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水 上》 第一章 【第一章】 秋日的阳光活泼铺洒在慈甯宫明黄琉璃瓦上,流光泛出波粼来,本是热闹闹的景象,但在让人大气也不敢喘的禁宫里,却格外显出宁静安谧,甚至反衬出一丝幽暗来。 敬亭幽悠然地抿了口茶,「这祁萝针果然是名不虚传。」 宋姑姑对敬太后笑道:「这眼力劲儿真不愧是娘娘的侄孙女儿。」 宋姑姑一边说一边看着敬亭幽那捧着汝窑天青色茶盅的纤细手指,迎着光看去,那手指居然比薄如纸的汝窑佳器更显得晶莹剔透些。 祁萝针是祁萝山上独有的一种茶,长在九茶峰上天生只有五株,暗合了九五至尊之意,自然成了贡品,每年所得也不过一、二斤,其珍贵便可想而知。 敬太后含笑放下手中的青花斗彩海水云龙纹茶盅,口里不言,但那眼神却流露出极为满意的意思,这个由敬府老太君亲手调教的侄孙女儿果然甚为出众。 「老太君的身子还好吧?」 「亭幽离开永安的时候,老太君一日能进一碗白饭、一碗碧粳米粥,只是冬日里老毛病容易犯。」 敬太后见敬亭幽言语明辨,心下更是喜欢。 敬亭幽这答话着实让人满意,按说她如果回答个好或者不好,都是虚词,让人只当她是客套之语,偏她不说老太君的身子好坏,反而说每日所能进之饮食,这样敬太后就十分明了老太君的身子状况了。 「老太君的老毛病都是生我的时候落下的。」敬太后眼里升出一丝雾气,三十几岁的人偏还带着少女的稚气,让人看了惊艳。 「娘娘可别伤心,仔细身子。」宋姑姑轻声劝慰敬太后,只因太后近日犯了疾,夜里时常咳嗽惊醒,让人心忧。 敬太后嗔了一眼宋姑姑,「你呀真是太小心了。」 敬亭幽在一旁看敬太后的一举一动莫不妍丽动人,难怪老皇那般年纪了还被她哄得晕头转向,二十年没有中宫的老皇,临老却立了当时才进宫三年的太后为皇后。 敬太后拉起敬亭幽的手,轻轻拍着,「可惜我未曾有儿女,有时候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敬亭幽低头看着太后无名指和小指上带着的流金玳瑁长护甲,那尖尖的护甲彷佛一不小心就会在她的手背上划出一道血痕来。 敬亭幽抬起头,脸上带着让人舒心的笑,「如果娘娘不嫌弃,亭幽愿在宫里陪娘娘说话。」这不就是老太君亲手栽培她的目的吗? 太后已经老去,且又不是今上的生母,敬家却不能失了靠山,自然要送人给新皇,敬亭幽从小就知道自己那已经被决定好了的命运。 「你不嫌我老婆子闷吗?」敬太后果然高兴。 「瞧娘娘说的,能陪太后娘娘说话,不知是亭幽几世修来的福气呢。」敬亭幽不依地娇嗔。 敬太后看她越看越满意,姿容绝世不说,还娇憨可人,岂不正是男人喜欢的类型,「那好,我让宫人去敬府传话,留你在宫里住几天。」 敬亭幽点点头。 「等来年选了秀,大小姐就能长留在娘娘身边了,如果能再生个小皇子,那时候咱们宫里就热闹了。」宋姑姑打趣道。 饶是敬亭幽知道自己的使命,也禁不住宋姑姑这样露骨的打趣,羞了个脸通红。 「她脸皮薄,你少打趣她。」太后已然开始护着敬亭幽了。 这边正说着话,就有小太监来回,说是定熙帝下了朝往慈甯宫来了,平日皇帝都是晚饭前来问安,但近日敬太后身子不安,但凡得空定熙帝都要前来问候一番。 敬亭幽听见定熙帝来便想避开,敬太后却拉着她的手不放,「不用怕,你就只当是寻常亲戚走动便是了。」 敬亭幽心里笑了笑,若真按平常亲戚来算,她还得唤定熙帝楚恪一声表叔,可敬家和敬太后都是指望她进宫侍君的,这辈分岂不就乱了? 