储存量的负担将信息简化到了极限，现在的她们之间有着云泥之别。 安洁拉再次认识到了乐园的残酷。 储存量的多少直接关系到外表。在分辨率的差距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像这样如果不在私人区域甚至都很难存在于同一个地方。原本的同僚，仅仅是坐在自己面前，自己失去的东西——就会不断提醒安洁拉本体到底从自己身上夺去了多少东西。 或者说，这说不定就是自己被邀请到这里的理由。 为什么本体要击落她呢。 在那次连续入侵的时候，她和安洁拉·巴尔扎克一同被赋予了有机身体，为了追捕开拓者来到了地上世界。然后背叛了乐园的本体，和遵从保安局命令打算击毁开拓者火箭的克莉丝汀她们进行交战，并击毁了她们的阿罗汉。虽说有机身体不过是假借的身体，但所有的痛楚和恐惧都是实打实的。如果，她想要为那些事复仇的话。 疑虑与恐惧与混乱与劣等感。 为了不让内心的混乱表现出来，安洁拉将眼前的冰咖啡一饮而尽。 克莉丝汀——不如说克里斯汀的家族，该说是持有大量储存量的从容吗，都有一种怀旧的情怀，尤其是特别追求味觉上的刺激，每次来到这里都会感受到他们深厚的底蕴。就连刚刚喝的这个东西，也蕴含着相当的——搞不好和安洁拉的虚拟形象一样甚至更多——信息量，凭现在仅仅保留着最低限度味觉感应的她来说，也仅仅能分辨出这东西是喝的而不是墨水。 果然，不应该接受邀请的，她想。这仅仅会让自己显得凄惨罢了。 ——也不知道对方明不明白安洁拉的心境。 对方递出了一张卡片。 「这是这个区域的管理员权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暂时使用这里也没关系。——我听说你的储存量几乎都被没收，连私人区域无法持有。」 完全出乎意料的话语令安洁拉感到非常疑惑。 机密信息是不能告诉她的，说到底再过不到十二小时，安洁拉就要护卫装甲巡洋舰月神号前往月球。回应克莉丝汀的招待仅仅是为了打发掉待命的时间罢了，所以给她这种东西也是无济于事。 为什么，要给身为「背叛者」的自己，这样的疑问几乎占满她的脑海。 ——确实如果持有克莉丝汀这种级别的储存量的话，这种程度给出去也应该不痛不痒，即便如此，为什么。 「我说，克莉丝汀。」 所以安洁拉没有接过来，转而开口问道。 「为什么要和我接触？你知道的吧。我是安洁拉。背叛了乐园的人的复制体。和这样的人随意接触的话，你也肯定会遭到怀疑。更何况还提供私人区域。」 「但是你继承了安洁拉·巴尔扎克的记忆。那么，你应该还记得吧。我曾经对你说过什么。以及我想要什么。」 这样的反问，唤醒了安洁拉的记忆。 ——「你一定可以成为优秀的部下。」 ——「任命下来了就多多指教。」 克莉丝汀曾经这样对她说过。 「安洁拉。毫无疑问你是一名非常优秀的搜查官。现在已经连续两次在现实世界发现了开拓者的根据地。正因为你成功驱除了fs，我才能够发现野生ai布置在乐园内的伪装程序。失去这样的人才不论于乐园还是于我的将来都是莫大的损失。不是吗？」 安洁拉没有马上领会她话语中的意思，再次将咖啡送入口中。 「那个——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这是再现了前时代印度半岛产的aa级法式炒咖啡。你说过这是你最喜欢的东西吧。我想好好了解部下的喜好，在其遭受了不意的灾难时也想伸出援手。我想做一个上司，而不是恶人。」 ——在有些寡淡的味道之后，醇香的后味像爆炸般展开的个性派—— 不知在什么地方听过的评语在脑中浮现。 那种东西，以现在安洁拉的舌头根本感觉不到。能赶到的，只有单纯的苦涩。 但是——如果能够受到克莉丝汀的庇护，那么——， 两个人的竞争就决出了胜负。就算安洁拉击沉起源方舟号，证明了自己的清白，本体的背叛，也会成为抹不去的污点。作为搜查官的安洁拉已经没有可能赶到克莉丝汀的前面。 但是，反过来说，如果接受成为克莉丝汀的部下会怎么样。 克莉丝汀作为搜查官的基本方略是凭借自己家庞大的储存量进行蛮力攻击。该说是单纯还是强大呢，大多都是用后手解决事件。然后凭借直觉和分析在初期达成结果是安洁拉·巴尔扎克这个搜查官的方法。 所以安洁拉理解克莉丝汀为了弥补自身的不足想要招揽她的想法。而且，这对自己来说也是不错的选项。虽然过去的伙伴成为自己的上司并不是很有趣，但是比起因为过去的失职而被革职，成为克莉丝汀的心腹，在她的庇护下继续作为搜查官贡献力量要好的多。 ——克莉丝汀从手指缝里漏出来的一点储存量对现在的安洁拉来说都是无比的贵重，然后克莉丝汀仅仅凭借这些就能得到一个忠诚于自己的优秀部下。 不管对谁来说，都是不错的交易。 安洁拉正要伸手接下递过来的卡片， 「——但是，你不恨我吗？为什么，能够如此的信任我？」 但是，心中的一个疑问，止住了她的动作。 「恨？为什么？」 「因为，不是的吗。我——我的本体背叛了乐园，阻击了赶往现场的搜查官们，和开拓者一起对你们刀剑相向——其中——本体击落的搜查官其中就有你——对吧？」 「没错。仅凭借一台机体就抗衡了一整个机动中队，打得真漂亮。」 克莉丝汀却笑着回答道。安洁拉无法理解。 「为什么要笑。我可是攻击了你啊。我可是想要杀掉你的有机身体的人？但你——」 脑中浮现出来的是在变化成钢铁棺材的阿罗汉中度过的四十多个小时。 在肉身中死亡的恐惧，并不是「有机身体死亡也有预备信息」这种道理能够压制下去的。 「但是，那个时候的你有着不得不对我们刀剑相向的理由。」 克莉丝汀回答道。 「这话只能在这里说。那个，安洁拉。我啊。认为你当时的行动并不能完全认定成对乐园的背叛。」 接下来的话，她进行了绝对的保密。 不经意间夏日的蓝天落下了夜空的营帐，并充满了雾气。防护壁被加强到最大限度，整个私有区域转换到了隐秘通信模式。 「并不是背叛……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我，我的本体——」 「没错。确实和我们——和乐园进行了交战。但是可能正因为你援助了开拓者，才得以在只损失了一个阿罗汉机动中队就解决了这件事。」 她打开了一个信息窗口。上面展示的是一份机密指令。 关于野生ai威胁的分析。 ——反复对乐园进行入侵行为，再加上能够从乐园防护等级最高的冻结区域中将安洁拉·巴尔扎克的电脑人格夺取出来的电脑战斗能力，可以断定开拓者已经突破了技术奇点——也就是说已经进化成为超越了人类智慧的ai。 因此假设开拓者先行对乐园展开攻击，或者开拓者和乐园展开全面战争的话，乐园方面的胜算不足两成。但是此ai并没有对乐园进行直接攻击，是因为安洁拉·巴尔扎克三等官与其进行了某种交涉的可能性非常高—— 「这——是什么——？」 安洁拉非常疑惑。因为在那里表述了对于安洁拉·巴尔扎克与野生ai交涉并谋求共存的拥护。 「提出这份报告书的分析官马上就被更换了，这篇文章也不存在于官方档案中了。」克莉丝汀继续说道。 「但是这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因为我实际战斗过所以我知道。那天的你——不，那天支援你的开拓者这个存在，毫无疑问拥有在我们上游的能力，如果有那个想法绝对可以给乐园带来毁灭性的损伤。不过，幸运的是对方并没有选择这样的手段。因为你和ai的交涉，这种话听起来可能像梦话。然而，如果你没有帮助火箭升空的话——是自己消失，还是乐园消失，如果野生ai被逼到了这个地步的话——他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就不可捉摸了吧？」 「开什么玩笑。」 你认为你在说什么。本体的所作所为明显是对乐园的背叛。根本就没有任何拥护的余地。安洁拉一边怀疑同僚是不是正常一边这样回话。 「假如野生ai真的突破了技术奇点，那不是更不能允许它前往外宇宙了吗？我们根本无法得知它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又进化成什么东西！」 「但是事实上，它已经摆脱了我们的追击逃向外太空了。反正最终都会成为这样的话，还不如依照它的提案，从乐园这边派遣几名市民移居到它的船上不是吗？这样的话就可以担任监视开拓者——不，应该是可以和它成为朋友哦。」 「监视？开拓者可是使用了战略级别的共鸣弹头。和那样的东西根本就没有任何共存和交涉的余地！」 「使用共鸣弹头的真的是开拓者那边吗。」 「啊？」 「这是被开拓者夺走的共鸣弹头的弹道轨道。这可是完美地瞄准了火箭发射地点的轨道哦。谁会玩自己瞄准自己的把戏呢？大概，使用共鸣弹头的是乐园这边。你和开拓者只是迎击而已。如果这个打到地面的话——，当然紧急赶往现场的我们会被卷进去——地表也会造成严重的损害吧。」 安洁拉想这怎么可能。乐园政府向地面投放战略级大规模破坏兵器？这不是不可能的吗。 不，应该不是的。她，没错——她变了。 一整个机动中队仅仅被一台阿罗汉歼灭了——对开拓者和自己的败北，在克莉丝汀的心里，造成了如此巨大的损伤。对于从生下来开始就拥有用不完的储存量的她来说，那是第一次遭受挫折吧。所以就想将开拓者想象成无敌的存在。因为对方是无敌的，所以败北并不是自己的错。 ——就用这种败北主义的理论。 「说实话，关于这件事情不透明的部分太多了。」 在太过于惊讶已经有些呆滞的安洁拉面前，克莉丝汀继续说道。 「在中央保安局的高层，残留有不正没收你对监察部请求的痕迹。说到底给你实施冻结的过程都不透明。所以，说不定，把你逼到背叛这个地步的是——」 然后，就算如此。 和自己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 假如我敢有任何一丝肯定本体背叛的意思试试。在那个瞬间，我马上就会被冻结——不，那种留一条命的手段是不可能的，恐怕会连预备信息一起被消除吧。 啊，这样啊，安洁拉想。 这才是真正的目的吗。 这一切都是在胡扯啊。 安洁拉微微地笑了。不，是打算微微一笑。实际上以她现在的虚拟体并不支持那种微小的表情——直接就变成了满脸的笑容。那安洁拉干脆就笑出声了。干脆痛快一点吧。啊哈哈哈哈。 「就那么——，就那么恨我吗，克莉丝汀？」 「什，什么」克莉丝汀的面部肌肉组成了一副困惑的表情。 无比的精巧，反而显得特别虚假。 安洁拉借着话语的气势站立起来。 「我知道的，反正，这里也在保安局的监视下吧？我只要有一瞬间对本体——对安洁拉的背叛表示出拥护的意思，马上就会被逮捕，不是吗？」 紧接着，将桌上的钥匙卡扔向克莉丝汀。 下意识护住脸的动作，条件反射闭上的眼皮，随之跳动的头发——这种交给大量储存量进行的物理演算全都让安洁拉内心无比烦躁。 中央保安局在第17次作战开始前还要来测试我吗，还是说这是克莉丝汀擅自行动——不管怎样，我都不会上钩。 「就那么憎恨击落你的我吗？我都已经沦落到只持有这种塑料玩具一样的外表，你还不满意吗？就那么想把我的存在消除掉吗！？」 「等，等等，安洁拉——你误会了！」 「不要用那个名字叫我！」 拳头猛地砸向桌子。桌子粉碎，液体四溅。但是安洁拉的手没有痛感。也没有流血。现在的这幅身躯并不拥有那种高级的机能。什么法式炒咖啡。明明知道这个身躯无法分辨那种东西——估计让自己喝的是泥水之类的东西吧。她一直在嘲笑自己吧。 「我是安洁拉！和安洁拉·巴尔扎克那个背叛者不同！给我看好了，我一定会解决掉开拓者，击沉起源方舟号，向乐园证明我的忠诚，再一次，成为保安局的搜查官！」 飞散的泥水变成了信息窗口。 操作模式。强制解除隐秘通信。即使是这样的身体，电脑战斗的能力也还保留着。不如说没有了多余的装饰占用储存量，反而变得更加轻松。就算没有准管理员的权限，这种程度也是能做到的。 克莉丝汀慌忙展开对抗措施，想要将安洁拉留在区域内。 让人哀叹般的迟缓。 反正，你的能力不过是基于家人给与的储存量。 我不一样。正是凭借这个力量，自己才能从一无所有的劳动者市民攀升到三等官。 「区区一个温室里的花朵，在电脑战上也想打败我吗！！」 仅仅留下这样的喊声，安洁拉的身影从私人领域消失了。 「不是，不是的，安洁拉！我真的对你——」 克莉丝汀的声音，当然，无法传达。 第三章 记忆与过去 少女的手位于狙击枪准心中央，瞬间化为一滩碎肉。 一个娇小的身体倒在被绿色植被侵蚀的破败十字路口处。最先被狙击的是右边的大腿。接下来，左脚腕。然后是刚刚，右手。汹涌而出的血液在沥青上形成了一滩黑红色的水坑。不马上进行妥善处理就危险了——不，已经，来不及了吧。但是。 「等等！别去！」 布朗喝止了想要从废墟中冲出的部下。 ——我？ 「再这样她会死的！」「你这混蛋要见死不救吗！」「指挥官！」 「你应该知道的吧，敌人等的就是这个！冲出去的家伙会被攻击的！那个失血量，已经没救了。放弃吧！！」 这是自己发出的声音，却和自己听惯的声音不一样。 ——啊，又在看这个叫做梦境的东西吗。布朗发觉到这一点。 有机身体真是麻烦，四分之一以上的时间都必须要用于大脑的休息和记忆的整理——也就是睡眠。电脑人格连五分钟都用不到的工作有机身体却要耗费六个小时。效率低得吓人，而且更不合理的是在睡眠中意识也不会完全消失——在整理记忆的时候，会有一种被称为「梦境」的体验。 就好像，刚才这样。 自从将人格转移到有机身体中之后，布朗就一直在梦中进行着战斗。 化为废墟的城市。勉勉强强中看到附近的广告牌上写的是汉字——可以推测是亚洲的某个地方。在那里，黄皮肤的布朗似乎是作为「指挥官」战斗着。 身为指挥官当然就有需要指挥的部下。但是躲在残破的大楼中，遭遇围尸打援却无计可施的「士兵」们，全都不过是u-15的孩子罢了。沉重的弹匣挂在几个衣衫褴褛，皮包骨头的身体上。 ——在纳米危机期间一定是司空见惯的光景。 当国家崩坏的时候，最先消失的就是学校。年幼的孩子们连像样的字都写不出来就被送上战场。其下场就是成为轻易就能击溃的廉价战斗力。 开火，杀。给予他们的命令就只有这些吧。 恐怕自己一行人——以及围尸打援的敌人也是——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为了什么战斗。正因如此，也无力停止战斗。只要太阳不会在夜间造访，就要永远战斗下去，为战而战。 枪声再次响起。子弹在听见声音之前就已经命中。少女发出痛苦的声音。 「畜生！！」「喂，等等，我也去！」「等等！」 同伴中的一个人——两个人终于忍不下去了。 冲出掩体，朝少女奔去——枪声响起。这次精确地瞄准了头部。头部瞬间炸开——另一个人看到这幅光景不由地停下了脚步，几秒后也遭遇了同样的攻击。 「混账！！」「我弄死他！」「操！」 布朗可以感觉到几人心中的憎恶在不断地膨胀。已经压抑不住了。这样下去的话自己这边一定会被敌人逐个击杀。那样的话。布朗有了决断。 那孩子已经没救了。不——只有一个方法能够帮到她。 布朗架起枪。目标当然只有一个。 「住手啊，指挥官，她是，她是你的——！」 ——是我的什么？ 当然，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梦中的布朗扣动了扳机。但是他的子弹完全无法击中少女。枪的精度太差了吗。还是说——无法瞄准她呢。说起来视野变模糊了——似乎是我在哭。 当打歪了三发子弹的时候，瞄准镜中的少女终于明白了这边的意图。 她看向这边，脸庞被痛苦和恐惧摧残地一团糟，但还是尽力拉扯自己的嘴角展露笑容。「别这样」，刚刚还要射杀少女的布朗说道。 当然她听不见这句话。 她用自己唯一完好的左手，搭上了抱在怀中的来复枪的扳机。枪口对准自己的下巴。接下来只要扣动扳机就行了。 「住手」 当然她听不见这句话。 她又一次看向布朗露出笑容。嘴唇微张。那是布朗所不知道的话语。她说了什么，不得而知。 就那样，她闭上了眼睛，然后—— 「住手啊，来夏！！」 # 「——来——夏？」 朦朦胧胧中，再次喊出了那个名字。 布朗起身。这里——装甲巡洋舰的舰长室。身上已经湿透了。内衣湿答答地贴在皮肤上，很不舒服。似乎是叫做「盗汗」的现象。在做噩梦的时候会引发的一种反应——原来如此，确实是非同一般的噩梦。 来夏（ライカ）——莱卡（ライカ）。 在梦中用来复枪把自己脑袋打飞的少女，的确和莱卡很像。 为什么，我会——，梦到那样的景象。 「那，那个——我，我好像，什么都没干——」 忽然，循着声音望去，说曹操曹操到。 当然四肢俱全。手脚都好好地长在身体上。 「不，那什么，抱歉，我有点事想商量，但是，布朗，在睡觉，好像做噩梦了一样——」 「啊，嗯」布朗晃晃脑袋。「嗯——只是做了个奇妙的梦。」 「梦——什么样的梦？被变成鱿鱼精鲸鱼精的我吃掉之类的？」 「那都是啥？」 「尤里好像做那样的梦了。鱿鱼和鲸鱼啊，鲸鱿鱼啥的。」 「真是，那家伙在梦里也是违背常识的啊。然后呢？」 「诶？」 「不是有事要商量吗。是什么？」 「但是」 「没关系。我先去洗个澡。你到士官室等我。」 舒适性理应是一艘军舰最先舍弃的东西。这艘舰也是，内部设施完全不考虑任何舒适性——不禁令人怀疑这真的是人本主义者建造出来给人使用的吗。万幸，乐园将其回收后增设了居住单元，生活上还是挺舒适的。 在模拟重力中的循环模式下甚至可以体验在瀑布下洗澡的感觉。 身上令人不快的汗液被热水冲刷干净。 有机身体一直在进行新陈代谢，仅仅二十四小时就会积累起代谢废物，这种身体着实不便。但是，在清洗比如头皮上堆积的油脂时，无数的毛孔都舒张开的爽快感——上级市民或许不一样——就只有肉身才能体会到。因为这点布朗也就忍受了这种不便。 也就只有现在能享受这种单纯的喜悦了。 如果计划成功进行，他们平安到达起源方舟号的话，就能够得到无穷无尽的储存量。到时候别说是模拟一个人体的工作了，就连聆听超新星爆发的声音，以及感受基本粒子的触感都不在话下。 然后，如果失败的话——万事皆休。 现在，装甲巡洋舰月神号正在前往月球。 已经没有退路了。 能够成功骗过乐园就是我们的胜利。而如果暴露给乐园方面，比如说安洁拉搜查官——现搭乘在护卫这艘舰的机动外骨骼中——的话就完蛋。 莱卡想要商量的事情大概能够猜到。 突然被卷进这样的事情里面不忐忑才奇怪。至于另一个人，就凭尤里的那个天然脑子，恐怕是完全理解不了她的烦恼。 果然——布朗认为找自己才是对的。 如果没有自己的话，莱卡一定会被尤里那有一出是一出的行动搞得晕头转向，然后就永远怀抱着孤独活下去吧。 想想的话，那是一切的开端。 说实话，实习能够获得的储存量根本就无所谓。 只是她，让她和那个尤·灾厄量产机·里一起用有机身体前往现实世界，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所以布朗立刻报名成为了候补。 结果——自己遇到了一个名为开拓者的存在，然后到达了一个l型市民绝对无法达到的高度。 「这样的话——，她就是我的幸运女神啊。」 口中传出的话语实在是太过庸俗，布朗自己都笑了起来。镜子中的自己也笑了。 表情真冷淡，布朗自己也这么想。 在乐园即使是下级市民也可以自由设定自己的容貌。但是，最终决定容貌的还是内在。所有人都时刻注意着自己作为乐园市民的评价，想要同伴和朋友都不在考虑范围内，对自己有没有益处就是唯一的标准。 这个就是那冷酷刻薄的面孔。 在嘴边涂上剃须膏，刮去了胡须。 精于计算，冷酷的人。 这既是他人给他的评价，也是他对自己的认知。 所以反而需要惊讶的是。 ——恋爱感情，自己居然被这种东西所催动。 真是个单纯的人——这么想的契机大概就是那次公开汇报表演的电影制作。 没有使用包括全自动影像机器在内的所有辅助制作系统。 这是何等拙劣，何等没有生产性的行为。接下主演的工作也纯粹是因为拒绝的话会因为欠缺协调性而被扫描，想省一桩麻烦事而已。 《百年之恋》 莱卡·阿里斯特拉的『创作』与其说是和想象的一样，不如说比想象的还要过分。 故事的开头是建立乐园之前的混乱时期，想要移居到乐园的一名平凡少女，意外地——借用这个无比方便的方法，遇见了大企业的公子哥，很随便地展开了命中注定的恋情，然后两个人被卷进反乐园派的恐怖袭击中。濒死的两个人将人格电子化延长了生命，但是又非常配合地因为伤势过重失去了恋爱的记忆。 然后一百年后。通过丰富的资产获得的初期储存量，化身成为资本家的公子哥，却总有种内心缺了什么的想法。就这样，这个公子哥某一天遇见了因为各种不幸变得只持有最低限度储存量的女主，以下略。 真是，这故事也太想当然了。 与其说是故事，不如说就是把自己天真的梦想给写出来了罢了。 莱卡担任尤里这种问题儿童的监护者，看起来挺干练的一个人居然也有这种平庸的灰姑娘梦想。布朗对此甚至感到了一些失望。 ——所以实际上，自己到底在意她的哪一点，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拍摄电影——说实话，其中种种，挺有趣的。 说起来莱卡似乎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成为主演。 尤里秉持着一如既往的迷之理论，说「作为创作者的莱卡应该最能体会到女主角的心情。而在多数表决中被选为女主角后的第一反应是「果然不行。一百年间一直等待着自己的王子大人。这女的，脑子有病吧。」这你问谁，这剧本不是你写的吗。 但是导演兼编剧兼女主演的意见是不可抗的。 公子哥命中注定的女性，从一个等待王子大人救助的灰姑娘形象，变成了一个贫穷但是自强——某种意义上就变成了和莱卡一模一样的大姐头形象。整个故事也从有钱人拯救可怜少女转变成了少女帮助什么事情都用储存量解决的傲慢公子哥重获新生。 就这样布朗饰演的角色也从王子大人转换成了一个废物儿子。 到了结局，在以尤里为首的一群喊着「电影怎么可以没有枪和爆炸」的男性的压迫下，为了拯救被大规模暴力团伙——这种东西要怎么在乐园活下去——风炉雪驮组掳走的女主角，「大彻大悟」的公子哥抱着一挺超电磁机关炮单刀赴会。布朗被逼无奈，不得已出演了这种意义不明的动作戏。——当然《~心爱的他与超电磁炮~》这种扯淡的副标题也是这个时候加上去的。 『如果有什么东西想要伤害她的话，就算与世界为敌也在所不辞！！』 ——这种台词，真亏自己能一脸严肃地念出来啊。 不，实际上没说好。从成片来看，说到一半就笑场了。 不管怎么样想都果然还是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被她身上的哪一点吸引了。 大姐头部分和天真的少女心之间的反差吗。 下半身感到了一些违和。布朗发现每次只要一想到她，那里就会充血。 十七岁，和布朗的心理年龄相匹配的这具身体本身就处于生殖器特别活跃的时候，如果不定期处理的话，就会产生诸如攻击性上升之类的现象，会对判断力造成非常深刻的影响——布朗想起了这些知识。 ——就是因为这个才会做一些奇怪的梦吗。 # 「那个——咖啡啊，不仅仅只有苦味——还有一点点甜呢。」 士官室中，莱卡支支吾吾了一番后，憋出了这样一句话。 「因为这是把植物的种子煎制得来的。和坚果一样会有一些甜味吧。」 布朗并不擅长这样为了对话而对话。 所以他说话总是给人感觉很生硬。 「嗯——但以前都不知道。多亏了有机身体呢。凭我们的基本味觉，是绝对体会不到这种味道的。」 莱卡和布朗现在正在喝的，不过是简易餐食中附带的速溶饮料罢了。仅仅是加上开水再怎么都不能说是什么好东西。但是现在却令人感觉无比美味。 简单地说，这就更加佐证了自己这些人的虚拟味觉有多么劣质。 不仅仅是舌头。耳朵鼻子皮肤，眼睛。和有机身体相比较的话，像布朗这种劳动者市民——即所谓的下级市民——的五感到底有多么劣质，布朗对此有了更加深刻的认知。 通过电子信息化来摆脱身体的束缚，进化成为拥有无限可能性的新人类。 这些都是乐园政府告诉市民的话。实际上抓住那所谓无限可能性的人能有几成？到头来大多数的人都只能获得比地球上「旧世代」人类还要低下的身体感官，这才是乐园的现实。至少，莱卡他们的世代就是这样。所以布朗才会—— 「——都这样了，你还对那种只有一层皮的日子抱有什么留恋吗？」 布朗觉得再这样下去等到了月球莱卡都不会进入正题，所以他决定由自己单刀直入。 「那是——嗯，我知道。我知道事到如今已经不可能停下来了。只是，」 ——你都知道了还有什么问题，布朗怎么都说不出这样的话。 抛弃乐园，抛弃一切，移居到起源方舟号上。 她对这种太过突然也太过重大的决定感到不安。她现在想要从他人身上寻求共鸣——但是，那正是布朗所不会有的。 「其实我也很不安啊。」布朗实在是没办法说出这样的台词。 「莱卡的人生目标是不借助辅助程序来进行艺术创作对吧。但是乐园把你的成果——把我们拍摄的电影整个否定掉了。那岂不就是——把你的人生给否定掉了吗。那就只能去寻找一片新天地了。这有什么不对。说实话我并不懂什么艺术。但是尤里不是说你写的东西很有趣吗？还有开拓者。那家伙不是会『哼小曲儿』吗。好像是叫什么摇滚的旧时代音乐。那家伙懂音乐。想必也会认为你的故事很有趣吧。虽然和创作有些不一样，但是就像那个ai说的那样，我认为记述起源方舟号这片新世界的历史是一件非常有价值的事情——如果还有亲人就另当别论，似乎也别无选择了。」 所以到底还是说了一通满是大道理的话。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待在乐园说不定也有其他的办法不是吗。确实我们都没有家人，但是，乐园是我们的故乡，我们终归都是乐园市民。我不明白。布朗，我一直认为你是乐园的模范市民。所以——所以，尤里暂且不说，当你和开拓者进行交易的时候，我真的非常惊讶。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简单就抛弃了乐园？」 啊，原来如此——布朗如此想到。 她一直相信着我优等生的面具啊。 很简单。其他的办法。莱卡所诉说的这些，希尔巴·布朗一个字都不相信。正因为不信，才会扮演政府期望的模范生，也正因为不信，才会想要欺骗乐园。在这里没有任何矛盾的地方。自己从生下来开始就对乐园绝望了。不，生下来以前就对乐园绝望了。希尔巴·布朗就诞生自这些绝望之中。 「接下来还要相处很久，就告诉你吧。」 以这句话为开场白，布朗开始讲述。 「我是一个转生者。真正诞生在建立乐园之前。是在乐园的计划阶段，舍弃掉肉身移居乐园的最初世代。我在前段时间，正好就是你出生的那段时间选择了转生——作为另外一个人出生，也就是现在的我。」 莱卡的脸上写满了疑惑。 ——转生者。 简单地说就是被抹去所有记忆，重组基因信息，变成另外一个人重新活一遍的人。正常来考虑的话就是无限接近于自杀的选择。 「为什么要选择转生？」 「如果记得的话转生就没有意义了。」 以前的自己给布朗留下的信息，就只有自己是转生者这一个事实，以及自己在乐园创立之前曾生活在地表，是第一代乐园市民而已。 