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发威 卷四》 v第01章[03.01] 【正文开始】 日头正盛,廉葭葭被晒的有些恍惚。 却在这恍惚之中,见一人身着蓝色锦衣腰着鸾带,发如墨,面如玉,锦衣之上的金线在阳光下泛着光芒,宛如仙人一般,炎炎夏日,却带着一股清凉之感扑面而来。 她不禁瞪大了眼睛看直了眼。 走进才发现,竟是寿王,自己的姐夫。 「姐夫,出宫去啊?」廉葭葭眼看就要和他错身而过,自己直愣愣的看他。可他却连瞟都不曾瞟自己一眼,便忍不住高声和他打招呼。 却见他恍若没听见一般,连步速都未有丝毫改变的继续向前走去。 押解着她的宫人忍不住讽刺她道:「你乃谋逆贼子的家眷,寿王殿下,也是你能叫姐夫的么?」 听到「寿王」两字,慕容御的脚步才微微凝滞,回头看了一眼宫人和被押着的廉葭葭。 廉葭葭立即摆出自认最为清纯无辜的笑脸,「姐夫……」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寿王居然如此俊逸不凡,甚至比贤王更多了几分让人迷恋的颜色。 贤王好看是好看,可眼神太过阴翳,脾气阴沉不定,和他在一起,总是要提心吊胆的。寿王就不同了,烈日之下,寿王却有种让人恍如置身春风下舒适。 廉葭葭正满目憧憬的看着寿王,却见寿王一言不发的回转了头,脸上表情没有一丝改变,大步离开太和门。 廉葭葭狠狠的咬牙,皱眉看着寿王离开的背影。 「我说你,想什么呢?寿王专情寿王妃,不纳妾,不养通房,那是京城皆知的,你一个乱臣贼子家眷,还敢肖想寿王么?」宫人瞧着廉葭葭的神色,忍不住奚落道。 廉葭葭冷哼一声,没有理会押解她的宫人,心中却是嫉妒非常,廉如意为何如此好命,什么好事都让她赶上,前世她做了两年多的皇后,今世虽无缘后位,却有一个如此封神俊逸的夫君,实在是占尽了便宜。 进得太和殿,廉葭葭被人按在地上。 「你们放开我吧,我一个小女子,是自投罗网来的,何须你们如此谨慎?」廉葭葭被按得肩膀生疼,挣扎着说道。 宫人不敢放手,倒不是怕她跑了,偷偷瞧着皇帝的神色,新皇帝的脾性他们尚不了解,唯恐惹了皇帝不悦。 但见皇帝挥了挥手。 宫人立即放开廉葭葭。 廉葭葭揉揉酸疼的肩膀,跪坐在脚踝上,歪歪斜斜不成体统。 「你们退下吧。」 皇帝发了话,宫人便都退出殿外。 廉葭葭抬头看了看昔日的太子,前世太子被贤王幽禁,郁郁寡欢,二三十岁,便整日愁的如老头一般。 今日得见,却是这般意气风发,不怒自威气势逼人。 「小女子叩见皇上。」廉葭葭在新皇的视线之下,端正了跪姿,俯首说道。 「听闻你有事关贤王的重要消息要禀明于朕?」新皇居高临下,俯视着廉葭葭。 廉葭葭将话在肚子里打了几个转,觉得应该不犯什么忌讳,便开口说道:「是,此事事关贤王能否有机会复起,当真十分重要,否则小女子不敢来求见圣上。只是小女子虽曾经为贤王侧妃,乃是被贤王蒙蔽,如今小女子已幡然悔悟,恳求圣上饶恕小女子识人不明之罪,恩准小女子与贤王和离。」 新皇闻言,饶有兴趣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廉葭葭,手中把玩着金镶翡翠镇纸,声音略有些上扬,「哦?你要和贤王和离?」 「正是,小女子原不知贤王是此等乱臣贼子,被他蒙蔽才会为他侧妃,如今晓得他的真面目,小女子要和他划清界限,求圣上恩准。」廉葭葭叩首,痛斥贤王,更是双眼含着悔悟的泪说道。 果然是墙倒众人推,昔日贤王的侧妃,如今都要和贤王和离,这于皇帝来说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倒是可以叫贤王身败名裂之后,更尝尝被枕边人背叛的滋味。 「小事,准了,说吧,你知道贤王什么秘密?」 「贤王在蜀地有一处金矿,含金量非常可观,前年小女子游玩之时无意发现,便禀于贤王,以为他定会报与朝廷知晓,不料贤王却怀有私心,竟将此金矿隐瞒不报,小女子也是这次在被贤王撸去南山,才知贤王竟用金矿私自养兵,意图谋反。」廉葭葭垂头说道,她哪里是游玩的时候发现金矿,分明是看地图的时候发现平南朝的蜀地竟是穿越前自己的老家木里县,木里县的金矿可是十分有名的。 想到贤王夺嫡,需要大量财力支持,廉葭葭便将金矿之事告诉贤王。 如今贤王败北,金矿是他最后的王牌,如果连金矿都没了,他自然是没有复起的可能。 不过廉葭葭觉得,就算是还有金矿,今世轨迹已变,自己跟着贤王受了这么多苦,还被他抛弃在深山老林里险些饿死,或许就是上天对她支持贤王夺嫡的惩罚。 前世好好的为什么重来一次?那还不就是看贤王并非真龙天子,乃是乱臣贼子,只可惜自己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不像廉如意那般狡猾,一开始就重新选择了阵营。 廉葭葭在心中这么想着,又说道:「小女子可以在地图上为圣上指明那矿山的位置。说不定贤王现在就藏身那里!」 新皇看着廉葭葭急切之象,初闻贤王私藏金矿的震怒已经平息下来,贤王身边有这样的枕边人,也是天要亡贤王。 「只是小女子还有一个请求。」廉葭葭偷偷瞧了瞧皇帝的脸色,试探的说道。 皇帝冷哼一声,「你本是戴罪之身,朕允了你与贤王和离,就是莫大的恩赐了,你还不知足么?」 廉葭葭赶紧跪好,低下头来,「知足知足,小女子是知足的。只是如今和离之后,小女子无家可归……求圣上恩准,小女子住在姐姐家中,姐姐对小女子多有照拂,如今又不计前嫌的救了我的命,我愿为奴为婢伺候在姐姐身边。」 「你姐姐?」皇帝凝眉想了想,「朕没记错的话,你曾是廉将军府的三小姐,你上面有两个姐姐吧?」 「是,小女子说的是二姐姐,如今的寿王妃。」 皇帝闻言看了一眼廉葭葭,将她的心思尽收眼底,冷笑一声,「你是要去伺候你姐姐,还是要去伺候寿王?」 廉葭葭僵了一僵,原以为自己这样说,十分妥帖呢,到不想一下子就被皇上给看了出来,她脸上讪讪。 「小女子自然是要伺候姐姐的……倘若有幸伺候寿王,那、那也是为姐姐分忧。」 皇帝闻言收回视线,落在金狮顶麒麟盆里慢慢融化的冰斧上。慕容御对他家娘子的专情,京城皆闻。听闻廉将军对他的二女儿也格外爱护,且他还听说,寿王妃肖似其母,崔右相唯有那么一个独女,甚是偏疼,可惜其红颜早逝,崔右相倒是对容貌肖似独女的廉如意十分上心。 如此看来,四弟倒是占尽了人和,廉大将军是他的岳父,崔右相又是他岳父的岳父。 昔日他与慕容御虽如嫡亲的兄弟,可如今,得知他或参与谋害母后之事,便觉已这昔日的兄弟离了心。 v第02章[03.01] 他不纳妾,无通房,是否就是有意讨好廉如意,借以拉拢廉将军和崔右相呢? 思及此处,皇帝便笑道:「你与寿王妃本就是姐妹,倘若能齐心协力,操持寿王后院,想来寿王府也更加和乐融融。如今寿王妃怀有身孕,寿王甚是担心,倘若有你这亲妹妹照顾左右,想来寿王也能更为安心。准了。」 廉葭葭起初还忐忑不安,心想皇帝在是太子的时候就和寿王十分要好,如今自己的心思被识破,会不会惹怒了皇帝,许久不听皇帝做声,她都有些后悔提出这么个要求了,忽闻转机,喜不自胜。 犹不敢相信的抬头看了看皇上。 「怎么?你又不愿意了?」皇上嘴角勾着一抹笑意看着她。 「不敢,叩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廉葭葭激动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心愿达成的太快,恍如做梦一般。 看来她果然还是被主角光环笼罩的嘛!只要她修正了脚步,想要的总会的到手的! 廉葭葭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皇帝仍下一本书册,在她面前,她一愣捡起一看,原来是平南朝例志,她迅速翻找到蜀地一页,细细在图上辨别。 借过皇上御笔,圈出木里县金矿的位置。 而后皇帝便着人将廉葭葭送回寿王府。 廉葭葭人还没到,消息便已先传回了寿王府。 廉如意初闻此消息,只是一愣,廉葭葭说什么悔悟,果然只是玩笑话,这么快就故态复萌,只是她当自己还是前世那个会容她兴风作浪的二姐姐么? 寿王得此消息,却是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 廉如意抬手抚上他的眉宇,「别想那么多,不过是多了一张嘴吃饭罢了。」 「我今日已在太和殿向皇帝辞官,他还是不放心我么?」慕容御轻叹一声,一切东西已经在身份转变的同时,悄悄的不同了。 曾经给过他温暖,让他最为珍惜的情谊,如今,果然要消耗殆尽了么? 「圣意难测,做好本分就是了,左右影响不了什么,如今孩子来到我们身边的日子一天天近了,你若能落得一身轻,每日陪在我和孩子身边,不是更好么?」廉如意知道他对新皇的感情,柔声劝说着。 慕容御点点头,握住她柔软的手,只是一双黑瞳之中,有些化不开的怅惘。 廉葭葭被送进了寿王府,没见着廉如意,更没见着寿王,便被送到了兰苑。这里曾经薛姨娘和普净住过的地方,如今她再来倒也是缘分了。兰苑最为偏远僻静,离主院的距离也很远。 廉葭葭起初还不知情,当从丫鬟口中得知,从这里徒步走到主院就得小半个时辰,当下就坐不住了。 这定是廉如意的主意! 想把自己困在这偏僻的兰苑,让自己没有得见寿王的机会,她就可以独霸寿王了么?自己怎么能让她这么轻易就得逞呢? 廉葭葭在杌子上坐了,心中揣摩着该找个什么借口到正院去晃一晃,能见到寿王自然最好,见不到也可以稍稍提升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于是廉葭葭进得寿王府的第三天早上,一大早,便来到了正院之外。 不过想要多露露脸儿的廉葭葭,却不想刚到月亮门儿,就被拦住了。 一个生的孔武有力膀背厚实的家丁拦住了她的去路。 「这是正院,你什么人?就要往里闯?」 廉葭葭一脸无辜,「我是皇上特准前来伺候王妃的廉葭葭,王妃娘家的妹妹呀,感念姐姐收留之恩,不敢独享安逸,特来王妃身边伺候。」 「王妃自有丫鬟伺候,你哪来儿的回哪儿去吧。」那生的十分健壮结实的家仆却是板着脸,毫无商量的余地。 廉葭葭可不想专门起了个大早走着大半个时辰,就这么无功而返。 「那可不行,是皇上下令让我来伺候王妃的,我若不履行,于私是我不知感恩,于公就是违抗皇命了!」 那家丁足足比廉葭葭高处两个头来,闻言,终于低下头看了廉葭葭一眼,「你真要进去?」 「这是自然,履行皇命嘛!」 此时那家丁倒是爽快的让到了一边。 廉葭葭喜上眉梢,刚刚踏入月亮门,还没走两步,便看见旁边的岔道上蹲着一个黑乎乎的庞然大物,正耷拉着一条长长的血红色的大舌头,呼呼的喘着粗气,歪着脑袋,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这庞然大物蹲坐在岔道之上,竟快要和廉葭葭一般高了。 廉葭葭吓得顿时停住脚步,遍体生寒。 「这……这是……藏獒?」 廉葭葭颤抖的伸出手,指着那又黑又大,面目凶狠的庞然大物。 「这是獒犬,它最不喜欢旁人指着它。」先前那家丁好心的提醒道。 只是他话音还没落,獒犬就长开血盆大口,扑向廉葭葭。 廉葭葭吓得蹲坐在地,面无人色,第一反应就是闭上双眼。不曾想自己好不容易求了皇帝能来寿王府,却是要死在一直藏獒的嘴里。 等待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 廉葭葭颤抖的睁开眼睛。 却见那獒犬正站在她身边,正傲慢儿凶狠的瞪视着她,血红的舌头上地下谗液,正滴在她精心挑选的罗群之上。 果然她是被主角光环笼罩鸿运当头么?连獒犬都不敢伤她? 廉葭葭忍住颤抖,缓缓伸出手,想要摸一摸那獒犬,表示一下友好,自己往后可是要常来这个院子的,能混熟最好,混不熟,下次也不能再这么吓唬她不是? 可她的手才刚刚抬起来,就听闻一个女声说道:「你别碰它,黑霸最不喜欢陌生人碰它。」 廉葭葭这才看见站在獒犬身后的小陶。 v第03章[03.01] 「他还说獒犬最不喜欢人指它呢,我指了,不是也没怎么样?」廉葭葭被一个丫鬟驳了面子,自然不服气。 小陶咧嘴一笑,「要不,我放开绳子试试?」 廉葭葭这才发现小陶正紧紧的拽着獒犬脖子上的绳子,赶紧摇了摇头,顾不得手软脚软,屁股跌的生疼,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 「养这么一条大狗在院子里,不怕咬了人么?还起黑霸这么土的名字,真是难听!」廉葭葭一面拍着身上的灰尘,一边愤然道。 小陶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十分愉悦。 「黑霸可是分得清好人坏人的。黑霸的名字可是赵爷取的,您这话可别让赵爷听见,嘿嘿。」 小陶说完,乐呵呵的牵着獒犬,继续遛弯去了。 原来这獒犬是前一阵子廉世远找来,孝敬赵耀的,小陶正巴结着想要拜赵耀为师,遛狗的活计,自然也在她抢着做的范围之内。 她到也不曾想会在这儿遇见廉葭葭,看她狼狈的样子,还真是开心。 这女人一看就不顺眼!还想爬她们家王爷的床,简直做梦。 廉葭葭这边受了惊吓,崭新的罗群又是跌倒,又是被獒的哈喇子流的,已不堪入目。 她恨恨的眺望着正院深处,负气的转身离开。 「廉如意你等着,我还会回来的!」 小陶遛完狗绘声绘色的将正院门口的闹剧讲给廉如意听。 廉如意正窝在软榻之上,看着一本慕容御找来让她打发时间的闲谈野记。闻言从书中抬起头来,淡淡笑了笑。 「她一向看不清自己,任她去跳,倘若吃了亏还不学乖,苦头还在后头呢。」 小陶点点头,深以为然。 这女人真是没脑子,她哪里比得上王妃的一根小指头,还想爬王爷的床,简直是没照过镜子,不知道自己的脸! 慕容御上午便从宫中回来,原是要到下午的,见他提前回来,廉如意便放下书本,起身为他倒了杯茶,「怎的回来如此之早?」 「皇帝指了那么个玩意儿回来,不是摆明了来恶心我么?我还要捏着鼻子谢恩,请辞他倒还不许,一副痛惜之情的挽留,这还有什么好留恋的?我索性依了仕元的建议,告了病假回来了。」慕容御伸长了脖子让廉如意为他擦汗,一边说道,「再说外面这么热的天,屋里摆着冰,在家里享受清凉自在多好,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廉如意听闻此言,知道他故意说得轻松,来掩盖自己内心的痛楚失落,见屋里都是自己心腹,倒也没有旁人,一边拿了帕子为他擦汗,一边缓缓开口。 「是啊,那便在家里歇着吧,待明年秋天,孩子满周岁,咱们就南下去看西湖。」 廉葭葭回到兰苑,心中憋气,都是将军府的女儿,凭什么差别待遇那么大?虽然她是庶出,可嫡出又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不是从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么?她廉如意不过是运气好,捡了个主母的肚子爬出来而已! 廉葭葭气呼呼的猛灌了几杯水,伺候在廉葭葭身边的丫鬟见她的样子忍不住想笑。 廉葭葭本就受了气,如今见到一个丫鬟都敢嘲笑自己,哪儿还忍得住火气。 「你笑什么?你在笑我么?我再不济也是个主子,你算个什么东西?」 那丫鬟不欲和她争执,虽心中对她这个主子的自视十分不屑,却也低垂了眉眼,沉默无声。 哪知廉葭葭是给点颜色就能开染坊的人,见丫鬟沉默不语,反倒更来了兴致,一肚子的邪火正没地方发,便冲那丫鬟扬了扬下巴,「你,叫什么?」 「奴婢绿萼。」 「绿萼,想来你能在王府里当差,规矩是学过的吧?不敬主子,该当如何?」 绿萼抬眼看了看廉葭葭,见廉葭葭正仰着下巴,倨傲的看她,深吸了口气,还是说道:「不敬主子,杖责三十,情节严重,逐出府外。」 廉葭葭闻言点点头,「也罢,我是初来,看在你也是初犯的份儿上,便不罚那么重了,你就自己掌嘴三十好了。」 绿萼闻言愕然抬头看着廉葭葭。 「怎么,你还不服气?」 绿萼一忍再忍,却还是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您也算是主子?你算是哪门子的主子?您不是得了皇命来伺候王妃的么?王妃大人大量,让您能安逸的住在这里,您好到,真分不清自己的身份了?」 廉葭葭被绿萼这一同抢白,脸色霎时便的很难看,她虽一直过得不算太如意,但好歹也曾是贤王的侧妃,当真没有丫鬟在她面前如此不给她留面子的。 当即便恶狠狠的瞪着绿萼,「有胆你再说一遍试试?」 王府上下对皆是十分不齿廉葭葭,虽然知道廉葭葭是王妃娘家的庶妹,却也知道王妃与她关系并不好,她一门心思的削尖了脑袋想往正院钻,揣的什么心思,不言自明,王府里的家仆都知道王爷对王妃的专情,这在王府中可是一大美谈,如今冒出个想要爬姐夫床的不要脸的货色,对她客气点,那也是看着王妃的面子。 如今她自己撕下脸面来,谁还能真敬着她不成? 「再说十遍又怎样?奴婢说的句句都是实话,您倘若想听,奴婢便多说几遍给您听?倒也好时刻提醒着您,看清楚自己的身份,别做那痴心妄想的美梦了!」绿萼是从落霞山别院调至王府的丫鬟,本就不是什么好说话的角色,见廉葭葭如此不识抬举,便抹下脸来,一点余地也不留的说道。 「你!你一个丫鬟,好大的狗胆!我如何不消你来指手画脚!」廉葭葭被气得不轻,但想到倘若真闹到了廉如意面前,廉如意未必会帮着自己,便只好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强压下火气,「哼,不管我是不是主子,如今是你伺候我,我何须与你多说,滚出去!」 说完便进得里间,将自己扔在床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绿萼见她偃旗息鼓,自然不会再揪着不放,冷哼一声,转身出门。 廉葭葭却是在盘算着,该什么改变一下现状呢,如今连一个丫鬟都敢欺负到她的头上来了,还不是廉如意授意的么?廉如意是这王府的女主人,自然能指使的了王府的下人。想到自己前世以及今世在贤王府的地位,廉葭葭唇边露出笑意,倘若能使那封神俊逸的寿王的心偏袒向自己,不怕这院子里的丫鬟们不倒戈。人不都是见风使舵的么,她也真是,和一个丫鬟置什么气! 如今的关键是,自己被远远支到这兰苑,连内院都进不去,见不了寿王的面啊?是得想个办法,给寿王留个不可磨灭的印象,让自己在寿王心中有了位置才行。 且不谈人厌狗嫌的廉葭葭想到办法没有,小陶倒是还惦记着早上让廉葭葭那么狼狈的黑霸。得了空,又来到丰怡园,第一件事倒不是狗腿的往赵爷面前凑,反倒是先来到獒舍,带着一大包骨头来慰问黑霸。 「黑霸你真棒,早上看那女人丢脸真是一天心情都是美美的!不如明日我还带着你去吓唬她?」 黑霸半卧在獒舍前,倨傲的看着小陶,似乎再嫌弃她的小儿科,待小陶拿出骨头,它也只是斜看了一眼,才懒洋洋的起身叼起一块。 足足有小陶胳膊粗连肉带血的大骨头,到了黑霸口中,只听咔咔嚓嚓几声,便被嚼碎。 小陶伸手想要摸摸黑霸的脑门,却见正在嚼骨头的黑霸视线冷冷的落在她的手上,立马缩回手来,「真是小气的家伙!摸一下都不行么?枉我整天给你带好吃的,整天带你遛弯儿!我去看看赵爷在哪儿,你先吃着哦!」 小陶猛的起身,一回头,眼前一阵眩晕。 v第04章[03.01] 「赵、赵爷!」 眼看小陶起的太猛,头晕目眩几欲跌倒,赵爷便伸出两根指头来,轻轻夹住小陶的衣肩,也不见他如何用力,小陶倒是被他拽的站稳了。 赵爷淡淡看她一眼,「寒梅歇上十年,你或许能赶上。世远歇上二十年,怕也等不上你了。」 小陶鼓着嘴,可怜巴巴的看着赵爷。 每日打击小陶,都快成了赵爷的一大嗜好了。 刚刚还一脸倨傲的黑霸看到赵爷来了,立即蹭的站起身,吐出舌头,硕大的脑袋就往赵爷怀里蹭。 「你这没良心的家伙,我来怎么不见你这么殷勤?」小陶不敢对赵爷抱怨,只能怒视着黑霸咕哝两句。 黑霸不屑的看她一眼,小陶莫名的觉得自己看懂了黑霸这个眼神的含义,「你见了赵爷不也一样殷勤?」 赵爷抬手轻抚了抚黑霸的脑袋,黑霸立即得意的抖了抖自己庞大的身躯,似乎十分享受。 「在京城待的时间也不短了,如今世远也小有所成,我打算离开京城了。」赵爷看着黑霸说道。 小陶一愣,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赵爷是在和她说话。她张了张嘴,忽然觉得喉头有些涩,「那,那寒梅姐姐呢?赵爷您不教寒梅姐姐了么?」 赵爷回头看了一眼小陶,只见她的脸颊被太阳晒得微微泛红,眼睛瞪得大大的,两手紧紧攥在一起。