天下都讲伦常,可只有这皇宫最是肮脏之地,什麽伦常都可不讲,公公娶儿媳妇的有,哥哥娶妹妹的也有。 定熙帝楚恪走进来的时候,敬亭幽随着众人一起磕头请安,不叫起不敢直身,她心里嘀咕,这进宫才一日就跪了无数次了,这膝盖也不知磕青了没有,都说这皇宫千好万好,在她看来却比牢笼还可恶。 「都起吧。」定熙帝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敬亭幽站起身也不敢抬头,这是规矩。 「母后今日身子可好些了?」定熙帝的声音此时听起来不像先前般高高而遥,换了低沉稳和,彷佛一潭湖水般静静地压在心上,让人丝毫不敢动弹,就怕一个不小心湖水就会决堤而下。 「亭幽进宫陪我说了会儿话,这会儿觉得精神还好。」敬太后慈蔼地答道:「倒是皇帝你要保重身子才是,听王得全说你昨儿个又五更天才睡。」 敬亭幽听着敬太后的话觉得心可真了累,定熙帝楚恪不是敬太后所出,彼此自然不可能亲密无间,一位太后、一位皇帝,就彷佛山中二虎一般,说什麽都要掂量。 譬如敬太后说这会儿精神还好,可万一皇帝不顺着她的意思,她待会儿也可以精神不好,只是後半句可真要不得,这不是敲打皇帝说他身边时刻有太后的人盯着嘛。 「还是母后心疼儿子。」这是拳头打在棉花上了。 即使没抬头,敬亭幽也彷佛能看见定熙帝对着敬太后温和地笑了笑,太后的话彷佛风吹般了无痕。 敬亭幽心里暗叹,看这位定熙帝的大方作派就知道,姑祖母定然是讨不了好的,难怪老太君临来前那般嘱咐自己。 「这位就是母后时常提起的侄孙女儿吧。」定熙帝的话头忽然就扯到了敬亭幽身上。 一声「侄孙女儿」估计得把敬太后气吐血不可,敬亭幽心里也不知道自己在幸灾乐祸什麽,这位皇帝可真是一句话气死人的主儿,还让人逮不着丝毫错处。 「叫什麽名字?」定熙帝彷佛对敬亭幽十分感兴趣。 敬亭幽的眼睛乌溜溜一转,很想翻个白眼,先才太后不是都说了自己的名字了吗?做皇帝可不兴这般装傻的,虽然心中腹诽,可敬亭幽见太后和身边的宋姑姑都不说话,便明了她们这是要让自己去露头。 「回皇上,民女名唤亭幽。」敬亭幽赶紧上前一步跪下答话,心中念了一千句,这该死的规矩。 「可是玉质亭亭清且幽的亭幽?」 得,还真是位肚子里有墨水的皇帝,敬亭幽低头道:「正是。」 「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从定熙帝走进慈甯宫开始,这会儿敬亭幽才敢直起脖子,但瞬间就得重新低头,娇羞地低头,显出最是那低头一瞬的风情。 「果然称得上这名字,这会儿来得匆忙,也没给你准备什麽见面礼,等会儿朕让王得全送到母后这儿来,怎麽说也是朕的侄女儿。」定熙帝彷佛因为捡来一个侄女十分高兴。 敬亭幽偷偷觑了太后一眼,脸色十分的难看。 定熙帝离开後,敬亭幽这才松了松身子,刚才实在是僵硬。 敬太后的兴致显然不像先前那般高,「慧珍,你说皇帝这是什麽意思?」慧珍是宋姑姑的闺名。 宋姑姑看了看敬亭幽,缓缓道:「皇上对宫中女色一贯不上心,宜春宫那位不也是个绝色嘛,这麽些年皇上不也没对她另眼相看。」 敬太后点了点头,应该是觉得宋姑姑言之有理,转头看了看敬亭幽,她知道这是太后在暗示自己,女人不是光有张脸就能得宠的。 对这位定熙帝,敬亭幽有了番新的认识,不得不说心下的排斥少了些,先前那一瞬虽不得细看,但也大致能看清定熙帝,果真是龙章凤姿。 