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发威 卷三》 v第01章[01.25] 【正文开始】 这天廉如意在林府,陪姐姐聊了天,日入时分,她正打算告辞之时,廉欣娉突然捂着肚子,叫了起来。 「姐姐,你怎么样?」廉如意没生过孩子,见姐姐呼痛,紧张的不行。 「周嬷嬷,周嬷嬷,快来,看姐姐怎么了?」廉如意一边扶着廉欣娉,一边大喊一旁的周嬷嬷。 周嬷嬷见状,「快快扶小姐去产房!这是要生了!」 湘琴妙画立即搀扶着廉欣娉向产房走去,悦书被派去通知林夫人。 「去派人通知姐夫!」廉如意说道。 林夫人就在附近,听到这院里的动静便赶了过来,走近正好听到廉如意说要通知林仕元的话。 便上前说道:「仕元忙于公务,更可况他一个男人,就算回来,又能帮上什么忙?且生孩子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功夫,无需现在就去通知他!」 廉如意瞪大了眼睛看着林夫人,看来这林夫人和怜月斗了这么久,也没什么改变呐!依然是这么惹人厌烦。 廉如意冲小陶点点头,小陶不动声色的退出人群。 你林府不去通知,我四皇子府又不是没人,只是倒是林仕元看到去通知他,他夫人要成产的非他府上之人,倒是四皇子府上的奴才,不知要作何感想呢。 廉如意懒得与林夫人做口舌之争,这样不许自己的相公有年轻貌美的外室,却逼着自己儿子纳妾的婆婆,没有与她争执的必要,唯有让她吃些苦头才能长记性。 廉欣娉被送进产房不久,就不再喊着痛了,廉如意很是紧张的走到产房门口,「姐姐怎样了?」 周嬷嬷出来说道:「没事,阵痛便是这样,一阵痛的狠,一阵不那么痛,宫口才开了两指,还要等些时候呢。」 廉如意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知道姐姐没事就好。 林夫人却又走上前来,「欣娉这里自有我等照顾,四皇妃还是早些回府去吧,时间已经不早了。」 廉如意转过脸来看着林夫人,冰冷的视线让林夫人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嫡姐要生产,林夫人这做婆婆的不让通知自己儿子回来也就罢了,现在还要赶自己走?只留下她在这里,自己可不能放心! 廉如意冷冷的笑道:「多谢林夫人关心,只是我心系姐姐,走了恐怕也难以心安,还是在这里等着姐姐平安生产的好。」 林夫人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 等了不多时,林仕元便神色匆匆的赶了回来,头上的发髻都有些散开了,应是快马直接赶回来的。 林夫人见儿子回来,还很是愣了一下,「不是叫人不要去通知你么?你怎么回来了?女人生个孩子,你又帮不上忙!」 却在这时,产房内又传来廉欣娉压抑的呻吟之声。 林仕元神色焦急的冲到产房门口,「娘子,娘子你怎样了?我回来了,我就在门外,不要怕!」 林夫人见儿子没理她,一心只关心着自己的妻子,脸色有些难看。 廉如意对林仕元的反应还算满意,对林夫人的不满却是更浓了,这样的婆婆真心惹人厌烦。 林仕元已经回来,自己再等在这里,已然不太合适,廉如意便起身告辞。 到了林府之外,才发现慕容御居然正等在外面。 「你怎么来了?」廉如意被他扶上了马车。 「见你派人去通知仕元,便知道你定是不放心姐姐,一定是守在这里,便来这里等你一起回去。」慕容御笑了笑,说道。 廉如意靠在慕容御怀中,轻声说道:「看姐姐生产的样子,我有些怕,姐姐是个很坚强的人,以前受了伤从来不喊疼的,今天却见她疼的脸都白了……」 慕容御低头闻着她的发香,微眯着眼睛,「等那时候,我也会守在你身边,一直陪着你,这样你就不用怕了。」 廉如意抬头看了看他,见他一脸认真,点头笑了笑。 廉欣娉发动时,是七月三十的日入十分,待孩子生下来已经是八月初一的早上了。 折腾了整整一夜,诞得一子,母子平安。 廉如意得到消息的时候,自是高兴的不得了,当即就驾了马车去看小外甥。 慕容御也一大早就出府去了,因为今日是会试的第一日。 贤王暗中泄露考题,从中大捞银两,挣得盆满钵满,太子无动于衷,似是无知无觉。贤王志得意满,此事不但让他数银子数的很开心,他还用一部分银子疏通了阅卷的大臣,安排好了榜单名册。等放榜之时,他再将伪造的太子受贿的名册呈上,父皇的雷霆之怒,太子就好好享受一下吧。 贤王不知道的是,花重金买了考题,此时正坐在考场之内的学生,却是心都在滴血。 这根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题目啊?!花了那么多钱,难道是被骗了么? 考场是完全密封,外有皇帝亲兵把手,考场内情况,除了监考之人,外人无从知晓。 贤王自是不可能知道,在会试这天早上,太子天不亮就去了御书房外,恳请皇帝亲出考题。 皇帝见太子谦恭,直说甄选天下才子,为朝廷效力之人才,自己才学不够,唯有父皇能出得此题,自己的试题,想来太过鄙薄。 皇帝被自己的儿子拍了一同马屁,心情愉悦,大笔一挥,三道考题一蹴而就。 不多时,就出现在会试的考场之上。 这时候旁人还毫无准备。 更在会试还没有结束之时,太子又临时变动阅卷制度,密封考生姓名一栏,更准备了一批人转本誊抄考生试卷,以免阅卷之人通过笔迹,识别考生,避免舞弊行为。 这让贤王始料未及。 贤王更没有想到的是,当第一场会试结束,太子忽然又变动了阅卷大臣。 原本从翰林院甄选出的二十位阅卷之人,居然临时全都被换了下来。阵岁沟扛。 贤王的银子全白花了。 更在会试结束,他才知道,试题竟然全被换了。 原来太子的无动于衷并不是不知情,是故意迷惑麻痹他的!更有太子身边他的亲信,居然失去了联系,究竟是太子将他控制了起来,还是他自己躲起来了? 虽然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但贤王宁可相信是后者。 会试还未放榜,已有世家找上贤王的门了。 v第02章[01.25] 原来从万芳楼出售的试题只是一部分,更有世家大族,是直接从贤王这里拿到的试题。皇帝组织科举,本就是要整顿朝中势力,如今在朝为官之人,多出于世家举荐,平民百姓鲜有。 但有了科举就不同了,科举乃是从天下读书人中甄选人才来为官。只要是书读得好就可,不拘出身,本就有削弱世家对朝堂控制力的意思。 世家自然不想自己的势力被削弱,但世家子弟并不一定书读的就好,所以买考题,靠舞弊来获得更好的成绩就成了一个挽救的办法。世家从贤王这里买到考题,那是花了大价钱的。 如今发现自己被贤王涮了一把,哪里会善罢甘休。 贤王在世家逼迫中苦不堪言,更要担心太子会不会还有什么后招在等着他,会试几天后的日子,过的提心吊胆。 廉欣娉的儿子洗三礼,廉如意自是备了厚礼,出乎意料的是,廉葭葭居然也送来了大礼。 如今廉葭葭可是小富婆一枚了,城北的商铺原就有一部分是贤王的私产,如今在她的主张之下,收回了大部分铺面,更经过她的整顿经营,别出心裁之下,日进斗金。 连贤王都赞她是经商的奇才。 廉葭葭只当贤王是夸她,却不知平南朝商人地位最低,为人不齿。 贤王府一半以上的收入都来自廉葭葭时,廉葭葭自然不再低调,她直起腰杆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要在昔日压在她头上的嫡姐面前,露露脸。 所以廉欣娉收到来自廉葭葭的洗三礼,着实惊讶了一阵。 不过和廉如意说说笑笑,很快就将此事扔在了一边。 廉葭葭内心扬眉吐气,得意洋洋的同时,贤王倒霉的日子却快来了。 会试的发展出乎他的意料,更让他没有料到的是,会试的试卷之中居然出现了类似的答卷。而且都是所答非所问。 估计他当初卖考题的时候,也不曾料想到有这么死脑筋的考生,会请人代写考题,背好了之后,进考场,题也不看,只管拿背好的答案,牛唇不对马嘴的往上写。 不管是真有这样死脑筋的考生,还是太子让人誊抄试卷的时候做了手脚。 这样匪夷所思的试卷很快就被呈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看了试卷,大为震怒,太子是负责此次科举的第一人,他自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太子能及时恳请皇帝,换了考题,又临时变动了阅卷制度,挽救了这次被泄题的考试,并不耽误为朝廷甄选有真才实学的人才。也算是功过相抵。 只是这泄题之人,皇帝却打算追究到底。 却在此时,太子抛出了那个被他严密控制起来的幕僚。 此人正是贤王派到太子身边的亲信。 太子为了避嫌,并未对他动刑,皇帝却不会对他客气,直接发到刑部大牢,责令刑部三日内审出幕后之人。 刑部碍于皇帝的压力,对他极尽所能,这人也真是硬骨头,刑部的刑具他尝试了一大半,都牙关紧咬,不吐露一个字。 贤王此时已经知道,此事父皇是不打算放过了,便使人暗示亲信露出万芳楼给刑部。 刑部追查之下,果然查出万芳楼曾经有售试题。 深查发现,万芳楼乃是督察院左都御史李有才的产业。 贤王此招弃车保帅,送算是将科考舞弊之事遮了过去。 太子虽心知此事乃是贤王所为,但他手里没有证据,能拉下贤王在都察院的膀臂,也算有所斩获。 此次会试,四皇子出力不少,皇帝原本就对四皇子有不同于其他儿子的愧疚之心,奈何这个儿子总是惹他生气,让他连补偿这个儿子的机会都没有,如今总算有个机会,皇帝便封了四皇子寿王。 贤王这次吃了败仗,还损失了自己在都察院的得力之人,倒叫与太子一气的慕容御占了便宜,气愤不已。 皇帝看不见儿子间的明争暗斗,只关心接下来的殿试。 殿试由皇帝亲自出考题,考校会试中脱颖而出的贡生们,太子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慕容御也悠闲了下来,来他府上恭贺他荣封寿王的人倒是不少。 贤王没有亲自来,倒是派了身边之人送上了贺礼。 前来送礼的不是别人,恰恰是冯毅。 冯毅一直跟在贤王身边,慕容御的人已是没能找到机会来确定他究竟是不是薛姨娘的儿子。 也许今天就是个机会。 慕容御在冯毅回府的路上安排了人伏击。 冯毅给寿王送了礼,高高兴兴的回府,还不知道,再回去的路上,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了。 冯毅骑在马背上,左手拽着缰绳,任马慢慢的走着,身后跟着贤王府的家丁。正走到一处狭窄的巷子处,忽从两旁高高的房地上跃下一群黑衣人,几乎是一瞬间,他身后跟着的家丁就全数被打晕。 有些人甚至不知道怎么会事儿呢,就已经躺倒在地。 五六个黑衣人,此时都围上了冯毅。 冯毅右手紧握这马鞭,脸上倒还比较沉稳,「来者何人?」 黑衣人却不说话,立时攻了上来。 冯毅乃是贤王贴身随从,功夫自然不差,但与他交手的乃有三人,他立时便落了下风,黑衣人却还有三人在一旁围观。 他骑在马上,见对方没有用杀招,似乎是想生擒自己,不知对方底细,冯毅隔开对方攻击,猛的一抽马鞭,夹着马腹,想要脱身而去。 见冯毅不欲己方缠斗,猛挨了几拳,只欲脱身,其中一黑衣人飞身踹向马腿,并一把将冯毅扯下马来。 冯毅与那黑衣人都被甩出了很远。 冯毅顾不得身上疼痛,纵起轻功跃上房顶,向贤王府飞掠而去。 其余几名黑人立即追上,挡住他的去路,并近身攻击。 冯毅似乎在打斗中对他的左侧防卫格外重视,让黑衣人一时都无法在左侧找出破绽。 倒是之前与冯毅一起摔出很远的黑衣人,捡了冯毅的马鞭,从他背后攻击上来,趁冯毅不备,马鞭一下子抽在冯毅左肩。 马鞭是灌了内力的,八月的天气,衣衫单薄,冯毅左肩的衣服立时稀烂,鲜血模糊一片。 毕竟是光天化日之下,黑衣人与冯毅的打斗,很快引来了京城巡逻的御林军。 黑衣人见状,立即遁走。 冯毅长舒了一口气,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左肩,若有所思。 v第03章[01.25] 「怎么回事儿?」御林军冲上来的时候,就只剩下冯毅和躺了一地的贤王府家丁。 得知冯毅是贤王亲随之后,御林军客客气气的把冯毅及贤王家丁送回了贤王府,并一再保证定会捉拿那黑衣人。 冯毅点点头,心中却是奇怪,究竟是什么人要针对自己,并且明显是要生擒自己,看那五六个黑衣人的功夫都在自己之上,若是想要杀自己简直易如反掌。莫非这些人并不是想对付自己,而是想借机对付贤王。 冯毅将此时禀告了贤王,贤王冷笑道:「你好好休息去吧,定是太子在科举舞弊事上,没能搬倒我,有些坐不住了!」 而此时寿王府上,追风等人已经换下黑衣,换做平常服饰,跪地禀报:「冯毅左肩没有红记。」 廉如意闻言眉间微蹙。 慕容御挥手让追风退下。阵岁狂技。 「冯毅果真不是薛姨娘的儿子?」廉如意说道,虽然她在水云楼与冯毅擦肩而过时,心中就有了这样的预感,但得到证实的时候,还是十分意外,「为什么薛姨娘会以为冯毅是她的儿子呢,而且看她对冯毅的感情,不像是装出来的?」 慕容御沉吟片刻,「只能说明,薛姨娘是真心以为冯毅就是她的儿子。但问题出在,逼她换儿子那人手上。」 「是容妃换了薛姨娘的孩子?」廉如意说道,「如果当年真的是容妃逼迫薛姨娘,那么就是说,容妃用廉葭葭换走了薛姨娘的儿子,又用冯毅来冒充被换走的孩子。以此欺骗薛姨娘。那薛姨娘的孩子在哪里?容妃为什么要怎么做?」 慕容御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说道:「容妃是个心思歹毒,且气量狭小的人。她大概容不下薛姨娘的儿子吧。但又要握有让薛姨娘继续为她效力的把柄,便找来了冯毅冒充。」 「这么说……薛姨娘的儿子,可能已经不再人世了?」廉如意心下一凉。虽然她与那从未谋面的庶弟没有什么感情,但是看薛姨娘对冯毅的态度,就可以得知,她是很在意自己的儿子的,若是能找到薛姨娘的儿子,或许能逼得她反水,以救爹爹。 倘若那孩子真的已经不在人世……而冯毅不过是个冒牌货,势必不能为他们所用。 「也许是容妃太有先见之名,料到会有今天的局面,便一早就斩草除根,不留余地。」廉如意冷冷的说道,清冷的声音里,有些许的无奈之感。 「别灰心,会有办法的。」慕容御安慰她道。 廉如意点点头,她自然不能灰心,母亲的大仇还没有报,爹爹尚身中蛊毒没有解,她怎么能灰心呢,就算前面是座大山,她也要踏平了过去! 廉如意离开慕容御的书房,向后院走去,却在院门丛生的竹林处,遇见了等在那里的追风。 「王妃。」追风行礼道。 廉如意点点头,正欲向前走,追风却跪在了地上,低着头,倒有几分局促之感。 「怎么?」廉如意让他起身说话。 追风起身时,小麦色皮肤的脸却是透出了几分红。 「回禀王妃,奴才……奴才想求娶悦书姑娘。」追风紧张的说道。 站在廉如意身后的小陶闷声笑了出来。 追风横她一眼,脸却是更红了。 廉如意心情沉重,此时也不禁莞尔,「嗯,既然你还坚持,那过几日,我便去向姐姐讨要悦书。」 「多谢王妃成全!」追风松了一口气,喜不自胜道。 待走的远了,小陶才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 「有什么好笑的,等过几年,你也有这时候!」云溪点着小陶的额头说道。 廉如意在前面走着,闻言向后看了看,小陶才十一岁,年纪尚小,云溪,春杏,以及被她留在将军府的寒梅,都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了。这些丫头一直跟在她身边忠心耿耿,她虽舍不得她们,却也不能不为她们将来打算了。 回到后院,廉如意便命人叫了春杏云溪到自己跟前,小陶被支了出去。 「你们跟着我也有很多年了,服侍我尽心尽力,如今眼看着你们也都到了嫁人的年纪,我把你们叫来,就是想问问你们自己的意思,若是你们自己有意中人,大可说明。若是没有,且以后仍愿意留在我身边做个管家娘子,我便给你们谋个好归宿。」廉如意直白的对两人说道,「寒梅虽然现在人在将军府,但跟你们是一样的,我也不会把她丢在一边不管。」阵序亩血。 春杏云溪立即跪在地上叩首,「王妃,奴婢愿一生伺候王妃。」 廉如意点点头,「我也是舍不得你们。」 春杏云溪虽有些脸红,小姑娘家的,说道嫁人的事儿,哪有不害臊的,但总是要面对的,便都有些羞怯的说道:「但凭王妃做主。」 廉如意微微一笑,「起来吧,是先于你们打个招呼,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成的事儿,你们心里有个准备就好,日后还是该怎样怎样,今儿个说起来,还是追风求娶悦书,让我想起了这事儿,行了,你们下去吧。」 春杏和云溪行礼,退了出去。 要说作为小姐的贴身丫鬟,跟着小姐嫁过来,她们不是没想过会像悦书一样,成为伺候姑爷的通房,或是将来运气好,被抬了姨娘之事的。 但随着小姐嫁过来以后,发现四皇子身边竟连一个通房都没有,再看四皇子对小姐的感情,他们之间,根本容不下第三个人,这样的心思也就淡了。 春杏和云溪都是大小就跟着廉如意的,主仆情谊深厚,小姐说为她们谋个好归宿,那定然是差不了的。 不过做媒这种事也是要慢慢遇的,廉如意心里记下了这件事,也要遇到合适的人才行,并非一时功夫。 会试之后的殿试,则已经开始。 三百六十八名贡生,被安排在五日内分别参加殿试,殿试的内容是策问。 就是皇帝当面提问,来考校考生的学识,旁边有大臣与皇帝一同品评。 廉如意得知,她的庶弟廉世远也在贡生之列。看来外公没有看错人,廉世远是有真才实学的,没有在贤王流出的试题中迷失自己。 不过策问考校的就不仅仅是学问了,还有考生的心里素质,反应能力,以及很重要的一点--面相。 如果考生长得歪瓜裂枣,皇帝还没提问,一看见脸就够了,那绝对是没可能考中进士的。 太子与寿王都被皇帝诏去参与殿试考评考生,唯独一直有贤明的贤王不在考评之列。 虽然舞弊之事,他弃车保帅免于受难,但世家对他的炮轰,还是让他多少受到了波及。皇帝虽然没有明着处罚于他,不让他参与殿试,想来也是对他的一种警告。 然而贤王这次却十分坐得住,并没与任何应对的举动,不但没有跑到御书房去求皇帝开恩,让他也参与殿试,还带了几个随扈,出了趟京城。散心游玩一般悠然自得,至于他究竟是去做什么,有何目的,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 殿试之后,皇帝钦定一甲三人,称进士及第。二甲三甲,则由太子与大臣商定,留出名单后在呈皇帝过目即可。 廉世远表现应算是不错的,他名在二甲,获赐进士出身。有了这个成绩,廉世远是会被派以官职的。这时候若是不上下活动下,被分派的官职定会十分小,说不得被派个八品的县丞一脚被踢到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也是十分有可能的。 马姨娘希望儿子为人正直,但也不希望他吃那么多苦,更不希望儿子离她远远地,让她见一面儿子都是件困难事。一边高兴儿子考的不错,一边去求了廉将军,希望他能在儿子这件事上活动活动。 廉将军乃是从沙场里走出来的,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当年也是从小兵一步步磨练才走到大将的位置上的。听了马姨娘的恳求,倒是也高兴自己这武将能生出个考上进士的儿子,但对马姨娘求他为儿子谋个好官职的想法却不以为然。在他看来,从文从武都是一样的,要考磨练才能练就真本事。 马姨娘见求不动廉将军,焦心不已,便想着去求廉如意。 廉如意的外公,崔右相若是能伸伸手,帮一把,那廉世远的前途根本不用愁啊! 可廉如意这段时间都没有回娘家,她不过是一个姨娘,更是没有身份去寿王府见廉如意。为儿子前途担忧的马姨娘便急中生智,曲线救国的想了个让人意外的法子。 v第04章[01.25] 寒梅正在廉如意未出阁前所住院子里整理东西,马姨娘便找上门来。 寒梅请马姨娘坐下,奉了茶,却发现马姨娘今日看她的眼神格外热切,仿佛看到的不是她,而是一坨金光闪闪的金子一般。 寒梅性子沉闷,虽心中疑惑,但也不开口多问,只顶着马姨娘灼热的视线,自己该干嘛干嘛。 马姨娘等不来寒梅开口,只好清清嗓子,自己说道:「寒梅,你跟在小姐身边时候也不短了吧?」 寒梅点点头。 「今年多大了?」马姨娘又问。 寒梅愣了愣,「十六了。」 马姨娘闻言,立即笑成了一朵花儿,「十六好,刚好比二少爷大上两岁。你是个细心稳重的姑娘,会照顾人。」 话说到此处,寒梅哪有不懂的道理,但她的表情却十分平淡,更没有少女的娇羞之色,「此事还要小姐做主。」 「我知道我知道,」马姨娘笑着说,「只是咱们家小姐这段时间都没有回过娘家了,我这不是没找到机会和小姐说,先与你说了,让你有个准备么?」 寒梅闻言,也没什么反应,只微微点了点头。 马姨娘甚至根本看不出她究竟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这丫头,也太稳重了点吧? 不过想来,她的儿子考中了进士,前途无量,更是将军府的少爷,能跟在儿子身边做个姨娘,寒梅何来不愿之理?马姨娘这么想着,倒也十分有信心。 马姨娘之所以明知这件事寒梅做不得主,却还要直接言明与寒梅,便是想到,廉如意把寒梅留在将军府,定是有用意的,寒梅定有办法将此事禀与廉如意。 此事,她倒是没猜错。 就在她离开不久,寒梅就脸不红心不跳,平铺直叙的将这件事写信事告诉了廉如意知晓。 廉如意拿着寒梅信,若有所思。 连慕容御近得她身边,她都没有发现。 慕容御看了看她手中拿着的信笺,「在想什么,这么入迷?」 廉如意回头看他,「在想,马姨娘突然要为她的儿子做主,纳了我身边的丫鬟是何用意。」 慕容御闻言略想了想,「她的儿子就是你的庶弟,参加科考的廉世远?中了二甲那个?」 廉如意点点头。 慕容御微微一笑,提醒道,「过几日朝廷就会从三甲中委派官员了。」 廉如意闻言,恍然大悟,「原来马姨娘是想卖我个好,让我为廉世远的事情出点力?」 慕容御笑而不语。 廉如意又低头看了看信笺,摇了摇头,「不过她这个好,似乎没能卖对地方。」 寒梅的信中虽然没有明说她的态度,但从字里行间的淡然便不难猜出,寒梅对廉世远是没有动过心思的。对于寒梅,云溪,以及春杏这样的丫鬟来说,能跟着小姐出嫁,将来做个姑爷身边的姨娘,或是被自家少爷看上,做个姨娘,当然算是不错的一条出路,就比如现如今的马姨娘,主母不在了,马姨娘掌管着将军府的中馈,府中上下都十分敬她的,她更有个有出息的儿子傍身,生活很是滋润。 但如果寒梅没有这心思,这条路与她来说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以她对廉如意的忠心,廉如意必然不会亏待于她,为她所谋婚事虽不会是少爷之流,但必然是正室嫡妻,不会被旁人压在头上。 这就要看个人怎么选择了。 「不过这件事也不用着急,虽说这批进士的委派名单这几日便会初步拟定,但等到真正的委派书下来,还要等上一段时间。」慕容御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廉如意说道。 廉如意在他身边坐下,「这是为何?」 「你忘了过几日是什么日子了?」慕容御微微一笑。 廉如意经他提醒,才忽然想起,「是父皇寿辰!」 慕容御点点头。 皇帝的寿辰,那是要放假的,是要举国庆祝的,难怪慕容御说,官员的委派会耽搁一段时间。 廉如意突然想到,贤王在皇帝寿辰来临之际,突然外出京城,是要为皇帝备上寿礼,以挽回这次在科举考试上,所失掉的圣心么? 「太子可准备好了寿礼?」廉如意有些担忧的问道。 慕容御点点头,「太子年初就开始准备了,如今应该准备好了吧。」 这样就好,虽不见的贤王一个寿礼就能挽回多少圣心,但他既然能在这个时候选择出京,想来是对所备之礼很有信心的,太子刚胜一局,若是在这种事情上落了下风,岂不可惜。 马姨娘的意思,廉如意已经明白了,所以她还是回了一趟娘家,想当面问问寒梅的意思。 寒梅不料想,小姐竟还为这件事专门跑了一趟,平静无波的脸上,显出些许的愧色,「让小姐操心了,奴婢但凭小姐安排。」 廉如意笑着将跪在地上的寒梅扶起,「我原本就有意为你们终身大事打算,你们年纪也不小了,是该为以后考虑了。若是你自己有什么主意,就直接告诉我,这样是最好不过的。」 寒梅摇摇头,「奴婢只想伺候在小姐身边,为小姐效力,没有考虑过这种事,但凭小姐做主。」 「那你对二少爷有何看法?」廉如意问道。 寒梅摇头,「奴婢对二少爷没什么看法。」 廉如意笑了笑,寒梅就是这样的性格,说起廉世远时,她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一丝的改变,这便是没有心思了。 既然如此,她倒是并不希望自己昔日的丫鬟,在廉世远身边做个姨娘的。虽然今世的廉世远与前世不同,但前世阴翳狠绝的他,还是让廉如意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今世自己一直帮助廉世远,就是想让他在从文的路上能好好走下去,只要他不从武,就不会对哥哥有所威胁吧? 至于其他,她并不打算和廉世远有太多的纠葛。 马姨娘听闻廉如意来了,自然是要来看她的,本来廉如意这次回娘家,就是她给招回来的。 「王妃。」马姨娘向廉如意见礼。 廉如意如今乃是寿王妃,自然是无需再向马姨娘还礼了,她坐着没动,抬手虚扶马姨娘起身。 「多日不见,王妃气色甚好,真乃闭月羞花之貌……」马姨娘这次倒是显得有些局促,连拍马逢迎之话都说的格外直白。 廉如意不禁莞尔,「姨娘不必紧张,姨娘为人,我是知道的。二弟殿试成绩不错,姨娘想来定是十分安慰吧?」 一提到廉世远,马姨娘脸上的笑容立即深了几分,眉眼之间都是欣悦,「是啊,都是托老爷,托王妃的福,还要感谢右相大人指点,说到底,是托了夫人的福啊。」阵序乐圾。 v第05章[01.25] 马姨娘提到廉如意的母亲,忍不住拿起帕子来沾了沾眼角,「夫人一向待二少爷如亲子一般,右相大人肯指点二少爷,也是看在夫人的情面上,二少爷能有今日的成绩,都是仰赖夫人……」 廉如意淡淡的看着马姨娘,她能感念母亲的好是知恩图报,这不错,但是现在这时候提起母亲,总让廉如意心里有些别扭。 马姨娘是聪明人,见廉如意神色淡淡的,立即收住了话头,擦了擦眼角,「如今二少爷年纪也不小了,身边也该有个贴心的人伺候着,我看寒梅沉稳干练,以前又是王妃身边的人,定是错不了的,便想着……」 廉如意见马姨娘说道了正题上,看了一旁站着的寒梅一眼,笑道:「姨娘看上这丫头,是她的福气,只是我一时还真离不了这丫头,今日回来,便是要把她带走的。」 寒梅一听,瞪大了眼睛看着廉如意,小姐说要带她走?小姐不是要把她留在将军府留意薛姨娘的动向么? 寒梅心思一转,便想到,小姐定是为了拒绝马姨娘,才要带她离开将军府,可自己身上的任务尚未完成,若是离了将军府,日后还怎样完成小姐交给她的任务呢? 寒梅一时间有些犹豫,她想要留下来,继续帮小姐,可若能跟着小姐离开,便能日日伺候在小姐身边,也是她所期待的。 马姨娘倒是没想到廉如意会这么说,很是愣了一下,「这……」 这是寒梅不愿意于二少爷为妾?还是廉如意真舍不得放人?马姨娘看了寒梅一眼,伺候在小姐身边的丫鬟,那自然相貌是不会差的,但也不至于就心高气傲到看不上二少爷的地步,小姐面前再怎么得脸,也不过是个奴婢。马姨娘这么想着,自然认为是廉如意舍不得放人。 舍不得放人就罢了,反正她的真正目的倒也不在此。 「若王妃舍不得,那自然是伺候在王妃身边最好。」马姨娘心中犹豫着,自己想求二少爷在京为官的事该如何说出口。 便听廉如意说道:「姨娘身边只有二少爷,为二少爷打算,也是理所应当的,我能够理解。」 马姨娘一听,忙不迭的点头,「二少爷这次殿试成绩不错,听说近日就要委派官职了,不知王妃能不能帮着打听一下,二少爷毕竟年纪尚幼,若是被委派到那偏远的地方……他,不知能不能受得住呢……」 马姨娘终是说出了心里话。 其实她的担心也是可以理解的,廉世远不过十四岁的年纪,十四岁以前都是生活在将军府,锦衣玉食,倘若真是一下子去了什么穷乡僻壤的地方,他必定不能适应。 廉如意想到马姨娘不过是为人母的一点私心,不是不能理解的,便笑着说道:「姨娘顾虑,我也能够体会一二,此事我自当尽力,不过还要问过二弟自己的意思才好。 马姨娘连连点头,「多谢二小姐,多谢二小姐!」 廉如意不在意的摆摆手,「姨娘还是同我一起去见过二弟,当面问问二弟的意思吧?」 马姨娘脸上显出犹豫之色。 廉如意心下了然,看来马姨娘这番动作,廉世远是不知道的,不知廉世远是什么样的心思呢?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廉世远了。 但马姨娘还是很快起身,「二少爷现在应当在书房,是派人请二少爷来么?」 「二弟到后院多有不便,还是我们去书房见他吧。」廉如意起身道。 一行一起到了前院,廉世远的院子里。 廉世远一早就听到下人禀报,说寿王妃与马姨娘一同过来了。 廉如意她们来的时候,廉世远已经站在院门口迎接了。 被廉世远这么一大早的站在院口迎接,可是前世今生头一遭啊,廉如意都有些不习惯起来,更多看了廉世远两眼。 廉世远微微垂了头,避开了廉如意的打量。端的是有礼有节。 前世的廉世远可绝不是这样子,若是你看他一眼,他必是更加明目张胆充满挑衅的回看回来。绝不会低下头去,避开视线。 廉如意在心底感慨他前世今生的变化,不禁便开口道:「恭喜二弟此次科举,取得好成绩。」 廉世远拱了拱手,「多谢王妃,一点成绩不足挂齿,幸不辱没恩师教诲。 说话间语气平静,不骄不躁,脸上也没有一点欣喜之色。只是淡淡的,仿佛这么年轻就取得这样好的成绩,在他看来不过是理所应当一般。 廉世远将两人请进他的书房,亲自为廉如意及马姨娘倒了茶。自己站在一旁。阵乐尽巴。 马姨娘看着廉世远的眼神充满了温情欣慰之色。 廉如意在一旁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过段时间,便是委派官员之时了,二弟可有什么打算?」 廉世远闻言,立即抬头看了马姨娘一眼,见马姨娘避开他的视线,眼中便显出了然的神色。他拱手对廉如意说道:「多谢王妃关怀,世远不才,但愿意服从朝廷安排调度,一步一个脚印,凭自己的努力稳扎稳打,从小处做起。」 马姨娘闻言紧皱着眉头,双手攥紧了帕子,一双眼睛立时便含了泪向廉世远看去。 廉如意点点头,「二弟有这样的想法,真是让人钦佩,只是二弟你毕竟年幼,没有出过远门,又有马姨娘为你挂怀。二弟乃是有才之人,与其去到偏远之地,纵有才华无处施,不如把劲儿用到刀刃上。」 廉世远闻言诧异的看了看廉如意,「不知王妃何意?」 「我只问你,你可愿入翰林?」廉如意轻声问道。 廉世远瞪大了眼睛,他当然想进翰林院了,可是翰林院不是谁想进就可以进的,乃要皇帝亲定入翰林的名单,他的成绩与他这个年龄来说,确实很不错了,可是在他之前更有很多比他成绩要好的学子,更有一甲三人,才是此次考试的佼佼者,他能入得翰林么? 「天下学子,皆以能入翰林为荣。」廉世远说完,低下了头。 没有直说他想去,但也表明了自己的想法,更点出翰林院可不是想进就能进的。 就算是颇为赏识他的崔右相,也不能保证一定能让他入翰林院。 廉如意却是点点头,「你既然愿意就好,翰林院乃言官之地,不是单凭学识好便好,更要秉性耿直,敢于直言上谏,一心终于圣上,忠于朝廷,更忠于百姓,二弟可有信心能做好一名言官?」 廉世远此时微微红了脸,那是激动之色,只听他铿锵有力的说道:「读圣贤书,便是要报效国家,为天下百姓谋福祉。世远相信自己!」 廉如意点点头,「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记住你如今的壮志雄心。既然你的心意我已经知道里,必会为此事出力,今日便不久留了。」 廉如意起身向外走去,马姨娘也立即起身跟上。 廉世远一直把她们送到了院子外,虽然他没有在说一句话,但他的神态已显出内心的热切。 「多谢王妃!」马姨娘一直把廉如意送到了将军府外。 廉如意笑了笑,「姨娘不必客气。」 她这么做,自然是有她的私心的,廉世远是个很有潜力的人,她不希望这样的人最后会成为自己的对手,如今在他羽翼未丰之时,能卖他个好,让他念着自己的情谊,于日后来讲自然是好的。而且倘若自己一直能掌控他的前途,必不至于像前世那般,让他成为那样一个阴沉无法捉摸的狠辣之人。 寒梅这次也随着廉如意离开了将军府。 在回寿王府的马车上,寒梅内心激动,脸上却有些局促。 「寒梅姐姐,你终于能跟我们一起了!」小陶拉着寒梅的手,笑的像朵花儿一样。 寒梅却点点头,眼神歉疚的看了眼廉如意,又低下头来。 她没有完成小姐交给她的任务,就离开了将军府,还给小姐添了麻烦,心中很是愧疚不安。 v第06章[01.25] 春杏和云溪也非常高兴寒梅能回来,几日以前是一起呆惯了的,突然这么一段时间不能日日相见,倒真是十分想念。 寒梅本就是寡言的个性,此时心中又有事,更是闷不吭声。 廉如意很快就发现了寒梅的不对劲儿,心下略微一想,便猜出了缘由。 「寒梅,你还在想我把你带离将军府,是为了马姨娘的请求么?」 寒梅抬头看着廉如意,沉默的点点头。 廉如意笑了笑,「你不必为此事不自在,我本就有要你回来的打算,不过是借着这个时机罢了。」 寒梅以为小姐是安慰她,张了张嘴,「那奴婢原本……」 她原本被留下来,不就是为了监视薛姨娘么? 廉如意摇了摇头,「如今不必监视她了。」 寒梅满心疑惑,她这段时间没有跟在廉如意身边,自是不知道,廉如意已经得知薛姨娘底细,更知道薛姨娘是她的杀母仇人,并在她爹爹体内下有蛊毒。 如今即便知道真相,却也莫能乃薛姨娘如何。 只能静等时机,找到薛姨娘的突破口,亦或是,确定她背后的黑手。 廉如意想到这里,便闭了眼睛靠在马车上,不想说话。 四个丫鬟也立即闭上了嘴,安安静静的谁也没有开口打破沉默。 寒梅到了寿王府,自是一切新鲜,不过她性格沉稳,倒是不见她如何兴奋,反倒是春杏,小陶一直乐个不停,又是领着她四下参观,又是给她介绍府上人员。 寒梅倒是一直面无表情,看起来,不像是她是新来的,小陶和云溪到更像是新来一般。 廉如意将廉世远想去翰林院之事告诉了慕容御,她知道慕容御自有办法,见慕容御答应下来,便知这件事八九不离十了。 不过官员的委派还没下来,全国就放了大假。 原因无他,皇帝寿辰而已。 皇帝并非整寿,今年皇帝五十七岁,便没有着礼部大办,只是在皇宫里办几场家宴,宴请也都是王公贵族,皇帝关系较近的亲戚来热闹一下罢了。 先前离了京城的贤王,果然赶在皇帝寿辰之前回来了。 听说他风尘仆仆的回京,第一件事就是进了皇宫。 至于他进宫做什么,也只有他和皇帝两人知道了。因为皇帝是在御书房召见的他,当时摒除了身边之人,只有父子两人在里面。 呆了整整一个时辰,才见贤王一脸轻松的出来。 后来皇帝忙完了政务,从御书房出来之时,也是一脸喜色,竟完全不见平日里的疲惫之态。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张明德,都很是惊讶了一番。 贤王这究竟是给皇上送来什么好消息了,竟让皇帝高兴成这个样子? 皇上寿宴之上,太子献上贺礼,竟是一副宽七尺长三丈的巨幅画卷,画卷之上,是平南朝万里山河,画卷着笔大气,却不乏细节的精致灵巧。这幅巨作,远观是磅礴大气,近处看又生动细腻。 难怪慕容御说,太子从年初就开始准备了,这样的一副画卷,是要很费上一些功夫的。 只见皇帝站在画卷之前,神情很是有些激动,触摸的画卷的双手都微微有些颤抖,「好,好,这大好江山,尽在朕的眼中了!」 皇帝看了那副画卷良久,很是赞扬了太子一番。 太子腼腆的笑笑,并不居功自傲。 贤王的寿礼也十分有心意,据说是遣人从南海神庙请回的有灵性的一对貔貅,貔貅乃上古神兽,更有南海神庙的传说在期间,就算是普通的东西,只要跟南海神庙沾了边,那也是不凡之物了。更可况这对貔貅乃是极品帝王绿的成色,一看就不是凡品。 皇帝命人收下了那对貔貅,看皇帝的神情,对那对貔貅并不是十分在意,但皇帝看向贤王的眼神,却是充满了赞许。 其他人的寿礼则相对平淡很多,慕容御只送了一匹年幼的汗血宝马,还是他从宫中要走的汗血宝马生下的幼崽。 皇帝笑骂他一句,倒也并未在意。 各宫娘娘自然也都备了礼,无甚特别之处。 唯属太子与贤王之礼,最为稀罕。其中,应该说太子之礼,更略胜一筹,因为贤王的貔貅,虽成色好,但南海神庙毕竟只是传说中的地方,谁知道他这对貔貅,究竟是哪儿来的。 但看贤王却是气定神闲志得意满的样子,以廉如意对他的了解,他必是对什么事情极有把握才会是这样的神态。 廉如意不禁心下犹疑,贤王究竟是对什么事,如此有把握?会不会他的寿礼背后,更有别的安排? 大概是廉如意的目光停在贤王的身上时间略长,贤王敏锐的顺着她的视线看了回来。 不经意间,两人视线接触,贤王眼中的志在必得,使得廉如意心中一惊,立即转过脸,错开视线。 慕容御也发现贤王正看向廉如意的眼光,伸手将廉如意揽入怀中,并举杯朝贤王笑了笑。 贤王见两人间亲密的举止,脸色微微难看了些,但也举起了面前的酒杯,嘴角微微一勾。 心中却想到,她早晚都会是他的,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廉如意自然不会想到,今世因为她对贤王的避而不及,到是让贤王一直对她念念不忘。甚至愈加执着,这也许就是越得不到的,便越想要吧。前世她那般爱他,他都不屑一顾。 皇帝的寿宴一直进行到亥时,才算落幕,待礼花落尽,众人纷纷起身告退,皇帝却独独留下了贤王。 太子一惊,看向贤王的眼中充满疑惑。 贤王却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平静的跟着皇帝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其他人也各自退去。 廉如意被慕容御拉着手,出了内宫,上了马车。 慕容御一直都紧握这她的手,温暖坚定,片刻不松。 廉如意的眉头却是微微蹙起,「看父皇的样子,是对贤王很满意。可上次舞弊的事情,才没过去多久,贤王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让父皇重新对他有好感了呢?」 会试舞弊的事情被揭出来之后,连殿试皇帝都没有允许贤王参加。 这才过了半个多月的功夫,皇帝对贤王的态度,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不得不让人惊奇。 v第07章[01.25] 慕容御闻言看着廉如意,「无论他用什么办法,倘若心正,必然身正,心若不正,早晚也会露出马脚的。」 廉如意闻言,眉头未松,前世贤王不是也图谋了皇位么?前世不就让他得逞了么?虽然今世的发展已然脱离了前世轨迹,但贤王至今并没有被打垮,他还好好的蹦跶在皇帝跟前,今天更是获得了皇帝好感。 她一刻也不敢放松自己,寿宴之上,贤王那个眼神让她心惊,她恐一个不小心,就再次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事情的发展几乎完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皇帝寿宴之后,单独留下贤王,父子两人不知聊了些什么。 第二日,被困禁在崇禧宫良久,久的人们都要忘记了的容妃,被解禁了。 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就被传进了皇后的耳朵里。 皇后也是吃了一惊,当初皇帝将容妃关起来的时候,她是在场的,看皇帝当时盛怒的样子,她料想容妃根本不可能再有出头之日了。 所以她没有再动手,没有一不做二不休的让容妃直接死在崇禧宫内。她以为没有必要了,没想到,容妃居然还有出头日? 皇帝居然能再次把她放出来? 「娘娘不必忧心。」皇后身边的老人儿方嬷嬷说道,「容妃容貌已毁,就算是因为贤王求得皇上放了容妃,想来容妃也不可能再有机会留住圣心了。」 皇后闻言,也想起了最后一次见容妃时,容妃那张狰狞恐怖的脸。 「过了这么久,她的脸,会不会……已经好了?」皇后娘娘犹疑的说道。阵乐冬扛。 方嬷嬷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呢娘娘?当时太医都说了,容妃是重度烧伤,那张脸就算用了最好的药,也是要落下疤痕的,不可能恢复了!」 方嬷嬷笃定的语气,使得皇后平静下来。 是啊,容妃好着的时候,她都不是自己的对手,更可况现在呢?就算是皇上一时听了贤王的谗言,放了容妃,又能怎样? 但皇后没有料到,她身边的方嬷嬷更不可能料到,皇上居然一连三日都去了容妃的崇禧宫。 容妃不过刚刚被解禁,居然盛宠如此快就到来了。 这是让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 这虽是宫中之事,但宫外之人,自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廉如意也很快知道了这件事。 「父皇寿宴之后,便放了容妃,定是与贤王在寿宴那晚与父皇的谈话有关。」廉如意躺在寿王府的房顶上,看着星星对慕容御说道。 此时已是深秋,月明星稀,房顶上很是有些冷了。 廉如意无意中说,想念当初她尚在闺阁之时,慕容御去敲她窗户的日子。 慕容御一听,立即喜上眉梢,不由分说的带她来了房顶,美其名曰重温以前的甜涩时光。 幸好他带了厚厚的披风垫在身子下面,又用自己宽厚的怀抱将廉如意揽在怀中,否则,廉如意铁定不会在房顶上陪他吹风。 「你觉得是,贤王说服了父皇?」慕容御说道,「父皇可不是一个容易被说服的人。」 廉如意点点头,「或许不是说服,看父皇那天的态度,应是在何事上得了父皇欢心,父皇想要奖赏于他,他借着这么一个机会,求了父皇放过容妃。」 「这事当中必有蹊跷,就算父皇是因为贤王放过了容妃,但容妃容貌已毁,父皇后宫之中,佳丽众多,为何一连三日皆宿在崇禧宫?」慕容御淡淡的说道,「贤王大动作之后,必有大图谋。如今我们尚不知道他是何种办法取得了父皇的欢心,也不知道他此举背后的图谋,但还有一点是值得我们庆幸的。」 「什么?」廉如意皱眉看他。 「容妃重新回到众人的视线中,若薛姨娘的确是受控于容妃,想来她接下来就该有所动作了。」慕容御沉声说道。 皇帝最近精神甚好,上朝的大臣们都发现了,皇帝似乎年轻了几岁一般,走路霍霍生风,说话中气十足,声色清朗,连脸上的皱纹似乎都不见了。 大概皇帝也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明显变化,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倒是最近颇得盛宠的容妃,不复以往的骄横,自从崇禧宫被解禁至今,她都没踏出过崇禧宫半步。 前来崇禧宫的妃嫔,也都被挡在宫外。 众人纷纷猜测,是不是她的脸上的伤太过丑陋,使得她不敢见人了。 月初是众妃向皇后娘娘请安的日子,大家一早就到了坤宁宫之外。待宫女引她们入得殿内,皇后还未到。 嫔妃们便小声议论开,容妃今天会不会来。以往她被皇帝下令,不得踏出崇禧宫,如今可是被解了困的,她还能不来向皇后娘娘请安么? 大家倒是都十分期待看见容妃,当初她脸上的伤,可是让人记忆犹新的,更让人记忆犹新的是她曾经的骄横跋扈,如今,没了漂亮的脸蛋儿,她就算一时圣宠优渥,又能花开几日红呢?倒是可以因着她脸上的伤,好好的嘲弄她一番。 皇后出现,众人议论的声音才渐渐停了下来。 「今日初一,人可都来齐了?」皇后身边的方嬷嬷说到。 后宫皇帝的女人众多,可是有品格能来向皇后请安的,起码是嫔位以上。都来齐也不过十几个人,一眼就能看过来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 都没说话。 该来的都来了,唯独容妃没来,可是刚刚还在谈论容妃的众人,此时似乎都把容妃给忘记了,没人提起她来。 「是我来晚了么?」一个清丽的女声从殿外传了进来。 殿内众人闻言,纷纷向殿外看去。 皇后也将视线落在了大殿之外。 只见一身粉红吉福,发髻高耸,从头到脚金光闪闪,富丽非常的容妃,在宫女的搀扶下,袅袅婷婷的走进了坤宁宫大殿。 众人都忍不住将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只听此起彼伏的吸气之声。 容妃的脸,光洁无比,甚至比她烧伤之前,更显润滑,娇嫩无暇的脸上,哪里有半分曾经受过伤的痕迹? 「呵呵,妾身来晚了,到叫众姐妹等我。」容妃捏着帕子,侧着脸,掩口而笑,似是故意将曾经烧伤的半边脸露在皇后面前。 晓是皇后沉稳,此时心中也是惊异非常。 当初容妃的伤,她是看的真真的,那伤口狰狞布满了大半张脸,别说皮都烧没了,就是里面的肉的烧的焦黑。 如今再看,却不见半分痕迹。 v第08章[01.25] 实在诡异! 太医都说,不可能恢复,必然要留下疤痕的。如今却光洁更胜当初! 看着容妃脸上淡然的笑容,皇后却只觉格外刺眼,但她毕竟是皇后,不过一瞬间,就让自己冷静下来,脸上仍是挂了优雅的笑容,款款落座。 任心中惊涛骇浪,脸上不见半分波澜。 恢复容貌之后的容妃,性格似乎也大有改变,不复以往的骄横霸道,而是锋芒内敛,说话间言笑晏晏,眸中却精光乍现。 皇后知道,昔日她斩草没有除根,让容妃有了翻身重新站起的机会,现在的容妃,却是比以往更加难以对付了! 后悔已经晚了,如今沉下心来,彻底打垮容妃和她的儿子贤王,才是正事。 皇后没有想到容妃竟真的能恢复容貌,更没有想到的是,一连半个月,皇帝竟是半数以上的时间都是宿在崇禧宫中。阵乐夹圾。 除了按惯例到坤宁宫的时间,皇帝来了趟坤宁宫以外,几乎只有容妃一人侍寝。 皇上一向注重雨露均沾,容妃复出之后,却使得皇上都一番常态。 宫中主子们颇多抱怨,皇后心中却是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这样的势头看来,容妃该不是用了什么蛊惑人心的手段,才将皇上留在她身边的吧? 但这种话,能想不能说,没有证据,容妃再借机攀诬一把,倒是不妙。 皇后还没想出对策,却听闻皇帝诏了一批和尚进宫讲经。 鼓动皇上诏和尚进宫的,正是容妃。当皇后得知这一消息,甚觉不妙,容妃此举,定有用意。 不知容妃是何意,但不能让她得逞,皇后听闻此事,便亲自到了御书房之外,求见皇上。 「皇上,臣妾听闻皇上要请僧人进宫,可有此事?」皇后进的御书房,向皇上请安之后,便说道。 皇帝抬眼看了看皇后,「确有此事,皇后前来可是有意见?」 皇后听闻此言,心下一顿,听皇上的口气,似是有些不耐烦有人来劝? 「臣妾不敢,只是皇宫内院,皆是女眷。若有僧人,恐怕不方便。」皇后说道。 皇上闻言哈哈一笑,「皇后一向聪明,今日怎这般糊涂?僧人乃是出家之人,不羁红尘牵绊,超脱世俗之外,在僧人,更是得道高僧眼中,众生平等,没有男女区别。皇后,你世俗了!」 皇后心下一滞,皇上这是铁了心的要诏和尚进宫了? 「皇上……」她还想再劝。 皇上却不给她机会了,「好了,皇后不必担心,此事朕以安排妥当,有专备僧人住宿宫殿,离后宫较远,更有御林军保护, 皇后大可放心。」 皇后闻言,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往下说了,倘若再劝,就是不信任皇帝,凭白惹了皇帝不高兴了。 皇后只能告退,出了御书房,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容妃想让和尚进宫,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呢? 皇帝从全国召集了一百名德高望重的和尚前来京城,并让这一百名和尚,分成两边,相互辩经。 这些和尚皆是举国有名之人,经书烂熟于心,辩经之时,口若悬河,唇枪舌战,精彩非常。 皇帝看的津津有味,听这些和尚辩经,倒是比批阅奏折有意思多了。 贤王替父分忧,近来又得皇帝信任,这批阅奏折的公务,便落在了贤王的身上。 太子尚在东宫,这样的任务原本应该落在太子身上的,皇帝却不知是怎么想的,竟然指派给了贤王,太子被晾在了一遍。这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大概只有神色淡然的贤王,是一早就有准备的吧。 平南朝已经两个月没有下过雨了,这个冬天早早来临,皇帝听和尚辩经的同时,到想起了这件事,并指派了太子前往祖庙,拜祭先祖以求雨。 让贤王留在皇宫替皇帝批阅奏折,反而让太子去京城之外的祖庙求雨。朝廷上下没有人清楚皇帝究竟是怎么想的。 虽然不知道皇帝的想法,但圣命已下,不去不行啊,太子便收拾行装,让钦天监选出一个良辰吉日,前去拜祭祖庙。 钦天监算出的日子就在十几天之后,连何时到达,何时拜祭,哪个时辰应当走到哪个位置,哪个时辰应当在哪里叩头,整个过程当用多长时间,钦天监都算的十分精确。 太子便动身了。 慕容御也在这次同去的一行人中。 贤王在京城虎视眈眈,让太子离京,这一去祖庙,说不定一路凶险,虽有御林军保护,但慕容御仍旧不能放心,太子于他,情谊深厚,他自当保护太子无虞。 