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世远是大师兄,自然可以代为师指点寒梅。」 「那……那黑霸呢?赵爷也不管它了么?」小陶声音艰涩。 「我自然是要带黑霸走的。」 「可是……可是甜心阁的二十四道点心我还没为您买遍呢……」 小陶努力的瞪大双眼,却依然不能阻挡泪水划出眼眶。 两人一獒站在树荫之下,夏风吹过,却是扑面的热气。 赵爷回头看向小陶。 小陶慌忙抬手去摸眼睛,「太热了,汗都出到眼睛里了。」 赵爷的眉心微微蹙起,他抬手想要为小陶抹去眼泪,却最终僵硬的将手落在了小陶的头顶。他今年三十二岁,小陶才十二岁。很多事,她还懵懂,他却不能装作不明。放任自己在京城呆下去,只会越陷越深。趁着如今尚能抽身之时,尽快离去的好。她毕竟还小,尚不能完全明白之时,很快就会将他忘掉了吧。 一向活力四射的小陶,今日是耷拉着耳朵,步伐沉重的离开丰怡园的。眼眶一直酸涩,心中也像是被人抽去了一块一般,热烘烘的夏风直灌进心口,火辣辣的灼烫着她的心。 夜幕降临,兰苑的廉葭葭却是动了起来。 不是不让她进正院么?反正她真正的目的也不是为了伺候廉如意,不让她进正院,她就守在外院,总有机会见到寿王的。 廉葭葭换了一身深蓝色的长裙,深色的衣着,将她的身形隐匿在夜色之中,她自以为无人发现的离开了兰苑。 却不知王府四处皆有人戒备,她的一举一动早就落入了躲在暗处的眼睛里。 廉葭葭沿着僻静的小道,摸索到前院,她暗自庆幸一路的畅行无阻,却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却恍如在猫的视线之下,被逗弄的老鼠。 她躲在开着芬芳的小白花郁郁葱葱的九秋香之后,眼睛紧紧的盯着尚亮着灯的外书房。心中憧憬着待会儿寿王走出书房时,两人相见的情形。 可等了一刻钟,脚就开始麻了。且九秋香花丛中有不少大花蚊子,好容易等来她这么个鲜肉,那自然是不会客气的。 两刻中以后,她脖子上,手背上已经全是包了。 半个时辰以后,外书房还亮着灯,廉葭葭却是快要忍不下去了。 「这都什么时辰了,寿王怎么还猫在书房里?他不回去陪陪廉如意么?莫非……姐夫跟姐姐根本不像传说中那么恩爱?姐夫根本是宿在书房里的?」廉葭葭不禁在心中猜测到,想到这些,她脸上藏不住的笑意,顿时觉得腿麻脚麻浑身是包也值了! 总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万一姐夫真是宿在书房里的,她岂不要在外面白喂上一夜的蚊子?既然君不来就我,那便我主动出击吧! 廉葭葭从九秋香灌木丛中起身,蹑手蹑脚的向书房走去。 恰恰这时,书房的门从里面打开。 廉葭葭立即停住脚步,脸上摆出自认最妩媚的笑容。 却见一位三十来岁,瘦高挺拔,目光犀利的大叔从书房走了出来。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写下字条向慕容御辞行的赵耀。 廉葭葭没见过赵耀,立即笑容僵在脸上,「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王爷的书房?」 赵耀只瞥了一眼廉葭葭,就面无表情的从她身旁越过。 廉葭葭自然不甘心自己等了这么久,喂了这么久的蚊子,就等出一个素不相识的大叔来,当下便转过身,手指着赵耀道:「喂,不是在跟你说话么?怎么不理人的?」 赵耀脚步略顿,连头都没回。 廉葭葭只觉眼前一阵风过,甚至没看清什么,就见自己伸出的手指,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向上扭曲着。 钻心的疼痛这才后知后觉的从手上传来。 「啊--」紧接而来的便是廉葭葭响彻夜空的尖叫。 赵耀吹了吹手上好不存在的灰尘,淡淡的说道:「你娘没有教过你,随便指人,是不礼貌的么?」 廉葭葭疼的跌坐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冷汗与眼泪齐齐留下。抬头,却只看见那位大叔脚步从容的离开。 而被廉葭葭千呼万唤也没等出来的慕容御,此时正坐在软榻边,为他和廉如意还为出世的孩子轻声读着书。 听闻家仆禀报发生在外书房的事,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继续平缓的读着。 倒是廉如意叹了口气,「把她送回兰苑吧,着府医给她看看手。」 春杏领命吩咐下去。 v第05章[03.01] 兰苑的惨叫之声却直到后半夜才渐停。 这幽静的夏夜,没能安睡的除了手指被莫名其妙撇断的廉葭葭,却还有宫里的圣上。 圣上派去蜀地勘察廉葭葭所说金矿的官员还未到达蜀地,就有八百里急报深夜送进京中。 蜀地将领吴谦兵变,勾结贤王,举反旗,并在蜀地一带谣传太子是逼宫夺位,在先皇退位以后毒杀先皇,说新皇是大逆不道弑父夺权,要率兵征讨新皇,拥戴贤王,维护天理正道! 新皇看到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消息,气得脸色铁青,深夜召谋士入宫。 「吴谦旗下不过十万之兵,就算有新发现的金矿支撑,也不足与朝廷匹敌,吴谦眼界小,定是被人蛊惑。请皇上派二十万大军征讨蜀军,捉拿奸人。」新皇身边的谋士徐定樊说道。 皇帝闻言没有做声,他自然是要派兵征讨的,只是派谁去好呢?慕容丘十分狡猾,且诡计多端,上次在西城门就让他跑了,这次可不能在让他溜掉,慕容丘是有一丝力气,就不会放弃反扑的人,这次一定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派廉将军出征如何?」新皇看着谋士们说道。 徐定樊抬眼睨了眼新皇的脸色,知道皇帝会如此问他们,定是对派出廉将军有所顾虑。便没有出声,但近旁已有谋士连连点头,「廉将军自然是合适的,廉将军早年随先帝亲征,从无败绩,经验丰富,对抗蜀军,定是无虞。」 皇帝看那说话的谋士一眼,却沉默下来。 皇帝心中也十分清楚,廉将军自然是合适的人选,但他却有自己的担心。慕容御与廉家关系甚好,与廉将军,他的岳父大人,也私交甚好。倘若自己派出廉将军出征,廉将军在军中十分有威信。慕容御身在京中,他的岳父再回归军营,手握二十万大军,两人里应外合,岂不是要陷自己于危堂之上? 徐定樊看出皇帝的犹豫,沉思一会儿,便上前说道:「带二十万大军,对抗蜀军十万人,双倍与乱臣贼子的兵力,不需廉将军上阵,但凡是个能带兵的,便都能打赢这仗吧?」 皇帝闻言,果然赞许的看向徐定樊,示意他说下去。 徐定樊心中再三思虑,沉声说道:「依圣上看,派寿王出征如何?蜀军乱臣贼子,举的是匡扶朝纲天理的大旗,寿王出征,代表的是皇室,从气势上,就压倒蜀军,这乃其一,其二嘛……」 徐定樊说道此处却停下话头,看向皇帝。 皇帝蹙眉看着他,「其二如何?」 派慕容御出征,亏他想得出来,那不是把粮食放在老鼠洞口么?倘若昔日的四弟真的对他生出反心,他岂不是自己把刀交到四弟的手中了么? 徐定樊却是看了看旁边的其他谋士,似是有话不便当着众人面说的样子。 皇帝倒要听听他究竟有何说法,抬手将众人挥退。 御书房只剩下皇帝和徐定樊君臣二人的时候,徐定樊才缓缓开口:「其二,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可以试探寿王是否忠心。倘若使廉将军领兵,寿王在京中,寿王若有不臣之心,和廉将军里应外合,倒是堪忧。可倘若使寿王领兵,寿王握有兵权之时,已远离京城,皇上可派心腹之人为寿王副将,时时监督寿王,一旦发现寿王有异心,便及时上书圣上,使圣上有所防范。亦或是给他先斩后奏的权利,直接让寿王没有返京的机会!」 皇上听闻徐定樊最后半句寒意森森的话时,禁不住摇了摇头,「不至于,四弟与朕乃如嫡亲兄弟,朕怎忍心如此对待他!」 徐定樊却是从皇上的神色中看出,自己猜对了圣心。皇上果然是不放心寿王呀。 「不过,使四弟带兵,倒是对四弟的一次历练,此主意不错。」皇上又言道。 徐定樊赶紧躬身说道:「皇上圣明。」 天还不亮,慕容御还未起身,就被家仆叫醒,说宫里来人,传他进宫见驾。 慕容御看了看还在熟睡的廉如意,便没有叫醒她,轻手轻脚的出了府,直奔宫中,他心中忽悠一种不好的预感,还为到宫门口,心头便一阵沉重。 他在御书房叩见皇帝,却见皇帝走下御座,来到他跟前亲自弯腰扶了他起来。 「四弟,你我虽是君臣却更是兄弟,我最信任最得力之人,便是你。近来我一直觉得你在疏远我,可是在你心中对我有什么不满?」 慕容御没想到皇帝会忽然出此言,不动声色道:「皇上误会,微臣没有任何不满。 「这就好,我最不愿看到的便是,我坐上这皇位,昔日陪在我身边的兄弟却疏远了我,让我真的成为孤家寡人一个!你我本就是兄弟,若是有什么误会,不妨摊开了说,说清楚,冰释误解,仍是兄弟。」皇帝扶着慕容御的胳膊,眼眶中似有泪光闪烁。 慕容御看着皇帝,想起昔日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对自己的半百维护,想起往事种种,重重点了点头。 「如今,你可愿在帮哥哥?」皇帝带着微微的鼻音说道。 慕容御心中猛的一顿,没有立即回话。 「你可愿?」皇帝目不转睛的看着慕容御。 专注而近乎逼视的目光,使得慕容御微微蹙眉,忽然觉得他适才的一切情真意切都变的刻意起来,声音便也淡了,「皇上有命,微臣莫敢不从。」 皇上闻得此言,听出他语气中的疏远,眼神渐冷,点点头放开了他的胳膊转过身,背对着慕容御说道:「如今慕容丘勾结蜀地将领,起兵谋反,朕命你为平顺大将军,带兵二十万,前去剿灭反贼!」 慕容御闻言抬头看着皇帝的后背,「皇上,臣家中娘子已怀有身孕八月余,臣希望能陪在她……」 「寿王,先有国而后才有家,若国无宁日,又何来家中平安?你先是臣子,后才是人夫,孰重孰轻,不用朕教你吧?」皇帝的声音亦没有了适才温软的味道。 「臣……遵旨!」 慕容御出得御书房,看了看阴沉沉似要下雨的天空,心中更是压抑。廉如意已经怀孕八个多月了,再有月余就要生产,自己原打算推去一切事物,好好在她身边陪陪她。他知道廉如意怀孕十分辛苦,一直到近日还偶有呕吐,夏日挺着大肚子,她又格外畏热。每天傍晚散步,他都觉得温度尚好,她偏偏会出得一身大汗。 如今自己却要带兵南下,在她快要生产之时,却不能陪在她身边。 慕容御眉头紧皱,心中十分愧疚。 他沉着脸回到寿王府的时候,却听闻丰怡园的家仆禀报说赵耀刚刚离开了。 慕容御甚至顾不得进家门,翻身上马,就去追赶赵耀。并命家仆往各个方向去追,京城八个城门,他凭着感觉追向最近的东城门。 终于在排着出城的人流中,找到了牵着高头大马的赵耀。 「耀叔!」慕容御上前拉住赵耀。 「不是说了不用送了么!」赵耀挥手让他回去。 慕容御却一脸凝重,「耀叔,这次不能让您走了。」 赵耀转过脸看着慕容御,这才发现他神色有异,皱了皱眉,牵着马离开人流,两人走到城墙脚下,无人的地方站定。 赵耀一直都是说走就走,慕容御与他相处良久,熟知他的秉性,如今到追来挽留,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赵耀看着他,等他把话说清楚。 v第06章[03.04] 「耀叔,皇上任命我为大将军,征讨蜀地反军。如意在家中我不放心,求耀叔能留下,帮我照看寿王府。」慕容御声音艰涩的说道。 赵耀闻言,浓眉一挑,「你家娘子就快生产了,你这个时候当劳什子的大将军?军功有何重要?能有自己的老婆孩子要紧么?」 能理直气壮的说出这种话的,平南朝恐怕也只有赵耀一人了。 「趁早撂挑子不干,管他什么反军,又不是你的天下,你管谁造反啊?」赵耀满不在乎的说道。 慕容御平生最羡慕的便是耀叔的随性洒脱,率意而为,可是他却不能,不是他贪恋荣华富贵,名利皆是浮土,如今廉如意尚有身孕,不易路途奔波,更可况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皇帝的旨意,他难道能抗旨么? 他想带着廉如意过轻松自在,无拘无束,不用面对朝堂争执内宅纷扰的平静生活,却不是要带着她亡命天涯,东躲西藏。 「耀叔……」 看慕容御一脸凝重,赵耀不甚耐烦的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回去吧。」 两人牵着马往回走,慕容御正想着心事,没有发现赵耀脸上时而欣慰时而惆怅的纠结神色。 两人回到寿王府。 小陶在廉如意身边告了假,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哭的双眼通红,寒梅看不下去,劝慰她说,师父交给她的功夫,她都可以毫不保留的交给小陶,却哄不住小陶断了线一般的泪珠子。 忽然听闻赵爷又回来了,她立即从床上窜了起来,胡乱抹了把脸,就奔丰和园而去,「我说呢,赵爷连黑霸都没带走,怎么可能是真的走了呢!」 慕容御回到正院时,廉如意已经用过了早膳。 知道他从宫中回来,又听闻他连家门都没进,就去追赵耀,便暗暗猜测,是出了什么变故了。此时在看他脸上比哭还难看的笑,更落实了她的猜测。 廉如意缓步走上前来,「御。」 慕容御紧握住她的手,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脸,目光中的眷恋热切使得丫鬟们都不好意思的背过脸。 「怎么了?」廉如意轻声问道。 慕容御默不作声,小心翼翼的将她揽入怀中,半晌,才说道:「如果你生产时,我不能陪在你身边,你会不会怪我?」 他声音闷闷的,似乎还带着些鼻音。 廉如意想要从他怀中起身,看看他,却被他紧紧按在怀中,他的脸埋在她的肩头。廉如意忽觉颈中湿热,不禁蹙起了眉头。 「你要去哪儿?」廉如意听到自己的声音都带着些颤抖。 「贤王勾结了蜀地驻军谋反,我要带兵去剿灭反军。」慕容御说话间觉得嗓子干痛,心中却更添愧疚。 廉如意如何不明白,他是想要陪在自己身边的,陪她过每一天,陪她面对生孩子,还记的姐姐生产的时候,他就说过,他会陪她。她亦希望他能日日守护着自己,片时片刻都不想分开。 但他既然这么说,定是没有回转的余地,自己不能哭,不能让他担心,不能让他走得那么牵挂。 廉如意默默的吸了一口气,忍住眼泪,点点头,声音尽量显得轻快的说:「哦,那你就去吧,且不说大丈夫应该志在四方,就说贤王,给点火星就能死灰复燃,这次你去,一定要把他抓回来,让他再也没有反击的能力!」 慕容御松开手臂,看着廉如意,「你不怪我?」 廉如意也抬头看着他,「不怪,我知道你心里是想陪在我身边的就好,贤王不除,我也不能安心。」 「真的不怪我?」 廉如意强忍的泪水却在慕容御专注的看着她时,再也忍不住滑落眼眶,口中却犹嘴硬道:「不怪,你放心去吧,我会好好的!」 话音未落,她突然推开慕容御,趴伏在一边狂呕起来,早饭尽数吐光,尚不能停。 慕容御紧张的轻抚着她的后背,她却吐得昏天黑地,似要把脏腑都吐出来。 「忍一下,忍一下,如意,忍住不要吐了。」看她狂呕的十分吓人,慕容御也脸色发白。 廉如意却是呕出一口血来,才缓缓止住了吐。 慕容御看着她唇上还挂着血丝,脸色越发难看。 廉如意心中埋怨自己的不争气,分明是不想他担心的,这可倒好,吐得这么厉害,只能让他更为担忧了。 「我去求皇上!」慕容御白着一张脸说。 廉如意赶紧拽住他,「没事的,孕吐反应大了点而已。你就算在家,又替不了我什么! 一阵子的狂吐,似乎让廉如意连眼泪都吐光了,此时到比适才情绪更稳定了些。 若是皇上能同意他不去,他便不会带这样的消息回来。既然皇上已经心意已决,他如今再去求皇上,也只能徒惹烦恼而已。 「贤王本就是兵败躲到蜀地去的,不足畏惧。你若出征必能横扫蜀军。很快就可平定叛军。我和孩子在家里等你凯旋!等你回来之后。就向皇帝辞去所有职务,连这王爷的名号也不必要了,我们一家搬到江南可好?」廉如意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点点泪光,脸上却是带着憧憬的笑,「一直在书上看过,江南风光何等的好,却从未有机会亲眼见过,等你回来,带我去看。可好?」岛余私划。 慕容御牙关紧咬,僵硬的点点头,心中却在盘算着,此次行军往返需要多久,如果一切顺利,他能不能在她生产前赶回来? 从京城去往蜀地,且不说起兵一应准备事物,单在路上的时间,就需要半月左右,打起仗来的时间。更是没个准。 慕容御心知,想要赶在娘子生产前回来,希望渺茫。 「我请耀叔留在府中,我不在的时候,请林少夫人多来陪陪你,使云溪每日替我读书给你听,想我的时候,就写信给我,若投递不便,就放在家里,等我回来,再慢慢看过……」 廉如意连连点头,「你不必担心我,照顾好自己,带兵在外,不比家中,你……一定要快些回来……不要让我和孩子等太久……」 廉如意说着,鼻子又酸了起来。 只是这样的时间没有太久,当日皇帝便出谕令,着慕容御为平顺大将军,带二十万大军,讨伐蜀地叛军。 当日下午,慕容御便要赶到大城山整合军队辎重,鼓舞士气。 几日之后,二十万大军便从大城山出发,南下征讨。 廉如意坐在家中,看着窗外透过玉兰树碧翠的大叶落下的缕缕耀眼的阳光,默默出神。 几天前的这个时候,慕容御是陪在她身边的吧?就坐在她身边的那张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平南周志笑着和她讨论去哪里游玩。 v第07章[03.04] 恍惚中,耳边还能听到慕容御温润好听的嗓音,只是如今,那人却已不在她身边…… 兰苑的廉葭葭听说寿王离开的消息,着实惊愕的一番,甚至忍不住在心中抱怨,她都已经将金矿的秘密告诉皇帝了,怎的皇帝还给了贤王谋反的机会?倘若贤王能成,贤王的阴狠她可是十分清楚,贤王得知了她背叛的事,还会放过她吗?月夜之下,被贤王一脚踢死的猫还历历在目,自己到时只怕会比那只猫死的惨多了。 廉葭葭忍不住生生打了个冷战,不会的不会的,寿王比贤王帅多了,打仗也一定比贤王厉害,就算贤王占据着金矿,打仗不愁钱,也一定不是寿王的对手。自己只要好好的在寿王府等着寿王凯旋,然后再给寿王留下一个不可磨灭的好印象,就成了!日后还是吃香的喝辣的,就算今生无缘后位,能做个王妃也不错! 廉葭葭思前想后,明白现在寿王府的男主人不在了,而自己的嫡姐廉如意则是这寿王府里最大的主子了,日后自己定是要夹起尾巴做人了。只是以廉如意的脾气秉性,会让自己安安稳稳的住在兰苑么? 廉葭葭对此没有信心,她正绞尽脑汁的琢磨着,应该给自己找个后台靠靠了。 廉如意此时到真的没心情去理会廉葭葭,廉葭葭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翻不出什么大浪花来,好歹是条命,又是皇帝下令让住到寿王府里来的,让人看着也就是了,左右不过是多一碗饭的事儿。 只是皇帝的心思就微妙了,明知廉葭葭曾是贤王的侧妃,如今连贤王妃都在天牢里蹲着,侧妃却能住在着寿王府好吃好喝,他的用意,着实让人寒心。 慕容御离开已有七八天了,这段时间,廉葭葭倒是十分老实的待在兰苑,没有出来晃荡。 廉欣娉知道妹妹与寿王感情甚好,如今快要生产之际,寿王却远离京师,妹妹独自在家,难免心情郁郁,便每日上午都来陪着妹妹,有时带着初一,有时则是自己前来,一呆便是大半日,快到晚膳时才走。 当初廉欣娉怀孕之时,便是廉如意每日奔波着来陪她,如今到互换一下,让她这做姐姐也能有机会来照顾一下妹妹,廉欣娉倒是很乐意的。 初一已经快满周岁了。有人扶着,两条小腿就迈的很利索,没人扶,也能爬的很快,廉欣娉看着初一满地乱爬,虽然嘴上偶有抱怨,眼中却是柔情似水,一派慈母之相。 廉如意见到姐姐这样,心中十分欣慰,手轻抚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憧憬着自己做母亲时,会是什么样子。只可惜,生产之时,慕容御不能陪在她身边,不然人生就更美好了。 七月末,暑气渐渐下去。 八月初,已经有早开的桂花飘漾出馥郁的芳香。 廉欣娉的儿子初一,八月初一满周岁了,抓周之时廉如意没有去,因为廉如意也临近产期,扛着肚子,哪儿也不能去。 产房是一早就备好的,接生婆子一早就请好,寒梅连人家祖上三代都查的门儿清,唯恐有半分闪失。伺候在廉如意身边的丫鬟嬷嬷更是如临大敌,处处都是些小心翼翼,廉如意身边伺候之人,都没有下了四个人的时候。 连掌管着小厨房,并不时常露面的董嬷嬷最近都时不时的来廉如意面前晃晃。 更甚至住在丰怡园的赵耀,一天也要向小陶问上好几遍,王妃可好? 