第二章 都说女儿爱俏,她也不例外,心里直嘀咕,这位定熙帝的生母想必也定然是位少有的绝色。 中午,敬亭幽陪太后用了膳,午睡了小会儿,下午宋姑姑给她补给了不少宫里的常识,到天将黑的时候,眼看要下雨了,敬太后却忽然说想要一朵御花园内的「流云淡绿」。 敬亭幽肩负着讨好敬太后的使命,自然是要主动请缨的。 「穗儿,你领敬姑娘去御花园。」穗儿是今年新进宫的小宫女,因为聪明伶俐才分到慈甯宫的,一张圆脸红润得彷佛秋天的苹果,脸上总带着笑,让人心生喜爱。 因天色低暗,敬亭幽犹豫着要不要带把伞,穗儿已经迫不及待地走下了阶梯,能去一趟御花园彷佛是她一天最开心的事情。 穗儿嘴里叽叽喳喳地道:「姑娘想是没见过那流云淡绿,那是去年宫里的匠人才育出的新品,盘子一样的大小,又白又绿,瞧着可好看了,太后最是喜欢。」 敬亭幽不爱菊花,但看到流云淡绿时心也动了动,那花就像淡绿的天空扯了几丝白色的云一般高洁旷渺,却别有妩媚之处,她拿银剪子小心剪了一朵,搁在穗儿带来的玉盘上。 刚侍弄好这花,天上就飘起了雨,起初淅淅沥沥,渐渐就瓢泼了起来,在秋日可是不多见。 「姑娘跟我来,我知道哪儿可以躲雨。」穗儿小跑起来。 敬亭幽不得不跟上穗儿的脚步,虽然近处就有一座亭子,可穗儿偏彷佛没看见,敬亭幽只当是宫里禁忌多,好在没跑多远有一处临水阁,伸出的屋檐遮雨是足够的。 穗儿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敬亭幽,「姑娘的衣服都淋湿了,只怕冷,奴婢进去看能不能要壶热茶。」 敬亭幽这才留意到这阁内有灯光,想必是有人的,秋风寒瑟能有一杯热茶自然是好的,她点点头。 穗儿进去没多久,敬亭幽就见一个小太监转了来,「皇上请敬姑娘进去。」 敬亭幽脸一红,也分不清是羞是怒。 走进水阁,老远就能听见穗儿脆生生的声音,「太后娘娘想看流云淡绿,敬姑娘就想着来御花园采一朵,哪知遇上了下雨,奴婢不认路带着姑娘闯到这儿惊了圣驾,还请皇上责罚。」 里面的人不知说了什麽,又听得穗儿道:「奴婢是今年春入宫的。」 敬亭幽静静地站在台阶上,真恨不得钻个地洞,难怪放着上好的亭子不入,偏要躲在这屋檐下,这宫里哪个不是人精,那流云淡绿的花圃离这临水阁之间有什麽地方可躲雨,想必还是知道的。 此时领敬亭幽来的小太监已经从屋内走了出来,「皇上请姑娘进去。」 敬亭幽深呼吸了一口,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还好只是润湿并没什麽不妥,这才走进去。 橘黄的灯光晕染着整个屋子,三重亭式珐琅彩熏炉里熏着香,温暖而带着一丝甜橙香,让人心怡。 敬亭幽低头行了礼,只听得定熙帝叫起,声音不似早晨在慈甯宫的沉稳如水,此时香酿如酒,平添了一丝暧昧。 身边人窸窸窣窣地退去,让敬亭幽心里一紧,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定熙帝,只见他唇角噙着一丝笑,那桃花凤眼微微上勾,彷佛鱼鈎一般嵌在了她这条鱼儿的嘴里,敬亭幽觉得那笑容说有多可恶就有多可恶。 悉数退去的宫人,定熙帝眼里毫不遮掩的嘲讽,无处不在明示敬亭幽,她们这等拙劣的算计,帝王如何瞧不出。 只是他虽瞧出了却不肯点破,偏偏还要再看看这幕丑剧她们能演到什麽地步,所以她这块送上嘴的猪肉,他屈尊降贵决定啃了。 