廉如意独自守在家中,慕容御这一去,虽然祖庙离京不远,但钦天监所算出的出发的时间,到拜祭的时间,却是隔了四五天的,一来一去,加上中间所需时间,慕容御恐怕要十来天才能回来。 这是两人成婚以来,他第一次这么多天不在家。 廉如意倒有些不适应起来,原打算去看看姐姐,或是回趟娘家,打发一下时间。 却不料皇后娘娘下旨诏她进宫。 这次来的嬷嬷不是她所见过的方嬷嬷,也不是苏荷,倒是一个面生的嬷嬷,嬷嬷长得慈眉善目,笑意盈盈,说话作态都十分客气。 廉如意带着寒梅与小陶,进了宫。 如今不同以往,她已是寿王妃,进得内宫,也可以带一两名随身伺候的丫鬟。想到小陶与寒梅都没有进过皇宫,廉如意便将她俩都带在了身边。 那位嬷嬷在前面带路。阵央斤才。 廉如意却发现这不是去往坤宁宫的方向,立时停住了脚步,「嬷嬷这是带我去哪里?」 那嬷嬷一愣,「御花园啊,皇后正在那里等着王妃呢。」 廉如意点点头,这方向到确实可以到御花园,便继续随那嬷嬷走去,心中却加了小心。 随着那嬷嬷绕过一条长长的拱廊,御花园便在前头不远了。 近处竹影婆娑,阳光晴好,廉如意却顿觉一阵寒气。 她停住脚步,忽然不想向前走了。 那嬷嬷也停下来,回头微微笑着看着她,「王妃莫叫娘娘久等。」 此时已退无可退,廉如意只好硬着头皮向前走去。 v第09章[01.25] 入得御花园的拱门,只见暖阁之中确有宫娥身影。廉如意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向那暖阁走去。 待到那暖阁之外,廉如意停在阶梯处,向里请安。 那嬷嬷笑着说,「请王妃进去吧。」 廉如意看她一眼,拾阶而上。 暖阁门从里面打开,忽如其来一股巨大的力道,一下子将她拉进暖阁。暖阁之门又在她身后关上。 站在暖阁阶梯之下的寒梅和小陶微微低着头,并未发现异状。 暖阁之内确有宫娥,但坐在上手位的,却哪里是皇后娘娘。 分明就是近来替父批阅奏折的贤王。 廉如意向后退去,却见两名宫女挡在门口,断了她的退路。她迎面看着贤王,「不知王爷用皇后娘娘的名义,骗我来此处是何用意?」 贤王却是直直的看着廉如意,不发一语,黑寂的眼眸深邃如海。 廉如意心中又怒又惊,慕容御如今又不在京城,贤王趁着这个时机,骗自己来究竟想要做什么? 她深知自己不是贤王对手,就算加上寒梅小陶,恐怕也难以脱身,幸有白术暗中随行,若贤王举止不轨,有白术在,或可一搏。 廉如意绷紧了身子,警惕的看着贤王。 贤王看了她良久,才缓缓开口:「廉如意,你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住进本王心里的呢?」 廉如意皱眉,「王爷请慎言!我的夫君是寿王!」 贤王微微一笑,「寿王此次与太子同去,恐怕是有去无回的多些,你还是为自己的以后多做打算才是。」 廉如意闻言,震怒的看向贤王,「你要谋害太子?!」 贤王摇摇头,「王妃要慎言,你这话可是污蔑呀,本王什么时候要谋害太子了?是太子行为不端,天降惩罚与他,与本王有什么关系?」 「你不会得逞的!」廉如意冷冷的说道。 贤王笑而不语,似是十分有信心。 他忽然起身,一步步向廉如意走来。 廉如意退无可退,双手缩进袖管,紧紧握住袖中藏匿的两把短剑。 实在不行,就和他拼了,就算打不过他,也不能让他好过。廉如意如实想到。 贤王停在了廉如意面前一步的位置,仔细的看着她的脸,「如此一张完美无瑕的面孔,四弟真是好福气,可惜以后他都无福消受了,还是让本王念着兄弟之情,替他来照顾你吧。」 贤王说着将手伸向了廉如意的脸颊。 廉如意拔出袖中短剑,挥剑而上。 贤王一惊,闪身避开。 「我到忘了,你绝美的外表之下还藏着尖牙利爪呢。」贤王避开之后说道。 廉如意趁他躲开之际,反身攻击挡在门口的两名宫女,两人不妨,避闪不及,一个被划伤了手臂,另一个被刺伤了肩膀。 门口便空出一条缝隙来。 廉如意踹向门口,欲要逃出。 却被发现她意图的贤王一把抓回,紧紧揽在怀中。 廉如意看着如此之近的贤王,胃中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之感。 挥手将匕首刺向贤王胸口。 贤王抬手抓住她纤细的手腕,附身逼近她,「你不是我的对手,不要妄自挣扎了。」 廉如意却是抬膝猛击他脆弱的地方,被贤王抬腿格挡。 白术怎么还不出现? 廉如意自知不敌贤王,心中越发焦急,她恨不得能亲手杀了贤王,此时却如此尴尬屈辱的被他抱在怀里。 廉如意却是不知,白术等人,在入得皇宫,还未靠近御花园之时,就被贤王暗中派出的人给缠上了,一时无法脱身。 寒梅与小陶见听到暖阁之内传来打斗之声,立即发现不对,想要冲进暖阁,救出自家小姐。 之前带她们来的,一直笑意盈盈的嬷嬷却是收敛了笑意,挥掌攻向她们。 「世人皆称贤王有贤德,难道是贤王装出来的不成?我可是你弟弟的妻子!贤王请自重!」廉如意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想办法拖延时间,等白术前来。 贤王闻言一笑,「倘若那梦境是真,你不是最了解我的为人么?若有前世,便是我亏欠了你的,今世定要把你留在我身边,让我来补偿你。」 廉如意强忍住一阵一阵的反胃之感,脸色黑的十分难看,「不管有没有前世,我都不想跟王爷您有半点瓜葛,王爷若是想补偿我,不如离我远一点。」 「是你来招惹我的,如今惹上了我,却又让我离你远一点?」贤王摇了摇头,「我可做不到。」 看着贤王那再熟悉不过的面孔,听着他的声音,廉如意觉得,如果让她放松下来,她能把隔夜饭都给吐出来,「贤王误会了,我从来没想过招惹你。」 贤王却笑看着她,似乎发现了她只是想要拖延时间,便俯下身子,朱唇落向她的唇。 廉如意双手被剪在身后,双腿又被他的腿挡住。 见他欺身上来,情急之下,猛的用头撞向他的脑袋。 力道之猛,贤王猝不及防,脑袋被撞得嗡嗡作响,剪着她双臂的手,却丝毫没有放松。 廉如意自己也撞得一阵眩晕,若不是身体受控于贤王,此时恐怕就以倒在地上了。 贤王揉了揉发痛的额头,看向廉如意的眼中,却愈加热切起来,「我原打算,待这一切都掌握在我手中之时,再把你留在我身边。可是没想到,我等不及了,现在就要把你留在我身边。挣扎无用,我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得到!」 廉如意看着贤王漆黑专注的眼眸,心冷如冰。 却在此时,暖阁的门被大力踹开。 挡在门口的两名受了伤的宫女,也被余力踹向一边。 v第10章[01.25] 白术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廉如意看到白术,心中一松。 白术见自家王妃受困于贤王,二话不说,拔剑刺向贤王。 不料贤王却避也不避,大喝一声:「有刺客--」 廉如意一惊,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招,挣脱出一只手,灌满力道,狠狠给了贤王一拳。 贤王被白术的剑尖所逼,又不妨廉如意会猛力挣脱,手上脱力,廉如意趁机挣开,两步飞掠出暖阁。 见寒梅与小陶已经与那老嬷嬷缠斗到一边去了。 御花园中如此打斗,都没有引来侍卫,定是贤王一早就安排好了,此时却是听到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向着御花园而来。阵央来圾。 廉如意知道,贤王那句「有刺客」要派上用场了。 立时飞掠向那老嬷嬷,从背后给那嬷嬷一掌。 「快走!」廉如意示意寒梅与小陶,三人立时想御花园外逃去。 廉如意熟悉宫中格局,此时顺着御花园的假山,避开侍卫来的方向,向内宫之外狂奔。 三人纵起轻功,耳边呼呼生风。 刚翻越内宫高高的院墙,却遇见了一个灰衣灰袍的僧人,僧人见她们翻墙而出,很是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廉如意却听得身后追向她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那僧人似乎也听见了。 「几位随我来。」那僧人只犹豫了不到一瞬间,便伸手带着三人向一旁的宫殿走去。 廉如意只觉这僧人眼熟,但事情紧急,如今没有时间给她细想,便跟着那僧人走进僧人所引领的宫殿。 僧人将他们藏好之后,就拿着佛珠,木鱼,盘膝坐在大殿正中,还没开始念经。 一队侍卫就冲了进来。 「阿弥陀佛。」那僧人逼着眼睛念了一句,「此处乃圣上特允念经诵佛肃静之地,请勿要扰了佛祖清净。」 侍卫头领上前一步,「皇宫大内出现了刺客,我等也是奉命行事,小师傅可曾看见可疑人等?」 躲在大殿之后的三人屏住呼吸,心中狂跳。 贤王何其险恶,居然将她骗至御花园不够,还想诬赖她是刺客。倘若坐实了她的罪名,慕容御也会被牵涉进来的。说不得连太子也要被牵扯。 「阿弥陀佛,小僧一直在这里诵经,在你们来之前,从未见过任何人。」小僧人说道。 那侍卫头领却似乎并不相信,在僧人面前缓缓踱着步子,「出家人可不能说谎话呀,否者佛祖是会惩罚你的!」 躲在殿后的三人凝神细听,只闻那僧人沉默了一瞬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你们若是不信,尽管搜就是。」 三人立时更加紧张。 侍卫头领正要下令去搜。 却听那僧人又说道:「倘若没有,是你无端怀疑,佛祖仁慈,或许不会与你们计较,但贫僧狭隘,定会将此事禀报皇上,你们故意扰了佛祖清净,请皇上来定夺。」 那侍卫首领闻言,只好收住了脚步,冷冷的哼了一声,不甘不愿道:「走!」 他自是不能确定人就是藏在这里的,找出来便罢了,若是真找不出来,皇上怪罪下来,他有几个脑袋够砍? 待侍卫都离开大殿,危机解除,小僧人才来到殿后。 「阿弥陀佛,施主们请回吧。」小僧人说道。 廉如意这是才猛然想起眼前的僧人来,「你是……普净师傅?」 小陶和寒梅也看向普净,这时便都认出他来。 普净点点头,「正是小僧。」 「今日之事,多谢你相救。」廉如意说道。 普净却平静的说:「施主不必谢我,是佛祖安排我遇上了你们,是佛祖指引小僧来搭救。」 廉如意点点头,「还是要谢谢你,也谢谢佛祖。」 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普净还要回到皇帝面前讲经,也不能在这里久待。主仆三人悄悄溜出大殿,在寂静的宫道上,伺机而动,打晕了三名宫女,换上了宫女的衣服,这才逃过侍卫的搜捕,一路有惊无险的出了宫。 上得寿王府的马车上,三人这才发现,大冬天里的,衣服经都被汗湿透了。 马车一路颠颠簸簸的向寿王府驶去。 车上的主仆三人谁都没有说话,此时她们心中的忐忑,更胜于马车的颠簸,虽是终于平安出了皇宫,心中的惊慌,却一时还没有过去。 直到到了寿王府,下车时,三人才发现,脚都软了,几乎站立不住。 被家仆扶下车来,一直扶进了屋子里,坐了好一会儿,才觉心神安定了些。 「王妃,您这是?」云溪今日并未随行,见主仆三人穿着宫女的衣服回来,甚觉奇怪。 「别问,快,换下衣服。」廉如意说道。 待她和寒梅小陶,都换下了衣服,喝了暖暖的茶,却还不见白术回来。 她心中顿觉不安,她逃出暖阁之时,事情危机,她以为以白术的功夫,不需顾及她的时候,必能摆脱贤王的牵制。 可到现在都不见白术,她,难道没能逃出来么? 「叫追风来!」廉如意说道。阵央沟巴。 云溪领命而去,追风很快来了后院。 「白术回来了么?」廉如意紧张的看着追风。 追风摇了摇头,「与白术一同保护王妃的人都没有回来。」 v第11章[02.01] 廉如意的心开始往下沉,白术一定是被贤王抓到了,可如今慕容御不在,而且听贤王的话音,慕容御与太子此去祖庙,也是凶多吉少。 廉如意的脸色愈加难看,她不能坐以待毙,她要救白术,要通知慕容御当心。 「追风,你去追上王爷,告诉他贤王在拜祭中定有安排,想要他和太子的命,让他千万小心。派人到落霞山的别院,叫白兰回来。」廉如意说道。 追风应是,脚步匆匆退了出去。 廉如意却仍然心中不宁,慕容御在她心中的分量,早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虽然知道他此去定会小心,但知道他身处危险之中,她就坐立难安。 而且白术现在情况不明,更让她焦心。 廉如意不知道的是,追风当即出城,却在刚出了京城没多久,就被一行人拦住了去路。 被追风派去落霞山的人,却是从另一个城门出城,倒是躲过了拦截之人,但落霞山较远,一来一回,白兰赶到王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廉如意却还没有睡,听说白兰来了,立即就见了她。 「暗中查探,白术现在身在何处,情况怎样。」廉如意吩咐道,「要尽快得到消息。 「是!」白兰领命而去。 夜已深沉,廉如意却丝毫没有睡意。 慕容御现在可好?他如今在做什么?他可知道了贤王的阴谋? 廉如意抬起自己被贤王抓的显出青紫的手腕,心中恨恨,今世的贤王比前世更加令人憎恶! 皇帝究竟为什么会如此信任贤王,为何突然就这么倚重他,甚至派了太子出京,却让贤王留在京城? 是因为容妃? 听说容妃容貌恢复,甚至更胜以往。她受伤之时,廉如意是在场的,当时容妃伤势严重,在她看来,根本没有恢复的可能,可是容妃却做到了,这实在匪夷所思。 廉如意站在窗前,推开窗户,寒冷的风立时灌进了屋里,屋里生有地龙,更有炭盆取暖。 可此时彻骨的寒风,却更能让她清醒。 她回忆今天从皇宫惊险逃出的经过,普净师傅年轻的面孔出现在脑海,上次在普济寺,小陶说他很像哥哥,自己还不怎么觉得。 今日再见,虽只是匆匆相见,但看他眉眼之间的气质,眼神,确实和大哥爹爹有几分相像。 今天更是多亏他出手相救,否则,她与寒梅小陶必不能如此顺利的脱身,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王妃。」天将蒙蒙亮时,白兰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廉如意竟在屋里坐了一晚上,一眼没合,听到白兰的声音,立即就让她进来。 白兰进屋跪地,「回禀王妃,白术等人,被以刺客之名,抓到了大理寺。」 廉如意闻言一惊,「大理寺?」 「是。」白兰回道。 「可有用刑?」廉如意紧接着就问,她曾听哥哥说起过,大理寺的刑具有多么全,多么恐怖。此时一听到大理寺的名字,立即遍体生寒。 白兰有些迟疑,低着头,没有回话。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廉如意点点头,无力的挥手让她退下。 看白兰的反应就知道,白术一定吃了不少苦头。 贤王阴狠,定是想要逼迫白术诬陷慕容御亦或是太子。 廉如意心中难安,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白术被关在大理寺,她要想办法救白术出来啊! 待天亮以后,廉如意就让人备车,回了趟娘家,去求爹爹。 廉将军听闻此事,却是沉默良久。 「爹爹,白术一直在女儿身边,保护女儿,尽心尽力忠心耿耿。此事根本就是贤王诬赖她,女儿怎能眼睁睁看她蒙受不白之冤,她一个女孩子,大理寺那种地方,怎么是人呆的?」廉如意哭着恳求廉将军。 廉将军却是叹息一声,摸了摸廉如意的头,「贤王如今执掌朝政,他将白术关押至大理寺,又让你探知这消息,未必不是想引你去救她。」 廉如意抬起一双泪眼看着廉将军。 「白术之罪乃是刺客,你若去搭救她,就有同谋之嫌,贤王会放过这个拉寿王府下水的机会么?」廉将军沉声说道,「为父不怕死,但为父倘若出面救白术,就有谋反之嫌了。」 廉将军说完,无奈的看着女儿,他一番苦心,希望女儿能理解他。 廉如意擦干了眼泪,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爹爹,您有您的无奈,女儿不该来的。」 廉将军叹了口气,「所幸的是,你逃出来了,否则寿王府现在还能安然无恙么?」 廉如意知道是自己情急之下太过鲁莽了,这件事本就是贤王设下的圈套,就等着她来跳。 爹爹若出面疏通大理寺,便会将整个将军府,及亲族拖下水,她是爹爹的女儿,到时仍免不了要牵涉到寿王府及太子。 以皇上如今对贤王的信赖程度,说不得贤王还真能一举推下太子。 廉如意离开了将军府,心中却更加难过。 白术如今看来,是救不出来了。贤王一定会逼她供出「同党」,廉如意到不怕白术会背叛寿王府,只是可怜她定要受很多苦了。 也不知追风将京城发生的事告诉慕容御没有,慕容御和太子如今怎样了呢? 廉如意还不知道,追风一出了京城,就遇袭了。此时他身受重伤,躲在京城外废弃的城隍庙中,气息奄奄。 慕容御与太子已经在祖庙处等到了钦天监算出的拜祭吉日。 太子盛装出行,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祖庙之外,由太子走在最前面,恭恭敬敬的向祖庙一步步走去,每走上九步就停下来,行叩拜之礼。 这是算好的步子,每一步迈出多远的距离都是定数,每一步会落在哪里,都是事先丈量好的,保证太子行完三叩九拜之礼,正好能到祖庙门口。 礼乐在一旁奏响,其声更添肃穆。 祖庙恢弘大气,庄重的外观使得前来叩拜之人不自觉的就沉寂下心来。 太子叩拜十分郑重,脸上的表情更是庄严肃穆。 v第12章[02.01] 求雨可是件大事,若是太子求了雨,连着两个月都还没降过雨的平南朝继续旱下去,太子就要写罪己书了。 虽不知太子心中作何想法,单看太子神情,却是只能看出一脸诚恳。 就在太子一步一步靠近祖庙,来到祖庙屋檐之下,第八次叩首时,祖庙的屋檐突然垮塌。沉重的砖瓦,立时闷头向太子砸下来。 太子身边亲卫自然是发现了这一情况,当即就要挡上前去,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保护太子。可一提气,一动一下,才发现自己手软脚软,一群人,皆软倒在地。 霎时,哗啦一声,砖瓦就砸了下来。 太子正跪在地上,抬头发现,想要躲闪,却已来不及。 却见此时,慕容御从随行的大臣中间,飞跃而出,一掌击向掉落的砖瓦。 「哗--」沉重的砖瓦在他的掌力之下,碎成一片片,扑簌落下。 跪在下面的太子,灰扑扑的。 这时众人才将将缓过神。 愣在一边的侍者,也才如梦初醒的走上前来,扶起太子,为太子扫落身上的尘土。 刚才那一幕是在太过惊险,如果不是慕容御反应快,且武艺高超,及时击碎了砖瓦,倘若砸在太子头上,后果不堪设想。 太子也是惊魂未定。 这时,众人也发现了太子亲卫的异常之状。 慕容御抬起头,目光怀疑的看向高高的房檐。 祖庙每年都有修缮,怎么可能会这么不结实,突然垮塌?更是那么巧的在太子跪在屋檐下的时候垮塌? 正在这个时候,有人建议,更改拜祭的时间,毕竟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大家都被吓了一跳,太子更是有些狼狈。阵央狂弟。 却也有大臣反对,「这时间乃是钦天监算出的时间,是求雨最吉利的时间,倘若错过了吉时……责任谁来承担?」 就算是在钦天监算出的所谓吉时求雨,也不见得真能求来雨水。这不过是个安抚老百姓的形式而已。 但若是追求起责任来,这责任可真是大了去了,谁也背不起这个责任。 众人争执不休,太子自然也不想在进行下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不是是哪位大臣偷偷宣扬出来的言论说:「祖庙房檐突然垮塌,是太子行为有错,才使得祖庙中的先祖不悦,这才降罚太子。」 原本当着太子的面,这样的言论是不该会流传起来的。 但不知是因为最近贤王得势,太子势微,还是因为刚才那一幕太过惊险刺激了大家紧绷的神经,这样的言论居然在随行的大臣中越穿越广,不一会儿,连太子都听到了众人小声的议论。 这时候却是多数人都赞成太子将仪式停下来,他们觉得太子不宜在去拜祭先祖了,以免先祖不悦,更降下重罚。 慕容御的目光在大臣中扫视而过,传出这种言论的大臣,这是在逼迫太子继续求雨,若太子此时退出,岂不坐实了他们说太子行为有亏的言论?坐实了太子心虚? 但看太子侍卫的状态,更看那离奇垮塌的屋檐,就知道,此事必有蹊跷,仪式之后,等在祖庙之中,说不定还会有其他的凶险。 如此两难的境地,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如此设计太子的,除了贤王,不作他想。 贤王真是好手段! 太子脸色铁青,甩开扶着他的侍从,重新回到大臣队伍的最前面。 之前掉落的砖瓦,已经被侍从及时清理掉了。 他重新在那里跪了下来,「礼乐奏起,仪式继续。」 太子冷声说完,大臣们的议论也都停了下来,跟在太子身后跪了下来。 行完最后一次礼,众大臣守在偌大的祖庙门口,唯有太子及寿王可以进的祖庙之内。 太子在祖庙门口停了一瞬,深吸一口气,抬步迈进祖庙。 慕容御紧随其后。 祖庙之内,有一股淡淡的香气缭绕。 混在香台之上燃着的佛香中,并不明显。 慕容御却敏锐的发觉了,他立时屏住呼吸,并提醒太子。 太子屏住呼吸较晚,立时已觉得有些头昏。 但他知道身后还有众多大臣眼睁睁的看着他,忍住脑袋的眩晕,拿了香,跪在祖宗排位前的蒲团之上,拜了三拜,然后起身将三根香插入香炉之中。 却不想他刚碰到香炉。 就从正对着的墙面处射来三只冷箭,直冲他的胸膛。 太子虽然已经发现,但他头昏脑涨,祖庙中那香味,似乎会让人反应迟缓,他明明看见箭尖直指他的胸膛射来,想要躲闪,身体的反应却是慢了好几拍。 站在他身侧的慕容御见状,拉过太子,转身,躲过冷箭,他的手臂却被箭尖划伤。 伤口处传来钻心的疼痛。 殿外等着的大臣,此时也都目瞪口呆,谁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屋檐垮塌如果还能说是天意的话,这墙壁上射出冷箭的机关,人为的也太过明显了些。 慕容御因为急救太子,吸入了不少的香气,此时也昏昏沉沉起来。 好在太子已经把香插入香炉,这求雨的仪式也算完成了。 慕容御猛咬着舌尖,想要使痛觉让自己清醒些,可舌头上只传来木木的感觉。直到满口腥甜,他才知道自己把舌头都咬破了。 看来这香确实有麻痹人的作用。 慕容御强使自己清醒,搀扶着昏昏沉沉的太子,向殿外走去。 大臣们自然看出了太子及寿王的异状,但祖庙有规定,非皇室不得入内。 慕容御一步一步艰难的向门口走来,眼皮越来越重,脚步也愈发的沉重,更有太子几乎把自己全身的力气都压在了慕容御的身上。 v第13章[02.01] 眼看着门口似乎只有两三步之遥了,慕容御却觉得自己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他一步也迈不动了。 就此停下来吧,停下来休息一下吧。脑海里有个声音对他说道。 慕容御晃了晃头,他不能停下来,一步也不能停,他要走出去,必须走出去。 慕容御又迈出一步,门口更近了一些。 当初把祖庙修建的这么大做什么?若是小一点,是不是就能少走两步了? 慕容御最终搀扶着太子,艰难的来到了门口。 就在他要抬脚迈出门口高高的门槛时,再也坚持不住了,身体缓缓向下倒去。 他在倒下的一瞬间,将太子推出了祖庙。 大臣们手忙脚乱的涌上前来,接住太子,林仕元挤出人群,趁乱跃进祖庙,一把抓起慕容御,跳出了祖庙。 不过是一瞬间,没有人发现林仕元违背圣旨,踏入了祖庙。 只当他是在祖庙之外,拉住了慕容御。 众人将太子抬去休息。 林仕元也命人送慕容御回房间。目光却不经意瞥见了他被冷箭擦伤的手臂。却见伤口已经发黑了! 这箭有毒! 林仕元大惊。但他知道,这时候要冷静,不能慌乱,所来大臣之中,定有贤王的人马,若是慌乱,倒叫他们有机可乘。 林仕元不动声色的跟着侍从,将慕容御送进了房间。 随行的太医都去了太子的房间。林仕元看到太医中,有一位是自己熟识的胡太医,便暗中让人请了胡太医到慕容御的房间。 「胡太医!」林仕元见胡太医进来,立即上前抓住胡太医的手。 力道有些大,胡太医龇了龇牙。 林仕元知道自己是心慌了,立即放开手,「您快看看寿王,寿王受了箭伤,似是中毒了。」 胡太医一听,立即上前,先检查了慕容御的伤口,又掰开慕容御的嘴巴看了看,最后才搭手为慕容御号脉。 林仕元一直紧张的看着胡太医。 良久,胡太医舒了口气,收回手来。 「寿王怎么样了?」林仕元问道。 胡太医摇了摇头,「林侍郎无需紧张,寿王体格强健,又有所准备,只是昏迷一时,不会有大碍的。」 胡太医声音很小,小的林仕元要竖着耳朵才能听见。 他左右瞧了瞧,屋里虽无旁人,但这毕竟是行宫,不比京城,隔墙有耳,小心些总是好的。便附耳过去,小声问道:「寿王真的没事么?这箭伤上的毒?」 胡太医也伏在他耳边说道:「寿王应是早有预料,提前服下能解百毒之药,只需切除伤口附近烂肉,等伤口慢慢愈合就好,毒素不会向里蔓延。」 林仕元这才放下心来,幸好慕容御有所准备,幸好慕容御擅长制药,平日里又有随身带着他那些瓶瓶罐罐的习惯,不然今日一劫定是凶多吉少了。 弄清楚慕容御现在的情况之后,林仕元做出了一个决定,就是暂不处理慕容御手臂上的伤口。 伤口是被冷箭擦伤的,虽说只是擦伤,但因为箭速过快,且箭尖锋利,他手臂上的伤口还是血肉都向外翻着,更有箭尖淬了毒的原因,那外翻的血肉都翻着乌黑之色。 因慕容御体格强健,此时虽未上药,但是血已经自己止住了。 他要等慕容御醒来,再说这伤口之事。 祭拜祖庙是上午的时,林仕元一直在慕容御的房间里守到了午夜,期间甚至不曾离开一步。 到午夜时分,才见慕容御动了动,缓缓醒来。 「仕元?」屋里点着灯,慕容御闭了闭眼,看清了守在床边之人。 林仕元点点头,「你感觉怎样了?」 「我没事,太子醒了么?」慕容御说着,从床上坐起身子,胳膊用力,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太子身边有众多太医守着,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林仕元看了他一眼,说道。 慕容御抬起手臂,看了看自己的伤口,「一点小伤,没事的。」 他正要下床,林仕元却拦住了他。 「你这是干什么?」慕容御不解的看着林仕元。 「太子还没醒,你要去干什么?」林仕元挡在慕容御面前,低声说道。 慕容御抬头看了林仕元一眼,「我去看看太子。」 「太子还没醒,你为什么醒的这么快?」林仕元又说道。 「那是因为……」慕容御说道这儿,却停住了,抬头看向林仕元的目光也深邃起来,「你怀疑我?」 林仕元裂开嘴角,讽刺的笑了笑,「我不怀疑你,但不表示,别人也会相信你,你与太子同时进的祖庙,同时出的祖庙,且你还为了救太子,受了箭伤,为什么你还能比太子更早醒过来?」 慕容御正要说话。 林仕元又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在身上一直备有救急之药,你可能情急之下,提前服下了救命的药,而没能来得及给太子服药。你说了,我会信,别人也会信你么?」 慕容御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你这个别人,在指谁?」 其实他心中自然明白,有些事他不是想不到,而是他愿意相信太子,林仕元的顾虑,他不是不懂,只是他不愿这些成为他的顾虑。 「你知道的。」林仕元说完,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目光清冷的看着他。 是的,他当然知道,林仕元指的是太子。 他一心为太子,倘若再惹太子怀疑,岂不冤枉。这些他不是不明白,只是从小,太子就很照顾他,凡事都谦让他。 在他心中,太子是非常正直仁厚之人。 v第14章[02.01] 皇后虽然也对他很好,但皇后的关怀背后却满是纵容。 皇后对太子管教的严厉,对他却永远是温声软语,他跟了师父之后,才明白,不是所有的好,都是真的对你好,有一种不计成本不计后果的好,叫捧杀。 但太子不同,太子对他是真的如同嫡亲的兄长一般,在他骄傲的时候提醒他,在他失落的时候勉励他。 偌大的皇宫,处处冰冷,唯有在太子那里,他得到过亲人的温暖。所以在慕容御的心中,太子的位置是不同的。 「你信任太子没有错,我们都信任太子,但太子身边也会有小人,说一遍尚可以不信,但说的多了呢?难道不会左右太子对你的看法么?难道太子就那么相信你没有夺权之心?」林仕元沉声说道,「贤王一定会想看到你们兄弟反目,相信我,太子没事,所有的太医都在太子那里,一定能救醒太子的。你若饿了就起来吃点东西,但我绝不许你出去。」 慕容御静默了一会儿,翻身躺回床上,忍着手臂上的疼痛,看着面前的床帐。 此时此刻,却无比想念廉如意。 只有在她身边,他才能感觉到放松,感觉到全部的信赖,不需隐瞒,不需伪装,他可以全心全意,无所顾忌的爱她,把自己的一切都与她分享。 林仕元说的对,太子没事的,所有的太医都在哪儿,自己就算去了,又能怎样?不如就躺在这里,好好想念他该想念的人。 远在京城的贤王,很快便得知了太子与寿王昏迷不醒的消息。 「只是昏迷?」贤王的脸色阴郁下来。 前来禀报消息的侍从冷汗直流,「目前……是这样。」 「我提前那么久安排,布置,花费了这么多心力,你告诉我,只是昏迷?难道我没有告诉过你们,我要的是他们的命吗?」贤王声音阴沉。 他的侍从跪伏在地,瑟缩着,头都不敢抬,声音颤抖的回道:「王爷放心,他们中的是剧毒迷香,寿王更是身中箭伤,若是没有解药,他们定活不了的。」 贤王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手下,「为什么只有寿王受了箭伤?那箭不是要太子之命的么?」 「是……是……寿王及时救了太子。」侍从在贤王逼视之下,冷汗留下脸颊。 「滚出去。」贤王说道。 却在这时,贤王听得书房之外有一声响动。立即飞身来到书房门口,伸手拉开书房的门。 门外哪有人影。 他确信自己不会听错。 但见贤王一步一步,走出书房的门。 贤王书房之外,有一棵玉兰树,玉兰树下摆着几盆应季的梅花。另一侧是一片茂密的竹林。 他向竹林走去。 今夜月明星稀,竹林细碎的影子应在光洁的石头小路上,更显冬夜冰冷寂静。阵央吉技。 忽然一只野猫从竹林中跳了出来,正好跃过贤王脚边。 贤王飞起一脚,只听那猫惨叫一声,跌落在远处光洁的石头小径上,动也不动了。 贤王冷哼一声,这才回了书房,见那手下还跪在书房里,吩咐道:「若太子一行能活着回来,你就不用回来了。」 那侍从一愣,刚干了的冷汗,唰的又出了一身,「是,属下明白。」 竹林深处廉葭葭见贤王一脚踢死了那猫,紧捂着自己的心口,生怕一不小心,心都跳出来一样。 倘若不是那只猫,被一脚踢死的,会不会是她? 想到这儿,廉葭葭狠狠打了个冷战,小心翼翼的从另一个方向出了竹林,几乎是逃也似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心却一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前世许多事她都未曾参与,她所做的不过是用自己来自现代的记忆,帮助贤王扬名,更帮助贤王聚敛财富。 至于别的,扫除障碍排除异己,她只是知道前世廉如意或有参与其中。她并不清楚。 今天她只是意外在香园外面,遇见了魏采邑养的猫,据说魏采邑十分心疼那猫,喜欢的不行,那猫已经不见了两天了,魏采邑也两天都没吃下去饭了。忽然遇见,她就想着,逮来那猫,好好气一气魏采邑。却不想那猫竟将她带到了贤王的书房外。 她并非有意偷听,今日之日,一定不能让贤王知晓,否则……也许她就会像那只猫一样…… 慕容御虽然醒了,但他毕竟中了毒又受了伤。林仕元逼他躺在床上,不让他出门,他熬了一会儿,便又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林仕元不在屋里。 他正要起身,却见林仕元从外面回来。 林仕元眉头紧皱,脸上表情也十分沉重。 慕容御心下一惊,正要开口。 林仕元却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声。回身关了门,走到里间来,小声说道:「太子还没醒。 慕容御点点头,「我与太子进的祖庙之内,闻到那香味有异,便屏住呼吸,提醒了太子。太子应是吸入了比我多的那香气,我当时服下了师父曾经留给我的可解百毒的丹药,那药只有两粒,另一粒不在我这里。」 林仕元点点头,「所以,如果你昨天就去看望太子,出现在众人面前,如今你好了,太子却还在昏迷,你该如何解释?你说你只有一粒解药,当时情况紧急,你只能自己服下,谁会信你?只有一粒解药,你为什么不留给太子?你解释的清楚么?」 慕容御眼神沉寂下来,他知道,林仕元说的都对。他没办法解释,就算解释了,旁人若想挑出错处,也是易如反掌。 只是如今这境况,该如何救太子醒来呢? 派人快马送信回京,取了药就赶回来,如果不耽搁什么时间,一来一回,也许一天就够了。太医束手无策,这倒是就醒太子的最好的办法了。 慕容御起身,「我写信给如意,另一丸药在她手中,你安排人回京取药,贤王的人一定会有所准备,必会在路上设伏拦截,此去,定是要放心之人。」 林仕元点点头,转身出门去安排。 慕容御起身提笔,亲自写信给廉如意,笔尖还未落下心中便满满都是思念,他知道,事情紧急,没有功夫给他长篇大论的表明自己的思念。于是落笔只写道:「为夫一切都好,娘子无挂,请娘子将那龙涎丸交人带回。」 吹干了墨迹,将纸折了起来,林仕元也从外面回来了。 「寿王,我必在明日天亮之前赶回,这段时间你定要小心。」林仕元看着慕容御说道。阵丸协扛。 慕容御一愣,倒是没想到他竟要亲自赶回去。但想到此一去任务重要,且危机四伏,他去自然更加稳妥。 便将手中的信交给他,「一路小心。」 v第15章[02.01] 林仕元转身出了门。 廉如意心急如焚的等在家里,白术身陷狱中,追风一去不回,也不知慕容御与太子可好?如今已经过了拜祭的时辰,贤王的阴谋可曾得逞? 就在廉如意焦急的等待之时,京城中却流传起不利太子的留言。 祖庙虽在京城之外,却并不遥远,流言的速度,往往快的超出想象,更何况是有心人故意放出的流言。人们传说,太子拜祭祖庙之时,因德行有亏,惹怒先祖,先祖降罚恰恰让太子头上的屋檐垮塌,砸在了太子头上。太子此时昏迷不醒,就是祖先的惩罚。 若太子让贤或可有醒来的可能。 廉欣娉正抱着她的儿子哄逗,忽而听到门外当值的丫鬟,小声议论起这样的流言。她当即一愣,立时吩咐人去备车,既有这般流言,看来太子此时境况确实不容乐观。 寿王与太子同行,也不知情况怎样,妹妹一个人在家,心中定十分焦急,她带着孩子前去看望廉如意。 廉如意不曾想到姐姐这时候能来,看着刚刚百天的小外甥胖乎乎的样子甚是可爱,从奶娘手中接过来,抱着逗个不停。好像心中有再多的烦恼看到这么小这么可爱的孩子,都会给放在一边了。 廉欣娉看她抱了一会儿,便示意奶娘将孩子抱到隔间去。 「如意,寿王可有送信回来?」廉欣娉不知妹妹是否听到流言,便试探的问道。 廉如意摇摇头,「我派了人去找他,也没有见到回信。贤王在这次拜祭中做了安排,妄想取太子与王爷的性命,也不知他们如今怎样了。」 廉欣娉点点头,看来妹妹如今尚不知太子已经昏迷的事情,流言虽广,妹妹这段时间自然是没有心思出门社交,下人就算得知,也不敢在她面前议论,自己究竟要不要告诉她呢?告诉她,图惹她担心,可倘若不说,让她从别处得知,身边再没个贴心之人安慰,岂不更糟? 廉欣娉正在犹豫,小陶却急匆匆的从外面冲了进来。 「王妃!」小陶进得屋内,噗通就跪了下来,眼中满是焦急,「王妃,外面传言,太子德行有亏,早了先祖惩罚,被祖庙屋檐掉落的砖瓦砸晕了。王爷因护着太子,也一同受了惩罚,两人此时都昏迷不醒……」 廉如意闻言双手一颤,手中杯盏里的茶水,晃洒了一身,她却浑然不觉。 「如意莫慌,流言做不得真。」廉欣娉看了小陶一眼,赶紧安慰廉如意,此事她势必要知道,瞒也是瞒不住的。 廉如意却出乎意料的飞快冷静下来,「流言说王爷与太子都昏迷不醒?」 小陶点点头,「是这么说。」 是昏迷不醒,不是人不在了就好,说不得追风已经赶到,或是他们本就有所防备,贤王当日在暖阁中可是十分笃定太子与慕容御都是活不了的,如今看来贤王的奸计并没有得逞。 廉如意心中如此想到,迫使自己平静下来,会有这样的流言,必是贤王放出,想要攀诬太子,此时只要太子醒来,流言的影响力也会小上很多,若是能及时降雨,流言更是不攻自破。 将不降雨的,只能看天意,可是想要救太子和慕容御醒来,或可一试。 廉如意让姐姐坐在温暖的花厅之中,自己则脚步飞快的回到了卧房,翻出那个当年慕容御跟着太子去西南盐场时,留给她的药盒,从药盒中翻找出当时慕容御仅留给她一丸的龙涎丸。当时她还笑话慕容御小气,如此能避百毒之良药,居然只给一丸。 后来才知,这龙涎丸,乃是他师父亲手所制,是积攒了多年的药材,才攒全的,他一共也只有两丸,那时他甚至还为对自己表明心迹,就将如此贵重的药丸给了自己一半,在某种情况下来说,这是将生的希望给了自己一半。 廉如意毫不迟疑的将装着龙涎丸的瓷瓶拿了出来。 「白兰。」她喊了一声。 白兰立时便出现在她面前。 廉如意将精巧的瓷瓶交给白兰,「我派追风去通知王爷小心危险,但追风至今未回。也不知他是否已经到了王爷处。或可料想这一路定不太平。这药丸事关重大,你一定要将它平安送到王爷手中。」 白兰接过药碗,应道:「奴才定会小心。」 廉如意点点头,有皱眉看着白兰良久,这才挥手让她走了。 白兰想到,追风功夫不弱,但至今未回,很可能是遇到了不测,自己单枪匹马,若是路上欲伏,未必就能平安脱险,当想个办法才行。 林仕元正骑着快马,狂奔在回京的路上。 临到京城外的荒山脚下,已是傍晚时候,城门即将落锁,他紧夹了夹马腹,再快一点,定要赶在城门关闭前拿到药丸,出得京城。 却在这时,出现了一行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来人有十几个之多,皆黑衣黑布蒙面。 林仕元马速不减,挥鞭抽向挡在马前的黑衣人,黑衣人身姿敏捷的闪向一边。 这才露出前方绊马索来。 马速太快,林仕元此时想勒住马依然不可能。 他松开缰绳,按住马背,借力腾空而起,只见他刚离了马背,马儿就被那全是刺的绊马索给绊的向前倒去。高头大马,都被绊的狠狠摔趴在地,翻了两翻,一时半会儿,那马是起不来了。 林仕元看那前腿似是已经废了的马匹,眼神黝黑冷寂,看来这些人是不打算放他进京了。 他扔下马鞭,抽出长剑,既然如此,他也只好大开杀戒了。 凌厉的剑锋直指黑衣人而去。 十几个黑衣人,功夫却是不弱,缠斗之中,林仕元刺死两人,打伤三人,却难以脱身。 他剑招越来越狠,招招直指要害。 但黑衣人人多势众,缠斗之下,时间越拖越久,眼看着天色越来越黑,城门就要落锁了。如果他不能及时在城门关闭之前拿到药丸,这样耽搁下去,太子岂不危险? 林仕元心中愈发焦急,竟露出一个破绽来。 立时就被他对面的黑衣人发现,一剑刺向他的右肩。 林仕元躲闪不及,右肩受了伤,握着剑的右手一抖,险些将剑脱手。他收敛心神,专注应敌。 但毕竟是右臂吃痛,攻势以不如先前那般凌厉。 对方却占着人多的便宜,缠斗之下,情况越发危急。 却在这时,有一辆马车普普通通的马车颠簸着向这边而来。 黑衣人对视一眼,有两个黑衣人离开与林仕元的战场,向那马车飞掠而去。 对方一下子又少了两个敌手,林仕元的压力暂缓。吃力应对,想要急速脱身已是不可能了。如今以一敌十,且对方也是高手,能暂且维持平手,已是不错。 可对方人多,自己这样打下去,难免疲惫,终会落了下风。 林仕元心中焦急。 可变故突生,去拦截那普普通通的马车的两名黑衣人竟被马车的车夫一手一个,瞬间解决。 v第16章[02.01] 那辆马车仍旧向着正在打斗的两方人驶来。 黑衣人发现情况不好,又有三人退出和林仕元交手的战场,向着马车而来。 马车车夫却是猛的一抽马鞭,从扬起的袖管中飞出三枚短箭,只听破空声落,三枚短箭直钉在前来的黑衣人脑门儿之上。 那黑衣人甚至没有看清车夫是如何出手,就命丧了黄泉。 余下的黑衣人和林仕元都警惕起来。 这车夫不知是敌是友,来历不明,武功却是深不可测。 双方都紧绷着神经戒备着。 车夫带着大大的草帽,帽檐遮挡着他的脸,完全看不清他的相貌,只听他声音嘶哑低暗道:「速速闪开,挡路者死。」 黑衣人还没来得及反应。 却又有两人倒下。 这可激怒了剩下的五名黑衣人,虽然对方功夫深不可测,却是这般来者不善,想来也没打算放过他们。 五人便同时向马车攻来。 车夫扬起马鞭与五人混战在一起。 林仕元见状,也飞身上前。 车夫与林仕元同时出手,只消片刻功夫,那五名黑衣人也都躺在地上,与其他人作伴去了。 林仕元收剑入鞘,拱手请马车先行。 不想此时车夫却缓步来到他面前,用暗沉的声音问道:「可是林仕元,林公子?」 林仕元心中一惊,暗自戒备,「正是。」 那车夫却做了个请的手势,「请上车吧。」 林仕元迟疑的看了看那车夫,又看看那辆看似普通的马车,此时想要进京城已然是晚了。 可来人身份不明,虽然帮他杀了黑衣人,但仍不知对方是敌是友,林仕元不敢冒进。 这时马车窗户却被打开,里面露出一张精致的脸来,「林侍郎,是我家王妃派我去给王爷送药的。」 不是白兰却还是谁? 林仕元并不认识白兰,但听这话,便也能猜到,是廉如意派来的人,这才放心上了马车。 看似普通的马车,进的车内才发现,这车构造简单紧凑,也更加结实。 那车夫架着马车动起来的时候,他才明白,为什么马车要造的这般坚固了。因为这车速实在太快了些。 晓是他是个大男人也被颠的七荤八素。 再看那容貌精致秀丽的女子,却是安之若素。 「天亮之前,能赶到祖庙行宫么?」林仕元忍住恶心反胃,问道。阵丸介扛。 白兰摇了摇头,「不需等到天亮之前,耀叔速度很快的。」 林仕元点点头,便闭了眼睛,不再说话,他对这速度已有体会。 寂静的夜色里,只见一辆马车疯了一样在管道上风驰电掣。如果有人能追上马车的速度,或许就可以发现,如此快,如此颠簸的马车上,那车夫却是捏着马鞭,一副闲适安逸之态,完全不像是正在赶车,到更像是窝在舒舒服服的软榻里小憩一般。 马车果然在刚过了子时,便来到行宫之外。 林仕元几乎是一头栽下马车,扶着车厢,便狂吐了起来。 白兰脸色也有些发白,「耀叔,您这驾车的技术,又长进不少啊!」 那大草帽盖着脸的车夫拉了拉帽檐,嘿嘿一笑。 待林仕元终于吐完,脸色苍白到跟洛阳的宣纸一般,白兰才说道:「林公子先坐下来歇息一会儿吧,我和耀叔去见见我家王爷。」 林仕元抬手阻止,「行宫虽然侍卫不多,但因为太子尚在昏迷,也是戒备森严,你们不要冒险了。」 白兰还未回话,只听草帽下传来一声轻哼,面前一阵风过,就不见了白兰与那车夫的身影。 林仕元又干呕了两下,心中叹道,果然艺高人胆大啊。 慕容御此时正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盘算着林仕元能不能及时赶回。忽听一声细微的响动,侧脸看去,却见房间里竟多了两个身影。 一个是白兰,另一个却用大大的草帽遮了脸,宽大的衣服遮挡下,看不出身形。 慕容御翻身从床上坐起,盯着那戴草帽的身影半晌,眼神突然激动热切起来,「耀叔!」 被称作耀叔的车夫去掉草帽,露出一张三十多岁清瘦却眸光犀利的脸来,「你小子这是怎么了?」 车夫正是赵耀,慕容御的师父云海大师的亲弟弟。给力当年慕容御随着师父在平南朝东奔西跑四处游历的时候,赵耀也时常与他们在一起,不过赵耀性子随意,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端的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他若想找谁,便是一找一个准,可旁人若想找他,那简直不可能。就连云海大师,也不是每次都能猜出他躲在哪里逍遥快活。 慕容御见到好长时间都没见过的赵耀,欢欣不已,跳下床来,几步来到赵耀面前,「耀叔快坐!」并亲手为赵耀斟茶。 赵耀却是抬手挡住了他,抓起他受伤的手臂看了看,「伤口有毒,虽然你已服下解药,但这腐肉还需割去,才能让伤口好的快些,你怎就任它烂在身上不处理?」 慕容御眼光清冷,摇了摇头,「一言难尽,耀叔怎么会突然来了?」 白兰上前一步,将廉如意交给她的瓷瓶奉上。 慕容御接过瓷瓶,愣了愣,「林仕元呢?怎么是你将药送了过来?」 白来这才解释道,是王妃听闻流言,派她前来送药,她正愁一个人或无法安全将药送达之时,就遇见了前来京城耍玩的耀叔。她与耀叔同行至京城之外,遇上了被黑衣人围攻的林仕元。 「王妃她,可好?」慕容御将瓷瓶握在手中,原来是她派人送来的,这就是心有灵犀么?若不是她派人及时送药,遇上了林仕元,恐怕…… 白兰闻言却是皱紧了眉头,「王妃派追风前来送信,追风没有到么?」 慕容御一愣,「追风何时离京的?」阵丸低号。 「五天之前。」白兰回道。心却是已经沉了下去,看样子,主子并没有见到追风,已经五天了,追风就是走也该走来了。 v第17章[02.01] 他没有来,只能说明,他怕是遇上不测了。 慕容御也蹙起了眉。 赵耀却拍了拍慕容御的肩膀,「小子别担心,最近耀叔闲着没事,我去帮你找人。追风这小子,功夫不怎么样,性子倒是扭得很,遇上了敌人,打不过,却是不肯跑,只要你跑得快,打不过又有什么好丢人的?等我找到了他,这次必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有耀叔肯帮忙,慕容御倒是放下心来,「多谢耀叔!」 赵耀毫不在意的摆摆手,将草帽又扣回头上,只觉窗口一阵风过,却是不见了他的身影。 「见到主子没事就好,王妃十分担心,奴才这就回去,将主子平安的消息带回去,以免王妃忧心。」白兰行礼道。 「慢着。」慕容御目光沉静的看着白兰,「如意不会无缘无故的派出追风来寻我。定是京城发生了什么事,白兰,如实告诉我!」 白兰张了张嘴,却是没有吱声,主子受了伤,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去,倘若将王妃在宫中发生的事情告诉主子,只能让主子更加着急而已。更何况她前来,王妃并没有交代她要将京中发生之事告诉王爷,她以为瞒下不说更好。 倒不想,主子一眼就看了出来。 慕容御沉默的看着白兰,虽一言不发,但其中威压却使得白兰如芒刺在背。 「白兰,你的忠诚呢?」慕容御忽然收起威压,淡淡的问了一句。 白兰身上一松,头上的汗却是下来了,「主子……回禀主子,白术被贤王抓进大理寺了。」 白兰终是把廉如意被贤王假借皇后之名,骗进皇宫,又以刺客之名抓起了白术之事原原本本的讲给了慕容御。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慕容御冷着脸说道。 白兰仓惶离开。 主子的表情可真吓人。 林仕元终于缓过来劲儿,进得行宫,找到慕容御的房间里的时候,就见慕容御沉着一张脸,脸色黑的跟锅底一样,坐在桌子边,他身上撒发出的冷气简直要将人冻僵。 「他们呢?药送到了么?」林仕元左右看了看,没见着车夫及那女子,犹疑的问道。 慕容御没说话,抬手将瓷瓶掷给林仕元。 林仕元抬手接住瓷瓶,牵动了右肩的伤口,疼的吸了一口气。 慕容御看他一眼,抬手又从怀中摸出一小瓶金疮药放在桌上,「收拾好你自己,明日启程回京。」 「明日?」林仕元一愣,明日太子能行么? 见慕容御冷着脸回到床上,他呐呐住了口,拿着两瓶药,转身出了慕容御的房间。 偷偷将龙涎丸给太子服下,静等太子苏醒。 天亮之时,太子终于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行宫里的太医都聚集到太子身边,纷纷惊叹不已,明明前一日还没有苏醒迹象的太子,居然能突然醒过来,真真是奇迹。 太子昏迷了两天两夜,刚刚醒来,身体还有些虚弱。 待他精神稍好了一些之后,立即问道:「寿王如何了?」 太医们你看我我看你,大家都守在太子身边,还没去看过寿王呢。 这时候胡太医站了出来,「回禀太子,寿王尚在昏迷之中,且手臂所受箭伤有毒,此时情况不太好。」 太子皱眉,「遣行宫内所有太医前去为寿王医治,必要使寿王无碍。」 太医们领命而去,胡太医走在最前面。 慕容御正坐在桌子边,听得远处有凌乱的脚步声,向着这边而来,便翻身跃向床上,刚掀起被子盖好,他房间里的门便被敲响了。 「我等前来为寿王医治。」门口有人说道。 紧接着门就被推开。 屋里没有侍从,侍从早就被林仕元遣走了。 只有寿王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无声无息。 胡太医最先来到床边,将慕容御手臂上的衣袖剪开。露出血肉翻起,黑血结痂,被箭尖划伤的肉也泛着乌黑之色的伤口。 跟在后面的太医见状,纷纷倒吸了口气,不忍直视。 「如此伤口,还是要割去腐肉方好,哪位太医愿来?」胡太医拱拱手,问道。 太医们却都侧过脸去,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上前,不知是谁说了一声,「胡太医,既然你对寿王的伤情比较清楚,还是你来诊治最好,我等前去向太子复命了。」 