廉如意自己倒不像姐姐生产时那般紧张,除了对慕容御一日比一日更浓的思念,她心中还是十分平静的。 只是每每到了晚膳之后,云溪春杏等陪着她散步的时候,她会默默看着低垂到水中的垂柳出神,亦或是看着湖面上畅游的大雁发呆,心中不经意就想起某一日,慕容御陪她散步至此时的情景。 慕容御走了以后,廉如意一次都没有哭过,因为云嬷嬷告诉她,如今孩子已经大了,和母亲血脉相连,是能感受到母亲的情绪的,如果母亲伤心难过,痛哭流涕,腹中的孩子也会烦躁不安,郁郁不欢。 所以即便心中思念成海,廉如意也时常挂着淡淡的笑,只希望腹中孩子能感受到她的笑容。 八月十五这天,寿王府虽然也准备了月饼,却没有什么过节的气氛。男主人都不在,月圆人不圆,有什么可庆祝的? 廉欣娉一早想到妹妹这里定是冷清,便拉着林仕元,抱着初一,一起来陪妹妹过节。 晚膳时候,廉欣娉正劝廉如意吃块月饼之时,廉如意却忽然捂着肚子,呻吟起来。 「是开始痛了么?快,扶你们家王妃到产房去!」廉欣娉扔下月饼,立即起身一边扶住妹妹,一边吩咐道。 因为有林仕元在场,所以他们本是坐在外院花厅之中的,产房安排在内院正院之中,距离不近。 寒梅云溪一听就慌了神儿,架着她们家王妃就要跑。 恰遇上端着月饼前来的董嬷嬷,赶紧拦住她们。 「别慌别乱,从开始痛。到生下来,得有些时候呢!」 寒梅云溪点点头,见董嬷嬷态度镇定,也跟着平静了不少。 廉如意已经冒了汗,痛的说不出话来。 「王妃,您觉得怎么样?还能走么?」 廉如意点点头,有寒梅云溪一边一个的搀扶着,她自己稍微用点力。也能慢慢向前走着。 「能走便慢慢走着。稍微活动一下。孩子倒是出来的快些!阵痛便是会一阵一阵的痛,痛的狠了别坚持,歇一会儿,能走再走!」董嬷嬷十分有经验的祝福着。 董嬷嬷说话声音沉稳,语调也缓和,倒是让在场人的心,都平稳许多。 把林仕元和初一扔在花厅,廉欣娉让云溪在一旁跟着,亲自扶了妹妹。缓步向内院走去。 廉如意疼的脸色发白,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却没有呼痛,心中竟也莫名生出一种兴奋之感来。 孩子要来了!她和慕容御的孩子,就要到来了!她等了十个月,怀揣了十个月的宝贝,如今终于要到她身边来了! 廉如意走到了産房,产房中的一应事物都已经准备好了。 接生婆子将廉欣娉请到外面,仔细检查了廉如意的宫口,口气轻快说道。「宫口开的很好,王妃再忍一忍,待会儿奴婢说用劲儿时,王妃再使劲儿。若是觉的没力气了,就将那参片含上一片!」 廉如意无力的点点头,从前院走回来,往日觉得十分轻松的路程,今日却是格外艰难,似乎要耗尽她的力气一般。在产床上躺了好一阵子,体力渐有恢复,下腹却是猛烈的疼了起来。 接生婆子说道:「好好,王妃使劲儿!」 廉如意牙关紧咬,蓄满力气,按着接生婆子的提示用力。 廉欣娉在产房之外急的团团转,当初自己生初一的时候上不觉的,如今才知守在外面倒是一点也不比在里面的人轻松,单是心里这份焦急,就是难以言说的。 丰怡园的赵爷也如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的转,慕容御这小子这时候不受在府里,倒是把这一摊子都搁他肩上,他能帮的上什么忙?还不是干着急么?回来一定要好好收拾这小子一顿! 兰苑里的廉葭葭哀叹着大过节的一点过节的气氛都没有也就算了,连月饼也不送上来一盘给自己。 直到月上中天,才听得产房之内接生婆子欢喜之声:「出来了出来了!是个小世子!恭喜王妃贺喜王妃!」 产房之外的廉欣娉也长处了一口气,此时才发觉,自己的衣衫竟也汗湿了。 她抬手抹了抹额上细汗,就准备往产房里进。 却忽的听闻接生婆子惊讶之声:「还、还有!」 v第08章[03.04] 什么还有?还有什么? 廉欣娉大惊,就要往里冲,推开门却被守在里面的寒梅拦住。 「林少夫人别慌!王妃怀的是双胎,还有一位小少爷没有出来!」 廉欣娉闻言愣住,呆呆的看了看屏风之后的人影,就被寒梅给请出了产房。 生一个已经让廉如意耗尽了力气,听闻接生婆子说还有一个,差点陷入昏厥的她立马清醒,口中又含了参片,几番喘息,总算积蓄了些许力气。 好在这第二个孩子,见哥哥已经离开母亲的肚子,也急着要到外面的世界看看,没用多久,就被抱出了母腹。 「王妃,王妃,是两位少爷!」寒梅眼含着泪,不知是笑的还是哭出来的。 廉如意拉起寒梅被她咬出一排牙印,还带着血丝的手,喃喃道:「辛苦你了……」 便昏睡了过去。 连两位小少爷嚎啕大哭的声音,都没影响她入睡。 待廉如意再次醒来的时候,两个儿子已经擦干净,裹在柔软舒适的襁褓之中吃的饱饱的,呼呼睡起大觉了。 她也被人收拾干净,抬回了卧房躺着。 廉欣娉还没走,正守在床边,看着两个孩子,柔柔的笑着。 见她醒来,立即问道:「口渴么?要不要喝点水?」 廉如意点点头。 寒梅立即倒了水来,廉欣娉起身接过,廉如意被寒梅扶了起来,廉欣娉把水送到她的嘴边,她便就着姐姐的手,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 待喉头那种干渴的感觉被压了下去,她便探头去看在她床边放着的黄花梨木摇床里的孩子。 兄弟两个并排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睡的正香,小脸儿只有拳头般大小,像小包子一般皱在一起。 廉如意伸出手很想摸摸孩子的小脸儿,却又怕吵醒他们,嗤嗤的笑着,又将手收了回来。 廉欣娉见妹妹的样子,也掩嘴而笑。 廉如意看着窗外恍惚已经发白的天色,这才想起来,「姐姐,你一夜都没回去?」 廉欣娉摇头,「不打紧的,相公抱着初一已经回去了,我再陪你一会儿。」 「不用了,这么多人在这儿守着呢,孩子已经生出来了,我也没事了,姐姐快回去吧!」廉如意催促道。 廉欣娉又看了看摇床中的孩子,一夜不见初一,也不知初一有没有闹,心中记挂着自己儿子,且妹妹已经一切安好了,便起身离开了寿王府。 天色还早,廉如意见两个儿子睡的香,看了一会儿只觉眼皮沉重,便也再次睡了过去。 待天色大亮之时,寿王府上下一派喜气。 家仆们走路都觉得脚步轻松,以往寿王不在那种沉闷之感,顿时不见。 廉葭葭十分奇怪,这是寿王打了胜仗,要回来的节奏么? 寿王确实打了胜仗,不过离回来却是还远。宫中的皇帝此时手中正拿着前方传来的捷报。寿王大败蜀军,将被蜀军侵占的威州及平阳郡都收了回来。 皇帝看着捷报,心中既有欣慰亦有担忧。四弟果然是个人才,武功高强,博见广闻,文治武功皆属上乘,如今带兵打仗,表现亦是不俗。如果四弟能一直为他所用倒还好,倘若四弟存了异心,自己要失去一个兄弟不说,还失去了这么一员大将,实在是可惜。 正在皇帝心中感叹之时,皇帝身边的太监张淼进得御书房。 「皇上,昨夜寿王妃生产,诞下双子,母子均安。」张淼躬身禀报说。岛鸟女技。 皇帝从捷报中抬起头,略作思量,点点头,「这是好事成双啊,寿王从前方传来捷报,寿王妃又诞下双子,好事好事!」 张淼正要退出去,却听闻皇帝又说道:「四弟在南方为朕剿灭叛军,四弟府中,朕自然应当多为照顾……」 张淼偷偷抬眼看向皇帝,却见皇帝又低下头来,视线落回捷报之上。 廉如意在醒来是在兄弟俩的哭闹声中被吵醒的。 她赶紧睁开眼来,奶娘王李氏已经在给兄弟俩换尿布了,一边换尿布,一边哄着兄弟俩。云溪也在一旁帮忙,但明显手脚不如王李氏麻利熟练。 没先到自己怀的是双胎,当初也只甄选了一位奶娘。如今一位奶娘定然是不够了。 「如今两位少爷,王李氏一人也忙不过来,着董嬷嬷去庄子上在找出几位事宜奶娘来,让我过过眼,在挑一人来同王李氏一道伺候少爷。」廉如意看着被王李氏抱在怀中的一个儿子,轻声说道。 「董嬷嬷已经在找了。」寒梅应道。 王李氏脸色僵了僵,她是想要独自喂养两个少爷的,但也知道不能贪功,自己的奶水虽然如今尚够,可少爷大了就说不准了。 廉如意见王李氏没说话,便笑了笑,「来,让我抱抱。」 「王妃身子尚为虚弱……」王李氏将孩子往怀中揽了揽,笑着劝道。 王李氏是前些日子,慕容御还没离开京城的时候从庄子上找来,预备伺候少爷的奶娘,在寿王府住的时间并不长,也是这两日才伺候在主子身边。 廉如意原本带着笑意的脸,听闻此言,脸色便冷了下来。笑容还挂在嘴角,只是没了适才的温度。 云溪见状,狠狠瞪了一眼王李氏,王李氏僵了僵,这才把怀中的少爷小心翼翼的递给廉如意。 廉如意将儿子抱在怀中,忽然觉得心里就柔软起来,看着孩子尚未长开的包子一样的小脸儿。 她长长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孩子的脸,却发现自己的指甲有些长,便收回了手,只笑看着儿子。 「我是娘亲,宝贝,你认识娘亲么?」 许是听到了廉如意的声音,抱在寒梅怀中的弟弟也睁开了眼睛,迷茫的眨巴着。 被廉如意抱在怀里的哥哥。也瞪着眼。忽而嘴角扬了扬。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 v第09章[03.04] 「他笑了!你们看到了么?他冲我笑了!」廉如意喜不自胜的说道。 「是啊是啊!」寒梅和云溪都凑上来说道。 刚进门的小陶却抿着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小陶你快来,你看,大少爷笑了!」云溪冲她招招手。 小陶扯了扯嘴角,走上前来,心中犹豫着话该怎么说出口。 廉如意抬头看了她一眼,将怀中儿子交给王李氏,又接过寒梅手中的弟弟,轻声哄着。 「王妃……」小陶皱眉。迟疑的开口。 「怎么?」廉如意看着儿子的眼睛,都要温柔的滴出水来,随口问道,视线却没有离开儿子。 「宫里派来了两个奶娘,说是御赐特来照顾两位少爷的。」小陶把话说完,就咬着嘴唇,一脸愤然,堂堂寿王府又不是找不来奶娘,庄子上都备着呢,宫里赐来的奶娘有什么了不起。凭白多出一个御赐的名头来,倒是让人不自在! 廉如意目光冷了冷,王李氏虽说刚才霸着儿子不撒手,让她有些不悦,但王李氏毕竟是自家庄子上的人,其亲眷都在王府庄子上做事,且根底都摸得很清楚,用起来也放心,倒是宫中派来的奶娘,不知根不知底,又顶着御赐的名头,伺候在自己儿子身边,两厢尚还陌生,又怎能让人放心? 「王妃,那董嬷嬷那里?」寒梅问道。 「董嬷嬷那里只管继续从庄子里挑合适的人选。既是宫里派来的人,也不能一直晾着,且让她们进来吧。」廉如意吩咐道。 王李氏一脸惶恐,「王妃,那奴婢?」 能做少爷的奶娘,那可是天大的好事,从小伺候少爷小姐的奶娘,虽说身份上还是个下人,但和一般的下人那是绝对的天壤之别的,从情感上就让主子依赖,在主子心中的地位,那自然是不同。也曾听说一些大户人家里的小主子们和奶娘的关系比和自己的亲娘都更亲密,届时奶娘的身份还不是水涨船高? 可自己才刚到少爷身边伺候没两日,宫里就派来了奶娘,王妃该不会把自己再送回到庄子上吧? 王李氏焦急忐忑的看着廉如意,意识到直视主子不敬,又慌忙低下头,脸上的急切却是藏不住。 廉如意见王李氏什么情绪都露在脸上,倒不是个有城府的人,这样的人,只要对主子忠心,便是有点儿小私心,也不惧。 「你从昨日就乳了两位少爷,自然还是要伺候在少爷身边的,宫里来的奶娘,也是给你帮个忙而已,该怎么做,你得心里有数。」 王李氏闻言,喜不自胜,看来王妃还是信任自己的!她重重的点头,「王妃放心吧,奴婢晓得的。」 不多时,宫里来人便被带到了卧房。 「给王妃请安,奴婢杜兰,见过王妃!」「奴婢杜鹃,见过王妃。」 杜兰身量细长,眉眼也是细长的,发髻挽的一丝不苟,透出一股子严谨的味道。 杜鹃微胖,眼睛不大,且微微眯着,嘴角上翘,便是不笑,脸上也带着喜气。 见两人请了安,还福身半蹲着,廉如意便开口道:「起吧,你二位都是宫里派来的嬷嬷,想来经验定是十分丰富,皇恩浩荡,着你们来寿王府上伺候少爷,你们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宫里,我自是放心的。」 杜兰杜鹃对视一眼,刚一见面,寿王妃就扣这么大一顶帽子在她们头上,她们若有半分的行差踏错,便是给宫里抹黑,给皇上抹黑了? 两人越发的谨慎起来,「谢王妃。」 起身后,两人来到摇床旁,杜兰的眉头就先皱了起来,「启禀王妃,您刚生产完,身子虚弱,少爷应另居一室,不应同您同室而眠。」 廉如意淡淡看她一眼,「无妨,有两位嬷嬷和王李氏伺候少爷,也不需我劳烦什么。」 见杜兰张口还要再说。 廉如意便长叹一声,口气惆怅道:「如今寿王不在府上,我思念深切,唯有让孩子陪在我身边,尚能找到安慰。」 寿王还在替皇上讨伐叛军,这时候,孰轻孰重众人心里都有数。 杜兰便抿嘴没有再说。 「两位少爷长得真是可爱,小脸儿粉嘟嘟的,瞧着眉眼,多像寿王那般俊朗,这嘴倒是像王妃多些,玛瑙一般红透!」杜鹃见气氛稍有些冷,便笑着说道。她声音温厚,放缓了语调,让人听来十分舒服。 没有哪个当娘亲的不喜欢听旁人夸她的儿子,廉如意自然也不例外,虽然她知道儿子现在小脸儿还皱在一起,哪里能瞧出像谁,这话奉承的成分居多,但脸上还是露出笑意来。 杜兰想要从王李氏手中接过小少爷,王李氏却抱得紧紧的退了一步。 杜兰眉头不悦的蹙起,「少爷尚幼,你这般抱着倒是不好,放在平整的床榻上,更利于少爷长身体。」岛鸟节亡。 王李氏反驳道:「我刚给少爷换了尿布,少爷醒了,自是要抱着哄一哄的!」 「少爷醒来,也不过是片时片刻的功夫,只要把少爷放回床上,很快就能睡着。如今少爷这么小,自是在入睡时候长身体的,你一直抱着,少爷睡不踏实!」杜兰据理力争。 王李氏说不过她,便将脸转向廉如意。 廉如意点点头,「兰嬷嬷果然是有经验的,王李氏,你且要多学着些。」 王李氏这才不情不愿的将大少爷放回摇床上。 廉如意将自己怀中的小儿子也递给杜鹃,看她小心翼翼的把儿子在摇床上放好。 果然摇了没两下,原本还睁着眼睛的兄弟俩,就都闭上眼睡着了。 廉如意前世没有机会当上母亲,就被慕容丘毒害而死,今世也是第一次养孩子,母亲离开的早,她自然是没有什么经验的。见孩子在摇床上睡的安稳,看向杜兰的目光就缓和了很多。 杜兰却还是一副严肃的样子,不苟言笑。 杜鹃亲自搬了小杌子坐在摇床边上,笑的十分温和,看着两位小少爷,又转过头对廉如意说道:「如今王妃身子虚弱,两位少爷睡了,王妃也再睡一会儿吧。」 廉如意摇摇头,已经睡够了,此时倒是一点睡意也没有。 杜兰见她不睡,便上前轻声说道:「王妃若是不困,便让人扶着下床来走走吧,活动一下,也好让体内淤血尽快排出,身体恢复的更快些。」 廉如意昨天晚上才生了孩子,今早也只喝了点燕窝粥,现下哪有力气下床走动? 杜兰脸色却十分平静,只是给她一个建议,便转过头去,见一旁的五斗橱上放着好些干净洁白的细棉尿布,就站在五斗橱旁手脚利落的迭着尿布。 廉如意略想了想,身体是自己的,不管人是哪儿来的,人家建议起码是好的,便没有在意杜兰的态度,勉强起身,小陶赶紧上前,和寒梅一道搀扶着廉如意下床,在屋里缓慢的一步步走着。 v第10章[03.04] 见主子走的辛苦,小陶冲杜兰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却在廉如意看她的时候,慌忙低下头,不好意思的笑笑,唯恐主子笑她幼稚。 兰苑。 廉葭葭坐在院中的五角亭中,百无聊赖的喝着清茶。 她早已觉出寿王府上下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却不知究竟是有什么好事发生?若真是寿王要回来。她也好提前准备一番。她皱着眉头想着到哪里打听一下。 伺候在她身边的绿萼自从上次两人撕破脸以后,在她面前更是懒得多说一句话,即便自己问什么她也都是敷衍了事。不过寿王现在不在家,廉葭葭担心绿萼会到廉如意面前告自己的状,好让廉如意抓到把柄在针对她,便也不敢招惹绿萼。 不能从绿萼那里的到确切的消息,总能向旁人打听吧?岛鸟边号。 正巧这时有两个丫鬟从亭子外经过,廉葭葭欲上前打听。忽听两人正在说笑。 「两位小少爷长得可像啦!」 「你看见了?」 「我是没机会看见。不过我表姐的嫂嫂的娘家弟妹和王妃身边的云溪关系要好。我自然是听说的!」 两人说着走过了亭子。 廉葭葭却皱起了眉头,掰着指头算算,廉如意已经足月了,这么说来,是廉如意生了?两位小少爷?廉如意还生了双胞胎?难怪听说她当初孕吐那麽厉害,原来是双胎。 如今虽然寿王不在家中,但家里又添两位小少爷,自然是喜气洋洋。 廉葭葭无力的坐回椅子上,心中多少也有那么些惆怅。她忽然有点想念自己被魏采邑抱走的儿子了。如果贤王没有兵败,自己也没有被丢弃在深山里,现在是不是也可以安享富贵荣华,也可以享受一下为人母的快慰? 廉葭葭甩了甩头,这世上那有那么多如果!人得向前看,事已至此,前事如何都回不去了,得振作起来,想想以后怎么办才好! 廉如意刚生了孩子,最是虚弱的时候。自己怎么说也是她的妹妹,也许现在有机会到她面前转一转?安慰一下她,说不得还就搏了她的信任,就算两人回不到前世那般要好的关系,也比现在这样把她冷落到偏僻的院子里要强吧? 而且现在寿王府的男主人也不在,廉如意没必要那么防备着自己。 想到这儿,廉葭葭立即满血复活,信心满满的收拾了一下自己,上下打量一番,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便抬脚向主院走去。 廉葭葭还没到主院,廉如意就已经收到了廉葭葭冲着这儿来的消息。 她闭眼想了一会儿,抬眼看了看一旁坐着守着儿子的杜兰杜鹃。这两个奶娘是从宫里而来,皇帝派她们来,未必没有让她们查看一下寿王府内院之事的意思。 便微微点了点头。 小陶躬身退了出去,明白主子这是默许了廉葭葭的到来。 廉葭葭这次进主院倒是十分容易,挡在月亮门处的膀大腰圆的家丁一见是她,便微微抬了抬下巴,嘿嘿一笑,让到一边。 这道是让廉葭葭有些胆怯了,上次他这么爽快的让开,结果就让自己被一只藏獒扑倒,这次,那只藏獒不会又等在院子里吧? 廉葭葭想想如今被晾在兰苑,每日清淡如白开水一样的日子,再想想前世的荣华富贵,想想寿王哪张让人一见倾心的俊颜,将心一横,大着胆子迈步进了主院。脊背却是绷得紧紧的,随时准备看见狗就掉头跑。 可绕过影壁,穿过回廊,也没见着那只硕大的獒犬的影子,眼看正房就在眼前,这才长吁了一口气。看来自己果然没有猜错,寿王不在,廉如意又刚生了孩子,最是虚弱的时候,对自己的防备便不似以往。 廉葭葭在门口丫鬟的打量的视线之下,又整理了一下衣衫,说道:「我来看看二姐姐。」 那丫鬟目露不屑,却还是打起了帘子。 廉葭葭进得房内,正要高声向廉如意请安,却见小陶对她比着噤声的手势,连连摇头。 廉葭葭十分莫名,进得里间,才看到廉如意正躺在床上,床边却放着婴儿的摇床。三个年轻妇人兢兢业业的守在摇床边上。 「二姐姐,听闻你喜得双子,妹妹特来祝贺姐姐!」廉葭葭笑着上前,站在摇 床边,摆出一脸笑意,轻声说道。 杜兰抬头瞧了她一眼,眉头微皱,却没有作声。 「哟,两位小少爷长得可真好看,瞧着眉眼精致的!多像姐姐!姐姐给他们取名字了么?若是还没取名字,我倒是有很多意见啊,我肚子里可装了不少好听的名字呢!」廉葭葭一脸热切的说道。 杜兰的眉头拧的更紧。 「取名之事还是等王爷回来了由王爷定夺。」廉如意垂了眼睛说道,自己的儿子可不消她来取名字。 廉葭葭却十分不识趣,凑到 床边,「大名需得王爷取,姐姐可以给小少爷取个小名嘛!让我想想……」 「如果奴婢没认错,这位便是原廉将军府庶出的三小姐吧?」杜兰终于忍不住,起身看着廉葭葭说道。 廉葭葭一愣,倒是没料到自己正同姐姐说着话,一个守着摇 床,发髻挽的一丝不苟看起来应该是个奶娘的妇人会突然打断。 便迟疑的看着那奶娘,「还未请教,这位是?」 「奴婢是来伺候两位少的奶娘,杜兰。」 「你既是来伺候少爷的,便专心伺候少爷就是,我同姐姐说话,你若晓得尊卑,便应当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奴仆,有何资格来打断?」廉葭葭原本是打算趁着这段时间在廉如意面前坐低伏小,就像前世那般,相信以她的演技,总能哄得廉如意再次信任她。但是杜兰话里压重的「庶出」两字,就像一根尖锐的刺,刺痛了她敏感的神经,使得她不由自主便绷紧了身体,眼神也变得凌厉。 「廉三小姐尊卑两字说的好,既然廉三小姐晓得人与人之间应当尊卑有别,就当知晓,今时今日,您面前的已经不是您曾经的嫡姐,而是堂堂寿王妃。您……您也不在是廉家的三小姐了吧……私底下您称呼随便,王妃若不怪罪,也无大不妥,可称呼随意,您对王妃及小世子的态度也如此随意,就甚是不妥了!」