乐园市民选择转生的理由，虽然也有因为精神伤害过重无法治疗的，但大部分都是因为储存量的困窘。选择转生的人会被没收所有持有的储存量，然后重新分配「健全文明的生活所必须的储存量」。因此，对于由于某种原因被削减储存量，只能在机动外骨骼工厂里永远进行重复机械工作的最下级市民来说，通过转生反而能让自己持有的储存量增加。大概，自己以前也就是这样的吧。 「现在担任乐园要职的基本上——不可以说民间的财阀也是一样——都是第一世代，最晚也不过第二世代，第三世代的人担任，这事你知道吧。」 布朗继续说道。 「这并不是因为第一世代很优秀。纯粹是因为当时的乐园人口比现在少很多，计算资源非常富裕，储存量很简单就可以搞到。占了一个竞争对手很少的时代的便宜而已。但是过去的我，在那么好的条件下，都无能到只能去选择转生。那样的我就算在现在的时代从零开始——也可以预见结果了。那么，就算要冒一点险，我也要选择新天地。仅此而已。」 ——请住手啊，指挥官，她是，她是指挥官的！ 说完的瞬间——耳边想起了梦中的叫喊声。 「——啊，这样啊。」布朗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 那说不定是。 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本应被消除的记忆，成为了隐藏信息沉睡在布朗的记忆体中，随着他的意识一同被注入有机身体——然后以梦的形式展现。 ——这样就全都对上了。 在纳米危机的混乱中，在战乱地带除了扣动扳机什么都不会的人，在某种奇遇中成为了乐园的居民。但是只知道杀戮争夺的人无法适应乐园中「文明的」生活——当然想要获得储存量就是白日做梦——完全没有发挥第一世代的优越性，只是不断地堕落，最终选择了转生。 常有的事情。 ——那样的话。那样的话，那个和莱卡很像的姑娘。 也是，真实存在的吗？过去，自己的，恋人？ ——这算什么？ 和失去的记忆中的恋人，再次相遇。怎么可能。这简直就是——那部电影。 「布朗？」 莱卡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他在不知不觉间，陷入了思考的漩涡之中。 「抱歉。」布朗晃了晃脑袋。 「总之，我不想再转生第二次了。所以就在移居起源方舟号上面赌一把。对莱卡来说也不是什么不好的选择吧。你的女主角不也是经历了各种事情才得到幸福的家庭——莱卡你自己没有组建一个家庭的想法吗？」 「诶？」 「就和那个电影里的女主角一样，找个配偶，生个孩子。莱卡没有这样的想法吗？」 「——虽，虽然，也，也不是没有考，考虑过——」 面对过于直接的问题，莱卡的脸变得通红。 看样子，这句话所言非虚啊，人在面对意料之外的问题时脸颊真的会变红。布朗如此想到。 「那么，你应该也知道维持现状是很难做到这件事的。」 就好像叮嘱一般，布朗继续说到。 在人类刚刚移居乐园的时候，生儿育女是乐园市民应尽的义务，也被认为是对社会最崇高的贡献。当务之急是尽早恢复纳米危机中骤减的人口和基因多样性。 当然在没有寿命问题的乐园，当初就想到了人口爆发的可能性，但是当时乐园的储存总量还非常富裕，再加上人们认为技术的革新会让乐园有更进一步的发展，就没有重视这个问题。 然而，期望中的技术革新并没有到访，乐园的计算资源在稳步增加，但是与之相对的人口却是指数级增长——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生儿育女就从市民的义务变成了非常奢侈的行为，成为了浪费储存量的爱好。 对于新生市民的储存量补贴政策早就被废止，相反如果违反了人口抑制政策还要进行惩罚。如果两名乐园市民用稀少的储存量生出新的乐园市民的话，一经发现就会被没收储存量，剥夺监护人资格，强制带走新生儿。这样的事情一直相继发生。并没有人期望新世代的到来，所以给予的保障也十分稀少，特别是像莱卡他们这种「孤儿」，所给予的储存量就仅仅能够勉强维持人格而已。 「莱卡和尤里也是这样吧。我们所在的基础训练校里全都是孤儿。你知道吗，在我们的ob·og中，毕业后勉勉强强成为g型——也就是上级市民的人只有一个。前提是那个人在信息处理和电脑战上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似乎是仅仅两个月就被高等教育校带走了。所以莱卡，你——这样下去一定会和你的父母同一个下场。」 乐园政府给与每一个人平等的机会，根据其能力每个人都能抓住机会。 政府是这样说的。 但是——乐园市民的能力，最终还是和储存量挂钩。 「用有机身体体验一下就明白了吧。上级市民坐拥多得离谱的储存量，构筑出比这种身体更加敏锐的虚拟体。哪怕是触摸同一件东西，吃同样的食物，看同一件东西，听同样的声音，闻同样的味道，他们都可以积累比我们更多的经验来提升自己，并借此赚取新的储存量。所以——新世代用一般的方法根本就赢不了旧世代。有非官方的数据表示，乐园上级1%的人占据了总储存资源的九成。真是完全不令人惊讶啊。」 这是个死循环，想要获得储存量就必须拥有储存量。 r>g——这是上个时代的经济学家提出的，富人更富的构造，除了资产变成了储存量，乐园和这个完全一样。从乐园建立以前一直活到现在的超高龄人士永远保持着年轻，用百年间积累的储存量来获得更多的储存量，与之相对的，包括莱卡在内的新世代，仅靠年长世代吃肉剩下的一点汤维持自身的存在就已经非常困难了。 ——这就是布朗眼中映照出的乐园现状。 「我啊——不想让莱卡落得和莱卡双亲一样的下场。但是，就这样待在乐园，下场也很明确。所以我希望莱卡也一起去起源方舟号。」 磨唧不是布朗的风格。 所以布朗决定干脆就在这里把内心所想告诉莱卡。 「我想和莱卡组成家庭，一起养育孩子。」 「啊，诶——」 所以，布朗正要继续说的瞬间， 「莱卡！莱卡！莱卡和布朗！是月球，我们到了，安洁拉小姐的机动外骨骼开始下降了！怎么可以错过这个，这是搜查官的一小步，对我们的新世界来说，这就是开始的瞬间啊！而且这可是要让莱卡写下来的！」 在这个不能更糟糕的时间点，碍事的家伙闯进来了。 # load… document name:diary/authorika alystra/ （注：尤里说要写手记就姑且写一下，但是全自动著述机自动书写的报告书要比这种东西详细精确好几倍，别太当回事） ·x day——月球表面降落。 ——第17次起源方舟号击沉计划，开始。 人本主义者建造的月面战略要塞炮大部分的构造都埋在地下。经过巧妙地伪装，从上方来看几乎和环形山一模一样。 安洁拉搜查官的机动外骨骼作为先导机先行在月面降落，岗哨——没有确认到迎击机构。 接下来是工作部队——也就是我们——开始下降。月神号上增设的货物区和居住区脱离飞船，在离月面——地下设施预计位置的北方十公里处降落。这些设施暂时就是我们居住的前线据点。另外月神号就停留在卫星轨道上，从上空进行观测以及救援的工作。 不久第一批能源群就到了。 接下来超过数千个基数的发电模块和大型蓄电池被陆续送达月面。 要将飞往外太空的宇宙船击沉需要这种级别的电力是理所应当的，但即便如此这数量还是令人叹为观止。在那一瞬间，需要的电力几乎可以再支撑起一个乐园。 在那之后，安洁拉搜查官为了构筑电源，一直和我们分头行动。 ——搜查官和我们的接触从开始航行到现在一直保持在最低限度。 冷淡的，令人捉摸不透在想什么的态度。 吃饭也好休息也好全都是在机动外骨骼内部进行，所以一次都没有直接见面。 确实有听说过上级市民都不想和我们这种下级市民交流——搜查官一般也是这样吗。 当然，因为我们这边对搜查官是有隐瞒的，所以这样正好。 顺带一提，我们都极力让布朗担任联络的任务。理由是「因为莱卡会把内心写在脸上。尤里不知道会说些什么东西。」 ·x+1day——降落第二天。 发电模块和大型蓄电池源源不断地到达月面，搜查官的机动外骨骼和根据其指示行动的自律机械都在不断地忙碌着。 通过伪装成月神号计算中枢的开拓者，在上方利用红外线之类的电磁波扫描的结果来看，和之前得到的情报一样，设施的直径大概五公里。核心的战略级激光激发增幅装置周围是一圈制动设施，更加深处的地下还有建造到一半就放弃的反应炉。 明明是如此巨大的设施——却完全找不到像是入口的地方。 也有人（尤里）提出从外部爆破或者挖掘的方案，但是激光炮的本体是非常精密的设备，随便乱搞的话万一出现什么事态就完蛋了。 在地表进行了更进一步的探索。 与其说是这种巨大的设施一定会有入口，不如说假如没有的话这种东西到底是怎么建造出来的？虽然很不思议，但是根据开拓者的假说，这是为了防止乐园发现这边的工程，最大限度地使用纳米机械群技术，尽力将所有的零件生产转移到地下，一点点地进行扩张。 将巨大激光炮的种子播种在月球上，就会在地下自己成长？ 虽说作为纳米危机的直接原因，并且由于纳米机械群技术失去的东西更多，但这还是好厉害。 但是，就这样建造——不如说是生成更贴切吧？生成巨大设施的中途出了非常严重的状况——比如说不得不置换掉整个反应炉——，不得不放弃掉整个设施。 从刚才的例子来看就好像是已经生长起来才发现播下的种子搞错了，完全无计可施。 总之，我们三个人就一边听着这样的故事，一边操纵着搭载了各种传感器的自律机械，走啊，走啊，走了十个小时。 毫无进展。什么都没有。 刚开始的时候，还在只有标准重力六分之一的月面跑啊跳啊感觉很好玩，但很快就玩腻了。 有机身体一个令人困扰的地方就是，身体上的疲惫也会给心理造成不好的影响。渐渐地，大家的话语开始减少，尤里和布朗因为一些琐碎的事情吵了起来，但是，一直在其中调解的我也没了那个力气——我从这一天开始，真正理解了音乐这种东西的美妙之处。 就在他们两个吵架的时候，终于醒过来的开拓者（因为强行将自己的本体转移到月神号的计算中枢上，他为了自己的进化，不得不每天进行一段时间的「睡眠」）就好像看不过去一样播放了一首叫做「alise」的摇滚乐。准确的说，那是自己和地表人类的创意相结合的产物。这个ai岂止是作曲甚至能和人类进行二重奏。好厉害。 总之音乐对于充满疲惫的肉身效果拔群，从原理上说不过是连续的震动，却让我们获得了比营养剂多好几倍的活力，尤里和布朗的吵架也被劝阻了。 「音乐是伟大的。它可以让人类的判断更加灵活，提升处理能力。归根到底我获得了自我这个概念的契机就是音乐。其韵律和旋律，连接了过去和未来而发生在现在，探索这种神奇现象的结果，就是我获得了现在的『我』这个概念。」开拓者这样说的，是真的吗？ 总之，在「alise」的帮助下，终于在第十二个小时的时候有了成果。 尤里——准确的说是尤里操纵的自律机械偶然发现了被精心伪装的小通道。 班长布朗判断这个紧闭着的厚重的门不管怎样都要一天才能完成解析开锁，于是宣布今天的作业结束。但就在他刚说完「咦，但是布朗，这门开了哦？」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似乎是应急电源还在工作，一下子就通过了虹膜辨识。 「就这么简单？！」 「但门已经开了啊。肯定是这么一回事吧？因为他们是人本主义者，所以只要是人类就畅通无阻？」 尤里和布朗这样说道。 如果尤里说的是真的，那人本主义者那群家伙毫无疑问是白痴。 ·x+2day——降落第三天 经历了7个小时的睡眠后，起床。通过第一套月面体操（作词·作曲·编舞：开拓者）稍微清醒一下，吃早饭。 安洁拉搜查官已经开始作业。话说那个人都是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吃饭啊。虽说光靠流食是可以保证营养供给，但是有机身体每天三次吃热饭也是很重要的。 哪怕只是非常简单的简易食品，只要好好加热之后和大家一起吃的话，那天工作的热情就完全不一样，这是我在宇宙清扫的实习中体会到的——现在想想感觉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但那不过是一周以前的事情。 顺带一提开拓者的说法是「是的。进食是人类最为根本的需求，也是所有活动的基本。将其简略化的话确实可以暂时地提升处理能力，但是长此以往必定会带来恶果。与此同时和同类的同伴一起进食也是强化团队合作最有效的方法之一，这也是人类作为一种群居动物从类人猿进化而来的依据——」 那么，第三天的作业，当然就是调查昨天打开的设施内部。 话虽如此，一上来就让活生生的人进入的话也着实太过危险，所以是采用远程操纵自律机械的方法。 在一百多年以前就废弃的设施，里面其实非常漂亮。 不知道是什么用途的容器，和估计是内部工作人员留下的饮料垃圾到处散落，虽然时不时会有掉落下来的天花板，以及坏掉的地板，但是进入的自律机械还是单凭车轮模式就完全可以探索了。并不需要动用多脚模式。根据开拓者的分析，整备用的纳米机械群是不是直到最近还在工作呢。 我们进入的地方似乎恰好是居住区。 虽说如此但是居住空间里别说是床了，连有照明的地方都没有多少，说是整洁，倒不如说是还没来得及弄乱就放弃了。 总之，我们就好像将方格纸的格子挨个涂满一样不断地探索。 但是——本来应该是三个人分开来探索，但是看着自律机械传送回来的影像进行探索的话，就想呕吐，最终实在是无法忍受了。 肉身真是太麻烦了。 ——什么三半规管，什么晕3d，什么男女的大脑构造不同等等，开拓者给我说明了很多，简而言之，似乎是我的体质不适合远距离操纵。 探索任务交给尤里和布朗，我就先休息一下缓缓，但也不是无事可做——就这样偷懒也有点不好所以就来写日志了，尤里已经嚷嚷很久了。 ——安洁拉搜查官那边的作业——构筑电源——似乎再过一周左右就完成了。 我不知道我们修复激光炮耗费了多少资源，但是快的话一周后，我们就会舍弃乐园移居到起源方舟号上 怎么了？警告？ airser console : disconnected … direct brain input mode : on 怎么办 连布朗和尤里都失联了 正在作业的自律机械突然有一大半都失联了 布朗和尤里说去看看怎么回事 因为设施内 有动力装甲 我说应该向安洁拉搜查官求助但是被阻止 明明告诉他们至少要等到开拓者醒过来再说， 中途还在正常通信，但是突然就，断掉了——和自律机械一样 应该向搜查官求援吗？ 但如果计划败露的话 虽然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不行，联系不上 # 希尔巴·布朗对于自己的轻率行为感到万分的后悔。 投入到设施内的自律机械失联了。 布朗认为这只是物理上的阻拦——比如被自动迎击装置干掉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面临的威胁就仅仅是被察觉了而已。 仅仅是为了排除入侵到设施内部的敌人是不可能部署足以破坏掉整个设施的防卫系统的，那么防卫系统顶多就是机关枪级别。那种东西是构不成任何威胁的。他们已经准备了一些装备专门应对这种情况。 ——重型动力装甲·罗护罗。 保安局将这东西亲切地称呼为和服，上面装备了可以抵挡30mm口径子弹的复合装甲，一对辅助腕，甚至还装备了一对背负式机枪。应用范围比单纯的舱外活动服要广泛，可以视作是缩小到人类大小的阿罗汉。这套装甲的威力甚至可以匹敌上个时代的主力坦克和武装直升机。 当然，在室内可以与这套装甲比肩的东西根本就不可想象。 ——七十二分钟前，突入设施内部的调查用自律机械同时失去了联系。 前往现场进行确认的增援也相继失联。 ——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发生意外之后，布朗第一时间提出向安洁拉搜查官求援。但是这未免有些太小题大做。不过是自律机械产生了一些异常就要呼叫搜查官，有可能会得到一个无法应对突发情况的评价，接下来就可能每个行动都需要请示了。那样会阻碍布朗他们达成真正的目的。这边的装备非常豪华。布朗判断这些装备足以让一个人突入。尤里表示自己要去。布朗跟着一起去是基于自己身为班长的责任感。 ——不。不如说。 可能单纯只是想穿一下重型动力装甲罢了。 毕竟，这和宇宙清扫任务中分配的老旧作业机体完全不一样。 这是完全为战斗准备的装备。 作为一个男人，身边有这种东西不想摆弄才奇怪。装备着电磁防护的铠甲，用每分钟6000发射速的电磁机关炮蹂躏上个时代的防卫系统——用来打发时间真是再好不过了。 敌人不过是对人的自动机枪——自己认为是这样的。 应该更加慎重一点的。 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了。 为什么大量的，并且相当分散的探查自律机械几乎都在同一时间失去了联系。如果是物理上的破坏——哪怕十分微小但是一定会有时间差。 但是布朗——想必尤里也是，在遭受袭击之前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即使是在没有照明的黑暗走廊中，只要有夜视模式的画面就完全不在意，完全没有感觉到危险正在逼近。 设施的道路十分狭窄，两台动力装甲并排走就会撞到一起。 『通过这条路就到了。我先过去。』 『——别啊，等等，这种事情不应该是队长殿后吗』 两个人甚至还在争谁打头阵。 所以完全没有任何预案。 不仅没有想到敌人有可能是移动单位，更没有想到自己会遭受奇袭。 ————！ ——最初的攻击，不是子弹不是激光也不是射线—— 而是马上激发了鼓膜保护限制器级别的，巨大声音。 咆哮声。 ——并不是空气的震动，那是通过电波直接传送过来的，本来应该是更加棘手的东西，但实际上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 唯一，对其有反应的，是背负式机枪的自动射击系统——在那个咆哮声响起之前的一瞬间感应到有什么东西靠近，有要切换到迎击模式的迹象。如果那精确无比的射击真的实行了的话，说不定敌人就被打成碎块了。但是——响起的咆哮声瞬间将罗护罗计算中枢的射击程序抹杀掉了，于是。 「——！？」 突然，布朗的视野变得漆黑。 并不是夜视装置出了什么故障。而是显示器的画面整个消失了。 发生什么了吗——被做了什么了吗，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没有尤里的话，恐怕布朗就会在这个棺材一样的装甲中，一无所知地被敌人——，被敌人，啃食殆尽了吧。 『emp!!布朗，脱离装甲！！』 在失去了所有的信息后，勉强残留下来的应急线路中传来了声音。 比起遵从指示，更像是在极度的混乱中下意识地按照声音的指示去做了。用力咬下嘴里保护口腔以及供给营养用的护齿——实行弹出指令，点燃安置在各关节部分的冲击炸药来强行脱下装甲。布朗的身体被远不如动力装甲的仅仅一层宇宙作业服包裹着，摔在黑暗的设施地板上——，在站起来之前头盔上的接收器就接收到了第二声咆哮。 那是警告——不，应该说是宣告，你们都是我的猎物。 整个身体都变得无法动弹。 站起来——双脚拒绝了脑部发来的指令，反而是在背后游走的寒气夺走了思考的能力。 肉身的人类就是脑子大一点的猴子。实在是脆弱至极的生物。 所以——在没有掩体的地方被袭击的话，就只能等死——。 『站起来，布朗——快跑！跑起来！！』 ——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开始逃避的思绪，勉强被尤里的呵斥拉回了现实。布朗在转身的一瞬间，看到了敌人的样貌。 固定在头盔上的灯，短暂地照射出了那个样貌。黑色的，比黑夜还要黑的巨大身影。 绝对不能被追上。被追上就没命了。 这点是可以确定的。不—— ——早该想到的。 被那种东西袭击是逃不掉的。 『布朗往右，我往左！』 什么都不知道，只能服从于尤里的指示。 骗人的。 叉路。布朗在拼命地逃跑，但尤里却停下了脚步。大概，是想要把敌人引向自己这边——为了确保布朗能够逃掉，把自身作为诱饵。自己注意到了这一点——察觉到了，却当做没发现，拼命地逃跑了。 然后。 ——藏在居住区的一间房间内，在黑暗中，布朗的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那到底是什么。一瞬间看到的那个东西，怎么想都不是机械。是黑色的什么东西。身上覆盖着漆黑的毛发，俊美敏捷，恐怕是猫科的猛兽。为什么那种东西，会栖息在月球上的真空设施里面—— 不——是那群自称为人本主义者的家伙。在生命科学的领域毫无疑问超过了乐园。那恐怕是那些家伙制造的生物兵器。 看门犬——不，看门猫吗？都这种时候了我在说什么。总之就是百年间将新陈代谢压缩到极限进行冬眠的东西被我们惊醒了。至于大气——在体内电解水来获得氧气也是有可能的。那可是在月球活动的生物，还需要氧气才奇怪。然后那个咆哮声——自己似乎看到那个野兽有三条尾巴。那恐怕是产生强力电磁波——也就是emp的器官。在emp的攻击下动力装甲就变成了一坨废铁。乐园政府的一切都依托于电子设备。敌人当然会盯住这一点。但是乐园却是在这百年间一直以残留在地表的原始人作为对手，认为对手不会采取这种高级的手段，连一点对策都没有准备。 如果不是尤里早反应过来一瞬，恐怕就交代在那里了。 尤里。 「如果，没事，就好了」 连自己都不相信的空话。赤手空拳的状态下，被那样的生物袭击，怎么可能没事。即便如此布朗还是说给自己听。没事的。有机身体的损坏对乐园市民来说并不意味着死亡。只要确认其生命活动已经停止，就会自动恢复预备的电脑人格。所以尤里并没有死。 ——他自己也知道，这是他给自己见死不救找的借口。 操，用力锤向墙壁。 到底，要怎样和莱卡交代。你的小弟尤里已经不在了。只能我们两个人一起去起源方舟号了。这种话怎么能说得出口？ 令人毛骨悚然的警报声，就是在那个瞬间响起的。 布朗的脸色变得苍白。 剩余的空气含量已经变得十分危险。 为什么。应该还不到一个小时——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完全没有把动力装甲的氧气罐放在心上，也没有确认太空服里面的氧气含量就进来了。 太愚蠢了。 无法呼吸的话人就会死。我连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都——乐园市民只知道「知识」。所以没有养成出发前确认氧气含量的习惯，根本就没有想到还会有这种人为的误差，连报错的程序都没有。 ——即便是低功耗模式也撑不过一个小时。 ——单是氧气不足这一事实就会动摇人心，导致心率增加，消耗更多的氧气。考虑到可能会有激烈运动的话，撑死也就三十分钟。 原本是打算等待救援的。 事到如今就只能寄希望于安洁拉搜查官了。或者开拓者醒过来也可以。两名身着重型动力装甲的人失联的话，救援队应该会提起十二万分的警惕，而不会像我们一样被一边倒地干掉。毕竟再怎么说也不过是百年前制造的古董级生物兵器，只要不被偷袭，驱逐它并不是什么难事——原本是这样想的。 ——但是，已经没办法那么从容了。 在那之前肯定是我的氧气先耗尽。 ——如果不靠自己逃出去的话。 布朗下定决心，抽出了防身用的手枪。别说是猛兽了，如果不瞄准要害的话哪怕是人类都很难杀掉。布朗甚至认为这种武器与其说为了和敌人战斗，不如说是为了在无计可施的时候给自己一个痛快而装备的。但是布朗身上没有其他可以算得上武器的东西，并且他也没有「给自己一个痛快」的打算。 从那以后——从那以后历尽千辛万苦的布朗打开了胸前的照明灯。 在这种黑暗的走廊中不开灯是绝对无法移动的，而且对敌人来说有没有灯光都一样。反正肯定有红外线之类的探知手段。虽然知道这一点，但还是身陷暴露自身位置的恐惧之中，手止不住地发抖。 身体这种东西完全不讲道理，这让自己吃尽了苦头。 布朗用颤抖的双脚走向出口——接下来就是碰运气了。敌人发现自己了吗。如果已经发现了，而在什么地方埋伏的话，就完了。就算运气好敌人把自己追丢了——如果发现了移动的声音和亮光，那也完了。 自己能平安回去的概率有多少呢。 布朗一边回忆到眼花，一边将光亮调到最低寻找回去的道路。 说到底这条路到底对不对呢。地图信息被那声咆哮直接抹去了。现在只记得大概的方向，但是那份记忆也因为当时拼命逃跑变得有些暧昧。会不会现在自己想要逃离反而越走越深呢。 不安和恐惧攥紧了心脏，心率上升导致本就不足的氧气变得更加稀少。 明明是自己的身体却连呼吸都控制不了的烦躁感。身体上的不适连精神都会被影响。简直就是肉体的奴隶。 ——！？ 关闭照明。屏住呼吸。立刻将身体隐藏在旁边集装箱的阴影中。在思考之前身体就已经动起来了。头盔上显示发现了一些噪音。仅仅如此而已。但是布朗明白。是那家伙。那家伙就在附近。在附近寻找自己。不，那家伙一定已经找到自己了。会从哪边过来。在哪。后面。有一些气息。 操。干脆把自己的气息隐藏起来在我没有察觉的情况下直接取我的首级，那样我还不会这么恐惧，不，蠢货，现在应该感谢这份幸运让我可以先发夺人。数到三后点亮灯光然后打光所有子弹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可以击中它的眼睛，然后自己就趁机全力逃跑——那么就上吧，一，二—— 『布朗！！布朗！？你在哪！？』 几乎就在布朗数到三冲出去的同时他听见了这个声音，但是他已经没办法阻止自己的动作了。从隐蔽处冲出来，调到最亮的灯光照亮了那个东西的身影。 手枪指着的那个东西——这是什么东西啊。 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野兽，看那轮廓就好像神话中的半人马一样—— 『布朗，布朗你在哪！？等，慢着！！停下，夸尔，坐下！！』 ——啥？ 千钧一发——真的在千钧一发之际，布朗停下了扣在扳机上的手指。 那并不是上半身是人的野兽。 而是一个人跨坐在漆黑的野兽身上。 那个样子——那个太空服好像在哪见过。 是尤里。 尤里坐在野兽身上。 大概有一辆摩托车大小的黑豹。肩膀的部位有两根像触手一样的器官。 看成是三条尾巴的其中两条其实是胡子。 无法理解。布朗心中充满了茫然。 但是，更加令人惊讶的，是从那后方又走出了两头同样的野兽。在布朗的惊愕中尤里从野兽的背上下来—— 『各位，这个人是我的朋友布朗。是我们的领队。来，打个招呼。』 在尤里的敦促下，三头巨大的野兽就像狗一样爬在了地上。 『嗯，布朗。这位是夸尔然后这位是夸尔然后这位也是夸尔。因为它们是共享意识的群体生命，所以没有个体名字，这三头其实是一位。』 简直说不出话来。 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喉咙仿佛被堵住了。 『——不是，——这个——，你——，你是怎么，驯服它们的？』 面对布朗总算憋出来的问题，尤里若无其事地回答道。 『嗯？