太医们闻言都向后退了几步,胡太医嘴角露出微不可见的笑意,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在寿王床榻边坐下,将手搭在寿王脉门,「想来太子已经醒了,寿王也会很快醒过来,既然众位不愿留下处理伤口,还是前去回禀太子,臣定当尽力,保住寿王手臂。」 其他太医见状,以为胡太医想救治好寿王邀功,在看看寿王那骇人的伤口,伤口溃烂,这么久都没有处理,时间早已耽搁了,胡太医别说难以保住寿王的手臂,就是寿王的命也不一定能不能保住呢。为了不惹事上身,纷纷退了出去,反正是胡太医自己揽下的事儿,事成事败,都是他自己的责任。 待众人都走出寿王的房间,胡太医才小声说道:「王爷,臣要为您割去腐肉了,会有些疼,您忍一忍。」 慕容御微微睁开眼,「无妨。」 胡太医取出匕首,在油灯之上过了火,又用烈酒消了毒。 他牙关紧咬,割开慕容御手臂上已经结了痂的皮肉。若是不将腐肉割去,任它结痂,里面却是溃烂的,时间久了,伤口不但不会好,说不定还会让整条胳膊都给废了。 剧痛使得慕容御额上冒汗,他的表情却是稳丝未动,更是一生不吭,任凭胡太医下刀。 待胡太医满身是汗的为慕容御包扎好了伤口,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紧张的心情也松懈了下来,这才发现,慕容御整个过程中,竟一声未发,更别说喊疼了。胡太医不禁油然而生一股敬佩之情。 「好了,王爷。」胡太医擦了擦汗说道。 慕容御点点头,「多谢。」 胡太医清了清嗓子,用极度激动的语调朝外大喊道:「寿王醒了!寿王醒了!」 慕容御默默地看着胡太医。 胡太医转过脸来,不好意思的朝他笑笑,小声说道:「寿王真乃英雄汉呀!」 太子听闻慕容御醒了,在侍从的搀扶之下,亲自来到慕容御的房间。 v第18章[02.01] 「四弟,你没事吧?」太子眼神关切,语气焦灼,「多亏有你,否则我……」 太子看到慕容御躺在床上,屋里一股血腥之气,更看地上还未清扫的血污,以及他手臂上被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眼眶湿热,心中感动,若非是慕容御救他,此时他恐怕已经没有命站在这里了。 慕容御摇摇头,「这都是臣弟应做的,太子,贤王在京城虎视眈眈,我们不能再耽搁下去,还是尽快回京吧?」 太子犹豫的看了看他,「你的伤?」 「臣弟无碍,回得京中,贤王总会收敛一些。」慕容御说道。 太子点点头,身在宫外,危机四伏,贤王爪牙防不胜防,自然是回到皇宫更为稳妥。 当即便下令回京。 就在太子回京途中,皇宫之中却又发生了一桩丑事。 皇上心血来潮,到坤宁宫看望皇后,却意外在皇后宫中发现了一只男人的鞋子。 当年牵着皇后的手,信誓旦旦的说无论何事都会信任皇后的人,此时却是勃然大怒,命人卸去皇后凤冠,要将皇后打入冷宫。 还是皇上身边的福嬷嬷上前劝阻,才使得皇上没有当即就将皇后废黜。福嬷嬷乃是当年伺候在皇上生母身边的老嬷嬷,从小看着皇上长大,皇上对她情谊非常。 福嬷嬷说,皇后品性端庄,此事必有蹊跷。 皇上却心浮气躁,看着那只陌生的男人之鞋,只觉有根刺扎在眼珠子里,「福嬷嬷不必多说,朕姑且放过她,便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三日之内,朕定要找出这鞋的主人,看到时,她还如何狡辩!」 皇上拂袖而去。 皇后跌坐在坤宁宫厚厚的地衣之上,却只觉浑身冰冷。 方嬷嬷上前来搀扶皇后,皇后却一把挥开了她。 「皇后娘娘……」方嬷嬷担忧道。 皇后却眼神冰冷,「这分明就是诬陷,我与皇上二十多年的情谊,竟为一只来历不明的鞋子,他就怀疑我?」 「皇后娘娘,皇上只是在气头上,一时没想清楚罢了,事后冷静下来,必会明白娘娘是被人诬陷的。」方嬷嬷低声劝道。 皇后冷冷一笑,「气头上?他为什么会生气,还不是因为不相信我么?倘若信我,别说一只鞋,就算有个大男人站在这里,他也不会怀疑我!」 「娘娘慎言!」方嬷嬷慌张上前跪地说道。 皇后冷哼一声。 方嬷嬷却是说道:「娘娘不觉的,皇上近来脾气似乎有些过于暴躁了么?」 皇后正为以前一直说相信她的皇帝,忽然间的背信弃义儿恼怒,闻言倒是猛的愣住,「你这话什么意思?」 方嬷嬷却跪在地上,又向皇后身边移了两步,悄声说道:「奴婢只是觉得,自从这些和尚进宫以来,皇上沉迷于听和尚讲经,但脾气却越来越暴躁,前几日还打死了一名美人。是不是这些和尚有问题?」 皇后冷静下来,细想,似乎真的是这样,进来皇帝越来越容易动怒。常听经文,不是应该内心安逸平静的么?怎么皇上的状态确是十分奇怪?莫非,真的是这些和尚搞的鬼? 皇后恢复沉寂波澜不惊的外表,一面命人在宫中查探,是谁将那男子的鞋子放进她的寝宫,一面使人去刺探那些和尚究竟在搞什么鬼。 三日后,太子终于平安归京。 路上又两次遇袭,好在皆是有惊无险。 慕容御马不停蹄的赶回寿王府,廉如意一早就等在王府门口。 「如意!」慕容御飞身上前,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力道过猛,手臂的伤口又被撕裂,他却浑然不觉,直到血又流出,渗出白色的绷带之外,廉如意才猛然发现。 「你的伤口!」廉如意让他放开自己,心疼的看着他受伤的手臂。 慕容御摇摇头,「无碍的,见到你,什么都好了。」 廉如意闻言,想哭又想笑。 回到房间里,她小心翼翼的为他重新处理了伤口。 两人正坐在一处,低声说些思念感怀之语。却听闻下人禀报,赵耀带着追风回来了。 两人立即起身,向外院走去。 进得外院花厅,却是死一般的沉寂。 赵耀仍是一身宽大的衣服,草帽遮着脸。周身散发着冰冷的寒气。 白兰站在一旁,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却不见追风的身影。阵丸上扛。 「不是说,追风回来了么?」廉如意问道,视线停留在赵耀的身上,她没见过赵耀。 却见赵耀拉了拉帽檐,冷冷的说道:「回来了,在里间。」 廉如意提步向里间走去,却被慕容御一把拉住。 她不解的看向慕容御,却见慕容御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顿时,她的心沉入谷底,追风,不会是…… 她挣开慕容御的手,大步走向里间。 却在门口,看到追风的一瞬间,再也迈不动脚步。 只见追风安安静静的躺在里间的地上,他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有些是被刀剑砍破的,有些是被挂破的,看不出颜色的衣服身上,满身血污。他的脸干瘪蜡黄,没有一丝血色。他的手中紧紧握着一把刀横在胸前,肢体僵硬,他的手怎么也掰不开,那刀怎么也拿不出来。 可以看出,他最后是失血过多而死的。 廉如意看着躺在地上,冰冷的毫无气息的追风,眼前晃过的却是前段时间,还站在她面前,红着脸,却语气坚定的向她求娶悦书的追风。 他说,他想清楚了,他喜欢的就是悦书,只要悦书愿意跟他,他必好好待她。 追风性格腼腆,沉默寡言,笑起来还会脸红。追风功夫不弱,轻功甚好,忠心耿耿。 只是从今以后,再也不能看到追风红着脸,低着头回应了。 她还没有将悦书从姐姐身边要来,追风怎么就走了呢? v第19章[02.01] 悦书还在等着他来娶,他怎么能走呢? 他走了,悦书怎么办? 慕容御从身后抱住廉如意,「我会厚葬他的。」 廉如意点点头,却不防泪水从眼眶划落。前世她为了帮助慕容丘坐上皇位,也曾手染鲜血,却从不曾像此刻这般心痛。 前世的她是不是也像现在她痛恨贤王,痛恨杀害追风的人一样被人痛恨? 想到此,她心如刀搅,从不曾像现在这般厌恶自己,厌恶前世的自己,厌恶那个曾经被慕容丘迷了眼,迷了心神的自己。 也更加痛恨贤王,不用想也知道,追风必是死于贤王的屠刀之下。必是贤王派人等在城外,拦截了前去给慕容御送信的追风。 慕容御扶着廉如意离开花厅里间。 正要向她介绍赵耀,却见赵耀转身就走。 「耀叔,你去哪里?」慕容御连忙出声问道。 「追风这小子太实诚,死得冤枉,我要去替他讨会个本来。」赵耀说完,就大步离开。 「耀叔莫要冲动,害死追风的是贤王,贤王府亦或皇宫都防守森严,御林军众多,你去哪里杀贤王?」慕容御飞身上前拦住赵耀。 「谁说我要去杀贤王?」赵耀冷哼一声,「杀几个喽啰,祭奠一下追风这小子。」 说完,赵耀一闪身,出了寿王府。 「这是?」廉如意看着赵耀离开的方向问道。 「是耀叔,我师父的亲弟。」慕容御抬手抹去了廉如意脸上的泪痕,「贤王所欠的债,总有一日,我们会一笔一笔讨回来。」 廉如意点点头,「如今,还是想办法将白术救出来吧?」 「本来这件事还有些麻烦,如今耀叔来了,这件事倒是简单了许多。」慕容御点点头说道。 救白术尚需等待时机。 可皇宫之中,皇上定下的三日之期已经到了。 那只鞋子,来历不明,想要找到鞋的主人,谈何容易? 原本应不易之事,更是在找了三天,都没有结果,太子正打算到御书房,为母后求情之际。 宫人却报,从外宫漪澜殿,一名和尚的行礼中,找到了另一只鞋。 经过了三天,怒气本来已经消的差不多的皇帝,听闻此言,怒火立刻就蹿升起来。 「带那和尚来!」皇上拍着桌子说道。 「皇上,太子求见。」宫人禀报。 「不见!」皇帝怒气正盛,「等等,让他进来,他不是想为皇后求情么,待会儿事实摆在眼前,我看他还有什么话好说?」 太子被请进了御书房。阵丸亚血。 皇帝已经多时没有在御书房里办公了,最近这段时间,公务一向由贤王代理,皇上忽然发现这样轻松自在,且精神满满的生活,比以前兢兢业业的处理那一堆烦躁的奏折要有意思多了。 倘若每天处理的是国家大事也就罢了,偏偏有些大臣的奏折上所报,都是写鸡毛蒜皮的小事,一些小事,还用异常华丽的辞藻,一两万字的巨幅来报,真真是让人恼怒。 如今的日子倒是逍遥快活,倘若真有大事,贤王也会及时禀奏与他,真是省心省力的多了。 皇帝看了眼立在一旁的太子,以前一直觉得太子仁厚,如今却越看越不顺眼起来,贤王冷毅性格坚韧,有勇有谋,太子似乎太过妇人之仁了一些。 皇帝甚至开始怀疑,太子当真是适合成为一国之君的人选么? 正在这时,那名行囊中发现另一只鞋子的和尚被带上殿来。 「跪下!」抓着和尚的侍卫将和尚按倒在地。 原本僧人见皇上,不用行俗礼,此时情况不同,和尚也没了特权。 「抬起头来!」皇上看着和尚冷冷的说道。 已经听了这么多天和尚辩经,他虽不能认出每一名和尚,但大致还是有印象的。 和尚闻言,缓缓抬头。 皇上却是一愣,「普净师傅?」 普净师傅乃是全国百名和尚之中,最为年轻的和尚,且对经书领悟深厚透彻,在辩经之中表现卓越,皇帝对他印象十分深刻。 「怎么会是你?!」皇帝愤怒非常,原本是他看好之人,却做出如此让他痛恨之事,怎能不让他怒火中烧呢! 「回禀圣上,小僧从未做过不轨之事,小僧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带到这里,还请圣上明察。」普净虽然被按跪在地,脸上的表情却是十分淡然,同皇帝说话的语气也是十分平静,不骄不躁,好似现在处于劣势,恐有性命之忧的人根本与他无关一样。 皇帝闻言,向一旁站着的张德明点了点头。 张德明啪的扔出一直鞋在普净面前的地上,「好好看看,可是你的东西?」 普净看了那鞋子一眼,点点头,「正是小僧之物,几天之前突然不见了,到不知竟会在圣上手中。」 皇帝冷笑,好个几天之前就不见了。 普净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在皇后宫中发现男子的鞋,如此丑闻,自是不能流传出来。所知之人,也不过是皇帝皇后身边贴身伺候之人。 皇帝摆摆手,「拉出去砍了吧。」 普净闻言,一愣。 丢了一双鞋,就要砍了他? 想当初他被寺中挑选,入宫为皇上讲经之时,羡煞寺中所有师兄弟,方丈却独独看好并不热心此事的他。 他也曾推辞,方丈却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旁人艳羡之事也未必一定就是好事,叫他不必心有负担,这也许是对他的考验。 如今看来,方丈果然是对的,伴君如伴虎,这哪里是对他的考验,分明是让他提前去见佛祖! 普净想到这些,眼中也并不惊慌,任由侍卫拖起他,向外拖去。 v第20章[02.01] 「父皇!」太子上前阻拦。 普净不知道自己要被砍头的缘由,也不辩解。 太子却是清楚的,倘若不阻止,就让父皇这样砍了这小和尚的头,母后的清白就毁于一旦了。 「这位师傅几天之前就丢了鞋子,或是谁捡了也未尝可知,父皇不能这样就定了他的罪呀!」太子跪地求道。 普净诧异的看了太子一眼,他到不会自恋到以为太子是为他鸣不平,普净虽年纪轻轻,也是跟着方丈游历过平南朝的,世态炎凉看得太多。 看来,他这双普普通通的鞋丢的不打紧,却是牵扯颇多啊。 「朕砍了他,放过你母后,此事不再追究。你不要多言,跪安吧。」皇上看了太子一眼,此事毕竟事丑,他也不愿人尽皆知,到此了了也好,他和皇后毕竟是多年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谁没有个打盹儿的时候呢。 皇帝心想着这事儿算了就算了吧。 太子却不愿让母后蒙受这样的不白之冤,「父皇,您这么做,看似对母后宽厚,却是让母后凭白背上黑锅,让母后蒙冤!儿臣恳请父皇重查此事!」 普净跪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事不关己一般,既不辩解,也不多言。 皇帝的视线却是落在了普净的身上,「朕问你,你可曾到过坤宁宫?」 普净平静答道:「不曾。」 「内宫乃皇宫重地,他一个小小僧人,如何能进得内宫?」太子急切道。 普净却平淡的看了一眼太子,说道:「小僧自然是无法进得内宫,但若有宫中贵人相助,却也不是不可能,小僧的鞋子都能自己长了脚,走进内宫,区区小僧自然不成问题。」 「你!」太子震怒的看着普净。 普净却不慌不忙的继续说道:「不过小僧吃饭睡觉诵经,都是与众多师傅在一起的,同进同出,他们都知道,小僧从未单独离开过,且与小僧同室而居的僧人都知道,几日之前,小僧丢了鞋子的事。」 普净恍若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先点出若有宫中贵人相助,别说偷个鞋来攀诬,偷个人来攀诬也是有可能的,再证明自己从未离开过众僧人的视线。 漪澜殿离内宫较远,一来一回,可不是一会儿的功夫,倘若他真的去过坤宁宫,势必会被人发现。 说出这些,普净虽然不确定其他僧人会不会被人收买,不肯为他作证。但从皇上刚才的态度,不难猜出,皇上是不想将这件事宣扬开的,所以他只要敢于说出这些话,皇上也未必会去求证。 只要让皇帝相信他,就可以了。 果然见皇帝看着地上那只鞋的眼神变了几变。 后宫那么些个女人,整日里闲着没事做,勾心斗角来争宠,他不是不知道,但被一群女人花尽心思来争夺,他倒觉得十分乐呵,鲜有心思去管。倘若让他管了前朝大事,还要管住后院的女人不争风吃醋,也太辛苦他了。 看普净一直以来,从不显惊慌失措的脸,皇上便觉得,此事蹊跷。 此时再被普净一番话,迎面说的冷静下来。再想此事,果然是疑点重重,皇后就算对他不忠,又怎么会那么不小心的留一只鞋在寝宫,还偏偏让他发现? 普净好大一个活人,如果到过坤宁宫,又怎会没有一个人看见? 皇后与他相濡以沫二十多年,若要不忠,也不必等到现在才被发现。 皇上想到这里,已然是知道自己先前冲动了。 但指认别人的错容易,看到自己的错却是困难的。更何况这个错了的人是万人敬仰的皇帝,他怎么会认错呢? 「罢了,巧言令色,打上三十大板,着人将这和尚逐出宫去!」皇上冷声道。 太子还要再说,普净却是立即叩首道:「谢皇上恩典。」 太子也不再言语,普净被人拖了下去。 皇后的冤屈来的不明不白,去的也是不明不白。但皇上赏了几颗夜明珠给皇后,也算是表明心意了。 皇后谢了皇恩,接了夜明珠,心中却是又冷又怒。 几十年的夫妻情,如此不堪一击,她对皇帝冷了心,更咬牙切齿,势必找出她宫中的背主之人。 第二日,廉如意让人备车去林府,追风不在了,悦书还不知情的在等他。她打算将此事告诉悦书,再问问她的打算。 马车正缓缓的行驶着,小陶趴在车窗口,却是咦了一声。 「王妃,外面有个僧人,像是受了伤。」小陶说道。 廉如意顺着她的手向外看去,马车已然越过那僧人一段距离。廉如意看到那僧人匍匐在地的身影,心中却又一阵莫名的怜惜之感。 「停车。」她说道。 车夫立即停下马车。 廉如意在小陶云溪的搀扶之下,下了马车,缓缓向那僧人走去。 那匍匐在地的僧人正是挨了打,被轰出皇宫的普净师傅。普净被打了三十大板,已丢掉半条命去。有好心之人见是个僧人,便动了恻隐之心,将他送进京城里的医馆。 可医馆里的大夫一看这伤,便知是宫刑所制,皆不敢施救,并将他扔出医馆之外。 普净被扔在街角,神智已有些涣散。 廉如意走上前来,「小师傅是受了伤么,怎趴伏在此?」 却不见他回应。 小陶上前蹲下身来,扳过他的脸一看,「王妃,是普净师傅!」 廉如意心中一动,让人将他抬上后面的马车,林府改日再去,折返回王府的方向。 回到府中,请府医前来医治普净。 普净原本好好的在宫中讲经,怎么会被打伤流落街头呢? 廉如意皱着眉头,不知宫中发生何事,但普净被打伤定是皇上首肯的,普净如何就得罪了皇上呢? 普净被安排在王府兰苑的客房,府医为普净上好了药,出得房间,普净尚在昏迷之中。 「他可有大碍?」廉如意问道。 府医恭恭敬敬的回答:「回王妃,小师傅背上被打的皮开肉绽,医治又耽搁了这么些时候,如今情况不太好,但咱们府上的药是顶好的,只要今晚小师傅能不发热,明日就能醒过来了。」 廉如意点点头,派了小厮守在这里,伺候普净,便回到主院。岛圣吉圾。 v第21章[02.06] 宫中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了,普净在她看来,不是那种会主动惹是生非的人。 慕容御晚些时候从外面归来,得知家里住进一个僧人还十分诧异。廉如意便将自己两次遇见普净的事情告诉了他。 慕容御却也不知道普净为何会被逐出皇宫。 坤宁宫发现男人的鞋之事,太子自然不会告诉他,这种事都是要捂紧了的丑闻。就连被打尚在昏迷中的普净,也是从皇上与太子的只言片语中猜出了事情的经过。 这天晚上,伺候在普净身边的小厮彻夜不眠,唯恐普净再发起热来,不能及时发现。 不眠的不只有他们,慕容御与廉如意也是睁大了一双眼睛,毫无睡意。 「让我一起去吧。」廉如意抓着慕容御的衣袖说道。 慕容御看着她,思虑一会儿才点点头,「也好,知道你等在家里也不会安心。」 两人乘坐一辆外表普普通通的马车,停在离大理寺两条街之外的地方。 今晚要救白术。 赵耀已经只身前往大理寺。 他身姿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的来到大理寺外,一名正在站岗的侍卫身后,趁其不备,将其敲晕拖向暗处。不过瞬间的功夫,只见那侍卫又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只是头上的头盔戴的略低,挡住了大半张脸来。这挡住半张脸的侍卫,不是赵耀,却还是谁。 过了一会儿便到了换岗的时间,赵耀跟着旁人向大理寺的牢狱走去。进得狱中,他拿目光扫视一圈,却不见白术身影。 前面的侍卫已在指定的位置站定,他却继续向前走去。 「喂,你干什么?」旁边的侍卫拉住了他。 他背过脸,「巡逻。」 「嘁。」那人嗤笑一声,「好好站在你的位置上就得了,怎么着,还想表现自己好邀功不成?」 赵耀低头看了看,侍卫抓在他衣袖上的手,肩膀轻轻一抖,就将他的手甩开,也不理他,继续向前走去。 那侍卫大概有些犯困,见状打了个哈欠,不再理他。 赵耀走进里间牢房,这里关押的是重刑犯,犯人身上或多或少都用过刑了。 他脚步飞快的走着,目光从一间间牢房中略过。 终于在最后一间牢房里,看见一个纤细的身影。 长长的头结成块,上面尽是血污,白色的衣服,几乎已经被血染成了红色,干涸的血凝结在衣服身上,皮开肉绽的伤口与衣服粘连在一起。 那纤细的身影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没了声息。 赵耀甚至反复看了好几眼,才认出此人正是白术。 「喂,你怎么在这儿?」有牢头站在里间牢房的门口,恶狠狠的看着站在阴翳窄仄从地面都冒着寒气的牢房过道间的赵耀,喝问道。 赵耀没有回头,抬手从袖中挥出一枚莲花形暗器,嗖的一声破空之声传来,但见那枚莲花形的暗器已然被钉在了喝问的牢头的脑袋上。 那牢头直挺挺的向后倒去。岛圣岁亡。 赵耀没有犹豫,在牢头倒地的同时,他如鹰爪一般苍劲有力的手已经将牢门上的铁链生生扯断。 一脚踹开牢门,将被血污和凌乱的头发遮住了脸颊的女子抱起,女子的气息微弱,几乎已经感觉不到。她冰冷的身体上,几乎已经没有一丝体温。 赵耀抱起她,身形如鬼魅,快的让人看不清的向外掠去,并顺势又扯开好几个牢门的铁链。 那牢中被关押之人,虽带着伤,但见牢门被打开,也不说话,拖着受伤的身子,跟着赵耀就向外跑去。 守在外面的侍卫终于发现了这里的情况。 「来人呐--劫狱啦--」大喝一声,侍卫蜂拥而至。 赵耀一手抱着白术,一手瞬间挥出数枚莲花形暗器,手法狠厉精准,每枚暗器都钉在挡在他前面的侍卫的脑门之上。 后面跟着一群被他放出的囚犯,一行冲杀出一条血路来。 在更多的御林军到来之前,赵耀抱着白术腾空而起,鬼魅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很快,等在两条街之外的一辆普通的马车之上,多了两个身影。 廉如意从赵耀手中接过白术,车厢里,霎时弥漫着一股血腥之气。 马车动了起来。 廉如意将白术揽在怀中,白术的身体冰冷,气息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 大理寺陷入一片混乱之中,没有注意到,有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隐匿在夜色里,渐渐远去。 天不亮,皇宫里便传出封锁城门的消息。 相传,昨夜白莲教竟有人大胆劫狱,朝廷震怒,封锁城门,全城搜捕白莲教余孽。 白术此时正躺在寿王府中,昏迷不醒。 白术受伤严重,慕容御亲自为其诊治。 天不亮,京城已经热闹开了,御林军到处搜捕白莲教教徒。 待到大臣们早朝之时,京城已经闹得人心惶惶了。 大臣们对此颇为微辞,且不说昨晚劫狱之人是否真的是白莲教之人,就算真的是,也不该如此大张旗鼓的满京城的抓人吧?闹得京城鸡飞狗跳。 大臣们议论纷纷,都在等着皇帝上朝,要将此事禀报皇帝。 可任凭大臣们左等右等,就是不见皇帝的身影。 倒是皇帝身边的张明德走上大殿,清了清嗓子。 大臣们都瞪着眼看着张明德。 张明德扫视了一眼众臣,尖利的嗓音高喊道:「皇上有旨,今日不朝,众位大臣留下奏折请回吧。」 大臣们一听,你看我我看你,目瞪口呆无语凝噎。 v第22章[02.06] 京城里乱作一团,本想着将此事上奏皇上,怎么皇帝竟不上朝呢? 众臣们立即将视线转向一边的太子,及贤王。 贤王笑了笑,说道:「太子回来了,这监国之职理应归还太子,今日父皇没来,众位大臣若是有事,禀与太子也是一样的。」 太子看了眼贤王,心知贤王话说的客气,可定没存好心,自己能平平安安从祖庙回来已是侥幸。他现在心中不定怎么生气呢。 但见众位大臣的眼光停在自己身上,太子便上前一步道:「小王不才,虽不能替父决定什么,但为父分忧也是分内之事,众位大臣若有什么事,小王自当与左右相大人商议着解决。」 大臣们一听这话,便纷纷开口,将京城被御林军翻了个底朝天,闹得人心惶惶之事言明。 太子一听,皱起眉头。 「竟有此事?」 「太子还不知道此事么?」大臣们反问道。 贤王此时却是微笑着站了出来,「太子不知此事也是情有可原,太子从祖庙求雨刚刚归来,听说这求雨之行并不十分顺利,太子身体尚未恢复,朝堂之事难免顾及不到,昨晚有白莲教余孽出现在大理寺,劫走了前一阵子,就是太子尚在祖庙之时,行刺宫中的刺客。」 太子皱着眉头看着贤王,他求雨不顺,还不是贤王一手造成,如今倒在大臣面前拿出来说。 众人不知真相,想到前一阵子关于太子德行欠佳,受到先祖惩罚的传言,看向太子的目光都变了几变。 贤王微微一笑,见说话的目的已经达到,便接着回到正题,「先是派人行刺宫中,被抓获后,又从大理寺将刺客劫走,此事性质非常恶劣,所以本王不得不派出御林军,就算挖地三尺,也要将这些白莲教的余孽一网打尽!」 大臣们听闻此言,开始小声议论,白莲教的刺客居然都能进到宫里了么?皇宫大内守卫森严,单凭一两个白莲教的人,实在不成气候,如何能突破皇宫重重守卫,前来行刺? 但大臣们更关心的是贤王的另一句话,贤王说,他派出御林军搜捕白莲教。 如今,御林军的指挥权已经落到贤王手中了么? 御林军一向是由皇帝亲自指挥,乃是保护皇帝,皇宫,乃至京城的军事力量。现如今皇帝尚在,竟将御林军交予贤王之手。 这是说明皇帝已经对太子非常不满了么? 皇帝该不是想要换个接班人了吧? 大臣们心里泛起了嘀咕,看向太子的眼光又是有了不同。太子冷冷的看向贤王。 这段时间,他已经觉出父皇对自己的态度不似以往,对贤王到是更加热切,莫非在父皇的心中贤王的分量已然超过自己了么? 大臣们不禁想到,看如今皇帝的态度,自己是不是也该重新考虑站队的问题了?先前贤王向他们示好,他们还没有搭理,如今看来,是不是该拾起贤王递出的友好之手了?岛圣丰血。 太子脸色难看,「就算是为了抓捕白莲教,也不该让京城上下人心惶惶,百姓们还要生活,如今全城搜捕,已经让百姓无法正常生活了,应让御林军暗中查访。且京城城门紧闭,无法出入,实在不便,贤王此举实在有失妥当。」 太子指责贤王。 贤王却是端正了脸色看着太子,说道:「那太子以为,就该大开城门,放任白莲教出入皇城么?」 太子皱眉,「本王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倘若城门打开,放走了白莲教的刺客,这个责任由谁来承担?」贤王咄咄逼人,直视太子。 太子也板起脸来,「就为了一个白莲教的刺客,就锁闭城门,不许出入,未免也显得太小题大做了一些,我平南朝就如此无用么,竟如此惧怕白莲教?」 贤王冷哼一声,「一天时间,今日黄昏若还不能搜出白莲教余孽,我定大开城门。」 太子冷冷的看着贤王,「好,就给你一天时间,倘若到了黄昏,你还不能找到什么白莲教,看你如何对皇城百姓交代。 早朝皇帝没有出现,太子与贤王又不欢而散。 大臣们心中也是小算盘大的噼里啪啦的响,太子和贤王,原本是支持太子者众。皇帝与皇后向来情深,太子虽不是长子,却是堂堂正正的嫡子,太子刚满十岁时,就被定位储君。 贤王虽为长子,但容妃岂能与皇后相提并论,且两年前,容妃更是失了圣心,被皇帝冷落下来,众人便猜测,贤王虽有贤明,但储君之位是没有希望了。 可不曾想,皇帝今年寿辰一过,事情却出现了如此之大的转折,先是容妃再次被废,后有贤王监国。 皇帝的喜好,真是说变就变呐。 如今风向急变,大臣们也该重新掂量自己的位置了。 寿王府兰苑客房,普净师傅苏醒了过来,守了他一夜的小厮激动不已,立即向主子回报。 慕容御正在府中,便陪着廉如意来到兰苑,看望普净。 普净趴在床上。 见到廉如意,挣扎着要起身。 「普净师傅趴着别动了,你背上伤要紧。」廉如意说道。 如今越看普净,她越觉得有种亲切之感,缘分乃是上天注定,让她被普净所救,现在又给她机会,让她还了这人情。 「小僧不能留在在这里,多谢施主搭救之恩,小僧伤势已经没有大碍,施主还是赶紧放小僧离开吧。」普净却是皱着眉头说道。 说完他竟真的挣扎着,翻下了床,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已经没有大碍了,他竟站摇摇晃晃的站在床边。 「普净师傅,你这是做什么呢?为何急着要走?」廉如意看着他僵硬的表情,心中不免难受。 普净躬身念了句阿弥陀佛,道:「想必施主已经知道,小僧是在宫中烦了错被逐出皇宫的,如今得施主搭救,已然是施主仁慈了,倘若小僧还留在这里,必会拖累施主的,施主还是放小僧离开吧。」 普净看的很明白,他被打的那么重,又被扔出皇宫,本就是让他自生自灭的意思,如今他又被救。皇帝如果忌惮着宫里的丑闻泄露,救他的人必要被他牵连。 眼前之人,虽是皇子王妃,恐也难以逃脱厄运,方丈说的对,这也许就是佛祖给他的磨难,他一个人承受就好,还是不要拖累旁人为妙。 「普净师傅安心住下就是,不管父皇是为什么原因责罚与你,能放你出宫,想来父皇已经是不计较了。更可况,普净师傅也曾帮过王妃,如今我们救下师傅,不过是还了师傅的恩情。」慕容御说道,「普净师傅,不用想太多,我既敢让你留下,就必是不怕师傅拖累,小师傅只管安心就是。」 普净还有些犹豫。 这是忽然有家丁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王爷,王爷!」 「什么事?」慕容御看了那家丁一眼,「怎如此慌张?」 「是贤王……贤王带了御林军,将王府给围了!」家丁喘着粗气说道。 普净和尚一听,就急了,「是不是因为我的事?」 那家丁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说是要搜捕白莲教余孽。」 v第23章[02.06] 慕容御笑了笑,「他倒是有想法,搜白莲教的余孽都搜到我的府上了!普净师傅不用惊慌,不是因为你的事,本王去处理,你只管安心住下。」 廉如意感激的看着慕容御,她对普净和尚有种莫名的亲切之感,能救普净,让他安心留下,她自是非常高兴的。 「我与你同去看看。」廉如意说道。 两人相携除了兰苑。 贤王此时,已经被管家请到外院待客正厅里坐着。 慕容御与廉如意携手出现时,贤王正端着茶盏,轻吹着茶叶。 转脸看见两人的身影,视线就落在了廉如意身上,廉如意没有看他,只靠近了慕容御,挽住慕容御的手臂。 贤王的眼睛眯了起来。 慕容御却勾起嘴角笑了笑。 「贤王今日好生悠闲,竟有空到我府上喝茶。」慕容御说道。 贤王冷哼一声,「我可没四弟这么清闲,今日前来乃是为公事。」 「哦?」慕容御一副莫名的样子看着贤王。 「昨晚有白莲教余孽劫狱救出了关在大理寺的一名女刺客。我今日前来,就是要搜捕这白莲教之人的。」贤王冷笑着看着慕容御。 廉如意一听这话,恨的牙根痒痒。白术还昏迷不醒,当初就是贤王将她骗进宫中,并抓住了白术,诬陷白术是刺客。 昨晚请耀叔救出白术之时,专门用了白莲教特有的暗器,自然是为了将视线引到白莲教上。贤王其实心知肚明,白术根本不是什么刺客,乃是保护廉如意的暗卫。 如今却又这样大张旗鼓的搜上门来,自然是要撕破脸的。 慕容御却是握了握廉如意的手,给她一个安抚的微笑。 廉如意心中略略安定。 两人这样的互动看在贤王眼中,格外刺眼,贤王紧紧握住黄花梨木的座椅扶手,竟要将那扶手捏裂。 「贤王这话奇怪,你要搜捕白莲教余孽,搜捕就是,来我这寿王府作甚?难不成贤王以为我会窝藏白莲教的人么?」慕容御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京中所有百姓官员公爵家中都要搜捕,四弟身为皇子,自然是要起表率作用的,只是搜一下,没有我自然就走了。」贤王说道,却是亦如非搜不可的架势。 慕容御闻言也冷夏一张脸来,「贤王的意思是,一定要搜了?」 贤王放假茶盏,翘起了腿,闲适的点点头,「这是公事,不夹私情,想必四弟一定会体谅的。」 慕容御却是冷眼看着他,「如果我说不行呢?」岛圣司血。 贤王抬头,「我说了,这是公事,你同意我要搜,你不同意,我一样要搜。」 慕容御却是一笑,也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那你可以试试看。」 贤王挥手,示意随从下令,让御林军进寿王府搜查。 随从急急忙忙跑出去,不一会儿,又擦着汗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王爷……王爷……这……」 贤王看着他,「慌什么,怎么回事?」 那随从看了眼贤王,又看了看安逸的坐着喝茶的慕容御,说道:「寿王府家丁将王府大门围住,御林军进不来。」 贤王抬头看向慕容御,「四弟这是逼我来硬的么?」 「贤王这话说好笑,你从一开始打算来软的了么?」慕容御斜看了他一眼,转过脸去,低声和廉如意说笑,似乎根本不把贤王看在眼里。 贤王怒气上腾,「告诉御林军,敢于阻挡公务者,格杀勿论!」 「是!」那随从又擦了把汗颠颠的跑了。 御林军的了令想要硬闯,但寿王府的家丁可不是普通的家丁,虽然衣着与普通家丁无异,但武功超群,不说以一当百,以一当个几十个御林军还是不成问题的。 寿王府的门就那么大,御林军人多,可也一时涌不进那么多人来。 那随从一看这架势,立马又跑回来向贤王禀报。 「王爷,御林军遭到阻拦,进不得寿王府。」随从都快哭了。 贤王和慕容御对面坐着,两人却都是不慌不忙的喝着茶,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进不来,让弓箭手准备,硬攻进来,不过是个王爷府邸,又不是什么固若金汤的城池,手段尽用,还能进不来么?」 那随从欲哭无泪,只好再去报信。 可御林军的弓箭手准备好了,却见寿王府也有弓箭手。 且寿王府的弓箭手皆伏在房檐之上,俯视着围在寿王府门前的御林军,两方各不相让。 如今真刀真枪的见了,气氛已经不同于刚才赤手空拳硬要挤进来的时候了,真真是剑拔弩张,接下来,若再这么下去,可是要见血了。 谁都没有先动手。 御林军一排排弓箭手弓满弦张,箭尖直指寿王府。 寿王府的房头之上也是箭满弓弦,豪不想让。 气氛一时凝滞下来。 随从抹泪,再次跑进去向贤王禀报情况。 贤王看着慕容御,冷笑道:「四弟,你可知道,抵挡御林军办公,射杀执法中的御林军,罪同谋反?」 慕容御目光逼视贤王,毫不退避,「不如贤王与我现在就进宫,禀明父皇,你究竟凭什么要搜我寿王府邸?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窝藏了白莲教的余孽?我们去问问父皇,究竟是谁有不臣之心?是谁想要谋反?」 贤王脸色更冷,嘴角僵了僵,这事儿现在尚在自己掌控,倘若真是捅到了父皇面前,说慕容御胡闹惹是生非,父皇定会相信,倘若说慕容御想要谋反,父皇就算是老糊涂了,也必不会相信的。 两人僵持了一瞬,贤王先笑了笑,「四弟说笑了,我们都是效忠父皇的,我自然相信你不会伙同白莲教谋我们慕容家的江山的。不过我也是公事公办,希望四弟体谅一二。」 贤王说完,拂袖而去。 围在寿王府外的御林军也尽数撤退。 寿王府房顶上的弓箭手待御林军走远了,才撤了下来。 v第24章[02.06] 「他怎么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在皇城中调用御林军?」廉如意看着门口的方向,声音清冷。 慕容御沉吟片刻,「你没发现,自从上次寿宴之后,父皇似乎变得很奇怪?以往父皇是很看好太子的,对贤王的评价并不高。父皇曾说,倘若是乱世,贤王或能成就枭雄霸业。但如今平南朝国泰民安,需要的是一位宽厚仁君。」 廉如意皱眉,细听。 「可自从那次寿宴之后,父皇就一再抬举贤王,似有打压太子之势。如今,连御林军都交到了贤王手上……实在太奇怪了。」慕容御拧眉说道。 「难道是贤王用什么邪术,蛊惑了父皇?」廉如意想到容妃被烧成那副恐怖模样都能恢复的完好无损的脸,不禁联想到,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贤王或是得了什么邪术,也并非不可能。 慕容御低头想了想,「你说的也不无可能,此事还需仔细探知。」 一日的时间很快过去,寿王府虽然躲过了御林军的搜查,可不是京城所有的官员都能这么硬气的。 不少一直推崇太子的官员,这次都没能逃过贤王的毒手。 家里被翻个底朝天,竟还真让御林军搜出可疑的人或是物。 有些大臣家中发现了白莲教特用的白莲标示,有些则是发现了家仆身上纹有白莲刺青。更有大臣家中搜出了与昨夜出现在大理寺侍卫头上的白莲暗器一模一样的暗器。 这些大臣及其家人全都不能幸免,尽数被御林军带走。 贤王此次搜捕,可谓收获颇丰。 空荡荡的天牢,一天时间,就被填满了。 天牢之中哀哭阵阵,太子心烦意乱。 贤王明显就是在针对他,这些被抓的大臣,全都是铁心支持太子之人。 贤王如此明目张胆的迫害大臣,太子岂能安坐,立即求见皇帝。 皇帝正在漪澜殿听和尚讲经,被太子打断,甚是不悦。 听闻太子说贤王举止,皇帝思量一会儿,「叫贤王来见朕。」 皇帝回到御书房,贤王与太子跪在地上。 太子看向贤王的目光满是审视。 贤王却垂着头,只看着自己面前的花纹富丽错杂的地衣。 「你抓了大臣及其家眷?」皇帝看着贤王的头顶问道。 贤王叩头,倒是承认的十分爽快,「是。」 「为何抓人?」皇帝皱眉。 「回禀父皇,昨晚大理寺的女刺客被白莲教劫狱救走,儿臣唯恐白莲教危害父皇安危,此事性质恶略,定要严查不怠,这些被抓大臣家中都发现了与白莲教有关之物,定是暗中与白莲教有所往来,为了清查,儿臣才将他们抓捕。」贤王说的义正言辞,好像他亲眼看见这些人就是白莲教教徒一般。 「不过是一些捕风捉影的东西,根本做不得物证,贤王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就将大臣们抓回,关入狱中,岂不是要寒了百官之心?」太子立即说道。 贤王却俯首反驳:「怎是寒百官之心呢?这些人家中分明取有物证,乃是御林军亲自查获,难不成太子是要包庇这些人么?此举对百官乃是震慑作用,父皇乃是明君,白莲教图谋不轨,欲毁平南朝大好江山,此心可诛,但凡与白莲教有牵扯之人,人人可得而诛之。儿臣不觉的儿臣此举有错。」 贤王振振有词,端的是正气方刚。 太子还要再说,皇帝却摆摆手,制止了两人争执。 「此事着刑部去查,若是无辜,便放出来,并发放两年俸禄作为补偿。若是却有白莲教教徒,格杀勿论!」皇帝沉声说道。 太子闻言,心沉入谷底。 皇帝却挥手让两人退出了御书房。 御书房外,太子与贤王并肩走在宽阔中间雕刻有龙纹的台阶之上。 贤王笑看着太子,「太子无需动怒,若是无辜之人,自然会被放出来的。」 太子冷冷看着贤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贤王哈哈一笑,抬步向宫外走去。 贤王以抓女刺客,搜捕白莲教之名,将京城上下翻了一遍,最然没有找到女刺客,也没有找到实质上的白莲教教徒一人,却是对太子的实力形成了重创,将京城的大臣,来了一次洗牌。 如今没有被抓进天牢的大臣,也是惴惴不安,唯恐贤王黑手下一次就伸向自己。 于是,傍晚时候,城门大开。 此时进出京城的人不多,前往贤王府的人倒是一波接着一波。 众臣都看明白了,贤王哪里是要抓刺客,分明是要排挤太子嘛! 铁杆儿的太子党都蹲了大狱,剩下的观望派唯恐自己站队站的慢了,也被贤王当做太子党给扫除了。 贤王动作极快,一日时间,朝中大部分势力,已然偏向他。 当然仍有重臣非一时可以攻克,比如左相岳家,比如右相崔家,再比如廉大将军。 左相岳家,乃是皇后娘家,必然不会倒戈。 而崔右相及廉将军都是忠于皇帝之人,位高权重,不受贤王摆布。 皇帝虽一时偏袒贤王,但这些肱骨之臣,贤王也是不敢轻举妄动。 但贤王自信,要不了多少时日,自己一定可以将挡在他前面的一个一个搬倒。皇位,终会是属于他的。他想要的一切都会成为囊中之物的。 前朝朝夕之间风云突变,甚至没有给人反应的时间。 后宫之中却是死一般的宁静。 坤宁宫的丑闻之后,皇帝心中存有疙瘩,虽说最后明白是冤枉了皇后,但除了遣人送去夜明珠之后,他竟不曾亲去看望皇后。 仍独宠容妃一人。 皇后沉下心来,着方嬷嬷在坤宁宫找出那放鞋诬赖她之人。 坤宁宫虽宫人众多,但是能进的皇后寝殿的却是没有几人,排查下来,范围就小了很多。 皇帝来的当日,有四名宫女曾单独进过皇后寝殿。 v第25章[02.06] 但前两个进得寝殿之人,打扫完寝殿之后,方嬷嬷曾经进去过,那时并没有发现寝殿中有那只鞋子。 后来又进过寝殿的两人是苏荷与宛桃。 苏荷在皇后身边伺候多年,颇得信任。 宛桃是前年才进宫的宫女,年芳十五,长得秀美可爱,相比宛桃,皇后自然更信任苏荷多一些。 正待皇后命人细查宛桃之时。 这天夜里,宛桃却失踪了,后来才知道,宛桃是投了井。 宛桃跳的是后宫的那眼枯井,被发现时已经是多日之后了。 皇后愈加沉静下来,宛桃死了,这事情也已经了了,她心里清楚是容妃陷害她,但自从皇上让人送来夜明珠之后,她就知道,这件事已经不能再提了,她是冤枉的也好,真相怎样都不重要了。 皇后沉寂的蛰伏下来,她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能顾反击容妃的时机。 如今已经不像当年焚琴之时,容妃盛宠更胜当年,她想要一举搬到容妃,必须要做好充分的准备,如果当年在容妃被关在崇禧宫的时候,她就斩草除根,让容妃死的不明不白,死了也就死了,她再也没有机会挑出来,与自己为敌。 可是就因为她放松了警惕,以为她再无翻身之日,才会给她留下这样一个时机。果然对敌人的手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皇后后悔,却也知为时已晚。 她只能让自己愈加冷静,等待时机。 不过显然上天并不偏袒皇后,她等待的搬倒容妃的时机没有到,危机确是悄悄来临。 自从普净和尚被逐出皇宫以后,皇帝近来最喜欢听慧信和尚讲经。慧信和尚经书讲的深入浅出,并能结合身边事事,让原本枯燥的经文也变得妙趣横生起来。 皇帝几乎听的废寝忘食,几次都让宫人将御膳摆置漪澜殿与慧信和尚同食。 这可是莫大的恩赐。 慧信和尚却一副宠辱不惊的淡定模样,更是深得皇上好感。 这日讲经休息之余,突然有另一名僧人向皇上说道,「慧信大师有门绝技,近十年来都不曾在人前展露,如今在皇上面前,慧信大师还打算藏着掖着么?」 皇上一听,便来了兴致,连问慧信是什么绝技。 慧信却黑着脸斥责了那僧人,「不要妄言!」 皇帝却兴致不减,硬要慧信解释一番。 慧信一脸艰难的说道:「佛曰,不可说。圣上请不要追问了。」 天下还有皇上问不得的问题呢? 皇上一听这话就怒了,「朕若非要知道呢?」 慧信念道:「阿弥陀佛。」 却是闭着眼睛,态度十分坚决。岛向反血。 这时那一开始挑起话头的僧人上前劝道:「慧信大师,皇上乃天子,没有什么是不能告诉天子的,你就展露一下绝技吧,我等也借此机会饱饱眼福。」 慧信却仍不为所动。 这时候皇帝的耐心没有了,所谓伴君如伴虎,就是前一刻还和你笑脸相谈,请你吃饭的人,下一刻,就让人抓住你,要取你项上人头。 皇帝命侍卫将慧信和尚拖出漪澜殿,砍头。 慧信仍是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皇上。」一开始挑起话头那和尚知道自己是闯了祸了,满目焦急,「求圣上放过慧信大师吧,慧信大师这门绝技已经十年不曾展露,乃是有原因的。」 皇上一听,这里面还有说法,顿时兴致更浓,他原本也就没打算砍了慧信的脑袋,不过是吓唬吓唬他罢了,没想到他竟连死都不惧,真不愧是高僧。 此时有个台阶下,他便抬手,让侍卫放了慧信。 求情的僧人松了口气,「慧信大师的绝技,就是能在沙盘之上走笔作画,预测未来之事。十五年前,慧信大师曾为一人预测未来,得知那人能获得大富大贵。可天机不可泄露,那人在五年之后,便成为富甲一方的富商,刚跨过第六个年头儿,竟得了急病,一命呜呼。所以……自那之后,慧信大师便再也不曾展露此等绝技了。」 皇帝闻言,惊讶的看着慧信,「此事当真?」 慧信低头言道,「确有此事。」 皇上哈哈一笑,「无妨无妨,朕乃天子,岂有朕不能观之天机?慧信大师只管来演示。」 皇上其实并不信这些,只看个新鲜,好玩儿罢了。 沙盘作画,还能预知未来,怎么听怎么玄乎,岂能当真? 慧信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好答应下来,自己盘腿坐在蒲团之上,闭上眼睛,静心念佛。 沙盘很快准备好,被抬到慧信师父面前,他仍没有睁眼,看也不看那沙盘,就用食指在那沙盘之上划拉着。 皇上觉得有趣,便走下座来,站在沙盘之前,看慧信作画。岛向找技。 慧信的动作却却来越快越快越快,几乎停不下来。 一幅画好似一个又一个的场景。 慧信后来竟起身趴伏在沙盘之上,只是眼睛仍是闭着的,他从不看一眼沙盘,所画的场景却清晰无比,线条毫不凌乱。 待慧信停下手,已是满头大汗,似乎虚弱至极。 跌坐在蒲团之上,气喘吁吁。 皇上凝神看着沙盘,脸色却越来越黑。 他又看了看慧信,却见慧信仍然闭着眼睛,只喘着气。 「你为什么不睁眼?」皇帝居高临下看着慧信,冷声问道。 慧信沉默了一瞬,才说道:「此乃天机,慧信实在是凡人一个,不敢窥伺天机,小僧不敢看。」 皇帝冷哼一声,一脚踢在沙盘之上,力道之大,沙盘中的细沙都被震出沙盘,泼洒在慧信身上。 皇帝黑着脸离开漪澜殿,除了他,没人看到沙盘上到底画了什么。 v第26章[02.06] 但沙盘之上,那一幅幅画一遍遍在皇帝眼前闪现,慧信所画,乃是顶着凤冠的女子将身着龙袍的男子杀害,扶她身后的孩子穿上龙袍,更有牝鸡司晨龙飞凤舞四个字。 皇帝本是不信什么沙盘作画,能预知未来这样荒诞的说法。 但看那慧信作画之时,从头至尾从未睁开眼睛,做的画却毫不凌乱,栩栩如生,他倒是信了几分。 更有那画透出信息竟是如此,使得他遍体生寒。 皇帝原本就为前段时间之事,对皇后心存隔阂。如今又有这样一幅画不断闪现眼前。 皇帝越想越觉得此画可信,越想越心中骇然。 若此画真乃天机,那便是上天指引自己看到这样的画,这是上天在给自己这真龙天子预警!皇帝心中渐渐萌生出这样的想法。 但皇后与皇帝乃十几年的夫妻,在皇帝没有得到江山之时,就守在皇帝身边,实乃糟糠之妻。 皇帝对她还是有感情在的,一副匪夷所思的沙盘之画,虽然勾起了皇上的疑心,但仍不足以让皇帝真的就废黜皇后。 皇后自是不知沙盘之事,只听闻朝堂动荡,支持太子的大臣,多数都被贤王关注天牢之中,贤王更举荐与他亲近之臣坐上要位。 皇后心中焦急,私下写得书信一封给自己的哥哥左相大人。 可这封信没能到左相手上,却是落入了皇帝的手中。 也正是这封信,使得皇帝下定决心要废黜皇后。 太阳已经落山,皇帝的身影被余光拖得老长。 皇帝手中捏着一封信,缓步走在坤宁宫寂静的宫道上。他看着自己长长的身影,忽觉一阵寂寥。 皇帝身后只跟着大太监张明德一人,其余人等,都被留在了坤宁宫之外。 皇帝叹了口气,「朕果然是孤家寡人一个。」 张明德一愣,不知该如何接话,心中忐忑,唯恐多说多错,只好呐呐不语。 皇帝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也没指望听到他的回应。 继续向坤宁宫正殿走去。 坐在偏殿用膳的皇后忽听宫人禀报皇上来了,愣了一愣,「不是说不来了么,这晚膳都摆上了。」 「娘娘,快去接驾吧!」方嬷嬷笑嘻嘻的说道。 这可是自从发现那只鞋以来,皇帝第一次再来坤宁宫。坤宁宫上下,都一片喜气。 皇后娘娘这才点点头,笑了起来,「对,把晚膳撤了重新摆来,本宫这就去接驾!」 皇后娘娘来到坤宁宫正殿之外,领着众宫人跪下接驾,脸上的笑意是藏都藏不住的。皇上还是念旧情的,这不就又来了坤宁宫了么,只要皇上来了,自己就有机会,就能搬倒容妃。 低着头的皇后娘娘没能看到皇上阴沉的脸色,只看到那双明黄的皂靴亮眼的颜色。 「起吧。」头顶传来皇上的声音,平静的似乎不带温度。 皇后娘娘在方嬷嬷和苏荷的搀扶之下,站起了身。 进得殿内,皇上落座,目光落在皇后的脸上,良久没有言语。 皇后从欢欣,慢慢变成了惴惴不安,皇上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你们都下去吧,朕有些话,要单独对皇后讲。」皇上终于开口。 宫人们鱼贯而出。 皇后这才发现,皇上似乎只带了张明德在身边。 如今连张明德都退出殿外,偌大的正殿,只剩下皇帝与皇后两人。 皇后抬眼打量着皇帝的神色,心中捉摸着皇帝此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就见皇帝抬手将一封信扔在了她的脚边。 皇后一怔,弯身捡起信笺,打开来看,脸色立时煞白。 「皇上!」皇后噗通跪倒在地,「皇上,这不是臣妾所写!」 「二十多年了,朕会认不出你的字迹么?」皇上冷眼看着面色惊惶的皇后。 皇后娘娘低头细看那信上笔迹,确实和自己的笔迹十分相像,但她这封信果真不是她写的。 信上内容,大致说道:如今朝堂动荡,皇帝原本倾心太子,进来却偏信贤王,纵容贤王加害贤臣,更任命贤王亲信,太子地位不稳,请哥哥劝解皇帝,更为太子尽心尽力。 她就算再昏聩,也不至于会写这样的信,在此关头,岂不是故意落人口实么? 「皇上,这封信字迹确实模仿臣妾十分相像,但看信之内容就只并非出自臣妾之手。臣妾怎敢妄言朝政,臣妾只理后宫,前朝之事,臣妾不懂,更不会如此求于左相。」皇后辩解道,她就算再蠢,也知道哥哥的胳膊肘是不会拐向贤王的,哥哥不帮自己的外甥,难道还会帮旁人么?