杜兰垂手而立,纤长的身形甚是恭敬,但口中说出话语可谓犀利刻薄。 廉葭葭如今本就是身份尴尬,曾竟是贤王侧妃,如今贤王被废,有举旗谋反。她虽有皇帝谕令,与贤王和离,但住在寿王府,主不主,仆不仆,别扭得很。 偏偏杜兰扯出身份来说,只见廉葭葭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好不精彩。 「兰嬷嬷言重了,」廉如意此时也是看出来了,这杜兰恐怕是性子耿直,爱较真儿的人,不管对方是谁,都直言不讳,转而对廉葭葭说道,「你不认识,这是皇上特意派来的宫里的奶娘。」 廉如意点名杜兰的身份,廉葭葭一听对方来头不小,还是宫里派来的,便只好忍下火气,偃旗息鼓。但在 床边坐下,却再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话题了。 坐着尴尬,没停多久,廉葭葭就回了兰苑。 v第11章[03.10] 把兰苑花架上开的一簇簇繁茂的蔷薇辣手摧了一大片,心里才稍微舒坦一些。 「宫里来的奶娘?」廉葭葭喃喃自语,嘴角缓缓露出笑意,宫里来得好啊! 且不管廉葭葭又再心中打起了什么小算盘,寿王府却是忙各不停。 明日就是两位小少爷洗三的日子,虽然寿王不在家中,但难免会有许多得了消息的权贵人家的女宾前来道贺。自然也是要准备一番的。 廉如意还没出月子,出不得房间,洗三礼也不需她出面。有内外院管家操持忙碌,她自然不用操心。吃饱了睡,睡醒了吃,顺便看看儿子,屋里散散步,生活好不自在。 唯独缺了慕容御陪在身边,但如今有两个可爱的小家伙儿吸引着她全部精力,她的心里倒也是满当当的。 三个奶娘,两个小婴儿。奶娘又是顿顿催奶的汤水补着,自然吃不完的。可这两位小少爷是挑的很,只肯吃王李氏的奶,饿的哇哇哭,杜兰杜鹃的奶头送到嘴边就是不咬。 可一抱进王李氏的怀里,就立马不哭,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说来也奇怪,刚生出来不过两天的小孩儿,他知道什么?偏偏他就分的清楚,闭着眼睛都知道那个是王李氏的奶。 王李氏一张圆脸笑成了花。那从里到外的喜色拢了嘴也藏不住。 宫中来的两位嬷嬷,底细不明,廉如意也不放心让她们来乳养孩子,既然他们自己要吃王李氏的奶,也正好由着他们去。 杜兰杜鹃虽有意见,可硬把孩子按在怀里,孩子就是不肯吃,她们也没有办法。 到了晚上的时候,已经用过了晚膳。 杜兰看了看摇 床,便说道,「王妃,晚上,还是让奴婢们伺候着两位少爷吧?」 「不是一直都是你们伺候的么?」 杜兰顿了顿,「奴婢的意思是。晚上两位少爷,就不宿在此间了吧?」 「那怎么行?如今王爷不在家中,难道我想让孩子陪在我身边都不行么?便是你们是宫里派来的嬷嬷,想来也是最通情达理的,我做母亲的,亲自守着孩子,有何不可呢?」廉如意立即泫然欲泣,眼含水光的看着杜兰。 杜鹃赶紧上前拉了拉杜兰的袖子,摆出一张笑脸来,「王妃想守在孩子身边,自然是一番慈母情怀,是人之常情。只是王妃身体虚弱,孩子夜间却是要醒几次的。恐在这里打扰了王妃休息。 「这算的了什么大事,难道会比让我母子分离,更让我痛苦的么?」廉如意沉声说道。 杜兰不过是建议让两个孩子睡在旁的房间,可成了让王妃「母子分离」的大恶人了,这个罪名,她可担不起,立即张口想要解释。 「就让他们宿在这里,你们不用再劝了,夜里让王李氏宿在外间,孩子若是饿了,我便唤王李氏进来。里间又有小陶云溪她们,难道还能累着我不成?我心意已决,不必多言。」廉如意平日里说话声音轻而缓,让人听来十分平和。 此时倒是声色俱厉,杜兰杜鹃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廉如意终是留的两个儿子就睡在她旁边。 夜里,杜兰和杜鹃被安排在耳房休息,熄了灯,只听得杜鹃温厚的声音说道:「兰嬷嬷,王妃这是不信咱们,提防着咱们呢!你说说,咱们乃是圣上派来伺候两位小少爷的,如今倒好,小少爷不吃咱们的奶也就罢了,夜里还不许咱们守着……这,岂不是辜负了皇命么?」 杜兰声音清冷,却是更添情味,「早就传言寿王与王妃感情甚好,如今寿王不在府上,两个孩子也是王妃的感情寄托,王妃自是不想让孩子离了身边的。」 「莫不说在宫里,就是大家大户,哪有主母自己带孩子的?咱们也是一片好心,偏偏王妃不领情!」黑暗中,杜鹃忍不住叹息着抱怨道。 却等了良久,都没听见杜兰的回应,她用胳膊半支起身子,看向睡在身侧的杜兰,却发现她呼吸均匀清浅,已经睡着了。便只好又躺下,拉好薄被,闭眼入眠。呆东叼巴。 第二日一早,廉欣娉就来了寿王府。 廉如意已经起了,正倚靠在 床头,看着摇 床里的孩子,笑着说:「姐姐你看,我怎么觉得他们俩比昨日要好看上许多呢?」 昨日还皱在一起的小包子脸,今日已经展开了许多,通红薄的近乎透明的皮肤如今也细白了些。 「真俊!小孩子就是一天一个样儿,过了百日你再看,定是精雕玉琢般的小人儿!」廉欣娉看着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外甥,笑的眉眼弯弯。 廉如意也跟着笑,再看摇 床里的兄弟俩,真跟「俊」半点关系也没有,小脸不过刚刚不那么难看了而已。 正瞧着,却见哥哥脑袋晃了晃,小嘴微微张开,动了几动。 「王李氏!」廉如意赶紧把小人儿从摇 床上抱起来,知道他这是饿了,小家伙儿很能吃,倘若动动嘴等上片刻功夫,还不把奶送上,便要嚎啕大哭,嗓门清亮,直冲房顶。 王李氏赶紧扔下尿布,走上前来,接过孩子,撩起衣衫,小陶适时递上温热干净的帕子,王李氏擦了擦奶头,便送到小世子嘴边。 有奶吃,小世子很是老实,只是这时候还躺在 床上的弟弟大概感觉到身边的位置空了,顿时大哭起来。 杜兰将孩子抱起,轻轻晃着,却不能止住孩子哭泣。 廉如意看的十分心疼,「来,让我来抱!」 杜兰犹豫了一下,二少爷的哭声更加响亮,她便将孩子递进廉如意怀中。 廉如意眼神疼惜,语气却十分平缓轻柔的哄着,见他小嘴动动,「二少爷也饿了。」 小世子还没吃饱,吮吸着不撒口。 杜兰上前一步,「让奴婢再试试吧?」 廉如意虽不愿意,但王李氏一人 喂养两个孩子,孩子若是小还好,若是长大些,胃口也更大了,总吃她一个人的将来不够更是麻烦。她抬眼看了看杜兰,虽然如今尚不知杜兰底细,往后着人多留心就是。若她有叵测居心,总不会叫她得逞了去。 不忍孩子受饿,廉如意便点点头。 v第12章[03.10] 杜兰上前撩起衣衫,抱过孩子,在 床边的杌子上坐了下来。 二少爷在她怀里拱了一阵,小脸儿已经哭的通红,小嘴碰到送上来的奶头,躲了两下,许是这次真饿了,再送上来,便用小嘴含住了,哭声止住,大口大口吮吸起来。 廉如意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是才发现自己竟急的满额是汗,再看杜兰,也不复平日里严肃刻板的样子,细长的眼睛里,竟恍惚是柔情。 廉欣娉可是知道,自己伺候一个孩子有时候尚要手忙脚乱,虽有丫鬟仆妇,但做母亲的心,就是这样,看到孩子哭,绝对要自己冲上去才能放心。妹妹一下子要养育两个儿子,其中忙乱可想而知。 「你且歇着,我去花厅里看看。」廉欣娉起身说道。今日洗三,必有来客,她去花厅,也好帮妹妹接待一下。 廉如意点点头,「有劳姐姐。」 「自家姐妹,你还跟我说这个?」廉欣娉瞪她一眼,转身离开。 走九曲回廊,亦或是鹅卵石小道,都能到花厅。廉欣娉看今日秋高气爽,便走了一粒粒圆润有光泽的鹅卵石砌成的小道。拐过一丛繁茂的九里香,却见管家躬身迎着一锦衣玉带之人,缓缓而来。 廉欣娉见到那人,却是微微一愣,立时停住脚步,退后几步,福身等那人先过。 身着月白色崭新的长袍,腰束金丝玉带,身量瘦长,面容俊朗并带着与生俱来的倨傲之感的来客却也看到了廉欣娉,并向着她走来。 低着头的廉欣娉只见一双黑皮皂靴停在自己面前,秀眉微蹙。 「许久不见了。」那人看着她已经绾作妇人的发髻,微微有些发愣。 「恭请皇上圣安。」廉欣娉声音恭敬疏离的说道。 一身便装的皇上却看着她的发髻,没有回神。真是许久不见了,记得上次见她还是在去向母后请安的路上。他让人专门等在了宫门口,带她绕了远路,刻意在宫中偶遇,那时她还是那般清纯,青涩。如今她以嫁做人妇,却平添几分妩媚,更多了让人错不开视线的颜色。 「这么久,你过得可好?」皇上轻叹出口,自己也愣住了。 廉欣娉眉宇紧蹙。仍保持着福身请安的姿势,腿有些酸,却没有回话。皇上这话问的未免太过亲密了。 「皇上,拐过前面的假山,就是大雁湖,里面养着我家王爷亲自抓来的大雁。」陪同这皇帝的前院刘管家见气氛不对,赶紧上前说道。 皇上的视线却是在廉欣娉的身上又停驻了片刻,才笑道:「四弟向来有闲情逸致,走,朕倒要看看。他养的大雁如何。」 廉欣娉一直颔首福身,直到那双黑皮皂靴离了视线,脚步声也渐行渐远,才站起身,面带忧虑的离开。 去往花厅路上发生这一幕,很快就传到了廉如意的耳中。 廉如意也不由的怔了好一阵子。皇帝这是什么意思?旧情难忘?他以前和姐姐也不过是几面之缘吧?若不是当年姐姐被容妃暗算,在皇宫梅园的暖阁遇上皇帝,姐姐或许当时就成了太子妃,如今的皇后了。可毕竟有那么一件事,注定了他和姐姐无缘。 廉如意没有料到儿子洗三,皇帝会亲自来贺,更是便装出行。 更是料想不到,皇帝会遇上姐姐,来这么一小段插曲。姐姐今世姻缘也是几番波折。好容易如今幸福美满,上天怎忍心来破坏? 廉如意皱眉心轻颦,转念想到林仕元乃兵部侍郎,又是林太傅之子。当今圣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就与他关系甚好,就算有那么点旧情,也不至于会对他的妻子存有非分之想吧? 皇帝在寿王府转了一遭,并为寿王的两个儿子送上了洗三礼,没有亮明身份便离开了寿王府。 平平静静过了几日,廉欣娉却是收到了宫中宸妃娘娘的召请。 寿王儿子洗三那日,遇见皇上之事,廉欣娉并没有告诉林仕元。本就没有发生什么。且这种事她也不知该如何说出口。今日收到宸妃的召请,她反倒有些惴惴不安。不知该如何面对了。 去,她怕遇见皇帝,那日皇帝的语气着实让人心里一颤。不去?似乎又是对宸妃的不敬。犹豫再三,廉欣娉只好硬着头皮,腰中缠着九节鞭,带着功夫最好的妙画和落棋入了宫。 宸妃娘娘住在建章宫正殿。廉欣娉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来,领路的小宫女年纪尚小,十分爱笑。引着廉欣娉在前面走着,却忍不住频频偷眼看着廉欣娉。 是的妙画都忍不住瞪了她几眼,她嘻嘻一笑,轻声叹道:「林少夫人真美。」呆协爪号。 廉欣娉无语的看了她一眼,若此事能选,她宁可自己颜色平常,倒也不至于如此担忧了。 如今的宸妃便是当初岳家从族中选出认在左相名下的岳婉莹。 岳婉莹到京城不久,就嫁与太子做了侧妃,和京城的贵女们没有太多的交际,所以廉欣娉今日倒是第一次见她。 「见过宸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廉欣娉颔首行礼。 「林少夫人快请起。」宸妃声音恬淡轻柔,听来十分悦耳。 廉欣娉起身,被让与一旁的花梨木玫瑰椅上,稍稍挨着椅子坐了。抬眼见宸妃圆脸儿,尖下巴,柳眉杏目,正笑着,嘴角还有一对梨涡十分好看。 她身上不见傲气,端的是平易近人的气质。 「早就听说京城有一位惊才艳绝,文武双全的奇女子,婉莹仰慕已久,今日得见才知传言鄙薄,林少夫人气质风华哪里是传言能够形容的?」 「宸妃娘娘谬赞,臣妾愧不敢当。」廉欣娉心中忐忑,不知宸妃今日诏她入宫所谓何事,但面上波澜不惊,十分平和。 「林少妇不必过谦。」宸妃笑着说道,从廉欣娉进的殿内,她便一直将目光落在廉欣娉的身上,打量她通身气度,打量她相貌,打量她的举止风度。不由的在心中暗暗点头,果然挑不出丝毫的不妥,一举一动都让人赏心悦目。 昨日皇帝来了建章宫,无意中提了一句林少夫人,她便心生好奇,能上皇上提起的女子,更是臣子的妻子,该是怎样的颜色?原本她未入京城之时,就听说过廉大小姐的美名,如今一见,果然传言不虚。 宸妃一直与她闲谈,谈话中仍不动声色的观察着。 廉欣娉见她一直东拉西扯,似乎没什么正事儿,心中更添了几分不安。便有些坐不住了,在心中盘算着现在时间应该还早,皇帝应该在前朝还为下朝,如今离开倒是正好,也不至于会遇见皇帝。便措辞着该如何想宸妃告辞。 「对了,前几日宫中的奇珍园中新添了一只大猫,花纹斑斓,凶猛异常,林少夫人见过大猫么?可有兴趣一看?」宸妃不是是否看出她想要离开,开口说道。 「原是宸妃邀请不该拒绝,只是臣妾惦记家中幼儿,心里难安,便想着早些回去。」廉欣娉起身告罪道。 宸妃目光落在她身上,沉默了好一阵子。 廉欣娉不能抬头,也无法分辨她脸上喜怒。只能一直保持福身行礼的姿势。 「也是,当母亲的都是惦念自己孩儿的,那我便不留你了。」宸妃的声音里没有不悦的味道,派了身边宫人送廉欣娉出宫。 离开建章宫廉欣娉脑中急速转了起来,宸妃诏她入宫应当不是皇帝授意,倘若是皇帝授意,她见到自己,多少总会有些敌意,可如今她见自己脸上只有好奇探究之色,想来皇帝身边之人惯会猜皇帝的心思,或是皇帝给了她什么暗示提醒诱她好奇也未可知。 能速速离开皇宫才紧要之事,旁的多想无益。廉欣娉跟在领路的宫女身后,谨慎的走着,却在路过一道宫门,就要出了内宫之时,斜眼瞟见一道赤黄色的身影,她更加快了脚步,想要赶在那人发现她之前从宫门口经过。 v第13章[03.10] 却不想她前面带路的宫女突然停住脚步,并错身向宫门之中福身行礼,等位尊者先行。 廉欣娉此时却已不能装作没看见,率先走过了,不然着实是大不敬。 她只好跟着那宫女退在一旁,颔首福身,只盼一切只是自己多心。 皇帝缓步向宫门走来,行至廉欣娉身边之时忽然停住脚步。 廉欣娉恍惚已经听见自己忐忑不安的心跳声。 片刻之后,她听到头顶传来皇帝的声音,「欣娉……」 「请皇上称臣妾‘林少夫人’。」廉欣娉立即低声说道,声音恭敬,更透着疏离的味道。 皇帝的眼睛眯了眯,「当年若没有梅园之事,母后定会同意你做朕的太子妃。」 廉欣娉身子一僵,没有抬头,「当年的事已经铸成……」 「你留下来可好?待先皇大丧一过,明年改立年号之时,朕封你后位可好?」 周遭的宫人都低着头,好似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 廉欣娉却震惊的抬头看着皇帝,看到皇帝眼中的认真时,她简直出离愤怒,声音颤抖的说道:「皇上,臣妾虽然鄙薄,却也知一女不侍二夫,知贞洁晓廉耻。请皇上还留些脸面给臣妾吧。」 皇帝的脸色阴沉下来,紧紧的盯着她,「林仕元待你好么?」 「臣妾的夫君,自然待臣妾很好。」 「朕会比他待你更好,给你更加尊荣的地位,朕若想强留下你,原不必与你商量,如今你还不明白朕对你的心意么?」 廉欣娉冷笑一声,「皇上您再好和臣妾有什么关系?臣妾已是林家妇,仕元是臣妾的相公,臣妾之心如蒲苇之韧。皇上若是要强留下臣妾,便留下臣妾的尸身吧,臣妾便是死,亦要做林家的亡魂。」 廉欣娉说完,冷冷的看着皇帝,目光中没有丝毫躲闪畏惧。 皇帝脸色冰冷,四目相接,却没有丝毫的温情。 在廉欣娉的瞪视中。皇帝又逼近一步,廉欣娉的手已经放在腰间的九节鞭上。 皇帝自然发现了她的动作,只看了一眼,便摇了摇头道,「待你拿出九节鞭,不禁伤不了朕,只会使林家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廉欣娉身子一僵,行刺的罪名,她背不起。林家亦背不起,她神色黯然,无力的垂下手臂。 皇帝见状,脸色更黑,冷哼一声,却是缓步从她面前经过。如果她任性一点,不计后果的抽出九节鞭,或许自己就可以不再克制,不再冷静,就这样肆意的把她留在身边……几步开外。只听皇帝的声音说道:「以后不要再进宫,不要再让朕见到你,否则,朕一定会留下你。」 廉欣娉闻言一震,没有回头,皇帝这是放过她了?她犹不敢相信的狠掐了自己一把,痛的她眼冒泪花,「谢皇上!」声音里的轻快却是藏都藏不住。 皇帝已经走远,不知听不听得见她的声音,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廉欣娉知道自己的危机已经解除,走出宫的脚步也是格外的轻快,日后都不用在为此时烦心了,上马车时,甚至不用妙画和落棋相扶。她便纵身跃上马车。 妙画不禁瞪大了眼睛,她家的大小姐一直都是稳重之人,自从做了母亲,更是举止稳妥,甚至有时还稍显沉闷,像今日这样独自跃上马车的事,原是绝对不会出现在她家小姐身上的。 「走!回府!」廉欣娉在马车里坐定,吩咐道,声音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欢愉的味道。 当日林仕元回到家中,第一次见到平日里沉静如水性子内敛的夫人,见到他便热切的疾步走上前来扑入他的怀中。林仕元受宠若惊,但见夫人扑簌落泪。更吓了一跳。 「夫人,这是怎么了?」林仕元只知她进宫之事。却不知前因后果,不由十分担心,以为夫人在分宫中受了什么委屈。 廉欣娉知道如今皇上已经放手,她若对夫君说出此事倒是不妥,知道自己的情绪有些过了,便抹干眼泪,扬起一个发自内心的笑脸,「没什么,就是想你了,我这样,吓到你了吧?」 林仕元却是摇摇头,紧紧将她拥入怀里,「夫人若是每日能能如此热情,为夫更喜不自胜。 廉如意自儿子的洗三礼之后也是默默注意着林府的动静,得知姐姐诶进宫之事,十分紧张,却见姐姐全须全尾的回来了,松了口气,想来皇帝还是冷静的,夺人之妻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便是别人倒也罢了,林仕元可是皇帝打小的玩伴。 姐姐的事情放下,如今廉如意满心都是儿子,听闻寒梅禀报,兰苑的廉葭葭,最近似乎不那么安分。她站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兰苑的方向,微微一笑,「她若老老实实,我便供她一碗饭吃,她若再看不清自己,这寿王府可是容不下那么多的心机手段。」 廉葭葭却是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廉如意的眼皮子底下,只当她每次伺候两个儿子,又闷在屋子里坐月子,关注不到自己,正是自己活动一下的好时候。 知道伺候在廉如意两个儿子身边的三个妇人,除了一个王李氏是廉如意从庄子上找来的奶娘以外,另外的杜鹃独杜兰则都是宫中派来的。 杜兰她已经见识过了,刻板毒舌,当着众人的面说那些损她掩面的话,一点情面也不留,廉葭葭对她恨之入骨。她最讨厌别人拿她的身份说事儿!嫡出庶出又不是她说了算的,本来庶出就吃了身份上的亏,如今还要因为这个受人鄙视,她自然气闷的很。呆叨肝号。 倒是那个同是宫里来的杜鹃,看起来人十分和善,总是笑眯眯的,十分容易相处的样子,或许可以从她身上下手也说不定。 廉葭葭见无人约束她,得了空便往正院里凑,倒也让她摸清了些三个奶娘之间的关系。 这日傍晚便等在正院的长廊外的假山之后。她晓的晚上王李氏和杜兰是要守在正房,以备晚上给两位少爷喂奶的,杜鹃不用值夜,这时候总是一个人。 果然等了没多久,就见杜鹃缓步从长廊那头走来。杜鹃脸上了无笑意,甚至还有些郁闷。 她与杜兰是同时被皇上派来给寿王府的两位少爷做奶娘的,原本寿王妃不许他们两位喂奶也就罢了,起码他们两个人还是一致的,如今倒好,二少爷肯吃杜兰的奶了,只单单晾着她一个人,日日涨奶,十分难受不说,这上面若是问起来的时候,倒显得她没用。 如今日日挤奶,尚未使奶憋回,可是时日长了,奶憋回了,可如何是好?正想着,只见眼前突然蹦出一个人来。 杜鹃吓了一跳,抬眼一看,是兰苑住着那位身份尴尬的廉三小姐。心中鄙夷,脸上却分毫不显,还恭恭敬敬的朝她福了福身子,「廉三小姐安好!」 「杜鹃嬷嬷不必见外。」 杜鹃虽然年纪不大,不过二十来岁,但顶着奶娘的名头,便可称呼嬷嬷。 廉葭葭左右看看无人,便走近杜鹃,「嬷嬷若是不忙,不如同我一道走走?姐姐尚在月子里,我在这寿王府也无甚朋友,唯有嬷嬷看着分外合眼缘。」 「廉三小姐抬爱。」杜鹃本不欲与他同行,但她便是那不爱得罪人的性子,廉葭葭已经先她一步往前走了起来,她也只好跟了上去。 「我看嬷嬷面善的紧,总是笑眯眯的,让人一看便是心情愉悦,怎的似乎嬷嬷和姐姐不甚投缘?」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正院之外的青石小道上,一边是树影婆娑的竹林,另一边是 养着大雁的碧青的湖水,这个时候,正是下人的饭点儿,家仆大多簇拥在厨房周遭吃饭,周围空旷无人。 