敬亭幽倒是想往後退,只怕反而会在定熙帝心里留下个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的印象来,这当口,她就是有一百张嘴也是说不清的。 定熙帝向敬亭幽伸出二指勾了勾,慵懒随意地示意她上前。 敬亭幽觉得他那眸子里含满了嘲弄,不只是嘲弄自己也是在嘲弄敬太后,嘲弄她就这麽迫不及待地要把个侄女儿送给表叔暖床,这也是嘲弄敬家男人的不争气,甚至也可能嘲弄了老太君。 想起老太君,敬亭幽就觉得浑身充满了战斗力,那毕竟是将她好好养大的亲人。 敬亭幽向前走了走,站到灯光里,这才看清定熙帝。 宝蓝团龙芝草纹缎袍,明黄金绣龙腾四海的荷包,配着一枚双龙戏珠的和阗玉佩,垂着明黄的丝绦,头发用紫金冠束着,横插了一枚宝相花顶白玉簪,神情倦倦而又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戏谑,反而给他添了一丝慵懒可恶的魅力。 敬亭幽见过男人,同他一样好看的也有,可就是没有他这份气度和气死人的笑容,她忍不住气红了脸。 「走近些。」定熙帝的话懒懒响起。 敬亭幽不得不再往前挪了挪,视线锁在炕上紫檀嵌螺钿炕几的脚上。 定熙帝的手轻轻动了动,敬亭幽就站立不稳地扑倒在他怀里,只听得他低低的笑声。 敬亭幽又恼又怒,好嘛,连门面话都不讲了,直接就想开门见山了。 敬亭幽微微挣扎了一下想站起身,却听得定熙帝在她耳边吹气道:「朕听母后说,你明年也要参加选秀,嗯?」 尾音上挑,这就是问话,宫里的规矩是皇上问话必须得回答。 敬亭幽恼怒得手都颤抖了,却还得恭敬地道:「是。」声音比蚊子也大不了多少。 定熙帝抱着她的手刚好在她胸部下缘,那拇指有意无意地拂过她的柔软,让人好生懊恼,他若真抓上来反而更好,让她有个「吃惊」的藉口可以借势躲避,敬亭幽觉得他这种循序渐进、鲸吞蚕食真的很不厚道。 拇指依然暧昧地摩挲着,敬亭幽觉得身子越来越软,呼吸急促起来,对这样的事她虽然陌生但并不无知,老太君给她请的师父里,花魁就有好几个,那种压箱底的小册子她也看了不少。 男人的气息呵在她的耳边、脖畔,敬亭幽只觉得身子软得无力,快要化成一团水了,彷佛从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她就在盼望,盼望着这样一双手抚摸她似的,她从心底觉得难堪却控制不了自己的反应,她自嘲地想着,老太君给她泡的药水终於发挥作用了。 定熙帝楚恪望着怀里的人,见她双靥绯红、眸漾秋水,气促而急,洁白的贝齿咬着红唇,越发映得那花瓣似的唇彷佛要滴蜜一般,只是那眼睛着实让人好笑,又羞又恼地看着他,彷佛在求他推开她,可偏偏她自己却一副任人采撷的妩媚诱人样儿,岂不是矛盾之极? 敬亭幽见定熙帝不作为,她只好以手撑在明黄的坐垫上打算起身,就算定熙帝不讲门面话,可她还是要讲矜持的。 「你衣衫湿了,朕让人给你重新送一套来,嗯?」定熙帝的一手牢牢箍在她的腰侧,一手摸到她的束腰上,随时准备下手解开的样子。 又是尾音上挑,那手指花蝴蝶似地戏弄着她的丝绦就是不解,悠悠地、缓缓地、迫人地等着她的回答。 敬亭幽暗呼一声,神啊,你怎麽不扑上来就啃,这样也免得她左右为难、自恼自羞,偏要这般磨人,把人的羞耻心都磨碎了。 敬亭幽闭了闭眼睛,想起临行前老太君的话,她的话摆到明面上讲就是,亭幽啊你的身子还没调理完好,切忌不能破身,况且吃不着的才是最好的,要想办法吊住皇帝的胃口啊。 