她根本用不着再写信求哥哥。 「朕问你,你今日可有写信回家中?」皇帝冷着脸看着皇后。 皇后点了点头,「臣妾确实有写信,可并不是这封,臣妾母亲近日身体抱恙,臣妾写信是询问母亲身体,没有一句提及国事,乃是一封家书而已。」 皇帝闻言冷冷的看着皇后,既没说相信,也没说不信,但他清冷的眼神中却是没有一丝温度。 皇后抬头看了皇上一眼,皇上那冰冷的眼神,顿时让她的心凉个了透。 她此时已经明白,皇帝是想要废了她,不管她有没有写过这样的信,皇帝已然不信她了。 想明白了这些,皇后突然笑了起来,「皇上,您信臣妾的时候,臣妾如何都是好的,您不信臣妾的时候,臣妾无论怎么做都是错的。您若已经决定了,又何须来质问臣妾呢?直接下道旨意,不就了结了么?」 皇后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空灵灵的。 皇上眸色沉寂的看着皇后,在她绝望的笑声中没有半分的动容。 无论这封信是否真的出自皇后只手,真相已经不重要了,在皇上这里,这不过是一个契机,他会来质问,说明他已经不信她了。 皇后从地上站了起来,缓缓靠近皇上两步。 皇上看着突然走近的皇后,蹙起眉头。 皇后凝神看着他,仿佛在用眼神描刻他虽不再年轻却俊逸的眉眼,似要把他的相貌雕刻进自己的心头,「皇上,您是要废黜我么?是要把我关进冷宫么?在让臣妾看看您吧,此一别,恐怕后会无期了……」 v第27章[02.06] 皇后说着,一双美目之中,落下泪来。岛反记弟。 皇上心头忽然有些不忍,二十多年来和皇后一起走过的一路,一幕幕回放在眼前。 他视线也有些模糊,记忆中温情的画面,却一瞬间又变成沙盘之上冷煞的线条,那带着凤冠的女子害死龙袍男子。 皇上本来将软的心,忽然烦闷燥热起来。 皇后颤抖的伸出手,缓缓伸向皇帝的脸,似是想在最后触摸一回这她用整个青春来陪伴的男子,这个她爱了一生的男子。 皇上看着她的手,心中微微升起的一点酸涩之意,却立即被烦躁压了下去,身体不受控制般,抬手挥开皇后的手。 皇后一愣,泪流满面,无声的看着皇上,然后默默的跪了下来。原来二十多年的情谊,终是抵不过他心中的一点怀疑。原来自己最终还是败在了他身上,败在了太过相信他们这二十年来的感情上。 皇帝看着皇后垂头跪下的身影,压制住心头的烦闷之感,淡淡的开口,声音清冷,似乎不带一丝感情,「看在你尽心尽力伺候朕二十多年的情分上,朕想要给你留给好名声,朕不想废了你。」 皇后闻言略微诧异的看向皇帝,他这话什么意思? 但看到皇帝眼中的冷毅之时,忽然明白了。 原来他只带了张明德来,原来他支开所有人,将这封信扔在自己面前,不是要废后,不是要将她关入冷宫。 他是,要她的命啊! 皇后的眼神也渐渐冰冷,此时此刻,她对眼前的男人已经没有任何的想法了,他没有心,没有情,他的眼里心里只有他的皇位,他自己而已!就因为一点点的怀疑,他选择不信她,选择让她死来消除他心中的顾虑。 为什么自己一开始还以为,他会念着二十多年的情谊相信自己呢?这二十多年来他们的感情竟如此不值一提? 给她留个好名声?呵呵,这话说的太可笑了,他是想给自己留个好名声吧,废后的名声可不是太好听吧?皇后眼中充满讽刺的神色,但想到自己的儿子,想到太子,皇后忍住出言讽刺皇帝的冲动。 身体僵硬的叩头道:「多谢圣上。」 皇上点点头,最后看了皇后一眼,皇后已然不是当年风华正茂的时候,但她的风韵依然无人可及。 皇上做了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一次决定,让张明德给皇后送来毒酒。 待时过境迁,再想起这天这时,皇帝总是后悔的泪流满面,但此时此刻,他像是魔障了一般,一定要刺死她,心中才觉安定。 皇帝起身,背着手,孤身缓缓离开坤宁宫大殿。 皇后抬眼看着他的背影远去。 阴沉沉的天空,此时却忽然飘起雪来,细碎洁白的雪花沙沙的打在房檐上,打在光秃秃的树枝上。 皇上伸出手接住雪花,细小的雪花却在他的手心里化作水珠,宛如皇后脸上的泪。 他背过手,「下雪了啊。」 张明德将酒放在坤宁宫大殿之中,脚步轻轻的退出了大殿,亲手关上殿门的瞬间,他看了一眼皇后,见皇后还跪在原地,抬眼望着门外飘飘扬扬的雪花,她的神态却那般的平静,没有挣扎,似乎也没有怨怼,不像他曾经见过的任何一个即将面对死亡的人。 张明德心中一震,顿时升起对皇后浓浓的同情之感,他赶紧关上殿门,生怕自己再看下去会不忍心,会忍不住向皇帝求情。他其实完全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要刺死皇后,难道仅凭那一封信么? 他却不知,慧信和尚的一幅画,已经深深的在皇帝的信中种下了怀疑的种子,又恰恰是在刚发生了那只鞋的误会之后,更是在这段时间,皇帝似乎心绪不宁,总是莫名的烦躁之时,这封信送到皇帝手中的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皇后不死似乎都对不起这恰到好处的时机。 皇帝任凭细碎的雪花落在自己身上,头上,听到坤宁宫正殿沉重的门在自己身后关上,他抬头看了看天,乌黑的云沉重的像是压在他的心头。 他忽然抬脚,大步向前走去,脚步匆匆的离开了坤宁宫。 等皇上离开了一阵子,方嬷嬷等人才觉出事情不对味儿起来,待她带着人冲进坤宁宫正殿的时候。 皇后已经无声无息的躺在地上,神态安详的像是睡着了一般。 若不是她嘴角挂着暗红的血,方嬷嬷就真的要以为她是睡着了。 方嬷嬷抱起皇后的头,她的脸靠在皇后乌黑的发上,眼泪滑落不止,却不敢哭出声来。 「娘娘,娘娘……」方嬷嬷口中反复呢喃,却只有娘娘两个字,心头如钝刀磨着一样,生疼生疼。 「为什么……为什么……」方嬷嬷是皇后还未出阁时就伺候在皇后身边的奴仆,一辈子陪着皇后走过来,如今却要看着皇后如此不明不白的离开,心中痛煞。 坤宁宫其他宫人,见到方嬷嬷抱着皇后泪流不止的样子,震惊之下,也都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全都静默的垂着头跪了下来。默默地垂着泪。就在不久之前还一身华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受人敬仰的皇后娘娘,不过须臾,就离开人世,所有的风华都化了乌有。 这天夜里,坤宁宫传出皇后病逝的消息。 太子当时正在练字,试图让自己平静一下,忽闻噩耗,惊恐的看着前来报信的小太监,双手颤抖的摁断了比指头还粗的的笔杆尚不自知。 「你说什么?」太子抓住那小太监的衣领,嘶吼着问道。 「太子……太子殿下……您,您……」小太监不知自己该说什么,连他自己被派来向太子禀告这个消息的时候都吃了一惊,前几日见皇后还是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他都不敢相信,更何况太子呢。 太子松手推开了他,跌跌撞撞的向皇帝内宫跑去。 「太子,太子,各宫之门已经落锁了,更何况您现在到了坤宁宫也无济于事呀,太子您……」正拦着太子的侍从,被太子泛着血丝,通红通红的眼睛一瞪,立时呐呐说不出话来。 太子甩开他,却又被身边旁的侍从紧紧拽住,「太子,您不要冲动,您请节哀……」 周围的声音听来太过聒噪。 雪此时已经下的大起来,大朵大朵的雪花,落在他的身上,他的头上,一时都没有融化。 「滚开!」太子对身旁之人吼道。 众人却都紧紧的拖住太子,恐他在此刺激之下做出什么事来。 如今太子形势危急,倘若再不谨慎行事恐怕太子保住保不住都是个问题。 皇后娘娘一向康健,又有御医时常诊脉,从来没听说过皇后是有什么隐疾的,这突然的说没了就没了,众人心中自然都犯嘀咕。 太子终是被拦了下来,没有在深夜闯入坤宁宫。 第二日,皇帝就昭告天下,他对皇后的思念哀悼,并赐谥号孝慈端诚钦献圣文皇后。 天下皆赞皇上皇后伉俪情深,惋惜皇后早逝,更感动于帝王深情。 太子一身孝服,直着身子跪在坤宁宫的正殿里。 眼眶通红,连眼睛都是血红的,但脸上却没有一滴泪。 在他还天真的以为母后是被人害死的,父皇一定会给个说法的时候,皇上的反应,让他彻底醒悟过来。原来夺去母后性命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一直敬重爱戴的父皇。 v第28章[02.06] 他知道自己必须坚强,以后再也没有母后为他铺路,指引他做个好太子,教导他以后要做个好皇帝。从今以后,他都只能靠自己了。他不知道父皇为什么会突然要了母后的性命,无论是要得到真相,还是要为母后报仇,他知道,自己必须强大起来。 他心中痛的呼吸似乎都很吃力,但眼睛却愈发的干涩,没有一滴泪。 皇后娘娘殡天之后,太子就像忽然变了一个人。 曾经脸上总是挂着儒雅笑容的太子,如今却嫌少露出笑颜了。清冷的仿佛一座万年的冰山,从眼神到语气,都让人觉得彻骨的寒。 慕容御十分担心太子,但他也知此时再多劝慰的话都是没有用的。他只能静静的陪在太子身边,让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有人在支持他,有人会一直帮他。 皇后辞世那天夜里开始下雪,大雪一直下了两天两夜。 干旱了数月的平南朝全境,都迎来了一场充实的降雪。给力百姓们自发的传扬起太子贤德,皇后贤德,这是老天感念太子求雨,感念皇后离世,才为平南朝降的雪。如此瑞雪,来年一定是个丰收年。 皇后在坤宁宫停灵七日。 最后一天,容妃来了。 她一身素衣,素面朝天,已经不再年轻的她脂粉未施,面孔却精致的宛如二十来岁的少妇。 只见她跪在皇后灵前,眼泪扑簌而落,「姐姐,你怎的走的如此之早……」 一通的哀哭,哭的肝肠寸断,倘若是不知情的人,真要以为她与皇后是怎样的姐妹情深呢。 太子跪在一旁,冷眼看着她哭,一言不发。 终于在她哭够了,转向太子,准备劝太子节哀的时候,太子才看着她冷冷的说道:「容妃娘娘不必太过伤心,您如此想念母后,想必老天看得见,说不得很快就能让您与母后再见的。」 容妃张了张嘴,话还没出口,就被噎了一下,她瞪着眼看着太子,终是装不下去,冷着脸,拂袖而去。 皇后都不是她的对手,太子又能嚣张到何时? 皇后被安葬在帝陵。 坤宁宫中的宫人皆被重新安排到各个宫中。岛反扑亡。 皇后不在了,自然是有最得盛宠的容妃代掌凤印,曾经伺候在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嬷嬷毫不意外的受到了排挤,不是被分配到劳苦的浣衣局,就是到各宫洒扫。 方嬷嬷年纪大了,容妃也为了彰显她的仁慈,便着人将方嬷嬷放出宫去,宫里出去的老嬷嬷,更是皇后身边的嬷嬷,那规矩仪态都是定好的,世家大臣之家都会抢着请嬷嬷到自己家中教养家中女儿,也算是给这些宫中放出去的老嬷嬷养老了。 方嬷嬷就要收拾行礼,准备出宫的时候,却忽然听说了一个让她十分意外的消息。 曾经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宫女苏荷姑姑,被调到了崇禧宫当差。 而且干的也不是什么扫地洒水的粗活儿,却是伺候在容妃身边的二等宫女。 方嬷嬷初闻此消息,很是震惊了一番。 苏荷?苏荷为何没有受到排挤,还被调到容妃身边当差?是苏荷背叛了皇后? 苏荷可是跟了皇后近十年的宫女,过了明年就满二十六,即将被放出宫去了,她与皇后从来没有怀疑过苏荷。 苏荷为人谨慎机敏,皇后还很是信赖她。 就连上次在坤宁宫发现那只鞋子的时候,皇后也从来没有怀疑过苏荷,认定了偷偷把鞋子放进坤宁宫的必是跳了井的宛桃。 却不想……却不想,她竟然在皇后殡天之后,转而就到了容妃身边! 方嬷嬷擦干眼泪,咽下苦涩,向容妃禀明,她不想出宫,仍愿效力宫中,老也老死在宫里。 容妃到没想到方嬷嬷会不愿意出宫,笑了笑,这对她来说,是在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大事,便想也没想就允了。 方嬷嬷留在了宫中,并在不起眼的位置隐匿了下来。 皇后之死对太子打击甚大,他自从皇后没了以后,很少开口说话。仅仅在对着慕容御的时候,能说上几句。 容妃受宠,贤王监国,皇后殡天,这一连串发生的事情,让众人对太子信心骤降,太子这位置,还能坐上多久,还真说不好。 慕容御自然也十分为太子担心,皇后当年照顾他是怀有私心,但太子对他当真如亲兄长一般,如今太子地位危急,贤王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倘若太子登基,未必会要贤王的命,可若是贤王得势,必然不会放过太子。 且贤王手段阴狠毒辣,气量狭小,为人多疑,在他看来,贤王可不是当明君的材料。 帮助太子,于公于私都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如今这势态,想要挽回局面,似乎并不容易。 廉如意每日陪在慕容御身边,纵使慕容御表面装作平静无波,她又怎会看不出他心中焦急。 这一日,大雪未化,慕容御休沐在家。 廉如意一早收拾好,坐在慕容御身边,眼神期许的看他,「御,今日陪我出门一趟吧?」 慕容御一愣,「好,去哪里?」 「许久都没有去看过外公了,年关将近,我们去看看外公吧?」廉如意笑着说道。 「崔右相?」慕容御点点头,「也好。」 两人命人备下礼物,便坐着马车,到了右相府。 崔右相今日也在家中,廉如意一早专门命人打听过的。今日前来,看望外公是一,但专门要求慕容御陪她来,其实,她是想求外公忙帮的。 外公从不偏向太子,亦或是贤王,外公只忠心与皇帝。 倘若能为太子争取到外公的支持,以外公在朝中内外的影响力,想来对太子大有裨益。 两人见过了崔右相,并未提及朝堂之事,廉如意笑着问了二老身体,又东拉西扯的说姐姐家的儿子如何可爱,如何讨人喜欢。 似乎默认了廉如意来就是单纯的为了看望他们而来。 廉如意说了小半个时辰,忽然停了下来。 「外公与相公到书房说话去吧,我与外婆有私房话要说。」廉如意突然说道。 崔右相笑了笑,也不戳破她,起身向外走去。 慕容御看了廉如意一眼,也跟着崔右相出了会客厅。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长廊上,长廊两边都垂了厚厚的帘子,虽然外面白雪皑皑,长廊里面却是暖洋洋的,丝毫不觉冬日寒冷。 v第29章[02.06] 「如意看起来过得不错,你将她照顾的很好。」崔右相忽然开口。 慕容御抬头见崔右相停住了脚步,正回头看着他,便笑了笑,「娘子温婉大方,忠孝贤良,我二人感情深厚,小王自当好好照顾。」 崔右相比了个请的手势,请慕容御走在前面。 慕容御躬身不肯,崔右相位高权重,自己只不过是个闲散王爷,更何况崔右相乃是娘子的外公,也是他的长辈,他哪能让长辈跟在他后面的。 两人谦让一番,只好并肩向前走去。 崔右相低声说道:「唇亡齿寒,寿王一向与太子亲厚,若是……如意是个好孩子,她与她母亲十分相像,她母亲去的早,我只希望如意这一生能平安顺遂。」 崔右相前后两句话似是跨度很大,慕容御却是明白,崔右相的意思是,如果让贤王得势,太子被废,那么一向与太子走的近的他必然被波及,寿王府若是保不住,廉如意作为寿王妃,又怎能得享安逸?崔右相忽然提及廉如意的母亲,一是表明他思念女儿之情,更是说明廉如意与其生母相像,乃是深崔右相的疼爱。 崔右相此番话说来,慕容御的心倒是放下了。 崔右相是心疼外孙女的,所以他在心底还是希望太子能平平顺顺的。 能有崔右相的支持,对太子来说无疑是件好事。 「晚辈明白,定不会让娘子受委屈。只是如今形势,右相大人也知道,太子受困,贤王猖獗,把揽朝政,太子形势危急。」慕容御也低声说着。 跟在两人身后不远的侍从低着头,完全听不到前面的主子在交谈什么。 两人穿过长廊,又穿过扫干净雪却寒意更甚的院子,来到书房。 书房生着地龙,摆着炭盆十分温暖。 两人围炉而坐,倒也没什么主次之分。 崔右相看了看窗外忽而又飘起的雪,叹道:「又下雪了,如今这雪来的好,都说瑞雪兆丰年,又是在太子求雨之后来的这雪,时机甚好。」 慕容御闻言略想了想,「民间虽然大有赞誉太子之声,但其声甚微,也传不到父皇的耳中。更有贤王挡在朝堂之上,把控大局,混淆父皇视听,太子虽好,父皇却不觉的太子好。」 崔右相微微笑了笑,「皇上若想听到民声又怎会听不到,如今是不想听罢了,皇上只看他想看的,如今看到贤王的好,不看太子仁厚。正是这时候,太子要避其锋芒,将这表现的机会都留给贤王,自己退出皇上的视线,韬光养晦,让贤王觉得他已大事所成,必然会放松警惕,更加肆无忌惮,在敌人最放松的时候,才是最容易被打倒的时候。」 慕容御皱眉,「右相的意思是,让太子不动静观其变?」 崔右相却摇了摇头,「不只是不动,是要让贤王觉得太子已经失势,倘若能暂时退出皇上的视线更好!」 慕容御凝神细想,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欲要取之,必先予之。先让贤王以为自己已经得势,尝到甜头,忘乎所以的时候,再给他当头棒喝,将他打入尘埃。 只是,慕容御没有把握,「此举会不会太冒险了?」 崔右相却是摸了摸花白的美髯,微微一笑,「皇上虽然近来脾气格外急躁,可皇上心里可不糊涂。」 看崔右相如此笃定的神态,慕容御也更有把握起来。 他与廉如意辞别了崔右相,回到自己府上,便更衣进宫,面见太子,与太子商议近两个时辰,才出得东宫,回到了自己府上。 今年冬天的雪来的格外大,断断续续下了十多天了,地上的积雪没清扫过的地方都已经深的没过了膝盖。 大概谁都没料到在干旱了两个月之后,会迎来这么大的雪,更没想到在民间赞美太子之声一浪高过一浪的时候,太子会突然被皇上软禁起来。 就在慕容御离开了太子东宫没多久,太子便去了御书房见皇上。 父子两人在御书房一开始气氛还十分和谐,可后来却不知怎的,太子竟惹怒皇帝,使得皇帝连砸了两个茶盏,连太子的额角都被砸出了血来。 太子惹怒皇帝,回到东宫,第二天,就传出了太子被软禁东宫,不得出入的消息。 众人纷纷猜测,太子究竟是如何得罪了皇帝,怎使得在民间赞誉正盛之时,稍有抬头之势的他又失了圣心。 贤王进来可谓志得意满,皇帝十分信赖他,太子又被软禁起来,朝中大臣皆一边倒的转而支持他。正是意气风发之时。 贤王原本还听得进幕僚所劝,说太子尚未被废,皇帝也不是完全不理朝政,贤王还需谨慎做事。岛反丽弟。 可他性格狠厉多疑,又十分霸道,如今太子都被软禁了,他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于是贤王的手便伸向了朝中一些还没有支持他的顽固势力。 第一个遭殃的,自然是皇后的外戚,支持太子的中坚势力,左相岳家。 贤王暗中指使支持他的大臣网罗左相的罪行,写奏折参左相。 于是说左相纵容子女,不孝高堂,欺行霸市,五花八门的罪状都成了上来,皆是捕风捉影没有真凭实据,有些根本就是捏造出来,更有可笑的是,钦天监的大臣还上奏道,左相岳大人在京郊的庄子乃是占了有龙气之地。 龙气,多玄乎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钦天监说有,那就有,你说没有就没有了? 顿时参左相的折子如今年的雪花一般,堆满了御书房宽大的桌子。 贤王满意的看着这些奏本,太子,本王很快就会把你从东宫撵出去了! 可当贤王将这些折子给皇帝看时,皇帝却是眼眸深深的看着贤王,「朕近来虽然精神甚好,身体也似年轻了许多,可是这脾气却是比年轻的时候更加急躁,皇儿可知这是为什么?」 贤王心中忐忑,但语气却是十分轻快,「儿臣不知,许是父皇的心境也跟着身体年轻起来了?」 皇帝却看着他,良久没有说话。 更没有说这些参左相的折子要怎样处理。 但皇帝此后并没有收回贤王监国之权,对众臣参左相之事也只字未提。 左相毕竟是国之众臣,贤王不好越过皇帝直接制裁左相,更可况这些奏折虽多,有真凭实据的却是没有,正在贤王着如何除去左相之时。 左相却是告了假,不来上朝了。 这下,贤王高兴了。 连左相都避而不来了,贤王的势力正可谓如日中天。 被软禁在东宫的太子,毫无响动,好像外面的一切发展都与他无关一般。 贤王的目光转向其他人,左相告了假,还有右相在朝中。 不过崔右相一向是忠于皇帝,并没有偏帮过太子,虽然他没有上贤王的船,但这么一个忠于皇帝的老臣,贤王一时也不好向他下手。 太子被软禁,连带着与太子亲厚的寿王如今都闭门不出了。 v第30章[02.06] 朝中上下,一时尽是贤王的党羽。 于是,眼瞧着要到年根之际,朝中支持贤王的声潮倒是越来越高。 皇上却只闷头在漪澜殿听和尚讲经,将朝事尽数交予贤王,自己似乎一超脱凡尘俗世之外。 四皇子已经很久没见过皇帝了,直到旧年的最后一天,年三十这天晚上,皇上忽然来了兴致,要在宫中举办宴会,许是觉得孤家寡人,最高高在上,却高处不胜寒一般,想让众人陪他热闹热闹。 宴会乃是家宴,所来也都是皇亲国戚。 却唯独少了往年都可以看见的皇后与太子的身影。 皇后殡天,太子被软禁。 如今坐在皇上下手位置的,却是岁月不曾催老,风华更胜当年的容妃娘娘。 而原本属于太子的位置上,如今却坐着贤王。 廉如意见到此情此景,猛灌了一大口酒。 今世一切重新来过,贤王虽未得到太子封号,却还是坐在了太子的位置上,难道前世的结果注定不可更改么?她知道自己在命运手中渺小无力,可让她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贤王得意,她实在是恨! 慕容御按住了她的手,「喝酒不是你这么个喝法,你这样是会把自己灌醉的。」 廉如意看了他一眼,见他面容平静,看着自己的眼眸中净是温暖。 「御,你不恨么?」她声音低微,像是喃喃自语。 慕容御却是听到了,握住她的手,「相信我,岳母大人的仇一定会报的,岳父大人体内的蛊毒也一定会解开的。 廉如意低头看着他的手,正坚定的握着她的,「你何来如此信心?」 「如今尚未走到最后,岂知笑的最开心的人一定会笑到最后?」慕容御安抚的朝她点点头,「我离开一会儿,你不要再喝酒了。」 廉如意点点头,她的手被放开,慕容御起身消失在视线里。 手上的温暖一去,虽然殿中温暖,她还是觉得手上忽而一凉。 然而一道灼热的视线,却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敏锐的回看过去,正迎上贤王阴沉的眸子。 廉如意与转过视线,不与他对视,却见贤王拿着酒杯已经站了起来,并向她走来。 廉如意心下一惊,这可是在皇宫大殿之上,贤王该不会做出什么不当的举动吧? 贤王越走越近,慕容御却不在身边,廉如意此时猛然惊觉,自己对慕容御的依赖竟到了如此程度。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贤王已经停在了她面前。 若不是两人中间有小桌挡着,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一步。 「如意。」贤王低声唤道,他声音又低又沉,这两个字仿佛辗转于他唇齿之间,更别有一番情味。 廉如意起身,皱眉看着贤王,「贤王,请称我寿王妃。」 贤王却是抿着嘴看着廉如意的眼睛,良久不语,周遭血多视线都停在两人身上,已经有人低声猜测,贤王与寿王妃这么单独站着是怎么个意思,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总少不了喜欢探知旁人八卦的人。 廉如意面带不愉。 贤王终于收回了直视着她那灼热的视线,低头看着手中的酒杯,「你喜欢四弟么?」 廉如意冷冷一笑,「贤王这话问的好笑,我的夫君,我自然爱他敬他,全心仰赖于他。」 「日后,你当全心仰赖的人是我。」贤王低声说道。 廉如意闻言,怒不可遏,不假思索的抓起桌上的酒兜头泼向贤王。 贤王不防备,亦或是不想避闪。 周遭看热闹的人,以为贤王就要出丑之时。 贤王身后却突然窜出一个身影,替贤王挡住了这杯酒。 廉如意看着眼前满脸酒水,额前的头发都黏在额头上,好不狼狈的廉葭葭,一阵无语。岛反余划。 为贤王挡住酒的,正是贤王侧妃,廉如意的庶妹,廉葭葭。 「姐姐,好久不见,姐姐者见面礼真是别出心裁。」廉葭葭抹了把脸上的酒水,语气不善的说道。 「这见面礼本不是给你的,你偏要送上门来,我便看在往日的姐妹情分上,不与你计较了。」廉如意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说道。 看贤王今日带着廉葭葭来参加宫中宴席,想来廉葭葭近来已经没有那么蠢了,想来是得了贤王青眼。 廉如意对她没有好感,不想与她多说,这对男女她哪个也不想看见,既然见面如此不友好,也就不用伪装什么。 她不等贤王离开,就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贤王看了看廉葭葭,「去更衣,然后在你的位置上坐着,若是在宫中生事,惹出祸来,可别怪本王没有提醒你。」 贤王声音冷淡,廉葭葭十分受伤的看着他。 她为他挡酒了啊!是廉如意泼妇一般的泼他酒,自己才是救他免于狼狈的人呐!怎么听他的声音倒像是自己才是那个泼他酒的人? 贤王却没有理会廉葭葭受伤的表情,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视线在廉如意身上转了一圈,便不再看她。 她早晚会是他的,贤王如是想到。 廉如意独自坐在她和慕容御两人的位置上,心中渐渐焦急。慕容御去哪儿了,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 看到对面廉葭葭时不时瞟来不善的眼神,廉如意更觉心烦。 这时候,离正在举行宴会的大殿不远的一片树林中,两个身影,借着雪和树枝的掩映,模糊如鬼魅一般。 「张总管,你是一直伺候在父皇身边的人,父皇的脾气你是清楚的,近来父皇虽看起来精神甚好,但脾气却越发暴躁。想来,你比我清楚是为什么吧?」是慕容御的声音。 「寿王,您说什么呢?奴才不明白?」另一个声音,却是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张明德。 慕容御逼近一步,「张总管,你是父皇身边的老人儿了,我不信贤王他能收买了你去,想来,你定是一心忠于父皇的。」 v第31章[02.10] 「这是自然!」张明德说的毫不含糊。 「那你就不清楚,为何父皇近来性情大变么?」慕容御问道。 张明德犹豫一瞬,摇了摇头,「寿王,皇上发作了太子,您心疼太子奴才能明白,但皇上的心思,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哪能看得透呢?」 「你别跟我打哈哈,我问的是父皇的身体,与太子之事无关。」慕容御冷冷的看着他。 张明的却是低下头,固执的说道:「皇上近来身体很好,虽然睡的很少,但是精神抖擞的,没一点儿疲态。」 慕容御皱眉,父皇近来睡的很少?可是看父皇的精神,确实不像是有疲惫的样子。 「张总管,听说你在宫外置办有宅子,还养了一个儿子?」慕容御声音阴测测的说道。 张明德一听,抬头瞪着慕容御,「寿王,您想怎么样?」 慕容御却是叹了口气,「本王不想怎样,像你们在宫里操劳了一辈子,在外面置办一两个宅子,娶个妻,纳个妾,再养个儿子。图的不就是家一样的感觉么,本王能够理解,也不打算破坏什么。你那儿子十来岁,甚是聪明可爱,本王不是那心狠手辣之人。你想有个家,有个儿子能伺候你,孝敬你,就应该明白,本王也是关心父皇,本着一颗孝心,关怀父皇的身体,没有别的意思。所以,张总管有话,还是明说了好。」 张明德心中惊恐,他倒不是怕寿王把他在宫外置办宅子,还养老婆儿子的事情告诉皇上,只是那女子是在贴心,儿子又聪敏孝顺,那是他唯一觉得温暖的地方,像个真正的家一样。 虽然寿王说不会破坏,可他阴测测的声音却像是一把小锤子,一字一字都锤在他的心口上。 「寿王,奴才真的没看出来皇上身体有什么不适。近来皇上确实心情烦躁,脾气越来越不好,但面色红润,说话中气十足,看起来更是比前几年都显年轻。」张明德焦急的说道,并皱眉细想,生怕自己漏了什么,寿王转脸就毁了那个自己精心营造起来的家,「哦,对了,也许是那秘药皇上最近吃的不那么勤了,皇上每次刚吃完秘药,脾气就会和缓上一些。但长时间不吃,就会脾气急躁,身心不宁。」 慕容御一听,顿时一惊,「什么秘药?」 张明德摇摇头,「这奴才真不知道,奴才是给皇上奉茶的时候偶然间皇上服用,那药都是皇上亲自保管,旁人都不让碰的。」 可能问题就出在这里! 什么秘药?皇上身体好好的为什么要服药?是谁给他的秘药?那药又是做什么用的?导致皇上进来性情大变的是不是就是那药的作用? 慕容御顿觉找到问题的突破口,「那药是什么样子,可否拿到一丸?」 张明德一听这话,头摇的拨浪鼓一样,「药都是皇上亲自收放的,从不假旁人之手。奴才根本不知道那药是放在哪儿的,更别说拿到一丸了。 两人离开宴席时间已经不短,再耽搁下去,恐令人怀疑。 慕容御只好放张明德离开。 自己又在冰天雪地的树林中略停了一会儿,才纵起轻功出了树林。 如今最重要的是弄明白那药的来历和用途,弄清楚导致父皇性情大变的是不是那所谓的秘药。 想得知这些,势必先要得到那秘药。 宴席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熬过了子时,新的一年,便到了。 慕容御与廉如意携手步出大殿,殿内温暖入春,殿外却是寒风凛冽。 慕容御从宫女手中接过厚厚的火红的狐狸毛披风,亲手为廉如意披上,又细心的将宽大的兜帽为她戴上,整理好她鬓边的发丝。 动作熟稔自然,像是做惯了的。 廉如意的表情也无甚不自在,习以为常的享受他的关怀。 只是这样的举动落在旁人眼中,就不同了。 贤王冷冷的看着慕容御,他离廉如意那般近的距离,那般亲昵的举止,都让他觉得无比扎眼。 在他看来,廉如意是先入了他的眼的,入了他眼的便只能归他所有,旁人不能觊觎,就算一时他不能拥有廉如意,但早晚也是他的囊中之物。 贤王冷哼一声,率先坐上暖轿。 贤王身边的廉葭葭,则是艳羡的看着俊逸非常又温柔细心的寿王关怀廉如意的举动,心中五味杂陈。 贤王虽然处处都好,可贤王就绝不会如此小意温柔,倘若贤王也能像寿王那般专注的看着自己,就如同前世那般,该多好。 见慕容御扶着廉如意坐上步撵,才回过神的廉葭葭,忽然发现,贤王竟扔下她自己,先走了! 这厮!把她自己扔在宫中,叫她怎么回府? 顾不得多想,廉葭葭提着衣摆,迈起步子,踏着宫人们扫过雪的宫道,气喘吁吁的去追贤王没有等她就已经离开的轿子。 慕容御和廉如意都已坐上了轿子,谁也没看到狂奔在宫道上的廉葭葭。 倒是有不少宫中贵人瞧见,掩口嗤笑。 慕容御和廉如意同坐与暖轿之中,慕容御异常的沉默,从他中途离开宴席,再回来就一直不怎么开口。廉如意暗自猜测,虽心有疑惑,却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待出了皇宫,上了自家的马车,慕容御紧绷的身体才放缓下来。 「怎么了?」廉如意为他到了一杯马车上一直小火炜着的黄酒,问道。 慕容御接过黄酒,一口灌下肚,将从张明德那里获悉的事情告知廉如意。 廉如意闻言惊异,「你怀疑是那药有异?」 「还不能确定,只有取到那药方能知道。」慕容御说道。 「按张明德的意思,那药是皇上亲自收放的,想要拿到,哪有那么容易?」廉如意担忧道。 慕容御闻言也是沉默,确实不易。张明德是近身伺候父皇之人,尚且难以拿到,旁人更不必说了。 「总会有办法的。」慕容御不想廉如意担心,安慰她道。 正值新年,京城今夜也十分热闹,街头巷尾不时传来炮竹之声。 此事烦心,却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解决的,两人都不想为此影响对方的心情,便都作若无其事,将此事放下不提,先好好的过了年再说吧。 回到寿王府,给身边之人打赏了大红包,寿王府上下表面看来倒也是喜气洋洋,颇有过年的气氛。岛反节扛。 下人们闹着要守岁,小陶还专门找来了几个硕大漂亮的大橘子,送到廉如意面前。 「王妃,去年您就说要守岁,结果您睡的最早,今年您还守岁么?」小陶捧着橘子问道。 廉如意看了看小陶手里的橘子,知道这是图个吉林,近来诸事不顺,图个吉利也好,虽然不见得有用,过年嘛,热闹一下倒也不必较真,「守岁,怎么不守,今年王爷陪咱们一起守。」 说完,还捡了个最大的橘子塞进慕容御手里,笑眯眯的看着他。 v第32章[02.10] 慕容御一愣,接过橘子,去年过年,他从宫中回来之时,廉如意已经睡着了。今年是他们一起度过的第二个新年了,能就这么陪伴着彼此,到也是一桩美事。 「好。」他笑着说道。 廉如意也捧了橘子挨着慕容御坐了,干坐着多没意思,廉如意便叫小陶她们几个打牙牌,她和慕容御坐在一旁观战,并时不时的指挥一下。 一开始因为有慕容御在,几个丫鬟还有些局促,放不开,但玩儿着玩儿,她们渐渐的发现,自家王爷也不是像外表看起来那么不好接近嘛,也许是因为王妃在身边的缘故,今晚的王爷看起来格外的平易近人。 丫鬟们渐渐放开,越玩儿越尽兴。 廉如意却在这个时候,泛起了困,脑袋支在慕容御的肩头,仿若小鸡啄米一般,一点一点。 慕容御忍俊不禁,「困了就去睡吧?」 廉如意却是坚决的摇头,「不了,说好了要守岁的。」 说罢拿起果盘里裹了椰丝的蜜桔,放进口中,这种蜜桔甜中带酸,用来醒醒神儿倒是不错。 可不料想,平日里吃惯了的味道,今日吃在口中,却是一阵难受。 廉如意忍不住转向一边,干呕起来。 慕容御立即起身,为她抚着背,「怎么了这是?」 廉如意摇摇头,「没事,可能晚宴上没少吃,一时吃不下了吧?」 慕容御却是突然想起来,廉如意的月信似是迟了几天还没来。他拉过她的手,搭手在她手腕上。 看他郑重其事的样子,廉如意好笑道:「我身体好着呢,没什么事,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慕容御却是一言不发的把了左手把右手,面上隐隐有激动之色,指尖落在廉如意细白的手腕上都微微有些抖。 「怎么了?」廉如意也被他的情绪感染的有些紧张起来。 「如意!」慕容御惊喜的看着廉如意,紧紧的抓着她的手,「如意!我就要做爹爹了!我们的孩子!我们有孩子了!」 慕容御激动的难以自持。 廉如意闻言震惊的看着他,「你说……不会吧,我不是上个月才……」是啊,她月信一向很准的,这次却迟了好几日,她怎么就忘了! 「恭喜王爷,恭喜王妃!」丫鬟们扔下牙牌,皆是面色激动的站起来,将廉如意围在众人中间,仿佛众星捧月一般。 廉如意回过神来,看着慕容御激动的难以自持的样子,心中也十分忐忑起来,「已经有多久了?」 慕容御绽开笑脸,「一个多月了。」 廉如意把手轻轻放在小腹之上,一个多月了啊,如今她腹中也正有一个神奇的小生命了啊,再过不足九个月,就会来到她身边来陪伴她了! 想到前世那个惨死的孩子,廉如意心中五味杂陈,抬头看慕容御欢喜紧张的样子,她在心中默默的说道,孩子,今世你会有一个很爱很爱你的爹爹,还有很珍惜你的娘亲,我们一定会保护好你……岛巨华弟。 「如意,时间已经不早了,我扶你去休息!」慕容御上前搀扶廉如意。 廉如意一愣,「不守岁了么?」 「自然是孩子重要,哪有孕妇还守岁的!」慕容御一本正经的说道,目光却是落在廉如意的小腹上,那眼神中的疼惜爱护,再明显不过。 「太好了,王妃,咱们府上就要有小世子了!如今自然一切以小世子为重!」几个丫鬟也都上前搀扶廉如意,咧着嘴,笑容满面。 「这个真是新年听到的最好最好的消息啦!」小陶感慨道。 廉如意看着自己被众人围在中间,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禁有些无奈,「才一个多月,你们不用如此紧张吧?」 这如临大敌的样子,让她有种她不是刚怀孕,而是快生了的错觉。 「娘子不可大意,前三个月最是要小心的时候,待会儿我就写了孕妇忌口之物,吩咐厨房及你身边的人都背下来,这些东西千万不要吃,在院子里设个小厨房,董嬷嬷会做许多孕妇宜食用的药膳。」慕容御叮嘱着。 廉如意的笑容也渐渐在脸上越来越大,他是如此细心关怀,她终于明白,在自己出嫁时,姐姐怀孕,湘琴那副紧张的样子,以及湘琴口中姐夫谨慎之至的缘由。 过不是爱,发自内心的爱,爱她,并爱她腹中的孩子。 看着慕容御不假丫鬟等人的手,亲自扶了自己走在院子里,寒风凛冽,厚厚的披风之下,有他握着她的手,只觉温暖如春。 两人回到卧房,慕容御处处细心的服侍她卸去头上的朱钗环佩,去除外衣,拥着她在温暖的被窝里躺下。 第二天便是大年初一,往年这个时候他们是要进宫向皇后娘娘请安的,今年皇后娘娘不在了,容妃执掌后宫,理应进宫去给容妃请安,但慕容御担心廉如意的身体。 「宫中多小人,你还是不要去了。」慕容御满目关切的看着廉如意,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廉如意无奈的笑了笑,「不过刚刚一个多月,尚不足与人道也,现在你便不让我出门,那以后可该如何呢?」 怀孕不足三个月一般是不对外宣布的,廉如意才怀孕刚刚一个月多点自然是不好对外人讲。 慕容御却十分执着,「那便说你身体不适,不宜进宫。反正母后已经不在了,容妃哪里去不去都一样。」 廉如意无奈的笑了笑,「大过年的,这样不好吧?」 慕容御看了看她平坦的小腹,「有何不好?如今你可不是一个人了,你腹中还有一个小生命需要你来照顾,你来保护,不可以任性妄为了。」 廉如意看着慕容御,顿觉无语,她何时任意妄为了?怎么听他的话,自己倒像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一般?还是有了孩子,自己的地位就如此骤降了? 「你想要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廉如意突然问道。 慕容御一愣,看着廉如意,认真思索了一阵才说道,「如果是男孩儿,就要像我一点,我教他武功,我们来保护你。若是女孩儿嘛,就像你多一点,温婉可爱,我也要教她武功让她免于受人欺负。」 廉如意点点头,「就是男孩儿女孩儿都一样了?」 慕容御疑惑的看着廉如意,「有什么不一样,我们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孩子,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孩子,男孩儿女孩儿都要有的。」 廉如意此时才是无语凝咽,这人还真不贪心啊,一个孩子还没出生,就盘算着以后有更多的孩子了。 这是丫鬟们在门外请安,问是否要进来伺候洗漱,提醒主子今日要早些进宫,向宫里的主子们请安的时间也差不多快到了。 「行了,你再睡一会儿吧,我去求父皇允我见见太子哥,大过年的,想来父皇说不得会好说话一些。」慕容御为廉如意拉上被子,起身到外间让丫鬟们伺候他洗漱。 大概是怀了孕的关系,亦或是昨晚守夜熬的有些晚,廉如意闭上眼竟真的又睡着了。 慕容御什么时候出的门,她都不清楚。 也不知又睡了多久,小陶蹑手蹑脚的来到床边。 v第33章[02.10] 「王妃,王妃。」小陶声音轻轻的,还朝被子掩着的廉如意的腹部看了看,似是怕吵醒她腹中的孩子一般。 廉如意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怎么?」 「宫里来人了。说是容妃娘娘请说王妃身体欠安,遣人送了礼来。」小陶赶紧说道。 「容妃?」廉如意一愣,她不去向容妃请安便罢了,容妃到还叫人给她送礼来了? 人已经来了,她也不能不见不是,廉如意便起了身,丫鬟服侍这他穿戴好,容妃派来的人已经在会客的花厅里等了小半个时辰了。 廉如意来到花厅,先是笑道:「昨夜熬的太晚,倒叫你久等。」 来人起身,低头请安,「王妃万福,奴婢叨扰了。」 这声音听着耳熟,看她身形也有些眼熟。 廉如意打量着她,「坐吧,我今日早起有些头晕,便没能去给容妃娘娘请安,不想娘娘倒还点击我们这些晚辈,多谢娘娘盛情。」 「娘娘听说王妃身体欠安,便十分担心,遂派遣奴才前来看望王妃,娘娘宽仁大度,也是十分关心王妃的。」来人说话间微微抬起些头来。 廉如意猛然认出她是谁,「苏荷姑姑?」 原本是在皇后身边的人,皇后才走了几日啊,便能到容妃跟前当差,看她衣着,且能被派出宫来代表容妃送礼,想来在容妃面前也是相当得脸的。 廉如意看向苏荷的眼神已经变了,一仆不侍二主,原本她还以为苏荷人不错,在皇后面前也是十分得用之人,不曾想,竟是个背主之人。 「原来苏荷姑姑现在在容妃宫中高就呀?恭喜恭喜!」廉如意款款落座,说话间的语气已经十分讽刺,给苏荷的脸色也不似往常那般。 苏荷面上表情却不变,「王妃,除却容妃派奴婢前来送礼之外,奴婢私底下还有几句话想对王妃说。」岛巨吉血。 廉如意打量着苏荷,不知道容妃是故意把她派来的,还是她自己想要来,不过听听她的说辞倒也无妨。 见她顾及左右,廉如意便挥手让丫鬟们都退了下去。 待屋子里只剩下廉如意和苏荷两人之时,苏荷才抬头直视着廉如意,说道:「王妃,您一定觉得是我背叛了皇后,出卖皇后,投靠容妃了吧?」 廉如意笑了笑,难道她还想为自己辩驳一下么? 「没错,是我。」不带廉如意说话,苏荷就承认下来。 廉如意倒是一愣,没想到她会承认的这么干脆,原以为她会为自己辩驳的,如今倒是有些怀疑她的来意了?她当面承认是她背叛了皇后,究竟是何用意? 苏荷看了看身后的座椅,缓缓落座,双手紧紧攥在一起,像是极力隐忍着什么,半晌才开口道:「我与端贵妃娘娘同一年入宫,来京的路上我们就遇上了,路上端贵妃对奴婢多有照顾,奴婢水土不服,生了一场大病,若不是贵妃娘娘花钱上下打点,为奴婢请来了大夫,否则,奴婢根本没有命能到京城。奴婢的命是贵妃娘娘救的,贵妃的恩情,奴婢一直记在心里。」 苏荷缓了口气,继续说道:「贵妃容貌出众,家世也好,入宫便被册封为嫔,又在诞下四皇子后封为郑妃。奴婢落选,被下放为宫女,在储秀宫当差。」 廉如意安静的听着,虽然不明白苏荷为何为提起这些陈年旧事,但她提到了慕容御的生母,端贵妃,廉如意便听的很认真。 「再后来四皇子三岁时,皇上更册封郑妃为端贵妃,独宠后宫,几乎无人能与之争宠。」苏荷的视线似乎落在很远的地方,语气透出回忆中的苍凉,「端贵妃性子极好,从不恃宠而骄,真是没想到,像端贵妃那么好的人,为何还有人容不下她。是了,那人根本就是披着一张伪善表皮的恶狼,她看端贵妃盛宠不衰,便心中不是滋味,定要害了端贵妃才能安心!」 苏荷说着,平静的面容也变得狰狞起来。 廉如意闻言也是眼睛一瞬不眨的看着苏荷,她说害了端贵妃的人,害了慕容御生母的究竟是谁?慕容御从来没有跟她说起过这些,但看慕容御对太子和贤王的态度,她一直猜测此人就是容妃。 可如今再看苏荷,她又觉得不是,倘若真是容妃,苏荷如何会帮容妃县害了皇后,再到容妃身边去? 苏荷突然抬眼,看着廉如意说道:「王妃,那个害了端贵妃的人,就是皇后!她假装仁慈,先是害死了端贵妃,又将四皇子抢来她身边抚养,可奴婢在皇后身边十多年,分明看到的就是皇后对四皇子的一再纵容,她对太子要求甚为严谨,对四皇子却从不约束,四皇子为何会被皇上送出宫去,身为皇子却要跟着云海大师四处游历,受尽苦头?还不是皇后纵容之下,使得四皇子一再犯错,惹怒皇帝失了圣心!」 廉如意闻言看着苏荷,虽说慕容御跟着云海大师是吃了不少苦,可是如今看来,这对慕容御来讲,却是好事一桩,年幼的他若是一直养在宫中,也不知要被皇后养歪成什么样。更有危机四伏,险恶人心,倒是比游历四方更危险,尚不知能否安然活到如今。 苏荷却是沉浸在仇恨之中,一双眼睛都是血红的颜色。 「皇后以为将端贵妃的死嫁祸于容妃,就没有人知道真相了么?端贵妃与我有救命之恩,奴婢虽不能救端贵妃,却誓死也要为贵妃娘娘报仇!」苏荷说着便留下泪来,「如今,总算为贵妃娘娘报了仇,四皇子也没有能如皇后之愿被养废,这是贵妃娘娘在天之灵庇佑……」 廉如意看着状态几欲癫狂的苏荷,不知该说什么,默默的等她冷静下来之后才缓缓开口,「王爷他,知道这些么?」 苏荷抹干眼泪,「王妃,奴婢今日来说这些,是奴婢把真相闷在心中十几年,委实痛苦,皇后伪善,鲜少有人知道她端庄外表之下的险恶心肠。王妃您当是知道的,那年坤宁宫古琴突然焚起,并烧伤了容妃,便是皇后设计。」 廉如意点了点头。 苏荷继续说道:「端贵妃没的那年,四皇子年幼,不知真相,奴婢也是后来在皇后身边,才偶然得知。这么多年,奴婢一直没有机会将这些告诉四皇子。如今,奴婢也不知道王爷是否知道真相,奴婢言尽于王妃,这些事绝不会在从奴婢口中说出,至于是否要告诉王爷,都请王妃决断。」 苏荷说完了要说的话,情绪已经平静了很多。 简单的收拾了自己,让人看不出她有哭过的痕迹,便打算告辞。 仅凭苏荷一面之词,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廉如意并不能知道苏荷所讲是否真的是当年的真相。 如果说慕容御的生母是皇后所害,皇后这些年对慕容御的照拂全都是别有用心的伪装,皇后着实可恶。 如此说来,慕容御对贤王的嫌恶,对太子的鼎力支持,竟是皇后一早就设计好的。 如果苏荷所说当真,如今慕容御再知道这些,还会去帮助太子么?还会抵抗贤王么? 廉如意审视的目光落在苏荷身上。 苏荷迎着她的视线,并不畏惧,表情坦然甚至还有些一吐为快之后的轻松。 「苏荷姑姑,在你的描述中,看得出您对端贵妃救命之情的感激,可这事情毕竟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单凭你一面之词,叫我难以相信。」廉如意平静的对苏荷说道。 苏荷的表情并没有十分意外,她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坦然道:「奴婢言尽于此,信不信全凭王妃。」 「既然你感激于端贵妃当年救命之情,想来对我家王爷也是情深意重的,王爷最近为一件事忧心,不知你愿不愿意帮上一帮?」廉如意低头看着手中的帕子。 苏荷闻言抬头,却是看不清廉如意的神色,她心中想到,或许是廉如意对她的试探,便答应下来,「王妃请讲。」 「王爷听说皇上最近在服用一种秘药,担心这种秘药对皇上身体有害,想得到一丸秘药,以验秘药之成分。但这种药是皇上亲自收放,不假旁人之手。所以,苏荷姑姑……」 「奴婢不知能否事成,但愿尽心一试。」 命身边的丫鬟送走了苏荷,廉如意仍坐在温暖的花厅里,良久都没有动。苏荷所讲的事情,不知真假,但她能够潜伏在皇后身边十几年,深得皇后信任,并抓住时机,在最恰当的时候,借助容妃一举达到自己的目的。此人心机不可谓不深。 这样的人,倘若能为我所用便好,如若不能,更不能让她成为敌人的助力,听她的描述之中,她与容妃并无仇怨,将她留在容妃身边,时间久了,倘若与容妃连成一气,到成祸患。 不如趁着现在,挑拨她与容妃之间的关系,让两人利益相悖,即便她怀有私心成不了自己人,也至少不会是寿王府的敌人。 廉如意如是想到,她之所以让苏荷去取皇上的药丸,一则是此事确实越快达成越好。二则,苏荷是容妃身边的宫女,倘若想要近身拿到皇上的东西,只有成为皇上的女人才有可能,这样她势必要和容妃翻脸,主仆两人生出嫌隙,以免将来连成一气。 至于苏荷所讲,关于端贵妃之事,自己究竟要不要告诉慕容御呢? v第34章[02.10] 廉如意一时颇为犹豫。 此事毕竟已经过去十几年了,不管是不是真相,端贵妃以及皇后都已不再人世,事实如何,无从考究,所能影响的,不过是慕容御对待贤王和太子的态度。 而从廉如意的私心出发,她并不希望慕容御会放弃太子,转而支持贤王。她与贤王两世仇怨,今世母亲死在薛姨娘手中,父亲身上尚中蛊毒,贤王对她更有不轨之心,她与贤王绝无可能握手言和。 于她的私心来讲,苏荷所讲之事,是不应当告诉慕容御的。 可是,夫妻之间,本不应隐瞒什么,坦诚乃是彼此携手走下去的基础。 想到慕容御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想到两人间温情的一幕幕,廉如意觉不该隐瞒他什么。当初嫁给他时,本是利用的心思,如今早已在他真情之下变了。 慕容御从皇宫归来之时,廉如意还坐在见苏荷的花厅里,连姿势都几乎没有变过。 廉如意见慕容御进得花厅,便起身道:「可曾见到太子?」 慕容御叹了口气,摇头道:「父皇不肯见我,所以也没能求得见太子的机会。」 廉如意闻言,想到太子如今情况不甚乐观,倘若再失去慕容御的支持,岂不是更利于贤王夺嫡功成? 遂她更加犹豫,苏荷的话究竟应不应该告诉慕容御? 倘若信他,真诚待他,就不该隐瞒。 可告诉他,究竟会不会使得他成为贤王的助力? 廉如意心中焦急烦热,孕妇原本就容易情绪不稳,更加上心中有事,她竟无法遮掩面上烦闷之色。 慕容御走上前来,自然细心的发现了她的情绪,紧张的握了她的手,「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岛共叨亡。 廉如意将自己的手,自他手中抽出,别开视线,不愿看他,心中矛盾挣扎,着实难受。 「娘子若是哪里不舒服,亦或是有什么心事,便告诉为夫就是,或是打我两下,解解气也好,如今你可不是一个人了,有事不要闷在心里,倒是闷坏了孩子。」