杜鹃听闻廉葭葭的话颇有深意,便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v第14章[03.10] 「廉三小姐这话什么意思?」 「嬷嬷别误会,我对嬷嬷的印象是极好的,第一眼瞧见嬷嬷面觉得嬷嬷给人亲切之感,只是听闻王李氏乳着小世子,杜兰嬷嬷乳着二少爷,到是叫嬷嬷你晾在了一边,说句不见外的话,我姐姐的脾气我能不了解么,她是定是被人蛊惑,没看出嬷嬷您的好来,若是觉出嬷嬷您的好,必要重用嬷嬷你的!」 杜鹃闻言,没有作声,只在心中思量着,若是能的寿王妃的信任,情况自然比如今要好上很多,如果再不让自己如养孩子,这么拖下去,奶水就回了,自己想要留在孩子身边,也就彻底没了希望了。只是现在两个人已经够用,自己能怎么办? 「杜兰嬷嬷是从宫里来的,就不必说了,那王李氏不过是个庄子上的粗妇,养孩子哪里能有嬷嬷你有经验,更不会有嬷嬷你细心仔细,你说是么?」 廉葭葭在湖边停下脚步,直视着杜鹃问道。 「若说旁的,奴婢不敢当,但若是乳养孩子的经验,那奴婢自信是不落人后的。」杜鹃说道。 廉葭葭点点头,「我说也是,定是比那王李氏强出太多,只是如今姐姐没能看见嬷嬷你的好,嬷嬷你就不着急么?那王李氏懂什么?就算是为了小世子好,嬷嬷你也不能就任由王李氏伺候在小世子身边呐!」 杜鹃闻言叹了一口气,眼中更是泪光点点,「只是奴婢有心无力,那王李氏比奴婢更得王妃信任……」 「嬷嬷不必担心。」廉葭葭微微一笑,自信的说道。 杜鹃闻言抬头看她,见她脸上带笑。 「廉三小姐莫非有办法?」 「我怎么说也是王妃的妹妹,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姐妹,我能不了解自己的姐姐么?你若真是为姐姐好,为姐姐的孩子好,姐姐必然能看出你的心思的,只是不知道嬷嬷是否对姐姐是忠心的?」 「奴婢被圣上派来伺候小少爷,自然是对王爷对少爷们忠心耿耿,不怀二心。」杜鹃眯着眼睛,口中信誓旦旦的说道。 廉葭葭点点头,看着熹微的暮光之下,波光粼粼的湖面。轻声说道:「如此便好,既然嬷嬷如此忠心,想来只要是真正为少爷们好的事,嬷嬷定然不会拒绝的。」 杜鹃没有闻言,诧异的看了一眼廉葭葭,抿口不言。 「这是一根上了年头的人参,人参可是大补的好东西,嬷嬷把这人参熬了汤,给王李氏补补身体吧。」廉葭葭见她不语。便从怀中抽出一只长匣。 杜鹃接过长匣,打开一看,果然是一根成色不错的老参,当下犹疑:「为何要给王李氏补身体?」 廉葭葭淡淡一笑,附在她耳边说道:「世人皆知人参大补,却不一定晓得,人参回奶,特别是这种上了年头的老参,回奶效果可不是一般的好。王李氏粗鄙,哪有资格伺候在小世子身边。她凭什么站着小世子奶娘的位置,在我看来,这原本就应当属于嬷嬷你的。」 廉葭葭一番话,说的杜鹃心中十分舒畅,且这个方法也十分稳妥。若是王李氏没有了奶,便不能在留在小四皇子身边了,到时候,自己自然就可以乳养小世子了。且人参可是贵重的好东西,又不是害人之物。 只是不知廉三小姐为何肯拿出这么贵重的东西,又出谋划策的帮她,她必有所图。 见杜鹃狐疑的看着自己,廉葭葭微微一笑,「嬷嬷不必怀疑,我自然是想和嬷嬷交好的。想来嬷嬷被皇上派来,定是和宫中有联系的吧?你也知道,我是皇上特许住在这寿王府的,可是却在这寿王府身份尴尬,以后嬷嬷得了信任,心中记得我的好就成了。」 杜鹃闻言,便把那长匣子收好放入怀中。 「奴婢定不忘廉三小姐的情谊,只是杜兰和王李氏所用吃食都是正院小厨房里董嬷嬷亲自准备的,奴婢到不好……」 廉葭葭见她已经收了人参,便笑着说道:「方法我已经告诉嬷嬷了,至于能不能成事,就要看嬷嬷是不是真的想伺候小世子。是不是真的想为姐姐尽心了!」 廉葭葭说完,轻轻拍了拍杜鹃的肩膀。越过她向兰苑走去。 杜鹃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怀里揣着的匣子有些咯得慌,她深吸了一口气,也转身往回走。 回到正院正房西侧的耳房中,却见杜兰正在房里。 「你去哪儿了?」杜兰神色一向严厉,即便是对着和自己一同出宫的杜鹃,也不曾有个笑模样。 「刚吃了晚饭,出去走走,如今我是闲人一个,不像你们,可以乳养小少爷。」杜鹃对旁人都是笑眯眯温声软语的。唯独私下里对着杜兰的时候,话语有些尖利。她是心中气不过两人本是一处来,杜兰却撇下她,独自伺候在主子身边,且每次她向杜兰抱怨的时候,杜兰总是不声不响。她甚至怀疑,杜兰会趁着她不在的时候,在主子身边说她的坏话来搏宠。 杜兰怎会听不出杜鹃语气中的酸味,皱了皱眉,「乳养少爷乃是本分,你就算没有机会哺乳少爷,也是每日伺候在少爷身边的,有什么可抱怨的?」 「哼,你说的轻巧,那不如咱们两个换换,我来哺乳二少爷,你每天就换换尿布,换换衣服做些杂事?」 「做什么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的,既然二位少爷不肯吃你的奶,你就应该本本分分的做好你该做的事。倘若一开始二少爷是你喂养了,我便做旁的杂事,也不需你吩咐。」 杜鹃鼻中哼了一声,「好听话谁不会说?」 「我还有事,不在这里与你耽搁,你需得知道咱们是圣上派来伺候两位少爷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圣上关爱臣子之意,你若不好好做事,丢的可不是你一个人的脸面!」杜兰说完就转身离开耳房,回正房去了。 杜鹃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十分窝火,不过触到怀中藏的匣子,脸上便露出了笑意,等不了多久,她就可以取代王李氏,伺候小世子了,到时候就不用看杜兰的脸色,不用听杜兰的冷嘲热讽了。 每日午后,廉如意都要小睡上一会儿,这是她在娘家是便养成的习惯,如今也不例外,好在两个儿子睡的很多,吃饱了也不哭闹,倒是不影响她午休。 这日午后,廉如意已经睡着,两位少爷也睡的正香。 留一个奶娘守在摇 床边,其余人都在外间候着。杜鹃轻轻扯了扯王李氏的衣袖,示意王李氏跟她到屋外去。 王李氏不知她有何事,却也知道不能在屋里询问,恐惊醒了里间的主子们,便只好跟着她打了帘子到屋外。 「你喊我出来做什么?」王李氏虽然一开始十分排斥这两个从宫里来的奶娘。但是杜鹃没能给孩子喂奶,且杜鹃正日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待人十分和煦,说话也温温软软的。呆叨每号。 对比严谨说话做事一丝不苟,甚至有点不近人情的杜兰,王李氏还是喜欢杜鹃多一些。更可况,杜兰还从她怀中抢走了二少爷的乳养权利,她对杜兰就更没有什么好感了。 「李姐姐跟我来!」杜鹃拉着王李氏到她们住的耳房中去。 到了房里,把门一关,从衣柜的抽屉里取出昨日廉葭葭给她的长匣子。塞进了王李氏的怀中。 「这是什么?」王李氏皱眉看她,并不接盒子。 「李姐姐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王李氏闻言,将盒子打开,「哟,这么一根老参,得有些年头儿了吧?」 杜鹃点点头,「李姐姐好眼力,这可是百年老参。」 王李氏在心中盘算着这 棵老参的价值,虽有垂涎,却还是把匣子推了回去,杜鹃可是宫里来的人,突然送她这么贵重的东西,定是要求她做什么事的,她是小世子的奶娘,能做的事,恐怕很有限吧?为一根老参把自己的前程都搭进去,不划算,太不划算了。 「这么贵重的东西,你还是赶紧收好吧,我不能要。」 v第15章[03.10] 谁知王李氏刚把老参推回杜鹃怀中,杜鹃就凄凄惨惨的落下泪来,上前一步,紧紧握住王李氏的手,「李姐姐!」 「你这是做什么?哭什么?」王李氏慌忙退了一步,扭头往外张望着,唯恐旁人看见,误以为是她欺负了杜鹃就不好了。 见门是关着的,这才放了心,吁了一口气问道:「有什么话,你好好说?」 「李姐姐,我知道我和杜兰从宫里来,分了您奶娘的活计,但这是上面的意思,我们也身不由己,李姐姐宽宏大量,定能明白的。李姐姐您是王妃挑选的人,定是十分的王妃得信任的,我对您也是十分尊敬的。只是您也知道,我与杜兰同时来,都是后于您而来的,原本就应该以姐姐为首的,杜兰却是处处挑姐姐的不是,处处显得她有能耐,我是看不过眼的。」杜鹃拉着王李氏的手,十分恳切的说道。 王李氏点点头,这话可真是说道她心坎儿里了,原本就是,她可是王府庄子上的人,说的直白点,相对杜兰杜鹃这两个宫里派来的人来说,她可是王府的自己人。杜兰不仅不卖她面子,还处处挑她的不是,偏王妃还常常听信杜兰,使得她在杜兰面前,生生矮了半个头。 杜鹃一看王李氏的脸色,就知自己的话她听进去了,便抹抹眼泪,「杜兰对姐姐您尚且如此,就更不用说在我面前的趾高气昂了。原本是一处来的,大家都是一样伺候主子的,她到有什么了不起,骑在咱们的头上?倒还把自己也当主子了不成?」 王李氏想到杜兰板着脸说她这不对那不对的样子,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脸色阴沉。 「我与姐姐说的都是心里话,姐姐莫要笑话我!」杜鹃柔声说着。 王李氏见杜鹃哭的可怜,又有刚才那一番话,顿时觉得同仇敌忾起来,「莫哭了,她左右不过也是个仆妇,和咱们有什么不同?」 杜鹃连连点头,「姐姐心肠好,我在这府中也没个知心的人,原以为和杜兰是一处来的,谁知她却那般但我,唯有姐姐十分亲切,我这些心里话,也只能向姐姐说说了。」 王李氏点点头,目光又落在那个装着百年老参的匣子上。 杜鹃把匣子塞回王李氏的怀中,「姐姐若是不把我当外人,就收下这根参。给力人参可是好东西。最是补身体,姐姐定是知道的吧? 王李氏笑着点点头,「这自然知道。」 「那我就实话同姐姐说了吧,我不想看着杜兰仗着自己哺乳二少爷有功,整天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还是姐姐宽仁大量,姐姐补好了身体,奶水足足的,二少爷想来。还是更爱吃姐姐你的奶些!」 王李氏一听是这个理,董嬷嬷虽然每日都炖着鲫鱼汤猪蹄汤的炖着,可怎么着也不会比人参更补吧?人参这东西贵重,王府里的自然轮不到她们这些仆妇吃。如今自己倒是也能尝一尝人参的味道了! 看了杜鹃一眼,王李氏还是有些心里没底,该不会自己收了人参,她转脸在提什么要求吧?吃人的嘴短,拿人手短,自己收了人家这么贵重的礼,到时候,她再提什么不可理喻的要求可怎么是好? 杜鹃一眼便看出王李氏心中担忧。忙说道:「我拿着这东西也没什么用,如今我的奶还涨的生疼,也没机会喂养二位少爷,我与姐姐投缘。姐姐只管放心拿去就是,只要姐姐他日挤开了杜兰。让她不能再如今日般骑在我们的头上,我便是借着姐姐得偿所愿了。」 王李氏见杜鹃情真意切,更是句句话都说道她的心头上,便放下心来,收下杜鹃塞在她怀中的长匣。 「只是此事,姐姐自己知道便可,咱们做下人的。手里拿到这么贵重的东西,让主子知道了,反而不好。」杜鹃又叮嘱道。 「这,是你自己的东西吧?」王李氏一听这话,反倒担心是杜鹃偷来的,万一诬赖到自己头上,可是麻烦。 「姐姐只管放心吃到肚子里,这在宫里可算不上什么顶好的东西,主子高兴便赏了的。」杜鹃信誓旦旦的说,更暗示王李氏这是宫中带出的东西。 王李氏这才放了心,「只是,这每日的汤汤水水的,都是董嬷嬷在安排,小厨房里也不让旁人进去,我就是想补一补,也没机会呀。」 「这参生食亦可,不过药效要差那么一点,唉,可惜是可惜,但也没有旁的办法。」杜鹃叹了口气说道,「姐姐,一根参算什么,若您真成了哺育两位少爷的奶娘,那是多大的功劳,将来少爷必也会待您亲厚的,想要什么好东西没有?还在乎这一个百年的参?」 王李氏本就有这个心,在被杜鹃这么一说,立即挑的心里痒痒的,对未来满是憧憬。 当下便扯下一根参须,放入口中嚼了起来。 杜鹃嘴角上扬,笑意渐浓。呆每吐亡。 吃了参须,又将匣子合起来,在怀中放好,离了耳房,先转回自己住的小间,过了一阵子才回到正房。 待她回到正房之时,廉如意已经睡醒了,正抱着一个孩子笑眯眯的哄着。 杜鹃也已经回来,抬眼看了看她,微微一笑,低头去做自己的事。 「你怎的离开这么长时间?」杜兰板着脸,看着心中暗自得意的王李氏。 王李氏皱眉,杜兰整天都板着一张脸,瞧着像谁欠她钱一般,心中不禁想到,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待她吃了人参,奶水儿足足的,二少爷定是和她亲厚的,到时候,自己乳养两位少爷,自然是更的脸面,杜兰是宫里来的又怎样,还不是要靠边站,杜鹃也是宫里来的的,就比她有眼色的多! 王李氏本不欲理会杜兰,却见正在哄着儿子的廉如意也侧过脸向她看来。便只好扯了扯嘴角:「奴婢去如厕了……」 廉如意闻言,没有说话,低下头继续逗弄着怀中的孩子。 杜兰皱了皱眉,「需要那么久么?」 王李氏僵着脸看她。 「下次记得快一点!」杜兰吩咐了一句,又转向廉如意,「王妃,二少爷被抱得时间不短了,该躺回 床上了!」 廉如意无奈的叹了口气,还是依言将小儿子抱给杜兰。 杜兰还没上前接过,王李氏便凑了上来,「奴婢来吧。」 这几天都是杜兰喂养着二少爷,她捉摸着自己应该多点机会抱抱二少爷免得二少爷和自己生分了,等自己奶水更足的时候,他不肯吃岂不是让杜兰得逞? 杜兰见她积极,倒也没说什么,让到了一边。 王李氏把二少爷抱在怀中,却恋恋不舍,不想往摇 床上放,见杜兰目不转睛的紧盯着她,只好又在怀里晃了两晃,才将二少爷放回 床上。 已是八月末的世界,天已经不那么热了。 王李氏却解开领口的盘口,觉得心浮气躁起来。许是那根参须的作用,那根人参一看就是年头足的好东西,一个参须的药效也是不可小觑,更可况她从没吃过人参,这是第一次,大补之物,会然人身体燥热是正常的,再有那么多催奶的汤汤水水,心浮气躁也在所难免。为了夺回乳养二少爷的权利,这一切都值了。 下午至晚上值夜期间,王李氏又回了几趟屋子,每次都偷偷嚼上一根参须。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这人参好用,她总觉得自己今日干什么都比平日里更有气力,心劲儿也足。 却不想到了晚间的时候,她正在折尿布,杜兰却指着她略显失措道:「你……你这是怎么了?」 她正莫名,却见自己手中洁白的细棉尿布上,突然绽开两朵殷红的花。 她怔怔的抬手抹了抹鼻下,却见满手都是鲜红的血。 「快擦擦,怎么流鼻血了?」杜兰拿着帕子上前帮她擦脸上的血污,「仰起头,低着头难以止血。」 v第16章[03.14] 王李氏心慌意乱,唯恐主子见她忽然流鼻血,就不让她喂养世子。便急慌慌的转脸去看廉如意,「主子,奴婢没事,奴婢身上没什么毛病的……」 「别说话,仰起头,不然血会一直流。」杜兰打断她,扳着她的下巴,让她仰脸。 王李氏却以为杜兰是不想让她向主子解释,好借机排挤她,伸手推开正为她擦血的杜兰,「我怎么会留鼻血?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对我做了什么?」 杜兰被推到一边,皱眉看着王李氏指着她,信口污蔑。 杜鹃站在一旁,一边偷偷留意廉如意的神色,一边温声劝道:「李姐姐别气,杜兰不是那种人!先止血要紧。」 廉如意冷静的看着三人,眼中丝毫没有情绪。 「主子面前,做什么呢?这么没规矩!」正在往廉如意身后垫软垫的云溪,看着王李氏,低声斥责。 两位少爷已经睡着了,她唯恐自己声音大了再吵着孩子。 「王李氏,还不快出去收拾干净?」 王李氏捂着口鼻,鼻血顺着手指缝都趟了出来,她看了一眼云溪,及云溪身后正依靠在 床头,神色不明的廉如意,只好转身出了房间。 「去请府医来。」廉如意吩咐道。 云溪应声出去吩咐。 王李氏止住了鼻血,坐在外间,府医已经赶到,为她号了脉。 「王李氏身体无甚大碍,只是吃了大补的东西,体内有热,才会热气上攻,致使流鼻血。」府医收回手,说道。 「大补的东西?董嬷嬷每日给我们炖催奶汤,莫非是那催奶汤太补了?」王李氏想到可能是那人参的作用,心中发虚,便攀扯上小厨房的董嬷嬷。 「去请董嬷嬷来。给力」廉如意的声音从里间传出。 云溪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不一会儿董嬷嬷也被请了进来。 云溪已经将事情缘由在过来的路上与她讲了,所以董嬷嬷一进屋。便递上几张纸,「请府医过目,这是我誊抄来的专门催奶的食谱,可是这些食谱热性太大?」 府医接过认真翻看,末了摇摇头道:「猪蹄通草汤,香菜鲫鱼汤,这都是温补之物,对催奶确实十分有效,且不会导致热气太过。致使奶娘流鼻血的。奶娘应是吃了野参、鹿茸、灵芝之类的药材。」 王李氏的脸色瞬间便的煞白,她看着府医支支吾吾的辩解道,「您说的东西都是好东西,我一个仆妇哪里弄来这样的东西?没有的,您一定是瞧错了。」 府医闻言叹了口气,摇摇头,却没有说话。 「王李氏?」廉如意已经下的 床,走到外间来。 一看到廉如意,王李氏更是紧张,额上冒汗,「王妃。奴婢身体没事的。」 廉如意坐在垫了软垫的圈椅上,「想来府医的医术是没问题的,你到是说说,你私底下可是吃了什么补身体的东西?」 王李氏没吃过人参。只知道是好东西,却不料想好东西确实不能多吃的。当下就慌了神儿,抬眼向周遭看去,想要寻找杜鹃的身影。 杜鹃此时却是在里间,坐在摇 床旁,她心中亦是忐忑。她不曾想到这个王李氏这般贪婪,人参,更是百年人参。都是慢慢吃来,哪曾想她竟如此心急,没等到奶水憋回,却是先把鼻血吃了出来。 不过这样也好,她流了鼻血,王妃定然不会还让她留在这里,她一走,照顾小世子的任务,自然能落到自己头上。 只盼着,她千万嘴要严实,千万不要把自己供出来,不然,别说喂养小世子,寿王府呆不呆得下去都是个问题。 「可想起来了?」廉如意看着王李氏又问了一句。 王李氏见寻不到杜鹃的身影,更是六神无主,「王妃……奴婢,奴婢……」 「来人,把王李氏带回庄子上……」 「王妃,不要!奴婢,奴婢是吃了人参!」王李氏一听要把她送回庄子上,噗通跪了下来,吓得说了实话。 外间众人闻言都惊讶的看向她,一个仆妇,且是最近才来主子身边伺候的,人参可不是便宜东西,她哪里来的钱买人参?该不会是手脚不干净吧? 「你哪儿来的人参?」云溪上前问道,王妃院中的钱财都是她在掌管,给下人们赏钱她都记录在案,王李氏何时会有人参这样贵重的东西,她倒是不知? 「奴婢不、不是……不是偷来的!」王李氏赶紧解释道,「是、是杜鹃送给我的。」 躲在里间的杜鹃闻言,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脸色也变得煞白。 杜兰抬眼看着杜鹃,眼中尽是惊异。 「哦?杜鹃为何要送你人参?」廉如意的声音却是十分平静,似乎并不意外。 王李氏见事已至此,该说的也都说的差不多了,便合盘拖了出来,「杜鹃说人参大补,奴婢吃了人参,奶水足足的,就可以排挤杜兰……」 里间里站着寒梅春杏,及杜鹃杜兰。外间说话,里间皆可听见,只见杜鹃白着脸,杜兰的脸色也不十分好看。 待王李氏交代清楚,人已经像一滩烂泥一样趴伏在了地上。 廉如意沉默了一阵,「你是伺候小世子的奶娘,却怀有这般私心,寿王府容不得你这样的下人。我念你是初犯,便不罚你,只打发了你一家出府去吧。」呆刚华技。 王李氏大惊失色,「王妃,不要赶奴婢走,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王妃,让奴婢留下吧……」 王府生活优渥,连仆妇都可锦衣玉食,被赶出了王府上哪儿再找这么好的活计去?更何况京城这片的牙子对各个府里那是熟的很,王府里犯了错,被赶出去的下人,谁家还会用?定是再难找到什么好的容身之地的。夫家原本在王府的庄子上做活,如今却被她连累的全家都被赶出去,夫家怕是要打断她的腿。 王李氏这时才悔不该当初,王妃性子极好,极少责打下人,虽她伺候在王妃身边的时间不长,却没少听丫鬟们对王妃的赞誉。 如今离了王府,连庄子上都回不去了,她该怎么办呢? 痛哭流涕的王李氏被人拖了出去。 v第17章[03.14] 「董嬷嬷,上次让您从庄子上挑几个奶娘,您可挑好了?」廉如意脸上并无愤怒之色,十分平和的转向董嬷嬷问道。 曾听慕容御提起过,董嬷嬷曾经是伺候在端贵妃身边的人,也是他的乳母,后来被放出宫,就寻到了他,一直住在他的别院里。