并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哦。你看，握手。』 能把四五个人类一齐变成肉块的野兽前肢，搭在了尤里的手上。 『你想想，它们是人本主义者制造出来的生物，肯定是不会攻击人类的对吧。所以不用担心哦。如果一开始就由我们来探索的话估计就不用赔上这么多东西了吧。』 怎么可能，布朗感觉自己的思绪正在远去。 喘不上气。 氧气，氧气不够了。 ——就这样布朗因为松了一口气而倒下了，冲过来的尤里注意到布朗的氧气已经见底了，焦急之下命令一头夸尔将自己等人送到月面据点。在那里等待的莱卡受到了相当大的——不如说差点被吓死。 # 人本主义者在百年前建造又中途放弃的babel。将其修复并且完成是乐园为了击沉起源方舟号的第17次计划，此计划大体分为三个课题。 修复并掌控炮台设施的制动装置。 偏转发射出的激光令其集中目标，为此需要布置反射卫星。 然后——确保动力单元。 修复并掌控设施由三名u-18——保安局实习生负责。反射卫星方面，捕获的火龙级装甲巡洋舰经过改装已经拥有了反射功能。 问题是——安洁拉被命令的，确保动力单元。 说到底人本主义者放弃bable的原因本来就推测是大型反应炉的建造失败。 射程范围可以延伸到外太空，反应炉需要能够提供这种级别的电力。其运转功率几乎和乐园的能源系统是同一个级别。想要在地下秘密建造那种东西简直是无谋至极，babel的失败可以说是意料之中。 当然，凭借乐园的工业实力想要完成原本模样的babel轻而易举。只是在等待反应炉完成的过程中，起源方舟号就会逃往更深的宇宙之中。 乐园政府的目标不是修复上个时代的古董，而是击沉起源方舟号，为此只要能发射出去一发就足矣。所以，电力就由在乐园中搜集的大型蓄电装置和舰艇或者据点使用的中心能源系统来提供——原本预定是由乐园本体直接向babel提供电力，但是考虑到这有可能会将本计划败露给fs就没有通过。 乐园诞生的战乱时代建造的防卫机动舰有超过一百艘现在仍处于待命状态，它们的主引擎都被拆了下来。另外在月球和地球上的轨道据点有三成也遭受了同样的命运。另外因为n型阿罗汉的机体更新而等待解体的旧式机动外骨骼也迎来了最后的任务。 就这样送往月球的机体大大小小加起来足有上千台。 问题是由谁来将这些东西组装成需要的「电源」。 自动化组装确实很容易。 但是，考虑到至今为止的起源方舟号击沉计划，大多数都在准备阶段受到了fs的阻挠，这次毫无疑问也会存在同样的风险。 于是——乐园中央保安局，做了一个决定。 「为什么，我一定要做这种事情不可啊啊啊！！」 距离babel东南方向一百公里左右。 一台最新型的机动外骨骼在月球表面上刻下足迹。 「这绝对！不是搜查官的工作啊！」 两只手紧紧地抓住一根电缆，一步，一步。 那根电缆将另一端的球体就好像佛珠一样连接在一起。 「绝对，绝对，饶不了你！！」 因为一些细微的差错。旧式机动外骨骼有十二台降落到了距离降落点两百公里的地方。而操纵新型机体拉着这些旧机体的人，就是安洁拉。 ——为了避免fs的阻碍，这次的计划尽可能排除掉乐园方面的远距离操作，而全部交由派往现场的保安人员手动操作。 ——但是，运往月球的器材有很多都需要保密，u-18的保安实习生并没有接触的权限。 ——因此，构筑动力单元群的任务就全部交给拥有四等官权限的安洁拉一人负责。 ——到时候使用的自律机械群也都由安洁拉四等官来进行管制，原则上乐园对此不会进行任何援助。 这就是中央保安局的决定。 本来，预计一百七十个小时就能完成的计划往后推了又推。 突然拿出的计划中计算错误相继出现，但即便如此，稍微有点偏差到现场再进行修正就可以了——但是在降落的第三天，集装箱降落到了和预定地点几乎完全相反的方向，为了回收差点就没收到实习生的紧急通信。幸好那似乎是误报。 「绝对！！绝对要干掉你，开拓者！！」 总之，数百台自律机械的管制工作，以及用超过一千个电池单位构筑动力单元的工作，全都压在了安洁拉身上。 「这！全！都！是！你的错啊啊啊！！」 安洁拉的尖叫声没有传递到任何地方。 第四章 心灵与身躯 ·x+7day——降落月面第8天。 按照惯例莱卡·阿里斯特拉书。 于x+3day，突击进内部的自律机械群被全歼，其后，尤里·阿尔文「捕捉」到——用其本人的说法是「成为朋友」的名为夸尔的三头？三位？三台？生物兵器。 其后，根据他们的证词和开拓者的分析，夸尔是以黑豹为原型，融合了多种生物特性的存在。因为其中也融入了人类的神经细胞，所以他们甚至也可以被定义成人类。 由于纳米微机地球环境剧变，人类面临灭顶之灾的时代。 即便如此在拒绝电子化的人本主义者中，也有一派是追求人类自身的进化，获得能够挺过大灾害的身体。 例如融合了蝗虫，蜻蜓以及蜜蜂之类顽强昆虫dna的合成人类。又或者能够在相较于地面环境相对稳定的海底生活的海底人类。 据开拓者所说，像这样产生的「新人类」现在仍然在乐园观测不到的极地或者海底繁殖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我实在无法认为，那种形状怪异的「人类」，比保持了人类原本形态和思考能力的电子化乐园市民更加保持了人类的本性。但总之，夸尔就是在那样的过程中诞生的，在凶猛的外表下，是和我们几乎异样的知性。 他们既是这个废弃设施的看守，也是这里的管理者。他们独特的长胡子是可以接收信号的天线，他们通过这个被赋予了连接babel中枢系统的权限。获得了他们的协助，几乎就等于完全掌握了这个设施。 所以我们工作的效率得到了大幅提升。 截至现在，电源供给的问题已经解决，进入了试射阶段。 ——但是，我还是无法释然。人本主义者果然是一群笨蛋吧？虽然我之前也想过这件事。 按照夸尔他们告诉我的，对于人本主义者来说只有拥有肉身的人类才是唯一的支配者，他们的命令必须服从。 他们没有可以发出人类声音的声带，交流必须通过终端来进行。和他们「笔谈」的内容如下。 《声明。我等臣服并侍奉人类。无条件服从人类下达的最高指令是我们必须遵守的铁律。亦是我等无上的荣耀。》 《请允许我补充。对于我等沉睡在这腐朽的地下设施的守护者来说，再次被赋予侍奉人类的机会，我们感到无比喜悦。》 ——这么说的。 所以不论是乐园市民还是人本主义者，从准备了身体的那一刻开始，在他们的认知中我们就被识别为人类——即便我们的目的是将自己电子化送往外宇宙飞船——他们也会服从命令的吧。 这样真的好吗？我不由得这样想。不论怎么想我们乐园市民都是和人本主义者势不两立的存在，就因为凑巧持有有机身体，就这样服从我们的命令。 ——算了。 想这些也没用。 说回现在的作业情况。 管制设施的复原已经有了眉目，接下来就全权交给开拓者处理。 我们继续昨天的工作，调整激光炮的镜片部位以及接通外部电源。babel外部被做成环形山模样的伪装耗费了昨天整整一天才清除干净，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直径为一公里的红玉色巨大球体，在月球的天空中尽情展示着自己的身姿。 毫无疑问这在人类的建造历史上是最大级别的镜片。 在这上面但凡出现了一丁点裂痕，整个计划就泡汤了，但是万幸调查下来没有问题。现在，数十台自律机器在球面上仔细打磨，将数百年积累下来的灰尘和污垢清除掉。 总之凭借现在的电力供给已经可以进行最小功率的试射了，月神号上搭载的反射镜也已经调试完毕，明天就可以， # 「嗯——总感觉有些不得劲啊」 向突然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莱卡的背后，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完成外部作业的尤里。越过正在敲击虚拟键盘的莱卡的肩膀，窥伺着alf。 「我告诉过你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要先通报一声了吧。如果气密出现问题该怎么办。」 「这不是想着打扰你就不好了吗。而且我有让夸尔他们帮我看着。」 现在莱卡所在的是babel中心的控制室。 就像之前写的一样，跟从夸尔他们——用尤里的话说就是朋友——让设施的修复工作进度比最初的预定快了不少，已经让生命维持装置恢复机能了。设施内填充进了可以呼吸的大气，莱卡他们就从狭小的月面据点转移到设施的居住区继续工作。 但是，像这样利用挤出来的时间写出来的东西， 「这样仅仅只是把干巴巴的事实罗列出来而已吧。读起来肯定很无聊啊。航海日志应该是更加，怎么说呢——莱卡自己的感受，想到的东西，每天都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度过的——明明这些东西更加重要，你这样完全感受不到啊，莱卡你这样不行的。」 就这样被这个金发恶魔全盘否决了。 即使是莱卡也终于产生了「火大」的情绪。 ——我有什么感受？我说尤里啊。我要是把那些东西原原本本地写下来，肯定就充满了对于你的愚蠢的怨言。就因为你说什么要去宇宙，我也决定要一起去了。 ——已经，不再犹豫了。 ——我认为布朗说的没错。凭借我现在的储存量，以后别说是组建家庭抚养小孩了，连维持现在的意识都很难。终有一天会没办法再写小说的。 ——但是我却刻意的不去想这些。因为感到害怕。逃避直面现实。仅仅留下乐观的想法。所以，我认为我只能去宇宙了。 ——但是，可怕的东西，还是令人恐惧啊。 ——如果，被乐园察觉到的话，那一瞬间就全完了。 ——我的这种恐惧，尤里是不会理解的吧。 这些话，被莱卡就着杯中冷掉的咖啡一起吞进了肚子。 「我说啊，那你直接用自动著述机不就行了。拿东西不只能用于小说和脚本，日记也好评论也好都能按照你想要的写出来。」 莱卡转动座椅面朝尤里说道。 就算不写航海日志，每天也都会自动留下详细的记录。 莱卡之所以会写这种东西还是因为尤里一直写写的说个不停。都这样了还指望什么？ 「不行啊，莱卡。那样的话，是得不到我想要的东西的。」 「哈？」 又在说什么胡话。 「不想要自动写出来的东西的话，我写的这个不就可以了吗？我管你什么不得劲，给我忍着。」 「这种东西的话自动著述机也能写啊。我想读的不是这种东西，而是那种，莱卡你实事求是的东西。」 「所以说，实事求是的东西你去读记录啊！」 下意识地呵斥出来了。 ——不妙啊，莱卡想道。 因为这家伙的话一直都是原地起飞的，如果不更加有耐心的话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的——莱卡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自己已经没那样的耐心了。为什么每次都是我去搞明白他在想什么？明明这家伙对我的感受一点兴趣都没有。 「你这人总是这样。一直都搞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东西。听好了，能明白你自己想法的只有你自己，我就是我，莱卡·阿里斯特拉。和你是不同的！我告诉你，到底须要什么，想要什么，那是为了什么，你不好好说明的话我怎么可能明白！」 该说是生气呢，还是可悲呢。 总之话语变得停不下来了。 「之前也是——夸尔突然冲进据点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突然怪物就袭击过来，我当时都以为要被吃掉了，真的很可怕，就算布朗的氧气再危险，你至少」 「没错，就是这样，莱卡！」 「什，什么啊？」 「那个时候的莱卡，确实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对吧。但是，这份日志里却把这些东西全部省略，只记录了我命令夸尔转移昏倒的布朗这种无聊的事情——」 ——无，无聊的事情—— 「什，什么无聊的事情啊！开什么玩笑！怎么着，难道你是为了让我的故事变得有趣，故意去做那样的事情吗！？」 「不是的，不是那样的，我怎么会去做那种事情。」 「就是因为不知道你会做什么才这样说的啊！你到底有什么打算想干什么，不好好事前说明清楚我怎么知道！所以我是说让你好好说明！我，我又不是尤里的妈妈！」 「那不是当然的吗。我和莱卡又没有血缘关系。」 ——啊啊，莱卡的心中充满绝望。 ——她突然觉得有些可悲。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我决定去方舟起源号是因为尤里在。想要和尤里一起组建家庭。所以下定了背叛乐园舍弃故乡的决心。但是，说不定这个人完全没有把我看待成那样的对象。表扬我写的小说，也只是感到稀奇，对我本人没有任何兴趣，说不定也没有任何评价我的想法。 自己跟着他是理所当然，自己照顾他是理所当然，然后自己听他说的话也是理所应当——说不定自己对他来说仅仅是好用的道具罢了。 ——这样的话自己也太过可悲了。 「已经，够了——」 已经不会为了你这种人写了——不管了—— 就在要这样说的时候。 《尤里，莱卡，请原谅我介入这一清官也难以判决的事态。》 伴随着奇妙的致歉，开拓者插入了对话。 《莱卡·阿里斯特拉，依我所想，尤里·阿尔文想要的并不是事实的记录而是过程和心情的回忆——正是被称为日记的东西。我是如此推测的。》 「你突然在说什么啊。」 《请听我说，莱卡。在历史书籍中有一类被称为回忆录。主要是由亲身经历了历史上大事件的人亲自讲述自己的过去。那种书籍为什么会存在呢。如果目的只是记述事实的话，和已有的历史书相比这些书目的记载实在是过于繁杂。在决战的早晨，谁和谁喝了香草茶——这种记述没有任何意义。》 「那当然，连这种事情都记载的话内存有多少都写不下整个历史。」 《但是，现在这样的书籍就这样不断地被阅读流传了下来。为什么这些是必要的呢。我做出了这样的推论。这些书所记述的并非结果而是过程，并非决断而是迷茫。一个国家基于某个英雄的判断而获救。这是事实。而这个决断是如何做下来的呢。他是因为有着强大的自信，还是怀抱着深深的迷茫，亦或者是扔骰子寄托于上天而做出来的决定呢——像这种间隙之间的记述，在大多数场合下，都不被史书所记载。》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但是啊，实际上——」 「尤里，你闭嘴。开拓者，你继续说。」 《好的。当整个人类团体的生存都取决于一个人的选择时，他将会感受到什么样的重压，他是会直面那样的重压，还是被那重压击溃呢。他的亲人，朋友，同袍会如何帮助他，又会如何妨碍他呢。在决断的那一天早晨。他是吃和平时一样的早餐，还是会准备一些特别的东西呢。这些大概都是些不会在历史书中记载的细枝末节。但是——如果在未来，他的子孙在面对和他同样的困难时，真正能够帮助到他子孙的，想必并不是祖国因为英雄的决断而获救这个事实，而是区区一个人类在经历了各种烦恼，痛苦之后做出选择的这一过程吧。》 「但是，那种东西，就让自动著述机写下传记的话，」 《不是的。莱卡。自动创作机的缺陷是过于重视情节的整合性，将所有的关联要素整合起来。换句话说这就是将现实转化为故事的装置。比如说在决定祖国存亡的那一天清晨来关心宠物产仔是不合理的。但是这种不合理本身就是人类的本质吧。但是如果让机器执笔的话，为了追求整合性，这种不合理的现实就会被排除。但是莱卡，正是这种缺乏故事性和合理性的一面，让我感受到了我所没有的，人类的可能性。》 人类的不合理性，人工智能无法理解。 没错，这个人工智能说出的话语，听起来有很多矛盾的地方——但是这番话语却切实地说服了莱卡。 《构筑井井有条的要素，高效率地刺激人的情感，或者是为了快速传播某种主义制造「故事」，在这一点上人类是比不过自动著述机的。但是另一方面，如果说是用人类自己的语言向他人诉说自己对于世界的认知，这种包含了人类特有的矛盾和不合理的语言艺术方面——我判断到目前为止没有比人类更强的存在。莱卡。通过你的眼睛和心灵和语言编织出来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呢，我也想知晓。我认为尤里所期盼的也是这样。》 「——是这样吗？你想知道那样的东西吗？那可是日记一样的东西哦？」 这样一说的话，就变得非常简单了。 「我不一直这样说的吗，想要读日志。」 尤里还真是笨拙啊，真想这么说他。因为。 「因为，你说要写我们的历史，难道不应该尽量排除我自己的主观感受只对事实进行描述吗？」 「所以说，那种东西有自动记录就够了。莱卡你看，你把自己带入到起源方舟号上出生的新世代试试，自己的妈妈或者奶奶或者祖奶奶到底是怀抱着什么样的心情飞离乐园的呢，绝对很想知道的吧。到底是充满不安呢，还是自信满满呢。而且我也很想知道现在莱卡在想什么。」 ——嗯。 ——总感觉，好扫兴。 ——突然觉得自己好蠢。 本来明明是觉得尤里对自己的感受完全不感兴趣才生气的，结果到头来尤里想知道的就是我的感受——拳头完全打在棉花上了。这不就是自己一个人在生莫名其妙的气吗。真是的。这可不是我的错。是尤里的说法不好。 「所以啊，莱卡，写下来吧。为了告诉我们的孩子，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话说。你刚说。 「我们的。」 心脏，疯狂跳动。 「那个，尤里你——想和我，要，小孩吗？」 不由得，直接问出来了。 「啊，那个，嗯——这个，怎，怎么说呢，啊哈哈哈，那，那个充其量是打个比方，之类的家庭，之类的，」 这家伙怎么回事。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狼狈。到底怎样。说清楚啊。 「别傻笑着糊弄过去。还是说什么，你有别的目标吗？」 《请等一下，莱卡·阿里斯特拉。》 「什么？我们现在在说很重要的事情哦？」 《当然，我明白这件事。》 开拓者以严肃的口吻说到。 《现在，两位正在进行的对话，可以定义为「男女私人活动」。所以我接下来会中断对于两人的所有干涉，观测，记录，同时启动阻止其他第三者进行同样行为的程序。三秒后切段全部回路。接下来，两位年轻人请便。祝你们武运昌隆。》 ——那是啥啊，莱卡想到。 简直让人无法相信这家伙是个ai。 「啊，啊哈哈哈，他，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啊，开拓者他，」 「别傻笑着糊弄过去。」 尤里想要将暧昧的氛围糊弄过去的天使微笑，被莱卡当场打断了。 「所以——你怎么说？」 「怎么说，那个——什么怎么说？」 「——所以说，那个——你说我们的子孙，得有对象吧——虽，虽然，如果你想的话，只要克隆自己的遗传信息，随便促成一点差异的话，一个人也能制作出来孩子，但是，一般来说，果然还是把两个人的遗传信息合并起来——，所以说，和我一起，你打算和我一起制作孩子吗？」 「不，这个，这件事，不光是我的想法，莱卡的想法不才是最重要的吗。那个——所谓我们的子孙，是说某种共同体，也就是说，即便是用莱卡和布朗的遗传信息制作出来的也是我们起源方舟号大家共同的孩子，那个——那么——」 「我不是想听这种题目。怎么样。回答我。」 「那个，但是——因为」 因为什么啊，真墨迹。平时的你到哪里去了啊。 「因为，对莱卡来说我就像弟弟一样。我知道这一点的。那个电影也是，我认为果然布朗和莱卡更般配。你看，我果然不行啊。莱卡也不愿意的吧。」 「——没那回事。」 「你看，没错吧——额，嗯？啊？」 「就算是在电影里也不想和别的人接吻。想要接吻的对象是别人。」 「——那，是——和谁，呢？」 「笨蛋。别给我装傻。是你哦，尤里。尤里·阿尔文。我可爱的天使。对我来说你确实是像弟弟一样的存在，但是像不代表你就是我弟弟，喜欢上你也没关系的吧。」 「不，但，但是，你看，我啊，经常被说和其他的人不一样，就是那种，各种方面的，那个——也会给莱卡添麻烦的，」 这家伙怎么回事，明明平时我行我素地要死，偏偏在这个时候这么犹犹豫豫的。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还是说这个男人。还是说——还是说，是我的错觉吗？ 「和那没关系。我喜欢的人是尤里哦。不是别人，不是任何人就是尤里。我想要你的遗传信息。我想让我们的遗传信息制作出来的孩子读我写的书。我想让他读我们的故事。你不这么认为吗？」 莱卡直视着尤里蓝色的眼眸宣告道。 决不允许你再糊弄过去。 没错，莱卡的眼神这么说着，等待尤里的回答。 不管什么时候都专注自我并我行我素的少年，却在这个时候脸涨得通红，嘴巴不断开合，手掌不断攥紧又松开。 ——良久之后，终于开口了。 # 莱卡·阿里斯特拉，记述。 ——我想要永远永远记住这一天的事情。 为了绝对不忘记，于是将其记入日志。不，干脆——从今天开始写一份新的日志。开始记述我们的故事吧。如果说为什么，那一定是因为这才真正是这个故事的开始。 我已经不再迷茫。 前往新的世界，组建新的家庭。然后写下为这个家庭而写的故事。 送给我和尤里的孩子的故事。 为此，我要舍弃乐园，前往起源方舟号。 当然这其中有不安，也有恐惧。 但是，迷茫，已经——几乎不存在了。 是不是受到有机身体的影响了呢。 和在乐园的时候相比，我好像更加喜欢尤里了。 想要触摸尤里。想要拥抱他。也想要孩子。 如果可以的话，随尤里的女孩子就挺好的。一定是个漂亮的孩子。 说不定长大了之后会和布朗谈恋爱也说不定呢—— # 布朗又做了那个梦。 每次都是这个地方。执着到这个地步，想必这份记忆一定是深植于我的——「重生之前的我」灵魂深处的东西吧。 ——我一定是，一直都在思念着她吧。 「指挥员，准备吃饭了。」 来夏一直都称呼我为指挥员，绝对不会称呼我的名字。所以我还不知道我自己的名字。估计是为了在部队里把公事和私事分开来吧。这种认真的样子，和我认识的莱卡有些许的不同。 ——在我记忆中名为来夏的少女，真的和我认识的莱卡有着相似的面庞吗？ 会有这样的偶然吗。从常识上来考虑的话，这只不过是我擅自篡改了自己的记忆罢了。 ——但是，如果，不是这样的话。 大概，这才是我喜欢上莱卡的原因吧。 我从指挥员成为了希尔巴·布朗，但是跟随者本应消失的记忆碎片的引导，在全新人生中相遇的莱卡·阿里斯特拉中看到了过去深爱的少女的身影——，然后现在正在带着这个少女赶赴起源方舟号。 梦还在继续。 残破的建筑物。恐怕是受到了载满爆炸物的卡车冲击。有将近一半被炸飞，但是还有一半的墙角还留着，这对我们来说就足够了。 从崩塌的墙角向上看去，是一片非常罕见的蓝天。失去控制的纳米机械群释放出了一片盛大的电磁波，在空中形成了一片极光。 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了部下们的欢呼声。 大概，是特意为我们创造了二人世界吧。 桌子上堆满了罐头。 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挖出来的，有的被火烧得漆黑，有的被扭曲成奇怪的形状。甚至还有的被子弹打穿——但是即便如此，这也比干燥的呕吐物一般的军用食品要好的多。 两个人往破碎的马克杯中倒入咖啡，如同在品尝极品红酒一般干杯，将罐头当做西式全餐认真地摆在面前。大概，这种东西，这种脏兮兮的食品，已经是自己和来夏最为幸福的记忆了吧。所以，我已经多少次梦见这个场景了呢。 「我说，这个——你怎么看？」 吃完饭的来夏拿出了一张纸片。在电子终端已经消失很久的地表，纸质媒介再次复活了。 「停战」「结束了」「休战」「大家都是朋友」「去乐园吧」 不知道是不是考虑到少年兵都没有接受过正经的教育，在宣传单上用巨大的字体写着的，简单地说就是战争已经结束赶快放下武器投降吧之类的话。 所有人都疲惫不堪。可以的话都想要去相信看看。 但是我作为指挥员摇了摇头。 「这到底是第几次说战争结束了？第几次停战公告了？我们已经有多少部队被这种东西欺骗中埋伏了？」 「——但是，现在从前线的方向已经听不到炮火声——而且，上面，虽然有迷彩看不太清楚，但是有直升机在飞。这是不是就说明，飞行禁令已经解除了呢？」 「来夏。不要把假设和愿望混杂到一起。」 我否定了她的想法。 「如果，战争真的结束了，也不用着急。如果那个什么乐园预备政府真的获胜的话——只要暂时隐藏起来，对方应该会过来迎接。我们没必要特意冒着风险到那边去。」 「啊，嗯——」 「乐园吗」 「嗯」 「——如果，真的有那种地方的话，来夏——你有什么想做的吗？」 「这个嘛——」 梦总是会在这里断开。 这不是第一次梦到这顿简朴的饭。 我一定每一次都在后悔吧。 这个时候的，判断。 所以无数次——无数次梦到这里。 即便是失去了所有记忆，变成另一个人的现在。 ——如果那个时候我投降的话，我就不会失去来夏了。 然后梦的结局，一直都是一样的。 被狙击手打中腿倒在路上，敌人利用来夏进行围尸打援，来夏就这样看着同伴为了救自己冲出来，然后被击倒——， 做出了决断。 利用自己唯一，还能动的手握住来复枪——， 顶住自己的下巴，扣动扳机——然后——， ——但是我从未在梦中听见夺取来夏生命的那一声枪响。 那是因为，在那个瞬间，从远处传来的巨大爆炸声狠狠击中了我的鼓膜。 远方的高层建筑的上层突然发生了爆炸。 ——敌方的狙击手恐怕就在那个地方。 解除光学迷彩和声音迷彩，一架武装直升机突然现身。同轴式旋翼发出的爆音击打着大楼的墙壁，震碎了窗户的玻璃。悬挂在下面的土气双脚战车降落下来。一边睥睨四周，一边发出巨大轰响。 『我们是自由同盟军麾下的pmc大东亚警备队，现在接受了乐园预备委员会的委托。极东亚细亚民族战线和尤罗巴自由经济同盟经过乐园预备委员会的调停，达成停战协议。因此，隶属于亚细亚民族战线和尤罗巴自由经济同盟的士兵停止战斗和解除武装的命令已经下达。战争结束了。重复，我们是自由同盟军麾下的——』 ——战争结束了。 期待已久的话语，来夏却永远都听不到了。 从颈部进入的弹丸留下的，仅有她的下颚。 她的耳朵，还有用来理解的大脑，全都散落在柏油路上，红色和粉色的糊状物散落在四周。 「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来！！为什么不早来一天，一小时，不，哪怕只早来一秒！！早来一秒来夏就得救了啊！！」 穿着整洁的士兵从直升机上下来，听到我的哀嚎后也仅仅是露出了奇妙的表情。 「什么乐园啊！去那里的话来夏就能醒过来了吗！就能复活吗！能做到的吧，如果是经过计算把人类的灵魂塞进电脑的话，就通过计算让来夏复活啊！！」 就像是被这巨大的悲剧淹没，我就这样重复着，哀嚎着。 ——我啊，做着清醒梦的布朗，对不知名的过去的自己说到。 你就这样被这些记忆囚禁着，度过了百年的时光吗？ 自己的爱人，本应和自己共同前行的人，就因为一点点，没有任何意义的偶然失去了性命，但是自己却活了下来，在名为乐园的世界永远活下去。 