慕容御认真的说道。 廉如意无奈的看他,现在孩子才将将在她腹中一个月多点,自己有心事,也闷不到他吧? 但转过脸来,接触到慕容御真挚的视线那一霎,她的心便软了。 他看着自己的目光如此专注,漆黑的眼眸中,情深似海,毫不设防。他自小没了母亲的关怀,身边却有着居心叵测的皇后,和虎视眈眈的众妃。虽身份高贵却年纪轻轻就要跟着师父,四处游历,吃尽苦头。如今总算成家立业,有了珍爱的妻,有了即将到来的孩子。可倘若身边之人都对他欺瞒,似乎实在太过残忍了些。 廉如意脑中闪现的是,两人自认识以来,慕容御对她毫不设防的种种,一次次将她从困境中救出,一次次给她温暖。 许是孕妇情绪极易波动,廉如意想到这些,竟不禁落下泪来。 慕容御一看,便慌了神,「如意,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为何突然垂泪?可是那里不舒服?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看着慕容御紧张的样子,廉如意却是哭的更加伤心。 如此关切自己,并比她更加期待他们的孩子降临的男人,她怎么可以怀疑他,怎么忍心欺瞒与他。 「御,苏荷刚刚来过了。」 廉如意最终还是决定说出这些,至于慕容御听完这些后,会做出怎样的决定,她都应该尊重他,也应该相信他。 「嗯?」 慕容御一愣,不知这和她忽然哭泣有何关系。 廉如意做出了决定,心中便稍稍安定,擦了擦眼泪,窝进慕容御温暖的怀中,将苏荷带来的消息,尽数讲与慕容御。 说完这些,她忽然一阵轻松,似乎能够体会到,苏荷在告诉她这一切之后,脸上那种轻松了。 有些事,犹豫挣扎中最是痛苦,一旦决定了,去做了,反而没有想象中那般困难痛苦。 慕容御沉默了良久,目光似乎落在很远的地方,远的像是隔了十几年的光景。 「御?」 「嗯……」 「你恨皇后么……恨太子么?」 廉如意问完,抬头看着一直拥着她,姿势不变的慕容御的脸色。 却见慕容御神态似乎十分平和,没有想象中的痛苦挣扎,亦没有愤愤不平,平静的似乎她说的话,他完全没有在意一般。 廉如意却是从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的姿势,僵硬的脊背上感觉到,他是在意的。 怎么会有人不在意自己生母的真正死因呢,怎么会有人不在意害死了自己生母,并十几年都对自己居心叵测人的险恶用心呢。 「我不恨太子,从来没有恨过他。」 慕容御语气也十分平静,完全听不出他内心的波动。 「母妃走了以后,只有太子哥会时时护在我身边,父皇责骂我的时候,太子哥总会不顾惹怒父皇来维护我,贤王欺负我的时候,太子哥总是将我护在身后。其实我对母妃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母妃走的时候我还太小。皇宫很大,却很冷,只有在太子哥身边,能觉到亲情的温暖。」 慕容御说话间,嘴角还带起一抹笑意,似乎在回忆那些童年的温馨时刻。 「后来我跟着师父四处游历,在经历的多了,看得多了,才明白,许多是不能只看表面。曾经我一直以为皇后对我很好,甚至超过对太子的好,后来我才明白,有些好,并不是真心希望你好的。这么多年,我不是没有怀疑过她。如今听到这些,已经不觉得心痛了。母妃走了很多年了,皇后也已经不在了。日后,我与太子仍是兄弟,我们都是没有母亲的人了,更应当相互扶持……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廉如意怔怔的看着慕容御,听着他洒脱的语气,看着他平静的面容,忽然觉得自己是那么自私,那么狭隘,之前竟会那般怀疑,那般犹豫,那般挣扎着不愿告诉他…… 慕容御低下头来,看着窝在他怀中以一种状似崇拜的目光看着他的娘子,笑了笑,「娘子,即便我恨太子,也不会转而去帮助贤王,贤王为人阴狠,容妃更害了我的岳母,泰山大人如今还身中蛊毒。我怎会是非不分到去帮助他们呢?贤王不会是盛世中的明君,就算是为了慕容家的天下着想,我也会继续支持太子的,娘子放心。」 廉如意脸上一红,原来自己刚才情绪的波动,他都明白,自己心中的犹豫挣扎他都能懂。 如今被他拆穿了心事,她到有些不好意思。 「呃,如果我说,我告诉了苏荷,让她去偷父皇的秘药,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小人?」 廉如意认真的看着慕容御的眼睛。 却见慕容御一笑,「娘子如此聪慧,一举数的,我便可以省心坐享其成,又怎么会觉得娘子小人呢?」 「真的?」 「真的。」 v第35章[02.10] 廉如意这才露出笑脸来。 苏荷回到宫中,心中一直盘算着寿王妃交代她的事。 此事十分有风险,想要拿到皇上亲自收放之物,非皇上贴身伺候的人不能够。 如今她正在容妃宫中当差,虽然皇后之事上,她与容妃已成同盟。但并不见得容妃就能多么信任与她。 如今让她做这二等的宫女,而非伺候在容妃身边,已能表明。 倘若她想要成为皇帝的枕边之人,若非是容妃同意,两厢日后便只能撕破脸来。 她如今的身家性命都握在容妃手中,容妃宠贯后宫,她若自荐枕席,就须得一举功成,否则,容妃绝对容不得她有第二次机会。 只能在容妃尚未察觉之时,不成功便成仁。 回到崇禧宫,苏荷收敛心神,平静的外表之下看不出她内心的激荡。 能隐匿在皇后身边十几年,不被发现异心,得到皇后重用,并一举搬倒皇后,苏荷靠的不仅仅是运气。 心中惊涛骇浪,脸上不显分毫,乃是她在宫中伺候主子多年练就的保命的功夫。 神色毫无波澜的向容妃付了命,说寿王妃收到容妃关怀之礼,十分惊讶感激。 容妃居高临下,坐在主位之上,审视着苏荷的表情,淡淡的开口,声音清丽宛如少女。 「本宫听说,你在皇后身边之时,就与寿王妃有过往来?」 苏荷闻言,脸上显露些尴尬,却将这尴尬的神态拿捏的恰到好处,「是。寿王妃讽刺奴婢仲仆不侍二主。奴婢却以为,良禽择木而息。」 容妃闻言大笑。 「好个良禽择木而息,本宫就是欣赏识时务者,你下去吧。」 苏荷躬身退了下去,知道自己暂时还是取得了容妃信任的。 只是以容妃的秉性,怀疑说不得什么时候说来就来,她的动作,却是要快一些了。 苏荷是十分细心之人,若想做什么事,必然在事前有充分的把握,研究一切可行办法,派出种种意外因素,确保事成的可能性极大,才会下手。 从搬到皇后这件事情上,就可以看出,她能够在皇后身边隐忍这么多年,就不难看出她心性的坚韧。 苏荷观察皇帝几日,总结出皇帝每日行走各宫的时机,留神皇帝的表情,以判定皇帝的心情,更分析皇帝情绪起伏之规律。 冒着巨大的风险,终于让她发现了一个可乘之机。 只是这个机会也是十分危险,如果不成,便会死的很难看。 这天晚上,苏荷将自己洗的干干净净,好好的泡了花瓣澡。并在衣服之上,熏了淡淡的兰花香。又用带着淡淡兰花花香的熏笼烘干的头发。连乌黑的发丝之上,都带着沁人心脾的幽香。 看着铜镜之中经过精心描画,格外精致的容颜,虽不是豆蔻年华那般年轻鲜嫩的容颜,却别有一番姿容魅力。 「端贵妃娘娘,您在天有灵,请帮助奴婢,此举达成,这也许是奴婢能为寿王做的唯一一件事,请您守护着奴婢。」 苏荷闭上眼睛,喃喃说道。 苏荷发现一件事,那就是最近皇帝似乎身体颇为强盛,夜御容妃数次不倒。常常是容妃已经疲惫不堪,皇帝却还意犹未尽。 倘若借此时机,自荐枕席,想来成功的几率会很大。 但是没有人敢这么做,皇帝正与容妃行宫闱秘事,除了掌记的彤史女官,谁敢到跟前去? 皇帝的雷霆之怒那是要掉脑袋的,谁都没有第二个脑袋,这种事情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就算是万一的了皇帝的青眼,被收入君王之侧,如今容妃后宫独大,过了风华正茂,有没有命留到第二次伺候皇帝的时候,还是个问题。 苏荷很明白,自己这一举,不但要得到皇帝宠幸,更要让皇帝留下深刻的印象,深刻到容妃有所顾忌,不敢肆无忌惮的转脸就下了杀手。 苏荷睁开眼睛,再看了眼铜镜,估算着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便起身,像一只行走在夜间的猫,悄无声息的靠近崇禧宫寝殿。 寝殿之门紧掩着,却掩不住声声龙吟飘逸而出。 殿外站着伺候皇帝身边大太监张明德,并几个小太监。 见苏荷脚步轻盈的走了过来。 张明德抬了下下巴,指使身边的小太监上前拦住苏荷。 却见苏荷衣着在这寒冷之夜,却恍如轻纱,随寒风飘荡,轻纱之下的优美曲线若隐若现。 立即就明白了她的来意。 亲自上前一步,低声劝道:「苏荷姑姑,您也是宫里的老人儿了,多年都平平静静的过了,明年就能出宫,怎的……突然生出这样的心思来?」 苏荷低垂了眼眸,强忍住没有打起冷战。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想必张总管能够明白。」 只听张明德长叹一声,仍旧劝了一句,「再往前一步,就再无退路,你可想清楚了?」 「是。」 张明德让开一边,几个小太监也退开门口的位置。 苏荷一步步向前,抬手推开寝殿的门,那门似有千斤之重。 寒风随着门缝忽的灌进寝殿。 跪在外殿屏风之外的女官皆惊讶的回头看向门口。 苏荷已经踏进殿来,反手关上殿门。 寝殿之内温暖入春,她却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女官惊讶的看着她,没人敢开口说话。 里面正行着事,倘若谁开口打扰的皇帝的兴致,那可是掉脑袋的事儿。 v第36章[02.10] 苏荷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让殿内的温度逐渐蔓延到自己冰冷的身体上,待她终于止住了颤抖,侧耳也听得里面的进度,把握好恰当的时机,抬脚绕过屏风,走进了内殿。 殿内淡淡幽香袅袅。 层层彩纱之后,皇帝的身影模糊可见。 苏荷脚步坚定,撩起一层层彩纱,向里走去。 待到面前只隔着两层轻纱之时,她看到容妃正闭着眼睛,口中低声呢喃着随着皇帝的动作而前后晃动。 皇帝此时也看到了苏荷。 隔着轻纱,苏荷却能感觉到帝王视线的灼热,似乎要将她燃成灰烬般的热度。 苏荷深吸一口气,撩起轻纱,继续向前走去。 皇帝嘶吼一声,离开容妃。 苏荷借机上前,纤长的手臂宛如灵蛇一般,攀住皇帝的龙颈,并将自己的身体贴了上去。 她的身子还有些冷,毕竟在寒风中走了那么一段路。 皇帝身上确实灼热的,她这么一贴上来,忍不住抖了一抖。 皇上脸上露出愉悦的笑颜,抬手撕碎了苏荷身上的薄纱。 苏荷忍着痛迎接了没有什么耐心的皇帝,并侧过脸,看了看一旁的容妃。 容妃似乎精神已有些模糊,双眼微眯,口中溢出细细的呢喃,像是梦中呓语一般。 苏荷身体疼痛,忍不住落下一滴泪来。 皇上猛的顿住。 苏荷心中一惊,她细细谋划许久,切不可功败垂成! 她看向皇帝,看到皇帝眸中漆黑无底。岛共匠巴。 如今已经走到这里,她没有退路,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失败便只有死路一条,就算皇帝不会处死她,容妃也必不能容她。 苏荷将心一横,双手紧紧攀住龙颈,翻身用力,竟将皇帝压在下面,她骑坐与上。 皇帝不料想她有如此举动,先是一惊,继而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她牙关紧咬,双手按住皇帝的肩膀,心中已将二十多年来的礼义廉耻尽数抛弃,心中滴血,脸上却做出意乱情迷之态,缓缓动了起来。 许是底线一旦突破,人就变得肆无忌惮。 不断有浪声溢出苏荷的口,就连跪在屏风之外的女官都听得脸上火热。 宫中妃嫔皆是教化约束之下的闺秀,床笫之时,都是牙关紧咬,能不发出让人脸红的声音就绝不发出声音,实在抑制不住,也是低低的呻吟。 像苏荷这般放肆的,绝无仅有。 皇帝似乎也是没有从未感受过如此火辣的女子,顿时兴致大致。 一脚将容妃踹下龙榻,双手扶着苏荷纤细的腰肢,收回主动之权。 待夜色渐去,东方泛白。 崇禧宫的寝殿才安静下来。 跪在屏风之外的女官手里拿着笔,看着面前的册子,却是下笔艰难。 宫闱之事,皇帝起居,都是要详细记录的。 可是昨夜那过程实在让人脸红心跳,这样的话,落笔艰难呐。 容妃在地衣上睡了一夜,幸好寝殿之内温暖如春,不然这一夜,不冻病了她才怪。 但容妃清醒之后,看到床榻上两条纠缠在一起的身影。 怒火中烧,刚清明起来的神智,立即被心头的一把火烧得一丝不剩。 「你这贱婢!看我不撕烂你的脸!谁的床你都敢爬吗?」 容妃的声音尖利,尖长的指甲立时就伸向苏荷的脸。 苏荷尚在昏睡之中,完全不知危险临近。 昨夜她初尝人事,就那般疯狂,如今真是疲惫不堪。 就在容妃尖长的指甲飞快的靠近苏荷的脸时,却变故忽起,男人的臂膀突然挡在苏荷精致的面容之前,将她护在怀里。 容妃不料会生出这般变故,收手不及。 只见皇帝的肩膀之上,立时出现几道血淋淋的口子。 容妃当即傻眼。 「皇……皇上……」 皇帝低头看了看几道三寸来长的血口子,眉头紧紧皱起,这要是真落在怀中女人的脸上,如此一张精致容颜不就尽毁了么? 再看向容妃的目光,已经冰冷如门外隆冬。 容妃跌坐在地,「皇上,臣妾……臣妾……不是有心弄伤您的……」 皇帝冷哼一声,看了看怀中尚在熟睡的容颜,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她虽不如刚入宫的女子那般年轻鲜嫩,却别有一番滋味,妙不可言。 更想到容妃之心狠手辣,便缓缓开口,「封昨夜侍寝女子贵人,赐住崇禧宫侧殿。」 容妃瞪大了眼睛,却对皇上的话也莫可奈何,只狠狠的挖了眼躺在皇帝怀中的苏荷。 却见苏荷睫羽微颤。 她是装睡?皇帝尚不知她名字,便封了贵人,为她可算是破例。自己倒是小看了她。不想她背叛皇后之后,又借着自己攀上皇帝。 容妃心中恨恨,看向苏荷的眼中带上了杀机。 v第37章[02.10] 皇帝坐起身,被子滑落,露出苏荷细白玉如的香肩。 苏荷瑟缩着往皇帝怀中躲了躲,娇嫩的小手触到一物,迷茫的睁开眼睛,湿漉漉望向皇帝的眼神,显得天真无辜至极。 忽觉手中之物骤然变化。 她脸上一红,埋入被中。岛共乒巴。 皇帝一笑,转过脸冷声对容妃道:「滚出去。」 一时间苏荷从宫女跃然成为贵人,成了宫中最热的话题。无论是宫女太监,还是各宫主子私下里说话时总会提及这个话题。 容妃看着昔日皇后身边的奴才,前几日还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转脸就住进了崇禧宫侧殿,成了皇帝的女人。 更是曾经霸占了崇禧宫寝殿之床,将她从床上挤下,心中怒火滔天。 偏偏皇帝还警告她,不许对苏荷动心思。 这贱人!着实可恨! 苏荷不理会众人议论,褒贬也罢,她要的从来都不是帝王的宠爱,十几年前进宫之时,她就明确了自己的心意。 只是入得宫闱,凡事不由己,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她自己也从不曾料到的,不管明日如何,她明白自己的心意就好。 寿王妃口中的秘药还未到手,她仍需谨慎行事,步步为营。 皇上一连几日都是宿在崇禧宫中,宫人皆知,皇上最宠的两个女人都住在崇禧宫。 可容妃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日日见皇上来,却日日不是她侍寝。 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习惯了帝王恩宠,如今却要眼睁睁的看着昔日都属于自己的,如今却成了别人的。 容妃心中如受烹煎。 苏荷脸色虽然如古井无波,心里却也是十分焦急,她知道容妃的耐心是有限的,自己死不足惜,倘若最后一件事,尚不能为端贵妃的儿子如今的寿王办成,恐无颜见泉下的端贵妃。 皇上日日宠幸与她,却日日几乎折腾到天明,她困倦更胜皇帝,根本没机会下手。 这晚,皇帝又来到崇禧宫。 苏荷轻衣薄带,脸上笑意盈盈,皇上一来,她请了安,被皇帝亲手扶起,便状若无骨般攀了上去。 殿内幽香袅袅,不是平日里惯用的兰香。 「这味道清甜淡雅,怎以往不见你用过?」皇帝拥着她来到床榻之旁,却是敏锐的发觉了香味不同。 苏荷柔柔一笑,抖落衣袖,露出莹白纤细的手臂,攀上皇帝的脖颈,跨坐在皇帝腿上,伸出灵巧的舌头,轻轻勾出皇帝的耳垂。 皇帝身子一颤,哪里还顾得燃的什么香。 轻纱幔帐落下,遮住一室春光。 只是今日皇帝不似以往骁勇善战,早早偃旗息鼓。不过子时刚过,内室就没了动静。 跪在屏风之外掌记彤史的女官都还有些诧异。 「皇上睡了,你们都退到殿外去吧。」内室传来苏荷的声音。 女官们不敢应声,悄悄退出了门。 苏荷侧耳细听,确定外间再无旁人之后,轻手轻脚的下床来,皇帝的衣服就挂在一旁的衣架之上。 她又回头看了眼床上正熟睡正酣的皇帝,一步步靠近衣架。 她只觉胸口像是揣着一直兔子,狂跳不止,漫天遍地都是那兔子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声音。 一步一步,终于来到衣架旁。 她再次回头,见轻纱遮掩的床上的身影似乎动了一下。 她吓得面色惨白,立时定住,动也不敢动。 等了一瞬,似乎是自己眼花了,那身影仍是原来的姿势。 苏荷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响动,缓缓的将手伸向衣架上绣着金线的龙袍。 一边仔细留意着床上的身影,生怕皇帝会突然惊醒,一边迅速在龙袍上摸索。 突然她的手触到一个冰凉的盒子,她将那盒子掏出,乌黑的盒子巴掌大小,似乎乃是上了年头的沉香木打造,她打开盒子,见盒子中静静的躺着十几粒泛着莹莹紫光的药丸。 这就是寿王妃说的秘药么? 苏荷取出一枚药丸,迅速将盒子合上,又摩挲着放回到龙袍里,正打算抽手出来的时候。 指尖却又触到一物,像是一张纸。 苏荷本不欲多事,不知皇帝何事会醒过来,她能取得药丸就行了,可好奇之心,却促使她将那张纸也取了出来。 打开粗略一看,竟是贤王写的自己服药之后的感受。 字字句句,周详之至。 贤王在替皇帝试药? 正在这个时候,床上的身影翻了个身。 苏荷大惊,迅速将纸放回皇帝的衣服之中,手脚极轻的回到床上。 皇帝咕哝一声,仍在熟睡。 苏荷的心,却狂跳不止,许久不能平静。 苏荷终于拿到了药,如何将这药送到寿王妃手上却还是个问题。 却正在这时,寿王府上传出寿王妃怀孕的消息。 廉如意怀孕三个月,过了头三个月,腹中胎儿已经稳定下来,她便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娘家和姐姐。 这不大不小的消息,京城的圈子里传开,宫中也自是知道了。 v第38章[02.10] 这消息来得恰是时候,苏荷心下一转,想到送出药丸的办法来。 上次她能前去寿王府,乃是以宫女的身份前去送容妃的礼物。如今她已是皇帝的女人,想要出宫,却是不能了。 好在她大小也是个贵人,随着宫中各位主子,向寿王妃送个贺礼,以示友好,也不为过。 她的贺礼,是随着容妃的贺礼,一道给寿王妃送来的。 廉如意拜谢之后,便将那礼物扔在一旁。 这一日,恰逢廉欣娉,以及她娘家的哥哥,姨娘都来看望她。 更有一个她许久不曾见过,也没想到今日会来的人也出现在寿王府上,这人便是薛姨娘。 薛姨娘与马姨娘都是跟着廉世召来的,与廉欣娉也是前后脚到。 廉世召与慕容御去了外院书房。 廉如意则在内院花厅接待几位娘家人。 廉欣娉的儿子已经有个月大了,今日也被带了来。 「哟,瞧瞧,这眼睛,多像大小姐。」马姨娘从廉如意手中接过廉欣娉的儿子。 「取名字了么?」廉如意问道。 「周岁时,公爹给取名。如今倒是有个小名,叫初一。」 「初一,我是姨妈,快叫姨妈。」 廉如意姐妹两人,及马姨娘都围着初一,一边说笑,一边逗着孩子。几人不约而同的将薛姨娘晾在一边。 廉如意却是暗中仍留意着薛姨娘。 廉欣娉尚不知道,母亲并非病故,乃中毒身亡。 她不理会薛姨娘,乃是一直都不耐烦她。 但廉如意观察之下,却发现薛姨娘脸上从容,并未因几人的冷淡便有何尴尬。 几人乃是上午便来,中午都留在寿王府用膳。 旁人不走,倒也不好单赶了薛姨娘走。 廉如意虽看见她,就心生怒意,但为不使她发觉自己已然知道她就是毒害母亲的凶手,以免她更毒害父亲,只能做平常状,稳住她。 用膳之时,廉如意与廉欣娉一桌,马姨娘与薛姨娘则坐在次桌。 忽而薛姨娘端着酒杯走到正桌旁,「如今二小姐也有身孕,实在可喜可贺,我们府上三位小姐都能有个好归宿,婢妾心中欢喜非常,婢妾想敬二位小姐一杯,请二位小姐原谅婢妾逾越。」 薛姨娘为廉如意和廉欣娉都斟满了酒杯,并先干为敬。 廉欣娉冷冷的看着她,对她一直都没有好感,此时也不打算给她面子。 廉如意看了看跟前的酒杯,根据母亲中毒身亡,父亲又身中蛊毒推测,薛姨娘应是用毒的高手。 她碰过的东西,还是小心为妙,「姨娘心意到了就好,我如今怀有身孕,不便饮酒,姐姐尚要照顾初一,染了酒气也不好。」 薛姨娘闻言,脸色讪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闷头吃饭,倒也不再说话。 小陶站在廉如意身边为她布菜,见她盯着肘花看,以为她想吃,便夹了肘花放在她面前的盘子里。 廉如意不过是望着肘花在想薛姨娘今日来,会不会居心叵测。 小陶夹了肘花近前,一阵香腻腻的味道扑面而来。 她忽觉胃中翻滚,趴在一旁干呕起来。 「如意,你怎么了?」廉欣娉放下筷子,起身轻抚着她的背,脸色焦急。 不是已经过了三个月了么,怎么还这么大反应? 廉如意摆摆手,几下干呕已使得她面色发白,「无事,姐姐坐下吃饭吧,我叫管家来陪你们,我出去透透气。」 廉欣娉仍是担心,见她面色发白,哪里还吃的下饭,便陪她一起走了出去。 马姨娘看着姐妹两人离开的身影,也面有忧色。 薛姨娘的目光,却是扫过了那一桌饭菜,脸色稍暗。 内院管家娘子走上前来,「两位姨娘请安心用膳,我家王妃孕中反应较大,时常会这样,不必忧心。」 马姨娘闻言点点头,「多谢管家。」 见马姨娘不动,薛姨娘又吃了几口,也放下筷子,「我吃好了,先到院子里走走。」 不等马姨娘答话,薛姨娘便起身走了出去。岛估估扛。 廉欣娉陪着廉如意在院子里缓缓走着,三月桃花时节,寿王府的花园中亦有许多花不惧初春寒冷,悄然盛放。 淡淡花香萦绕,廉如意深吸几口气,顿觉神清气爽,刚才那反胃之感,已经没有了。 不过刚才已经吃了些东西,饭前又吃了董嬷嬷做的点心,味道香甜不腻,十分可口,她便贪嘴多吃了几块,现在到是一点都不饿。 「我没事了,姐姐回去,再用点饭吧?」 「不了,我也不饿,趁着初一睡了,我陪陪你吧。」 姐妹两人携手,缓缓漫步在花园之中。 自两人嫁人,各自成家之后,如此携手漫步的时光还真是少有,于是都十分珍惜,姐妹两人能从先前关系紧张到冰释前嫌,再到相互扶持,一路也是几经波折,能到今天,委实不易。 廉如意想到前世种种,更觉今世真是一切都好,倘若能拉下贤王,为父亲解毒,再为母亲报了仇,便更好了。 两人携着手走在花园中的青石道上,虽默默无言,却此时无声胜有声。 薛姨娘出了花厅,漫无目的的走着,身后却是跟着小陶。 小陶也不说话,薛姨娘要去哪里她也不拦着,就是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v第39章[02.10] 薛姨娘无奈的回头看着小陶,见还是上次廉如意带自己去贤王府时,跟在自己身边那单纯好骗的丫头,便笑了笑,「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叫小陶是么?」 小陶点点头,「姨娘记性真好。」 「我只想饭后走走,你不用这么跟着我了吧?」 「姨娘初次来寿王府,迷了路就不好了,奴婢跟着指个路也是好的。」 小陶笑得天真无邪。 薛姨娘也拿她没办法,人家怎么说也是寿王府,王妃身边的丫鬟,自己不过是将军府的姨娘,倒还真不能在她面前摆什么主子的谱。 「王妃是去哪里了?刚才用膳之时,我见王妃脸色不太好,不知现在怎样了?我能否去看看王妃?」薛姨娘看着小陶,微笑着问道。 「奴婢不知道,姨娘就在院子里散散步吧,王妃若想见您,必会遣人来请的。」小陶摇着脑袋,实诚的说道。 薛姨娘无法,只好在寿王府走着。 心中却是想到此来的目的。 前天夜里,黑衣人第一次亲自找到她,交代她要除去廉如意腹中孩子,但要留下廉如意的命在。 她极力促使马姨娘求了廉世召带她前来寿王府恭贺,自己也顺势同行。这样的机会可是不多的。 算起来,廉如意自从怀孕以来,就鲜少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了。想来寿王和她都十分小心的保护这个孩子。 黑衣人交代的任务,她不能不完成。 刚才她已经借着敬酒的机会,靠近了廉如意的桌子,并借机将能使她落胎的药投入饭菜当中。 她知道廉如意不会饮酒,敬酒不过是个幌子。 可没想到,廉如意后来一口饭菜都没吃,就离了桌。 如今,还需找到机会动手,说不得什么时候,廉世召就要离开寿王府,自己再想下手,就难了。 薛姨娘正闷头想着,冷不丁的前方有一道灰色的身影一晃。 她抬头看去,却见一个光头僧人正捻着佛珠,缓步走过。 「这是?」她扭头看向小陶。 「是普净师傅!」 普净听到小陶叫自己的名号,便转过脸来,朝小陶一笑。 看到普净正脸的薛姨娘,却登时心中一跳。 太过熟悉的感觉,来的莫名其妙。 薛姨娘直愣愣的盯着普净的脸,瞪大了眼睛,只觉心跳加速,心中有种莫名的亲切之感,「普净师傅?」 她的声音微微发颤,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缘由。 大概是薛姨娘的目光太过灼热,普净微微弯身施礼,口念阿弥陀佛,避过她的视线。 「施主有礼了。」 普净转身欲走。 薛姨娘却似不受控制般,上前一步,拽住普净的僧袍。 「别走!」 「薛姨娘?」 小陶上前,拉开薛姨娘的手,惊讶的看着薛姨娘。 薛姨娘皱起眉头,她总觉得眼前的这个小和尚分外有眼缘,像是似曾相识一般,但她自信自己记忆力不错,倘若见过,此时不该一点都想不起来。 「我是否在哪里见过小师傅?」 普净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施主大概记错了,小僧前年才回得京中。」 「我也觉得,不应该见过,可为何见小师傅,会有一种熟悉之感?」 薛姨娘不知道是在问普净,还是在自言自语。 小陶眼睛一转,笑着说道:「或许是姨娘与佛有缘呢!别看普净师傅年纪小,可是有很深的造诣呢,听说恨得普济寺方丈看好呢!哦对了,薛姨娘可能不知道,您和普净师傅,说起来,还真的有些缘分呢!」 薛姨娘和普净闻言都看向小陶。 小陶嘻嘻一笑,「普净师傅和三小姐一般年纪,也差不多是同一个月份出生,这算不算缘分?」 普净微微一笑,并不在意。 薛姨娘却是闻言一震,拧着眉,转脸紧紧盯着普净的脸看。 难怪初见之下,她会觉得眼熟,这眉眼,这鼻梁,这薄唇,和廉将军何其神似! 小陶说,他与廉葭葭是一般的年纪,并生在同一月? 「小师傅为何年纪轻轻就遁入空门呢?」薛姨娘忍住心中讶异,问道。 「小僧是遭父母遗弃,幸被戒安师傅好心捡回,从小在普济寺长大。十岁那年,方丈看出我与佛有缘,便为我剃度。」普净声音平缓道来。 说起自己被遗弃,又被捡到寺里养大时,他的语气并没有什么起伏,从他脸上也看不出一点不甘怨怼之色,似乎一生下来就遭到父母抛弃,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不知他是已经看淡这些,还是根本就不在意。 薛姨娘脸上却渐渐显出异色,「你是玄武八年八月生人?」 普净点点头,「戒安师傅是那个时候捡到我的,说,我那时也就出生两三天的光景。」 薛姨娘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可又看了看身边的小陶,皱着眉,忍下心中疑问,转而问道:「小师傅怎么住在寿王府?」 「我家王爷喜欢听佛经,专门请了普净师傅上门讲佛经的。」小陶说道,「姨娘也喜欢听佛经么?普净师傅讲的可好了,你们站着说话多累,不如到前面的暖阁里坐下说吧,那边有茶水房,我去沏壶茶来?」 薛姨娘正愁没有由头支开小陶,闻言喜上心头。 因心中有个问题一直缠着她,她便没有深想,为何一开始寸步不离的跟着她的小陶,会在这个时候,主动离开? v第40章[02.10] 普净师傅素来随和,又是寄居在寿王府,若不是寿王及王妃在危难之中救他,他现在恐怕已经去跟佛祖学经了。 见小陶这么说,又看眼前女子似是王府之客,虽然她举止神情有些奇怪,但普净还是十分客气的请她到暖阁坐下。 薛姨娘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普净,越看越觉得亲切,越看心中的疑惑越深,他说他是被抛弃的,他被抛弃的时间又那么巧。岛估估血。 暖阁之中,只有普净和薛姨娘两人。 薛姨娘朝外看了看,小陶的身影远远向茶水间去了。 她终是忍不住心中急切,声音颤抖的问道:「不知小师傅左肩,是否有一枚红色印记?」 普净闻言怔怔的看着薛姨娘,「施主是什么人?」 「可否有?」 「与施主有什么关系?」 「给我看看?」 「施主意欲何为?」 薛姨娘伸手扒向普净师傅的衣领。 普净伸手去挡,却见平日柔柔弱弱的薛姨娘动作极其迅猛,单手钳住普净的手,另一只手动作迅速的解开普净僧袍,伸手扒下左侧衣袖。 光滑白净的左肩上,赫然有一枚朱红色的月牙形胎记。 薛姨娘看着普净的左肩,愕然呆住。 「是你,居然是你……她骗我!她骗我!不是冯毅!不是!」 薛姨娘几乎是无意识的在喃喃,眼泪如决堤之水滚滚而下。 普净趁机推开薛姨娘,拉上袖子,系好衣带,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脸确是烫得如火在烧一般。 普净绕开薛姨娘,想要出得暖阁。 他十几年来都是生活在红尘之外,还没见过有女人上来就扒衣服的。薛姨娘的举动,着实让他气愤。 不想他还没靠近暖阁门口,薛姨娘就拖住了他的衣袖,流着泪,却癫狂的笑了起来,「上天待我不薄,她想骗我,利用我一辈子!上天却让我遇见了你!让我找到你!普净,我儿……我儿……你受苦了……为娘对不起你……」 「你胡说什么?」 普净闻言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个又哭又笑的疯女人,心中再也不能平静,他捻起佛珠,口中念念有词,平日里一念就会平静下的心绪,此时却越发急躁起来。 此时却见暖阁之外,忽被寿王府的家丁团团围住。 薛姨娘一惊,来不及抹去眼泪,泪眼迷蒙中,看到慕容御和廉如意的身影出现在暖阁之外。 原来小陶根本不是去茶水间沏茶。 薛姨娘眼中,那个天真好骗的小陶,一眼看出她对普净神情有异,联想到普净的身世,更知道冯毅并非薛姨娘的儿子。直觉告诉她,她应该空出些机会给薛姨娘。 她离开之后,便立即去通知了廉如意,廉如意遣白兰暗中观察,并派人告诉了慕容御。 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踏破铁鞋无觅处,蓦然回首,此人却在王府兰苑住! 普净是薛姨娘的儿子,但他此时显然没有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去接受这个事实。 尽管普净是个僧人,且十分被方丈看好,但是关于自己的身世问题,还是深深触动了他那颗原本不在红尘俗世的心。 他反复念着心经,却一直无法使自己平静。 他这次离开普济寺,临行前,方丈说,此行,或是对他的一次磨练。 如今想来,无论是被逐出皇宫,还是被寿王夫妇搭救,亦或是现在得知自己的身世,都是早已在注定了的磨难,他必得一一度过这些磨难,才能真正扫却凡尘。 薛姨娘被赵耀封住了穴道,此时正坐在太师椅上,动弹不得。 她的视线,却是停留在坐在一旁的普净身上,目光温柔,同廉欣娉看向初一的目光十分相似。 廉如意倒是没想到,薛姨娘也会有这般慈母一面。 「真是没想到,转了一圈,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这样面对面坐在一起。」廉如意看着薛姨娘,淡声道。 「还要多谢王妃,能让我见到我真正的儿子。」薛姨娘的情绪已经不似先前那般激动。 普净闻言,并没有说话,只是闭眼专注的念着心经。但看他额上细密的汗珠,也不难知道,心经没能给他太多的帮助。 「是容妃骗了你,夺走你的儿子,换来一个女儿给你,还用一个冒牌的冯毅骗你这么多年听命于她?」 薛姨娘闻言,看向了廉如意。 「王妃知道的倒是清楚。」 「我母亲是你害死的?」 薛姨娘闻言一笑,「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如今我在你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还真以为你是个慈母呢,原来不过是装出来的。普净师傅何须一遍遍念着心经?这样的母亲,不认也罢,怎至于就让你有了心魔呢?她先是抛弃你,如今找到你了,却丝毫没有珍惜之意,仍打算轻易离你而去,我看,你也不必把她放在心上,回去继续做你的普净师傅,有何不好?」廉如意笑着转向普净说道。 普净闻言,没有睁眼,薛姨娘却是怒目看着廉如意。岛估欢技。 廉如意淡淡一笑,「怎么,我说的不是么?姨娘本就是没有心的人,对自己的儿子也能如此狠心。」 薛姨娘微微闭了闭眼,心中苦不堪言,她此生对不起的人很多,但最让她心痛的还是自己的儿子,想到当年是她自己亲手将自己的儿子,抱给了接生的婆子,眼睁睁的看着那婆子将一个刚出生不久瘦弱的女婴放在自己身边时,那种悲愤欲绝的心情,眼泪就滚滚而下。 「姨娘还是收收泪吧,如今趁着你还能见着普净师傅的时候,多看上两眼,否则以后恐怕再也看不到了。」廉如意观察着薛姨娘的神色,专挑刺痛她神经的话说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薛姨娘瞪视着她。 「姨娘是聪明人,难道不明白我的意思么?当年容妃能从你的身边带走你的儿子,并将他抛弃,如今倘若知道你真正的儿子还活在人世,并且被你找到了,知道了她手里所攥着的冯毅,根本不能再威胁你的时候,还会饶过普净师傅么?」 薛姨娘一双泪眼看着普净,容妃心狠手辣,她原以为容妃为了威胁她,还是能将自己的儿子好好养大的,并且一直都相信伺候在贤王身边的冯毅,就是她的儿子。 真是没想到,容妃奸诈至此,竟将自己的儿子生生抛弃,再找来一个旁人的孩子骗她效力这么多年。 忽然想到,容妃是狠辣至极之人,断不会做出斩草不除根的事情,也许普净当年本不是被抛弃,容妃的原意定是不留活口,或是上天庇佑,让容妃遣去做这事的人心软了,放了自己儿子一条生路。 v第41章[02.14] 想到这些,薛姨娘心中愤恨,她为容妃做了这么多,忠心效力这么些年,她不信任自己也就罢了,竟还想要杀害自己儿子,幸是老天有眼,没有让自己一直被容妃蒙蔽下去,让自己遇上了自己的儿子。 「普净师傅,我看您在这里十分难受,不如到外面透透气去吧?」廉如意看着薛姨娘的神色,转过脸对普净说道。 普净念了声阿弥陀佛,点点头,起身向外走去。 「儿,我儿,别走……」 薛姨娘泪眼看着普净。 普净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神色复杂,沉默了一瞬,还是转身出了房间。 「十几年前,他被你抛弃,十几年他都平平静静的过了,现在你突然跑出来,对他说,他是有母亲的,他母亲还是赫赫有名的廉将军家的姨娘,并非养不起他,却将他抛弃,如今十几年后,他的母亲找到了他,却要为了旁人,再次将他抛弃。」廉如意摇摇头,叹息一声,「薛姨娘,你对你自己的儿子,可真是狠心!」 「你闭嘴!」 薛姨娘怒目而视。 廉如意笑了笑,「姨娘尽管放心,我不会要你的命,更不会做出危害普净师傅的事,怎么说普净也是我的弟弟,孰亲孰远我还是分的清的,不像姨娘,宁可与虎谋皮,也不愿坐享天伦。」 薛姨娘闻言,皱起眉头,心中却是反复思量起来。 想到容妃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心中唯有恨意,当年之所以会为容妃效力,不过是受容妃胁迫,容妃手中握有她的把柄。 可如今十几年过去了,当年的把柄已经不能对她构成威胁了,且自己的儿子也不在容妃手中,是她反击的时候了。 薛姨娘面带凄凉之色,抬头看着廉如意,「王妃说的对,孰亲孰远,如今也当分的清楚了,我不求旁的,只求你能让普净留在我身边,让我照顾他,弥补这么多年来亏欠他的。」 廉如意收敛笑意,面无表情的看着薛姨娘,爹爹身中蛊毒,倘若母蛊尚在薛姨娘体内,她不应该是有恃无恐么?这般委曲求全的语气,听上去总觉得有些底气不足,该不会母蛊并非在她内体吧? 「只要你能好好坦白,普净毕竟是我弟弟,看在他的面上,我也不会为难与你。」 薛姨娘点点头,叹了口气。 「十七年前,传闻徽州出现了千年灵芝,被当地进贡给朝廷,当时我爹爹急病,需有千年灵芝入药,我与我的族人便一路追着追到了京城,到京城以后,才发现根本是当地谎报,不过是一株几百年的灵芝。但我们的行踪以被朝廷发现。我的族人被捕入狱。却有人找到我,说可以救我族人出来,但需我为他们办事。这次出来想要抢夺千年灵芝,本就是我带着族人自私跑出来的,如果族人遇害,我难辞其咎,所以,我便只能答应。但我不相信他们,要求见他们的主子。」 薛姨娘回忆着说道。 「后来我便被带进宫中,见到了容妃,容妃给了我一碗药汤,说服下那碗剧毒汤药,我的命就掌握在她手里,她才敢放心用我,并放出我的族人。并说,日后每月都需服用解药,连服三年余毒可清。她忘了我是苗人对草药最是精通,那汤药我一闻便知,乃是红花。为了救族人,我只能喝下汤药。容妃果然上下疏通,放走了我的族人,唯留下年仅十岁的阿珠娜,用来威胁我。」 「她为我假造了身份,并设计我于廉将军为妾,每月派人送来所谓的解药,其实仍旧是红花而已。她是怕我怀有廉将军的嗣子,会不再为她效力。我没有喝下后来的药,不曾想,竟真的怀孕。容妃得知我怀孕,才知我识药性,没有每次都喝下她派人送来的红花。派人切下了阿珠娜的一根手指送到我面前,威胁我日后倘若再存有私心,就剁掉阿珠娜的手。她允我怀孕生子,却要我交出孩子,于她为质。我实在不忍心亲手打落自己的骨肉,便想着将孩子交给她,作为人质,只要我好好听命与她,她总不至于会危害我的孩子……不曾想……我还是低估了她的狠辣!」 薛姨娘说完,眼泪也已落干,双目通红,看着廉如意。 廉如意的目光停在她脸上,见她停下话来,讥笑道:「你说这些,无非是告诉我,指使你做这一切的都是容妃,真正的罪魁祸首都是容妃,想要洗白你自己而已。」 「拿刀杀人,罪在拿刀之人,但刀亦染血,罪不可赦,我知道自己有罪,但如今见到我儿,只是希望我还有机会陪在他身边弥补我所亏欠他的。」 薛姨娘目露哀求的看着廉如意。 「我母亲中毒而去,可是你下的毒?」 「是……是我……」 薛姨娘面色发白,她自知自己曾经坐下的事,乃是和廉如意有不共戴天之仇,如今就算幡然悔悟,想要求得原谅,恐怕也为时已晚。 「我爹爹身中蛊毒,可是你所为?」 「这……」 薛姨娘猛然抬头,看着廉如意,不曾想连廉将军中蛊之事,她也是知道的。目光扫向廉如意身边坐着的慕容御,心下明了,慕容御是跟着云海大师四处游历过,见多识广,能获悉廉将军身中蛊毒也不奇怪。 当下也无法否认,只好点头。 「母蛊可是在你体内?」廉如意纤细的手指紧抓着太师椅的扶手,发白的指节不难看出她强忍的怒气。 不料薛姨娘却摇了摇头,「母蛊在容妃经常派来联系我的黑衣人体内。」 廉如意不料竟是这样的情况,「那黑衣人是谁?」 她和慕容御曾经在落霞山见过薛姨娘骑马会那黑衣人。 「我不知道,他每次见我都是黑衣斗篷,就连声音都像是伪装过的,我不能分辨他是谁。」薛姨娘摇头。 见廉如意分明是不信的神色。 她急道:「事到如今,我已经没必要再骗你们,我本就是受迫于容妃。现在更得知我儿不在她手上,我对她的恨意不比你少,为何还会帮她隐瞒?自从阿珠娜死了以后,我无时无刻不想她死,可那时,我以为冯毅就是我儿,为了我儿,我不得不听命行事……」 廉如意看了眼慕容御,见慕容御朝她点头。 「我父亲体内之蛊可有解决之法?」 薛姨娘的脸色白了几白,僵硬的点了点头,「有倒是有,只是分外难成。老爷体内之蛊,是我养了十年的金蚕蛊,前年年初放入老爷体内,至今年年末,若不取出蛊虫,待蛊虫苏醒,便会食尽老爷脏腑。有蛊在老爷体内,控制老爷举止行为,表面看起来,与原先无异,但实际上,已经不是老爷了……」 廉如意闻言,顿觉身上力气尽失,无力的软倒在太师椅上。心中惶惶,慕容御上前抱住她,「如意别慌,定有办法的。」 慕容御眸光犀利的停在薛姨娘脸上,释放威压。 薛姨娘避开慕容御的视线,额上却有冷汗渗出。 「爹爹待你不薄,你为何对他如此狠绝?」廉如意双目通红的看着薛姨娘,恨不得将她生生撕裂。 「我养蛊虫不是为老爷准备的,乃是为容妃准备,不想竟被黑衣人发觉,逼问出蛊虫用法,并夺去蛊虫,直到我发现老爷中了蛊毒,才知道黑衣人是将蛊毒拿去做什么了。」 薛姨娘突然抬头冷笑,「不过,那黑衣人却是不知,待子蛊食尽宿主脏腑之后,也是母蛊苏醒之时,母蛊醒来,寄居于人的体内,除了使宿主能控制子蛊以外,也会吸食宿主精血。那黑衣人也会慢慢消亡。」 「我不管那黑衣人怎样,你只说,爹爹体内蛊虫要如何取出?」廉如意盯着她道。 薛姨娘犹豫一瞬,在将军府这些年来,夫人与将军对她都十分宽厚,她更和将军生有一子,她的心也并非石头所做,若说全是受胁迫,和廉将军全无感情,亦是不可能的。 「我亦想救将军,只是此法冒险甚大。」 「你说。」 「取新鲜紫河车,烹制极香,可诱使蛊虫爬出宿主体外。但其过程一定不能被惊扰,倘若蛊虫尚未离开宿主,被惊扰醒来,就会盘踞宿主体内,再也无法取出,直到宿主身亡。」 廉如意凝神听完,忽的趴向一边,大口呕吐起来。 这方法,是在太过恶心。 v第42章[02.14] 紫河车,就是女子生产之后的胎衣,是人身上掉出来的东西,想到要烹制这种东西,而且要是新鲜的,廉如意就忍不住一阵阵反胃。岛估在亡。 慕容御拍着廉如意的脊背,「你先回去休息,剩下的事交给我来吧。」 廉如意却摇了摇头,「我没事。」又转向薛姨娘,「这方法,黑衣人知道么?」 薛姨娘凝眉想了想,「应该不知道。」 想要救父亲,只有一次机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只是在救得父亲之前,薛姨娘又该如何处置呢?倘若将她关押在寿王府,难免容妃的人不起疑心。 可又不放心就这样放她回去。 廉如意看了薛姨娘一眼,起身向外走去,边走边想该如何处置她。 慕容御在身边搀扶着她,小心翼翼。 「就留她在寿王府住下,有普净在这儿,不怕她跑。」 慕容御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那容妃不会怀疑么?」 「怀疑又能怎样,她手里已经没有能威胁到薛姨娘的东西了,越着急,就越慌乱,反而越好对付。」慕容御冷声道。 廉如意点点头,「那就让她住下吧,待爹爹的危机解除,和她之间的帐再来清算一番,这段时间,倒也好叫普净和她处一处。」 「王妃!」寒梅整理完各宫娘娘送来的贺礼,脸色有些怪异的找来。 「回禀王妃,宫里新晋的苏贵人送来的点翠银狮子……重量有些不太对。」寒梅小声说道。 寒梅是极为细心之人,倘若是别人,拿着也就堆放在库房里了,她拿着却猛然觉出,这点翠的银狮子,却比看起来轻了些许。 该不会是苏贵人爱面子,却又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便拿了廉价之物充门面吧? 想到京中盛传苏贵人如何得宠,如何一下子就从宫女摇身一变,成了宠妃,把盛宠不衰的容妃都挤下了龙榻。想来不应该囊中羞涩才对。 左右一想,寒梅还是觉得这件事应该禀于王妃知晓。 「哦?苏贵人?可是昔日皇后身边的苏荷?」廉如意问道。 「正是。」 「东西在哪儿?」 「奴婢拿到上房中了。」 廉如意提步向正院上房走去,慕容御扶着她,生怕她走的太快,脚下有个闪失,从知道他怀孕开始,他便是时时刻刻小心谨慎。 两人回到上房,便一眼瞧见正放在桌上的一只巴掌大小做工精致的点翠银狮子。 按说巴掌大小的摆件,体积小,应是实心儿的。这么小的物件儿,倘若做成空心儿,未免显得廉价了些。 但看着银狮子的做工精巧别致,栩栩如生,连狮子身上的羽毛,都根根分明,狮子神态逼真,端的一副威武霸气的样子。狮身上的点翠更是晶莹剔透,品质上乘。 这样的做工,更不可能是舍不得用料的产物。 廉如意将银狮子拿起掂了掂,果然似乎是比看起来要轻上些许的。 也是寒梅仔细,若是不细细掂来,还真是不容易发现。 但既是苏荷遣人送来的东西,会不会是这银狮子别有玄机呢? 廉如意在桌子边坐了下来,捧起手里的银狮子,细细看来。也不见狮身上哪里有机括呀? 她板板狮子爪子,拽拽尾巴,捏捏耳朵,银狮子还是银狮子,纹丝未变。 捻在手里使劲儿晃了晃,也觉不出里面是有东西的。 是她想多了? 「我来看看。」慕容御伸手接过银狮子。 仔细瞧了瞧,突然将手伸向狮子头上那颗鸽血红的指甲盖大小的宝石。那宝石嵌的十分牢固,与狮子头贴合紧密。一丝缝隙也不漏。 慕容御按住那颗鸽血红,并转动手指。 却见那颗明明看上去镶嵌牢固的宝石,动了起来。 廉如意凝神瞧着。 慕容御一点点将宝石拧了下来。 竟真的是个机括! 宝石从狮子头上被取下,便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狮头上有半个食指大的空间,里面塞了张纸,将纸取出,打开来看。纸团中裹着一枚翻着紫色荧光的药丸。 纸上寥寥数字,字迹清秀婉约,却也不失大气。 慕容御一看之下,竟发现这字迹与皇后字迹如出一辙。 「贤王替皇上试药。」 纸上如是写到。 「贤王在替皇上试药?难怪近来皇上如此倚重信赖他。给力」廉如意拿过哪张纸条。 两人之间一旦打成某种默契,或是共同拥有一个不外传的秘密,便会瞬间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朋友。兄弟,父子无论是什么关系,都不例外。 贤王替皇上试药,并将这试药的感受悉数呈报。如此。贤王与皇帝之间就达成了默契,皇帝会在心中将贤王当成自己人。 而同样也是他的儿子,并且此前一直被他看好的太子,也比不上已经和他达成默契的贤王亲密。 倘若这药,本身就来自于贤王的话。想要赢得皇帝的信赖倚重,更是理所当然之事了。 「这是什么药?」廉如意见慕容御将泛着紫色荧光的药丸放置鼻前轻嗅,便问道。 v第43章[02.14] 慕容御的眉头紧蹙,「这里面含有丹砂,是炼制而成的丹药,虽能使人精神振奋,恍如有年轻之态,却是有毒之物,久服致死。」 廉如意闻言瞠目,「那不是和毒药无异?」 「父皇早年就心驰传说中的长生不老之药,听闻我师父手中有大量丹方,就曾要我师父为他炼制长寿丹。但炼制丹药之中都含有丹砂,丹砂乃是剧毒。我师父一直推脱炼制药材不齐。不想父皇竟还是……」 慕容御低头看着手中莹莹有光泽的丹药,目露担忧之色。 「不知父皇服药已有多久了?」廉如意说道。 「父皇寿辰之时,贤王突然离京,回来后便的到父皇重视。想来在父皇寿辰之上,他所送上寿礼那对貔貅根本是个幌子。」 「你是说,他真正的寿礼,就是这丹药?」廉如意不禁说道,却是肯定的语气。 她想起来了,贤王归京以后,当晚就进宫求见了皇上。 他的寿礼,想必是在那天晚上就已经送上了。难怪从皇上寿辰之后,贤王就得到重用,太子反而被冷淡下来。 「父皇进来脾气越来越急躁,据张明德的话来看,父皇怕是对此药已经产生了依赖。想要父皇戒除此药,已是不可能了。」慕容御语气之中隐隐担忧。 不禁担忧贤王为因此掣肘皇帝,最终击垮太子,更是担忧皇帝的身体,毕竟是他的父亲,丹砂乃是剧毒,少量服用尚不致命,但毒物在体内堆积,迟早性命危矣。 「苏荷说,贤王再替父皇试药,那不是说,贤王也已经中毒?」廉如意却是注意到另一个细节,她巴不得贤王能早点死。 慕容御却摇了摇头,「我看贤王的样子,不像是服用过药的,他极有可能是让身边之人服下药物,在观之状态,禀于父皇。他居心叵测,未必不知道此药有毒,又怎会亲自服用呢?」 廉如意的脸色也冷了下来,「太子尚在软禁,父皇被贤王蛊惑,如今该怎么办?」 「父皇已经服药有一阵子,未必不知此药有副作用,但受控此药,倘若能将此药毒性直白展露在父皇面前,你说父皇还能容得下贤王么?」慕容御的目光落在桌上精致的紫砂麒麟壶上,提起茶壶,朝面前的杯中斟了一本茶水,「如果我告诉你这是一杯香茗,且茶水香味四溢,想来你定愿意品尝。可倘若你喝了许久,自己解开壶盖,发现里面竟趴着一只毒蛤,会是个什么样的心情呢?」 廉如意朝慕容御翻了个白眼,作势要呕他一脸,「我就把那毒蛤塞你嘴里,让你打比方打的这么恶心!」 慕容御一面令手下暗中寻找即将临产的孕妇,好准备新鲜的紫河车。一面寻了一只精巧的金丝鼠,并特别订制了一个银制的笼子装了金丝鼠,在寿王府养了几日之后,由廉如意亲自带了那憨头憨脑十分可爱的金丝鼠进了宫。 