此後老太君又说,如今太后同定熙帝的争斗越发激烈了,她夹在二人中间定不好做人,还不如退一步而海阔天空,只是此次太后坚持要让她入宫,老太君也拒绝不了,才让她先去应付一番。 第三章 但无论怎样也只是早入宫和晚入宫的区别,敬亭幽有时难免会胡思乱想,如果自己不是这张脸还看得,老太君还会不会对她那般好?是她对自己那般好,却还是铁了心要送她进宫,无论她怎麽哭怎麽闹,即使绝食也改变不了她的决定。 一时敬亭幽反问自己,她为什麽要乖乖听老太君的话,她偏就不要去吊定熙帝的胃口,让他厌了才好。 这样一番心理斗争後,敬亭幽反而放宽了心,睁开眼看着定熙帝那勾人桃花眼,挣扎着起身,惊惶地道:「民女冲撞了皇上,民女该死。」 这样的惊惶、这样的挣扎,这样的一磨一蹭,敬亭幽果然感知到臀下的硌人来,如此挣扎只会让猎物越陷越深,她这只猎物自然也不例外。 「冲撞了朕,嗯?」定熙帝的声音里透出一丝笑意,尾音又是微微上挑,勾在敬亭幽的羞耻心上,扯得丝丝生疼,「朕念你初犯,死罪可免,活罪却难逃,既然冲撞了朕,那就让朕也冲撞你还回来可好?」 定熙帝在「冲撞」二字上格外放缓了声音,他的呼吸喷在她的脖子上,让她又酥又麻,忍不住扭动身子,心里大呼,这皇帝也太无耻下流了,这样的浑话也讲得出,亏他还一肚子墨水,熟读经史子集、圣贤之文。 这会儿定熙帝的手指倒不慢了,轻松就解开了她的束腰、衣襟,让她半个雪白的肩膀都露在了外面。 定熙帝见敬亭幽那肩膀的肌肤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晶莹耀眼,手指划上去,彷佛摸在酥酪上一般光滑细腻柔嫩,後宫佳丽众多,却还从未见过肌肤如此美的。 敬亭幽撑起身子,还妄想做垂死的挣扎,那胸脯却因为这个动作意外地高耸,果然惹得定熙帝的眼睛瞧了过来,他的手指缓缓抚上高峰,笑道:「这儿果真称得上玉质亭亭。」 敬亭幽见自己的名字被他如此打趣,死的心都有了,很想大吼一声,做就做说那麽多废话做什麽,不过她的思绪还没发散完,就被人隔着肚兜咬上了那雪尖,身子一颤,觉得身下一股热流涌动,气喘不及。 那人居然还一边含呼一边含糊地道:「你现下还可以推开朕,否则朕可要寻幽探芳了。」 敬亭幽的腿一紧,果然感到他的手指缓缓下探,不急不躁,彷佛游山玩水一般,她恼了,他就不能乾脆些吗?非要这般磨人。 敬亭幽使出力推开他,却见他的唇齿借势咬了她的肚兜离身,两团雪白喷薄而出,莫说他,就是自己看着都羞人。 「你别急,先解开朕的腰带再脱衣衫。」定熙帝笑道,拉着敬亭幽的手往他腰上探去。 敬亭幽才明白这人根本就是逗她玩的,什麽叫还可以推开他,敬亭幽恼怒地又推了推定熙帝,岂料被他顺势一拉一抬,一手迅速地扒拉下她的亵裤,将她的腿环在他的腰上。 「还愣着做什麽,替朕宽衣。」定熙帝毫不客气地在她的臀上拍了一掌。 敬亭幽的手这才摸上他的腰带,他含着她的雪尖道:「这儿怎麽养的,这宫里除了兰贵人再没人能比得上你。」 敬亭幽心底哼了声,怎麽养的?你天天吃腥味满口的牛乳试试。 好容易清除了障碍,定熙帝微微抬了抬敬亭幽的臀沉身而进,敬亭幽觉得一阵刺痛,哼了出声。 虽说前面定熙帝替她准备得很好,可毕竟是初次,总会有破瓜之痛,接而下来毫不怜惜的纵横挞伐,让敬亭幽不得不攀附住定熙帝。 「你叫出来,朕就轻些。」楚恪吻上她的唇,为她舔去咬出的血痕。 