慕容御对董嬷嬷十分亲近,廉如意自然也不会把她当外人。 且董嬷嬷做的一手好点心,在她怀孕期间,一直无微不至的照顾她,原本以她的资历就是歇着什么也不做,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可伺候廉如意的事儿,她总是亲力亲为,不假旁人之手。 她如此用心,廉如意自是心有所感,对她也更为亲近。 「回禀王妃,已经准备好了,都在京郊的庄子上候着。」董嬷嬷躬身说道。 「好,明日就把她们都带过来吧。」 廉如意说完,便起身走回里间。 杜鹃忐忑的从小杌子上站起身,惨白着一张脸,低着头,视线却忍不住偷偷瞟向廉如意。 王李氏被赶出了寿王府,那等待着自己的会是怎样的惩罚呢?被赶回宫?自己这样子被赶回宫,怕是讨不了好的,但想来是要比那王李氏无依无靠的强上一些。 却不想廉如意进得里间,在 床边坐下之后,声音冷厉的问道:「杜鹃,你可知罪?」 杜鹃心中急转,扑簌落下泪来,「奴婢知罪,奴婢不该嫉妒杜兰更得主子信任,只是奴婢也是想尽本分,也想为主子尽忠……」 「恶意挑唆,无端生事,窃取主家财物,祸乱家里,巧言令色,杜鹃,你可认罪?」云溪一条条细数着杜鹃的罪行。 杜鹃脸色越来越白,冷汗从额头上滚滚而落。 她救助的看向杜兰,却见杜兰正冷冰冰的看着她。是了,杜兰怎么会帮她呢,王李氏的话全都是再说,她要设计的是杜兰。 「奴婢、奴婢没有偷窃!这、这人参不是奴婢偷来的。」王李氏拉出了她垫背,她自然也想拉一个垫背的,不然真照着云溪列数的罪名扣下来,她有几条命都不够交代的。但她毕竟是宫里派来的,想来寿王妃也不会真的要她的命去,皮肉之苦恐怕是免不了了。 廉如意却是淡淡的看着杜鹃,没有问她人参究竟从何而来。 她淡然的眼神,让人觉得仿佛一切尽在她掌握一般,使得杜鹃心里更是慌乱。 内室十分安静,跪在地上的杜鹃仿佛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气氛太过压抑,压的她几乎要透不过气来,「王妃,那人参是……」 「杜鹃,攀诬主子可是死罪。」云溪却在她头顶提醒道。 杜鹃白着脸看她一眼,兰苑住着那位,也算主子?不过毕竟和是王妃的庶妹,原本以为只要供出廉三小姐,王妃的怒气必定会冲着她一人而去,如今懂倒是不确定起来。 张了张口,却没能吐出廉葭葭。 廉如意也不急,掀开薄被,倚靠在 床头,顺手抽过 床头放的书,翻开来慢慢看着。 原本寂静无声的内室,如今只能听到廉如意时不时翻书的声音。 杜鹃几乎要被这样压抑的气氛逼疯,仿佛在等待自己死期一样的感觉实在太让人绝望,她将心一横。 「杜鹃,你还不说实话么?」云溪却是忽然开口打断她。 杜鹃皱眉,廉三小姐可是告诉她。人参能回奶的功效,没几个人知道,该不会王妃也知道吧? 「奴婢句句属实……」 「那你看看这个吧。」云溪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扔在她面前。 她拾起一看,只见一张大纸上细细写着孕妇及喂奶期间,宜食忌口之物。但见忌食回奶一行,人参赫然在列。 杜鹃拿着纸张的手都哆嗦起来,「奴婢不知,奴婢只以爲人参是好东西。奴婢不知道它会回奶……」 却在这时,依靠在 床头翻看书页的廉如意缓缓抬起头来,「云溪,你何须与她耽误时间。事情以明,送去刑事房吧。」 「是,王妃。」云溪应了声,便着人把杜鹃带走。 杜鹃听闻是要将她带去刑事房。而不是送回宫中,便慌了神。挣扎着想要辩解求饶。 云溪看了一眼摇 床上,正在安睡的两位少爷,拉着杜鹃的两个粗使婆子立即堵了她的嘴,将她拖了出去。 云溪亦躬身退了出去,跟着到了刑事房。 杜鹃被按趴在行刑的长凳之上,又被人扒去下身衣物,目露惊恐。王李氏尚且没挨打,不过是被赶了出去,为何到了自己这里就要挨打?自己可是宫里来的! 「打!」云溪看着被按住的杜鹃,冷声吩咐道。 已经拿了五指宽扁仗的两位杖刑婆子微微一愣,看向云溪,却见云溪冷着脸,抿着口,不在说话。 怎么没说要打几下? 但见云溪不开口,两个杖刑婆子也不敢耽搁,高高举起刑仗,重重的落在杜鹃被扒光的腿臀之上。 刚挨了打的杜鹃就疼的落下泪来,她原是被甄选进宫的奶娘,无论是在宫里,还是在寿王府,都是好吃好喝别说受苦了,就是重一点的活儿都没做过,如今却要挨这样的打,她哪里受得住。 「云溪姐,奴婢错了,奴婢知错了!这人参是廉三小姐给奴婢的呀!不是奴婢偷来的……奴婢是想挤走王李氏,王李氏粗苯,奴婢只是看不惯她……」 云溪闻言,并不说话,杖刑的婆子也不停手,王府内院好久没惩罚过人了,她们整日里闲的发慌,好容易送上来这么一块鲜肉,不打的皮开肉绽,都不过瘾。 便只见两个动刑的婆子一下比一下卖力。 杜鹃终是忍不住,喊叫出口。 动刑期间,是不允许叫喊的,唯恐惨叫之声扰了主子心情。便有一旁的婆子拿了布堵了杜鹃的口,这下她连辩解也无从说出口了。 v第18章[03.14] 眼泪鼻涕流了满脸,不多时,腿臀已经皮开肉绽,刑仗之上,也沾满了鲜血。 可云溪并未说停手,两个婆子也不敢停手。 杜鹃被打的昏了过去,立即有婆子一盆冷水泼上来,将她泼醒,杖刑继续。 杜鹃一连昏过去了四五次,杖刑的婆子胳膊都要累的抬不起来了,却见云溪还不说停,便不敢停,仍是费力的举着刑仗,一下下的挥下去。呆刚场才。 「多少下了?」杜鹃又昏了过去,且泼了两盆冷水,人都没醒。云溪便开口问道。 「一百零三下。」两个婆子异口同声。 云溪点点头。 那泼冷水的婆子见杜鹃一直不醒,便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脸色微微有些白,「死……死了?!」 杖刑中活活被打死,这在寿王府,还是头一份儿,且这个奶娘还是宫里派来的,刑事房的婆子都有些愣怔。 云溪看她们一眼,「才一百零三下就受不住,也敢偷东西,诬告,谋算主子身边之人?有这心,没这命,不是白搭么?」 云溪说完就转身走了,留下一众婆子,对着爬在长凳上了无气息的杜鹃,默默无语。 云溪回到正房内室,廉如意已经放下了书。趴在 床头,逗弄刚刚睡醒的两个儿子。 「王妃,杜鹃嬷嬷受不住刑,已经没气了。」 杜兰倒抽一口冷气,扶着摇 床的手都颤了两颤。 平日里只觉王妃和颜悦色,到不曾想,她若下手,也是如此之很绝。 廉如意抬眼看了看站着的杜兰,见她脸色发白,便淡淡一笑:「来了我寿王府,便是我寿王府之人,做错了事,自然是要受惩罚的,她还妄想着自己是来自宫里,做错了是还有宫里护着她么?拿席子裹了,扔在城西乱葬岗。」 杜兰气息不匀,额上冒汗,指节也微微泛白。 「杜兰嬷嬷不必紧张,只要你在寿王府尽心尽力,忠心耿耿,我也不是那暴虐之人。唯有一条,只要你将自己当做寿王府的人,做人做事,先想好自己的本分,想来嬷嬷也是不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的。」廉如意淡声说道。 杜兰按了按自己噗通乱跳的心,「是,奴婢谨记。」 「云溪也好久没见过绿萼了吧,无事便去和绿萼聊聊天,我这里有春杏伺候,你且下去吧。」廉如意说完,便笑着去看儿子。 云溪闻言躬身退出里间。 绿萼是被派去伺候廉葭葭的丫头,云溪琢磨着兰苑太远,还是让人把绿萼叫来好了。 廉葭葭听闻正院的奶娘出了事,想来应该是自己的人参派上了用场。 看着妆台上已经变得空荡荡的妆盒,廉葭葭不禁撇嘴,廉如意今世实在是太抠门了,前世自己设计了那么多好看的首饰,哪件不和她分享?如今自己落魄了,她净用廉价的首饰打发自己,卖了一盒子的东西,才买了那么一根百年人参。若放在前世,自己一根簪子也不止这个价了吧? 廉葭葭如此想到,却不曾想过,若不是廉如意收留,她此时更是无处容身,枉说首饰,恐怕连个暖乎的衣服都没得穿。 世上总有些人就是这样,你对她好,她便觉得是理所应当,稍有不如意,便是你欠她对不起她。 绿萼从正院回来的时候,廉葭葭还坐在铜镜前生气。 「哟,廉三小姐,您这是梳妆打扮,往哪儿去呢?」绿萼音调微扬,讽刺道。 廉葭葭从铜镜中看了她一眼,没有搭理她,绿萼贯对她没有什么好脸色的,她已经习以为常。 「对了,廉三小姐,您还不知道吧?前院刚打死了一个嬷嬷,据说是宫里来的嬷嬷呢!」绿萼挑着眉说道。 廉葭葭一听「宫里来的嬷嬷」,就立马转过身来,皱眉看着她,「什么宫里来的嬷嬷?哪位嬷嬷?」 「哦……好像是叫什么娟的吧?」 「杜鹃?」 「哦,是了,就是叫杜鹃。廉三小姐你认识啊?」 廉葭葭心里一颤,赶紧摇头,「不认识,我怎么会认识?!」 「不认识就好,您可没瞧见,那嬷嬷后面都打的稀烂,血留了一地!啧啧……王妃仁慈,还给她个席子裹着……」 廉葭葭声音发颤,「打死了?不能吧……不是说是宫里派来的嬷嬷么?打狗还要看主人呢……王妃一点都不顾忌着宫里?」 绿萼看着她,眉梢挑的老高,「廉三小姐糊涂了吧?既然是派来王府的,那自然就是王府的奴才了,若是看不清自己的身份,还妄想着有宫里照应,做那些偷鸡摸狗损人不利己的事儿,这处罚都是轻的了!」 廉葭葭如何听不出绿萼话里的讽刺,连她也一并说进去了。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你出去吧,没事在我这里嚼什么舌根!」 绿萼瞧了瞧她的脸色,琢磨着,这敲打的作用应该起到了吧,便也不再多说,转身出了房间。 董嬷嬷已经去京郊的庄子上提人了,这次的奶娘都是她亲自选出的人,她也要亲自去把人带来才能放心。王爷不在家里。她自觉更要为王妃尽心尽力才能安心。 此时远在蜀地的慕容御正坐在营帐之中,看着京城送来的信笺,激动不能自已。 这是皇上派人送来的书信,信上说,他有儿子了,八月十五,他家夫人为他生下双胞胎,两个儿子,母子均安。 慕容御拿着信纸的手都微微的颤抖。归心似箭。 虽然他一路南下,势如破竹,一路将蜀军赶回蜀地,且长驱直入,已经兵临蜀郡城下。 但蜀地毕竟有十万精锐,想要彻底剿灭叛军,使得贤王一败涂地再无翻身之力,也不是旦夕之事。 他长叹一声,心中想到,「如意,是我亏欠了你。待我凯旋归京,定辞去一切职务,好好陪你。」 却在这时,他的副将严新进得帐中。 「将军。蜀军派来使者求见。」 v第19章[03.14] 慕容御抬头看了眼严新,「可是蜀军要投降。贤王准备束手就擒?」 严新顿了顿,「不是。」 「不见,直接斩于蜀郡城门下。」呆刚叼技。 「将军,两军对峙不斩来使……」 「严副将,蜀军乃是叛军,是谋逆的乱党,我们乃是朝廷派来剿灭叛军的。和他们有什么可谈的?直接告诉蜀军,若非投降,不必来使。」 慕容御说完,就垂下视线,继续看着手中信笺。 严新曾是东林军指挥使,这次慕容御出征,皇帝特调他为副将。名义上是从旁协助慕容御,实际严新有直接上书皇帝的权利。并且严新的上奏,有专门的官驿加急传送,保证第一时间送到皇帝的手中。 严新深深的看了一眼慕容御,见他不再搭理自己,便转身出了营帐。 慕容御并非不知严新乃皇帝亲信,但他相信自己行的正坐得端,皇帝就算是派了眼睛盯在自己身边,他也不惧。 严新将蜀军来使带入自己的营帐之中,不多时,又带着还是穿着蜀军兵服,但头发已经散乱,看不清脸的来使出了帐,命人带到蜀郡城门外,斩杀。 贤王此时正身在蜀郡之中。 慕容御亲自带兵征战,是他没有料到的,他更没有想到的是,慕容御一路皆取胜而来,步步紧逼,使得自己不得不退回蜀郡。 贤王眉宇紧蹙,他不相信慕容御和新皇的感情就真的那么牢不可破。 所以他派出使者,见慕容御,是以金矿诱之,更承诺倘若慕容御助他得了江山,便将这平南朝划江而治,分一半江山与慕容御。 想来自己定是比新皇大方很多,慕容御未必不会动心。 可他没坐上多久,就听闻底下人禀报,慕容御连使者的面都没见,就让人带到城门外给砍了。 贤王大怒,拍案而起! 「慕容御,你未免也太不识抬举了!」 贤王的愤怒,到了晚上,夜幕已经深沉之时,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原本已经被砍了头的使者,此时却穿着一身朝廷兵士的衣服,被带到了他面前。 夜幕深沉,掩盖了多少私欲,掩盖了多少真情,无人知晓。 董嬷嬷带着十二名二十岁上下的奶娘站在正院上房之中。 廉如意坐在圈椅上,打量着这十二名奶娘。 杜兰在内室有些紧张,杜鹃已经被打死,自己虽未犯错,但毕竟也是宫中派来的人,如今又有新的奶娘备选,自己再怎么样本分,恐怕也没有王府自己庄子上的人更得王妃信任。 如今王妃会不会挑了新的奶娘,再寻个错处,将她赶了出去? 正在杜兰忐忑不安之时,廉如意放下红枣茶,缓缓开口:「两位少爷身边,已经有杜兰服侍了,如今在选上一位奶娘,就足矣。余下之人,还送回庄子里。」 「是。」董嬷嬷在一旁应了一声。 廉如意却是看着众人的脸色。 当她的视线扫过一个人高马大,体型微胖的乳娘时,顿了顿。 「你,叫什么名字?」 那乳娘抬头,见廉如意正看着她,先左右看了看,确定廉如意问的就是她以后,才开口说道:「回禀王妃,奴婢在家中排行老二,所以叫梁二。」 她人生的高壮,说起话来声音靠后,听着格外憨实。 屋里人多数忍不住掩口窃笑。 梁二抬手挠了挠后脑勺,也跟着憨憨的笑起来。 廉如意皱眉,原本瞧着她老实,只是如今看起来,怎么有些憨憨的?若真是心头缺一窍,伺候在儿子身边倒是不好。 正准备越过了她,去问下一个,董嬷嬷却上前一步道:「禀王妃,梁二虽人生的粗笨,做起事情来,还是手脚麻利,心思灵巧的。」 董嬷嬷对慕容御,对她一向是忠心耿耿,既然董嬷嬷这么说,看来这梁二也未必真的如看起来这般粗笨。 「你都会做什么?」廉如意便又问她道。 梁二垂手站好,「回王妃,奴婢旁的不会,只会给孩子喂奶,伺候孩子。」 周遭又是一阵窃笑。 廉如意此时看她的眼光却是不同起来,梁二果然不傻,她要找的就是奶娘,不需奶娘会旁的,教导子女本就是主母的事儿,奶娘只管喂饱了孩子,照顾好一些小事便可。她可不希望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却是和乳母更亲近。 又问了梁二几个关于她家里的问题,既是董嬷嬷亲自挑选的人,家底自然都是了解清楚的。 都问明白之后,廉如意便冲董嬷嬷点点头。 董嬷嬷福了福身,转过脸来,对十二名奶娘说道:「梁二留下,其余人都出去吧。」 其余落选的奶娘虽心有遗憾,更是嫉妒梁二这傻子有福气,但主子面前,也不敢窃窃私语,便只好静静退出正房,等着被遣送会庄子上。 廉如意看着梁二,「你说你只会伺候孩子,那我便将你留下,你若做的好,自然有赏,若是做不好,罚也不会轻了。」 「奴婢省的。」 「我在家中也是排行老二,如此看来,倒是缘分,只是你这梁二不要再叫了。」 「是,请王妃赐名。」梁二躬身说道。 「……便叫念君吧。」 廉如意说完,就起身向内室走去,心头却忽然酸涩起来。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慕容御,究竟何时才是你的归期?究竟何时你能放下一切,与我一起纵情山水? v第20章[03.14] 「王妃,多谢王妃信任,奴婢必不负王妃之情。」内室的杜兰颔首福身,向廉如意行礼说道。 她低着头,自然没看见廉如意眼中水汽。 廉如意微微吸了口气,压下心头酸涩,「你若忠心,我必不会薄待你,从你离开宫门的那天起,王府就是你唯一的依靠了。」 「奴婢明白。」 杜鹃死了以后,廉葭葭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一直到廉如意出了月子。她都没踏出过兰苑半步。 寿王府的两位小少爷满月的这天,寿王府格外热闹。京中显贵并未因寿王不在家,就忽略了寿王府的两位少爷,反而因为寿王如今带兵征战,反而揣测皇帝是信赖寿王,更是争相前来道贺。 管家在外院接待男宾,更多前来道贺的是女宾,都被请到了后院花厅之中。 这日来客太多,众院不当值的家仆都被调到正院去帮忙。 兰苑的绿萼压根儿就没在意过廉葭葭。自然是忙不迭的跑去忙帮。 廉葭葭从早上一醒来,就没见着兰苑里的仆从。找了一圈,也没找到绿萼的身影。 犹豫再三,揉了揉自己饿扁的肚子,打算亲自跑一趟厨房,去拿点吃的。 绿萼真是越来越过分了,以前虽然对自己谈不上恭敬,但起码叁餐还是按时提了食盒给自己送上的。今日到好,连饭都不送了,真是蹬鼻子上脸了!看自己近来脾气好是怎么的? 廉葭葭在心里抱怨着,走出兰苑的月亮门儿时。还犹豫了一下,但想到反正找不到绿萼,总不能把自己饿死在兰苑,便还是冲着厨房走去。 路过大雁湖时。就看见三五簇拥在一起,穿着绫罗绸缎。打扮的明艳照人的贵女或是贵妇。 再往前走,花园中也是有不少人围坐一起,言笑晏晏。 廉葭葭十分莫名。但看其中有不少都是脸熟之人,再看自己,如今一身素锦,首饰更是为了买人参全都当掉了,发髻之上只别着一根碧玉簪。唯恐旁人认出自己,便别过脸,脚步匆匆的想快些从这些人旁边经过。 有时就是怕什么来什么,廉葭葭就要走出花园之时,却听闻身后有人冲她道:「喂,就是你,去沏壶茶来,吃了这许久的瓜子,倒是有些口渴了。」 廉葭葭只当做不是叫自己,提步就走。 「说你呢,怎么没听见么?寿王府的丫鬟就是这样的规矩么?」 廉葭葭提速想要离开,说话之人,却两步并作一步,挡在了她面前。 「怎的如此没规矩……你,你不是……」说话之人皱着眉头,觉出这没规矩的丫鬟,看起来似乎十分眼熟,却一时没想起来是谁。 廉葭葭心中气恼,忍不住抬眼将挡路之人狠狠一瞪,却是认出,眼前之人正是安定侯府的小姐宋蓉儿。 「你还敢瞪我?!」宋蓉儿气不打一处来。 「这么大人了,你跟一个丫鬟叫什么劲?」原本同宋蓉儿坐在一起的小姐起身来劝,却正好看见抬着头的廉葭葭。 「这,这不是贤王的侧妃么?呸呸,瞧我说什么了?哪儿还有什么贤王,如今应该说是乱党!魏采邑还在天牢里蹲着呢,你怎么在这儿?」那小姐上前一步,奚落道。呆刚宏圾。 「我说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原来是曾经的廉三小姐呀,还是那次在岳老夫人寿宴上,拿着抄来的诗说是自己现做的诗那无耻之徒!」宋蓉儿哼了一声,陈年旧事,她倒是记忆犹新。 廉葭葭恨恨的瞪了两人一眼,脸上发烫,准备绕过两人,在兰苑饿着肚子,倒也比出来被人取笑的强。 不过宋蓉儿两人,正嫌坐着嗑瓜子无聊,发现她更像是发现了什么乐子,挡住她的路,不让她离开。 「让开!」廉葭葭可不是谦逊有礼之人,即便如今身份不如人,到不见她气势比人低。 「哟,贤王都不要你了,廉家你也回不去了,谁给你的底气,让你这么冲啊?」和宋蓉儿站在一起的小姑娘说道。 廉葭葭看了她一眼,却是不认得她。 她未嫁之时,碍于庶出的身份,王公贵族家中嫡女都是不屑与她结交的。前世她虽因薛姨娘被扶正,也有了嫡女的身份,但因为她「才气逼人」太过耀眼,又自视甚高,不愿与这些古板的深闺女子结交,便除了廉如意,也没有什么朋友。 宋蓉儿看了看她的衣着,虽颜色不出彩,却也不是丫鬟的服侍,便拉了拉一旁的女孩儿,「媚儿,算了,和她有什么好说的。」 被称作媚儿的女孩儿却不罢休,「你怕她我可不怕!既然你如今在寿王府当差,便去沏茶来,伺候我们吧。」 宋蓉儿皱眉,廉葭葭自然没什么可畏惧的,但她身上并非丫鬟衣服,又住在这寿王府,想来是寿王妃关照她,毕竟是寿王妃的庶妹,怎么说也都是廉家的女儿。如今在寿王府上,不给廉葭葭面子倒没什么,得罪了寿王妃,就不好看了。 见媚儿不听劝,宋蓉儿又说道:「瞧她穿的也不是丫鬟的衣服,想来是客居在此,你让她走吧。」 廉葭葭的脸色已然很难看。 却听闻媚儿继续奚落道:「客居?!蓉儿,你也太给她脸了吧?她没被关进大牢里已经不错了,寿王府也不过是给她口饭吃!要我说,寿王妃也是拎不清,她这样的人有什么好可怜的,要是我家那庶妹像她这般,我早让人打死,也算是大义灭亲了!」 这话说的有点过了,连寿王妃都给指责了。宋蓉儿皱眉,不知该如何劝了。 岳媚娘是左相岳家嫡长子岳谦诚的嫡长女,当今圣上是她表叔,圣上的宠妃宸妃又是认在她祖父名下的姑姑,她可谓当今京城贵女之中的新贵。年纪尚小,飞扬跋扈倒也不奇怪。 只是她这话,着实惹怒了廉葭葭,看着不过十二三岁就在自己面前指手画脚,说话如此难听刺耳的小姑娘,廉葭葭忍不住了,上前一巴掌掴在岳媚娘的脸上。 这一下,就把岳媚娘给打愣住了。 她长这么大,还没人敢动手打过她呢。 连她爹她娘亲都是把她捧在手心里,养大的,一句重话都没说过。如今倒被她看不起的廉葭葭给扇了一耳光。 脸上火辣辣的疼,心头更是怒火中烧。 「你,你这贱人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如何?」 