这是廉如意怀孕以来第一次进宫,慕容御本不欲让她去,可是旁人却不似她能亲自见到苏荷,她定要当面来交代苏荷,才能安心。慕容御便派了白兰白玉暗中保护她,又有寒梅小陶陪在她身边,他才将将放下些心。 苏荷仍住在崇禧宫偏殿,廉如意到崇禧宫虽根本不想见自己的杀母仇人容妃,却不好越过了主位之人,去见一个偏殿的贵人。 便也备上给容妃的礼物,先拜见了住在正殿的容妃娘娘。 「原来是寿王妃来了。」容妃见到等在正殿的廉如意,目光便落在她还为明显隆起的小腹上,「听说寿王妃怀有身孕,寿王小心的紧,恐有一丁点的闪失,倒不想,你今日会进宫来。」 「年节时如意身体不适,承蒙娘娘关怀,没能进宫亲自向娘娘谢恩,心中已是愧疚。如今如意怀孕,娘娘又遣人送来贺礼,如意在不来拜谢娘娘,真是惭愧的无地自容了。」 廉如意垂头做出一副感激激动之状,双手却藏在袖管之中,将自己的手指掐的生疼。 容妃看不到她袖中动作,只见她脸上诚恳,便也笑着说,「你是寿王的妃子,也是我的晚辈,端贵妃姐姐不在了,我就算替她来关心你们也是应该的,原不必如此客气的。」岛估史巴。 「谢娘娘慈爱。」 一番客套的应付了容妃,廉如意不动声色的仔细观察了容妃的脸,自容妃复出之后,她是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看到容妃,果然见她脸上那年烧伤的痕迹丝毫也无,皮肤光洁如玉,根本不像是年近四十的妇人。 若不是亲眼所见,当真是难以置信。 廉如意心中惊叹,告别了容妃,出得正殿。便遇上专门等在这里的苏贵人。 「苏贵人安好。」 「王妃安好。」 两人相互见了礼。 苏荷的目光向正殿瞟了一眼,笑着说道:「王妃难得进宫一趟,若不嫌弃,请到偏殿中一坐。」 「娘娘盛情,不敢推却。」 廉如意点点头,被请进了苏荷所住的偏殿。 两人略坐了一会儿,苏荷便遣了身边宫女出去。 小陶立于廉如意身后,寒门来到门口观望。 「娘娘送出的丹药王爷已经看过了。丹药确实能使人精神振奋,丹药之中的丹砂,却是有剧毒之物,久服致命。」 廉如意说着转身,从小陶手中接过那只精巧的银制笼子,笼中窝着一只憨傻可爱的金丝鼠。 廉如意将笼子放在面前的桌子之上。 「这是王爷寻来的宠物,娘娘养着,可借此物,使皇上明白丹砂致命,便是功成。」廉如意说道。 苏荷心下一转,点点头,「我知道了。」 「我不便久留。娘娘珍重。」 廉如意起身。苏荷也起身,亲自将她送出了崇禧宫。 回到偏殿,看着桌子上那精巧的银制小笼,计上心头。 不出两日。宫人贵人便都知道了苏贵人那儿有一只讨喜的宠物,名唤金丝鼠的小东西。 前来崇禧宫看金丝鼠的宫妃一波接着一波。 虽然来人都要先拜见容妃,使得容妃十分有面。 可拜见之后,却又匆匆告辞,都聚在偏殿苏荷那里。便使得容妃气闷不已。 什么金丝鼠?她也想看看,可又觉得苏荷有了这么有趣的东西,不主动送到自己面前来,还得让自己开口去要,多跌份! 容妃存着一口气,冷眼看着侧殿里的热闹。 皇上在延福宫宠幸了几个答应之后,还是惦念那个大胆放肆,火辣与众不同的苏贵人。 便又驾临了崇禧宫,这次连正殿都没去,便直接去了苏荷所住的偏殿。 容妃见状,气的一口银牙都要咬碎。 对镜梳妆,打算亲自去偏殿,将皇帝抢回来的时候,却猛然发现,童颜之下,她的鬓角竟有几丝华发,不知是何时偷偷钻了出来。 「红绡,你来!」 v第44章[02.14] 容妃的贴身宫女,立即小跑上前。 「你看,本宫头上可是生了白发?」容妃语气之中透着惶恐。 自从恢复容颜之后,她比以往更在意自己的容貌,更随着年纪渐长,对老去越来越忌讳。 上个月还有个宫女,因为在她面前不留神,说了个老字,竟被她送去慎行司,命人生生打死。 以致崇禧宫人人自危,说话小心再小心,宁可咬了自己的舌头,也不敢秃噜嘴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红绡看着容妃鬓角的白发,顿时脸色发白,心中紧张,不知该如何答话。 「问你呢,是不是生了白发?何时生的?你整日为本宫梳头,都没有发现么?」容妃声音渐渐冷厉。 红绡更是吓得站都站不住,噗通在容妃脚边跪了下来。 「娘娘赎罪……娘娘赎罪……」 「赎什么罪?掌嘴!」容妃愈发生气。 红绡不敢犹豫,立时抬手一巴掌一巴掌狠狠掴在自己脸上,一眨眼的功夫,两边的脸都微微肿了起来。 「滚出去!」容妃听的心下厌烦。 红绡立即起身,连滚带爬的出了寝殿。生怕自己慢上半步,容妃再改了主意,将她送到慎行司打死。 主子近来越发喜怒无常,还是躲的越远愈好。 崇禧宫的偏殿之内,殿门紧闭,纱帐影影绰绰,帐内两条身影紧紧纠缠,只听得喘息阵阵。 待床榻的剧烈摇晃停了下来,休息之时,皇上看着怀中美人儿,问道:「朕听说,你养了一只老鼠?」 「不是老鼠,那多恐怖,婢妾养了一只金丝鼠,是宠物!」 苏荷纤长的手指在皇帝的胸膛之上,画着圈,娇笑着说道。 「哦,好好,金丝鼠,听说十分有趣?」岛估讽亡。 苏荷点头,掀开被子跳下床,完美莹白的身体一丝不挂,摇摇摆摆掀起一层层纱帘,向外间走去。 皇帝看着她的背影,喉头不禁动了动,看惯了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就喜欢她这样肆无忌惮的放浪之态。 待苏荷提了精致的装着金丝鼠的笼子走来,还未将金丝鼠展示给皇帝看,人就被皇帝扑倒在床榻之上。 又是一阵天翻地覆的晃荡。 苏荷侧过脸,口中溢出放肆的呻吟之时,脸上却露出微不可见的厌恶之色。只是转瞬即逝,正专注某事的皇帝,自然没有发现。 待到皇帝再休息下来,苏荷才提起那笼子。 「喏,这就是那金丝鼠,是不是十分可爱?」苏荷将纤细的手指从银制的篓子的缝隙中伸了进去。 金丝鼠胖圆的身体,立即讨好的滚了过来,张嘴轻轻咬住苏荷的手指,逗得苏荷一阵轻笑。 皇帝也饶有兴致的看着她逗弄那只金丝鼠。 「皇上,您不知道,它会剥花生吃呢!」 苏荷说着,将笼子放到床边的矮几上,跳下床去,拿了一把花生,丢了一颗进笼子。 那金丝鼠果然凑上前来,捡起花生,用两只小爪子按住花生,尖利的牙齿在花生壳上又啃又咬,一会儿功夫,竟真让它将花生壳弄开。滚圆的花生仁掉了出来。 金丝鼠捧起花生仁,大嚼起来。 皇上躺在床榻之上,单手支着头,十分有兴致的看着那金丝鼠。 「这小东西都吃什么?」 苏荷微微一笑,「它什么都吃!」 「去把朕衣服中的盒子拿来。」 皇上看着苏荷,吩咐道。 苏荷心中一跳,皇帝竟会让她去拿那盒子?可是自己曾经偷过丹药的盒子?皇上为什么会让她去拿?难不成,皇上发现那丹药少了一粒,怀疑到她的头上了? 不过瞬息之间,已经有无数可能绕过苏荷的脑海。 不管怎样,她不能自乱阵脚。 苏荷做出微微愣神的样子,「什么盒子?」 「就在朕的龙袍之内,你去找找便知。」 苏荷起身,来到衣架旁,纤长的手臂探入龙袍之内,却不小心将龙袍从衣架上拽了下来,龙袍内的盒子也被摔了出来。 「平日里看你十分灵巧,怎么也会如此笨手笨脚?」皇帝的语气中并没有责备之意,倒是调侃的味道更多些。 苏荷心中松了一口气,她自然是故意将龙袍拽下来的,她怀疑那晚她偷药时,皇帝是不是恍惚中看到了她的身影,今日故意试探她。 见皇帝脸上并没有丝毫怒意,她飞快的捡起掉落地上的盒子,手脚轻快的走了回来,「婢妾本就是愚笨之人,只会伺候皇上,旁的可不会。」 皇上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子,笑着抽开那沉香木打造的精致抽拉的盒子。盒子中是几十枚泛着莹莹紫光的丹药。 苏荷心中一跳,果然和她上次偷得的丹药一样,不过确是比上次多了许多。 「这是贤王进献的长寿丹,朕从未给任何人服用过,你甚得朕心,朕便赐你与朕同服。」皇帝看着苏荷,目露温情的说道,「如今,你可知道,你在朕心中的地位了?」 苏荷闻言顿住,帝王的心意变幻莫测,她并不眷恋,曾经情深意浓的皇后,他转脸就能赐死,更何况自己一个卑微的宫女抬的贵人? 皇上一个高兴,她就是贵人,是宠姬,皇上一个不高兴,说不得转脸就人头落地。皇后尚能留个全尸,像她这样的,说不定全尸都是奢望。 她在心中讽刺的笑笑,帝王哪有什么真正的深情?不过是哄她玩儿罢了。 更可况,寿王妃可是告诉她了,这丹药虽有个长寿丹的美名,实则是要命的毒药,她才不想吃。 「婢妾卑微,怎敢服用如此珍贵之物?」 苏荷窝在皇帝怀中,藏起自己脸上神色,深深叹息道。 v第45章[02.14] 皇上却将她从怀中扶起,「可是朕封你贵人,让你不满?你放心。朕舍不得你,尚需些时日,便封你嫔,封你为妃,你虽身份低微,在朕心中,你却是最珍贵的。 苏荷觉得这话听来实在矫情,笑了笑。没有接腔,倒是伸出纤长的手指,从皇帝手中的盒子里捏起一枚丹药,转脸扔进金丝鼠的笼子里。 金丝鼠刚好吃完了花生,在笼子里左转右转的找东西吃。 见这么个莹润光滑的东西被丢了进来,上前捧起,大嚼起来。 「你!」皇帝皱眉看着苏荷。 苏荷却是目露忧伤的看着皇帝,「婢妾不求长生不老,只求有生之年能伺候在皇上您身侧就好。」 皇帝闻言,却是十分感动,复将她拥入怀中。 苏荷却趁机打翻药盒,丹药滚落满地。 苏荷惶恐的跳下床。将地上的丹药都捡了起来。却见有五六颗都掉进了金丝鼠的笼子里,她捧着药盒,局促的抬头看着皇帝。 皇帝看她那一副可怜相,便挑挑眉。「罢了罢了,就当给你吃了。」 「皇上当婢妾是只老鼠?」 「你不是说金丝鼠非老鼠么?」 「那也是鼠啊?婢妾可是大活人!皇上你坏……」 苏荷说着,小粉拳高高抬起,却软弱无力的落在皇帝的胸膛之上,皇帝抓住她的手。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敢说朕坏,好大的胆子,看朕不好好惩罚你!」 一阵激情之后,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鼠却像是疯了一样,疯狂的撞着笼子,两只小爪子在笼子上又抓又挠,小脑袋夹在笼子的缝隙中,像是想要挤出笼子一般。 吱吱的叫个不停,叫声凄厉非常。 床上的两人,初歇,发现笼子中的异状。 都有些愣神。 「它这是怎么了?」苏荷惊讶的问道。 「许是太过兴奋了!」皇帝想到自己每次服用丹药之后,体内都有一股燥热之气,也是坐立难安,有时则是高举不倒,非要几次泄过方好一些。 不想这金丝鼠也会有这样的反应。 皇帝嘴边的笑还为隐去半分,却见那笼中的金丝鼠忽然不动也不叫了,直挺挺的倒在了笼子里。 苏荷瞪大了眼睛,「它……它睡着了?」 皇帝的眉头皱了起来。 苏荷伸手将笼子提了起来,手指伸进笼子,戳了戳那只金丝鼠,却见它纹丝不动,双眼紧闭,毫无声息之状。 「皇……皇上……」苏荷紧张起来,「它……它好像……死了……」 不用她说,皇上也已看到了不对劲儿,原本还活蹦乱跳的金丝鼠,却在吃了几颗长寿丹以后,就一命呜呼。 金丝鼠体积小,又是一口气吃了五六颗长寿丹。 毒性强烈,自然死的很快。 皇上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他拿起放在一边的盒子,里面还有几十颗莹莹紫光,华润非常的丹药。 「来人。」 立刻有一名小太监,从外面进的殿内,立在屏风之外,听后差遣。 「过来。」 皇帝吩咐道,已经不顾及此时自己和苏荷都是一丝不挂。 苏荷小心钻进被子,只将脸露在外面,一双眼睛眸光犀利的看着事态发展。 原本她还想着用什么借口让皇帝看到她喂这金丝鼠丹砂呢,倒不料皇帝会主动拿出丹药,并有如此天时地利人和的时机,一举使得皇帝疑心顿起。 小太监来到床边纱帐之外,脑袋压的低低的,不敢抬头乱看。 皇帝此时显然顾不得那么多,伸手将那盒子扔在小太监面前。 「全吃了。」 小太监一愣,这是什么? 但皇帝还在看着他,圣命不可违,他虽不知皇帝让他吃的是什么,可就是一碗毒药,皇帝让喝也得喝呀。 小太监抽开盒子,见盒子里是莹润有光华的药丸,一看就像是好东西。 便毫不犹豫的将几十颗一口一口都咽了下去。 吃完,便伸长了脖子。 「如何?」皇帝紧张的问道。 「回……回禀皇上……噎……噎住了……」 小太监噎得直翻白眼。 皇帝皱眉。 苏荷却是披衣起身,到了杯水给那小太监。 「多谢娘娘。」 「先退下吧,有何症状,再来禀报朕。」 皇帝看苏荷露在衣服外面纤长莹白的腿,挥手让小太监退了出去。 此时却没了再宠幸苏荷一番的心情,只单手支着头,一下一下用手指梳理着苏荷的秀发。 过了不过一炷香的时候。 v第46章[02.14] 殿外传来张明德有些惊慌的声音。 「皇上……皇上……长贵他……他死了……」 皇上闻言手指一紧。 苏荷被撤到了头发,痛的倒抽一口冷气,却忍住没有出声。 「怎么死的?」皇帝声音冰冷。 殿外的张明德结结巴巴的说道:「他,他刚才急躁的不行,脸涨的通红,全身滚烫滚烫的,七窍都流出血来,没多大会儿,就没了气息。」 皇上沉默了好一阵子,目光却是落在床边的银制笼子上,笼子里的金丝鼠直挺挺的躺着,身体已经变的冰冷。 「皇上……」苏荷试探的叫了一声。 皇上却没有看她,缓缓起身,「为朕更衣。」 苏荷不敢多言,立即起身,伺候皇上。 贤王当晚被诏进宫中,一直到第二日都未出来。 大臣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意外的在早朝之上,见到了许久都未上朝的皇帝。 许久不见,皇帝像是苍老了许多,除了那双眼睛还十分清明意外,人也瘦了一圈。 昔日合体的龙袍,今日看起来,似乎都有些晃荡。 皇帝早朝之上,看着群臣,默默无言,只用眼睛,将殿上之人扫视了一圈又一圈。 众臣立于殿下,心中惶恐不安,殿上安静异常,落针可闻。 众臣心中却是如击鼓一般,隆隆作响。 皇帝许久不上朝,这猛的一上朝,怎如此不对劲儿。 皇帝不开口,谁都不敢说话。 终于,在极度压抑的气氛下,皇帝开口了。岛尽丽扛。 先是撤去贤王监国之职,又放出了已经软禁多时,连过年都没能出来露脸儿的太子。 众臣惶恐不安,皇帝这是怎么个意思? 起先不是还十分看重贤王的么?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皇帝可不管大臣心中作何猜想,脸色铁青的下了朝。 已经三四个时辰没有吃药了,他觉得自己双手都开始颤抖,心中对那丹药渴望至极。却极力克制着自己,那死掉的金丝鼠和那七窍流血而死的小太监恍惚就在眼前。 可另一个声音却在他耳边说道:「没事的,少吃一点没事的,不会死的,你是真龙天子,太监和老鼠怎能与你相提并论,他们是无福消受,才会死的,你吃了一定没事。」 皇帝将自己关在御书房中,晃晃脑袋,一杯一杯的灌着茶,面前摆着摊开的书册,想要分散下注意力,让自己不那么急切的想吃那药丸。可是却发现完全徒劳无功,他根本静不下心去看书,一行行字从眼前阅过,脑中却是空白一片,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看了什么。 「不……不……任何人都不能控制朕,只有朕自己能控制自己……我不吃……不吃……」 皇帝情绪愈发狂躁起来,伸手推倒了堆放在御案之上的奏折,奏折散落一地。他尚觉得不解气,又挥着胳膊,扫落满桌的笔墨纸砚,书册等,御书房内乒乒乓乓,一阵响动,满地狼藉。 张明德听到声响,惊慌失措的跑了进来,看到御书房内的景象,着实愣住。 再偷眼悄悄皇帝的脸色,一句话也不敢说,躬身悄悄退了出去。 贤王不知去向,太子被放了出来。 张明德心中计较,派人叫来了自己的小徒弟。 「去。请寿王到御书房来。」 他的小徒弟刘喜一愣,抬头瞧他,「是皇上要传召寿王么?」 「怎么那么多话?去请寿王到御书房来就是了,多的一句也不要说!」张明德怒看着刘喜道。 「诶!知道了师父!」刘喜赶紧应了一声,调头就跑。 慕容御正在宫中,很快就赶了过来。 张明德正在在御书房外恭候着他,见他来了,立即迎上前去。 「寿王……」 慕容御还为开口。张明德瞪了一眼跟着的刘喜。 刘喜赶紧点头,退开几步,躬身站好。 「寿王,奴才看皇上似乎情况不太好,暴躁非常,今日早朝之上皇上的样子您也见了,现下回到御书房内,又将自己关进房中大发脾气……」张明德低声说道,「奴才没个主意,特来请明寿王。」 慕容御点点头。 事情进展如此顺利,倒是出乎意料。 如此看来,那长寿丹确实是寿王进献。现下父皇是知道了那长寿丹的毒性。所以发作了贤王了! 只是父皇服药以久,恐对丹药已经有了依赖。 如今不知父皇将贤王关在何处,如果父皇不能摆脱对丹药的依赖,贤王势必还有复起的时机。 贤王进献丹药。未必不知丹药有毒。他怕是在进献丹药哪一日起,就有了谋逆之心。 他只怕早就有所准备,现下是打他个措手不及,让他缓过神来,恐难以控制。 慕容御看了看御书房紧闭的门。「多谢张总管提醒。」 张明德躬了躬身。 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人呢? 张明德也看出如今情势危急,他虽伺候皇帝多年,对皇帝忠心耿耿,可近来皇帝情况越发不好,他也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了。 贤王性格阴沉不定,喜怒无常,太子仁厚。 v第47章[02.14] 且如今贤王身在何处,他也不知晓,唯有投靠太子,尚有希望。 张明德看着贤王离开的背影,心中祈祷着希望他没做错选择。 慕容御离开御书房,折返回东宫去寻太子,太子如今解除禁令,已可以在宫中自由行动,但贤王不知身在何处,是被父皇囚禁了?还是已经脱困,都无从知晓,太子需得有所准备才行。 太子被皇帝软禁了几个月,连过年都是在东宫冷冷清清的度过的,他自出生,还是头一次受到这样的待遇。他被软禁还是在皇后刚刚辞世之后。心中苦闷,可想而知。 如今刚一得自由,听到的就是父皇服用长寿丹中毒,贤王有篡权之心的消息,心中怒火腾然被激起。 「召集东林军,捉拿贤王!」 慕容御皱眉,上前阻拦。 「太子不可,如今贤王身在何处我们尚不知晓,或许他是被父皇关押起来,如今之计,需以静制动,静观其变,看父皇接下来会作何决断,我们也好及时应对。」 太子不过是一只冲动,自然之道如今不可擅自动兵,否则自己刚刚被放出来,在遭了父皇忌惮,就得不偿失了,如今贤王刚刚被父皇厌恶,乃是趁次时机坐实贤王谋权篡位的罪证,使得父皇对他深恶痛绝,方是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这段时间由贤王监国,贤王朝中许多势力都倒向贤王,贤王正是如日中天,不过我们也趁机在贤王身边安排了人,此时,他倒是可以派上用场了!」慕容御眯着眼睛说道。 太子闻言,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如此甚好,四弟与我细细计较一番,这次断不可给贤王翻身的余地!」 承乾殿。 贤王端坐在四方帽椅上,殿内守着四个太监,殿外更是层层侍卫把手。 皇帝召见了贤王之后,就将他困在这承乾殿内。 贤王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波澜起伏。 守在他身边的四个太监,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面生的紧,他却是能从四人的气息上断定,这四人武功高强,定是保护在皇帝身边的暗卫。 他曾经听母妃说过,皇帝私下设有校场,专门挑一些年轻有天赋的太监在校场中习武,以培养近身保护皇帝的精锐力量。 看来父皇这次,是真的动了怒了。 贤王一时想不明白,父皇怎么会发现了那长寿丹有毒的秘密呢?只要按照他说的剂量服用,父皇说不得会在什么时候正飘飘欲仙时驾鹤西去,到死都不会怀疑到长寿丹。 不曾料想到,竟这么快,就怀疑到自己头上。 只是今日进宫匆忙,也不料想父皇就为此事召见自己。 如今毫无防备之下,陷入被动,以他一人之力,恐怕难以突破这承乾殿内外势力,一时倒真无法脱身。 不过盘算起来,父皇已经服药这么久,定然已经依赖成瘾,自己上次给他的药丸,剩下的量撑不过三天,三天之后,父皇恐怕就还要来找他。 三天时间,太子就算被放出来,又能拿他怎么样? 待三天之后,他脱了困,无论是父皇,还是太子,都不能耐他如何了! 贤王闭目养神,心中如此盘算着,却不料殿外远远传来喊打喊杀之声,更有兵器碰撞声声入耳。 贤王霍然睁开眼睛,承乾殿殿门紧闭,他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心中却是一紧,太子打来了? 搏斗之声越来越近,贤王心中也愈发焦急,可是身边的四个太监,却是紧紧的盯着他,任外面打翻了天,却是动都不动。 他们的任务是看好贤王,外面之事不需理会。 贤王动也不能动,以他一人之力,恐怕难以匹敌这四个内功深厚的太监。 可厮杀之声越来越清晰,他越发的坐立难安。 是太子已经顾不得父皇的反应,想要将他杀死在承乾殿内? 否则守在承乾殿外的都是父皇的侍卫,怎么会有人和父皇的侍卫打起来呢? 外面的人显然不想让贤王等的太久。 贤王正心急如焚,忽然承乾殿的殿门被人大力的撞开。 一个侍卫身上插着一把长剑,浑身是血的摔进殿内。 殿内的四个太监立即上前将贤王围在中间,却是背向贤王,拔剑向外。岛尽丽号。 皇上的命令是,让他们看好贤王,那么看着贤王,不能让贤王跑掉的同时,不能让任何人取了贤王的命,也是他们的本职。 殿门被撞开,殿外的情形便展露眼前,一群黑衣人光天化日之下,竟和内宫侍卫混战在一起。 其中一个身影格外引人注目,以一敌十,丝毫不落下风,并还抽出空来,冲着殿内一番打量。 看到贤王被四个太监围站在殿中,立即武动身形,剑锋更加犀利,与他混战的十名侍卫,瞬间不敌,到地不起。 只见他身影快似羽箭,飞射入殿中,长剑所指,却不是贤王。 贤王身边的四名太监,见势头不对,立即分出两人抵挡黑衣人。 另外两人防备的看着贤王。 「王爷,我拖住他们,您快走!」 黑衣人长剑架住两个太监的攻击,转身对贤王说道。 贤王皱眉看他。 贤王身边的两名太监却越发谨慎戒备。 黑衣人避闪过一名太监的攻击,长剑堪堪划过那太监的咽喉,还不等那太监再出招,便从左手掷出暗器,暗器之上冰寒的蓝芒闪烁,分明是淬了毒的。 在第一枚暗器钉入那太监的脑门时,第二枚暗器几乎瞬息之间就另一名太监面前。 那太监闪身避开,却躲闪不及,被划伤了前臂。 这毒十分霸道,转眼工夫,那被划伤手臂的太监,吐出一口黑血来,便倒地抽搐不止,一会儿就没了气息。 殿内的四个太监,眨眼之间,就被解决了两个。 剩下两个看看贤王,再看看那黑衣人,起势攻向黑衣人。 却在这时,贤王突然出手,两名太监各受贤王一掌,黑衣人趁此时机,一剑取走两人性命。 v第48章[02.14] 贤王冷冷的看着黑衣人,自己进宫之前,并没与做出任何安排。 此人究竟是敌是友? 「你是谁?」虽然四名太监均已解决,但贤王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冷冷的看着前来救他的黑衣人问道。 黑衣人拽下脸上蒙着的面纱,露出一张清俊年轻的脸来。却是廉将军的庶子,廉世远。 「是你?」 贤王皱眉一愣。 年前太子刚被软禁之时,廉世远入得翰林,遭人排挤,投在他的门下,只是这段时间,从未见他有任何突出表现,虽知他是廉将军的儿子,应当是会武之人,却在翰林院效力,想来武功也不怎么样,且他看上去木讷本分。贤王早将他忘在一边。不想今日才知,他武功竟如此出神入化。 「你怎麽会来这里?」贤王犹疑的问道。 父皇将他看管在这里的消息应当没有人知晓,他怎么会这么快就带着人前来救自己?此事想来,多有蹊跷。贤王乃多疑谨慎之人,断不会轻易相信他。 廉世远一脸急色,「王爷快虽我等速速离去,微臣边走边向您解释。」 贤王却皱眉不肯挪动脚步。 廉世远见贤王不动,看了外面一眼。黑衣人仍与侍卫混战,但这里嘈杂之声已经引来更多的侍卫,黑衣人虽功夫不弱,却渐渐落了下风。 眼前情势愈加危机。 「微臣见到寿王偷偷见廉世召,廉世召取了兵符前去神策营,太子的东林军也悄悄被召集,恐怕是太子想要逼宫。王爷此时如果还要呆在承乾殿,只怕待会儿守在外面的就不是皇上的亲兵,乃是太子的东林军了!」 廉世召一脸焦急的说道,看着外面愈加焦灼的战事,他的脑门儿上渗出了汗珠。 他话中「逼宫」一词却是强烈的刺激了贤王的神经。 太子终于坐不住了么?太子要逼宫了么?看来父皇这段时间的软禁,果然将太子伪善的表皮给撕下来了! 如果这时候,自己以保护父皇,诛逆之名攻入皇宫,名正言顺的就可以捉拿太子,父皇的身体已经抗不了多久了。到时候情况混乱,太子夺权心切,再伤到了皇帝,给他按上一个「弑父」的罪名,太子就大失人心,就算左相右相都支持太子,也难以服众。 可倘若自己此时被太子围困,太子打他以措手不及,虽然太子是要背上一个弑父杀兄的罪名,可名声有什么要紧?大权则会彻底的落入太子手中! 决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太子!自己多年的谋划,决不能付诸东流。 须臾之间,贤王就理清了思路,抬眼看向廉世远。 一向听闻廉世远喜文厌武,不得廉将军喜欢,上面更有一个嫡长的哥哥压在头上,他便更是不受重视。 想来他必定对廉将军及兄长多有不满,投靠自己,也是理所应当。 想到这里,贤王便不再犹豫。跟着廉世远,就出了承乾殿。 这时候,已经有更多的御林军向承乾殿涌来。 黑衣人死伤大半。 廉世远护着贤王,边退边打,向宫外逃去。 这时更遇见一队御林军,领头之人正是周密。 廉世远挥剑欲上,被贤王拦住。 却见周密行至贤王面前,抱拳言道:「参见王爷!」 廉世远这才知道,御林军都尉周密也是贤王的人。 「王爷请走西直门,其他城门都被皇上下令封锁,属下镇守西直门。」周密说道。 贤王在廉世远周密等人的护送之下,从西直门顺利的出了皇宫。 他要趁着太子还为来得及对贤王府下手之时,回一趟贤王府。 贤王从京城离开,只带走了府中一个人,此人却不是贤王妃,而是廉葭葭。 原本他还要带走蓝袍道士,就是为皇帝炼制长寿丹的张贺龄,回到府中却到处寻不见他。 时间不多,找不到他人,也只能作罢。 贤王离京,却是躲去了京城百里之外的南山密林深处。 原来藏在南山密林之中,贤王囤有精锐之师,竟有两万之众。兵器精良,战斗力也十分强悍。 廉葭葭被贤王带着一路奔波,更有南山密林不能骑马,只能徒步穿行,贤王可不是会怜香惜玉之人。 廉葭葭跟着他到达密林之中时,已经快要散架,原本华丽的衣衫,只剩下破布挂在身上,衣服连原本的颜色都看不出了,她的脸更是被划伤了好几处,身上也有林子划伤的血道子。 不过在她看到贤王秘密囤积的精锐之师时,觉得一切都值了。 她是要做皇后的,不历经磨难怎么能坐上那国母的位置呢? 廉葭葭看着校场上动作干净利落整齐划一,却寂寂只能听闻风声吹过兵器划出的声响,听不得一丝窃窃私语之声的军队,顿觉浑身都充满了力量,好像这些军队不只是贤王的,更是她廉葭葭的一样。 廉葭葭终于明白贤王为什么需要那么多的钱财了,这么一批军队的给养可不是个小数目,单看他们的配置就是要花上大价钱的,每日里操练下来的损耗,招兵买马什么不需要花钱?幸好是她有来自现代的经验,为贤王找到了一处金矿,否则贤王哪有那么充足的资金来养军队? 想到这些人每日吃的用的钱都是靠自己发现的金矿来提供,廉葭葭就有一种这军队有一半是属于自己的感觉。 这当然也是贤王为什么会在危机时刻,带上廉葭葭离开的原因。 看着廉葭葭一脸幸福娇羞且又有些意气风发的表情,他在心中却是嗤笑。将廉葭葭带在身边,不过是怕她被太子抓去,看她的样子也是没有什么操守的,万一供出了金矿的位置,岂不是一大损失。 可倘若一剑杀了她,又实在可惜,她简直像是自己的财星,会吸纳金银一般,在自己困窘之时,提供了后继有力的财力保障。 没有理会一脸憧憬的廉葭葭。 贤王召集将领到他的营帐之内开会。 这夜有无数身影,趁着夜色,寂静无声的向南山之外行进。 御书房。 皇帝坐在御案之后,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太子及寿王。 一地的狼藉,无人敢上前收拾。 v第49章[02.14] 「贤王离京了?」皇帝初闻居然有黑衣人闯入皇宫大内,救走了被他关在承乾殿的贤王,震怒非常。命御林军把守各个宫门,一定要捉住贤王,不曾想御林军中亦有贤王的党羽,竟将贤王放出宫去。 太子跪在地上,以头触地,「父皇息怒,贤王此举,或是有误会也说不定。」 慕容御静静的跪着,既不抬头,也不说话。 皇帝审视的目光在太子与寿王身上扫过。 贤王不臣之心,昭然若揭。一向被贤王排挤的太子,此时却为贤王求情。因服用长寿丹已经中毒,性子越发急躁,且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皇帝此时此刻,觉得太子也十分可疑。 丹砂会影响人的神智,如今皇上已经不死当初神智清明,有昏聩之象。皇帝心中所想,一向不和的两个儿子,如今一个跑了,一个在自己面前求情。这是想要里应外合,谋权篡位? 但太子一向听话孝顺,且前一阵子一直被软禁在东宫,没有和任何人接触过,直到今日才被放出来,而太子被放出之时,贤王已经被看管在承乾殿,两个儿子应该没有密谋的时机。 太子在皇帝心中印象一向不算太差,皇帝深思片刻,说道:「太子,朕命你带你东林军,前去搜查贤王府邸,将贤王的妻儿家眷都压至牢中。」 太子闻言犹豫一瞬,「儿臣遵旨。」岛布鸟巴。 躬身退出了御书房。 皇帝看着太子离开的背影,心中想到,贤王此时不在京中,让太子动用他自己的人马,搜查贤王府。一有试探之意,二是太子即便真和贤王连成一气,也不见得他们的同盟就有多么牢固,此一举,让藏匿的贤王得知,定会以为太子违背盟约,趁火打劫。 得知贤王进献的所谓长寿丹是夺命的毒药的皇帝,此时已经不相信任何人了,连自己的儿子都开始算计起来。 慕容御仍旧跪在地上,皇帝没发话,他便没有起身。 皇帝转眼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另一个儿子,眼神幽深。 「你不想要朕的位置么?」 慕容御一愣,缓缓抬头看着皇帝。 「父皇觉得这个位置坐的轻松么?」 皇帝静默的看着慕容御,半晌,说道:「虽不轻松,却乃天下至尊之位,睥睨苍生,无可匹敌。」 慕容御却淡淡的开口,「儿臣没有睥睨苍生的雄心壮志,儿臣自小随师父四处游历,随性惯了,只愿同心爱之人泛舟湖上,安享静好岁月时光。」 「哼,没志气,若不是你长的像朕,朕真是要怀疑你究竟是不是朕的儿子!」皇帝冷哼一声。 慕容御的脸色却难看了几分,母妃已经不在这么多年了,父皇这话讽刺自己倒是无所谓,却难免对母妃有诋毁抹黑之意,实在刺耳。 见挑不起寿王争夺皇位之意,皇帝很是有些失望。 一直觉得寿王与太子关系良好,十分欣慰的皇帝,此时却认为连成一气的儿子对自己都是威胁,唯有让他们争执起来,自己才能高枕无忧。 「你出去吧!」 皇帝摆摆手,不想在看见这个儿子。 慕容御冷着脸,出了御书房,看在父皇老了,且中了毒的份上,他就不计较他刚才的失言了。 太子亲帅叁百东林军将贤王府团团围住,并将贤王府翻了个底朝天,就是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搜出金银财宝无数。婢女随从尽数压入大牢。 贤王妃魏采邑哭成了泥,贤王匆匆离府,不带走她,竟只带走了廉葭葭那个贱人。 魏采邑看着自己怀中刚刚一岁多的男童,恨不得掐死他,却想起这男童并非廉葭葭亲生,自己更是一日日亲眼看着孩子长大,如今看着孩子纯净依赖的眼神。哪里真狠得下心来。 「娘亲……」男童声音软糯,小小软软的身子紧紧贴着魏采邑。 魏采邑刚擦干的泪又滚滚而下。 心顿时软了下来,将男童抱在怀中。 「娘亲……」男童惊慌的在魏采邑怀中,将小脸儿贴在她的脸上,并抬起小手,笨拙的为她抹着眼泪。 此时贤王府的其他屋子都被翻完,为有主院正房的门紧闭着,东林军未擅自闯入。 魏采邑就抱着一岁多的慕容贺,并奶娘和她的贴身婢女,在正房之中,忐忑不安。 太子亲自来到主院,看着屋门紧闭的正房。眸光清冷。 正房之内。毕竟是贤王正妻,贤王妃,没有太子的命令,东林军不敢擅自用强。 太子听到屋内传出阵阵压抑的哭泣之声。迫使自己心肠冷硬,母后在世时常说他是妇人之仁,如今母后不在了,他必须使得自己更冷毅,才能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朝属下点了点头。太子背着手,缓缓走出了正院。 听到身后的门被大力踹开,听到女子和孩童惊慌啼哭之声,听到东西摔砸之声,太子都没有回头,他的脚步越发稳健,一步步走出了正院,走出了贤王府。 深宫之中的容妃娘娘,听闻贤王府被太子查抄,贤王府众人都被关入天牢,连贤王妃都不能幸免。 顿时就慌了神。 怎么好好的,风向说变就变? 贤王不是正在替皇帝监国么?太子不是被软禁在东宫吗?不是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就要上位功成,太子已经大势已去吗? 什么时候忽然就变了天呢? 容妃混沌不知,心中惶惑不安,她必须要做点什么,她不能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儿子功败垂成。 容妃打听到皇帝正在延福宫,便卸去盛装,身着素淡之服,来到延福宫外,求见皇帝。 皇帝知道容妃此时前来,定是要为贤王求情,便不肯见她。 容妃在延福宫外长跪不起,希望皇帝能够心软,见她一面。 皇帝已有多时没有吃过长寿丹了,此时心浮气躁,甚是痛苦。 伺候在皇帝身边的张明德等人,都是谨小慎微,唯恐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惹了皇帝,人头落地。岛布央亡。 偏偏此时,容妃哭泣之声,从殿外传来。 张明德赶紧出得殿外,来到容妃身边。 「容妃娘娘,您快些别哭了!皇上如今正在气头之上,您就算要求见,也要等皇上过了这盛怒之时不是?」 v第50章[02.14] 容妃擦了把泪,「我哪里等得及?你说得轻巧,贤王定是被太子陷害,求皇上明察,还贤王清白呀!」 「娘娘您小点儿声!」张明德急得恨不得上前捂了容妃的嘴,她自己惹怒皇帝也就罢了,再牵连了他们这些池鱼一起遭殃就不好了。 「皇上……皇上……求您放过贤王,您不是最疼慕容贺的么?慕容贺乃是您的长孙啊!您怎么能将他关进天牢里呢?贤王是被冤枉的啊……」容妃不听张明德的劝阻,反而更是大声哭喊起来。 张明德吓得脸都白了。 只听殿内传来杯盏被掼在地上,大力砸碎的声音。 张明德一脑门儿的汗。 「让张明德滚进来!」皇帝怒斥的声音从殿内清晰的传了出来。 张明德扔下容妃,连滚带爬的进了殿内。 「皇上,奴才在。」张明德偷眼瞧着皇帝的脸色,见皇帝脸色铁青,额上更是青筋暴起,他顿时心中更觉慌张。 「传苏贵人来!」皇帝吩咐道。 张明德喏了一声,赶紧离开皇帝视线。出的殿外才擦了擦汗。 一边吩咐人去传苏贵人,一边叫了自己的小徒弟刘喜过来。 「师父,您找我?」刘喜这时候原本不当值,张明德却觉得这两日情形不对,让他警醒着点儿,能随叫随到。 刘喜原本值了夜在休息,听说师傅叫他,连忙收拾起来,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 「你赶紧出宫找到寿王,告诉他皇上已经多时没有服药,此时心情甚是烦躁。」张明德在他耳边吩咐道。 刘喜诶了一声,但有些疑惑的问道:「不是贤王惹怒了皇上么?皇上烦躁,也是对贤王烦躁,反正火烧不到咱们身上,师父这么紧张做什么?」 张明德抬手重重的拍了下刘喜的脑门儿,「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个笨徒弟?贤王惹怒了皇上没错,可是如今贤王不在皇上身边。皇上眼看到最多的不还是咱们这些伺候在皇上身边的人么?不管这火是谁点起来的,那最先烧到的不是咱们会是谁?别说皇上心情不好,咱们会遭池鱼之殃,就是太子和寿王,说不得也会跟着倒霉。等皇上药性起了,想起贤王的好了,咱们就都等着倒大霉吧!」 刘喜被师父拍的一痛,在听师父这么一说,立即点点头,撒丫子向外跑去。 「骑马去!」张明德在身后嘱咐道,生怕他这笨徒弟一慌,还真是实打实的跑去找寿王了! 刘喜在慕容御回府的路上追上了他,将张明德的话转告了慕容御。 慕容御闻言,沉思片刻,点点头,「我知道了。」 「那?」刘喜看着慕容御,心想,您知道了我不知道啊,接下来我们还得伺候在皇帝身边随时提着脑袋干活儿呀,您倒是说句让人安心的话也好啊。 慕容御调转马头,却见刘喜还不走,一双眼睛一会儿一偷看自己。 心下一转,便知他担心何事。 遂勾了勾嘴角,「你去告诉你师父,他对父皇忠心耿耿,本王都看在眼里。」 刘喜张了张嘴,见慕容御已经打马前行,皱了皱眉,寿王这话什么意思?想来师父定能明白,师父还在宫中等自己的消息,他还是赶紧回去告诉师父吧。 慕容御听了刘喜的话,没有回府,而是来到贤王府,正遇上站在贤王府大门外,抬头看着「贤王府」三个大字的太子爷。 「太子哥。」慕容御翻身下马,来到太子跟前,耳语几句。 太子沉默了一瞬,心中却想起母后殡天的那个晚上。 大雪纷飞,自己正在书房练字,忽然有个小太监前来告诉他,母后不在了,前一日还健健康康,对自己笑的十分和煦,让人如沐春风的母后,不在了。 他想去看看母后,见母后最后一面,却都不行。 大雪落在他身上,更落在他的心里。 各宫宫门已然落锁,他在东宫,远远望着坤宁宫,却走不进那里,见不了母后最后一面。 当时他或许不明白,但父皇居然对母后的死毫不意外,并一早就拟好了母后的谥号,他终于明白,母后为什么会殡天,是谁杀了母后。 他是他的父皇,却也是他的杀母仇人。 太子垂了垂眼眸,「他们在贤王府找到了炼丹之物,但没有找到炼丹之人,还余丹药数百粒。贤王府搜出的东西,尽数归公,要怎么处置,全凭父皇决定。」 慕容御闻言没有吱声,太子的意思很明白,丹药还有数百粒,想来也能撑上一段时日。这丹药有毒,父皇也已经心知肚明,究竟要不要服用,全凭父皇自己做主。 太子将贤王府查抄物件尽数交予国库。 唯有那几百粒光华流转的紫色丹药,被呈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此时正拥着苏荷,安静的坐在延福宫的床榻之上。两人衣衫完整,这还是头一回。 苏荷看着眼前紫色的丹药,迟疑的看向皇帝,「皇上,这不是那有毒的长寿丹么?」 皇上闻言冷笑,「是啊,长寿丹是不是应该叫做夺命丹更为贴切?」 苏荷心下一转,想到寿王妃曾经告诉她。此药乃有依赖性。更见皇上目光停在这丹药之上。良久,心中有了打算。 只见之前一直不肯吃这丹药的苏荷,却捏起一粒药丸猛的放入口中。 皇上震惊的看着苏荷。 「你这是做什么?」 先前不知这丹药有毒之时,他赐她与他长生,她不肯吃。如今知道了这药乃取人性命之毒物,她却毫不犹豫的放入口中。皇帝疑心颇重,脸色渐渐难看,她是不愿多侍奉自己左右么? 却见苏荷留着泪,纤细的手臂攀上皇帝。目光深情款款。 「皇上,婢妾身份卑微,能够伺候在皇上身边是婢妾几世修来的福气,婢妾不敢贪心,只求最美好的年华都侍奉在皇上您的身边,只求皇上能记住婢妾还未垂垂老去的容颜,只求皇上能记住婢妾如今的好。婢妾恳求老天收了婢妾去吧,把婢妾的余生年岁都加给圣上,求圣上万寿无疆……」 苏荷带着颤音的话,情真意切。 皇上闻言感动不已。将苏荷紧紧拥进怀中。 「朕后宫诸多女人,唯有你,不贪求与朕同生,唯有你是真心待朕。」皇上看着那紫光流转的丹药。 更看着怀中垂泪梨花带雨的美人,那丹药仿佛有莫大的魔力一般,将他的手引向那药盒而去。 「皇上……」苏荷握住了皇上的手。 另一只手却灵蛇一般探进皇上的龙袍之内,柔软的手指像是一把小小的火苗,四处点燃这皇帝最敏感的部位。 v第51章[02.18] 可平日里长枪不倒的皇帝,今日却疲软无力。 皇帝终于明白,不靠那长寿丹,他已经老了,太老了…… 皇帝终是抵不过苏荷的撩拨,抓起五颗药丸,吞下腹中。 不过是一盏茶的光景,原本还疲软无力的长胜将军,果然重振雄风。 两人的衣衫一件件被扔出幔帐。 听着殿内传来龙吟嘶吼之声,以及苏贵人婉转有腔调的呻吟,张明德擦了擦头上的汗,心总算落了地。 天色已经黑透,容妃还跪在殿外冰冷的玉石板上。听着殿内一声声让人脸红耳赤的声音,脸色越发黑的滴出墨来。 「容妃娘娘,您是打算跪倒明天早上么?」 张明德上前说道,只是语气已经不似当初那般焦急。岛土以弟。 容妃哭了一天,嗓子都已经哭哑,如今再也哭不出来,冷冷的看了一眼张明德,开口只觉嗓子痛的很,声音却没能发出来。 「娘娘,奴才再劝您一句,您听得进就听,听不进就当奴才放了个屁。如今贤王府虽然被查抄,贤王妃也被关进大牢。可贤王不是还好好的么?您与其在这里受罪,说不定不禁不能求得皇上原谅了贤王,反倒牵累您自己。倒不如好好的呆在您的崇禧宫中,说不定贤王什么时候就回来了。」张明德只是安慰容妃,也是为了劝走她。免得她一直在这里跪着,影响了皇帝的心情。 不想他那句「说不定贤王什么时候就回来了」,却是触动了容妃的神经。 是啊,贤王府虽然被查抄了,贤王却没有被带回来呀! 贤王是自己离开京城的! 这说明什么?说明贤王是提前有所准备呀! 自己的儿子自己最了解,容妃知道,贤王是有野心的人,他既然有所准备,并且没有带走自己的妻儿,说明他一定会回来的! 自己只要保护好自己,在宫中等着儿子回来,好好的当她的皇太后就是了!还跪在这里受什么罪? 容妃想通了这些,果然起身,冷眼看了看紧闭的殿门,却挡不住里面传出的阵阵声响,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张明德看着容妃离开的身影,脸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来。 宫中风云突变,朝堂上下人人自危。 寿王府中,却别有一番景象。 富丽宽阔的寿王府内院,此时却聚集了数十名扛着肚子的孕妇。 更是临时备出了数十间产房,又从京城请来二十多名有经验的接生婆子,此时府中上下忙忙碌碌。 坐在主院的廉如意虽不见那情形,也知必然是忙成一片。她心中更是焦急。 「爹爹请来了么?」廉如意转脸问小陶。 小陶沉默了一阵,「王妃,您都问了好几遍了,云嬷嬷不是说了么,生孩子也不是一会儿的功夫,虽然这么些个孕妇都快生了,可真等孩子生下来,说不定就得明天早上了,要是慢些明天晚上也有可能。将军来那么早,等着也是干等着。」 「哦,我忘了。」廉如意这才想起来,这个答案,自己确实已经听过好几遍了。 「那去通知爹爹在府上等着了么?这边一准备好,就请爹爹立即过来?」廉如意又问。 这次小陶倒是没犹豫,「王妃您就别担心了,王爷亲自去通知的老爷,一会儿便能回来,等王爷回来,您亲自问王爷可好?」 廉如意知道自己是关心则乱,想到薛姨娘所说,待蛊虫醒来便会食尽宿主脏腑,她就觉得头皮发麻,那是自己的爹爹,生她养她,关心她爱护她的爹爹,想到前世爹爹可能也遭此磨难,她就心生恐惧,唯恐今世不能挽救爹爹。 「王爷回来了!」寒梅脚步飞快的进了正房。 廉如意闻言立即起身。 「王妃您慢些!」云溪和春杏立即上前扶着她。 如今她四个多月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寿王府上下都被慕容御感染的分外紧张她的肚子。 廉如意刚走了两步,慕容御就已进门。 「知道你着急,我马不停蹄就回来了。」慕容御上前扶着廉如意,「已经告诉岳父大人了,你放心,只要这边有人发动,立即派人去请泰山大人过来。」 廉如意和慕容御商议后决定,将为廉将军诱出蛊虫的地点选定在寿王府。 寿王府地方大,主子少,且寿王府的家丁武功上乘。诱出蛊虫的过程不能被惊扰,寿王府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薛姨娘也在这里,为了不使路途上出什么岔子,便不将薛姨娘移来动去。 更可况,这件事,如今廉家只有廉将军自己知晓,若是在将军府行事,必然引得旁人怀疑,不若就在寿王府更为便宜。 所以就有了数十个孕妇齐聚寿王府,准备生产的景象。 这时有家仆前来禀报说,和风苑有人发动了。 廉如意转脸看着慕容御,「现在就请爹爹来么?」 慕容御看了看已经黑透的天色,点点头,「岳父大人趁着夜色悄悄来也好,如今京城情势紧张,白日里一个将军和皇子私下往来,说不得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 廉如意闻言没有作声。 慕容御挥手让人去请廉将军。 不多时,又有家仆禀报有人要生了。 从开始阵痛,到孩子生下来,有时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但也有人快得很,一两个时辰或是更短时间就能生出来的也是有的。 聚集在和风苑的产妇还是头一次见这样扎堆儿在一起生孩子的,见到有旁的孕妇陪着自己,竟不似在家中那般紧张,虽然人多,且一个两个的同时开始阵痛,和风苑上下一阵忙碌,却毫不忙乱。 每一位产妇都事先安排好了专职的接生婆和婢子,旁人已经进得产房开始一声声呼着痛,开始生了,这边还搀着在散步,以备等会儿生产是能更顺利的将孩子生出也成了一道风景。 廉将军在夜色中独自赶到寿王府。 廉如意和慕容御都在花厅中等他,见他来了,廉如意立即起身。 「爹爹。」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已经紧张起来。 廉将军微微笑着看向廉如意,「王妃不必忧心,王爷早已准备妥当,此事必然无虞。王妃怀有身孕,还是早些去休息吧。」 v第52章[02.18] 廉如意摇摇头,她哪有心思去休息,此番能诱出蛊虫自然是最好的,倘若诱不出……就等于提前唤醒了蛊虫…… 想想她便左立难安。若不等到此事大功告成。蛊虫被顺利诱出。她怕是眼睛都不想眨一下,还谈何去休息呢? 「请岳父大人到兰苑吧。」慕容御起身道。 他知道廉如意不看到自己的爹爹没事,是绝不肯去休息的,便没有多劝,而是亲自扶了廉如意,也向着兰苑走去。 兰苑里和风苑距离最远,但这里却最为僻静。所以当初才会将普净师傅安排在兰苑住,想来他们这些僧人都是喜欢僻静的。 如今薛姨娘也在兰苑,诱出蛊虫还要靠她。 兰院外更有寿王府的家丁严阵把守。 廉将军来到兰苑正房。薛姨娘正坐等着他,并一脸慈爱的看着一旁安坐念经的普净。 见到廉将军,薛姨娘立即起身。 脸上的笑意缓缓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愧疚与尴尬。 「老爷……」 薛姨娘不曾想过会有这么一日,要将一切秘密解开来,再来面对着自己相处近二十年的相公。岛役场技。 脸色讪讪,心中既愧且痛。虽然一直以来,她也是受容妃的胁迫,但她毕竟有不可推脱的责任,蛊虫虽然不是她放进廉将军体内。却是的的确确是她养了十几年才养出来的。 薛姨娘唤了一声老爷,便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脚尖。 普净却是起身,目光直直的看着廉将军。 这就是自己的父亲?赫赫有名的廉将军就是自己的父亲?看着他的眉眼,他的高鼻,他的薄唇,普净恍若有种在看铜镜中的自己一般的错觉。 廉将军已经从慕容御那里得知了普净是自己的儿子的事实,于是也看着普净,眼神一瞬不已,这是自己的儿子?是自己从未见过,从未抚养过一日的儿子? 心中自然有愧疚之情,却更多的是感动,感动于上天能让自己再遇见他,在遇见真相,看着和自己肖似的脸孔,廉将军自然不会怀疑这就是自己儿子的真相。 十几年从未见过的父子,在此情此景之下相见,气氛到是着实怪异。 「普净,我儿……」 廉将军说的迟疑且声音微微发颤,抬脚艰难的向前走了一步,他抬手想拍一拍普净的肩膀。 却见普净捻起佛珠,念道:「阿弥陀佛,施主!」 并向后退了一步,躲过廉将军的手。 廉将军的手僵在空中。 薛姨娘见到普净的反应,身子更是变得僵硬。 她与普净相处十几日,普净总以女施主称呼她,今日知道廉将军要来,她还心存幻想,或许儿子是因为埋怨她将他丢弃,在见到自己的父亲态度或会有所不同,到真的不曾想到,见到廉将军的儿子,也是这般疏离。 薛姨娘眼中含泪,却知一切都是自己的过错所致,一步错步步错。倘若当年不是她执意要去抢夺千年灵芝,就不会让自己的族人身陷狱中,自己也不会受容妃胁迫。 但此生唯一不遗憾的是,容妃设计她嫁给了廉将军,廉将军乃英雄汉,是她最为敬仰之人。在心底,她也是将他当做自己真正的夫君的,并不只是谋算的关系。 只是自己的夫君,却也受自己所害,连自己的儿子,如今都这般疏离与自己。 薛姨娘心中苦涩,却只能埋怨自己。 这厢三人见面,气氛凝滞。 那边仆人已经前来禀报,有人已经顺利生产,取了到了新鲜的紫河车了。 薛姨娘立即抬头,「用冰冷的井水清晰干净,速速送来。」 那家仆点头,「已经送去洗了,很快就会呈过来。」 薛姨娘将视线转向廉将军。 此事是解除蛊毒的唯一办法,却也十分有风险。 廉将军的脸色却是十分的平淡,似乎丝毫不畏惧其中风险一般,「如意,你同普净师傅在这里坐等。」 廉将军说完看了慕容御一眼。 慕容御点点头,扶着廉如意坐下,并在她身后的圈椅之上垫了柔软的靠垫,「娘子放心,我会守在岳父大人身边的。」 