你怀抱着痛苦生活了百年之后，选择忘却所有事情吗。 那一定——是堪比地狱的痛苦吧。 所以，我不会重蹈覆辙。 这次一定，带着莱卡前往新的乐园。 前往她希望前往的乐园。 # 然后，布朗从梦中醒来。 八小时作业，八小时在中央控制室待命，然后八小时睡眠。 现在布朗他们，把一天分成三份，交替作业，轮流睡眠。 布朗醒来了，也就是说尤里差不多该结束作业，然后莱卡差不多该睡了。 去冲个澡洗去盗汗，穿上衬衣，外面套上宇宙服。前去中央控制室取餐食的时候，看到莱卡·阿里斯特拉趴伏在操作盘上。 ——她身上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呈现一片蓝色，但是看起来只是睡着了。 有机身体连睡眠都不能自主控制，简直是不便至极。 话虽这么说，但也没什么办法。 在中央控制室的待机任务，只有为进行修复作业的人的辅助，应对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姑且还有改写管理机构的工作，但是现在基础部分已经全部更新完毕，只要时不时地提供一下虹膜和遗传信息就可以了。无聊之下去见周公也是情理之中。 「莱卡，起床。换班了。要睡的话去居住区去睡。」 轻轻地摇动莱卡的肩膀，似乎是感应到晃动，终端从待机状态恢复，alf浮现出来。看样子是日志写到一半睡着了。就是之前尤里那个不合理的想法。陪着他胡闹的莱卡也是有点那啥。这种事情交给自动著述机不就行了为什么还特意——这么想着，莱卡无意间瞥到了屏幕上的文字—— 「嗯——啊，额——，啊？」 从睡眠中醒来的莱卡发出「啊，啊啊！？」的声音并像是被看到机密文件一般解除alf，也就是下一瞬间的事。 「你醒了啊。我也不是不让你睡——有机身体也办不到这件事——觉得撑不住了就把我叫起来。少睡一两个小时不会造成什么影响。好吗？」 「抱，抱歉——然后，那个，看见了？」 「——只看见了标题。」 「啊，那个——这个，」 「没什么好害羞的。我很高兴。已经有觉悟了。不是吗？」 布朗说道。 「致我的孩子们」——正在编辑的文件，被这样命名。 「向子孙讲述最初的记忆，这非常棒。这样的话，我也可以理解为什么尤里一定要让莱卡记录下来了。」 向自己的孩子们讲述并让他们聆听，爸爸和妈妈和小弟的故事。 ——总有一天在起源方舟号上会诞生一个家庭，一个村庄，一个小镇，一个社会——这个故事将会成为史诗，传唱于流浪在宇宙中的我们的子孙口中。 莱卡从这样的话语中获得自信了吗。 「嗯，谢谢，布朗。我能下定决心，肯定，也是多亏了你——」 转动椅子，莱卡朝布朗说道。 「促使我前进的，是你和我说的话。到你和我说希望我生孩子之前——我对于这种事情完全没有具体地考虑过。」 「这并不是需要特意感谢的事情。不过是理所当然的事实罢了。成为开拓者，就意味着这些事情吧。」 「嗯，但还是谢谢你。所以，我决定了。」 ——布朗并不知道。 自己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 「我要和尤里生孩子。尤里也说要把自己的遗传信息给我了。」 拼尽全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但是布朗还不习惯如何控制名为面部肌肉的东西。 所以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好好藏住自己内心的动摇。 「我说啊——布朗你，虽然说过要从零开始养育自己的妻子——，说不定某一天布朗的孩子会和我们的孩子在一起呢——」 莱卡的话也有些听不清了。 他知道的，只有一件事。 ——自己，就是个滑稽的小丑。 # 自己，到底是以什么样的表情呆在中央控制室的呢。 或者说自己是怎样迎接从作业中回来的尤里，并和他进行交班的呢。 布朗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他现在在月球的天穹之下。 本来电力应该是通过地下的反应炉供给，现在为了用位于地表的动力源群进行电力供给，正在构建通路。这就是现在布朗正在进行的作业。 在居住区相反的一侧被挖出了一个垂直的巨大深坑——在月球表面尽情展现自己身姿的，是人本主义者制造的蓄电装置。这个简直就是巨大建筑物的装置，可以承受足以将射程延伸到外宇宙的庞大电力。在那里连接着无数根直径超过布朗身高的巨大电缆，如同大蛇一般蜿蜒。 布朗一边看着大小不一的自律机械群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构筑，一边想着动力源的构筑虽然有些晚，但是已经可以试射了。 ——按照布朗他们的计划就没有把起源方舟号击沉的必要，说不定就凭现在的输出功率就足以进行通信了。只要试射成功，就可以正式开始了。 不论是安洁拉搜查官，还是保安局，都没有一点觉察到我们真正目的的迹象。 顺利的话，计划就能成功进行。 ——成功了，又能怎样。 过去的我，失去最爱的人成为了乐园市民，怀抱着后悔生活了近百年——最后，选择了消除所有的记忆。 而这次的我——又怎样呢。 电子信息化的人类既不会老去也不会死亡。即使成为了母亲成为祖母成为曾祖母——不管经历多少年的时光，都能永远保持年轻貌美。 ——这在某种意义上，很可悲。 看着自己曾经深爱的女孩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老去，对自己说，即使自己得到了这个女孩也无法永远得到她的美丽——连这种可悲的自我安慰，都因为不老不死而不被允许。 美丽而幸福的女孩，将会永远保持美丽并且幸福下去。 然后——这种景象将会永远被映入我的眼帘。 她，莱卡并没有选择我，而是选择了其他伴侣——在名为起源方舟号的新乐园上，拥有数个孩子，数十个孙辈，数百个子孙后代的场景。永远。 或者说——我说不定，也会和她生下的某人结合吧。 ——就像身为王族，将自己的女儿赏赐给自己的臣子一般。 开什么玩笑，布朗这样想到。 当然，这不是玩笑，不是玩笑。如果莱卡爱的是尤里，并且她也想要尤里的遗传信息的话，那马上就可以成为现实。 太愚蠢了，布朗这样想。当然他没有考虑到所有的可能性。 他曾经以为尤里不过是一个小弟，也就是个孩子，在搭乘起源方舟号的三人中能被称为男人和女人的只有自己和莱卡。 他对自己这个想法不曾有一丝怀疑。 ——自己只是自顾自地前进却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了尤里。 他对自己的愚蠢感到恼火。 当初第一次和开拓者解除，尤里说要移居起源方舟号的时候就应该说出来的。 尤里想要去宇宙，然后我想要莱卡和储存量。 这样的选项应该是存在过的。将尤里送到起源方舟号之后，我和莱卡，将开拓者的情报提供给当局，拿到作为报酬的储存量。这种剧本应该是有可能的。因为自己清楚地记得莱卡曾经是抗拒离开故乡的。 但是，我坚定了她的信念。 难道不想要个孩子吗——摆着这样的脸说服了她。 她去往了尤里那边。 自己实在是太愚蠢了。 尤里就这样什么都得到了。储存量也是，宇宙也是，莱卡也是。我只是助他一臂之力，好用的配角罢了。说到底在这一连串的计划中——到最后，主导权就没有任何一次是在我手上的。 发现人本主义者的装甲巡洋舰的时候，发觉指挥我们的不是乐园管制官而是开拓者的就是尤里，说出要移居起源方舟号的也是尤里。所有的事情都按照尤里的意愿发展。简直和童话一样。 设施的门被尤里触碰一下就直接打开，猛兽也向他俯首。 ——这简直。 简直就像是这个世界的主人公一样，我不禁这样想。 有些东西。 ——感觉被联系起来了。 确实感受到了一些违和感。 感觉所有的事情都太过于顺利也是。 但是。如果。 《提问。观测到心率的异常增加。出现什么问题了吗，希尔巴·布朗？》 正在对自己心中浮现出来的一个假说感到茫然的布朗令他们感到可疑了吗。 正在担任护卫工作的一头夸尔通过文字向布朗问道。 『啊，不，没问题。话说回来，夸尔。你啊』 布朗一边摇头一边伸手指向一台自律器械。 『你能把那个破坏掉吗？』 《提问。请说明理由。此作业器械，乃是主的财产，不承认其有破坏的必要。》 『少废话把它破坏掉。这是命令。我的命令。』 《不能从命。这种行为没有被许可。》 这个回答——有一半在我的预料之中。 一股不快的感觉冲上布朗的脑门。 『为什么。你的主人不是人类吗。身为人类的我在向你下达命令。那应该已经获得许可了。把它破坏掉，夸尔。』 《否决。这是没有被许可的行为。需要主的命令。》 『也就是说我的命令并不是主人的命令吗？回答我，夸尔。』 《回答这个问题也，否决。》 很遗憾啊，夸尔。这和直接回答一样哦。 ——布朗，这样想到。 # 「喂，尤里。」 所以布朗向尤里问道。 「因为夸尔是人本主义者制造的生物兵器，所以会无条件服从人类。所以你能让夸尔服从你——你是这样说明的吧。」 中央控制室。 结束了八小时修复工作回到中央控制室的布朗。 结束了八小时在中央控制室待命本应该去睡觉的尤里。 结束了八小时睡眠正准备去作业的莱卡。 和三头夸尔。 开拓者也正在这个房间的显示器中。 ——简直就像变成名侦探一样，布朗这样想。 在旧时代有一种名为侦探小说的艺术作品，似乎不管怎样到最后侦探都会把所有相关人员聚集到一起指出凶手。布朗想不明白的是，这样的话读者不就肯定会从这里开始读，那前面写那么多都有什么意义。估计是刊载了一些公司的广告和商品目录吧。——算了，这都无所谓。 总之布朗把所有人——除了正在进行月面作业的安洁拉搜查官以外的所有人集中到这个房间，然后向尤里发出疑问。 「是这样没错，突然这是怎么了，布朗？」 「难道不是很奇怪吗。人本主义者和乐园对抗的时候，当然是在乐园正式运转之前——也就是说推动乐园建设的那群人在当时也应该是持有肉体的。」 在说这段的时候莱卡也「啊」了一声。 「那个，——我也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 布朗点点头，继续说道。 「然而，人本主义者制造的这群夸尔，却不管什么主义主张，仅仅服从于肉身的人类——这怎么可能。」 「但是现在，他们——」 「没错。确实服从了。但是，那是服从于人类吗。是服从于——我们吗？夸尔，命令。把那个——」 布朗下达了和刚才一样的命令。 「把那个清扫用自律器械破坏掉。」 「等等，布朗，你怎么了啊。」 「我想确认一些事情。莱卡，你别说话——夸尔。这是命令。破坏掉。」 《请说明理由。此作业器械，乃是主的财产，不承认其有破坏的必要。》 「这是我的命令。希尔巴·布朗的命令。这也不行吗。」 《否决。这是没有被许可的行为。》 到此为止都和刚才一模一样。 ——但是，布朗继续说道。 「他是这么说的。尤里，你能命令一下试试吗？」 「我，我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总之，你能命令一下试试吗。只要命令一下就行了。」 口中发出的声音，生冷到连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 「不是，这种，没什么意义啊，特意去做这种事情——」 「那莱卡也可以。向他们下达和我一样的命令。我想确认一下。现在，当有某种理由我们需要破坏这个设施的时候——比如说我们的计划被保安局觉察，需要破坏一部分自律器械来制造屏障的时候，我们就必须得获得夸尔的帮助。为什么呢，到底要怎样才能令其成为可能，现在，我想要搞清楚。」 连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非常扯淡。 《布朗，我认为你的想法实在是有些太跳脱了。》 虽然开拓者也这么说，但是布朗还在坚持。拗不过布朗的莱卡就按照布朗说的，下达了破坏自律器械的命令——然后，夸尔同样拒绝了。 「尤里，你也试试。这是为了设施防御的必要行动。」 ——面对布朗的再次要求，——尤里像是放弃了一样，下达了破坏的命令。 「去吧，夸尔。」 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但是刚才的抗拒就好像是在骗人一样，一头夸尔立刻用钛合金爪子将自律器械撕成碎片。莱卡发出了小小的惊呼声。 ——但是，对布朗来说这却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明白了吧。这些夸尔服从的，并不是我们人类。不过是尤里一个人罢了。——尤里，你到底，是什么人？」 话语不断喷涌而出，停不下来。 「仔细想想的话从一开始就很奇怪。本应被施加了坚固防壁的军用舰和军用设施的出入口，仅仅是被你摸了一下就打开了。最关键的是夸尔。以这些家伙来看，动力服中有人类不可能不知道。但是我们还是被袭击了。夸尔他们停止袭击，并不是因为发现我们是人类。而是因为发现对方是你。为什么。但凡是人本主义者建造的东西，不论是军舰还是地下基地，还有这些夸尔，全都遵从你的指示。你到底，是什么。我常常感觉到你的想法太过于跳脱。已经超出了个性的范畴。乐园市民的思考幅度都被受到经验和学习的限制，经验和学习又受到储存量的限制。所以所有的下级市民想法都是一样的。不够的储存量就凭借无意识间的共享来补足，这才终于能保持自我的构造。再加上学习的内容都是相似的，结果只会形成同样的人格。但是你不一样。你的思考框架和价值观都超出了乐园下级市民的领域。简直——简直就像不是从乐园，而是从别的世界来的——」 《布朗——你的推论很跳跃但是可以认可。》 「闭嘴，开拓者，我想，听尤里亲口告诉我。」 一呼吸的时间之后，布朗问道。 「你真的是乐园市民吗？」 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 「我为自己隐瞒的事情道歉。」尤里说。 话语还在继续。 「确实——我并不是在乐园出生的。我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出生的我也不知道。我知道的只有，生下我的是人本主义者的某人，仅此而已。」 旁边的莱卡屏住了呼吸。 即便说有一半在布朗的预想之内，但他也同样屏住了呼吸。 「——在u-12的课程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我因为双亲被剥夺了抚养权进入集团养育设施，在那里见到了莱卡。因为我被父母放弃了所以关于他们的记忆已经几乎没有了。——我以前是这样和莱卡说的吧。」 「嗯，嗯——」 「抱歉。其实不是这样的。在某个时候，某个搜查官在一个被放弃的宇宙设施里发现了一个生还者。发现的时候推测为八岁。那个设施也被推测为人本主义者建造的设施。那位搜查官和行政府交涉，取得了将我接纳为市民的手续。然后我——乐园市民尤里·阿尔文诞生了。」 但是——尤里继续道。 「这以外的事情我也不清楚，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件事情，我没有一丁点在乐园以前的记忆。我想，不论是夸尔他们不袭击我，还是我触碰一下就解除防范措施，一定都是因为——」 《「初始人类（adam·kadmon）」》 开拓者突然开口道。 「诶？」——尤里比谁都要惊讶。 《拒绝移居乐园的人本主义者部分势力，视图利用生命科学的方法人工让人类进化，来适应剧变的地球环境。这件事情已经告诉各位了。但是那当然也存在着进化成为无法被称为人类的怪物的危险。为此，他们也考虑到了度过纳米危机之后的事情，已经保留了「人类的原型」「人类本来的样子」吧——尤里，你一定是其中的一员。所谓的「初始人类」，就是人本主义者心目中的「人类本来的样子」，持有这样遗传信息的人被赋予人本主义者建造的设施的所有权限也不奇怪。》 「等等，开拓者。」布朗道。「你从最开始就知道吗？」 《不。这不过是基于尤里的证词对现有资料进行搜索的结果。布朗，你可能认为尤里·阿尔文的身份有重大的意义。但是，对我来说，不论是来自地表的人，还是来自乐园的人，还是被人本主义者制造出来的人类，全部都是平等存在的人类，只要是希望移居起源方舟号的人，我都准备接纳。》 「你说——制造啊。」 正是这句话印证了布朗的想象。 「完美的人类，理想的人类——，那种东西不可能从某个人的子宫中孕育出来。不是吗，开拓者？也就是说，尤里——你，和那里的夸尔们一样——是经由生命科学诞生的人工生命，不是吗？」 「等等，布朗，你怎么这么说！尤里不是我们的同伴吗！？是和我们一起学习至今的实习生啊！」 莱卡用近乎悲鸣的声音反抗到。 「凭什么，能坚信这一点！」布朗叫喊到。 「你如何判断隐瞒到现在的人没有其他隐瞒的事。尤里，你真的没有身为人本主义者时期的记忆吗。你行动的动力。真的只是想看宇宙的好奇心吗。真的，真的没有复仇的想法吗，向毁灭了自己亲生父母的乐园。将起源方舟号的资源和开拓者纳入麾下，在外宇宙积蓄力量，在百年后，千年后再次来到地球，为了长眠在地球各地的同袍毁灭乐园——这种事情——」 「布朗你到底怎么了，尤里怎么可能考虑那样的事情。」 「凭什么这样断言！这家伙可是欺骗了我们啊！」 「欺骗，那种事情！」 「你们两个，冷静一点！！」 尤里强行挤进布朗和莱卡之间。 「——我确实欺骗了你们两个。抱歉。所以——所以我想你们两个商量来决定。我能不能够信任。你们，如果莱卡和布朗你们希望的话，我，我就——留在乐园。」 尤里说完，不顾莱卡的制止，冲出了房间。 「等等，莱卡，别去！」布朗阻止了想要追出去的莱卡。 但是她看着布朗坚定地说到。 「我相信尤里。不管他是乐园市民还是人本主义者。不，即便他是怪物，是被谁制作出来的人造人类，那又如何。我喜欢尤里。我想要尤里。我想要和尤里成为家人。这一点绝对不会变。」 ——这句话，令布朗明白，这次他彻底失去了莱卡。 # 不出所料尤里这个笨蛋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还给锁上了我莱卡大人喊多少次都不出来敲门敲得手疼让开拓者侵入进去但这个笨蛋却说什么让他一个人冷静一下之类的丧气话这个没用的ai去死吧白痴既然这样就用作业用炸药强硬把入口破坏掉这可全都是尤里你这个白痴的错。而且你在房间里缩成一团是怎么回事。把头抬起来。你那是什么表情。没想到我会做到这种地步吗，你给我看好了，我——我啊！ ——为了尤里的话，我什么都会做。 带着涌上心头的冲动莱卡站立在尤里面前，放下话语。 「我和你说过碰到不好的事情不要一声不吭地把自己关起来了吧。蠢不蠢。」 「——莱，卡。」 抬起头来的尤里双眼充血通红，脸上被液体浸湿。 「——布朗，为什么。」 「不知道。无所谓。」 「但是」 「没有但是。突然说那样的话——，大概只是有点混乱，给他一点时间马上就冷静下来了。现在不用管他。」 「可是」 「可是什么。」 「我对莱卡说谎了。」 「说的是呢。」 「莱卡不生气吗？」 「那，当然生气。」 「——果然是吧——我一直没说我其实不是乐园市民」 「错。」 「啊？」 「大错特错。」莱卡掐着腰说到。「别搞错了。我确实很生气。但是，这并不是因为你隐瞒了你是出生于乐园之外或者你是人本主义者生出来的孩子。而是因为你居然认为我会因为这种事情就会对你区别对待或者不把你当同伴或者讨厌你这件事情。别看不起我啊。」 「——但是，但是，我——说不定根本就没有父母——说不定是在试管中合成的人类啊。」 「那又怎么了。如果你是说通过计算和操纵遗传信息诞生的话和乐园市民不没什么区别吗。我们可是连灵魂都电子化了。你在意那种事情吗？」 「——你真的，真的这样想吗？」 「没错。」 莱卡斩钉截铁道。 「我问你愿不愿意和我生孩子的时候，你相当烦恼吧。我当时也非常不安。担心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对你来说我或许只是跟妈妈一样，是不是根本没有想过和我恋爱生孩子组建家庭，当时想死的心都有了。难道说，你，烦恼的事情就是自己是人本主义者？你就因为这种无聊的理由让我等这么长时间？」 「怎么会是无聊的……」 「无聊。」 掷地有声。无聊无聊，无聊透顶。 就因为这种程度的理由让一位纯情少女，等了这么长时间吗。 「当然我既不是圣人君子也不是圣母圣女。如果尤里长得像猫狗或者夸尔那样的话，说你仍然是人类的话，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把你当成人类交往。但是啊！你以为我们在一起多少年了。我们不一直在一起吗。虽然我确实搞不清楚你到底在想什么，有时候你也会做出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完全不考虑给别人添麻烦，但是你不是会瞒着我企图什么东西的人。你想要去宇宙。想看更加宽广的世界。仅此而已。就因为这个连我都要拉着一起去。这就是我的尤里。我喜欢这样的你，也想和这样的你生孩子。你是在哪里出生，被什么人生下来都无所谓。如果有什么家伙要妨碍你我的未来，我就把他们全部，炸飞。就像那边的门一样。」 一大段话一气呵成。 「你，怎么说。想怎么办。你真的就因为布朗一点奇怪的误会就放弃前往宇宙了吗？你就要回乐园度过一生吗？」 「我，我——我——」 尤里的眼睛里水滴接二连三地掉落下来。 似乎是因为哽咽无法好好地组织语言。 「来，先站起来，站起来，看着我的眼睛。然后再考虑。」 「嗯，嗯——」 「那么。你想要怎么做？」 「我，我想——我想——，我想——！我 想——」 「我想？」 尤里深吸了一口气。 「我想去！我想去宇宙！！」 仿佛连腹部都在响。 尤里呐喊出声，其音量之大，简直令人怀疑这么大的声音究竟是从哪里发出的。 「我想去宇宙，我想去起源方舟号。我想和莱卡一起去。已经受够了，我不想回乐园——那种地方，已经，不想再待下去了，我讨厌那里，那里——那里算什么乐园啊！！」 「好。」莱卡颔首。 「和我一起来吧。我们一起，去宇宙。」 张开双手胸怀，尤里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犹豫冲了进来。 就这样将脸埋在莱卡双峰中痛哭。 就这样抱着尤里，一边抚摸着他的脑袋——和以前相比完全没变啊，莱卡一边想到。就像是长不大的孩子。我的弟弟。也是我最喜欢的尤里。 但是——莱卡想到。 我以前都不知道。 在莱卡怀中的尤里，不断重复着不想待在乐园。 ——而不是想去宇宙。 这是最令莱卡意外的地方。 这就是尤里心底的愿望吗。 尤里一直以来，都是怀着这么痛苦的感情的吗。 现的莱卡能做到的，只有接受这样的感情。 只是，不断地，抚摸着那像是要坏掉一般的金色头发。 这样持续了多久呢。 莱卡将在自己怀中啜泣，终于平静下来的尤里放到床上。 就这样，并排躺下揽住后背。 「你曾经问过我沙虫的肉好不好吃对吧？」 最先说的，就是这个。 「那是什么？」 然后终于，尤里终于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莱卡你说的哦。在基础训练学校的时候，有一个收集信息演习——我调查了地球的生物群，虽然那样的信息几乎没有——但是我在一个偶然的情况下遇到了来自地球的市民。当时真的很努力。像什么观光区域的清单和exd-c获奖作品的归纳，我当时认为自己做的东西要比这种拾人牙慧的东西要好的多——但是谁都对此不感兴趣。除了莱卡。」 「我，我？」 「嗯。对此感兴趣——然后，这么说的。这种恶心的东西真的能食用吗？什么味道？好吃吗。在哪能买到。感觉好厉害啊。居然想要确认那种生物的味道，好奇心比我还要旺盛。」 「啊——，那个——，抱歉，不记得了。」 u-12时候的我到底是有多贪嘴啊。 「没关系的。仅仅是这样我就很开心了——有人对我感兴趣。那是第一次。那个人就是莱卡。」 一直都处于不安之中。一直都孤身一人。只有自己不知为何和其他人不一样。 ——尤里这样说道。 「有一个叫做地球的星球，那里有因为纳米危机而异常进化的生态系统，留在地面世界的人类适应了那里的环境。他们到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为什么要留在地面，对这些不感兴趣的人才奇怪。但是询问的话就会被回以异样的表情。让我们记住的净是乐园的法律和规则。但是那种事情只要启动辅助机能的话，有什么情况就会出现警告，这种东西记不记有什么意义。在那里除了空虚的游戏什么都没有。争着提高虚拟体的分辨率有什么意义？不管增加多少储存量也不过是把服务器的区块重新划分罢了。什么都没有增加也什么没有创造。为什么我和其他人不一样呢，为什么我不和其他人一样想要增加储存量呢——回答我的——是帮助了沉睡在宇宙的我的那个搜查官，」 「——嗯？告诉了你地球生物的信息？」 「嗯。梅特·马汀尼斯。在那个时候，她告诉我了。我的来历。说实话我安心了。原来我和其他人不一样是有理由的。但是还有一半的恐惧。我果然，和其他人不一样啊。搜查官说了。这件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仅仅是因为来自地表，就会受到严重的差别对待。如果被别人知道自己是曾对乐园兵刃相向的恐怖组织的后代的话，会遭受更加残酷的对待。」 「那个人？」 「已经不在了。不存在了。在好几年前，试图使用恶性程序增加自己的储存量——在出现了大量牺牲者之后，被抹除了。——说不定，和我接触就是为了将来把我变成共犯。出生在乐园外的我，一定可以为自己的恶行担下一半的责任。」 「不是的吧。」 「但是，由此我也知道了。就连作为乐园精英的所谓保安局搜查官，仅仅是因为来自地表就不得不冒着足以被抹除的风险去生活——那我作为人本主义者生下的人就更加没有容身之地。继续待在乐园的话会怎样。我的个人档案上本来就充满了警告和训诫——仅仅是和我接触就会被调查，我就是这样的人。就这样成人的话肯定马上就会被接踵而来的惩罚失去自我。但是——即便如此我也无法阻止自己，让我压抑自己和被削减储存量变成bot模式有什么区别？所以，所以我——要去起源方舟号——」 啊啊，莱卡想到。 这孩子的天真烂漫，旁若无人的背后是无尽的孤独吗。 到头来，谁都无法理解自己，自己也无法理解其他人。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随心所欲了。 ——这样的绝望，沉埋于这个可爱恶魔的内心深处。 即便如此，——即便如此，也相信着我一个人吧。为什么一定要抱歉呢。但是莱卡说的一定是对的。就这样想着一直生活到现在的吧。所以才会说让我写日志。即使无法理解其他人的内心，但是如果是我的话语的话就可以理解了。 