「好大的狗胆!来人,给我按住这贱人!」岳媚娘喊着,却不等附近的丫鬟赶来,就抬起一脚踹在廉葭葭的肚子上。 廉葭葭睡醒到现在,还没吃过一口东西,倒是惹了一肚子气,眼看还要挨打,哪里有不还手的?当即便抱住岳媚娘踹到她身上的脚,往后一拖,岳媚娘便被她摔趴在地。 站在一旁的宋蓉儿犹自愣神之中,两个人已经撕扯扭打在一起。 花园中零零散散或站或坐闲聊的众人,此时视线都被吸引到这边来。 v第21章[03.17] 宋蓉儿也如梦方醒,立即上前:「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却哪里能劝得开两人,不知是谁的手,还推了她一下,她退了两步,险些跌倒,再不敢上前。 花园里伺候的丫鬟们赶紧上前,拉开两人。 只是此时两人脸上都挂了彩,廉葭葭的衣裳被扯破,露出里面的亵衣。岳媚娘的发髻也被打散,头发一缕缕的耷拉着,宛如疯子。 「你居然敢跟我动手,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走着瞧吧,我定不会让你好过的!」岳媚娘放着狠话。 廉葭葭不知她是谁,但在京城这么放肆,想来也不是简单的人物,心下一转,便说道:「我姐姐是寿王妃,你当我会怕你么?」 「寿王妃又如何?你给我等着瞧!」 岳媚娘甩开丫鬟扶着她的手,向花园近旁的更衣室里去了。 花园的闹的这么热闹,廉如意想不知道都很难。 「这三小姐还真不让人省心,少爷满月她也要闹出些事情来!」春杏听闻之后。在一旁抱怨道。 廉葭葭不知道自己打了谁,丫鬟们向廉如意汇报时,可是说得清楚。 「岳媚娘颇得家中宠爱,在寿王府吃了亏,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云溪皱眉说道,「王妃要不要去看看她?」 廉如意听闻此事时,正在花厅招待前来的夫人们,花园里的都是年轻尚未嫁人的小姐,嫌屋子里闷。才跑了出去。 家仆前来禀报这件事,廉如意便进了花厅隔间,闻言向花厅里看了看。岳媚娘的母亲叶氏也正坐在花厅中。 「我去见她做什么?她娘还在这里,她若是聪明,便不会将这件事闹大,她若是非要闹大,吃亏的是她自己。」廉如意淡声说完,便出了隔间,走进花厅。 正要走向叶氏,却见已经重新更衣梳头,收拾好的岳媚娘哭哭啼啼的跑了进来。 廉如意便停在了原地。 岳媚娘扑进叶氏的怀里。「母亲……母亲要为女儿做主啊……」 叶氏一怔,女儿出去时还是好好的,怎么一会儿工夫就哭着回来了? 宋蓉儿跟在岳媚娘身后,走进了花厅。但见她脸色有些尴尬。因为廉欣娉的事,她已经许久没有和廉家姐妹打过交道了。这次母亲来寿王府,非要带她一起来,她推辞不过才跟来的,原想着反正来道贺的人多,寿王妃也注意不到自己。 可如今岳媚娘闹出这一出,她原是和岳媚娘一起出去的,此时倒不好让岳媚娘自己回来。 「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出了什么事了?」叶氏见岳媚娘哭得可怜巴巴,心疼不已,在家里自己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的女儿,如今哭成这样,定是受了不小的委屈。 岳媚娘泣不成声。 叶氏便把目光转向了与她一道的宋蓉儿。 宋蓉儿更是尴尬,但见花厅众人都看着自己,也只好解释道:「适才在花园,遇见了廉三小姐。媚儿与她起了争执,两人言语不和,打了起来。」 「什么言语不和打了起来?分明就是她欺人太甚!娘……她不过曾是那乱臣贼子的侧妃,有什么好招摇的,如今却不把我放在眼里,就是不把左相府放在眼里!母亲一定要为女儿做主!」岳媚娘说着又哭了起来。 宋蓉儿僵着脸看了看站在近旁的廉如意,又看了看叶氏,最后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再开口。 廉如意已经知道事情经过,廉葭葭虽然人不怎么样,但花园里能打起来,毕竟是岳媚娘先出言冷嘲热讽,又挡住廉葭葭的去路。如今她又在这里恶人先告状,还把左相府都搬出来,真是好大的口气呀。 但见廉如意微笑的走上前来,「花园之事我已听说了,安排不周,叫岳少夫人见笑了。岳大小姐使廉葭葭去沏茶,她原不该推辞的,岳大小姐怎么说也是客人嘛。只是廉葭葭乃皇上安排来借住在寿王府上的,我与王爷从未指使过她做什么,许是她尚不习惯听人差遣。」 廉如意这番话一说,连叶氏看着女儿的脸色都变了,听听,她的女儿在花园里指使旁人给她沏茶,是皇上下令让住在寿王府,连寿王和王妃都没指使过的人,她一个来做客的小姐去指使人家,指使不动就打起来,这也太……丢人了。 花厅之中坐了不少夫人,有一些小姐也陆陆续续从外面回来,大家一边侧脸关注着事态的发展,一边窃窃私语,听在现场之人的精彩描述。 「别哭了,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让王妃见笑了。」叶氏低声斥责女儿两句,陪着笑脸对廉如意说道。 廉如意摇头道:「原是我安排不周,叫岳大小姐受了委屈,夫人莫要训她了。」 到不曾想,这岳媚娘是比廉葭葭更不知分寸,也是了,她若是知分寸,也不会在花园跟人大打出手。 「你少假惺惺的装好心了,若不是你给廉葭葭撑腰,她怎么敢那么嚣张?抬了你的名号来吓唬我,当我怕你么?」 叶氏闻言,抬手一巴掌扇在女儿的脸上,「你给我住口!」 岳媚娘捂着脸,错愕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廉葭葭那个疯女人打她,平日里最疼爱她的母亲不仅不帮她,居然也打她?为什么? 「你们都是坏人!」 岳媚娘红着眼,捂着脸,大哭着跑出花厅,直奔外院。 叶氏却还在花厅里,接受众人的视线,但见众人眼中看热闹般的眼神,叶氏只觉如芒在背。此时不仅后悔起平日里对女儿真是太过骄纵,才会让她如此丢人现眼。 「岳少夫人不必介怀,岳大小姐毕竟年纪还小,有些真性情倒也天真可爱。」廉如意见叶氏脸色难看,笑着安慰。 「是我管教女儿无方,叫王妃见笑了。提前告辞,请王妃见谅。」 廉如意点点头,叶氏垂头出了花厅,她甚至不敢看旁人的眼神,匆匆离开寿王府。 今日前来寿王府贺寿的王公贵族的妻女,倒是看了场热闹,用过午膳宴席,便高高兴兴的回了家。离开寿王府的路上,还时不时的能听见,关于这件事的议论。 廉如意见叶氏的反应,知道叶氏回家之后必会管教女儿,便也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却不想那岳媚娘却不是个省油的灯。呆有住扛。 叶氏也吓了一跳,回到家中却不见岳媚娘的身影。岳媚娘不在家里,是跑去了哪儿? 到了傍晚,叶氏还不见女儿回来,便慌了神,赶紧将此事告诉了相公岳谦诚。 「是不是我打了她一巴掌,下手太重,还是当着众人的面,伤了她颜面,更伤了她的心,所以她……」叶氏皱眉不展。 「都是你把她给惯得!堂堂相府小姐,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居然在寿王府跟人打起来!让那么多人都看见,让我这脸往哪儿搁?」岳谦诚气呼呼的说道。 「女儿都不见了,你就别光想着你的脸面了,女儿现在还不知身在何处呢!」叶氏又气又急,忍不住掉下泪来。 「好了好了,你别哭了,这件事万不可让父亲知道。她不是带着家仆和丫鬟的么?丢不了,说不定是出去散心了,待会儿就能回来。」岳谦诚见夫人掉泪,便上前安慰道。 v第22章[03.17] 只是天色渐晚,却一直不见岳媚娘的身影。 却在这时,岳老夫人院中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岳老夫人可随时进出宫门的腰牌不见了! 这可是要命的大事,弄丢腰牌可是大不敬之罪,倘若被恶人拿去,混进宫中,再做出什么坏事来,更是后果不堪设想…… 整个岳家都被惊动了。 岳谦诚与叶氏听闻这个消息时,心中不禁生产一个不好的预感来……该不会是……岳媚娘偷拿了腰牌吧…… 他夫妻二人心中忐忑不安,却不敢将猜测说出口。 岳家尚在紧张之中。 一直不见人影的岳媚娘,此时却坐在建章宫的正殿里哭哭啼啼。 宸妃十分无语的看着这个侄女。 从身份上来说,岳媚娘是她的亲侄女没错,可她是被族中认到岳左相名下的,在这之前她从未在京城里住过一天。认在岳相名下之后,她被接进京,重新学了规矩就被嫁给了太子作侧妃,与岳家众人,并不亲厚。 这嫡兄家的女儿却跑来她这里,一通的哭,说在寿王府受了天大的委屈,需得自己为她做主。 好言相劝她听不进,哭哭啼啼却没个头儿,哄她走吧,自己毕竟不是岳相的亲生女儿,有恐人说她凉薄,寒了岳家的心。 只好无奈的任由她哭。 如今见天色越来越黑,宸妃倒是越发焦急起来,今日皇帝翻得可是她的绿头牌。 宸妃清了清嗓子,还是耐着心道:「你且回家去吧,这事儿我定会告诉皇上,求皇上为你做主的。再晚,宫门落锁你就回不去了。」 岳媚娘抬起头,嗓子已经哭得发干,「姑姑说话算数?」 宸妃闻言不悦。但见她已经有了想走的意思,便仍是耐着性子点头,「这是自然。」 「那多谢姑姑,臣女就先回去了。」岳媚娘起身道。 宸妃点点头,派了身边的宫女送她。 岳媚娘福了福,跟着那宫女出了建章宫正殿。 未出得宫门,却遇见了刚下步撵而来的皇帝。 岳媚娘喜出望外,皇帝是她表叔,可她却是第一次见自己这位表叔。激动之下忘了要颔首行礼,直愣愣的看着一席明黄色长袍,腰束锦带。缓步走来的皇帝。 原来皇上如此年轻,又有如此风姿,岳媚娘不知是震慑与那一席明黄色耀眼的龙袍,还迷恋于皇上不凡相貌。一时竟看的呆住,皇帝已经行至近前。尚无所察觉。 皇帝颦眉看向杵在路旁的小丫头。 皇帝身边太监张淼赶紧上前,尖声喝道:「大胆,见了皇上还不下跪?如此直视,是不想要你的眼珠子了么?」 岳媚娘这时才如梦方醒,「不,不是……皇上相貌堂堂,臣女鄙薄。竟一时看的呆住。」 如此直白的话,倒是上皇帝也不禁侧目,好笑的问道:「你是谁家的姑娘,怎会在这里?」 「臣女是左相大人的嫡孙女,岳媚娘,今日特来看望姑姑宸妃娘娘。」岳媚娘第一次与皇帝说话,紧张是在所难免的,她却觉得心中有脱兔乱跳,脸上更是灼热得很。不禁又偷眼瞧了一眼皇帝。 皇帝见她眼神无礼,念她年纪小,又是左相的嫡孙女,便不欲计较,提步欲走。 岳媚娘却急急开口道:「臣女今日是来求宸妃姑姑为臣女主持公道的,臣女在寿王府被恶人所欺,颜面尽失,寿王妃不仅不惩治那人,还出言袒护,求皇上为臣女做主。」 皇帝原本十分不悦,但听到她说寿王府,便来了兴趣。 「哦?寿王妃袒护恶人?」皇帝垂眸看她。 又转过脸来对张淼吩咐道:「带她进来。」 皇帝提步走去,岳媚娘又被带回了建章宫正殿。 宸妃见到皇帝前来,笑脸相迎,躬身请安。却在起身时瞧见随后被带进来的岳媚娘,笑意顿时僵在脸上。还真让她遇上皇帝了,不过是小丫头之间闹点矛盾,一点上不得台面的小事,到要告诉皇上,尽耽误她的正事儿。 宸妃心中尽是不悦。 皇帝却饶有兴趣的看着岳媚娘,「说说吧,怎么回事?」 岳媚娘便细数了她如何在花园遇见廉葭葭,廉葭葭又是如何的出言不逊,最后她去告诉母亲时,寿王妃又时如何的袒护廉葭葭。 皇帝越听,脸色越黑,直到最后已经耐心尽失,偏岳媚娘是个没眼色的,不仅没看出皇帝已经显出的不悦,还一脸桃色的偷睨着皇帝。 她这样大胆放肆的眼神,连宸妃都黑了脸。 「还不送岳大小姐出宫去?」宸妃观察着皇帝的脸色,吩咐道。 岳媚娘一愣,见自己说完,皇帝毫无反应,宸妃却急着敢她走,便有些不高兴,嘟着嘴说道:「姑姑,皇上还没说要如何为我做主呢,您就急着赶我走?」 宸妃扶额而叹,她家大嫂看起来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教出这么一个女儿来。 皇帝冷笑,「你倒是说说,你想让朕如何为你做主?」 一点姑娘家的小矛盾,也敢闹到他的面前,她说在寿王府受了委屈之时,他尚以为是寿王妃有什么不当之举,自己知晓了再宽恕一番,也显得自己皇恩浩荡,对寿王府更是宽仁大度。却不想是这么一点芝麻大的小事儿。 岳媚娘见皇帝真的问起她,便脸上更加红了红,「媚娘也不知该如何惩罚,但凭皇上做主。」 「哦,对了,她是如何进得宫闱?」皇帝突然转过脸来,问一旁站着的宸妃。 宸妃顿了顿才说道:「是拿了岳老夫人的腰牌。」 皇帝闻言目光深深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岳媚娘,岳老夫人断不会将腰牌给她,定是她私自偷取的。 「着人将岳家小姐送回府上,收回岳老夫人腰牌,罚岳左相半年俸禄,割去岳谦诚职务,命他在家中好生教养女儿!去吧!」 v第23章[03.17] 皇帝吩咐道。 岳媚娘闻言很是愣了一阵,「皇上……」 是她听错了,还是皇上说错了?怎么她听来都是对她们家的惩罚?却完全没有对寿王府亦或是廉葭葭的惩罚呢? 宫人上前请出岳媚娘,她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皇上,是臣女听错了吗?」呆有介圾。 不仅是宸妃,就连皇帝也已经对这个侄女无语了。若不是她生的好,生在了皇帝最最敬重的母后的娘家,私闯宫闱之罪扣下来,别说她,岳家能不能保得住,都还是个问题。 岳媚娘被宫里人直接送回府上,并有太监跟着,宣了皇帝口谕。 岳谦诚夫妇两人,这下想瞒都瞒不住了。 岳左相雷霆震怒,当即命儿子跪在祠堂里思过,岳媚娘被关进家庙,就连岳少夫人的管家权利都被收了回去。 罚俸事小,丢人事大。 原本在寿王府闹那么一出,就已经让众人看了笑话了。这丫头居然有胆偷了岳老夫人的腰牌,私闯宫中。从明天起,不知京城有多少人家,要笑话他岳家不会管教女儿了! 至于腰牌被收,岳老夫人十分痛心。其实即便有腰牌,也是有诏才会进宫的,腰牌不过是彰显了岳家与众不同的身份,说白了,就是面子上好看。 这下倒好,腰牌也被收走了。 因为岳媚娘的一点芝麻大的小事儿,岳家可谓狠狠的丢了一把脸。 想来在朝为官的岳家人,有好长一段时间,在同僚面前都抬不起头来了。 这事儿自然也传进了廉如意的耳中。 「王妃,皇上只罚了岳家,那咱们……」云溪在一旁问道。 廉如意没有惩治廉葭葭,静观事态的发展,未必没有试探皇帝的意思。若是皇帝借此机会,处罚了廉葭葭,既能安岳家的心,卖岳家天大的一个面子,也说明皇帝对寿王府已经放了心,不再用廉葭葭来离间她和慕容御。 如今却只罚了岳家。 「就算三小姐运气好吧。你去库房备些礼物,送去岳家,怎么说,她家女儿也是在寿王府跟人起了争执,咱们也是有责任的。」廉如意对云溪吩咐道。 云溪应了声。 第二日,云溪便挑了礼物,使云嬷嬷和管家亲自走了一趟岳家。 却不想,隔了一日,岳家便派人送来比寿王府送去的礼物更多的回礼。 云溪将此事报给廉如意时,廉如意笑了笑。 「既然送来了,那就收下吧,岳家还是有明白人的。」 她没说的后半句是,岳家上一辈儿还不错,只是教养子女上就差了些,以前有不知轻重的岳姚琦,如今又跳出这么一个没长脑子的岳媚娘。唯有现下做了宸妃的岳婉莹她没接触过,不过听闻宸妃十分得宠,想来是不错的。唯一这个不错的,却还是从族里认来的。 廉如意已经出了月子,蜀地的战事却还在胶着着。 贤王似是发了狠,带领十万精锐不要命的对峙朝廷二十万大军。 而且最近贤王似是调整了战略。每每总能让他抢占了先机。 慕容御虽指挥有方,却先机尽失,十分被动。 他怀疑是己方军队里,出了奸细。且在军中位置颇高,否则贤王不可能连他们的排兵布阵都能获知。 慕容御怀疑身边副将之时,严新也有所感。 当初慕容御要他斩杀贤王派来的使者之时,那使者却抬着头看着他说:「你跟在慕容御之后,能得到什么,即便平定了叛军。功劳也全是他的。你又能给你的家人带来什么?如今贤王可以给你一半的金矿,你和你的家人十辈子也花用不完。」 严新将那使者带入自己的营帐中,但他觉得自己并不是被那金矿所诱惑。 或是因为那使者提到了家人,是他思念家中才使得自己被那使者一时蛊惑。 当他放走那使者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心里仿佛被人种下了一颗种子,完全不受他控制的向着贤王的方向疯长。 如今严新感觉到慕容御已经对自己起了怀疑,但他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若想要活命,必须做出抉择! 严新连夜偷偷给京中皇帝送去密信。呆有尤扛。 就在这天夜里,慕容御抓住严新派去向蜀军送情报的兵吏。严审之下那兵吏供出副将严新。 严新给皇上的密信已经送出,但阻挡不了慕容御的雷厉风行。 慕容御派人将他绑出营帐,并于大军之前,叙述他通敌罪行。 「将军。我乃是皇帝派来的亲信,你若杀我。就不怕皇上追究你的责任么?」严新看着脸色冰冷的慕容御,色厉内荏的质问。 慕容御转过脸来看他,眼神中坦荡清明,「我为皇帝征讨叛军,你身为皇帝亲信,却背叛皇上,勾结叛军。透露我军情报,我斩杀你理所应当,有何可畏?」 慕容御气势刚正,严新在他的目光中,愧不能语。 在大军「杀了这叛徒!杀!杀!杀!」的呼喊声中,慕容御亲自举刀,手起刀落。 鲜血喷溅,严新的脑袋咕噜噜的滚到慕容御的脚边。 慕容御捡起他的脑袋,面对大军,高声冷喝:「再有通敌之人,这,就是下场!」 严新被斩数日之后,一封密信被送进宫中。 皇帝打开信笺,浓眉紧蹙。 待看完书信怒拍御岸。 严新信中写到,慕容御私下见了贤王使者,贤王以半数江山,及蜀地全部金矿诱之,慕容御已有动摇。最近几次对战不利,就是慕容御故意为之。 v第24章[03.17] 「好你个寿王,朕当你是亲兄弟,一向带你不薄,对你委以重任,乃是朕信任你,不曾想,你竟如此背叛于朕!」皇帝对着信笺,愤怒的说道。 忽然想起曾经被自己烧掉的先皇手谕,封蜀地为寿王封地。 皇帝冷哼一声,想要封地,想要瓜分平南朝?做梦!平南朝只有他一人为尊,平南朝的江山谁也不能染指! 「来人,传朕旨意,命平顺大将军速速归朝,着严副将统领大军剿灭叛军。」皇帝吩咐道。 旨意还为传下,皇帝谋士徐定樊觐见。 「皇上不可!」 徐定樊在御书房外听闻皇帝旨意,赶紧跪地进言。 「外面是谁?」皇上不悦的问道。 「回皇上,是徐定樊。」张淼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回过头来,躬身向皇帝禀道。 一听是徐定樊,皇帝的脸色好了一些,「让他进来!」 徐定樊忙不得的进了御书房,还为开口,皇帝就将严新的密信扔在他面前。他看了看皇帝阴沉的脸色,捡起信笺,迅速看过。 「皇上,两军正在对峙,阵前换将,恐对士气不利。平顺大将军捷报频传,使得蜀军连连溃败,仅凭严副将一封密信,恐怕……」 皇帝闻言,阴沉的眸子盯着徐定樊,「恐怕如何?」 「皇上,严副将在京中之时,对皇上您忠心耿耿,可是如今乃是千里之外,严副将所言是否属实,是否会有偏颇,还未可知。若仅凭这一封信就调回平顺大将军,恐难以服众啊。」徐定樊低头,顶住皇帝的威压,劝道。 皇帝不做声。 御书房里忽然就陷入静谧,只听闻徐定樊和皇帝两人的呼吸之声。 如此沉默的环境,使得徐定樊十分紧张,后背都微微冒汗。皇帝不会迁怒与他吧? 过了些时候,皇帝才叹了一声,「徐大人说的对,是朕杯弓蛇影了。」 徐定樊这才长出一口气,道:「微臣不敢当,皇上乃是为平南朝的繁荣稳定着想。」 有了徐定樊的劝诫,皇帝终于没有颁下那道命慕容御回京的指令。 静观后效。 廉如意此时却收到了慕容御的一封家书。 家书并不很长,只有一张,蝇头小楷格外隽秀,力透纸背的字迹不难看出他每字每句都是反复捉摸过的。 看着他的字迹,仿佛是看到了他的人一般,看到他又在自己面前笑着哄自己开心,笑着说想她。 他信中没有说一句思念,她却看到了满篇的牵挂。 他说感念愧疚夫人为他生下双子,他却不能在夫人最是辛苦脆弱之时陪在夫人身边,只盼能快些大获全胜,让他得以归京,陪在夫人身边,再不离开。 廉如意紧紧的拿着信纸,眼泪扑簌而落,她却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好似唯恐更添写信之人的牵挂。 「王妃……」新来的奶娘,念君站在内书房门口喊道。 廉如意擦干脸上泪痕,将信纸铺平,沿着原来的折痕收好,并用碧玉镇纸压平,这才转过脸来,「进来吧。」 站在门口的小陶打起帘子,却发现自己个子太矮,念君又高又胖,她打的帘子,念君却是进不来。 小陶脸儿微微一红,念君自己掀了帘子进了屋。 「王妃,奴婢有件事,觉得奇怪,想禀于王妃,请王妃决断。」