廉如意看看爹爹,又看看慕容御,虽然她也很想陪在爹爹身边,亲眼看着爹爹脱离蛊虫的危险。但现在她是个孕妇,倘若一道进去,还要让慕容御分心来照顾她,帮不上忙,徒来添乱而已。 便只好点点头,眉头却是深深的蹙在一起。 慕容御抬手轻抚她的眉心,「别担心,我请耀叔也守在外面,不会有事的。」 廉如意点头,心中却是不轻放松丝毫。 廉将军同薛姨娘,慕容御,一起进了卧房。 廉如意坐在正房中神色焦急,左立难安,却忽而发现一旁闭着眼睛安坐念经的普净,根本不想外表看来那般淡然,他拨弄佛珠的速度比平时都快上一些,额上也有细细的汗珠。 原来他也是在担心的。 廉如意不禁想到,他虽然表面不接受薛姨娘和廉将军,其实在心底已经将他们当做了自己的亲人? 「普净师傅,不如放开自己的心结,随心去行可好?倘若固封着自己的心,不是倒成了心魔么?」廉如意轻声说道。 普净闻言,却是捻动佛珠的速度稍缓,没有睁眼,也没有回话。 卧房之内的廉将军,躺在床上,却将目光落在慕容御的身上。 「倘若蛊虫惊醒,不能被诱出,还请王爷将此事瞒住小女,待她平安生产之后,再告诉她。」廉将军说道。 此事他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倘若蛊虫在自己体内复苏,他必然不会让自己的躯体受控于旁人,他必再受控之前,自我了断。 若不是廉如意尚在孕中,他怕是在事情失败之后就会了解余生。 薛姨娘看着廉将军坚毅的神色,相处近二十年的枕边人,她自然明白他在心中做出了怎样的决定,心中感慨的同时,更是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将蛊虫诱出来! 清洗干净的紫河车被送了进来。 v第53章[02.18] 慕容御亲自将屋门紧闭。 这件卧房之内砌了临时的灶台,薛姨娘将火生好,莹白肥厚的猪油滑入锅中。 猪油渐渐便的清透,薛姨娘又看了躺在床上的廉将军一眼,收回眼神,将一盘紫河车滑入锅中。 噼噼啪啪,油花烹溅。 淡淡的香味渐渐从油锅中溢出。 随着紫河车被煎炸成金灿灿的颜色,香味也愈发的浓郁。 廉将军躺着没动,额上却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他觉得体内似乎有一股莫名的力量,从腹腔缓缓往上移,连带着他的整个腹部都剧烈的疼痛起来。 双拳紧握,汗出了一层又一层,却是一声不吭。 薛姨娘见他隐忍的样子,口中念念有词,却不是官腔,不知她念的什么,只见她的眼不知是不是被烟熏了,渐渐含上了泪。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灶中的火已经熄灭,香味还弥留在屋内十分浓郁。 廉将军已经痛的面色惨白,却是吱声未发。 他只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体内压迫着胸腔,使得他呼吸都十分困难。 薛姨娘焦急的看向慕容御。 慕容御也发现了情况似乎不太对,立即走上前来。 薛姨娘不敢大声,附在他耳边说道,「一个紫河车似乎不够。」 慕容御点点头,脚步极轻的转身来到门口,不发出声音的打开了扇门,朝守在院中的赵耀打了个手势。 赵耀飞身上前。 慕容御与他耳语一番。 赵耀点头而去。 廉将军呼吸渐渐急促。 薛姨娘也十分焦急,看廉将军的反应,蛊虫应当是已经到了他的胸腔处了。胸口一起一伏,停滞时间太长,恐会惊醒蛊虫。 正在薛姨娘焦急不已时,门从外面被轻轻推开一条缝,赵耀端着一只盘子站在门口处。 慕容御立即上前接过盘子,又轻轻关上门。将盘子递给薛姨娘,伏身蹲在灶旁,亲自烧起火来。 薛姨娘一愣,只见那盘中是新鲜洗干净的紫河车,当下也不再惊异堂堂王爷居然会烧火,趁着热锅将猪油滑进锅中。 待猪油化开,又一盘新鲜的紫河车被倒进锅中。 更加浓郁的香味溢满卧房。 廉将军的呼吸却是更加急促起来。 那股力道似乎正向着他的口鼻涌动而去。 片刻的功夫,他忍不住翻身趴在床边,狂呕起来。 一节血红色拇指大小的肉肉蠕蠕的虫子被他吐了出来,他睁眼瞧见那虫子,更是一阵反胃涌上心头。 薛姨娘立即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巴掌大小的铜铃,迅速的晃了起来。 那血红色的虫子身子一阵,翘起一头左右摇摆着向锅灶爬来。 慕容御皱眉看着那蠕动的极为迅速的虫子,遍体汗毛直立。 这虫子看来真真恶心,居然能在人的体内存活,并能食尽宿主脏腑,真是邪恶至极。 薛姨娘晃动铜铃似乎对那虫子有召唤之用,那虫子爬向油锅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翘起的一头探向铜铃的方向。 薛姨娘口中念叨之声更大。更快。 慕容御完全听不懂她在念什么,可看她的样子,不像是准备把虫子送入油锅煎死,到像是准备用铜铃召唤那蛊虫。 莫不是薛姨娘还想着收回蛊虫,以后更要谋害旁人? 不管她是想谋算谁,这种蛊虫的手法都太过邪恶,万一蛊虫强大起来,脱离人的控制。后果更是不堪设想。他小时候就跟着师父见过一个被自己所养的蛊虫反噬的苗人。 慕容御目光冷冷的扫过薛姨娘。见她额上也尽是汗珠,想要上前制止她对那蛊虫的召唤,但随即想到,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薛姨娘已经把蛊虫从廉将军体内诱出,且看她准备如何吧。 那条恶心的血红色肉虫终于停下爬向油锅的脚步,胖乎乎蠕动的身体竟然飞向薛姨娘手中的铜铃。 肉虫隐入铜铃不见,铃声戛然而止。 薛姨娘长舒了一口气,抹了抹额上的汗。她也看见慕容御刚才准备走向她的脚步。「多谢寿王没有打断我。」 慕容御看着她手中铜铃,「为何不将那蛊虫毁掉?」 「这乃金蚕蛊,虽是子蛊,不若母蛊那般凶猛,却也刀劈不断,火烧不死,唯有将它束缚在这铜铃之内,待九九八十一天,它自己饿死在铜铃中,方能毁掉。」 薛姨娘说完。放下铜铃,向床边走去。 「老爷,您感觉如何了?」 薛姨娘的口气,大有劫后余生的感觉,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如果诱出蛊虫的过程中如果被打断,后果将会多么的严重。 此时此刻,她也真正看明白自己的心意,原来她已经爱上中原,爱上京城,爱上这个是他夫君的男人。 她怕他会死,更怕他会死在她亲手养出的蛊毒之下,当那只蛊虫停滞在他胸腔里的时候,她恨不得躺在那里的人是她自己。他是个忠臣,是个仁父,是个良夫,却要死在小人的算计之下,她都替他觉得冤枉。 还好,一切都结束了,蛊虫已经诱出,他不在每日活在威胁之下了。 廉将军抬眼看了看满面关切的薛姨娘,虽然自己蛊毒已解,虽然她已经悔悟,可是她毕竟参与了祸害自己家里,并毒杀了自己的夫人。 如今廉将军实在无法像往日一般面对她。 「我没事。」 v第54章[02.18] 廉将军避开薛姨娘的视线,艰难的从床上坐起。 薛姨娘想要上前搀扶他,却被他躲开。薛姨娘目光凄惶的看着他,他却脚步蹒跚的向外走去。 「走吧,去看看如意,她一定担心极了。」 廉将军对慕容御说道,并率先走出了卧室的房门。 薛姨娘看着躲避着她离开的廉将军,垂了垂眼睛,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她没办法怨怪任何人。他恨她怨她,甚至一剑杀了她,都是她咎由自取。 薛姨娘垂着眼眸,也缓步走向门口。 慕容御却叫住了她,指着铜铃。 「这东西,如何处置?」 「如果王爷相信我,还是由我放着吧?」 慕容御点了点头。 薛姨娘将铜铃收入怀中。 「爹爹!」廉如意见到廉将军,立即站起身迎了上来。 普净闻言也匆匆睁开眼睛,转脸看向廉将军。 廉将军脸色苍白,额上更有尚未落下的汗珠,痛的太久,脚步都还有些不似平常稳健。 廉如意上前搀扶着父亲。 普净也走上前来,别扭的伸出手,扶着廉将军。 「小僧来吧,王妃尚有身孕,自己小心。」 廉如意看了看普净,松开了手。 「爹爹如何?」 「蛊虫已被诱出,好好将养几日就好,老爷身体一向康健,没有问题的。」跟着进来的薛姨娘说道。 薛姨娘看着普净扶廉将军坐下,眼中很是有些欣慰的神色。 只是欠缺了十几年的亲情,不是短时间就能找回来的,更何况普净乃是在寺中长大,对凡尘之中的情谊,原本也不像一般人那样期待。 不知他封尘已久的心,是否能被薛姨娘的温暖暖化。 如今一家三口,关系着实尴尬。 廉如意见三人表情皆有些复杂,且夜已经很深了,她坐了许久,心也跟着紧张了许久,如今得知父亲没事了,心放松下来,才发现身体竟然疲惫的不行。 「我扶你回去休息吧?」 慕容御见她面有疲色,立即说道。 廉如意点点头,「爹爹,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你也歇会儿再回去吧?」 廉将军起身,「王妃快快回去休息吧。」 原本他想说,自己现在就回府,可看到一旁站着的普净,这多年未曾谋面的儿子,忍下了后半句话没说。 几日之后,廉将军已经恢复了满面红光,完全看不出他身体有何不妥。岛役尤亡。 他本想将普净接回将军府去住,却被普净拒绝了。 薛姨娘想要多陪陪儿子,而且将军府她回去是在别扭,她手染鲜血,将军府主母的命,她早晚要用命来还,趁着自己还活着,自然是不想离开普净身边的,虽然普净从未叫她一声母亲。 就在廉将军将养这几日,京城陆续有行色匆匆的陌生人进的城内,他们进入京城之后,也不投宿,整日在京城闲逛。左顾右盼,像是勘察地形一般。 京城之外的落霞山中,更是隐秘起大批的带着兵器的人马。每日午间或是黄昏,若是离得不远细细观察,便可发现落霞山密林深处似有炊烟袅袅,但你若寻去,不是什么都寻不见,就是有去无回。 贤王已经带领他的精锐之师,来到京城外的落霞山山藏匿,并化整为零的将自己的兵力渗透进京城中去,京城有御林军十万之众,若是关起城门打起来,他只有两万人,就算人强马壮,也难以强攻进城,所以要趁着太子不备,偷偷让自己的人混进城中,和以前的旧部联系起来,里应外合,打太子一个措手不及。 更有太子逼宫的罪名一揭出来,支持太子的人也会站不住脚,到时候,太子墙倒众人推,自己就胜券在握了。 贤王这么想着,就在京城之外的落霞山安营扎寨,隐匿山中。 可迟迟没有听到京城内有太子逼宫的消息传来。 是太子保密工作做得太好,致使消息没有外泄?还是那廉世远根本就是骗他? 贤王心下犹豫,脸上却是纹丝不显,不管究竟是何种情况,现在他人马已经在京城之外准备好了,只要时机一到,必定攻入城内。 进的京城的贤王人马,拿着贤王信物,联系到贤王的旧部,从而得知,近来几日,都不见皇上身影,上朝之时,也是太子代理朝政。究竟是皇帝被太子软禁起来,还是圣体欠安,没有人清楚。 而这几日皇帝过得却是十分舒坦,他在延福宫中,几乎没下过龙床半步,连御膳都是在床边食用。 一大盒子,上百粒的长寿丹,已经被服用下一小半。 当然不是他一个人用了,苏荷也没少服用。 没有长寿丹,就成疲软之势的皇帝颇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他倒是更相信,自己乃真龙天子,就算这长寿丹毒死了老鼠和那小太监,却绝对是因为他们无福消受,自己服用,结果定然会是不同。 有了这种想法的皇帝,服用起来,倒更加没有忌惮。 苏荷实在粘人的很,缠着他连床都下不来了。 怀拥美人,皇帝自然无心国事。 一连几日,苏贵人也十分疲累,眼看那长寿丹已经下去不少。苏贵人便求了皇帝让她回去歇歇。 看苏贵人柔声撒娇之象,皇帝自然是允了。 只不过苏贵人前脚出了延福宫,后脚皇帝就召了旁的美人儿。 苏荷冷眼瞧着雕栏画栋大气磅礴的延福宫,心中冷笑,皇帝如此纵欲,少不了长寿丹的作用,当年端贵妃被人设计而死,皇帝却将那人姑息。如今皇上自食苦果。也是自作自受。 苏荷回到崇禧宫。却在宫道上遇见了匆匆离开的一位僧人。 她兵不认得那僧人,僧人也不认得她,只朝她行了礼便又脚步飞快的离开。 v第55章[02.18] 苏荷心中狐疑,僧人不是都住在漪澜殿的么,这僧人怎么进得内宫来了? 回到崇禧宫偏殿,苏荷叫来身边侍女雨露。 雨露一听主子问到僧人,脸上表情立即生动起来,「主子您不知道,听说那位主子进来脾气暴躁的不得了。连打死了两个宫女了,真是够狠的,可能也是知道自己坏事做的太多,心里不安,所以请来了漪澜殿最有威望的慧信大师来为她讲经。哼,若是将讲经就能免除上天的责罚,那还要衙役要大牢干什么?」 雨露说话间,手指指向正殿的方向,挤眉弄眼,意指容妃。 苏荷闻言眉头略皱。据他了解,容妃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人,断不会因为自己发脾气打死了两个宫女就会心虚的人,她召了慧信和尚到崇禧宫讲经,会不会……是别有所图呢? 苏荷心下一转,让雨露备了些礼物,自己泡了个澡,洗去这几日伺候皇上的疲累,盛装打扮,带着礼物,向崇禧宫正殿走去。岛役帅圾。 「容妃娘娘,婢妾这几日都被圣上留在延福宫,没能向娘娘请安,娘娘勿怪!」苏荷说着抬手整理了一下领子,露出细白的脖颈之上,被皇上弄出的红痕,更是一脸娇羞之态。 容妃果然愤愤的看她,「苏贵人如今盛宠不衰,不用到本宫面前来炫耀,本宫能把你扶上去,就能把你拽下来,不信,咱们走着瞧!」 容妃冷着脸说道。 似乎忘记了苏荷上位,是把她挤下了床,而非她扶上去的。 苏荷不动声色细细打量着容妃,笑道:「婢妾只是小小贵人,怎么敢到娘娘您面前来恃宠而骄呢?哟,娘娘,怎的几日不见,您鬓边就生了白发呢?」 其实苏荷只是试探到,容妃虽然鬓边有了白发,但她命人捣了覆盆子汁液染发,已经看不出白发的痕迹。苏荷不过是看容妃近四十的年纪,仍然童颜不老,平日里更是十分终是自己的外表,越是重视什么,自然越是紧张什么。 所以苏荷便用老来刺激一下她。 不想容妃闻言却是花容失色,立即起身命人取铜镜来,紧张的对镜自窥,「有白发么?果真有白发么?又露出来了?」 苏荷见她这样子,知道自己是戳到了她的痛脚。 「容妃娘娘别紧张,许是婢妾看花眼了呢,你不老,一点儿也不老!」 容妃却连听见两个老字,脸色变得越发的难看。 「你出去!」 苏荷见容妃横眉冷对,便起身向外走去,行至门口,倒是看了伺候在容妃身边的宫女一眼。 她记得那宫女似乎是叫红绡?倒是生的一副好模样,只是看起来,胆子小了些。 「还不快滚!」容妃又吼了一声。 苏荷不再犹豫,微微一笑,提步走出正殿之外。 却没有回自己的偏殿,而是向崇禧宫的暖房走去。 崇禧宫暖房之内养着许多名贵的花草,如今春日正好,暖房里的花一定开的不错,她一边走,一边回头小声对雨露吩咐着。 雨露闻言点了点头,又退回崇禧宫正殿,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向殿里观望。 等了一会儿见红绡走出了正殿。 便提步迎了上去,「红绡姐姐?」 红绡一愣,「你不是苏贵人身边的雨露么?不伺候在你家主子身边,在这里做什么?」 「奴婢自然是在等红绡姐姐的。」雨露笑嘻嘻的说道。 红绡左右看了看,「等我做什么?」 「听说暖房里的兰花开的正好,我家主子想要一盆摆在侧殿里,不知那一盆是容妃娘娘亲自培育的,不好错端了去,不如红绡姐姐前去指认一下,也免得为这一点小事,惹了娘娘不快。」 雨露说的十分真挚。 红绡想到娘娘最近脾气越发的暴躁,刚刚因为苏贵人在她面前提了老字,娘娘更是满腹怒气,便点点头,是不能再徒惹娘娘不快了,不然受罪的总是她们这些身边人。 到了暖房,雨露却停在了暖房门口,红绡进的暖房之内,才发现苏贵人正等在暖房之中。 红绡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原以为是和雨露一起挑一盆兰花,到不想苏贵人竟亲自在这里等着。 「苏贵人安好,您喜欢什么兰花,这里的兰花有好些种……」 「容妃近来经常召慧信大师讲经么?」 红绡没说完就被苏荷打断,看着苏荷的脸色,若红绡此时还不明白,苏贵人叫她来,根本不是为了挑什么兰花,她也就太笨了。 「禀苏贵人,娘娘最近寝食难安,听了经会好一些。所以偶尔会请慧信师父前来讲经。」 红绡思量着说道。 「偶尔?一天几次?都什么时辰?每次讲经大概多久?容妃为什么会对老那么大反应?容妃近来为何脾气暴躁?可是容妃有什么异常举动?」 苏荷一步步靠近红绡,一个个问题砸的红绡脸色煞白。 红绡倒退到花架之上,险些将花架撞到,她白着一张脸看着苏荷。 「苏贵人,容妃娘娘的事情,岂是容得你打听的?莫说奴婢不知,就算是奴婢知道,也断不会告诉贵人娘娘的!」 红绡故作镇定的说道。 其实她两腿发颤,心生畏惧,这苏荷虽然只是个小小的贵人,却是正的盛宠,一连几日都被皇帝留宿延福宫,就算是容妃如今也不敢乃她何,更何况自己一个小小的婢女呢。 「哦?你如此忠心?不过恐怕容妃未必会信你这么忠心耿耿,崇禧宫到处都有容妃的眼睛在盯着,我刚进了暖房,你就跟了进来,并有我的贴身宫女在暖房之外守着,你在暖房之内,与我私下见面。你说,容妃会不会怀疑你跟我说了什么呢?」 苏荷笑着看向红绡。 红绡向暖房之外看去,脸色惊惶不定,「苏贵人,您……您为什么要这么陷害奴婢?」 「我不是陷害你,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陷害你?你也知道,容妃最近动辄就打死身边婢女,你在容妃身边伺候,可能安心?不若你将我的问题如实告诉我,我保你性命无虞。」 苏荷淡淡笑看着红绡,声音继而冷了下来。 「如若不然,容妃倘若怀疑与你,要将你送到慎行司打死,可没人护着你!就算她好心放过了你,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红绡吓得瘫软在地,双手捂着脸,小声的抽泣起来。 宫中女子。连哭都不能大声,着实可怜。 苏荷只是吓唬吓唬她,到不想她真这么胆小,竟被吓哭了。 v第56章[02.18] 「好了,哭有什么用?还是老是告诉我,我必定保你平安,你也知道,圣上恩宠与我。只要我求了皇上。莫说她把你送到慎行司。就算是在这崇禧宫打你,我也必保你不受皮肉之苦!」 在苏荷的威逼利诱之下,红绡终于抽抽嗒嗒的将自己知道的都倒了出来。 「容妃娘娘自从容貌恢复以后,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容颜,前些日子,发现自己鬓边有了白发的痕迹,更是大发雷霆。用覆盆子汁液染发,总算好了一点,可今日白发越来越多。需每日都重新染发。慧信大师每日上午及午后都会来为娘娘讲经,长则一个时辰,短则半个时辰。奴婢就知道这么多……」 说起来,容妃容貌恢复,简直是个奇迹,她格外在意自己的容颜,也不奇怪。 「容妃的脸当初被烧成那个样子,怎么会恢复了呢?」 红绡抽抽嗒嗒的抬眼看了看苏荷,见苏荷眸光犀利的紧紧盯着她,赶紧也不敢隐瞒。 「是贤王偷偷遣人送来的寒食散。另加了涂抹的药物,用了两三个月,容妃脸上的旧伤就尽退了,有长出的新肉光洁无比,丝毫看不出收过伤的痕迹。那寒食散只要一直服用,便能保持童颜不老。」红绡想了想,又说道,「最近娘娘发现鬓边生出了白发,便加大了药量,想来那药是会影响情绪的,所以娘娘更为喜怒无常些。」 贤王送来的寒食散? 苏荷点了点头,「你起来吧,擦干眼泪,好好回到容妃身边当差,莫不要让她看出什么来。倘若容妃要为难与你,便立即找人知会我,我定会保你的。」 「多谢贵人!」红绡擦干眼泪。 苏荷先出了暖阁,雨露冲她点点头,主仆二人悄悄离开。 又过了一会儿,红绡才面无异色的从暖阁中走了出来。 容妃是贤王的生母,一直看贤王对容妃都是恭恭敬敬,他想皇帝进献长寿丹,是为了夺取皇位,这寒食散总不至于像那长寿丹一般吧?岛吗何亡。 贤王没有必要加害容妃呀? 苏荷几番深想,或许问题不是出在那寒食散上。 不管问题在哪儿,这慧信到内宫单独为容妃讲经,一讲就是一两个时辰,着实令人生疑。 苏荷心下略有猜测。 如今眼看寿王是铁了心和太子连成一气,贤王已经逃出京城,若贤王反扑回来,和寿王势同水火。 自己帮不上寿王什么,但若能使得皇帝痛恨容妃,连带着更加痛恨贤王,也是自己能为寿王所尽的最后一点绵薄之力了。 苏荷这么盘算着,第二日一早,又不动声色的离开了崇禧宫,却让雨露一直留意着崇禧宫正殿的动向,已有风吹草动,立即来告诉她。 安排好了一切,苏荷便来到了延福宫。 皇帝刚刚宠幸过三四个美人,见苏荷来了,立即唤她前来。 苏荷来到床边,却是笑道:「今日阳光晴好,皇上一直在屋里呆着,多浪费,不若婢妾陪着皇上到御花园里走走吧?」 延福宫离着崇禧宫较远,可御花园却是离崇禧宫只有一盏茶的脚程。 「怎会浪费,爱妃来了,这里不是满室春色么?」 皇帝笑着将苏荷拥入怀中。 苏荷趴在皇帝耳边,小声笑说:「总是在床上,皇上不觉的厌烦么?御花园空气甚好,景色美不胜收,岂不更有意境?」 皇帝一愣,随即领会苏荷话里的意思。 「你这大胆的小妖精!朕喜欢!」 皇帝带了苏荷,摆驾御花园。御花园繁花盛开,花香阵阵,果然是景美宜人的好地方。 苏荷看到雨露的脑袋在御花园东侧的月亮门处一晃。 伸手揽住皇帝的脖子。 「皇上,婢妾一开始只想着这里景色宜人,却不想春日尚早,这里还有些春寒料峭,不若改日再到这御花园来吧?」 皇帝皱眉,似有不悦。 苏荷赶紧曲意逢迎,撒娇耍赖。 皇帝就吃这套,当下脸色稍霁。 「走,回延福宫。」 「皇上,这里离崇禧宫更近,不如去崇禧宫吧?」 苏荷拦住皇上。 皇上闻言,笑看了她一眼,「依你。」 苏荷不许宫人清道,只和皇帝悄悄去往崇禧宫。 皇帝连去哪儿都依了她,此等小事,自然也就没有发对。 来到崇禧宫,却见宫人都守在殿外,正殿殿门紧闭。 「上午阳光晴好,容妃姐姐怎么门户紧闭,也不出来晒晒太阳呢?」苏荷瞧着正殿的方向叹道。 「贵人这几日不在,您不知道,容妃娘娘正请了慧信大师在里面讲经呢,不许旁人打扰。」雨露适时的在一旁说道。 「哦,慧信大师啊,单独在里面给容妃姐姐讲经么?」苏荷添了一句。 雨露点点头,「正是。」 皇上的脸立时黑了下来,抬脚就像正殿走去。 苏荷转过脸,看着雨露,见雨露点点头,便也提步追了上去。 「皇上这是做什么,容妃姐姐正在听慧信大师讲经,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了吧?」苏荷上前挽住皇帝的手臂。 却被皇帝甩向一旁。 皇帝几步走到正殿外,早先殿外已有宫人瞧见皇上的身影,焦急不已,想要进得殿内禀报容妃,却又想起容妃交代过谁都不能进殿打扰的话。 转眼皇上已到跟前,他们战战兢兢却是不敢拦阻皇帝。 「打开!」皇帝的脸色黑的能滴出墨来。 宫人哆哆嗦嗦跪了一地,不敢说话,却也不敢去开门。 v第57章[02.18] 皇帝冷哼一声,亲自抬起龙脚,一脚踹开殿门。 一席明黄色的身影,进得殿中。 正殿之内哪里有容妃和慧信大师的身影? 容妃此时却在寝殿之内,忘情的与慧信和尚纠缠在一起,不知今夕是何夕,她满足的轻叹一声。 近来她越发觉得自己的容颜被岁月催老,所以便加大了寒食散的用量,寒食散有催情之用,她原本就知道,只是不知加大用量之后,效果竟如此霸道,使得她浑身燥热,似乎体内有一段火苗在炙烤着她,不将着邪火发泄出来,就坐立难安浴火焚身。 内宫除了皇帝就是太监,唯有漪澜殿那群和尚倒是肢体健全。 皇帝进得正殿内,却不见半个人影,寝殿里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出,皇帝脸色更黑。 崇禧宫的宫人此时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全都跪了下来。 此时但凡有脑的人应该都猜的到发生了什么,讲什么经能讲到寝殿里去?只是此时看皇帝脸色,已经无人敢出声提醒容妃了。 便是提醒,也来不及了,皇帝已经抬脚向寝殿走去。 寝殿之中淡淡熏香萦绕,纱幔之后,两条光溜溜的身影浑然忘我的交织在一起。 皇上双拳紧握,自己的女人居然被别的男人给睡了,这对他来说实在是奇耻大辱,他迈步向前,似乎每一步都使得崇禧宫跟着颤了几颤,但是床上两人太过投入,竟然完全没有发现危险的临近。 直到皇帝撩开纱帐,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时候,两人才戛然止住。 「皇,皇上……」 容妃脸色酡红,震惊的双眼之中还弥留着浓浓的情、欲。 慧信和尚已经吓得双手支撑不住,软倒在容妃的娇躯之上。 皇上抬脚踹在慧信身上。 只是皇帝此时不复当年应用,这一脚虽是灌了力气的,却也只是将慧信踹的歪向一般,退出了容妃的身体。 两人就这样一丝不挂的展现与皇帝眼前。 皇帝左右一看,见墙壁上挂着一把镶满宝石,装饰用的长剑,边毫不犹豫的抽出剑来,挥剑砍向慧信。 慧信原是不敢躲避,冷汗顺着脑门就下来了。 可身体本能的反应,却使他躲向了一边。 电光火石之间,皇帝的第一剑落了空。 皇帝怒气更甚,两个鼻孔要喷出火来,随即第二剑又挥向了慧信。 慧信知道自己依然是没有活路了,被发现和娘娘发生这种事,就算皇上现在不砍了他,等冷静下来,只会让他死的更惨更难看。便闭了眼,将心一横,生生的等在皇帝的剑下。 容妃只觉身上一热,低头看去,自己姣白的身体上。 皇帝似乎还不解气,又重新提及长剑,连挥几次。 只见慧信的脑袋咕噜噜的从脖颈上掉了下来,直接滚入容妃的怀里。 容妃吓得双手一挡,连连后退,可是脚尖还是碰到了慧信的脑袋,慧信的脑袋一动。紧贴上了容妃的腿。 「啊--啊--」容妃终于受不了眼前血淋淋的刺激。尖叫着昏了过去。 皇帝将长剑剑尖指向已经昏迷的容妃。却又觉得这样杀了背叛自己的女人,实在是不解气。 皇帝扔下长剑,冷声吩咐道:「来人--」 崇禧宫的奴才们都守在殿外,谁也没敢跟着进来,此时皇帝听到皇帝吩咐。 你看我我看你,倒是两个胆子大些的太监起身走了进去。 看到寝殿内血淋淋的场面,两人腿肚子都有些颤。 「将容妃弄醒,准备木驴!」 皇帝冷声吩咐道。 苏荷此时正走到寝殿门口,偷眼瞧见殿内情形。顿觉一阵反胃,她赶紧退了出来。 「贵人,咱们不进去了?」雨露扶着苏荷,站在崇禧宫正殿之外。 苏荷摇了摇头,皇帝如今正在气头上,谁去都讨不了好。容妃如今被抓奸在床,定是不会有好下场了。 苏荷摇摇晃晃的回了她的侧殿,不再关注容妃的下场。 木驴很快被抬进了崇禧宫正殿,所谓木驴,就是一头用木头做成的驴。驴背上有一根一尺来长,两寸来粗的圆木棍。 昏迷中的容妃被架上木驴,那圆木棍便生生刺入她的身体。 容妃痛的醒来,一张脸疼的煞白,冷汗涔涔。 「皇上,臣妾错了,您一剑杀了臣妾吧……是慧信强迫我的……臣妾并非自愿……」 容妃一边叫喊着,一边挣扎想要从木驴上下来。 两边分别站着两个太监,却是紧紧的按住她的肩膀,不许她下得木驴。 更有两名太监拿了长长的铁钉并锤子,将容妃的腿钉在木驴之上,使得她再怎么挣扎也不能离开木驴。 铁钉被钉入肉中,容妃疼的死去活来,尖叫使得她的嗓子都被叫破了。 皇帝一直冷着脸坐在一旁,看着容妃痛不欲生的样子,面无表情。 「传各宫主子前来观刑。」 皇上冷声吩咐道。 待容妃被结结实实的钉在木驴上时,后宫中皇帝的女人也都被召集在了崇禧宫中。众人见到容妃赤身裸体,浑身染满鲜血,双腿被长钉钉在木驴之上,脸已经疼的扭曲了。 就连平日里与容妃不和的宫嫔此时也不敢直视。 容妃这样子,委实太残了些。 v第58章[02.18] 「都抬头看着,这便是不守妇道的下场!」皇帝的声音从头顶飘来。 众人赶紧抬起头,眼睛却不敢停留在容妃身上。 这时两个太监开始在后面推动木驴。 随着木驴缓缓动起来,那根插在容妃体内的圆木棍也随之上下抽动。 木棍又长又粗,几下,容妃的身下便流出血来。 两个太监却是不停,推着木驴绕着站在一起的宫嫔转了一圈。 容妃早已疼的昏了过去,被人用冰水泼醒,继续承受酷刑。 两圈不到,容妃便没了气息。 站着观刑的宫嫔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昔日飞扬跋扈,甚至前段时间还圣宠优渥的容妃,居然说死就死了,还是以这种屈辱的方式。 已经死透的容妃腿上的铁钉被翘出,被人架下了木驴,这时众人便可以清楚的看到,她身下被捣的稀烂,甚至肠子都流了出来。 已经有人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有人吓得偷偷抽泣。 众人脸色一致的惨白。 皇上此举,就是为了震慑这些后宫的女人,就算他想雨露均沾,女人太多,他体力有限,也不可能让每一个人都满足,深宫寂寞,总有人会忍不住这寂寞,不惜以身犯险,他要让她们知道,这就是背叛他的下场,这就是忍不住寂寞的下场。 容妃受刑而死,但这件事还没有结束,宫中传出圣旨,容妃娘家抄家,男丁全部流放,女丁充作官妓。 而对贤王的处罚此时一并降下,先前一直按而不发,显然容妃是着实触怒了皇帝,贤王企图谋权篡位,撤去贤王王爷头衔,撤去皇子身份,贬为庶民,赐死罪,人人得而诛之! 藏在京城的贤王眼线立即将这个消息带回,告诉藏在密林中的贤王知晓。 还等着传出太子逼宫之罪的贤王,着实没有想到自己居然等来这么一个消息,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廉世远是骗他?太子根本没有逼宫? 廉世远此时尚在翰林院当场,他那日救得贤王,乃是蒙面闯入宫中,无人知晓他的身份。更有文官之职替他作掩护,没有想到一个文官能有那样的武艺。 但有一个人却是知道的。 这日廉世远正在回家的路上,却被一个乞丐样子的人撸到暗处。 「你是何人?我乃朝廷命官……」 「是我!」 廉世远仔细一看,才发现此人正是放贤王出的皇宫的御林军都尉周密。 只是周密如今一身乞丐服,蓬头垢面,他一眼没认出来。 「周都尉,您怎么……」连至少指了指他一身的狼狈。 周密眉头一皱,「我放你和贤王出宫,有人举报,幸好我得到消息,一早藏了起来,才没被他们抓到。」 「那您怎么还留在京城?」 廉世远不禁问道。 怎么说也是一个都尉,如今却弄成一副乞丐的模样,反差实在是大。若是和贤王一起逃出京城,也不至于如此。 「旁的不说,你只消告诉我,你如今站在哪一边,就行了!」 周密说完,一双眼睛像鹰一般犀利的盯着廉世远。 廉世远闻言一愣,「周都尉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自然是心向贤王的,只是贤王如今不知身在何处,又被皇上将为庶民,就算我想要为贤王效力,也是徒有一腔热血呀?」 周密闻言冷哼一声,「贤王在哪里你不需知道,只要你是心向贤王,便要用行动来证明一下!」 廉世远闻言,看着周密,听他话里的意思,贤王应该并没有离开京城太远? 「周都尉请吩咐!」 「你若是有心向贤王,辅助贤王共谋天下之后,贤王必定封你大功臣,身份荣誉更胜如今你那爹爹,你哥哥更不能与你相提并论。你若有异心,我必定揭发闯进承乾殿救出贤王的人就是你!」周密冷森森的说道。 「周都尉怎的不信任我?我廉某人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但也想谋得一番大业,周都尉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就是!我必定让你看到我的忠诚!」 廉世远一脸正色的说道。 周密点点头,「我知你武功高强,这几位大臣都是贤王得力之人,你与他们商议,取得太子首级,倒是贤王必定破城而入,我们里应外合,配合贤王,夺取天下。」 周密说着,往廉世远手中塞入纸条。 廉世远低头一看,纸条之上,是十几位大臣的名字。 有些就在刚刚他还在宫里见过他们。 廉世远不动声色的收起纸条,「我知道了,只是太子身边有东林军保护,想要刺杀太子,并非易事。」 太子一死,贤王再攻入皇城,皇帝年迈,且近来有昏聩之象。 朝中上下,再有支持贤王的人马,贤王夺取江山,也是旦夕之事。 回到将军府,廉世远看着名单上之人,十几人皆是朝廷重臣,然若这些人真是贤王党羽,那贤王只要攻入皇城,杀死太子,逼宫皇帝可谓胜券在握。 周密给他的名单之上,连御林军指挥使韩毅都是贤王之人,在贤王攻城之时,使御林军挟持皇帝,对持太子东林军,简直亦如反掌。 廉世远坐在自己的书房之中,脸色莫名。 他窗口眺望哥哥书房的方向,微微露出了笑意。 几日之后,守在落霞山的贤王忽然收到京城线报。 贤王立即起身,传讯之人已进得营帐之内。 「什么事?」贤王一脸急色,如今,他已经在落霞山耗了一个多月了,没有等到太子逼宫的消息,没有等到适合他攻入皇城的时机。 再这么等下去,他只怕会等的士气全无,到时候才是大大的不利。 v第59章[02.18] 没有时机,便来创造时机。 传讯之人一路快马加鞭,口干舌燥,但不敢耽搁,立即说道:「京中传来消息,太子巡视皇城之时遇刺,身负重伤。」 「重伤?」贤王拧眉。 「正是!」 「好!传我命令,全军整合,进攻皇城!」岛吗吐扛。 贤王的军队以雷霆之势向皇城进攻。 而驻守在西城门的御林军似乎还无所察觉。 待到贤王兵临城下,守城的御林军才惊慌失措起来,「关城门!快关城门!」 贤王兵强马壮,强攻进城,待贤王的先锋军已经冲进城内,城门还没有关上。 贤王在高地观望,见自己的先锋军已经冲进皇城,顿时觉得天朗气清,整个人都开括起来。似乎只要攻进皇城,皇位就已经在冲他招手一般。 可待五千先锋入城,一直关不上的城门却突然关闭,厮杀呼喊之声从城中溢出。但外面的人却是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贤王的眉头蹙在一起。 或许是自己的先锋和城中的御林军交上手了,一时不能控制城门? 等待了片刻,贤王心中却愈加焦急起来。 按说冲进城门,西城门军力最为薄弱,自己的先锋兵力强胜,应是立时就能控制局面,使得城门大开,迎自己的后续部队全力进入才对! 可如今怎么看起来全然不是这么个情况呢? 贤王心中焦急,可城门迟迟没有再次打开。 外面的后续部队,已经开始强力攻城,贤王心中却升起不好的预感。 就在这时,城门突然被攻破! 贤王大喜,站在高地,向城中张望,贤王的部队已经涌入城中。 可进的城内,却有种汗毛倒立的感觉。 太干净了! 也太安静了! 没有喧哗,没有嘶喊,甚至连个人影都不见。 大开的城门之后,没有人把守。 贤王的先锋军不见踪迹,驻守西城门的御林军也不见人影,连老百姓也没有一个。 地上没有一具尸体,除了大块的青石板上有还是鲜红的血迹之外,甚至很难让人相信这里刚刚是经过了一场厮杀的。 前面的人已经发现了异常,脚步慢了下来。 后面的人还不知情况,急切的向城中涌进。 「退出去!」前方指挥的将领下了命令。 命令还来不及传达下去,就见一直羽箭直射入那将领的后心。 那将领的嘴巴还没闭上,就倒下马去。 前人想要往后退,后面却极力想进城。 原本井然有序的贤王部队,却在这诡异的城门口,顿时纷乱起来。 城外的贤王自然是看到了这一情况,但他却看不到城内的诡异之象。 「怎么回事?城门攻陷,为何不进入城中?」 贤王身边的将领,立即骑马冲下高地,「急速进城!」 已经冲进城内的士卒见无法退出城,可城内简直像是鬼城一般,了无人影,此时也顾不得许多,只好大着胆子向前走去。 就在贤王的军队已有半数入得城中之时,无数的羽箭从各个角落飞射而出。 贤王的士卒还为看到敌人在哪里,就已经做了箭下亡魂。 入得城中的军队,恍如待宰的羔羊,根本没看到敌人,就已经把命交代了。 死亡的气息笼罩着贤王的军队。 带队的将领甚至不敢骑在马上,已经有好几位骑着高头大马的将领被射杀。 原本应该急速冲进京城的军队,进城速度却不得不慢了下来,冲得越快,死的越快! 贤王见进城速度实在太慢,冲下高地,终于发现了情况有异。 如果此时他还不知道自己是中了埋伏,西城门对自己攻城早有准备,那他就太傻了。 「撤退!」贤王的眼中充满仇恨,却无奈的下令撤退。 他最恨背叛,最恨被人出卖。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显然是被人给出卖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贤王虽然很想一举攻破皇城,可如今这情势,冲进去只能是又去无回。 可当贤王的军队还为完全退出城门之时,上万的御林军从四面八方涌动而出,手中握着长矛,喊杀之声使得京城为之一震。 贤王率军急速后退,御林军却紧追不舍。 十几名亲卫护在贤王身边,骑着战马飞快的向南逃去。 终于摆脱了御林军的穷追猛打之时,已经是深夜时分了。 贤王累的几乎要跌下马来。 v第60章[02.18] 他的两万多精锐,如今逃出来的却只剩下护在自己身边的十几名亲卫了。 贤王看着这十几名亲卫,眼中充斥着血红的颜色。 他远远眺望京城的方向,不管是谁出卖了他,这比账,他记着了!他一定会讨回来的! 西城门的动荡,似乎并没有对京城造成太大的影响。 贤王逃走,贤王的军队很快就投降了,如今贤王两万精锐,活下来的一万来人,已经都做了俘虏,被押解到城外的军营之中。 传说中遇刺,性命危矣的太子,此时正躺在东宫柔软宽大十分舒适的床榻之上,一边品着香茗,一边听慕容御回报西城门的战况。 「经此一役,贤王已是后继无力,多亏四弟部署得当。」太子赞许的看着慕容御。 慕容御却谦逊的躬身说道:「臣弟不敢冒功,是太子指挥有方。」 兄弟二人谦让恭维一番,慕容御在太子得偿所愿的笑容之中,出了东宫,直奔寿王府而去。 如今他家娘子已经怀孕近六个月了,肚子越来越大,孕吐却还在持续,最近太忙,他陪在娘子身边的时间越来越少,若不是想彻底打垮贤王,好多点时间陪陪娘子,他也不会这么快就引诱贤王攻城。 慕容御在寿王府外遇见了廉世远。 「世远,怎么不进去?」慕容御跳下马来,问道。 廉世远抬头笑了笑,「姐夫,我也是刚到。」 若是贤王或是周密见到此时的廉世远,定会气到吐血,那个满面愤恨,眼神冷毅信誓旦旦说要支持贤王的少年,那个在承乾殿外杀伐果断最终致使贤王陷于被动,不得不逃出京城的少年,此时正面带和煦如春风的笑意,亲切随意的慕容御打招呼。 廉世远跟着慕容御一起进了寿王府。 廉如意见到廉世远,也是一阵惊讶,并见他是和慕容御一起进来,更是将视线从慕容御和廉世远身上扫来扫去。 慕容御上前一步,扶她坐下,「一个是自己相公,一个是娘家弟弟,你这么惊讶做什么?」 廉如意坐下才笑道,「我倒是不知,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 「怎么是勾搭……娘子说的太难听了!」慕容御一脸无奈,「我见世远乃是练武的奇才,去更醉心于文职,便考校他学问,若是能赢得我去,边让他供职翰林院,若是不能,便要跟着我习武。」 廉世远闻言也笑了起来,「姐夫哪里是考校我学问,分明是欺负我好骗!」 廉如意看了看廉世远说话时满面阳光的样子。很难将这个阳光少年和前世那个阴翳的庶弟联系在一起。 今世终于不同了,终于不用走前世的老路,终于不用担心自己的家人会落得那样一个下场了。 廉如意心中甚觉宽慰。 又见他和慕容御说起话来十分亲昵随意,不由的更为好奇两人的关系。 见廉如意的目光转来,慕容御继续说道:「男子汉大丈夫,要愿赌服输,输了就是输了,我本想教他武功,不想他却是遇到了耀叔,非要拜耀叔为师,耀叔武功深不可测,但从不手徒弟。他随性惯了,只觉得收徒弟碍事,却是为他破了例,收为弟子,亲传武功。」 廉如意点点头,原来如此。 廉世远本就是练武奇才,前世的他也是武艺高强,今世原本自己想使他走从文之路,没想到一些事上天自有他的安排。自己纵然谋划在先,也是无法违逆上天的安排。 不过如今廉世远看起来完全没有前世那对自己身份地位愤愤不平的阴郁之感,年纪轻轻文武双全,实在是难得。 「姐姐,姐夫聊着,我去看看师父!」廉世远见慕容御看向廉如意的目光情谊绵绵,自己在这儿太碍事了,便笑着起身说道。 他与慕容御关系十分要好,私下便直呼姐夫,人前还是称呼王爷,倒是格外亲近些。 廉世远的师父赵耀如今也住在寿王府,他本是洒脱之人,想去哪里说走就走,如今收了个徒弟,倒是牵绊了他的脚步。 廉世远还没找到师父,倒是在穿过花园的时候遇见了捧着果盘也打算去寻赵耀的寒梅。 廉世远看了寒梅一眼,没搭理她,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寒梅却是恭恭敬敬的福身行礼,不多看一眼。 当初寒梅被廉如意留在将军府之时,马姨娘曾动过让她于廉世远为妾的心思。不过两人都无此意,寒梅又被廉如意要回了寿王府,此事自然不了了之。 寒梅不觉得怎样,倒是廉世远再见她,一脸的别扭。 见廉世远走远,寒梅捧着果盘,继续想丰怡园走去。赵耀就住在丰怡园。 却没走多远却又遇见廉世远。 廉世远冷着脸看她,「你跟着我做什么?」 寒梅一愣,本想绕过他先走,可对方是主子,自己这么做显然有失礼节,便停下脚步,躬身退在一旁。 「请二少爷先行。」 「别再跟着我!」 「二少爷,您若没有急事,又不耐烦奴婢跟在您后面,不若让奴婢先走一步?」 廉世远闻言皱眉看着寒梅,以前他倒是不知这丫鬟竟有如此胆量,还敢让自己走后面?不过想到自己不愿多和她纠缠,便点点头。 「那你先走吧!」 寒梅福身行礼,抱着果盘,脚步轻快的就冲着丰怡园去了。 廉世远看她走的方向,眉头更是拧在了一起。怎么她也去那个方向?果然不是在跟着自己,不是妄想缠着自己么? 看寒梅的身影穿过月亮门,不见了。 廉世远才提步向前走去。 寿王府正院。 慕容御伏在廉如意鼓起的肚子上,耳朵紧贴着她单薄的衣衫。 「动了动了!」 慕容御一脸喜色,高兴的像个孩子一般。 「孩子,我是爹爹!」 廉如意忍不住嘴角露出笑容,当年姐姐刚刚怀孕,自己也是这般。看到慕容御如此珍视这孩子,她心中十分欣慰。 v第61章[02.22]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娘子快躺下,如今孩子已经动了,定能听到我们说话,我要同他说会儿话。」 慕容御一脸正经的将廉如意扶到软榻上半躺好,从袖中抽出一本书翻开。 廉如意一看,竟是一本誊抄的《千字文》,孩子还在她的肚子里,现在启蒙,会不会太早了些? 慕容御却一脸认真的读了起来。 「他能听得懂么?」 廉如意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犹疑道。 「不是为了让他听懂,只是要让他熟悉他爹爹的声音,等生下来,一听到我的声音,便知我是他爹爹!」 慕容御一脸笃定。 廉如意恍然的点点头,料想慕容御也是一时的兴致,念个一次两次也就罢了,能这样陪在自己身边,两人一起享受一下这样静好的时光,也是不错。倒不在质疑,安心躺下来,闭上眼睛,听慕容御轻缓好听的嗓音念着《千字文》。 近来慕容御一直很忙,她知道朝中动荡,贤王虽然不在京中,可朝中依然不乏支持贤王者,慕容御和太子这段时间都在为击垮贤王做最后的准备。 寿王府距离西城门很远,她没有听到西城门的厮杀之声。 却从慕容御的身上感觉到前些日子都没有的轻松之感。 她没有问,却似乎猜到,应是贤王的事,有了让人愉快的进展。 待《千字文》读完,慕容御抬头去看,廉如意已经不止何时,已经睡着,她静好的睡颜之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慕容御为她盖好薄毯,握着她的手,静静的守候在软榻旁。 怀孕之后,廉如意便得越来越嗜睡,但大多睡不长,一会儿她醒过来,迷蒙的看着慕容御。 「怎么不叫醒我?」 「就这样守着你,看你睡得香挺好的。」 慕容御笑着握紧了她的手。 廉如意也扬起笑脸,「往日不见你有这么多时间陪我,如今……是事情已经解决了?」 「对不起。」 慕容御突然很有些惆怅的说道,更是起身坐在软榻上,将廉如意拥进了怀里,用带着胡茬的下巴摩挲着她的脑袋。 「这段时间太忙,忽略了你,以后不会了,以后我要用更多的时间,陪你,陪孩子。好么?」 「好。」 廉如意点头,脸埋在慕容御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觉得十分安心。 自从月份大了以后,慕容御就鲜少将朝堂之事讲与她听了。恐她为旁的事焦心,只愿她每日开开心心的,做一个笑口常开的孕妇就好。 不过廉如意自然有她自己得知消息的办法。 晚些时候,慕容御去了书房,她便从小陶那里得知了今日西城门的混战。 「这么说来,并没有抓到贤王?」廉如意一边摩挲着手中云溪新做好的小孩子的衣服,一边垂了眼眸问道。 小陶点点头,「听说贤王是跟在攻城的军队后面,发现势头不对,就逃了。」 廉如意没再说话,难怪今日慕容御虽然口气略显轻松,却没有对她言明此事。贤王逃了,以他的心机手段,未必不会卷土重来。 慕容御怕她心系此事,所以模棱两可的只说自己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陪她。 小陶看着廉如意的神色,赶紧说道:「王妃不必担心,贤王如今已经不足畏惧。皇上下令通缉贤王,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他躲不到哪里去的!」 廉如意闻言沉默了一阵,却是说道:「去请薛姨娘过来。」 薛姨娘很快就从兰苑来了。 廉如意遣开身边之人,清清爽爽华灯大亮的花厅里,只有廉如意和薛姨娘两人,相视而坐。 「如今容妃已经死了,贤王也逃出了京城,被朝廷搜捕。姨娘的旧主都不在了,昔日威胁你的人,如今已经不足为惧了。」 薛姨娘面容很淡,闻言只是眼神稍暗。她早就知道这一天迟早回来,从见到普净那一天起,从知道自己被蒙骗了十几年的时候,她就在等着这一刻了。 待逼她一步错步步错,终于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路的人都受到惩罚之时,她知道,自己的时候也到了。 只是错失了十几年的亲情,如今刚刚找到自己的儿子,这一段时间相处下来,虽然普净还是一口一个「女施主」的称呼她,但她觉得自己的生活却是从未有过的充实,明日可以看到儿子的身影,每日可以听到儿子的声音,每日都知道他活得好好的,不会受到威胁,没有比这更让她安心的日子了。 只是最美好的时光总是最短暂。 「血债血偿,我没什么好说的。」 薛姨娘叹了口气,语气倒也十分平静的说道。 「除了毒害我母亲,我不知道你还做了多少坏事,虽然你也是受人胁迫,可这却不能成为你害人的理由。你为了你的族人,你的儿子,就可以去害别人的亲人么?」廉如意说着眼眶湿热,「我母亲待你不薄,你却狠心对她下手,我没有办法原谅你。」 「我知道,王妃不必为难,我是罪有应得。」 薛姨娘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个微笑来。 她知道廉如意或是因为普净的关系,不想致使普净刚遇到自己的亲人,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娘亲被杀,便安慰道:「普净是个出家人,他能看的开的,而且已经十几年没有亲人在身边照顾,他过得很好,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了,我在他身边,他反而不自在。」 廉如意抬头看着薛姨娘,没想到薛姨娘到这个时候,倒是如此从容,竟没有挣扎,没有为自己辩解,就这么淡然的原意去赴死。 「你舍得么?」廉如意不禁问道。 「能再遇见他,与他相处这么一段日子,已经是上天的恩赐,是王妃的宽宏了,我不敢奢望更多,我是个罪人,如今倒是可以去泉下,求得夫人原谅,没有什么舍不得……」 薛姨娘语气十分真挚,说着落下泪来,慌忙抬手擦泪,扯出笑脸。 「没什么好哭的,这是报应,我应当承受的。」 廉如意却是抬手将自己面前的一个瓷盅推到了薛姨娘面前。 瓷盅花纹繁错,釉彩鲜亮明艳,净白的盖子上花了金色的釉彩。 薛姨娘的手,颤抖的伸向那瓷盅的盖子。 v第62章[02.22]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这是毒药么?自己毒害了旁人,如今也要死在毒下了么? 除了对普净的不舍,对廉将军的歉疚,她也没什么好眷恋的了,她的手上沾染了鲜血,早就该以命偿还了。 却在揭开瓷盅盖子的一刹那,愣住了。 「这,这是寒食散?」薛姨娘看了瓷盅里的东西,错愕道。 她抬头看了看廉如意,不知廉如意是何用意,将那瓷盅捧在鼻端嗅了嗅,略有些尴尬的说道:「这寒食散虽有毒,可却是慢性毒药,一开始使人恢复童颜,数月时候,却会加速人的衰老,最终致死。且这寒食散乃是取自《彭祖分脉》的方子,有催情之用……王妃还是让我死的干脆些吧……」 廉如意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你一闻便知这寒食散效用,我可否猜测,这寒食散是出自你手?」 薛姨娘一愣,「你知道了?」 「你将这寒食散并恢复容颜之药献于贤王,你知道容妃被毁了容貌,你恨容妃夺走你的儿子这么多年,所以你在报复容妃?」 廉如意看着薛姨娘的眼睛说道。 薛姨娘点了点头,「只是没等到她突然衰老,没等到这药起作用,她便死了,没能亲手毒死她,略有些遗憾罢了。」 