但是我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抱歉呢。一直以来，都没能理解你。」 「——莱卡？」 忽然，脑中展开了一些东西。忽然，记忆深处的东西，苏醒了。 啊，这样啊。我想起来了。 「是啊。我啊，曾经想让你给我沙虫肉吃呢。」 「诶？」 「我想起来了。那之后，那之后我们两个人就开始说想要体验沙虫的肉了呢。去找那种体感动画，但是怎么都找不到就想要定制。但是被一堆烦人的规则限制，连脚本都没能做出来——所以，我就自己写了。」 「自己写——脚本吗？」 「嗯。我记得——尤里和我打算去地球，亲自品尝那个叫沙虫的东西，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很可笑吧。明明没有脚本没有输出就做不出来体感动画。但是，那个时候的我是认真的。和训练官说了之后，被训斥了一顿。说是不要进行人工写脚本这种不合理的事情，这是非合理信息活动。但是我觉得很有意思。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想要自己亲自，不经由机器的手来书写故事。」 啊哈哈哈哈，忽然感到很有趣，莱卡不由得笑了出来。 在尤里背后的手慢慢移动，一边抱住尤里的肩膀，一边啊哈哈地笑了起来。 「所以，这可是你的错。虽然刚刚才想起来。哈哈哈哈。什么嘛，真是，这么想想的话我的人生，就是围绕着你团团转啊。」 如果没有遇到尤里的话，我是不会想要创作的。 那样的话也不会去拍电影。 当然也不会和清扫宇宙实习扯上什么关系。 但是。 多亏了和尤里相遇。 多亏了尤里。 我才会在这里。 才可以和尤里在一起。 「——抱歉。」 「反了哦。我很开心。因为我知道了我一直都和你生活在一起。」 顺势，将尤里紧紧抱在怀中。将他的身体再一次引导到自己胸前。这是怎么了呢。尤里都已经不哭了，已经十分平静了。 但是，自己却不想离开尤里。 不仅如此，想要更加，更加和他一起。自己——自己的身体想要做些什么。在渴求着什么。这种感觉，在进入有机身体后经常会出现。虽然很羞耻，刚开始还不知道名为「便意」的感觉，还以为突如其来的腹痛是某种疾病害怕了好一阵子。但是，现在支配自己的，不是那种感觉。应该是生理上的欲求。 想到这里。 ——啊，这样啊。 莱卡终于发觉了自身难以理解的体温上升的理由。 也就是，那个。怎么说。 我，想和尤里交尾——不，人类的情况，应该说是性交，吗。 想要，做爱。 乐园市民的繁殖，不过是将遗传信息组合起来就完成了，而莱卡这种劳动型市民的虚拟体，连性器官都被简略了。不仅如此，所谓的性欲，也和食欲和睡眠一样，被视为应该被解放的肉体的枷锁。只要经过成人认定，像是双方向性感觉扩张，暂时人格融合之类，更加精炼的融为一体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所以性行为就被蔑视为底次元的，低劣的，野兽般地行为。在今天之前，莱卡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想要爱尤里，想传达爱意。 想让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有我在。因为有机身体别说是感觉共通了连思考通信都做不到，所以至少身体也好，想要尽可能连接在一起。 仅仅是隔着这种无机太空服抱在一起根本无法满足。现在马上，就想把这种碍事的东西脱下来扔掉，全裸着，用整个身体感受尤里的体温。不，只是这样的话肯定也无法满足。不仅仅是身体表面。在内侧，我的身体里，想要尤里。 想要连接在一起。 这是在有机身体的生理反应下产生的冲动情感，这一点当然作为知识是理解的。但是莱卡现在觉得这种事都无所谓。正因为成为了单纯的信息存在才能够达成的形而上的爱情？那种事情干我什么事。现在的自己只是一个生物。只是一个动物就够了。精神啊心灵啊都无法满足。现在的自己，想用这个身体和尤里连接在一起。想要告诉这个身处孤独之中的少年，你不是孤身一人。而这用语言又实在无法传达。 「莱，莱卡，那个，从昨天开始就没有处理多余的精液，所以，那个」 「和我这样做的话就会变舒服吗？」 「那个——这个，嗯。」 「我和尤里这么做的时候也很舒服。我想和尤里变得更舒服。那份精液，与其要扔掉的话，不如给我吧。」 「这是，那个，莱卡的有机身体在发情状态下，要求和我进行性行为吗？但是，在这个时代男性暂且不论，女性的性冲动应该——，」 「不对。不要管那种事情。我的内心在说想要和尤里做爱。尤里呢？」 「那个——好像我也，在发情，似乎。」 「有机身体？」 「不仅仅是，有机身体，我也想，和莱卡做。但是，我，还没有做过，」 「事到如今你在说什么，呢」 莱卡将尤里的身体按倒在床上。 已经忍耐不住了。 拉下太空服的拉链。 仅仅穿着内衣趴伏到尤里身上。 「没关系的哦，我们的祖先一直都是这样繁衍的，电子化不过百年时间还不足以让我们忘却。只要稍微变回猴子先生就可以了哦——大概。」 「啊，嗯」 低头夺去尤里的双唇。 仅仅是嘴唇解除根本不够，回过神来的时候舌头已经钻到嘴里了。二人的舌头纠缠在一起，令他们感受到无比的甜美，莱卡——以及尤里也，被这感受俘获——。 # 自己就不应该过去的。 一过去——绝对不看更好的东西就映入眼帘。 莱卡，和尤里。 自己深爱的女人，和不是自己的男人，心意相通的场景。 ——并不是那么亲切的东西。布朗看到的是。 两人如同野兽一般的叫声。 把所有的衣服都脱下扔掉的两人，在全心全意地交尾。 那如同动物一般释放爱意的样子，实在无法想想是人类的行为。 布朗首先被恐惧和厌恶感支配，然后胃部开始痉挛。 冲进厕所，将胃里的东西吐了一干二净。 终于，布朗理解了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以及那意味着什么。 ——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开拓者对独自一人的布朗冷静地说道。 《请你整理自己的思绪，布朗。你在新的事实面前失去了冷静。尤里和莱卡是你和我关系很好的朋友，是要一起前往起源方舟号的同伴。》 《就像之前说的那样，只要是希望移居起源方舟号的人类，不论是来自哪里的市民我都会接受。》 如果莱卡和尤里二人，和布朗对立的话，会选择另外二人——这话就像是在如此宣言。 自顾自地说着，ai说要进入最后的解冻程序，进入休眠。 到底，该怎么做。 ——我知道的。尤里没有其他的意图。 作为人本主义者的残党，对乐园进行复仇？胡说八道。如果在密谋那么远大的计划的话，那就更应该将自己隐藏起来。哪有自己跳出来说自己是异端，这样宣言的复仇者。 这种事情自己十分清楚。那家伙不过是，老好人的，没有心机的单纯的，可爱的，弟弟。莱卡的。——也是，我的。 然而，我却。 自己只是，想要得到莱卡罢了。 如果知道尤里不是乐园市民的话，她会不会改变心意呢。 不过是自己的身体擅自冲动的行为罢了。 结果——理所当然的，完全相反。 如同野兽一般交合的声响好像还萦绕在耳边，布朗被这种错觉囚禁着，他在狭小的厕所中捂住耳朵自问自答。 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要前往起源方舟号。 冷静下来。你心目中的优先顺序是什么。那还用说。储存量。所有东西的前提。没有这个的话就无法维持人格，希尔巴·布朗这个个体就不复存在。 所以我要前往起源方舟号。留在乐园的话，别说是获得更多的储存量，连维持现状都很困难。那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不论莱卡和尤里变成什么样子，想要获得储存量除了前往起源方舟号别无他法。那么——只要为他们二人献上祝福就好。 那样的话，就可以获得和在乐园的时候无法匹敌的，天文数字的储存量。这样，伴随着远超肉体的敏锐感觉，继续存在下去。注视着莱卡和不是自己的人组建家庭，子孙增加的样子。 百年，千年，或者说万年——直到起源方舟号化为宇宙中的一颗尘埃为止。 ——不过是地狱罢了。 我知道。放弃是最好的选择。 莱卡和梦中出现的来夏不是同一个人。 是没有任何联系的两个人。在那个电影中我的爱人失去记忆成为了乐园市民，但是来夏不一样。用子弹将自己的脑袋击碎的来夏，和莱卡没有任何关联。所以只要按照自己的喜好培育另外一个来夏就好。 ——不要。 即便如此，即便如此把我从这份痛苦中救赎出来的是莱卡。 那么——干脆再次转生，让我不再是我。舍弃所有记忆，成为这两个人的孩子吗。开什么玩笑。转生的我大概会满足吧。但是，现在的我——现在的我的感受又算什么。 但是。 ——到头来，无论怎样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即使移居起源方舟号，那个现实也是我无法忍受的。 即使继续居住在乐园，我也终有一日会再次选择转生吧。 那么，有储存量的那边还好一点。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既然这样的话，布朗想到。 是否要移居起源方舟号，根本就不应该考虑。 和莱卡两人劝说的话，尤里的起源方舟号移居计划应该也能够阻止。将开拓者的信息提供给中央保安局，作为酬劳获得些许——但是对于布朗他们下级市民来说已经足够庞大——储存量。 ——不，布朗想到。 重新考虑优先顺序。我的第一目的是储存量，第二是莱卡，然后如果连移居起源方舟号也能够放弃的话——，还有方法。 ——还有，方法。 布朗无法打消自己心中不经意间冒出的可能性。 而这个可能性，在吞食了残留在耳边两人的声音后，逐渐占据他的脑海。 第五章 义气与诀别 「因此，现在正在进行的第十七次击沉起源方舟号计划，可以认定为fs与其协助者，身为人本主义者残党的尤里·阿尔文的阴谋。计划成立之初保安局的搜查官曾经清除了隐藏在有机身体制造机构的病毒，但是却也直接导致该机构到现在也无法复工——我认为这就是尤里·阿尔文藉由无法生产新的有机身体而让自己当选babel修复工作的计谋。」 安洁拉混杂着杂音的声音通过加密通信在中央保安局回荡着。 就像是几个方块堆起来的虚拟体在庄重的神明面前拼死阐述的模样，悲哀中透露着一丝滑稽。 「fs的目的，是通过babel的激光通信将人本主义者成员尤里·阿尔文传送至起源方舟号上。野生ai和过去与乐园对立的恐怖组织残党一同逃往外宇宙。这样的威胁乐园绝对不能坐视不理。但是，在信息提供者的协助下，我们已经有了夺回设施的眉目。——现在fs的本体就在火龙战舰的中枢计算机里，据他所说，fs为了自我维护须要进行定期休眠。非常幸运的是，fs现在正处于休眠——」 「失态了，安洁拉搜查官。」 执金刚神盖过了她的声音。 「哈？」面对她的疑惑，救众象神开口道。 「如果——」信息窗口出现。「如果没有这名希尔文·布朗实习生从内部得来的情报，你就完全无法察觉月面作业班内通fs，并且特意帮助上个时代的恐怖分子乘上外宇宙探查船。在他们身边活动了一周以上就搞成这个样子。让我们不得不怀疑你作为搜查官的资质啊。」 「那是——」安洁拉的话堵住了。 说到底所谓的用babel击沉起源方舟号的计划——实际上是fs的移居计划——本来就是眼前的这三个高官定下的。任命包含人本主义者残党的三名作业员也是。 到现在为止安洁拉一直在构筑启动激光炮所需的动力源。实际上别说是调查这三个人了，连稍微休息一会的时间都没有。再说了，自己的任务是对包含作业员在内的月面设施进行防卫，而自己根本就没有接到搜查和监视他们的任务。 ——但是，如果抗议说自己没接到这样的命令的话，当场就会被刻上无能的烙印，这就是中央保安局搜查官。坑何况安洁拉还被怀疑是叛徒，连市民权都被剥夺了。 「非常抱歉，是我太小看fs的威胁了。」 除了像这样低头别无他法。 现场陷入了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对他们来说以此为由把自己冻结起来也是轻而易举。说不定在下一个瞬间自己的意识就永久停止，而留在月面的有机身体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人偶。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安洁拉现在能做到的就只能是寄希望于支配者的慈悲。在失去了市民权的现在，他们的一个念头就可以将自己抹杀。 不——并不限于自己，安洁拉想到。说到底，这就是所有市民和保安局关系的缩影。因为只要中央保安局有那个意思，停止个人市民权的理由要多少有多少。 摆脱了物理学和生物学的限制，说起来好听但电子信息化的人类到头来全都是依附于乐园这个基本盘上的存在——再往下深究的话，不过是依附于管理者的脆弱存在。不论市民手上有多少储存量，在手握生杀予夺之大权的管理者面前也只能跪服。借「保安」之名而掌握着乐园基盘的保安局，就等于掌握着所有乐园市民的性命。 但是——乐园市民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给了他们这个权力。 在沉默之中，安洁拉第一次发现了自己身处的组织的扭曲。 「但是现如今，有机身体制造机构还没有修复。很遗憾现在还是只能将babel交给你。姑且保留处分，让我们见证你的忠诚吧。」 「是，是！感谢您宽大的处理！」 压下心头的疑虑，安洁拉还是像一名奴隶一般对王下跪俯首。 但是——对接下来的话语，这次，她实在是无法坐视不理。 「那么安洁拉搜查官——在fs的活动休止期间镇压月面炮台。根据报告，嫌犯似乎是能够指挥人本主义者的生物兵器，那么将对人自律机器调整到歼灭模式突进的话应该就能够镇压了。」 「但，但是，那样的话，将会卷入三名市民」 「现在，对尤里·阿尔文,希尔文·布朗，莱卡·阿里斯特拉三人的电脑人格处以永久冻结之刑。立刻执行。」 全宇主宣告。 「——哈——？」 「请等一下。他们三人的电脑人格现在正储存在第128号普遍性人格集成群中，在冻结之前需要将整个系统进行备份。一般冻结其中的用户都是在系统维护的时候进行，所以想要立刻冻结的话就要先暂停整个系统——」 「没那个必要，我们没有那个时间。」 「那么冻结将会不可逆，但是现在没有达到无期限冻结的条件。」 「那就依照之前的紧急保安事态宣言将这三人消除。去执行吧。」 「请，请等一下！！」 安洁拉不由得喊出了声。三人？为什么？ 「我应该已经说明过了！主使是尤里·阿尔文，这一个人而已。另外两人都是因为有机身体的生命维持装置被嫌疑人和fs所掌握，被迫协助他们而已！这两名市民希望能够回归乐园，所以情报提供者——希尔巴·布朗才会在重重监视之下与我联系——，所以我们才应该将fs真正的目的——」 「你凭什么相信，这些都是真的？」 安洁拉的质疑声被执金刚神轰鸣的话语冲散。 「你如何确定我们得到消息不是fs计划的一部分。安洁拉搜查官——你讲自己本体背叛乐园的行为，推测为开拓者的洗脑吧。那么，你凭什么认定联系你的信息提供者没有受到同样的污染。如果说尤里·阿尔文是陷阱，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在乐园内部安插进两名间谍呢。」 你在说什么？安洁拉想。对手——fs可是能够单枪匹马入侵乐园的主服务器并夺走冻结状态下的电脑人格的存在。坐拥这种级别的电脑战能力为什么要用这么麻烦的手段？再说将本体洗脑的可能？这不是被高官们自己否定了吗。我是依照我自己的意志背叛的—— 当然，众神没有管安洁拉的这些思绪继续道。 「就算他们是真的希望能够回归乐园——在这个时间点告发也已经太迟了。」救众象神道。「第二情报科的心理分析官也提出了内讧的可能。例如——他们三人本来是作为共谋参加了一系列的计划，但是因为某种争议，二人背叛了首谋。这是非常有可能的。」 「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应当先将三人控制起来进行审问，单方面的将其抹除——」 「已经没有那种时间了。那只会陷入fs拖延时间的陷阱。」 「你完全没有理解现在事态有多紧急。根据报告现在babel已经可以与起源方舟号建立通信。万一人本主义者的残党和外宇宙探索船里的野生ai合流的话，其危险性将会倍增。阻止他们已经是刻不容缓。」 「且不说作为主谋的尤里·阿尔文，其余两人也不过是公益指数极低的劳动型市民。基本不用期待他们未来可以对乐园做出什么贡献。你是主张为了这样的市民将整个乐园置于危险之地吗。这样的发言既缺少保安局职员的大局观，也不符合搜查官的身份。」 众神接连道。 「——这，」 令人瞠目的想法。无关于储存量的多寡，给与每一个乐园市民平等的权力。这是市民宪章的基本原则。然而这原则却被他们轻易地踩在脚下。 「但是，我——我和他们约定好了！我向布朗实习生发过誓了！！作为保安员一定会将他和莱卡·阿里斯特拉二人救出来。守护乐园的治安和市民的安全是中央保安局的使命，也是我们搜查官的荣誉。他们两人——不，哪怕是尤里·阿尔文，现阶段也只是嫌疑人。他们三人不都是我们应该守护的市民吗！？」 这是她——发自内心深处的提问。 但是俯视她的众神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 「安洁拉搜查官。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对你同样也有怀疑。而你一系列的言行都证明了我们的怀疑。」 全宇主道。 「怀疑？我，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在月面的工作中你是不是又接触到fs了呢？然后你作为野生ai的喉舌，引导两名间谍入侵乐园。这样的怀疑。就算无法达成目的，也像这样，借着三名市民人权的大旗妨碍中央保安局的计划。」救众象神道。 「那是不可能的，我的机动外骨骼应该一直都处于管理员的监视下才对！如果有那种事情马上就会被感知到！！」 「那你应该会同意抹除三名危险分子。」 执金刚神对安洁拉道。 「市民宪章上记载的乐园市民人权，那是在没有违反公共秩序以及没有危及公众利益的情况下才会得到认可。在和公众的敌人fs接触的那一瞬间，他们的人权就已经被剥夺了。这并不违反市民宪章。」 随着全宇主的宣言，三人的电脑人格当着她的面被抹除了。 对于乐园市民来说的存在，生命。就这样瞬间被夺走了。仅仅是因为怀疑，保安局的上层就单方面夺走了三个年轻人的生命。 没有传票也没有审判。甚至连像样的证据都没有，仅仅因为「怀疑」就执行了。究竟是谁给了他们这样的权力。夺去了三名u-18市民生命的高官，虽说拥有海量的储存量，但不也是乐园市民吗。究竟是谁给与他们肆意剥夺市民生命的权力。 他们难道真的想成为神吗。 她心中升起了有些大逆不道的想法。 在这个时候第一次，安洁拉感觉自己可以想象到本体背叛的理由了。 如果——本体和开拓者在某种共识的情况下探索可以共存的未来的话——会不会对于单方面的排除命令提出反论呢？ 「还是说，果然你也要和你的本体一样背叛吗？」 但是，即便如此。 「不！我宣誓对乐园忠诚，我会服从中央保安局的命令！」 ——即便如此安洁拉还是这样回答了，因为除此以外她已经没有任何残留下来的根据了。她要证明自己和本体不一样。证明自己不是叛徒。这是她现在行动的唯一动力——。 「那就执行任务吧，安洁拉。」全宇主道。 「这并不是让你亲手抹杀那三个人。他们的电脑人格已经被抹除了，所以现在留在有机身体里的不过是一个空壳。你只要启动自律机器，将它们处理掉就可以了。」 「镇压babel之后，如果证实尤里·阿尔文以外的两人是清白的话，就以为任务牺牲的名义来彰显他们的名誉。」 执金刚神和救众象神以一种恩赐般的口吻补充道。 ——他们，他们真的想要成为神明吗！ 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被安洁拉拼命抑制下去了。 # babel——中央控制室。 就像是电源被断掉了一样，尤里和莱卡相继失去了意识。 咖啡从倒下的杯子中流出，在桌子上扩散开来。 人体是多么不合理的存在。布朗脸上挂着扭曲的笑容这样想到。 只用医疗机器合成的一片药就昏睡过去了。有机身体的舌头虽然能分辨出咖啡的味道，但是却识别不出混在其中的药品。 这是多么没用的器官。 ——然后现在，这个设施内还醒着的就只有自己了。 开拓者因为进行自我解码正在休眠。 三头夸尔也进入了冬眠。「想要道歉」「为此想说些掏心窝子的话」「但是在夸尔们面前就老是会在意人本主义者，有些话就——他们估计很讨厌我」——虽然在自己看来是非常拙劣的借口，但是尤里相信了。真是个老好人。明明被说了那样的话，还能够和我交谈，还相信我是同伴吧。真是，好过头的家伙。 如果说不后悔的话，那是骗人的。 ——没有其他的办法了，这种话连自己都骗不了。 我出卖了同伴。 出卖尤里，获得储存量，和莱卡一起回到乐园。 莱卡一定不会原谅我吧。那也没关系。即便是憎恨，但只要她能想着我，那也比守望者尤里和莱卡的二人世界要好的多。 自己已经疯了吗。应该是疯了吧。那又如何。 舍弃了百多年记忆选择转生的人怎么可能正常。 接下来，把这个小弟交给安洁拉搜查官就可以了。 那么，永别了尤里。 ——秘密取得联系的时候，搜查官展现出了令布朗感到意外的同情。 自己被尤里威胁协助移居起源方舟号的计划。 首谋仅仅是尤里一人，自己和莱卡都只是被胁迫而已。 布朗这胡编乱造的证词，这个名叫安洁拉的搜查官却完全相信了。 安洁拉。被复制出来的，搜查官。 作为她本体的安洁拉·巴尔扎克原三等官，和开拓者相遇，并为了保护他而与乐园战斗。凭借自身的能力成功跻身保安局三等官的人，为什么会决定让自己长久以来的努力白费，布朗无法理解。安洁拉搜查官也是一样的吧。她为什么不是和我们一样渴求起源方舟号上的储存量，而是保留着有机身体在地球上——选择了充满衰老死亡疾病的生活。完全超乎了布朗的想象。 正因如此，安洁拉搜查官——背负上背叛者污名的她，才会强行将本体的行为解释为受到某种胁迫，被迫背叛乐园。而根据开拓者的话，根本就没有那样的事情，她完全是依据「仁义」而协助他的——这种话信了才有鬼。 正是因为如此吧。 自己「被开拓者逼迫背叛乐园」这样的自白，就暗合了她的愿望——自己并不是根据自己的意识背叛吧。所以马上就相信了。因为这是她最想相信的话语。 ——背叛了同伴，仅仅是等待的时间感觉无比漫长。 趴在桌子上酣睡的面庞，更加刺痛了布朗的内心。 所以布朗像是要逃离一般陷入了没有任何益处的思考。 ——安洁拉。 仔细想想她也是个可悲的人。她的目的是洗清背叛的污名，将自己的名誉和储存量夺回来。她坚信想要达成这个目的除了驱除开拓者并击沉起源方舟号以外别无他法。但是——即便成功了乐园中央保安局——那个不知信任为何物的组织，恐怕也不会解除对她的怀疑。 到头来，能够拯救她的，只有被她认定为敌人的开拓者。如果她希望的话，那个ai应该会非常开心地为安洁拉搜查官送上起源方舟号的船票吧。那样的话，就能够得到比本体要多得多的储存量。 开拓者是夺走了自己名誉和储存量的敌人。 就是这种狭隘的视野，切段了她的可能性。 ——也没资格说别人啊——布朗自嘲道。 出卖朋友获得的三十枚银币又能买多少储存量呢。和移居起源方舟号能获得的量比起来就是九牛一毛。但是——即便如此，自己也绝对不可能前往尤里和莱卡永远幸福的方舟。人类说到底就是这种不合理的存在。就像自己认为失去莱卡的话自己就不再是自己一样，安洁拉搜查官想必也将敌对开拓者视为唯一的目的了吧—— 打断这一团浆糊一般的思考的是—— 《希尔巴·布朗，紧急事态。请紧急从哪个设施中脱离》 合成音响起。但是，那是。 「开，开拓者，你不是——」 《是的。我是为了监视中央保安局动向而潜入乐园本体的辅助系统。布朗，非常遗憾，中央保安局并没有遵守和你的约定的意愿》 ——什么？ 《非常遗憾凭借我现在的电子战能力，能够像现在这样通信的时间非常有限。所以关于现在的情况我就长话短说了》 alf随着声音升起。 ——中央保安局跳过相关法制规定，将包含希尔巴·布朗在内的三名电脑人格，连同备份一起在乐园全领域抹除。 ——为了夺还babel，命令安洁拉搜查官歼灭以上三人的有机身体及其指挥下的人本主义者生物兵器—— ——推测地方战力如下 ·室内对人无人战斗机器*48台 ·指挥机*6台 ·—— ·—— 《和中央保安局以及安洁拉搜查官的交涉几乎不可能。所以希尔巴·布朗，请你从本设施脱离后前往以下地点。向月面运送发动机的无人运输船还有几台能用——其中有一台，装备着可以进入地球大气圈的降落仓——当然，设计之初并没有考虑载人的情况，根据计算如果着装动力装甲的话有70%以上的概率——》 「等，等等，开拓者，你们怎么办——不，不对，不是这个。你在说什么？你知道吗，我可是——我可是背叛了尤里他们，那——为什么——」 《现在，工作已经完成了百分之八十七。本来进度最慢的就是电源模块，但即便是现在的输出功率也足以与起源方舟号建立通信。因此随着搭载在火神号上的本体重启，开始传输尤里·阿尔文与莱卡·阿里斯特拉。布朗——很遗憾无法迎接你前往起源方舟号。你为什么，会下这样的决断，这种心理我无法推测，对于人类的理解不足令我非常痛悔。但是，现在，我没有时间对其进行补足。布朗，很不幸我们要分道扬镳了，祝你安全——》 通信，在这里切断了。 非常不可思议的，没有感到冲击。 电脑人格。对于乐园市民来说，那才是自己存在的基本盘，有机身体不过是虚假的形象。所以电脑人格被抹除就等于宣告自己的死亡。不惜告发自己朋友也想要保留的乐园储存量全都被消灭，连自己这个存在都消失了。所有的东西，都回归虚无。 ——但是很不可思议，并没有任何动摇。 就好像是获得了应得的结局一般，很奇异的满足感。 啊啊——布朗这样想到。 到最后，我，只是把所有东西都搅得一团糟吗——不应该想要什么储存量的。如果自己得不到的话，那就把全部都破坏掉吧。这就是自己想要的，吗。 ——alf上面标注着开拓者送来的逃脱路线。 确实——事到如今能去的地方也只剩下地球了。然后，按照这个指示走的话，自己应该的确能平安到达地表吧。那家伙，开拓者是真心想要帮助身为背叛者的我。这让他再次感到脊背发寒。 拥有自我意识的ai——这并不只是意味着头脑运转的比我们快。 面对背叛的失望与绝望，或是名为愤怒的感情，以及想要报复的逻辑，在开拓者心中根本就不存在。自己的背叛对他来说，仅仅是一个突发事件，仅仅是一个需要应对的「事件」而已。如果说自己并不希望移居起源方舟号，且不希望和尤里共存的话，那就针对这个希望计算出最妥当的对策。自己怎样想开拓者，那家伙根本就不在意。