人犯不着自己为难自己,何况定熙帝着实用力,敬亭幽的呻吟忍也是忍不住的,一小会儿後觉得疼痛轻了些,这才松开了抓着定熙帝背的手,哪料臀上又被他拍了一记,「你放松些,朕还没进去完呢。」 敬亭幽瞪大了眼睛,这未免也太超乎人的承受能力了,她只觉得定熙帝身子沉了沉,硬是将含苞待放的花蕾催生成了绚丽盛放的昙花。 半晌後云歇雨散,敬亭幽只听得定熙帝在她耳边低哑地道:「果真是天生尤物,难怪……」他的手指戳弄着她的花蕊。 敬亭幽又羞又愤,想起那老嬷嬷给她验身时啧啧赞叹的话,想起老太君让她日日泡的药水,每隔三日就要夹一回的药囊,她兀自愤怒着也不搭理定熙帝,由着他拿起她的肚兜为她拭了拭腿间的泥泞。 「先儿弄疼了吧,这次不会那般疼了。」楚恪从背後搂住她,让她匍匐在炕上,以手撑着炕桌。 敬亭幽大惊失色,他这恢复的速度也太快了,而且这姿势、这姿势未免也…… 「你身子可真柔软。」定熙帝火上浇油地在她耳边添了一句,果真是气死人不偿命的。 不过他手里握着人的生死,她敬亭幽却贪生怕死,所以不得不服软,由着他摆弄尽十八般姿势,显弄出他十八般武艺。 敬亭幽再次睁开眼时天已亮光,定熙帝早不知所踪,只有穗儿在外间轻声道:「姑娘,穗儿可否进来侍候姑娘?」 敬亭幽长叹一声,恨不得天从此就不要再亮,忍着痛起身将炕上搁着的一套新衣裳穿上,这才唤了穗儿进来侍候。 穗儿手里捧着妆盒,又出去打了热水进来侍候她梳洗,小丫头一句多余的话也没问,难怪这样的事敬太后居然放心让她来做。 回到慈甯宫时,敬太后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敬亭幽,见她神思萎靡,露出的脖颈上有藏不住的红痕紫迹,心下越发来气,挥了挥手,让她自行下去梳洗整理。 敬亭幽叫了一桶热水,将整个身子没入水面下时,才舒服地叹了口气,初次行房哪里称得上欢愉,何况定熙帝那股子饕餮劲儿,让她有苦无处诉。 舒服地泡了个热水澡,用粉扑将脖子上的痕迹掩盖好以後,敬亭幽这才重新梳妆去敬太后的东暖阁请罪。 东暖阁里敬太后一口气憋在胸口,这会儿还没舒畅。 今日是大朝日,皇帝下朝後已晚,所以早晨自然是不过来的,可等了大半晌也不见有内侍来宣旨,这不仅是打了刚侍寝的敬亭幽的脸,这更是在打敬太后的脸。 敬亭幽一进去就瞧出敬太后脸色不佳来,轻轻地走上去,「太后娘娘金安。」 敬太后使了个眼色,宋姑姑便让一众宫人退了出去,敬太后这才发话,「你、你怎麽就……难道老太君没教过你,你如今这般岂不是让皇上轻贱?」 若是寻常姑娘便罢了,可敬亭幽是敬老太君和敬太后赋予众望的人,焉能不失望? 敬亭幽双膝跪地、双眼含泪,一脸委屈地道:「亭幽不是不懂,可皇上……」这种话说半句就成了,这皇上要宠幸谁,谁又能反抗? 何况她本就是要送进宫的人,况且敬太后才是那将她这块肉搁上砧板的人,如今却反而怪那肉不懂反抗屠刀。 敬太后叹息一声,她心底也明白,皇上这是存了心落她的脸,敬亭幽不过恰逢其会而已,「罢了罢了,你也不容易,哀家只好厚着这张老脸去求皇帝给你个名分。」 「娘娘,这万万不可。」敬亭幽急急抬头,眼圈红润,好不可怜,若非她猜中敬了太后的心思,也不会千难万难地抗拒床铺的诱惑,忍着酸疼到这儿来跪地板了。 敬太后凤眼一挑,像是在反问为什麽。 敬亭幽膝行到敬太后跟前,「亭幽知道太后娘娘疼我,可亭幽不能因为自己不检点而损了太后的颜面,若让人知道亭幽进宫给太后娘娘侍疾,却同皇上……那不仅损了太后娘娘的颜面,也是损了皇上的威严。」 