薛姨娘不知道,廉如意却十分清楚,正是因为有寒食散的作用,才会使容妃死的那么凄惨,最后尸首都被扔到了乱葬岗,曾经宠冠后宫,到死,连个裹身之布都没有。也算是对她的惩罚了。 知道了容妃是间接的死在了薛姨娘的手上,廉如意突然不想杀了薛姨娘了。 薛姨娘毒害了她的母亲,可普净却曾救了她,如今她若取走薛姨娘的性命,岂不是也杀害了普净的母亲么? 且有时候,报复一个人,不一定让她死就是最好的。 看薛姨娘视死如归的态度,或许让她活着,更是对她的惩罚。让她余生都活在愧疚之中,活在对自己儿子的求而不得之中,她反倒更是痛苦。 「你走吧,我不杀你。」 廉如意的话,使得薛姨娘一愣。 「回去兰苑吧,普净已经向我和王爷辞行了,你再去看看他吧。」 薛姨娘忧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抬眼看到廉如意挥手让她离开,她浑浑噩噩的离开正院,一直走到兰苑,都恍若做梦一般。 待看到普净的房里还亮着灯,才反应过来廉如意说的辞行是什么意思。 敲开了普净的房门,看到他放在桌上的一小包行礼,薛姨娘迟疑的看向普净,「你要走了?」 「已经在王府打扰多时,如今小僧的伤已经完全好了,小僧准备回寺中向方丈辞行,便去四处云游。」 普净的话如当头棒喝,使得薛姨娘泪眼朦胧。 「你要走了?你还是不愿回将军府么?我虽有罪,你却是无辜的,你是廉将军的儿子,为什么不愿回到将军府去呢?」 想到儿子还要做个和尚,更要去四处游历,必然要吃不少苦头,从小就没有被照顾过一天,刚生下来就被抛弃的儿子,如今终于找到了,却不能让他过上舒坦的日子。薛姨娘痛彻心扉,这是老天对她的惩罚么? 普净脸色平静,看着薛姨娘泪眼滂沱,也无分毫的动容,犹豫了这么久,他终是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亲人,也曾期盼过,也曾幻想过,在他还年幼之时,看到有些小孩子被父母带着到寺中上香玩耍,看着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小孩在母亲的怀抱中撒娇,他也曾羡慕过……只是往事已逝,那中渴盼的心情也一去不复反了。 这段时间他也迷茫过,徘徊过,可沉淀下来认真的想了,这样的亲情他已经无法拥有了,他终于下定决心,既然十几年都已经过了,日后,还这么过吧。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女施主请回吧,时间不早了,小僧要休息了。」 普净的房门在薛姨娘面前缓缓关上。 第二日清早,薛姨娘盯着黑眼圈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时,就看见丫鬟们进出普净的房间。 普净在的时候,从不许旁人打扫他的房间的,一应事物都是他亲力亲为。 如今……莫不是他已经走了? 薛姨娘飞身上前,只见昨晚还住着普净的房间,今日里却是人去楼空,哪里还有普净的身影? 他已经走了?连告别也不曾,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薛姨娘看着这月余的时光里,每日都有普净身影的兰苑,如今再看,却顿觉入眼皆是凄凉。 他走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这样不告而别? 他最终还是没有原谅自己,不曾叫过一声母亲…… 她于来来说,最终也只是「女施主」而已。 薛姨娘看着没了普净身影的兰苑,仿佛失去了原有的色彩。 她摇摇头,不能这样。 连行礼都来不及收拾,到马厩牵了匹马就直奔京城外的普济寺而去,生怕追不上他,生怕在错过,生怕这一错过就是一辈子的错过。 她已经错了一次,已经错了半世,不想余生都在悔过中度过。 寿王府的下人得了王妃的命令,不予阻拦薛姨娘离开。 于是在普净离开寿王府后,薛姨娘也离开了这里。 「王妃,您怎么就真的放她走了?她可是毒害了夫人的人啊!你不想为夫人报仇了么?」春杏扶着廉如意,站在花园中的阁楼之上,凭栏远眺,薛姨娘离开的消息,自然第一时间就被禀报来。 廉如意看着阁楼下碧绿的湖水,湖中两只大雁自由自在欢愉的划着水,「杀了她就是为母亲报仇了么?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唯有痛苦的活着,才算是赎罪。」 春杏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小陶一蹦三跳的窜上阁楼,「王妃,王妃……」 她急着说什么,却是气喘吁吁,吐字艰难。 「什么事儿,把你急成这样?你不是总说什么气息,吐纳,你的气息呢?」春杏不会功夫,总是被小陶鄙视,如今得了机会,当然取笑小陶。 小陶拍着胸口,大口喘着气,「王妃,您怎么让寒梅姐姐拜了赵爷为师?寒梅姐姐功夫不弱,年纪也不小了,要拜师也应该是奴婢拜师啊?」 廉如意闻言一愣,她自然之道小陶口中的「赵爷」指的是慕容御的师叔赵耀。可是她却是不知寒梅什么时候拜了赵耀为师的? v第63章[02.22]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廉如意如今扛着肚子,站的久了就会累,于是先进得阁楼中坐了,才开口问道:「我并不知道此事,你想拜师,也去求耀叔就是了?」 「可赵爷说,他已经收了寒梅一个女弟子了,除非奴婢能打败他两个徒弟中的一个,否则不能收奴婢。」 小陶可怜巴巴的说道。 赵耀的两个徒弟,一个是寒梅,另一个就是廉世远了。小陶的功夫是寒梅带出来的,想来她应该不是寒梅的对手,想要打败廉世远那个奇才,就更不可能了。 「寒梅怎么拜了师的?什么时候的事?」廉如意看着小陶的一张苦瓜脸,倒是对此十分好奇。 小陶收拾心情,只好细细说来。 原来昨日下午,廉世远让寒梅先行之后,寒梅便捧了果盘送到丰怡园,给赵耀。 正欲离开,恰好遇见已经寻来的廉世远。 廉世远再见寒梅,一脸尴尬。 「奴婢这次可没有跟着二少爷。」 寒梅本不欲招惹他,见他一脸鄙夷,便忍不住说道。 被人讽刺,还是一个曾经想爬自己床未遂的女人,廉世远觉得很没面子。当下没理会寒梅,却在寒梅扭头要走的时候,掷了一枚珠子到寒梅脚下。 寒梅不妨,脚下一滑,却立即旋身而起,没有摔倒。 廉世远见想要小惩一下未果,更是心中不忿。 寒梅见他没完没了,虽对方是主子,可自从马姨娘提了让她做他的妾室之后,他就百般看自己不顺眼,被针对的次数多了,也难免心中有气。 「二少爷倘若是看奴婢不顺眼,直说就是,堂堂男子汉,行事应当光明磊落,暗算算什么本事?」 一听这话,廉世远更加生气,「你也值得本少爷暗算么?」 廉世远毕竟年轻气盛,又是文武双全,处处得赏识之人,还没见过敢和自己叫板的人,当下便被激了起来。 寒梅弯腰捡起廉世远掷出的珠子,摊开掌心,碧翠的玉珠子躺在她莹白的手心里滚来滚去。 「倘若三招之内,二少爷能从奴婢手中取走珠子,便是奴婢错了,奴婢向二少爷赔礼道歉,任凭二少爷责罚。倘若三招以后,珠子还在奴婢手中,也是奴婢的错,奴婢日后见了二少爷便绕道走,只求二少爷高抬贵手,别再挑奴婢的错处,奴婢就谢谢您了!」 一听这话,廉世远哪有不生气的道理,这话说的,好像自己多么仗势欺人不讲道理一般,自己堂堂七尺男儿,居然让一个丫鬟给鄙视了? 「哼,多说无益!」 廉世远抬手就来抢夺珠子。他倒是嘀咕了寒梅的能力,原以为一招就能拿下的珠子,却在他两招过后还在寒梅的手中。 廉世远脸色难看,正欲再次出手,原本在屋子里吃水果的赵耀,却出现在两人面前。并伸手取走了寒梅手中的玉珠子。 「欺负一个小丫头,别给为师丢人了!」赵耀斜睨着廉世远说道。 廉世远一阵脸红,不敢还口。 「我看你这丫头天赋不错,世远整日无人与他切磋,我看你就做他的师妹,也免得他一个人练武寂寞。」 赵耀此话一出,两人都愣了。 寒梅是欢喜的愣住了,反应过来之后,赶紧跪地。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廉世远却怄的不行,「师父,这于理不合吧,她是我姐姐的婢女。」 「江湖儿女,不讲究那些个!」 赵耀一句话就把廉世远给堵了回去。 廉世远看向寒梅的目光愈加不顺眼起来,不过此时,寒梅欢喜不已,已经顾不得和他计较。 廉如意听完小陶的描述,点点头。 「寒梅能的了耀叔的青眼,便是和二少爷过了招,让你打败他们二人才能拜在他名下,也很是公平呀?」 小陶苦着脸,「可奴婢谁都打不过呀?」 「你求我有什么用?我还能帮你打擂不成?」 廉如意见小陶愁眉不展,便笑了笑,说道:「武的不行,来文的嘛,你整日多寻机会到耀叔他老人家的面前多晃晃,提升一下自己的存在感,说不定他老人家,哪天心情好了,就收下你了!」 「真的?」小陶一听就来了精神。 「可不能耽误你伺候王妃的功夫!」春杏在一旁提醒道。 「耽误不了!」 自这一日起,就可以见到小陶的身影经常出现在丰怡园中,沏茶倒水,扫地擦桌,不论是小厮还是丫鬟还是粗使婆子的活儿,没有她不抢的。 只是让赵耀收她为徒,看似还遥遥无期。 如今贤王逃出京城,逃向南方,虽下落不明,却也不足畏惧。当初周密交给廉世远的名单,也被呈到了太子面前。 现下皇上不理朝政,一应事宜皆是太子全权负责。但太子并未对名单上的人动手。 贤王多疑,使周密找到廉世远,未必就是真的信了他,让他行刺,只是试探之意,成则成,不成对贤王也没有什么损失。而这个名单,就更是故布迷阵,上面未必没有贤王党羽,但必然不全是,甚至大半都不是。 倘若对名单上的人下手,势必引起朝堂动荡,如今贤王已经不再虎视眈眈,不可急躁,徐徐图之乃是上册。 太子如此想着,再三看过名单,将名单上的人都刻进心里,抬手将纸条放在灯烛之上,烧成了灰烬。 容妃出墙,贤王攻城,这两件事,使得皇帝大受打击,一连几天精神都是萎靡不振,纵然有长寿丹的帮助,他亦是看上去苍老数岁。 一连几天,皇帝一闭上眼睛,脑中想起的都是慧信滚落的脑袋,和皇后临死前凄凉的笑。 慧信会出现在容妃的宫中,与容妃行苟且之事,两人定是一早就有勾结!那么慧信沙盘作画,定是容妃指使。当时激起皇帝疑心的一副沙画,如今却越想越觉得刻意,还有那封最终使得他下定决心处死皇后的信,虽为皇后字迹,却诚如皇后所说,作舅舅的不支持自己的外甥,难道会去支持旁人么?那封信根本没有写的必要。 为何自己当时就信了那封信是出自皇后之手呢? 皇帝如今知道自己是受了小人蒙蔽,当初对皇后的怀疑,如今倒是全都变成了对皇后的愧疚。 贤王攻城三天之后。 v第64章[02.22]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皇帝忽然下诏退位,着太子继承大统。 圣旨一下,皇帝就带着苏贵人搬到了离朝堂最为偏远的洪庆宫去住。甚至连退位仪式都没有举办。 虽然近来一直由太子监国,但是皇帝能够这么痛快的下旨退位,还是让群臣和太子都着实惊异了一番。 并且去到洪庆宫,说搬就搬,委实太爽快了些。 太子虽然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二十多年,但这一天到来之时,他却恍然在梦中一般,恍惚不敢相信。 太子的高兴劲儿还没过去,慕容御及太子幕僚就前来劝诫太子了。 太子正在兴头儿上,没有接见幕僚,倒是单独见了慕容御,及太傅之子林仕元。 三人关系本就很好,太子能有今天,两人可谓出力不少。 所以太子和他们两人并不见外,见到两人便开口说道:「待小王登基之后,必定要好好嘉奖你二人。」 慕容御和林仕元对视一眼,躬身谢恩。 「太子殿下,登基是早晚的事,只是如今道是不忙。」慕容御先开口道,「太子应当退让一番,请父皇回归朝政,待父皇拒绝之后,再为登基。」 太子正为自己要继承大统而高兴,慕容御的话,却像是一盆凉水,正泼在燃的旺的火苗之上。太子唇边的笑意已经减了几分。 林仕元见状,也说道:「皇上已经搬去了洪庆宫,必是已经铁了心的要安享太上皇的清闲日子,太子此举,也不过是安慰一下众臣,特别是老臣的心而已,走个过场,钦天监已经算出大吉之日,登基的时间是不会受到影响的。」 太子虽脸色如常,心里却不似刚才那般高兴,「这是自然,小王已经在想这件事了,你们当小王就那么心急么?好了,你们退下吧。」 太子一向温润,脸色如常的说话时,也带着儒雅的味道。 慕容御和林仕元退出太子东宫。却是知道,刚才的劝诫已经惹了太子不满。 两人骑马走在回家的路上,倒是可以同行一段。 「我记得我爹曾经说过,人的身份一旦变了,性情也会跟着变,原是不信,如今倒是信了几分。」林仕元看着路旁的花红柳绿,淡淡的说道。 慕容御闻言却是在想适才太子的态度,在他心中,太子一直都是一个宽厚的兄长,会在他犯错的时候劝诫他,第一时间原谅他,并会想方设法帮他挽回,会在父皇面前说尽好话。 可刚刚的太子,却让他觉得忽然遥远了很多。 不似以往那般亲近了。 难道真的就想林太傅说的那样,人的位置一旦变了,性情也会跟着变么? 坐上那个至尊无上的位置,人也会变得疏离么? 慕容御抬头看着前方的路,不管太子哥变成什么样,他视太子为兄长的心,一直都不会变的。 「我只记得他曾经如何护着我,如何对我好就行了。」慕容御低声说道。 林仕元闻言看他一眼,毫不在意的轻笑一声,「你的初衷是好的,但世事难料,出发点是好的,未必做出来就是对彼此最好的。曾经是你的太子哥,往后却只会是你的君主,那个会护着你,对你好的兄长,已经不复存在了。」 慕容御皱眉看向林仕元。 「你不用瞪我,这话你或是不爱听,但事实如此,不信咱们就走着瞧好了。」林仕元拽马走向一边,接下来的路他们已经不能同行了,慕容御去往城东,林府却在城北。 慕容御看着林仕元笑着挥手向他告别,心中却反复想着他刚才那句话。 「曾经你的太子哥,往后却只是你的君主……」 慕容御眼色幽深,回到府上,却听闻廉如意的姐姐,廉欣娉前来看她,便先到了外书房,正好也调整下情绪,免得廉如意看出什么,平添担忧。 寿王府后院,廉如意和廉欣娉坐在溪水穿流而过的亭子之上,一边看着溪水之中彩色的锦鲤,一边轻声漫语的聊着天。 忽然廉如意趴在一边,干呕了起来。 廉欣娉赶紧为她轻抚着后背,「这都六七个月了,怎的还如此大的反应呢?」 小陶云溪忙不迭的端茶倒水,端着痰盂,让她漱口,一通忙活。 廉如意吐得两眼含泪,吐过之后,方好了一些。 「云嬷嬷说了,从头吐到尾的也是有的,偏不巧就让我赶上了呗。」 「这样子,定是个小子,如此不知道心疼娘亲!」 廉欣娉看着她的肚子说道。 廉如意毫不在意的笑了笑,诚如慕容御说所,他们又不是只要这么一个孩子,男孩儿女孩儿都挺好。她上面也没有婆婆逼着她往夫君的房里塞人,如今慕容御仍是和她宿在一起,每日夜里睡觉前,他都要拿上一本书,读上半个时辰,说要和孩子沟通感情。每次都会把她读睡着了。 想到这里,廉如意不禁想起一个人来。 「对了姐姐,如今悦书?」 廉如意看了看守在亭外的悦书,追风走了以后,她倒是想要去问问悦书的打算,却恰遇上被打伤命在旦夕的普净,一番耽搁之后,这件事就没再提起来。 「悦书还伺候在我身边,我婆婆整日里和那月姨娘勾心斗角不可开交,那有空管我们院子里的事儿。悦书有名无实,我倒是觉得有些亏待了她,只是如今也没有什么合适的姻缘给她……」 「姐姐,我想单独问悦书两句话。」 廉如意看着亭外亭亭玉立,安静宛若一株兰花的悦书,不禁有些替她惋惜。 廉欣娉不知妹妹要问悦书什么,追风的事情她并不知情,有些疑惑的点点头,起身来到亭外,让悦书进了亭子,自己则带着丫鬟,在亭子不远处缓缓漫步。 「王妃!」悦书行礼垂手站在一旁。 廉如意看着悦书安静的样子,宛如一席凉爽的风,让人十分舒畅,轻叹一声:「悦书,追风的事……追风已经不在了。」 悦书闻言先是一愣,不自觉的缓缓抬头看着廉如意,忽而发觉自己这般直视主子实在不敬,又立即低下头去,眉头却是紧紧皱在一起。 「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廉如意觉得喉头有些干,悦书一直都在等追风来娶她吧?原是多好的姻缘,如今…… 「追风安葬在南山,有机会,我让人带你去看看。」 悦书艰难的点了点头,她并非真的不知不在了代表何意,只是心存一丝幻想,如今这一丝幻想也被打破,视线便模糊了起来。原以为自己的一生终是有了依靠,原以为,遇到了她的良人……却不想会是这样的局面。 她家小姐和姑爷之间根本就容不下旁人的存在,自己虽有名无实,却又尴尬得很,与小姐,与旁的姐妹也不似往常一般,自从小姐让她做了姑爷的通房那天起,就回不去了。 v第65章[02.22]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原以为追风可以带她开始新的生活……如今却成了奢望。 「我知你在姐姐身边,是有些尴尬,如果你愿意,不如来王府伺候我吧?想来我求姐姐,姐姐也不会拒绝的。」廉如意看着悦书静默无声的样子,不禁有些怜悯。 悦书闻言有些犹豫,唯恐这样倒叫二小姐为难。 「你放心吧,不是什么难事,如今林夫人自顾不暇,没空理会姐姐院子里的事儿,倒是个好机会。你呆在我身边,倘若日后有心仪的人,就告诉我,你在这儿便与寒梅云溪她们是一样的,都是将军府出来的人,我必不会薄待你。」 廉如意一番话说得很直白,也很真切。 悦书终是落下泪来,不曾想,追风不在了,王妃还愿意帮她,「多谢王妃,奴婢做牛做马必定伺候好王妃。」 廉如意笑着点点头,「姐姐身边的人,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悦书连哭都是静默无声的。 廉如意也起身离开亭子,来到正在散步的姐姐身边,向她讨要悦书。 廉欣娉一愣,看了看身后不远处跟着的悦书,脸色有异,「怎么?是她求了你?」 「这是原本不该瞒着姐姐,只是近来一直为各种事情忙着,便不得空告诉姐姐。王爷身边的侍卫追风,本是想要求娶悦书的,可……追风不在了,他本已对悦书表明心迹,如今却……唉,更可况悦书夹在姐姐和姐夫中间,姐姐不会觉得别扭么?」 廉如意停下脚步,看着廉欣娉,自家姐姐,她便没有绕弯,直白的说道。 廉欣娉迟疑了一瞬,想到廉如意既然已经先和悦书谈过了,必定是悦书自己也愿意的。她原本想着,自己为悦书谋一个不错的人家,多为悦书添些嫁妆,通房那件事上本就让她受了委屈,旁的地方倒也好补偿她一些。 如今让她留在王府,若是她自己的意愿,也就罢了吧。 廉欣娉思虑之后,还是同意了下来。 悦书长松了一口气,心中只剩下对追风的回忆,虽是匆匆见过几次,可思念良久,他的身影早已在心头挥之不去。 慕容御回到内院时,已经是黄昏时候了。 廉如意在他脸上没有看出异色,两人一同用过了晚膳,慕容御便扶着她在院中散步。 董嬷嬷说,月份大了,多动一动对将来生孩子更好些。 慕容御便牢记在心,每日用过晚膳之后必定要陪着廉如意散步,即便他有时太忙,这个时间段不在家中,也要让白兰谨记提醒王妃不可偷懒,并每日回来都要问询。 现在廉如意都被他养成了习惯,每日饭后不走两步,都觉得别扭。 六月的傍晚,太阳已经落山,热气慢慢降下,偶有徐徐的微风吹过,到是清爽宜人的紧。 今晚的慕容御却格外的沉默寡言,只和廉如意肚子里的孩子打了招呼之后,便不再多言了。 廉如意思索一阵子,如今贤王远离京城,皇帝爽快退位,太子得偿所愿,相公本应该轻松下来的,可见他虽脸带笑意,眼神中却藏着几许凝重。 「相公在忧虑什么?」 慕容御一愣,不想还是被她发觉,恐不说她更不放心,便叹了口气,说道:「在我心中,太子就像兄长一般。但君王自来都是都是孤家寡人,我只怕日后他不再是我的兄长,我亦只是他的臣民。」 慕容御抬头看着已经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眼中几许怅然若失。 曾经是他最珍惜的兄弟情义,十几年里最让他感怀的亲情,随着身份位置的改变,却全都要失去了么? 廉如意轻轻握住他的手。 「相公,你不是一直都说,要带我看尽平南朝大好山河么?待孩子周岁,我们就起程可好?」 慕容御低头看她,反握住她的手,明白她的心意。 她要他退开事实繁华,如今太子功成,也是他该身退的时候了。无论曾经多么要好的兄弟,如今也只有君主和臣下了。 「好,娘子可看过西湖美景?不如我们就先去西湖吧?」 夜色渐浓,这晚慕容御给廉如意腹中他们的孩子读的,便是一本周游杂记。 第二日一早,太子果然带领众位大臣前去洪庆宫请皇帝回去主持朝政。 皇帝此时正搂着苏荷睡大觉。 明白自己曾经做了许多糊涂事,明白连容妃一个女子和慧信一个和尚都将自己蒙蔽,致使自己疑心赐死皇后,心中愧疚的同时,昔日最割舍不下的帝王之位,如今却像是一把沉重的担子,压的自己透不过气。 退位让太子登基,似乎是皇帝能想出的,对这个儿子最好的补偿,也是让自己放下担子轻松的最好办法。 所以他诏书一下,便二话不说的搬来了洪庆宫,如今更是连太子和众臣的面都不见,只遣了张德明去打发太子和众臣离开。 做戏自然要做全了。 太子不走,带着众臣三请皇帝。 虽然知道这只是走个过场,父皇必然不会被请出来,但他心中仍是有些忐忑,万一父皇绷不住,真出来了,可怎么办? 不过显然君无戏言,皇帝还是觉得做太上皇又轻松又自在,依然是万万人之上,且不用整日为国事操心劳力。 三请之下,张明德再次传出皇帝旨意,请太子和众臣离去,褒奖太子乃贤德之才,嘱咐太子勤勉于政务,不必再在这里耽误时间。 众臣也转而请太子接受皇帝旨意,国不可一日无君,请太子登基。 太子几番推脱,最终「勉为其难」的接受了众位大臣的建议,准备于钦天监算出的吉日,举行登基大典。 洪庆宫之内,熏香袅袅,薄纱轻绕,微风拂过,轻纱飘扬。 女人轻轻的呻吟之声,随着轻纱荡漾在空气之中。 「苏荷,朕如今只剩下你了……」 「皇上……这天下都是慕容家的,亦都是皇上您的,您若舍不得,又何苦来着洪庆宫?」 「没有什么舍不得,朕如今只舍不得你了。」 传来一阵女子娇笑叹息之声。 床边放着一个大盒子,盒中放着泛着紫色荧光的丹药,曾经满满一大盒,如今已经不足二十粒了。 「皇上放心,不管您到哪里,婢妾都会追随着皇上的!」苏荷的声音里透着清冷却坚毅的味道。 在这偌大空荡的洪庆宫主殿之内,透着悠悠回声,显得格外寂寥。 v第66章[02.22]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朕知道,朕知道你的心意。」皇上紧紧拥住苏荷柔软的身体,「朕知道你是真心待朕的。」 苏荷将头趴伏在皇帝的胸膛上,手指轻轻的划着圈,「皇上把天下都给太子了,那皇上留什么给其他的儿子呢?」 皇上闻言一愣,伸手捉住苏荷的手,「你这话什么意思?」 「皇上还记得端贵妃么?贵妃娘娘生前,于婢妾有救命之恩,如今,婢妾快要去见贵妃娘娘了,总要带些能让娘娘放心的消息才好见娘娘呀。」苏荷轻声说道。 瞬间许多猜测划过皇帝的脑海,苏荷说端贵妃于她有救命之恩,那么苏荷为何在宫中沉寂多年,却偏偏在皇后已去,容妃独宠之时将自己送上龙床? 为何会在哪一日偏偏让他撞见崇禧宫的容妃和慧信? 皇上觉的脑中纷乱一片,眼前的人影也恍惚起来。 恍惚中却看见,苏荷将剩下的不足二十枚丹药全都捧在手中,送向嘴边。 「你干什么?!」皇帝伸手抓住她纤细的胳膊。 「婢妾知道,如今说起这些,定会让皇上怀疑婢妾的动机,婢妾是真心仰慕皇上,也是真心感念端贵妃的恩情,婢妾愿以死明志。」 苏荷说着就要吞下那长寿丹。 皇帝却一把夺过她手中丹药,「朕何时说不信你了?」 说罢皇帝便起身,冲殿外高声喊道:「张明德,笔墨伺候!」 不多时张明德便进得殿内,准备好了笔墨纸砚。 皇帝当着苏荷的面亲手写下,赐益州为寿王封地,玉玺却不在洪庆宫,不过想来皇帝的笔记也无人敢冒。 「如此,你可满意了?」 苏荷跪谢圣恩,泪流满面,她总算可以安心去见泉下的端贵妃娘娘了。 苏荷原本是好心,她想到了太子得势之后,未必会容得下昔日对他鼎力相助,文治武功皆不逊于他的寿王,但她没有想到这封皇帝的亲笔诏书会成为遗诏,且在颁布之前,皇帝就驾崩了。 就在留下遗诏的这天晚上,皇帝与苏荷欢爱之时,竟将余下十几粒长寿丹尽数服下。 皇帝咽气之前,还紧紧拥着苏荷,颤抖且艰难的说道:「朕知道你想要陪着朕,朕不需你陪,你尚年轻,好好活着……」 说完就闭了眼睛。 苏荷去翻那盛着长寿丹的盒子,却见盒内空空如也。 到这时她才明白,退位,搬到洪庆宫,皇上是早就想好了的。他放下的不是权利,不是高高在上睥睨天下最最尊贵的位置,他是把一切都放下了。 第二日,张明德等着传早膳,却左等右等,都等不到里面传来动静。 实在等不下去,进殿才发现皇上躺在床上已经冰冷的身体,和高高的挂在房梁上,自缢而亡的苏荷。 皇上殡天了。 张明德伺候在皇帝身边已经几十年了,看到皇上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的身体,他的视线立即迷蒙起来,他揉揉眼睛,恍然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刘喜,刘喜!」 张明德声音颤抖的喊着。 刘喜腿脚麻利的从殿外跑了进来。 「师父!」 张明德伸出手,扶了刘喜才算是稳住自己几乎站立不稳欲要跌倒的身体。 「扶我去看看皇上……皇上……」 刘喜这才穿过脸来,看那龙床一眼。 一看之下,也是一窒。 皇上那般安静的躺在那里,是……驾崩了? 刘喜终于明白师父为何脸色苍白,连站都站不稳了,他扶着师父走上前去。 撩开一层层的纱帘,张明德噗通跪在床边,伸手摸到皇上已然冰冷的身体,这才死心。 顿时老泪纵横,哽咽道:「皇上……皇上……」 刘喜也跟着在床边跪了下来。 皇上仰面躺在床上,着着龙袍衣衫整齐,身体已经冷硬。 张明德抬眼看看挂在梁上的苏贵人,哽咽的说道:「刘喜,你去找人通知太子,并着人把苏贵人抬下来。」 刘喜点点头,诶了一声就向外走。 来到外间,外间窗边的书桌上搁着一张纸,刘喜眼睛一转,快步来到桌边,打眼一看,立即卷起桌上的纸,塞入怀中。这才向外跑去。 皇帝驾崩的突然,但这个消息一传出来,朝中上下倒也不十分惊异,如今想来,皇帝之前的退位,便是在准备后事了。 太子登基,登基仪式却要推迟到第二年了。 昭告天下,举国同悲,辍朝十日,告慰先皇之灵。 皇帝驾崩的消息传到蜀地的时候,贤王正躲在金矿附近,密谋联系镇守蜀地的将领,反攻皇城。 这个消息使得贤王大吃了一惊。 倘若父皇还在,和太子相争,不过是夺嫡而已,如今父皇殡天,他若再攻向皇城,便是真正的谋反了。虽然与他并无甚不同,可这两种说法,却是大相径庭,原本尚有信心说服蜀地将领支持他,如今看来却是会难上一些了。 贤王惆怅的看着远处苍翠的青山,果然是时不予他么? 这时他派去寻找廉葭葭的亲卫只身回来,风尘仆仆,还带着伤。 「怎么?」贤王向他身后瞧瞧,却没看见廉葭葭的身影。 「属下寻去落霞山时,已经不见了侧妃的身影。属下找遍了落霞山,都没能找到,还遇见了寿王别院的家仆,被他们追了很远,受了点轻伤。」那亲卫惭愧的说道。 贤王皱眉,却心知如今自己身边得力之人越来越少,便起身拍了拍那名属下的肩膀,「好好养伤,旁的事情暂且不提。」 v第67章[02.22]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如今贤王手中只剩下镇守金矿的千余名侍卫,短时尚能瞒住蜀地官员,但没有强兵把守,驻防不得力,这里也瞒不了多久。 是夜,贤王悄悄离开了矿地。 一匹黑马,趁着夜色,狂奔向蜀地驻军之地。 同样的夜,同样的月色,太子站在延福宫临窗望着夜空中的圆月。 贤王虽未落网,却大势已去,不足畏惧。父皇也不在了,如今这天下,尽在他手了。 只可惜,母后没能亲眼看到这一天,那个曾经无数教导自己要做个明君的母后,再也不能陪在他身边,看他挥斥方遒指点江山。 太子忽觉脸上一凉,抬手去摸,却见自己不知何时竟留下泪来。 「启禀圣上。」殿外忽然传来太监的声音。 太子一愣,对这个新来的称呼还不甚习惯,虽然他已经从东宫搬到了延福宫。 他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痕,「何事?」 「浣衣局的方嬷嬷求见,说是昔日伺候圣文皇后的嬷嬷。」殿外的小太监犹疑的回禀道。 原本一个浣衣局的嬷嬷是没资格求见皇帝的,什么人想见皇帝就见,皇帝还不得累死。可实在是这嬷嬷一脸倨傲,端的是伺候在主子身边冷傲的气势十分骇人,小太监是新被调来延福宫的,倒是被这嬷嬷的气势给震住了,便通传了上来。 太子一听是曾经伺候在母后身边的人,便立即说道:「传。」 方嬷嬷疾步进得殿内。 抬眼看见昔日的太子一身龙袍加身,顿时眼眶湿热,跪下身来。 「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子,如今该称新皇,见到方嬷嬷,立即就认出她来,温声说道:「方嬷嬷快起来,你是伺候在母后身边的老嬷嬷,怎么会到浣衣局那种地方?是谁苛待嬷嬷?」 方嬷嬷连连摇头,「没有人苛待奴婢,是奴婢自己要到浣衣局去的。」 「这又是为何?」 「皇上,奴婢不肯出宫,是怕出宫以后再没有机会得见皇上,留在浣衣局,到不易被人想起,奴婢有件事,一定要告诉圣上才能安心。」方嬷嬷磕了头道。 新皇闻言眉头微蹙,看方嬷嬷的样子,此事应事关重大,他抬手让殿内伺候的宫人都退了出去。 殿内只剩下新皇和方嬷嬷两人时,方嬷嬷才抹着泪说道:「皇上,圣文皇后是被人陷害的!」 新皇心中一痛,他当然知道母后是被人陷害的,前一日请安之时,母后还是好好的,第二日晚上就传出母后殡天的消息,父皇却毫不意外,甚至都不着人去查,就拟好了母后的谥号。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是父皇亲自赐死了母后,方嬷嬷如今来说,可是清楚其中缘由? 「嬷嬷此话何意?」 「当年太子去祖庙求雨,先皇上在先皇后娘娘的寝殿内发现了一只男人的鞋子。便是从那时起,先皇和先皇后之间生出了嫌隙,后来娘娘殡天的那天,奴婢在娘娘身下发现了一封书信,乃是模仿娘娘笔迹写给左相大人的书信。」 无需方嬷嬷拿出书信,新皇已经能猜测道书信上的内容了,能使得父皇最终赐死母后的书信,定是能激起父皇忌惮的内容,父皇最恨内宫勾结外戚图谋朝政。母后不是那种人,这必是栽赃。 方嬷嬷说着便从怀中摸出了那封信,她放了这么久,唯恐放丢,更怕被人发现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都是贴身放着,睡觉连衣服都不敢脱。 新皇接过方嬷嬷递来的书信,细细看来,果真模仿母后字迹十分相像,也难怪父皇会相信,他细看之下都几乎不能分辨。 「是谁?」新皇自书信中抬起头来,看着方嬷嬷。 「是苏贵人。苏贵人以前是伺候在先皇后身边的,皇后殡天以后,唯独她被调去了容妃身边当差,必是她与容妃勾结陷害了先皇后。且皇后笔记鲜有外传,唯独练字之时有苏荷伺候在身边,先皇后笔迹她最是熟悉。」 新皇一愣,那个在洪庆宫为了追随父皇而自缢的苏贵人?他记得她曾伺候在母后身边,还颇得母后信任,不曾想,她竟是陷害母后之人。 「苏贵人已死……」太子轻叹了一声,就算他想为母后报仇,可那个陷害母后的人已经死了,如今在提起这些,不过是徒惹伤感罢了。 谁知方嬷嬷却猛地抬头,语气凄冷,「皇上您却不知,那苏贵人是寿王的人!」 新皇闻言,顿时僵住,犀利的目光落在方嬷嬷的身上,声音也变得冷冰冰的,「你说什么?!」 方嬷嬷却是平静下来,缓缓开口,「皇上还记的端贵妃么?」 「寿王的生母,朕当然记得。」 「二十年前端贵妃入宫,苏贵人和端贵妃是同时入宫,两人乃是近乡,奴婢暗中打听,也是最近才得知,在入宫的路上,端贵妃于苏贵人有恩……」 「这与苏贵人陷害母后有何关系?」 「这……可能苏贵人误以为端贵妃的死是因为圣文皇后吧……」 方嬷嬷说这话时,倒是把头低了下去,声音也小了几分,不死刚才那般理直气壮。 新皇顿时明白了,端贵妃的死,怕是和母后有关…… 想到此处,新皇顿时倒退两步,跌坐与雕有龙纹的紫檀四方椅上。 原来四弟的母妃是死在母后的手上,苏贵人曾进出寿王府,势必已将此事告诉四弟知晓。 他的母后被人陷害,心痛至此,四弟又何尝不会心痛? 只是如今他要如何和四弟相处?他一向待四弟如亲弟一般,在攻克贤王的事情上,四弟也一向和他站在一起,无论是在母后在的时候,还是母后走了以后,四弟一直不曾变过。是他不在意这件事?不可能,换做是他,也不能不在意害了自己母后的人。 四弟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 「皇上,寿王不可深信!」方嬷嬷见皇帝神色之间尽显犹豫挣扎,便出声提醒道。 新皇瞥了眼方嬷嬷,心中不悦,他怎么做,还需要旁人来提醒么? 「嬷嬷年迈,就别呆在浣衣局了,怎么也是曾经伺候在母后身边的人,嬷嬷还是出宫颐养天年吧。」 皇帝说完,不给方嬷嬷回话的时间,便着人将她带出了延福宫。 身为忠于皇后,忠于新皇的方嬷嬷犹在担心皇帝会重用寿王,只是她能做的已经都做完了,如今她只能脸带愁色的等着被放出宫去。 新皇却静静坐在延福宫中,反复推测着慕容御的心思。 十几年来他对这个弟弟是动了真心来照顾的,是真的投入了感情的,却在这个时候得知了两人之间原来有这样的深仇大恨,心中不禁十分别扭。 方嬷嬷虽然说了母后是被苏贵人陷害,可苏贵人究竟是自己想要为端贵妃报仇,还是受了慕容御的指使呢? 倘若是苏贵人自己的意思,那是不是说明,慕容御与他还是可以亲如兄弟? v第68章[02.22]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可若是这一切都是源于慕容御的指使……那他便是自己的仇人了。 端贵妃的死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谁也说不清楚,不管母后究竟是否清白,但这么多年来,却是母后一直照顾着四弟,若非母后护着,四弟也许根本不能在这深宫之内好好的活下来。如果这样都不能使四弟感念母后的恩情,四弟未免也太养不熟了。 如果说此时,新皇心中的天平已经偏向了圣文皇后。 那刘喜后来送来的先皇亲笔书信,更是彻底推翻了新皇心中亲情的秤杆。 看着先皇亲笔书着「赐封地益州」,新皇只觉格外扎眼。 这就是四弟想要的么?这就是四弟所图谋的么? 他想做藩王?他想要封地? 新皇撕碎了那张没有落印的先皇亲笔遗诏,心里一遍遍想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沉静在悲痛之中的张明德在先皇已经停灵之后,才恍惚间想起,那张先皇临终前亲笔书写的诏书。 如今诏书又在何处? 张明德在洪庆宫中下翻找。却是寻不到那张纸。 他仔细的回忆,先皇写下诏书之后,苏贵人一遍一遍的看,先皇让他退了出去。 他再进的殿内,就是第二天早上了。 中间没有人进过殿。 诏书亦不在先皇和苏贵人身上。那么就只能是在殿里了。可如今殿里却没有。 张明德挠头,拧着眉,再次回忆。 第二日,他是头一个进殿的人,然后他便叫了刘喜进殿……刘喜! 张明德心中顿时清明,必然是刘喜看见了并将那张纸收了起来。 刘喜为什么要拿起那张纸?且一直瞒着自己,未将这件事告知自己。他想做什么? 张明德略作思考,便有了结论。 如今先皇不在了,他们这些伺候在先皇身边的人,接下来前途未卜,若能在这个时候,巴结到新帝,成为新皇的心腹,自然是前途无量。 刘喜这小子,一定是拿着那张纸到新皇那里请功去了! 想到此处,张明德心中一阵慌乱。 虽说新皇在当太子的时候和寿王十分要好,但太子也未必容得下寿王就藩,原是属于天子领土,凭白多出一个藩王来,多碍眼! 而这张遗诏随时先皇亲笔,却没有落印,新皇认也可,不认亦可。 见过这张遗诏的,除了先皇,苏贵人,如今就只剩下自己了! 张明德心中一凉,这个刘喜,要害死他了! 真是教出了徒弟饿死师父! 张明德想到这些,便四下寻找刘喜,却哪里都寻不到刘喜的影子。他猜到刘喜已经去找了新皇。 当即便出得宫去。 张明德一边庆幸自己发现的早,如今去通知寿王可能还不晚,一边快马加鞭的赶向寿王府。 却在寿王府外,被新皇派出的侍卫追上。 张明德尚未发现逼近的危险,已经抬手敲响寿王府的侧门。 一直冷箭,却直扑张明德后心。 他听得破空之声,却躲闪不及,箭尖没入身体,他扑倒在寿王府的侧门之上。 那放冷箭之人正要上前拖走张明德。 却见寿王府的侧门已经从里面打开,他只好隐匿踪迹,藏了起来。 「哎哟!这是怎么回事?」开门的侍卫刚拉开门就见一人扑了满怀。 侍卫接住一看,才发现是位公公,且后心还扎着羽箭,立即吓了一跳。 一边警惕的向外望着,一边大喊道:「来人呀,死人啦!」 闻言不少家丁都跑了过来,一队家丁出得寿王府向外巡视,另几个人手脚麻利的抬着张明德就进了院子。 早起正陪着娘子在园中散步的慕容御很快得到消息,说是宫里的一位公公死在了家门口了。 廉如意既知道了,便也跟着一同前去。 「张公公?」 慕容御一眼便认出张明德来。 府医站在一旁摇了摇头,「箭尖没入心口太深,已经没气了。」 「这是?」廉如意并不认得张明德。 慕容御便向她解释。 「为何大清早的会死在家门口呢?」廉如意皱眉不解。 「回主子,奴才是听到了敲门声前去开门,开门之前听到一个声响,像是人倒在门上的声音,奴才一开门,这公公就倒进了奴才怀里。」开门的侍卫说道。 从张明德的伤口来看,他受伤不超过两刻中。又有侍卫的描述,可以推测出张明德是到了家门口才被人射杀的。 廉如意看向慕容御,如今贤王不在京城,是谁想要对他们不利? 「不用担心,会查明白的。」慕容御握住廉如意的手,轻声安抚道。 廉如意点点头,「我在家中,一切都好,你万事小心。」 慕容御出得门去,廉如意转回了后院。 v第69章[02.22]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命人叫来寒梅。 「你去查查,张公公是从哪里赶来?」 寒梅领命而去。 廉如意的目光落在窗外的玉兰花树上,悠远深邃。 寒梅还没回来,落霞山别院的家仆却给她送来了一个大礼。 看着坐在地上,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一张脏兮兮的脸上唯有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的人。 半晌,廉如意才犹疑道:「你是廉葭葭?」 地上如乞丐一般饿的精瘦又脏乱的人扒了扒挡在脸上的头发,「二姐姐,你不认得我了?」 果然是廉葭葭。 原来廉葭葭在落霞山的营地一直等不到贤王回来接她,她又不会烧火做饭,啃了几天的干粮,怀疑自己是被贤王给忘在落霞山了,带了好几天的干粮,想要出山去找贤王,不想竟在落霞山迷了路。 最后还是被落霞山寿王别院的家仆上山打猎时,给发现了,她说她是寿王妃的妹妹,家仆便把她送到这儿来了。 廉如意看着乞丐一般的廉葭葭,顿时哭笑不得,「带她下去洗洗换件干净衣服吧。」 「还是二姐姐对我好!呜呜,二姐姐,能让我先吃顿饱饭么?」廉葭葭可怜巴巴的看着廉如意道。 廉如意无语的点点头,想当年也是将军府的三小姐,贤王府的侧妃,如今倒是饿的皮包骨头,她是有多久都没吃过饭了? 廉葭葭是真受了苦了。 在落霞山迷路的这一个月时间里,干粮早就吃完,渴了就喝点溪水露水,饿了就挖草根,摘野果,一开始她还怕有些果子有毒,后来实在饿得眼冒绿光,就管不了那么多了,看见能果腹的必然不会放过。 至于山上那些野鸡野兔,她倒是没少遇见,只是她看着那野鸡,野鸡也看着她,等她慢慢靠近,准备抓一只来是,那野鸡扑棱就飞了。野兔更是跑的比飞的还快,她只有看的份儿。幸而没又给她遇见狼,否则她这一把瘦骨头,也不知够不够那狼撒牙缝的。 终于能吃上一顿饱饭,终于再食得肉味,廉葭葭吃着吃着就哭了出来。 哭的伤心不已,涕泪横流。 连一旁看着她的小陶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三小姐,您别哭了!贤王兵败,贤王妃现在还抱着孩子在天牢里蹲着呢,您能在这儿好吃好喝,不错啦!」 廉葭葭却是哭的更为伤心,还有比她更惨的穿越者么?前世死的不明不白也就罢了,好不容易重生回来,居然差点给饿死!她是穿越加重生啊!如此幸运,不是应该顶着超级光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么?为什么她就混的这么凄惨啊? 一边哭一边吃的廉葭葭终于还是吃撑了。 洗干净,换了新衣服,梳妆打扮一新的廉葭葭揉着吃撑的肚子,前来拜谢自己的嫡姐,如今的寿王妃。 「以前是我不懂事,做了很多错事,如今我苦也吃了,罪也受了,心里也想明白了,以前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嫉妒你嫡女的身份,不该处处针对你……幸好你宽宏大量不与我计较,现在还给我吃的,给我穿的。」廉葭葭抹着眼泪说道。 头一次看到如此温顺的廉葭葭,廉如意竟还十分不习惯。 「我是真心悔悟了,二姐姐,你若不信且看我的表现吧!」廉葭葭见廉如意挑着眉看她,便信誓旦旦的说道。 「你打算如何表现?」 「我打算休了贤王,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廉葭葭握拳说道。 廉如意一口水喷了出来。 云溪小陶春杏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廉葭葭。 「休了贤王?」廉如意拿着帕子擦了擦嘴,反问道。 廉葭葭见众人如此大的反应,后知后觉的问道:「莫非……不能休夫?」 前世她和贤王两情相悦,从来没想过休夫的事儿,今世以前一直认为贤王夺嫡稳稳的,却不想竟然被扭转了前世轨迹,贤王败北,还把她丢在那深山老林里,害她差点饿死在林中。她自然要为自己重新打算了。 不过平南朝能不能休夫,她还真不知道。 「不能休夫,和离也行!」 廉葭葭语不惊人死不休。 廉如意觉得不能再让她这么信口说下去了,便打断她道:「莫不说贤王已经被撤去王爷封号贬为庶民,举国通缉。就算贤王还在,你是侧妃,哪里有你说和离的份儿?」 这既不能休夫,也不能和离,她难道要吊死在贤王这棵歪脖子树上?廉葭葭赶紧摇摇头,这可不行,「姐姐,我的好姐姐,那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离开贤王的?」 廉如意看着廉葭葭,淡淡一开口就打破了廉葭葭所有的幻想,「你也不用想那么多了,如今吃饱喝足,歇上一会儿,就该着人上报皇上,把你送到天牢去了。」 廉葭葭目瞪口呆的看着廉如意,半晌才道:「二姐姐,我好不容易捡了条命从深山老林里爬出来,难道就是为了进天牢?」 「你是贤王家眷,贤王尚在通缉之中,你自然是要到天牢里去的。」 廉葭葭赶紧摇头,她死里逃生,看清楚了贤王自私的本质,已经不打算在跟着贤王一条道走到黑了,「二姐姐,我已经幡然悔悟了,难道不应该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么?」 廉如意笑看着廉葭葭,「你想将功赎罪?」 廉葭葭连连点头。 「怎么个将功赎罪法?」 「我跟着贤王这么多年,自然是知道贤王许多秘密的,别看贤王现在败北,他说不定在哪儿猫着,等到时机就反扑一把呢!」 「你觉得,贤王还有反扑的能力?」 廉葭葭眼珠子骨碌一转,「这是自然,贤王的性格,姐姐不比我了解的少,那是一个轻易会放弃的人么?」 廉葭葭其他话最不知可信度有几成,但这句话却是对的,贤王是一个有一点机会就不会放过的人,绝对是撞了南墙也绝不回头的人。 如此说来,贤王此番逃去南方,是别有用意,更要蓄势待发? 「那你到说说,贤王还有什么势力,能支持他反扑的?」廉如意问道。 廉葭葭却抿着嘴不说话,她前世虽和廉如意要好,却是表面现象,在她服下鸠酒被毒死之前,两人就把脸撕破了,早知道还有重生这么一遭,当时她就不去凑什么热闹了!今世廉如意对她明显是带着前世的仇恨的,处处不给她留余地,如今自己手里就只剩下这么一张能够救自己的王牌了,倘若告诉了她,她得了消息,还把自己往天牢里送怎么办? 想到这些,廉葭葭笑着说道:「二姐姐,此事事关重大,还是直接禀于皇上的好。」 廉如意哪能不明白她的意思,「你不愿说,还是直接去天牢吧。」 v第70章[02.22]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二姐姐,此事事关重大,若非如此,我敢要求见皇上么?我有几颗脑袋?不是我不信姐姐,只是,倘若我告诉姐姐,姐姐能保证我不入天牢么?」廉葭葭见廉如意已经起身,准备离开,便慌忙说出心里话。 「就算你亲自言于皇上,皇上也未必就能答应不让你进天牢。」 「那便是我该倒霉,我谁也不怨,更是一辈子都感念二姐姐的恩情。」 「我不需你感念。」 廉如意说完,就在小陶云溪的搀扶下向外走去,扛着肚子坐的久了也十分的乏,她想到床上躺一会儿。 「二姐姐你别走啊,那我怎么办?」廉葭葭站了起来,看着廉如意的后背焦急道。 廉如意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满面焦急,她又一心求见皇上,想来她手中确实攥着一个贤王的大秘密,倘若不管她,真是耽误了功夫,使得贤王有复起之势,也是自找麻烦。 「你便在王府里呆着吧,我自会派人去寻王爷,求王爷带你入宫见驾。」 「多谢二姐姐。」 廉如意遣人去寻慕容御。 寒梅也从外面回来。 「回禀王妃,张公公是一大早,宫门刚开,就从宫里赶过来的。」 廉如意躺在软榻之上,眼睛微眯。 张明德从宫里赶来,还是一大早就急匆匆的出来,一定是有急事想要告诉慕容御。但是最终却被人拦住,射杀与大门外。 那么藏在暗处,射杀了他的人,想来也是从宫中追出,堪堪追到王府门外,才追上了他,否者不会在他已经敲响王府大门之后,才中箭。 能在宫中及时得到消息,并派人追杀张公公的人……是新皇? 廉如意心中一凉。 先前就听慕容御感慨身份一变,昔日的兄弟之情也会随之逝去,到不曾想,这么快就突现矛盾。 如今,张公公想要来告诉慕容御什么已经无从得知,既然新皇会截杀张公公,必然是不想慕容御得知此事。看来此事或是对新皇有影响,或是引起了新皇的不满。 慕容御既然还牵挂着太子的兄长之情,为今之计,安新皇的心,乃是上策。 慕容御得到消息,便到太和殿禀明新皇,昔日贤王的侧妃正在他的府上。 新皇略想了想便着人带廉葭葭来见驾。 慕容御正打算退出太和殿,新皇却突然叫住了他。 「如今朕虽继承大统,但若没有四弟鼎力相助,此路也不会如此顺利,你我虽非同母所生,却如嫡亲兄弟一般。往后不必如此客套,私下里四弟仍称我哥哥便好。」太子微笑着看向慕容御。 慕容御闻言却是立即躬身。 「皇上言重了,皇上乃真命天子,皇上继承大统乃是天命所归,微臣绵薄之力,不足挂齿,微臣能有今日乃是皇上仁厚照拂,微臣万万不敢忘了尊卑。」 慕容御此番话说的极其诚恳,但心中却生生疼了起来。 曾经可以无拘无束爽快谈笑的兄弟,如今却要这般试探,他低下头,藏起眼中失落。 恭敬的样子使得太子脸上的线条微微缓和。 「四弟何须如此,朕乃真心……唉,你下去吧。」 「微臣告退。」 慕容御躬身一步步退出太和殿,退至门口之时,忽然想起今早死在自家门口的张德明。顿时停住脚步,「皇上。」 高坐于御案之后的新皇抬起头来,「四弟还有事?」 「皇上,微臣尚有个不情之请,微臣娘子已怀有身孕七个月了,却孕吐不止,十分辛苦,请皇上撤去微臣职务,恩准微臣回家照顾娘子。」慕容御躬身说道。 新皇的目光落在慕容御微微弯下的脊背之上,心思不明。 慕容御躬身静等,也不多言。 半晌,新皇才叹了口气,「四弟乃是朕的左膀右臂,朕许多事情还要倚重四弟,四弟留下帮朕可好?」 慕容御也沉默了一瞬,「我朝人才辈出,皇上可用之才大有,不过是偏袒微臣罢了,可微臣记挂儿女情长,恐只能辜负皇上信任,求皇上不怪罪。」 这几番试探,使得慕容御心中越来越冷。 他猜想今早张德明死在自己家门口,也许就是新皇的第一个试探,皇上若不想张明德出宫,张明德又何能跑到寿王府才被射杀?如果昔日的兄长已经不再相信他,他再在朝中待下去,恐怕昔日的情分也会在彼此的怀疑试探之中消磨殆尽。 不如现在就退出,置身事外,尚能给彼此留些余地,往后再想起昔日,也有温情在。 新皇却对慕容御的话未知可否,微微眯眼,看着窗外六月尾声骄阳似火。声声蝉鸣入耳,室内摆着冰斧,却是清凉宜人。 「你先回去吧。」 慕容御没有等来皇帝的明示,只好退出太和殿外。 室内的清凉和殿外的炎热,反差巨大,他瞬间便出了一身的汗。 慕容御没有回头,径直向太和门走去。 却正遇上被宫人押解的廉葭葭。 【卷三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嫡女发威》卷一 作者:姜宛 02、《嫡女发威》卷二 作者:姜宛 03、《嫡女发威》卷三 作者:姜宛 04、《嫡女发威》卷四 作者:姜宛 05、《嫡女发威》卷五 作者:姜宛 注2: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