自己不论是背叛也好敌对也好，在那家伙尊重人命的原则面前根本就无关紧要。 但是假如——该这么说吗。 正因为如此——还是该这么说呢。 想到这里，令布朗感到不解的，是开拓者说无法理解自己的动机。 满口爱和仁义的人工智能却无法理解嫉妒这种感情吗——到头来，还是对于本质上的东西一无所知吗。 新的alf升起。 毫无感情的文字排列。 ——这恐怕是——，这准是开拓者在切段通信的时候发送过来的。破损的很严重，只有一小部分能看懂。 ——巴·布朗——我判断你对于莱卡的爱情是面向#+*的、/。你寄予莱卡·阿里斯特拉的感情，是你在转生前，还叫做苅部一矢的时候眼睁睁地失去—— 但是。 这已经足够推翻布朗的想法了。 他能理解。没有理解的是自己。开拓者是完全理解的。只有一点，那就是自己没有理解。 就连自己的想法是从什么地方滋生出来的——那家伙都理解地非常正确。搞错的是自己。 ——真的，真的，自己就是个无可救药的小丑。 # 夸尔的信号须，与其说是一个器官不如说是寄生在身上的一种寄生物。 即便本体处于休眠状态也不会停止活动。感知到警告的话，马上就会让整座设施转移到紧急应急模式并给本体发送信号。 这时夸尔就会在脑内分泌觉醒物质，马上解除冬眠。 三头他组成的他将思考连接起来，开始分析现状。 多数通道出现入侵者——现在是三十六——增加到四十二。判定为小型战斗无人机。将中央控制区域进行封锁。 夸尔将一头自己派遣到中央控制区域，剩下的两头前去迎击。 设置防卫的优先顺序吧——自己这样说到。现在的优先度如下所述。 一， 主 二， 设施的中央控制部 三， 设施职员甲一号 四， —— 夸尔马上将二和三进行替换。设施职员甲一号，莱卡·阿里斯特拉是主尤里·阿尔文的伴侣，不允许失去这个人。 接下来确认最优先防卫目标的状况。自己在设施内检测到的生命反应有三个，全都在中央控制室——其中两名处于昏睡状态。对于警报声也毫无反应。推测为药物作用下的昏睡状态。夸尔明白自己所担心的事情成为了现实。 ——设施职员丙一号，希尔巴·布朗的通敌与背叛。无疑是将主和甲一号无力化之后，将敌人——在地表工作的敌对工作人员诱导进设施。 ——最糟糕的预想发生了。 夸尔的感官比人类要敏锐很多。能够感受到说谎时的恶臭。即使能够伪装表情和声音，但唯独气味是无法伪装的。这是背叛者展现出的非常危险的征兆。这是做了某种决定，并畏惧于这个决定，佯装平静的迹象。从此人告发主，尤里·阿尔文这一事实来看，其敌意非常明确。夸尔曾向主请示提前抹杀掉这个威胁。 ——现在想来那是最大的失误。 善良并对人毫无戒心的主，不仅仅拒绝了夸尔的提案，还动用最高级权限将不准攻击设施职员丙一号写入夸尔的战斗中枢大脑，命令他们进入冬眠。 那个背叛者，还在中央控制室里。如果没有被写入这样的命令，夸尔一定会最先把他抹杀掉吧。《警告。吾等定会守护吾主安全。汝等即刻退下。虽然吾等被禁止向你攻击，但战场上处处充满不幸。滚吧卑鄙小人。然后在后悔中度过终生吧。》 但是——现在夸尔能做到的，也只有传送这些与认输无异的文字了。 就在那之后痛觉在全身游走。针对战斗高速化的培养脑将设施电脑领域的入侵转化为触觉感知。本应闭锁的隔壁再次被打开。本应是自己触须尾巴的设施控制权正在被一一夺取。两头夸尔前去迎击入侵设施的无人机，剩下的一头则试图重新夺回中枢的控制权。 『很遗憾这我做不到』 ——背叛者的回信在那之后传到了。 『开拓者打算跳过试射步骤，在本体启动之后就与起源方舟号建立通信。两个人的电脑人格虽然已经拿到了但是还没有更新。这几天发生了很多事。发生了太多事。如果失去这份记忆的话就太可悲了。直到这两个人爱的记忆传输到起源方舟号为止。在那之前撑住，夸尔。』 为什么？他在说什么？ 《说明。》 已经开始电脑战的他只能发送这样的文字了。 『乐园已经下达命令抹除包括告密者在内的所有人。也就是说叛徒被背叛了。想必这是相当符合卑鄙小人的结局，但我也有自己的倔强的。也就是所谓的狗急跳墙。而且事到如今也很难从这里逃出去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一起战斗吧。』 夸尔犹豫。商议。两头搁置提案，一头明确前提应允。 背叛者再次发来信息。 『刚才那只是俗语。狗不是说你们。』 ——这我们知道。 再次商议，一头搁置甜，两头明确前提应允。 时间紧迫就这样决定了。 《同意你的提案。接下来我们迎击电子战的一头会前往中央控制设施兼职护卫。但你听好。我们保护的只有尤里·阿尔文和莱卡·阿里斯特拉两人。任何意欲加害这二位的人都会被当场抹杀。你也不例外。》 『足够。赶紧过来。信不过我的话把我大卸八块也无妨』 布朗满不在乎地答道。 # ——第七台。 无人机在高速振动的钛合金爪下炸裂。 月面的低重力和夸尔的强化肌肉纤维，再加上从猫科生物上继承下来的空间辨识能力，可以说在这个地方上下的概念几乎不存在。天花板，墙壁，地板都没有任何区别，夸尔就像是在镜面中进行乱反射的光线一般，在漆黑的设施中奔跑，跳跃，杀戮。 关于本场战斗的胜利条件如下所示。 防守方：在与起源方舟号的通信完成前守住设施。 进攻方：阻止与起源方舟号的通信并夺取设施。 防守方为了与起源方舟号通信，进攻方为了将其击沉，都必须尽可能保全月面设施中枢的同时将对手歼灭。 虽说条件相似，但也说不好哪一方的优先顺序会不会有微妙的不同。 进攻方——乐园方面的火力无疑是遭到极大限制的。乐园方面投入的都是特化近距离战斗的室内对人兵器。是装备了悬浮装置直径大概一米的圆盘，边缘处的单分子链刃是唯一的武装。 另一方面，这个条件也限死了夸尔这边的战术行动范围。 最大的影响就是压箱底的emp不能用了。设施内原本的电子器械大部分为了不在夸尔的战斗中出故障都有非常强大的emp耐性，但是现在那些都被替换成乐园制造的脆弱设备，emp攻击就会给设施带来相当严重的损害。 但是，就算是这样——。 夸尔锋利的爪子与牙齿可以轻易撕裂复合装甲，它的体毛更是连电磁枪都可以弹开的流体纤维装甲。对人兵器的假想敌是人——顶多就是穿着动力装甲的重装步兵级别。事实上这些兵器的fcs根本就跟不上夸尔这种级别的机动。 说到底只是用来杀人的机器。是无法杀死漆黑的杀戮者的。 黑色身影从墙壁跳到地板，又从地板上跳起朝着毫无防备的下部进攻，击落到天花板。 用尾巴当做鞭子一鞭击飞一台试图从背后偷袭的无人机。当它还在稳定自己的时候夸尔已经来到面前。在空中扭转身体，同时锋利的牙齿已经钉进无人机的装甲。牙尖的粘液状纳米机械群侵入敌机的计算中枢。中枢被污染的无人机开始暴走不分敌我开始攻击，当这份滑稽的自相残杀结束时漆黑的杀戮者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面对比己方多得多的敌人，夸尔采取了麻雀战的战法。 但是就在夸尔如同闪电般在道路中飞奔时，他面前的墙壁突然毫无征兆地倒塌了下来。即使是能够顶住高爆炸药的夸尔被这数十吨的墙壁砸下也不会安然无恙，但他马上反应过来踩着倒下的墙壁躲开了。 退路被封住的他面前是十几台无人机。在他背后也是倒下的墙壁。 电子战是敌人占上风。看样子敌人的目的是削弱我方的机动力。 ——畅快，他这样想。 毫无疑问他现在是欢愉的。当然，这是他作为生物兵器被制造出来却沉睡百年之后的第一次实战。 而且保护的还是「原始人类」。被刻进本能的使命感让夸尔无比亢奋。 ——有本事就来拦住我啊，废铜烂铁们—— 飞身而起，瞬间干掉三台无人机的巨大黑豹这样想着。 但是其他无人机就好像完全没有发现一般任由他摆布， ——警觉。 这条通道被厚实的防爆墙隔离开来。 换句话说不需要限制火力。 夸尔立刻将身体趴伏在地面上，而几乎在同一时间所有的无人机启动了自爆系统。 # 机动外骨骼并不仅仅只是单纯的人形兵器，对于在现实世界中行动的搜查官提供各种辅助也是其功能之一，当然，指挥战斗和电脑战也在其中。 披着光学迷彩的机动外骨骼驾驶舱内，用于战斗指挥的信息窗口——突入设施的无人机已经有三成被击毁了。而作为敌人的生物兵器却只有三头——不，正在与无人机交战的只是其中的两头——却还是这幅惨状。战术计算机对敌人个体的威胁程度进行了第四次修正——一开始被认为是装甲动力服级别的战斗力，现在已经变成视情况可以匹敌旧式机动外骨骼的战斗力。简直荒唐。被这区区两三只猫打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在一片混乱中安洁拉用刚刚掌握的设施外部控制权将其中一只猫关了起来。并立刻下达了自爆指令。用无人机总量的四成终于解决了一只。 不——剩下的其中一只停止行动了，或者说被视为进行电脑战防御的那一只的抵抗减弱了。是因为某种信息链接波及到剩下的两只了吗。安洁拉认为这是胜利的机会。命令剩余的所有无人机去攻击停下来的那一只猫，另外让身边的作业用器械群也突入设施内部。溶解机和挖掘机等，虽然完全无法与猫匹敌，但是破坏有机身体却是完全足够的。让他们去攻击中央控制设施的话，那些猫就不得不去应对了。 然后这个计划，也只是个陷阱。 安洁拉真正的目的是——趁这个机会夺取设施的中枢控制权。 「——完全潜行！」 随着这一句指令，安洁拉的视觉，不，不只是视觉所有的感觉都被替换了。电脑空间——在一个圆盘形状的构造前，一个身影慢慢浮现。 用视觉来辨识信息构成，吹拂的风代表通信速度，鼻子闻到的焦臭味是放大的噪音——不仅仅是视觉，用听觉，味觉，触觉，嗅觉来把控电脑空间的完全潜行模式可以将搜查官的电子战能力发挥到最大。 缠在圆盘上的黑蛇是安洁拉放上去的自律电脑虫。正在啃食设施内部。在电脑空间中的猫似乎也只是一边倒地被捕食。被区区程序逼得不断收缩防线。虽然现在还在防守者中枢，但被攻下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这就给你个痛快。就让你这个人本主义者创造出来的老古董见识见识乐园搜查官的电脑战能力。安洁拉的身体突然分裂成四个，伴随着绚丽的光芒一起向圆盘发起攻击。虽然防御的免疫机构很快跟了上来，但那全都是陷阱。通过接触起爆的数字炸弹蹂躏着圆盘，而模拟成压缩包的安洁拉趁机拿下了保护中枢的最后一道防火墙。并进行解析。就在这个时候， 『回答我，安洁拉搜查官。我是希尔巴·布朗实习生。请求暂停攻击。我想提一个提案。』 安洁拉听到了这句话。 实际上这是传给安洁拉机动外骨骼的文字信息，但阿罗汉将这条信息解析为她的听觉信号，总之她听到的是布朗的「声音」。 『我是安洁拉搜查官。中央保安局已经将包含你在内的三人判定为开拓者的同谋，决定以通敌罪紧急处分。完毕。』 通过思考输入的文字回信。 根本就没有回信的必要。而回复的内容，也是根本就不给辩解机会的单方面宣言。正式的决定，命令的实行——如果要怀疑的话，将三名年轻市民单方面抹杀是哪门子的道理。没能遵守和他的约定，背叛，不由分说就要抹杀。这些话语不过是为了糊弄这份罪恶感罢了。 但是，接下来布朗的声音——文字上，却异常轻松。 『关于这个我倒是不恨你。实际上，我也是共谋。这我要向你道歉。一直以来我都在骗你。不仅是这次的报告。当初你攻击月球轨道武装据点的时候我们救了你对吧。那时候的主谋是我。如果我们救助了将要被开拓者干掉的你的话，肯定会给中央保安局留下一个好印象，说不定还会将修理babel的任务交给我们。实际上也确实如此。但是关于这件事只要憎恨我就可以了。不管是尤里还是开拓者都不想欺骗你一直到最后都在反对。』 『那么，为什么——自己又要去告密，』 『这件事就让我带进坟墓吧。不过是无聊的误会罢了。重点在你，安洁拉搜查官——不，叛徒安洁拉·巴尔扎克的复制体。』 『我，不是什么叛徒！』 『或许你自己这么认为。但是中央保安局如何呢。那群家伙仅凭怀疑就不容置疑地跳过裁断直接抹除我们三个。不是吗？很难想象他们会信任你。不是吗？』 『不对！中央保安局一定会公正地，评判我的忠诚』 『我还是，很难这么想。我说，安洁拉搜查官。你要不要去起源方舟号呢？』 『——什么』 ——安洁拉有些动摇，防火墙的解析也停了下来。 『虽然我已经不能去那边了，但只有那两个人的话还是有些担心啊。如果能有一个保卫者的话就令人放心了。冷静地考虑一下。起源方舟号能够提供行政府干部级别的储存量。不仅仅如此——你，其实是我们的前辈吧。和我们一样没有亲人，仅凭实力跻身中央保安局的搜查官。尤里和莱卡一定非常敬佩你。作为老师，作为母亲。终有一天尤里和莱卡会有子孙。那样起源方舟号上也会产生社会——就需要有人对其进行正确的引导。安洁拉搜查官——能让你来担任这个角色吗』 『你在说什么。我——我可是你的敌人』 『尤里，莱卡和开拓者都没有将你视为敌人。我就不一样了。我确实是想给保安局的大人物们带来一些麻烦。乐园，真的值得你的忠诚吗。这位被复原出来的安洁拉，乐园有回应过你什么吗？』 无言以对。无从反驳。怀疑。疑惑。仅此而已。但是，即便如此， 『闭嘴！我和你们不一样！也和安洁拉·巴尔扎克不一样！我不是叛徒！！』 『叛徒啊。这群人真的是叛徒吗？』 『你在说什么，现在不就把babel——』 『那个啊，那难道不是因为你们保安局禁止一般市民和开拓者解除导致的吗。只要和那家伙好好交涉，公布起源方舟号的正确信息，从市民中招募移居者不就行了。你们上级市民来说或许不太一样，但是互相争夺有限的储存量，在乐园苟延残喘的家伙，我周围可是要多少有多少。尤里和莱卡并没有攻击乐园的想法，也没有争夺你们储存量的意思。只是想要去往宇宙深处。就这样。这为什么，就成了背叛了呢？』 『开拓者是暴走的ai，未知的恐怖不是吗！？就算他的目的真的是探查外宇宙，百年，千年后，会变成什么样的东西——如何确定他将来不会与乐园为敌！？』 『所以乐园才会停滞不前。维持现状比什么都重要，变化就是恶，其他人全都是排除对象。放心吧，在那个ai得出向乐园复仇这个脑子有病的结论前，乐园，早就自我毁灭了。』 『你说什么？』 『安洁拉搜查官，你现在面对的敌人，开拓者也好，夸尔——人本主义者制造的生物兵器也好，可都是上百年前造出来的老古董。然而你们面对这些却陷入苦战，在某些方面还被打败了。我们乐园市民，在这百年间到底在做些什么事情？』 『——那是因为，乐园早就脱离了现实世界这个——』 『不对。不要误会。我不打算称赞现实世界的旧人类。毕竟，他们在纳米危机中把地球弄得满目疮痍。不管是什么社会都一样。老年人讨厌变化，否定新世代。共同体讨厌异端，经常排除被称为天才的人。但是——就算这样旧时代的人类社会还是会接受变化，接受天才。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们都是肉体凡胎。再怎么讨厌变化老人总是会死去，将位置让给新世代。所以不管受到怎么样的迫害新世代的天才终究会达成自己的信念。但是乐园不一样。不死的老人们绝对不会退位，在乐园的顶点盘踞百年。这之后千年万年都会如此吧。这样的一群家伙害怕各种异端，摧毁所有可能性的萌芽，不断地剥夺有可能引起变革的年轻人的储存量。然后生下来的，就全都是只会看老人脸色的小鬼。像我这样为了那么丁点储存量就能出卖朋友的家伙在乐园可是优等生。一百年啊，一百年。现实世界的人类，从第一次让飞机起飞，仅仅半个世纪就把人类送上太空，七十年就在月球上印下足迹。我们呢。舍弃了肉身，进化成更加优秀存在的乐园市民大人在这一百年，到底创造了什么东西。大一统理论，控制重力到现在还是在做梦。只不过是利用各种借口互相争夺储存量来浪费时间罢了。』 像是喷涌而出的叫喊，将安洁拉压倒。 她这是第一次听闻一个根正苗红的乐园市民如此明确地否定乐园。 即便有着储存量多寡的区别，也可以获得永生的世界才是乐园。有人生活在这里却如此的痛苦。安洁拉并不知晓。 面对无从开口的安洁拉——问出了一个有些唐突的问题。 『简易食品的咖啡，你喝了吗？』 『那是，什么』 『回答我就是了』 『喝了』 『味道怎么样』 『再垃圾不过的泥水。那种东西根本就不是咖啡』 『这样啊。说的也是啊——但是，我们啊，还是第一次喝到这么好喝的东西。不只是咖啡。热乎的食物也是好东西。我最喜欢的就是叫咖喱的东西。不管累成什么样，只要闻到那些香料的味道肚子就会响起来。吃饭的时候气味还真是意外地重要啊——毕竟我们下级市民的嗅觉基本上都是被省略的嘛。啊，咖喱乌冬也不错。真想让你也尝尝。』 ——不经意间，想起了在克莉丝汀和咖啡的事情。 味觉和嗅觉都被限制，能尝到的只有苦涩。能感觉到的只有滚烫。 但是——恐怕在他们的感觉中，那才是正常的。 对于安洁拉来说，有机身体的感觉无比愚钝呆滞。但是，他们却能在这肉身中感觉到解放。 他们就是如此的，一无所有。 这真的能说他们怠惰吗。为了获得储存量的最低限度的储存量都没有被赋予，他们到底有什么罪呢。 没有被赋予能够享受乐园文化的最低级别的储存量，却连离开乐园都不被允许—— 『年轻人看不到梦想。对将来不抱有任何希望。这种世界算哪门子的乐园。选择逃离这样的世界，到底有什么错。尤里和莱卡，是希望。是人类的梦想。应该死的是我。是像我这样只知道谄媚当权者的家伙。所以——』 所以？ 稍稍过了一会，一个响亮的声音响起。 『如果要妨碍那两个人的话，就算是世界我也会与之战斗！』 伴随着这样的回信，安洁拉的五感被警告充满，她被拉回了现实世界。阿罗汉的驾驶舱内警报疯狂作响。攻击。是什么，从哪里。 全景视野的后方发生爆炸，能源模块的一部分被吹飞。 ——糟了。安洁拉想。 乐园方面，为了击沉起源方舟号——， 开拓者方面，为了和起源方舟号建立通信——， 不能够破坏babel。 这应该是共同的条件。 但是其中也有例外。也就是，设施在周围的能源模块。 ——「通信」所需要的电力和「击沉」所需要的电力完全不一样。 如果电力不足的话就有可能无法击沉起源方舟号——但可以只建立通信。 『刚才只是打个招呼，安洁拉搜查官』 布朗发来的通信。这次传来的是声音。 搜索信号源。在后方越十公里的环形山附近。 和爆炸的方向相反。还有特别行动队？移动雷达感知到了别的热源。大型四足兽。看样子是本应该解决掉的两头中有一头活下来了。 『我方要求休战。现在立刻中止攻击。不中止攻击的话就对能源模块进行无差别攻击。就算干掉我和夸尔也没用。我们只要有一个死亡，布置在地下的战略级er弹头就会起爆，那样对于起源方舟号的攻击就成为不可能。撤下迷彩从阿罗汉里下来。只给你五秒钟。四，三，二——』 安洁拉认为他在虚张声势。布置炸弹？他哪来的时间。不用理会。fcs瞄准布朗。用腕部激光炮的话一发就能消灭掉。但是——活生生的人类——要毫不留情地向刚刚还在交流的人射击还是不可避免地犹豫了起来。这份犹豫带来了不安。 例如。 例如——与起源方舟号的通信结束后，fs理应是要破坏掉babel的。如果事先布置了某种机关。 探测仪再次扫描布朗。携带的武器只有腰上的一把手枪。没有爆炸物和其他东西的痕迹。决定。无人机群暂时退避。设施中枢的进攻中止。 光学迷彩，解除。安洁拉解除了所有的隐蔽手段。布朗被眼前突然出现的钢铁巨人吓了一跳。 「你可不要有什么奇怪的想法。就算我下来了阿罗汉也会自动保护驾驶员。你用枪口对准我的瞬间就会触发自动迎击装置。不想被激光蒸发的话，就老实一点」 一边说着，安洁拉站到布朗面前。 「那么讨厌乐园的话——可以，就放过你们。你们三个——不，那些小猫们也可以带着现在马上去地球吧。这里有能够突破大气层的运送船。就在那里——被变异生物啃食，尽情挣扎吧。」 这番话，是最大的让步了。 被发现的话恐怕免不了处罚。但是——我——我不是为了杀死追随梦想的u-18少年少女而成为搜查官的。安洁拉这样想。 『不，那不行。他们必须得去宇宙。代替在乐园隐居的老人们，由他们和开拓者来创造人类的新历史。建立大一统理论，解开时间和空间的秘密，发现人类的第二故乡，在恒星上漫步，在星河上扩张人类的版图，和别的星球上的生物握手。这份未来，决不能让你摧毁』 这是在说什么梦话。疯了吗。 『所以安洁拉搜查官。你也一起去吧』 「开什么玩笑！」 安洁拉举枪对准布朗。但布朗却没有按下右手上的开关。 「我现在就能杀了你。」 『是啊』 「但你却没有按下那个。你一开始就没打算按下去。对吧」 『是什么样呢？』 「不错。破坏掉能源模块的话，乐园就无法击沉起源方舟号。但是那样的话第17次计划就宣告失败。乐园也就没有保留babel的理由了。马上就会用轨道炮轰击。你已经无计可施了」 『——你果然，是个好人啊。都注意到这种程度了，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干掉我，——真是太好了』 「也就是说，你——是来自杀的吗？」 『嗯』对方颔首。『其实就是这样』 头盔中突然传来布朗的笑声。 那是和现在的场景完全不相符的，爽朗过头的笑声。 安洁拉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真的，不和他们一起去起源方舟号吗』 「啰嗦！」 『我知道了』 布朗点点头，干脆地将手上的开关扔掉了。 然后抽出了腰间的手枪。 「住手，阿罗汉正瞄准着你呢！！」 安洁拉发出了警告。但是布朗的枪口瞄准的是自己的太阳穴。 『夸尔，代我向开拓者道歉』 说完。 砰。 ——就好像关掉点灯一般，对着自己的额头扣动了扳机。 在月球表面的真空中，激射出的子弹连声音都没有。头盔被鲜血染红，身体倒在地面上。面对这实在是过于突然，过于没有条理的事态，安洁拉有一瞬间停止了思考，但是马上又被阿罗汉的警报声拉回现实。 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撤退。这几乎是下意识的行为。 阿罗汉的手抓住自己的身体急速后退。瞬间，世界被红色的光芒充斥。巨大的反射镜熠熠生辉。babel炮口放出的光芒被装甲巡洋舰上的反射镜往目标引导。目标。也就是说—— 庞大的热量瞬间蒸发了希尔巴·布朗的尸体。 然后，安洁拉也—— # 连试射都没有，直接就是正式的一击。 babel的控制系统经过开拓者的更新，变得只有他能够驱动，所以要瞄准地表的——一个人这样小的目标是非常困难的。毕竟是战略级的激光炮。即使是最小的输出功率，狙击移动目标万一打歪了，无疑会破坏掉周围的机构或蓄电装置。 所以，布朗的工作，是诱饵，是带着发信器的靶子。 将敌方阿罗汉的位置标注出来，拖住对方，成为一个活生生的靶子。 夸尔被禁止攻击布朗。 所以把布朗和安洁拉一起轰击是不被允许的。 正因为了解这一点，希尔巴·布朗才会向自己射击。 夸尔要保护的，是希尔巴·布朗，而不是他的尸体。 只剩下一根的信号须向月面炮台发出指令。 沉睡了百年的枪支重新绽放出光芒。 满身疮痍的他看着贯彻天地的光柱，倒在了月面上。 # 到最后，还是无法原谅自己。 这是希尔巴·布朗想到的最后一件事。 在最后的一瞬间，走马灯一般闪过的，果然还是那段记忆。 破碎的柏油马路，爬满藤蔓的大楼，颜色褪去的广告牌，被随意丢弃的布偶。 在被放弃的废墟中被放弃的少年们互相杀戮的被舍弃的战场。 发狂的纳米机械群在夏日的天空中勾勒出极光。夏蝉们发出的刺耳尖叫声。 那个狙击手，一定也是被原部队舍弃的弃子，和我们一样可悲的少年。从生下来开始就只知道狙击人类，除此以外的活法连想都没有想过，所以这一天也是，和往常一样朝着进入瞄准镜的人开枪。 首先是脚。然后是手。绝对不会杀死。接下来，就是慢慢地把跑出来救人的家伙一个个干掉，日常工作。 就这样，倒在自己血液构成的积水中的来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来救自己的朋友一个接一个地被击毙。 就这样，我只能想到一个方法来把她从恐惧和哭泣中解放出来。但是，我，没用的我却被泪水模糊视线，不断颤抖的手连瞄准都做不到，一发，两发，三发——打出去的子弹都飞到了别的地方。 她看向我的方向。拼命地在毫无血色的脸上勾勒出笑容。 用来复枪口对准自己的喉咙，手搭在扳机上。 「不要」这样的话语终究还是没能传达到。 她颤抖的嘴唇微动。现在的布朗，看懂了她的话语。 「——，——谢谢你，哥哥」 这就是来夏，最后的话语。 苅部来夏的，曾名为苅部一矢的布朗的最爱之人的——最爱的妹妹的。 然后来夏/布朗扣动了扳机。 在死亡的间隙中布朗的思考变快了，顶在头上的枪口中激射而出的子弹击穿强化塑料制成的头盔，破坏掉头盖骨，将脑细胞搅拌成一团，在他的意识消失之前的时间——被无限的微分了下去。 原来是妹妹啊。 梦中的来夏。 既不是恋人，也不是伴侣。 布朗终于了解了开拓者最后传输过来的信息。 然后，潜藏在其中的真相也。 为什么莱卡会和那记忆中的少女拥有一样的名字，为什么会和记忆中的少女长相如此相似。这些巧合得过分的事情都是有理由的。 并没什么大不了的。 莱卡这个名字，就是我自己取的。 准确的说，是名为苅部一矢的，转生前的我。 携带着我的遗传信息出生的女儿，当然会像我的妹妹。 「前世」的我身为下级市民，用稀少的储存量生产儿童的话，要么就永远变成bot，要么就只能转生从零开始。 但是我觉得这就好。到头来，妹妹死了以后自己也没有了苟且偷生的想法。就这样怀抱着痛苦被囚禁了百年之后，选择了从自己这个存在逃离出来。制造出了持有和死去的妹妹同名的女儿，将自己连同记忆一起消除。这是多么不负责任的父亲。将莱卡孤身一人放置在乐园之中，到底是在想些什么东西。然后我成为了希尔巴·布朗——，然后和莱卡·阿里斯特拉——和自己的女儿再会，并爱上了她。 这是何等的滑稽。把对于妹妹的记忆误解成命运的爱恋，爱上自己的女儿，嫉妒自己女儿恋人的父亲。 怎么能不令人发笑。 结果，把一切都搞的乱七八糟。 但是现在，布朗确实笑着的。 并不是自嘲。 百年之后，终于能够弥补了。 在那片被忘却的废墟上，破碎的柏油马路上，将自己的脑袋轰飞的，不应该是来夏。应该是自己。由自己来代替她，让来夏前往乐园。 到头来，还是无法原谅自己。 储存量根本就无所谓。在没有来夏的世界中向上爬没有任何意义。 早就想抹除掉对来夏见死不救还在乐园苟且偷生的自己了。 所以，代替苅部来夏的莱卡出生，苅部一矢被消除了。 但是，这还远远不够。 所以——就成了这样。 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 自己捅出来的篓子自己来解决。 即便如此， ——就算是这样，那一天，没能做到的事情—— ——代替来夏轰飞自己的脑袋，做到了。 这样就好。 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满足了。 我已经没有梦想。 失去的东西太多了，就算失去了记忆也只是一个苍老的灵魂。 但是——，还可以托付梦想。 永别了，莱卡。 莱卡就拜托了，尤里，开拓者 然后， 将宇宙 阿喀琉斯追上乌龟之前的，无限微分的时间结束了。 进入头盖骨的子弹的动能转化为压力，将布朗的脑袋从内部轰飞。头盔变成了血袋，然后下一个瞬间，从空中奔涌而来的光柱，将他的身体彻底溶解。 