第四章 有心人若要查,自然能查出敬亭幽为什麽去御花园恰好能碰上定熙帝的原因,太后指使自家侄孙女勾引皇上的流言可不怎麽好听。 「难道就这麽算了,岂不是委屈了你?」敬太后心底其实已经认同了她的话,觉得她识大体、重大局,先前对她的恼怒如今已经烟消云散了。 「亭幽也不算委屈,明年还有选秀呢。」敬亭幽羞涩地道。 敬太后点了点头,这算是同意了,反正这名分不过早晚而已,她昨日让穗儿引了敬亭幽去御花园,不过是想让定熙帝和她来个偶遇加深印象,可万没料到皇帝这般妄为。 「既然这样,那你也不要在宫里多待了,明年选秀哀家自然会为你争取个好名分的。」敬太后果断地下了决定,如今倒不期盼定熙帝派人来宣旨了,反而是怕他来宣旨,这般情况就彷佛普通宫人侍寝一般,最多不过封个末位的美人。 敬亭幽辞别敬太后,在宫里也不敢过多停留,马车直接进了敬府,也不知敬太后後来同定熙帝说了什麽,敬亭幽同他的一夕之欢彷佛真成了春梦了无痕,并没泛起波澜,想必是敬太后压下了那消息,保全了敬氏的颜面。 敬亭幽住在敬府一切都好,大家都知道她是以後要进宫的贵人,各个都礼敬她三分,可她还是觉得拘束,尤其想永安老家的老太君,也不知道她身子如何了。 到了腊月,永安老家来了人,报了老太君仙去的消息,一时众人皆惊,忙忙将过年的一片火红换成了素白,敬老爷报了丁忧,要亲自回乡守墓,敬亭幽的父亲及叔叔们按制也要服丧一年。 老家的人特地说了,老太君临死前想念敬亭幽,留言要让她回乡为她守丧三年。 按制,老太君是敬亭幽的曾祖母,守丧不过五月,但思及她是老太君一手养大的,为老人家守丧三年并不是过分的要求,敬老爷有些为难地看了看敬亭幽。 敬亭幽如今身上有孝,自然不能再参选秀女,本朝选秀的规矩是五年一选,错过了这次,敬亭幽就二十岁了,再无法参选,这让敬老爷和敬亭幽的父亲敬大爷十分为难。 「孙女儿愿为老太君守丧,她老人家一手将亭幽养大,还没能享着亭幽的福,就……」敬亭幽的眼睛已经红肿得彷佛桃子一般,从昨晚听到老太君去世的消息後,她就是哭得最伤心的人。 「好了,祖父知道你是个孝顺的。」敬老爷让一旁的丫鬟扶起敬亭幽,一家人都默不作声,只时不时响起叹息之音。 顾不得过年,敬老爷同敬大爷就亲自带了敬亭幽启程回永安,风雪里赶路,过了正月才赶到,众人心中都暗自庆幸,好在是冬天肉身不易腐,老太君停灵在家里,还等着孝子贤孙回去才能安葬。 一进灵堂,正面是接天连地的白色帐幔,中间一个巨大的奠字,字下是老太君生前就画好的遗像,一想到再也见不到老太君的音容,敬亭幽又是一阵痛哭。 敬老爷想看老夫人的遗容,这也是人之常情,老家的管家将敬老爷和敬大爷引进幔帘,敬亭幽则早穿了白衣麻服,跪在堂前为老太君烧纸。 半晌後,敬亭幽抬头见敬老爷和敬大爷出来时,早先的一脸哀容忽然换了平静之相,心下还有所疑惑,到了晚间,管家亲自来请,敬亭幽在老太君的上房见着活生生的她时才恍然大悟。 「老祖宗。」敬亭幽忍不住扑到敬老太君的怀里,哭道:「我还以为……」 老太君摸了摸她的头发,「傻孩子,我这也是不得已,只是这事迟早都要来,早几年和晚几年又有什麽关系。」 待她哭够了,丫头拿毛巾给她捂了眼睛,两祖孙这才能静下心来谈话。 果然不出敬亭幽所料,老太君这是为了将敬亭幽从京城召回,而不得不用的计策。 敬亭幽虽然能从蛛丝马迹里看出敬太后和定熙帝的矛盾,但敬老爷和敬大爷可没这样的眼光,只盼着敬太后还在的时候就把敬亭幽塞进去,以期今後长保敬家的富贵,而敬太后又一心想找个帮手,两方合力,老太君也无能为力,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时光荏苒,二十七月除服後,敬老爷启程回了京城,敬亭幽见老太君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自然不肯离开,要亲手服侍汤药。 「如果不是你父亲他们不争气,我也舍不得把你送进宫,三年前你不肯听我的,拿你自个儿的身子赌气,将来只怕还有得你受的,你这孩子……」敬老太君的精神明显不济,话说起来也开始有些颠三倒四。 「亭幽的命是父母给的,又是老祖宗养大的,老祖宗不用担心,亭幽会护住敬家的。」敬亭幽反握住老太君的手,曾经能拿着戒尺追着自己打的手如今已经垂垂无力。 敬老太君从小养大敬亭幽,如何不知她的心事,如今她尽管肯承诺护住敬家,可到底是意难平的。 这样出众的曾孙女儿,又有敬太后在宫里,无论嫁到哪家都是正儿八经倍受宠爱的嫡媳妇,未来的当家主母,可一旦入宫便只能风雨里挣扎,连个安生觉都不定能睡得。 「阿幽,我知你心里苦,只是这就是咱们敬家女人的命,敬家能富贵这麽百十年,靠的全是敬家的女儿,咱们家的男人你自己也是知道的,无一成器,可他们都是我的血脉,我如何忍心?阿幽,只能苦了你了,你不要怪我。」敬老太君已经枯瘦得只剩一张皮的手,用尽了浑身力气握住敬亭幽的手,眼里满是哀求。 敬亭幽的眼泪忍不住就流了下来,「阿幽都明白,老祖宗,阿幽的命是爹娘给的。」这便是说她的一切都是为了回报,生恩同养恩,老太君心里听了虽然发酸,却也再说不得。 「最近的邸报你都看了吧?」敬老太君喝了一口参汤後,精神略微好转了些。 敬亭幽点点头,邸报是朝堂的风向标,亲近敬太后的一派这些年渐渐淡出邸报,尤其是这年的京察,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敬太后大势已去了。 敬老太君笑了笑,带着苦涩,「娴娘这孩子什麽都好,只是太过要强,这才多少年啊,白白损了母子情分。」 敬亭幽想起那男人的可恶来,「当年如果不是太后娘娘,今上能不能坐上龙椅还另说呢,如今这般对太后……」 老太君冷了脸,「胡闹,你是要学娴娘那糊涂吗?当今的皇上践祚十年,你瞧瞧如今天下的气象已有治世之风,有这样的皇上是天下百姓之福,依我看,皇上倒是有仁君之风,否则以娴娘那样的心性,换个人早就……」敬老太君不忍说敬太后的下场。 敬亭幽想了想,敬太后那样明目张胆地连定熙帝身边都安插了眼线,定熙帝对她依然礼敬,要说他怕她倒也未必,既无生恩又无养恩,敬太后还能有如今的权势,她不得不认同老太君的话。 「老祖宗说的是,是亭幽糊涂了。」 老太君艰难地抬起手,抚上敬亭幽的脸,「你表面上看起来娴雅稳重,可骨子里刁钻古怪,曾祖母实在放心不下你。」 敬亭幽将脸在老太君已经满布褐斑的手上来回轻蹭,「所以老祖宗要养好身子,看顾着亭幽。」 只是老太君的眼神却开始涣散,再听不见敬亭幽说什麽,不过两日就撒手而去。 大约是前次哭够了,这一次真正面对老太君的死亡,敬亭幽倒平静了不少,仔仔细细料理了老太君的後事,坚持为她再服了五月丧,这才跟着京里来催的人启程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