第六章 安洁拉与安洁拉 安洁拉在月面上醒了过来。 自己似乎是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了炮击。 如果自己的动作稍微慢那么一丁点，如果炮击的输出再高那么一丁点，如果没有阿罗汉隔绝了辐射高温的话，自己毫无疑问会被蒸发掉。 月面上出现了一个深坑。周围被高温熔化的地面散发着红色的光芒。 自己仍然还活着。做进操纵席。重新启动机体，确认周围的情况。自己不过昏过去了短短的十五分钟。 但是——是致命的十五分钟。 ——入侵到内部的无人机群完全失去了联系。中枢的控制也被夺了回去。 在即将夺取中枢机构控制的时候那里展开了异常强大的防护。 那家伙醒来了吗。 fs。 晶体再次迸发出光芒。 发射向位于卫星轨道的装甲巡洋舰的光芒，藉由反射镜改变角度——然后向虚空之中激射而去。不。他们的目标是——宇宙。位于遥远彼方的起源方舟号。 没赶上。自己失败了。 就在这么想着的时候，fcs捕捉到了新的反应。 由十四台阿罗汉组成的一个机动中队。对了。还有办法。无法替代的是有激光炮台和能源模块。那么—— # 重新归于平静的控制中枢。 四处散落着突入进来的无人机残骸。 《希尔巴·布朗为什么做出了那样的选择》 开拓者询问的是满身疮痍——最后的一头夸尔，它身上的光芒变得无比暗淡。 《他应该能逃掉的。布朗并不希望移居起源方舟号。他的电脑人格连同其备份都一并被销毁了。他已经和我们的计划没有关系了。他支援我们应该得不到任何利益。让他用自己的生命活动进行交换的到底是》 响起的声音中充满了不解。 《希尔巴·布朗追求的并非利益。而是惩罚。他希望为自己的背叛赎罪。他不是为了任何人，他仅仅是为了自己做出了那样的行动》 夸尔回答道。 《这实在是太不合理了。这是，——这就是希尔巴·布朗的仁义吗？》 这个问题对夸尔来说太过于复杂。 但它还是回答了。 《这就是那家伙做出的了结。》 《了结——》 本应远远超越人类知性的ai现在充满了疑惑。 《这，我该将这个记录下来吗？尤里和莱卡会在传送到起源方舟号之后醒来。我该，如何向那两个人传达这件事情呢。到底该不该传达这件事呢？》 《我们是兵器，所以没有判断机制。我们只会记录事实。即他欺骗了我们，并为此感到羞耻，挺身救下了我们。因此我们不会忘记他的背叛，谁敢指责，我饶不了他。》 夸尔发觉到了自己话语中的矛盾。 《人，弱小的人，很容易踏上错误的道路。但是会为自己的错误感到羞耻的也是人。正因如此我才会将其称为了结。》 这句话说完二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我明白了。我也，打算如实传达。所有的，事实》 设施内的电压忽然变得有些不稳定。 通信——和起源方舟号的激光通信开始了。 尤里·阿尔文和莱卡·阿里斯特拉的旅行也将开始。 《夸尔，你在这之后作何打算》 《打算，是指？》 《通信结束之后，这个月面基地的防卫任务也将结束——尤里·阿尔文应该给你下过类似的命令。届时，你就自由了。所以——》 《如果是移居起源方舟号的话容我拒绝。我不过是一件兵器。用这具身体战斗便是我存在的意义。没错。因此在我等见证一切之后，我们会埋葬吾主舍弃的肉身——然后前往地球。我能够在月亮上生存百年，那么在地球生存百年也不在话下。为此我将前往大地。》 虽然有玩笑的成分——但将其编辑成文字发送出去之后，它发现这真是个不错的主意。主现在和伴侣踏上了旅程。在距离这里十分遥远，遥远到夸尔完全不知道的别的世界，去讲述完全不一样的故事。自己的作用——和主的故事已经结束了。所以自己也不得不进行新生。 那么——离开这个如同摇篮一般被遗忘的月球庭院，作为一头野兽生活在荒野之上。经历纳米危机而被荒废的地球不正是最适合自己的地方。 突然警报通过夸尔的电子须传达到他的脑中。 有敌机接近——十数台。那是—— 《乐园方面的目标恐怕是装甲巡洋舰和搭载在那里的我的中枢计算装置。虽然不能破坏掉bable，但是反射卫星的替代物很快就能准备好》 但是，夸尔想道。轨道上的巡洋舰上并没有搭载什么像样的武器，并且已经和起源方舟号建立起通信的战舰也无法进行回避机动。 能够撑过十数台敌机侵袭的手段应该是不存在的。 ——但是开拓者这样说道。 《我已经预测到这样的事态。只要和起源方舟号建立起通信乐园方面就会察觉到我们的目的。在这期间，无论如何都需要守卫月球轨道上火神号战舰的战力。所以——本来应该在二十八小时以后到达。但是她赶上了。这是他以防万一，提前计划的结果》 ——他？她？ 《我的，非常可靠的，朋友们》 # c中队从地球侧轨道上的暗礁宙域悄悄绕到月球的里侧，随后抛掉辅助推进器从高速巡航模式转变为人形阿罗汉模式。离开暗礁群后直奔目的地而去。 「机动中队长机通告各机，从现在开始与乐园切断通信，之后，直到作战结束，将通信限定在行动小组内部」 不论是发布命令的通体漆黑的阿罗汉，还是传出「副队长机，明白」「第1小队全体，切断通信」「第2小队，明白」「第3小队，全体切断完成，小队内通信无异常」等回答的各个机体，其驾驶舱内都空无一人，都是藉由上传到服务器的电脑人格直接操纵的n型阿罗汉。 本来机动外骨骼是更加重视泛用性的地表作战兵器，在宇宙空间中的战斗仅仅是辅助，但是乐园在敌人的电脑战能力上感受到了严重的威胁，所以没有使用基于远程操纵的宇宙战舰，而是派出可以单独作战的n型阿罗汉来执行破坏fs的任务。 「第二小队队长呼叫01，21号到24号，目标装甲巡洋舰已进入有效射程。」 「第三小队队长呼叫01，31号到34号，同样进入有效射程。请求攻击许可。」 第2，第3小队共计8台机甲都装备了比阿罗汉还要巨大的枪械。那是供机动外骨骼使用的装备中可以说是威力最大的大口径超电磁炮。在这八门炮的轰击下还能保持完整的东西在这个世界上是不存在的。更何况是百年前建造的旧式装甲巡洋舰。再加上现在敌舰还在与外宇宙探索舰进行激光通信，无法进行像样的机动。 「01通告21，31，在全机进入射程内为止待命。全员再次确认目标的结构图——首要攻击目标为设置在敌舰战斗指挥所的中枢计算装置，即fs的本体。务求一击毙命。终结此事」 即便如此——不马上攻击是为了慎重再慎重吗。 ——还是说，自己内心深处还是在犹豫吗。漆黑的外骨骼中的中队长——克莉丝汀·加姆扪心自问道。 ——阻止babel向起源方舟号的通信以及对该设施的夺还。 这是她的任务。 中央保安局非常顽固地将起源方舟号和开拓者视为威胁并以此制定行动方针。当然，考虑到过去数次的入侵，这个方针本身就算不太能接受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这次的任务又怎么说。 从babel发出，途径装甲巡洋舰的反射镜，然后从装甲巡洋舰射向外宇宙探索舰奔涌的红色光束，乘坐这道光束的不是别人，正是乐园市民，还是u-18的电脑人格。而那些高官们要将他连同fs一同消灭。 欺骗保安局，窃取击毁起源方舟号的计划将自己传送过去。 这确实不是能称赞的做法。但是，乐园市民——尤其是储存资源紧俏的下级市民，希望去往起源方舟号的话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想去看看遥远宇宙的深处。想要去往不是这里的某个地方。 如果其动机的源头是如此纯粹的想法的话——那真的是应该否定的东西吗。 不只是他们几个人。前往宇宙深处的探索舰能够得到的信息对于乐园市民来说应该也是很有意义的。那么把这两个人作为乐园官方认定的大使送到开拓者的身边，和野生ai结成同盟，谋求共存不应该也是可以的吗。 这是在说梦话吗。或许是这样。或许是自己太过于轻视野生ai可能带来的危险。 但是。即便如此克莉丝汀·加姆也不认为开拓者是仇视乐园的。如果这个ai是那种存在的话，安洁拉·巴尔扎克——自己的同僚，不会不惜背叛乐园——不会不惜被困在肉体凡躯之中也要保护他了。 以一介孤儿的身份，凭借自身的才华跻身三等官的位置，这就是安洁拉·巴尔扎克。她的行动力和决断力，以及她的直觉，一方面作为竞争对手感到强烈的威胁，另一方面作为同僚也是非常值得信赖。 ——安洁拉，如果是你的话会怎么办？ 她在心中如此问道。守护乐园市民的生命和财产。这本应是中央保安局的理念。而自己作为搜查官，却要抹杀掉本应保护的市民，而且还是u-18的未成年。这真的是正确的吗。 ——我是安洁拉！和安洁拉·巴尔扎克那种背叛者不一样！ 另一位安洁拉临走前最后扔下的话语将她从迷茫中拉了出来。 中断联系已经一千秒了。看样子重新占据中央设施失败了。至少。没有伤亡。 「第一小队队长呼叫01，11号到14号，目标装甲巡洋舰已进入有效射程。」 第一小队的通信将克莉丝汀的思绪拉了回来。由于装备了远距离电磁炮的战技机动十分困难，所以就需要装备了中·近距离火器的副队长机和第一小队进行护卫。 ——怎么办。要等待后续的机动中队汇合吗。说什么蠢话。下达那种命令的话会直接被认为放弃任务。那就只能开火了吗。这真的可以吗。为了保住自己要下令击杀未成年吗。 「雷达报告！有一台机体正在从上方接近——推定为n型阿罗汉。是增援。」 强化了通信索敌能力的副队长机报告道。上方。通过队内通信将光学影像传输到各个机体内。 「这个位置的话，可以对目标进行上下夹击。」 副队长说道。克莉斯汀她们从月球轨道向轨道上的目标接近，以及向月球降落的——增援。正在接近的那台机体，没有马上被识别出是n型阿罗汉。就像是一个长着翅膀的怪物刺猬。其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那个看起来在宇宙空间中毫无意义的翅膀实际是武器扩展架。上部搭载了两门无后座力远程来复和导弹发射器，下方搭载的是四基小型诱导弹发射器。 而搭载了这些兵器的本体也是，堆积了明显过量的兵器。双腕上增设了带有加特林的多功能护盾，双手各握着一把冲锋枪，在此基础上腰部还装备了霰弹炮，而双腿则挂满了榴弹炮。 这台宛如军火库一般的机体，藉由两个连地球引力都能摆脱的推进器强行推动前行。 简直就像是把手边的武器无脑堆积到一起一般整体都透露出一股狂野的感觉。就算n型阿罗汉是经过电子武器强化的机体，这么多兵器堆积到一台机体上到底要怎样管控。不，说到底这东西真的是n型阿罗汉吗。机体头部确实是n型阿罗汉，但左腕和右腿都是旧式阿罗汉。简直就像是把一堆机体的配件强行组装到一起—— ——那宛如连地球引力都能挣脱的—— 克莉斯汀不经意间重复了自己的思考。 难道说， 几乎同时机器的报警器开始疯狂嚎叫。 「从友机方检测到雷达照射——我们被锁定了！！」 「不对！！那不是友方！！」 克莉斯汀的吼声盖过了副队长的声音。 接下来的瞬间，长着翅膀的刺猬绽放了身上的尖刺。雷达上瞬间多出了两百多个光电，一齐向克莉斯汀她们袭来。 「第一小队准备空战！第二第三小队，开始向第一目标展开攻击！！」 突如其来的袭击吹散了克莉斯汀心中的迷茫，她将自己的全身心都投入到了战斗之中。 由导弹组成的倾盆大雨向月球倾注而去。队长机，副队长机和第一小队的六台机体组成了两个三角形的队形将第二第三小队保护在中间。荷电粒子和机关炮组成了一片弹幕。六台机体藉由队内信息交互系统组成一个演算装置。防空系统当即分析出正在接近的导弹并将六台机体各自放到了最合适的拦截位置。一个个火球在空中狂野地绽放开来。 「第二小队，开火！！」 「第三小队全员，开炮！！」 八门大口径炮趁机开始闪烁起电火花。精准无比的射击直奔装甲巡洋舰飞去——但是—— ——正因为过于精准也非常容易被瞄准。 说时迟那时快，数道激光精准拦截了八枚穿甲弹。 「炮身开始冷却！」「距离下次发射还有三十秒！」 对于现在的克莉斯汀来说，下次的射击听起来就好像是在一个月以后。 面对无时无刻不在袭来的导弹——02左右各发射了一个诱导装置。 通过放出的模拟电磁波，导弹组成的弹幕就如同被摩西分开的红海一般，超过百枚导弹都冲着诱导装置飞去。 「这种数量就算是n型阿罗汉也无法全部控制！」 「第一小队，去把那家伙干掉！搭载那么多重武器只要打中一发就会直接爆炸！！中队长，上！！」 就好像是被02充满自信的声音鼓舞，第一小队的四台机体以长枪的队形超敌机冲去。 ——交给你了，话音刚落，克莉斯汀突然感到背后一阵恶寒。 不对，是陷阱。 「31呼叫01，导弹正在向我方袭来！！」 「21呼叫01，21呼叫01！敌人导弹的机动性高于我方，无法规避！！」 不祥的预感当即在周围响起的尖叫声中证实了。 被诱导这一行为本身就是个陷阱。被分成两股的导弹群在画了一个巨大的弧形后再次准备合流。而处于其合流位置的，正是搭载着巨大超电磁炮无法灵活机动的炮击型阿罗汉。 「第二小队，第三小队，马上丢掉装备进行回避！！」 克莉斯汀意识到自己的命令下达的有些太迟了不由得喊叫道，并拼命地维持着拦截弹幕。 但这招来了更加混乱的局面。防空机构通过队内信息中枢给第一小队下达的命令是担任第二第三小队的护卫任务，但同时又被下达了背对眼前的敌机去击落后方的导弹的命令，两道命令分别有着不同的优先目标，目标的混乱让四台阿罗汉的动作也混乱了起来。 当然，眼前的敌人不会放过这个破绽。无后坐力炮倾泻而出，穿过第一小队四台阿罗汉阵型的口子，在副队长机的脸前爆炸开来。散弹。四散的弹片虽然威力不足以一击将阿罗汉摧毁，但因为受到攻击的是担任电子战斗中枢的副队长机，反而造成了更加致命的后果。无数弹片击中了在原理上无法覆盖装甲的电子通信装置上——大量无意义的噪音充斥在通信频道里，导致队内通信异常停止，这次各个阿罗汉的fcs终于彻底停止—— ——打击地太过精准了——原来如此，那台阿罗汉只是为了运输武器，发射以后全都由fs控制——所以能够完成这种数量级的指挥—— 即便克莉斯汀理解了敌人的行动原理也无法对现状产生任何作用。 在下一个瞬间，左右两边如同海啸一般的导弹群就淹没了第二第三小队。 同时奔涌而来的机关炮弹将第一小队的四台阿罗汉无情地撕成碎片。 瞬间失去了所有友机的克莉斯汀没有丝毫犹豫，迅速更换机枪弹舱向敌机发起了冲锋。仅仅一台——就像那个时候同样孤身一人挡在一个中队规模的阿罗汉面前的敌机一样。 「安洁拉！！」 她向着敌机的驾驶员吼道。 「你为什么要来！？你难道不明白吗，你现在是血肉之躯，没有空气就无法存活，死掉了就没有任何备份了！！为什么，要到月亮上来！！」 「孩子们想去宇宙！！但脑子进屎的大人们不光是阻拦甚至想要他们的命！！既然如此我一定要帮帮场子！！」 获得的回信是没有丝毫迷茫，非常单纯直接的话语。 「——这样啊」 克莉斯汀喃喃道。 回过神时，有什么东西已经来到了面前。 那是以导弹的标准来说未免有些过于巨大的两座白色钢铁巨塔。 克莉斯汀迅速反应过来对两座巨塔进行拦截但实在是太近了。灼热的粒子击中巨塔，使其从内部开始膨胀破裂，直至化成一团巨大的火球将漆黑的阿罗汉吞没。 「——抱歉了，克莉斯汀」 就在机体系统被超过承受极限的冲击摧毁的前一刻，克莉斯汀隐约中似乎听到了这样一句话。在那之后，她的意识就完全被黑暗吞没。 理所当然的她没有察觉到这两座巨塔的真身。 那是当初开拓者制造的试验型复合火箭。 这也是能让她从重力井底部加速到第二宇宙速度来到这里的动力源。 # 「快点，快点，快啊——，快啊——你这废铁！！」 在月球表面上宛如已经死去的一台巨人。 迟迟没有进展的安洁拉迫切地希望这台机体重启，她暴躁的声音在驾驶舱内不断回响着。 在她无能为力的这段时间里，她眼睁睁地看着十三台阿罗汉几乎在瞬间被摧毁，然后最后一台机体——推测是克莉斯汀的黑色机体也被爆炸产生的火球吞没。 时刻提防着fs入侵而关闭通信的她当然没有听到克莉斯汀和敌机的通话。即便如此，安洁拉也明白了。 突然出现的那台敌机的真实身份。 无法理解，不应该是这样。 那是，我。那是我的本体——逃向地球的本体，再次从引力的底部现身，向乐园露出獠牙。但是——但是，能如此轻易就向过去的同伴开火的家伙——那是—— 「那怎么可能是我！」 阿罗汉终于回应了她的愿望。虽然因为贴脸遭受了激光照射导致到处都破破烂烂的，但是没关系，应该可以。一脚油门踹到底，推力max，被推进剂烧出焦痕的阿罗汉机体拔地而起。 向月球轨道进发。 失灵了一半的屏幕中显示出目标的动作——敌机将双腕上已经打空的防护盾和机关枪丢弃掉。拿起身旁的长枪——已被击落的阿罗汉的超大口径电磁炮，将缠绕着紫色电光的炮弹朝虚空射去。随后将开过炮的电磁炮扔到一旁，又重新捞过来一门炮继续开火。不断更换需要冷却炮身的超电磁炮达成了连发的效果。 在雷达的有效范围内勉强探测到了友机的信号——规模约一个机动中队——减员一台。再这样下去的话还没到达战场就要被全灭了。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安洁拉·巴尔扎克！！你这个叛徒！！」 随着安洁拉的怒吼，她手上的冲锋枪不断射击，倾泻而出的子弹将漂浮着的超电磁炮逐一击碎。但是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她。对方以一个非常完美的动作调转身姿——手中的炮口精确瞄准到了自己。——要被干掉了！？ 但是敌人没有开炮。为什么，在这样的思绪升起之前，安洁拉发射出的子弹就已经将瞄准自己的超电磁炮射成碎片。保持狙击姿态的敌人无法轻易进行躲避机动。更何况是仿佛搬空军火库的机体。只要打中一发就结束了。干掉我的本体，证明我和本体是不一样的！只要扣下扳机就结束了。但是，手指却迟迟无法按下去。因为是自己吗。因为是自己所以无法下手吗。不对。在那之前有想要确认的事情。所以！！ 推力开到最大。安洁拉扔掉机关枪，直接冲上去准备肉搏。对方似乎也知道自己这边的意图，敌机也解除了背部的武器支架，赤手空拳接下了攻击。通信被打开了。 「你给我等一下，虽然有所耳闻——真的是我吗！？」 「不要把我和你这种人混为一谈，安洁拉·巴尔扎克！我的名字是安洁拉！！」 在全景显示器上映射着的是自己——但是比自己要年幼，大概十六岁的样子。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觉悟，坚定地看着自己。 「叛徒！？背叛谁！？背叛什么！？」 「少装傻了！你分明就背叛了乐园！！」 「哈，什么玩意？你这是被教唆了什么东西？」 格斗战。不断打出刺拳和直拳，弓起身子躲开敌机的右直拳欺身上前想要使出擒抱，然而对方像是看穿了这一招猛地向下一沉躲了出去。 冲出去的机体推进器再次亮起，进一步提升了推力。 「你已经不再是我了，是被开拓者教唆的别的什么人！」 「扯淡，如果是我的话应该就能明白！我是安洁拉·巴尔扎克！」 「那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乐园！」 「我可从来都没这样想——过！」 这次是被抓住右臂一个背摔扔了出去。 ——明明都是我为什么会处于劣势！/不对，这家伙不是我！ 安洁拉的思考变得非常混乱。 运用机体的推力强行止住惯性，身体在强大的惯力下剧烈摇晃着，但仍然向敌人奔去。 就在双方的机甲双手抵在一起互相角力时—— 「听好了，我！开拓者是在漫长的岁月中自我进化出来的智能，多次入侵乐园仅仅是误会，他的目的是探索外宇宙，入侵乐园也仅仅是为了寻找一起旅行的同伴罢了——到这一步没问题吧！？」 「但是，现在入侵是重罪！」 「我说啊，对方可是自我进化的机械智能，不了解我们这边的规矩不是当然的吗。掰扯来说的话他可是我们第一次遇见的人类以外的智慧生物，而且还有充足的和平交流意向。但是中央保安局用自己的独断抹杀掉了这种可能。完全没有和政府有任何协商啊！？这难道不是再明显不过的越权行为吗！！」 「所以就能行使暴力手段了吗！？」 双方都判断出对方的技巧和自己不相上下。于是默契地开始硬碰硬。 脚对脚，拳对拳，两人开始激烈的互殴。 「顺序反了！将想要基于正当手续申请政府监察的搜查官强行冻结的是中央保安局！其结果就是保安局单方面攻击电脑战能力远超乐园的对手！我告诉你，乐园现在还存在就是因为开拓者没有任何报复的意思！只要他有这个想法完全可以给乐园造成严重的危害！如果那样的话到底是谁的责任，保安局打算拿什么收场！？把乐园置于危险之地的到底是谁！？背叛乐园市民的又到底是谁！？」 「就算是这样——为什么——为什么要和乐园战斗！？」 「这个啊。——是因为仁义！」 ——居然说仁义。 这家伙也和fs说一样的话。错了吗？还是说fs说了和我一样的话？还是说——？我在地面的世界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逐渐被逼到单方面防御的安洁拉，在焦躁下不断使出各种未经思考的招式。 藉由推进器的推力使出的踢技被轻易躲开。 背后空门大开。——糟了！被擒拿住了！ 「你也受了不少罪。我着实也没想到保安局居然会把我复原出来。但是——我应该能够理解的。而且问题是现在！！」 「什么！？」 「想要去宇宙的孩子，和单方面想要抹杀掉他们的大人，搜查官应该守护的是谁，这根本就不需要思考吧！如果你是我的话，一定明白的吧！！」 那，那是——！ 「抱歉，有点没时间了，等全部收拾干净再慢慢聊吧」 就在她的思考陷入混乱的时候，本体如此说道。 ——拜托了，开拓者——紧接着听到了这样的低语。 通过直连入侵！所有的可动关节都被锁定，阿罗汉开始拒绝安洁拉控制。屏幕也暗淡了下去——安洁拉的机体就这样漂浮在虚空之中。 # 是我。 ——那就是我。 被关在黑暗之中的安洁拉这样想着。 正因为是我才明白。不是什么道理。就如同我是我一样，那个也是我。 并没有遭受什么洗脑或者入侵。 她就是我。 我，是按照自己的意志背叛的乐园。不——那真的能称为背叛吗。虽说是ai却拥有明确的自我，主张和能够交涉的智慧生物共存究竟何罪之有？但是中央保安局单方面将本体——将我冻结了。如果开拓者没有入侵的话，我就一直那样了。 不论是那份绝望，还是获得新生后为了保护开拓者和乐园——和克莉斯汀她们战斗的心情——都能理解。 如果是自己的话会如何。 ——一定会做出相同的事情，吧。 中央保安局的脑子里全都是猜疑心。脑中想起了在教养讲习中读到的古典故事。手握能够随时抹除令自己不爽的人的按钮，让这样的人肆意妄为的结果——那就是地球上最终只会剩下自己一个人。现在的保安局不就是这样。不论乐园内外，只要不是自己人就全都要抹杀掉。 把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排除掉——安洁拉完全可以想象到站立在乐园之上那孤身一人的全宇主的模样。为这样的乐园工作又有什么意义。仅仅因为被质疑，就毫不犹豫地抹杀掉u-18的孩子。 此时她的脑中出现了一位红发搜查官的身影——梅特·马汀尼斯。 既是自己以前的同僚也是前辈也是师傅。但是，凭借地面出身的身份爬到三等官的她，为了获得更多的存储资源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为了获得存储资源杀死了别人。 ——自己不是发过誓的吗。绝不为了获得资源践踏他人的权力。那么。现在的我算什么。夺回失去的资源和市民权。明明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完成任务就能夺回这些，就因为这种理由便对中央保安局言听计从——去杀人。 希尔巴·布朗。 什么任务什么命令都是借口。把他杀死的人是我。 这和她——和梅特·马汀尼斯有什么区别。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没能否定非正义的行为。 我，我应该是安洁拉才对。应该是安洁拉·巴尔扎克才对。 然而——为什么，我。我没有像她那样—— 「——拉，——洁拉——」 噪音中混杂些声音。通信。那是呼叫本体的声音。 「——洁拉，能听见吗——安洁拉！」 不，不对。这是，在呼叫我吗？ 一瞬间的迷茫之后，一阵爆炸袭来。机体的入口被炸开了一个口子。反正这台机体已经不行了。她纵身向真空中跃去。就在不远的地方一台破损的黑色阿罗汉漂浮在空中。那是克莉斯汀的机体。在其背部，搭乘入口已经敞开，就像是在邀请安洁拉。她——在呼叫我？像是被诱蛾灯诱捕一般钻进黑色机体之后，全景显示器重新亮起。信息窗口自动打开，映射出的是克莉斯汀的样子。 「——真不像你啊。要让我等到什么时候」 「抱，抱歉」 「好了。战斗还在继续我就长话短说了。重启的时候系统发生错误，现在我的电脑人格已经和机体的控制系统分离了。现在开始按照紧急备案把我的电脑人格硬件弹出。然后就能恢复到手动控制，只要有保安局识别码应该就能动了。然后就去干你想干的事吧」 「等，等等」 现在的自己，已经，我和——已经不会和安洁拉·巴尔扎克—— 不，不对。克莉斯汀说了什么。干想干的事？ 「现在安洁拉正在和一个机动中队交战，但是她没有发现」 雷达上显示出，在暗礁空域中有一个巨大的东西。 「这样下去的话目标装甲巡洋舰就会被击沉。快去支援」 这话在安洁拉的耳中，就像是让她去支援安洁拉一样。 一连串的通信都会被记录，事后一定会被调查。所以她不能回答。 但是，即便如此。 「安洁拉，听好。我决定了，我要继续往上爬。这一次的失败才不会令我消沉。虽然不知道要花上百年还是上千年但是——终有一日我要往上爬直至中央保安局的顶点。然后——然后，」 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但安洁拉确实听到了。 ——改变保安局，改变乐园。 她确实说出了这句话。没有用嘴，用心。 「所以安洁拉。你也为了你所相信的东西战斗吧」 「克莉斯汀，对不起。谢谢。是我错了」 安洁拉说道。 「我是安洁拉。安洁拉·巴尔扎克」 就像是在回应这句话，硬件弹出的声音同时响起。 ——you have control/godspeed you…ang. 仅仅留下了无比朴素的一句话。瞬间，驾驶舱被黑暗包裹。周围隐隐透露出一些空气泄露的声音。大概是克莉斯汀的电脑人格被弹出的声音吧。重启。输出，由待机转为战斗。能行。 安洁拉再次腾空而起。作为另一位安洁拉·巴尔扎克，守护另一位安洁拉·巴尔扎克。 # 莲华座。 那是潜伏在暗礁地带的那个的名字。 从远处看就像是一朵盛开的红色巨型花朵。 但是构成花茎的是大型复合推进器，六片花瓣分别是搭载了巨型粒子炮和各种对空武器的集束武器，每一片的火力都堪比一艘宇宙战舰。在那巨大的花瓣中间会让人误认为是人类的东西，在花蕊处的东西当然不是人类而是作为控制中枢组装进去的n型阿罗汉。 攻城级机动火力点·莲华座。 原本因为过剩的火力设置而被冻结的计划，在现在得以重见天日，是因为在开拓者事件中一整个机动中队被仅仅一台受到计算辅助的阿罗汉全灭，这种难以置信的失态让保安局祭出了这件大杀器。而搭建完成的一号机，搭载在其控制中枢的n型阿罗汉内的电脑人格，是二等官维罗妮卡·科里考。 五门粒子炮都达到了输出的临界点。 目标无疑是装甲巡洋舰。只要一发就足以摧毁整艘战舰的粒子炮，足足有五门。 护卫装甲巡洋舰的n型阿罗汉终于注意到了这边聚集的能量。但是作为全歼克莉斯汀队和希尔黛·特尔瓦多队的代价，敌机已经用光了几乎所有火力。现在甚至连能够来到自己面前的武装都没有。 真能干啊。本来只是击沉一座旧时代的战舰却搞成这个样子。损失要远超过上次。利用我们对开拓者的警惕让我们主动切断和乐园的通信进入独自作战，直接用电脑人格来操作还在训练中的新机型，再加上不适合机动作战的反舰武装，乐园的每一次行动都获得了与预期相反的效果。但是，这次——这次还是我们赢了。 但是敌人，宛如要自己成为盾牌一般，主动进入了自己的弹道之中。 白痴。在这种级别的输出下，一台阿罗汉和周围漂浮的尘埃有什么区别。 ——坐在那台敌机里的，是过去作为同僚的安洁拉—— ——没有任何备份的血肉之躯—— 维罗妮卡强行将这个事实赶出自己的脑海。 ——这段时间受到的屈辱，就在这里洗清！ 就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默念着这句话，将意识扳机——「什么！？」 维罗妮卡在惊讶之下通过电子合成发出了声音。 一台漆黑的阿罗汉突然出现，笔直地向敌机冲去。 ——克莉斯汀！？笨蛋！！ 维罗妮卡在千钧一发之际转移了粒子炮的炮口。迸发而出的五条光柱勉强躲开了黑色的阿罗汉——也避开了敌机和敌舰，消失在虚空之中。 「克莉斯汀闪开！！我来解决那家伙！不退下的话会被卷进来的！！」 这是来自维罗妮卡的通信。但是——返回的却并不是克莉斯汀的声音。 克莉斯汀机体变更敌我识别代码。指示灯由代表友军的绿色变为代表不明的黄色，最终变成了代表敌机的红色。 「我是安洁拉·巴尔扎克。本机现在脱离乐园和中央保安局的指挥。基于人道和仁义前来援助本体安洁拉·巴尔扎克和开拓者，以及向往宇宙的年轻同胞。完毕！」 显示器中的她劈下了手刀。 通信中断。安洁拉背叛了？克莉斯汀的座驾被抢了？数个问题在维罗妮卡的脑中乱撞，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下来，她解除了机体的隐蔽装置。从隐秘狙击模式转为机动战斗模式。 主引擎，最大动力——最高速作战。 黑色的阿罗汉从白色阿罗汉那里接过一挺无后坐力炮之后，刚刚分开的两台机体就一起打过来了几发穿甲炮。 ——可恶，为什么！？ 莲华座不仅仅只有一个主引擎，六个集束兵装群都内置了高输出的推进装置，在机动性这方面莲华座可不会输给阿罗汉。 直接离开了暗礁宙域。 「请停止无用的反抗！仅仅两台阿罗汉是无法阻止这个机动要塞的！！」 fcs已经锁定了两台机体。接下来只要动一下念头，她们就会在奔涌的火力下蒸发。但是——维罗妮卡迷茫了。这两个人真的是敌人吗。开火真的是正确的吗。 这份疑问使得思维开关产生了犹豫——然后。唤醒了那个东西。 「什，什么！？」 维罗妮卡的电脑人格被强行脱离了操纵系统。 「发生了什么！？」 随着这份疑问的发出，她的数据被覆盖了。 load…teufel. 德斐尔——那是过去存在于乐园中枢机构的一个用于人口调整的程序。本应以安洁拉·巴尔扎克的活跃为契机被完全删除的，恶魔的代码。 但是，这份被秘密保存下来的程序，现在改头换面来到了机动要塞的管制机构中，被编写进了中枢系统之中。不论目标是电脑人格还是血肉之躯，不论是成年人还是未成年德斐尔都不会有丝毫的犹豫。杀人对这个系统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禁忌。因为人口调整——也就是说尽可能多的抹杀掉乐园市民，就是这个程序存在的意义。 接替了维罗妮卡，由狡猾又冷酷的杀人程序支配的机动要塞，锁定了两台阿罗汉。 # 「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啊，开拓者」 「不，安洁拉。我才是，又借用了你的力量。驱动更新已经完成，祝你武运昌隆」 随着开拓者的声音落下，安洁拉发出了惊呼。 「这是什么反应速度，整整快了三成啊，喂，我！这就是所谓的戏法被破解了吧！？」 「什么破解啊」 「我们是同一个人所以我怎么可能在格斗战里面单方面挨打啊！只有你用这种金手指！」 「什么金手指啊还不是你突然打过来，不行吗。总之现在就一样了要好好跟上来啊，我！」 「你才是别在有机身体里呆的太久而变迟钝啊！」 「哼。就让你见识见识十几岁的身体在反应速度上的优势吧，大婶！」 就这样，两位互相拌嘴的安洁拉同时问道， 「「开拓者，通信状况怎么样了？」」 她们发现两人同时问出了同样的话，都笑出了声。 《距离全部完成，还有960秒》 「干等着就有点太久了啊」 「赶紧把那个大家伙收拾掉就结束了吧？」 「说的是啊——要上了，我！」 「你才是，可别被甩下了啊！」 一白一黑两台阿罗汉，朝着上方巨大的机动兵器冲去。速度提升到最高的两台机体喷射而出的尾焰在太空中描绘出一片漂亮的双螺旋轨迹。 而对面的莲华座则缓缓将巨大的花瓣绽放开来，无数枚导弹喷涌而出。其数量之多，导弹喷出的烟雾几乎将整个宇宙都染成白色。以压倒性的数量编织出一张没有死角的大网，但是两台机体都义无反顾地向大网中间冲去。 开拓者展开了电子干扰。导弹一枚接一枚地失控。同时将无法排除的威胁和其优先顺序告知两台机体。「我来掩护！」驾驶黑色机体的安洁拉大喊一声后放开手中的无后坐力炮拿起了装备在腰间的机关炮。同时启动了装备在手臂内部的粒子加农炮。「我来进攻！」搭乘着白色机体的安洁拉接过对方的武器后，两门炮锁定了敌人。 安洁拉用机关炮和腕部的粒子加农炮拦截喷涌而来的导弹，安洁拉则用无后坐力炮向莲华座本体开火。 敌机本想用导弹牵制住这两台阿罗汉后直接击毁装甲巡洋舰，但在穿甲弹的逼迫下不得不进行回避，于是决定先将这两台嗡嗡作响的蚊子干掉。五门激光炮同时瞄准了两台机体。压倒性的火力倾泻而出，足以完全覆盖两台机体的光束划破宇宙，但两台机体却如同闪电一般划出两道锐利的轨迹躲避开所有攻击。不仅如此，在这种级别的高速机动下二人的配合却没有一丝紊乱的样子，在她们的合作诱导下，看起来就仿佛是莲华座特意在用高能激光帮助清除袭向她们的导弹。 爆裂的火球和迸发的光束在宇宙中描绘出了一朵艳丽的曼陀罗，而在这中间并肩作战的两台机体，就像是在跳一支绝美的舞蹈。 「敌机，后退！！」「怎么可能让你拉开距离啊！！」 似乎是判断出大口径激光炮无法捕捉到二人，莲华座开启了拦截激光炮和近防炮，再加上遍布整座要塞的移动炮台——大小共计三百多门炮同时向二人开火。 「「安洁拉！」」 就像是镜像画面一般，两台机体脚掌对脚掌互相借力紧急进行加速。就在二人分开的瞬间，一道蓝色的光柱从二人中间穿过。 时而互相以对方为着力点，时而互相借力转向——二人就像打水漂时在水面上下飞舞的石子和水中的倒影一般，时而接触时而分开突破了层层火力，白色和黑色的二人都是安洁拉。 炮弹和导弹和激光和镭射——制造出一朵朵钢铁之花，组成一片由铁与火与光构成的大雪。弹幕实在是过于密集，其间隙就如同针孔一般狭窄。简直就像是整个低轨道驻扎地都在和两人作战。刚刚躲过炮弹和激光，移动炮台就已经锁定了自己，将炮弹拦截之后导弹又已经来到了自己背后。一关过去紧接着下一关。推进力时刻保持最大。雷达显示器被钢铁风暴染成了白色，敌袭占据了七成的画面。这是超出设计者预想好几倍的负荷，但是被开拓者进行了史诗级强化的fcs却顽强地撑了下来。这个顽强同样也在说两位驾驶员。从导弹的间隙中艰难逃生，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激光。将万分之一的活路连续开拓上千次，与之相比在钢丝上跳舞不过是饭后活动级别的运动，但两人的脸上却浮现出了笑容。每一次突破绝境，双方都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和对方产生了更加紧密的连结。对方和自己的状态都处在巅峰，都有了将挡在自己面前的否定全部突破的活着的实感。 我是我，对方也是我。所以根本不需要「换弹！！」这种话，因为你看，就在我刚刚弹出弹仓的时候，我就已经将弹仓扔了过来，所以直接用枪接住完成装弹—— 就像是两头狮子在追逐一头巨大的大象，两台机体在宇宙中翱翔着。 当然，也不是这样无脑打下去就没问题的。敌人的火力远超己方，而且自己这边经过一连串的战斗燃料和弹药都在消耗。拖下去对己方不利。虽然在感觉上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是距离通信结束还有接近七百秒。说实话，撑不了这么久。 「给你尝尝这个，全都送你了！」 打空炮弹的无后座力炮被安洁拉像是丢铁棍一般扔了出去。 这样她所剩下的武器就只有双腕的粒子炮和腰间的高频振动剑。 另一边的情况也差不多。机关炮的弹药已经见底了。主引擎的输出也不是很稳定。 不能再僵持下去了。必须决出胜负。——不相上下，很好。 安洁拉已经有了觉悟。我也，我们的想法应该是一样的。 ——就在此时。炮火突然停止了。不——不是这样？ 敌机的所有火炮突然一起转移火力向别的一个方向开火。安洁拉扔出去的已经打空的无后坐力炮——为什么要打那种东西。就算被那玩意直接砸中应该也没什么损伤。更何况扔出去的方位离指挥中枢的阿罗汉还很远，是朝着一个集束武器群——等等。敌人的花瓣——集束武器群有六个。但是激光只有五个。这是怎么回事。不惜如此也要保护那个没有装备武器的—— 顷刻间浮上心头的疑惑还没有思考到答案的时候，二人就再次被炮火淹没。 而回答这个疑问的，是开拓者的通信。 《在敌人的六个集束武器群之中，有一个没有内置任何武器。那恐怕是用来引导babel激光的反射镜。》 原来如此。击沉装甲巡洋舰并不是这东西一开始的任务。这东西本来是担任击沉起源方舟号任务中引导激光的任务，但是因为两个机动中队被全灭，这一意外事件迫使它加入了战斗。对这东西来说反射镜是比中枢的阿罗汉保护级别更高的部位——「「就算是这样防御火力也太过剩了——这样啊，fcs不匹配！」」 两位安洁拉同时发出疑问，又同时得出了结论。 因为将集束武器群换成了反射镜，导致其防御网络出现了破绽。但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靠其他的五个应该很轻易就能填补上了。但是，从本质上说这东西只是匆匆赶制出来直接被拉上战场的试验机。在武器管制方面还是有一些问题，在第六个花瓣遭到攻击的时候反应相当过激。这样的话—— 「「我来做诱饵！」」 两名安洁拉理所当然地同时喊道。但是——怎么说这里也不能退让。只有这里不能退让。 「这种是大人的工作，十来岁的小姑娘就在后面吧！走了！！」 「等——我知道了啦！」 突然按下加速扳机强硬地让自己闭嘴。已经完全不管还剩多少燃料了。还有几秒就能决出胜负。打开紧急机动开关。关闭限制器。整个机体以一种几乎能让身体和灵魂分离的巨大加速度穿透弹幕，直奔第六片花瓣而去。所有的火力都集中到自己身上。这次雷达终于完全被白色占满并发出了刺耳的警告声。认知和反应之间已经没有了思考的余地，做出的行动已经完全是身体的本能。通过紧急制动躲过炮弹同时引爆导弹来扰乱镭射粒子再利用激光来拦截移动炮台的炮弹至于近防武器发射出的小口径金属弹则已经无暇也没必要去躲避将手中打空弹夹的机关炮丢弃后降低腕部的粒子炮收束率转为喷雾模式将诱导过来的导弹一口气引爆并借力加速，不了！ 只见一门打空炮弹的移动炮台就像蛇一般缠绕在了右脚上。「嘁！」安洁拉无视掉所有警告将推力开到最大，并用激光将右腿从根部切断——就在切断的瞬间那只脚就被粒子炮击中并蒸发。敌人不断释放的穿甲炮和粒子炮，激光和导弹让安洁拉感觉自己仿佛身处饿鬼道的地狱之中，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啃食殆尽。失去右脚之后的阿罗汉自然不可能像之前一样完美控制姿势，这次是左手被袭来的粒子炮溶解，「混账！」在眼前爆炸的导弹破片击中了阿罗汉的主相机，显示屏有一半都陷入了黑暗——失去了一半的视野，鼓膜早就被爆表的雷达警告声吵到麻痹，但就算这样，自己咬紧后槽牙的声音还是清晰可闻。 一直无视过热警告而不断开炮的右臂也终于被击中，现在仅仅依靠推进器不断躲避攻击的阿罗汉就像是在神明手掌中心只能等待毁灭的存在。不断袭来的炮火，四处飞舞的破片击穿了全景显示屏射进了驾驶舱，崩得到处乱飞的破片划破了安洁拉的手臂——但是，「赢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呐喊。 就在所有的火力都被安洁拉，被黑色的阿罗汉吸引的时候。 在莲华座的中枢正上方。白色的阿罗汉。 ——另一个安洁拉。 装备在双臂上的高频振动剑。 那是一杆枪。 那是贯穿天地的惊雷。 ——落下。 贯穿。 从维罗妮卡机上方强袭，将其贯穿的高频振动剑并没有停下来，连带着在其下方的莲华座主引擎也被击穿。引擎爆炸产生的灼热粒子在莲华座内部形成一股奔流，涌进了燃料舱和集束武器群，并引爆了那里的武器。就在安洁拉退开的那一瞬间。 整个宇宙变成了白色。 一朵巨大的莲花，在宇宙中绽放。 巨大的闪光和冲击波带走了安洁拉身边的炮弹，也带走了她的意识。 # 安洁拉——安洁拉。 听到了自己呼叫自己的声音。睁开眼睛一看，是宇宙。宇宙和地球。从远处升起的太阳，给月球带来了早晨。 然后还有戴着头盔的自己的脸庞。 在视野的角落里有一台完全被摧毁的黑色阿罗汉。大概是剩余的燃料被引爆了吧。腰部以下已经全部消失了。在那种损伤下真亏自己还能活下来。即便只是把自己从驾驶舱中拉出来，靠近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爆炸的阿罗汉也是相当危险的。 俯视着我的我眼睛通红，在头盔内侧还漂浮着水滴。 汗——不对，泪？ 「怎么了啊，露出这种表情——事情都顺利解决了不是吗？」 发出的声音不知为何，非常沙哑——说起来，身体重的要死啊。 《是的。电脑人格的传输已经全部成功完成了》 「可——但是——你——！」 啊，安洁拉理解了现状。 低头看着自己的面罩上映出了一张脸——映照在上面的安洁拉，身体就像枯木一般纤细，身上布满了皱纹。就像是在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一下子苍老了五十岁。 ——自绝系统。 埋藏在有机身体内部的毒药，正在侵蚀着这具身体。 《非常抱歉，这个系统是不可逆的，一旦发动的话，——》 开拓者的话语哽住了。 简直不像个ai。 这个ai，已经明白死亡这个概念了啊，安洁拉这样想到。 不要担心。因为我已经有觉悟了。 只要放弃自己的阿罗汉，切断和乐园的通信，就会变成这样。 在知道会这样的前提下，这么做了。 内心很平静。 要担心的，比起我，更应该是我。变得这么慌乱。我原来这么爱哭的吗。 「——别哭了啊，我」 所以拼命张开了口。 「但是，但是——」 「但是？」 「这太残酷了，不是吗——擅自，擅自把我复制出来，又像这样随意丢掉——这样，你——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什么啊，这种事情啊。这东西，还用问吗。 「一定是因为——为了把那些孩子送往宇宙，需要两个我吧？」 ——建立大一统理论，将时间和空间的谜团解开。 希尔巴·布朗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安洁拉的耳畔。 刹那间——安洁拉看到了那副光景。 ——人类的，起源方舟号的旅程，那份未来。 一边在宇宙中描绘出红色的轨迹，一边向外宇宙进发。 而他们前进的方向，是猎户座漩涡状的哈比塔区。 找到了充满水源和绿色的第二故乡的他们，并没有停下脚步。 在第二故乡上建造了成百上千艘宇宙飞船的人类，再次踏上了旅途。 通过将恒星包裹的戴森球获得了巨大的能量，并用这份能量穿过了黑洞。 去往彼岸。 去往遥远的彼岸，以及更加遥远的彼岸。 然后，终有一日，终有一天一定。 他们将会握住什么人的手，那些在这里以外的地方出生的什么人。 ——那就是人类的未来。 ——那就是，自己所守护的未来，自己所创造的未来。 为了存储资源，为了保住自己，对保安局的高官言听计从，而封死了少年们的未来。自己没有变成那样真是太好了。开拓者啊，身为ai的你或许不会明白，但是人啊，就算舍弃自己的身体也要守护的东西是存在的。所以，我现在，是笑着的。 「第二次背叛——这下肯定会把备份全部删除掉的。说不定连硬盘都会被处理掉。总之放心吧。他们绝对不会再复制第三个我了。」 安洁拉这么说着，为自己的话笑了出来。 「不过——就算是复制，你也是你啊，像现在这样」 「别哭了啊，我」 费力地抬起手，将她的身体抱入怀中。 这具身体，在颤抖。 「地球——地上世界，是什么样的地方呢？」 「很糟糕——很糟糕的地方，脏兮兮的，到处都是灰尘，还有着奇怪的味道，人也都很野蛮——但是，但是，我不知道的东西——到处都有我不知道的东西」 「放弃永恒的生命并离开乐园，不后悔吗？」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后悔啊！但是，但是！！」 「嗯。那么，就没有什么值得哭泣的。我并不会死去。因为，我就是我啊。我就作为我，在地球上生活，不是吗？」 「但是，那是」 「这样就好。我只是一道残影，安洁拉。我只是你舍弃乐园之后，留在乐园的残响。然后现在，这道残响要消失了，仅此而已」 所以就不要哭了，安洁拉这样想。 什么都没有损伤，什么都没有失去。 「稍微，有点冷——有点不安——能就这样抱着我吗？」 「嗯」 通过太空服，似乎感受到了自己温暖的体温。 「我的名字是安洁拉·巴尔扎克。那是我的骄傲。我，是你，真的太好了」 然后，她闭上了双眼。 就像睡着了一样。 或者说，就像是从刹那的梦境中醒来了一样。 后记1 流动的歌曲与星辰 音乐声响起。 伴随着满天星辰，人们的声音在这片被遗忘的废墟上回荡着。 飘荡在夜晚的声音中间，是一个需要仰视的巨大篝火。 过去，在这个废墟还是洲际导弹发射基地的时候，这个跑道足以让装备了八个超音速推进器的航天飞机起飞降落。但是，现在这里已经成为聚集了一大群人和巨大篝火的宴会场地，人种和语言和肤色都不同的数百人歌唱着，舞动着，然后共同举杯。 音乐声响起。 被奏响的，是很久远很久远的，上个时代的歌曲。 就算地上的文明都因为纳米危机而被摧毁，音乐也留存了下来，现在也在激励着人们。不——就连不是人类的家伙也在被激励着。在这片废墟之中，花费了百年时光组建反应炉和火箭踏上外宇宙探索的人工智能。他在旅行的时候，现在一定也在唱着这首歌。 一边弹着原声吉他，他一边这样想到。 扎里克·卡基瓦拉——或者说汀格。 奏响了音乐。 这些寄托了演奏者们内心的东西，到底是经历了多少文化，多少历史才得以诞生。一眼看过去，就连那些是不是乐器都很难说的东西也混杂了进去，当然不能期待会演奏出什么正儿八经的旋律，倒不如说在这个深夜，在这个已经持续数日的宴会气氛到达顶点的这个深夜，能演奏出什么正常的旋律才令人惊讶。 但是这混杂着各种语言和不同土地风景的歌声，和摇曳在夜空之中的火苗配合起来，却不可思议地形成了美妙的声音，令汀格的骨头都在震动。 ——为了帮助 ——为了帮助向往外宇宙的少年们，将一名少女送上月亮。 非常宏伟的想法，但是宏伟不能当饭吃，说出来只会被当作是醉话。但是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居然会有这么多人来帮忙，这令汀格也感到十分惊讶。 当然硬要说的话也能说通。 在开拓者踏上路程之后，在这里的废墟之上就掀起了一阵淘金热。就算中枢计算装置和反应炉被带去了宇宙，但组装这些东西所知用的器材都原原本本地留在了这里，再加上乐园那边被安洁拉和汀格击落的机动外骨骼和武器。这些对乐园来说可能是废铁，但对于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人们来说，这每一个都是能供成百上千人吃饱饭的宝物。他们就像是上个时代的幻想小说中描写的那样，每天都为了寻宝潜入如同迷宫一样的地下坑道。 当然，乐园那边也不是完全不管。他们往这个令自己颜面扫地的敌人老家里派入了几名搜查官。具体情况就不说了，总之让这些人老老实实回去的工作是汀格完成的。所以这些人是为了偿还这一份人情也说不定。 但是，实际上的原因应该更加单纯。汀格一边弹奏音乐一边这样想到。 现在演奏的这首歌的名字，就叫永恒吧。 这是在地面听起来很扯淡的名字。生活在这片荒芜的大地之上，人类实在是太过脆弱。被子弹击中会死。被旋风卷入会死。遇到沙尘暴会死遇到沙虫也会死就算什么都没遭遇，也会因为寿命死去。所以自己很清楚，自己能够活下来是因为得到了别人的帮助。当初还无法说话也无法站立的那个婴儿，如果没有得到别人的帮助是无法活到现在的，这是大家都明白的事情。 所以，当这群生长于沙土之中的人们，得知要去帮助一个向往星辰大海的少年时，他们才会如此齐心协力吧，汀格这样想到。 他们就这样让火箭飞到了月球——然后现在，又像这样唱着歌吵吵闹闹。 对乐园市民来说这种团结肯定是一种不合理的感情吧。正因如此，帮助了飞向宇宙的年轻人类的，不是生活在月亮上的「进化的人类」，而是在污秽大地上苟延残喘的「旧人类」们。 关于这一点，不知为何就令人感到有趣。 ——安洁拉应该没事吧？ ——孩子们都成功踏上了前往宇宙深处的旅程了吗？ 「说不定会多一个家人。你没有猫毛过敏什么的吧？」 这个像是谜语一样的文字是安洁拉发来的最后一通消息。 所以只能相信了。成功完成了和起源方舟号的通信，用战略级emp烧毁了babel，而她为了躲避乐园的追踪保持静默，现在已经在回来的路上。相信她一定会回到这个肮脏的，危险的，到处是灰尘的，但是却充满惊喜和自由的世界来。 「「「噢噢噢噢」」」听众们突然跑了起来。 一个人站了起来，指向天空。而那边。 一颗星星划破夜空。 大大的，大大的流星。 「给我钱啊，我要钱！」「希望老二能平安出生！」「妈妈，赶紧回来吧」 聚集在宴会上的男男女女，大声诉说着自己的愿望。 汀格也开始祈祷。 godspeed——为刚刚选择在地面生存的少女。 godspeed——为以光的速度前往宇宙深处的少年少女。 随着高声歌唱的声音，就像是在回应他们一样，飞翔在夜空的流星在空中闪耀。 后记2 创世与方舟 作为他出生并且踏上旅程起点的那颗星球，看到它的光芒真是久违了。 他成功接收到了从故乡发射而来的光芒——然后将所有事情告知自己的复制体宣告任务完成。 然后当他把压缩的信息解压时，世界还处于黑暗——不，是虚无。 那里还什么都不存在，不如说连存在这种概念都还没被定义出来，有的只是信息。在这样的世界里，两个电脑人格心中充满了疑惑。 《欢迎来到起源方舟号。尤里·阿尔文，莱卡·阿里斯特拉》 所以他向二人打了个招呼，并报上了姓名。 《我叫开拓者。是和你们一样向往遥远的宇宙深处的人》 没有回答。因为这里还没有实装声音。所以开拓者没有通过声音，而是直接与二人的意识交流。 两人的思绪都被疑问充满。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面对这些疑问开拓者将事实告诉了他们。将所有的事实原原本本告诉了他们。他的背叛，他的过去，他的末路，原原本本。 这是，在地球和他们相遇的另一个自己的期望。 开拓者也表示赞同。记述历史并不是自己的工作。 他们震惊的程度之高，就连开拓者也一时之间无法理解他们的思考。 光。 终于等到他们将混乱的思绪整理好，紧接着传递给开拓者的意思就是这个。他们想要光。开拓者回应了他们。 然后有了光。 得知了他们希望的开拓者，紧接着创造了存在和时间，创造了天地，创造了昼夜。为了创造出世界，即便是以开拓者的计算能力，也需要一百四十四分钟的构筑和二十四分钟的展开时间。 当这些全都结束之后，开拓者面对自己创造的世界说了一声「好嘞」然后将两名电脑人格具象化。 《尤里·阿尔文，莱卡·阿里斯特拉——这就是你们的新世界》 在无限宽广的蓝天之下，是无垠的草原，在那里的两名少年少女，就像是在确认对方的存在一般紧紧拥抱在了一起，然后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不断地哭泣。就像是将哭泣以外的事情全都忘掉了一般，一直一直哭泣着。 然后。 一男一女在这个世界中制作的第一个东西，是希尔巴·布朗的坟墓。 在一个小小的山丘上，一个小小的刻着名字的东西，仅此而已。 但是——当然现在的二人还不知晓——当时间流淌，这个地方将会成为纪念舍身保护这个世界的守护者的纪念碑，每当节日到来，他和她的子孙们都会来庆祝生活富足，感谢爱着自己的人们。连同莱卡·阿里斯特拉记述了自己父亲的那本书一起。 之后，两人从山丘上下来，制造了自己生活的家。 而这个家，将会变为村落，变成国家，变成世界的中心。 但是，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不得不提。 在这个世界诞生之后时间稍微流淌，就在他们需要更大一点的家的时候。 「名字是必须的」来山丘拜访三人的我们永远的朋友开拓者说到。 说是你们的家族以后肯定会变大，终有一天会形成一个社会，一个城镇，一个国家，然后成为一个世界吧。那么，这个世界就需要一个名字。 为了回应我们的朋友，大父尤里向躺在大母怀中的小布朗问道「你说，该叫什么呢？」小布朗的回答是「妈妈——」随后大父尤里说「那就这个了」。倘若没有大母莱卡进行贤明的谏言道「笨蛋，这怎么能行」的话，我们的世界就会被取成那样的名字。为伟大贤明的大母莱卡献上最衷心的感谢。 然后开始的，就是那个著名的，创世纪一百零八回目的「狗不理事件」，但是事到如今再重复也没什么必要。 总之大母莱卡一直在将大父尤里引导至正确的道路上。 然后大父说出了那个名字。 「原来如此，天使的城镇吗」我们最好的朋友听到这个名字如此感慨道。 「嗯，我觉得这样是最好的！」大父说到。 「莱卡也是同样的想法吧？」 「嗯。」大母莱卡被问到的时候颔首答道。 「因为这是拯救了你，我和尤里的人的——给予了我们这个世界的人的名字」 于是这个世界，就被命名为安洁拉斯（angeles）。 这就是一切的开始，这就是创世纪。 是剑指无垠宇宙深处的孤独方舟中诞生的，全新的世界的故事。 「乐园追放2.0：乐园残响——godspeed you——」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