念君皱着眉头,高高壮壮,天生说话嗓音靠后,听来格外憨实。 廉如意点点头,「说来我听听。」 「哦,就是近来,那位三小姐总往奴婢身边凑,有时给奴婢些小东西,有时则说上几句话。奴婢不知那位三小姐是何用意,奴婢身无长处,唯一点就是伺候在少爷身边,她这样刻意接近,定不是为了奴婢,那便是为了少爷了,奴婢不知该如何做,特来请明王妃。」念君老老实实的说道。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廉如意已经知道,念君确实是十分老实憨厚之人,但却并不像外表那般粗笨,她伺候孩子时,十分小心,动作轻缓精心,虽经验不如杜兰丰富,却谦卑好学,杜兰说过的话,她总是一次就记住,绝不需要杜兰再嘱咐第二遍。 一开始大儿子不愿吃她母乳,饿了两顿之后,就吃的很香了。 如今也和她十分亲近,倘若哭闹之时,除了自己和念君,旁人都哄不住。 廉如意对念君之分赞赏。 廉葭葭刻意接近念君,定是觉得她粗笨好骗,却怎么也料不到,她所做的会被念君如此直白的告诉廉如意。 廉如意垂眸想了想,「她若刻意接近你,你也不必躲她,她送你什么,跟你说了什么,你只需回来尽数告诉我知道就好。一次两次不让人省心,我放过她,她倒还上瘾了?若是她再不收敛,心怀恶念,我倒要让她知道,什么叫悔不该当初。」 「是!」念君躬身应下。 守在门外的小陶侧耳听着,听闻里面有重重的脚步声向着门口而来,便知道是念君。于是闪开一边。 念君自己掀了帘子出来,看了站在一旁的小陶一眼,憨憨的笑了笑:「小陶,你吃的太少了,多吃点,定能长高!」 说罢,抬手摸了摸小陶的头顶,才大步离开。呆有鸟血。 小陶仰头看了看,自己似乎才到念君的胸口处。嗯,确实太低了点。 自从赵爷被慕容御追回来,又住进丰怡园之后,小陶每日午后,趁王妃午睡的时间,都会凑到丰怡园,不是看看獒犬黑霸,就是端茶扫地,却再不提让赵爷收她为徒,教她武功的事儿。 这日午后,她又来了丰怡园。却是垂着头,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赵爷正坐在葡萄架下面,喝茶看着棋谱,左右与右手对弈。 见小陶闷闷不乐的走来。便放下棋谱,「这是怎么了?又被谁给打击了?」 小陶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赵爷,「赵爷,您能站起来一下么?」 v第25章[03.17] 赵爷原本坐在雕花圆石凳上,小陶站在他身边,到还比他高出那么一点,待赵爷站起了身,小陶则立时露出一脸被狠狠打击到的样子。 她目测了一下。自己的头顶,才不过刚到赵爷的胸口一侧,第三个盘扣处。 「赵爷,是因为我太低,所以您……您放心吧,念君说了,只要我多吃点,就会长的高一点,以后我每顿都多吃一碗饭,一定能长高的!」小陶仰着脸,目光炯炯的看着赵爷。 赵爷眼眸深深,默默不语的看着小陶。 一阵秋风吹过,葡萄架上几片枯黄的叶被风吹落,一片叶子落在小陶的发上。 赵爷不自觉的抬手,想要为她拂去落叶,却在看到小陶期待的目光时,顿住。 「小陶,你可以再长高,我却不会再长了……你还太小,你知道么?」 「我还在长,这不是正好么?你若是嫌我矮,我总会长高的!」 赵耀抿口,他要怎么说,小陶才能明白,她还未脱去稚气,尚未进入绚丽的豆蔻年华,可他却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他们之间的差距,从来都不是身高。 「你还小……」 「别说我小,我总会长大的,你以为我什么都不明白,其实我很清楚!我从小就被哥哥卖掉,我年纪是不大,可我的经历远不像你看到的那么单纯!」小陶却打断赵耀,仰着脸,固执的说道。 「我不要你做我师父了!从上次你离开,寒梅姐姐说,她可以教我武功的时候,我就明白了,我整日凑到丰怡园来,不是想要拜师……」 「小陶!」 赵耀预感到她要说出口的话,立即出声打断她,有些话,尚不说出口,还可以装作彼此都不知。 然而一旦说出口讲明白,或许再也回不到原点了。 小陶颦眉看着赵耀,小脸之上尽是坚持,「我喜欢你,我想呆在你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只看着你,就很满足。」 赵耀皱眉,她还是说了出来。 小陶仍旧仰着脸,看着赵耀的表情。 却见他一语不发,眼泪已经在她眼眶里打转。 「你走吧。」赵耀忽然背过身,「以后都不要来丰怡园了。」 他不想耽误她,即便抛开年纪不谈,自己居无定所,四处漂泊,给不了她安定的生活,她若一直在王妃身边,衣食不愁,生活优渥,再过几年,王妃也定会给她安排一门不错的亲事。远比跟着自己风餐露宿,四海为家的好。 既然她说明白了,自己也就该拒绝的明明白白,再不让她留有念想,枉负了一腔情谊。 小陶心中一滞。 绵软的心口好像被人打了重重的一拳。 她已经不羞不臊的把自己的心意说的这么明白了,为什么他还是要拒绝自己? 「赵爷……」 「什么都别说了,我不想听,你走吧。」 「我不!」小陶突然抹去眼眶中滑落的泪水,转到赵耀的面前,瞪着眼睛直视着他,「你说吧,我哪里不好,我一定改,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我就学着做,只要你让我留在你身边,我什么都肯!」 赵耀从不曾知道女人是这么难缠的生物。 面对看似柔弱年幼,却不是一般固执的小陶,赵耀顿生无力之感,他并非讨厌她。她活泼,可爱,纯真善良,就像她说的,她经历过苦难,经历过亲人的背叛,却还能保持一颗纯美的心,很难得,也很……讨人喜欢。所以自己才更加不忍心误了她,让她再度离开如今舒适的生活。 「我不喜欢女人。」赵耀板着脸说道。 「啊?!」小陶一愣,不喜欢女人?那便是……喜欢男人? 她狐疑的看着赵爷,这一定是他为了打发自己而找出的借口而已! 「我不信!」 「真的。」赵爷一本正经的说道。 「那你喜欢男人?」 「……」 小陶见他不说话,便知他是敷衍自己,正欲开口。 却见赵爷身影忽的一闪,眨眼便从葡萄藤下,到的月亮门边,抬手从月亮门一侧的潇湘竹后一把拽出个人影来。 那人被他摔在青石板地上,讪笑着爬起,「我只是无意中路过……你们继续,继续哈……」 「廉三小姐?」小陶看着被赵爷摔得好不狼狈的廉葭葭,诧异道,「你居然偷听我们讲话?」 「哪里是偷听,我只是路过而已!」廉葭葭一见到赵耀,就觉得自己曾经被撇断那根手指,还生生的疼,不敢看他,便瞪着小陶说道。 赵耀见她对着小陶的语气十分凶悍,眼睛就微微眯了起来。 「你一个小丫头,不好好在王妃身边当差,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这里可是外院吧?一个小姑娘家的,不害臊!小心我在姐姐面前告你的状!」廉葭葭是想偷听两人谈话来着,可是刚刚靠近一点,还没听到什么,自己就被发现了,此时心虚,却装作十分正气的训斥小陶。 小陶听得她说「不害臊」,脸色难看了几分。 还没等廉葭葭爬起来站稳,就见赵爷两根指头捏了她的手臂轻轻一拉,「嘎巴----」一声,廉葭葭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上次也不见他如何用力,好似轻轻一掰,自己的手指就给掰断了,至今也未全好。 如今他这么轻轻一拉,自己整条胳膊是不是都要废了? 她抬了抬被赵爷用两根手指拉过的胳膊,骇然的发现,果然是抬不起来了,动也动不了。 「你、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从不对女人动手,别让我为你破例。」赵耀说完,就吹了吹手指,十分不屑的从廉葭葭身边越过。 第26章[03.20] 小陶一脸崇拜的看着他,冲廉葭葭做了个鬼脸,狗腿的跟着赵爷离开了月亮门。 「喂,别走啊!你这还叫不动手啊?那你动手了要怎样?」廉葭葭喊完,只觉脖颈后一冷,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再不敢多话了。 她耷拉着胳膊,满腹委屈的冲府医的院子小跑而去。 从府医那里出来的时候,她才知道,对比上次手指被掰断,这次赵爷果然是留了情的,只是把她的胳膊给卸掉了而已,府医又给她端了回去。尽管端回去那一下疼得她龇牙咧嘴,也比一根断一根指头强得多啊。 廉葭葭一边走在会兰苑的路上,一边回想着小陶和赵耀相处时的情形,越想越觉得这里面有事儿,想起当自己说她不害臊时,她脸上的尴尬局促,廉葭葭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小陶喜欢赵耀! 定是这样!而且是倒追的戏码!不得不说,穿越而来,并且经历了前世今生的廉家,在某些问题上,廉葭葭的直觉是十分敏锐的。 得知了这么一个秘密,不加以利用,岂不可惜? 想到廉如意的孩子满月那日,自己在花园里受到的屈辱和鄙夷,廉葭葭就满心的愤恨。今日她所受的,他日她必要千倍百倍的讨还回来!但凡挡住她坐上那尊贵之位的,她都要将他们拉下来成为自己的垫脚石。 她前世能将廉如意从皇后之位上赶下来,今日就一定能将她从寿王妃的位置上拉下! 廉葭葭冲自己握了握拳,瘦长的身影在傍晚的余光中越来越长。 第二日的午后,小陶刚走出正院,就遇上了等在一旁的廉葭葭。 「小陶!我等你好久了!」廉葭葭一脸笑意的凑上来。 小陶皱眉看她,「你要做什么?」 「别那么防备的看着我嘛,我可是来帮你的!」呆住记才。 「帮我?我需要你帮我么?」 「如果我没猜错。你可是喜欢丰怡园住的那位赵爷?」 小陶停住脚步,冷脸看她。 「别紧张,我若是想告发你,就不是站在这里与你说话了。我既坦白与你说,便是真心想帮你。你若真心喜欢那赵爷,便是听听我的说法也无妨,倘若觉得我不怀好意,你不用我说的办法便是了。」廉葭葭低声说道。 小陶斜睨了她一眼,「你本来就不怀好意!」 「我知你不信我,但我怎么说也是嫁过人,生过孩子的。这对男人的了解,可是比你多。我能担保让那赵爷对你另眼相看,你喜欢他,让他也喜欢上你。如此。我的建议,你可愿意听上一听?」 小陶皱眉看她。却没吱声。 廉葭葭以为她已心动,便得意的笑笑,又靠近她一些,「我不过是见你一片痴心,却表白不得法,若是错失了姻缘,岂不可惜。你若按我说的做。我必保你见到成效。」 小陶还没来得及捂上耳朵,廉葭葭便说道:「你且找上前院年轻有前途的小厮,与他走的近些,更要找机会让赵爷瞧见你与那人一起,且最近不要对赵爷像往常一样殷勤,冷淡一些。让他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这样,他自然就觉出你的好来了!他如今不接受你,必然是没看到你的好,没弄清自己的心意,待他觉得,你忽然远了他,才会知道珍惜你。男人嘛,都是这样的!」 廉葭葭说的十分自信。 小陶看向廉葭葭的视线,却是充满了鄙夷。 「无耻!」 小陶丢下两个字,就甩开廉葭葭,直奔丰怡园而去。 廉葭葭被撂在原地,脸上几番青红,「哼,好心给你出主意,你到还不领情!我无耻?你不无耻,一个小姑娘家家的缠着大叔做什么?」 廉葭葭大概是忘了自己当初可是下了春药,先将自己的清白都给了贤王,才赖上了贤王做了贤王小妾的。 见小陶毫不领情的走远了,廉葭葭叹了口气,原本以为小陶会是突破廉如意身边人的缺口,不想这小丫头年纪虽小,却不是个好糊弄的。 想来,还是那憨傻的念君好骗些,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就能把她给打发了。 廉葭葭刚想到念君,便见念君高大壮硕的身躯,从正院上房中走了出来。 「念君!」廉葭葭小声喊道,怕念君瞧不见她,还连连冲她摆手。 念君大步向她走来。 「你来干什么?」 「你小声点儿!我用过午膳,闲来无事,随便走走,正好走到这儿,便见你出来了。」 「哦,无事那我走了。」 廉葭葭见她真的要走,赶紧上前一步,拖住她。 「你别走啊!」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对银耳坠,塞进念君宽大厚实的手里。 念君看了看那对银耳坠,「你这是做什么?」 「没什么,你就拿着吧!反正我也用不着。」 「我也不用……」 「叫你拿着就拿着,你不用,可以给家里人用,或是拿出去当了换钱花嘛!」 廉葭葭将念君的手推回去。 念君人长得憨头憨脑的,也十分好骗,听说她是从庄子上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随便拿一些廉价的小东西,就把她收买了。 「最近还是你在照顾大少爷,杜兰照顾二少爷么?」廉葭葭一边揪着青石道旁发黄的树叶,一边问道。 「嗯。」念君将耳坠子收好,点了点头。 「看来姐姐很信任你嘛?」 「嗯。」 第27章[03.20] 「杜兰是不是很凶很严厉,说话也很难听?」 「嗯。」 「我是觉得她听讨人厌的,你觉得呢?」 「嗯。」 「你怎么光嗯呀?」廉葭葭不悦的看着念君,她就这点不好,人有点儿傻,和她说话,她话不多,就只会嗯嗯嗯,让她一个人说的好没劲。 「哦。」念君低头看了看廉葭葭,半晌,只发出这么一个声音。 廉葭葭无奈的叹了口气,「那我想个办法,帮你赶走杜兰,你觉得怎样?」 念君这次倒是没急着答应,视线在廉葭葭脸上扫了扫,这位三小姐又在打什么主意? 「你是不信我?放心吧,你看我对你不错吧,总是来看你,送你东西,我是真的关心你!再说,那个杜兰,我也看不顺眼,不就是个宫里来的奴婢么?还当自己是谁呢?人五人六的,连我都敢呵斥!你放心,只要你同意,我定想办法,帮你赶走她。」廉葭葭又说道。 念君想到王妃的嘱咐,便点点头,「嗯。」 廉葭葭一笑,「你等着吧,明日还是这个时间,我在大雁湖旁边等着你。」 「嗯。」 廉葭葭得了念君的回答,心满意足的回了兰苑。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送出那对耳坠子,没多大会儿功夫,就到了廉如意手里。 傍晚时候,她瞧了四周无人,带着一个小包袱,就从西角门出了王府。 再回来的时候,包袱没了,她脸上却是带着得意的笑,压都压不下去。 只是她大概也没料到,自己从离开到回来,并中途去了哪家当铺,又进了哪家医馆,都被人看的清清楚楚。 欲要取之,必先予之。 这个道理,廉如意十分清楚,所以对廉葭葭的一再纵容,不过是在等待最合适的时机,等待她犯下足够大的错时,再对她下手。 廉葭葭在不济,毕竟是皇帝金口玉言,让住进寿王府的,若是轻易就处置了她,倒是对皇帝的不敬。 廉葭葭不算什么,皇帝对慕容御的不信任,对寿王府的防备,才是最要谨慎处之的。 第二日午后,念君如约来到后院的大雁湖畔,廉葭葭已经满脸笑意的等在这里了。 见她走来,立即向四周看了看,确定无人,才走上前去。 「给。」廉葭葭与她站的很近,动作迅速的塞入她手中一个温乎乎,带着她体温的小瓶子。 念君抬手一看,是一个指头大小的细白小瓷瓶。 廉葭葭却慌忙握住她的手,「好了好了,你放好,别给人看见了。」 念君憨声问道:「这是什么?」 「这可是我当了衣服,跑了好几家药铺,才买到的专门使人回奶的良药!」 「回奶?」 「是啊,杜兰不是在给二少爷喂奶么,你偷偷将这药放在她的膳食里,分三次放入,不日便可回奶。杜兰没了奶,喂养二少爷的差事,不是就能落到你头上了么?」廉葭葭脸带笑意的说道,「看你这体型,喂养两个孩子,想来也不是难事。」 念君手里攥着廉葭葭递给她的药瓶,却是没有说话,只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廉葭葭忽然觉得念君的目光很冷,似乎带着鄙夷和不屑。不不,一定是错觉,念君傻乎乎的,自己总是送她东西,她只会觉得自己对她好才对,怎么会用那种冰冷的眼神看她呢。 「只是回奶的药?」念君憨厚的声音此时听来却格外的清冷。 廉葭葭压下心头异样的感觉,干笑了两声,「自然是回奶的药。不然还能是什么?」 「不会对孩子有害?」念君复问了一句。 廉葭葭只当她是胆子小,怕伤了孩子,便连连点头,「只会使人回奶,不会对孩子有影响的,王妃可是我姐姐,我怎么会害自己姐姐的孩子呢?」 念君沉默了好一阵子,宽大的手掌几乎要将手中的小瓷瓶给捏碎。 耳畔秋风吹过,但见枯黄的树叶被秋风吹落进大雁湖中。湖里两只大雁相依相偎,悠闲的划着水。 周遭分外的安静,廉葭葭心头愈发的有些不安。 「王妃待你很好的。」念君忽然来了这么一句,目光更是紧紧的盯在廉葭葭的脸上。 廉葭葭觉得今日的念君有些奇怪,「我知道啊,她是我姐姐嘛。」 念君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身就走。 眼看着那个高大健硕完全没有女子柔美之态的身影越走越远,廉葭葭终于放松下来,有些紧张局促的脸上,又扬起了些笑意,「廉如意,倘若王爷回来,发现你为他生的儿子。都是又痴又傻的。还会如往日一般待你么……挡我路者,我必除之!不要怪我狠心,谁让你总是挡在我前面呢?」 廉葭葭喃喃自语的说完,脸上带着得逞的笑意,回了兰苑。 却不想她午觉还没睡醒,就被院子里嘈杂的人声吵醒。 正要起身去看看出了什么事,她的房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绿萼脸上带着冷笑,领着几位粗使婆子站在门口。只见绿萼长臂一指,「把她给我绑起来!」 几个粗使婆子就冲着她来了。 「你们做什么?绿萼,你这贱丫头。你敢以下犯上?!」廉葭葭挣扎着叫喊起来。 绿萼抬起一根手指晃了晃。「廉三小姐,您说错了,以下犯上的,可不是我哟!」 瞧绿萼冷笑笃定的样子,廉葭葭忽然就心虚起来。 该不会……该不会是念君那么笨,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吧? 第28章[03.20] 她原就知道她笨,可也不至于会笨到连那么丁点儿个小瓶子都藏不住吧? 粗使婆子拖着廉葭葭向外院走去。 「你们放开我,我自己会走!」廉葭葭挣扎着说道。 却没有人理会她,她心中起伏不定,盘算着待会儿怎么将自己摘清。 可到外院的时候,却着实愣住。 跟大花盆边上站着那人眼熟的紧,那不是当铺典当的小伙计么? 心中越发没底,被拽进正厅,见到一旁坐着的老先生,更是心跳都要被吓停了,这不是自己买药那家药铺的大夫么?怎么他也在这儿? 廉葭葭被人推搡的趴伏在地,抬头见正前方坐着脸色如古井无波的廉如意,一旁站着念君。 这时才知道,自己这次,恐怕是真的完了…… 「廉葭葭,我自问待你不薄。你被贤王弃于落霞山,王府别院的家仆将你带回,若非寿王府收留你,你此时还不知在身在何处呢,我好吃好喝待你,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为何处处要与我作对,甚至连我年幼的孩子都要算计呢?你的心怕是黑透了吧?」廉如意看着廉葭葭,看着这两世都在不断算计她,与她作对的女人。 也许一开始她就该找人测测八字,是不是她与廉葭葭十分相克,决计不能共处一处? 「不知二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廉葭葭虽脸色发白,却还是不肯认罪。 站在一旁的念君却从怀中摸出一个细白的瓷瓶,「这是你给我的回奶药。」 廉葭葭蹙眉看她,「怎么会是我给你的,你不要凭白诬陷我。」 见她犹在狡辩,廉如意只淡淡的看她。呆团爪才。 她淡然不含情绪的视线,却使得廉葭葭越发的恐惧起来。 念君拿着瓷瓶递给一旁的老先生,「大夫您看看,这可是回春堂的药?」 不管廉葭葭如何狡辩,当铺的小伙计,药铺的老大夫,均可证实,确是廉葭葭当了衣服换了钱,买了药。 且那药,绝不是什么回奶药,而是使人精神安定,促使人沉睡之药。 此药不可大量服用,一小瓶,乃是一月之量,更不可让奶娘服用,会随着乳汁,进入婴孩体内,影响婴孩生长。 事实大白于众人眼前,廉葭葭就算伶牙俐齿巧舌如簧,也没办法再将自己洗白。 知道自己的罪名已被坐实,廉葭葭恶狠狠的看着端坐上方的廉如意,「呵呵,是我太天真,想来也是,你怎么可能让我安安生生的住在兰苑,还给我衣服,给我首饰,给我这诸多便利的条件,又派人紧紧盯着我,你早就料到这一天了吧?你纵容我做下这样的事,再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我哪次真的伤害到你了?还不是处处被你谋算!好,好得很!是我技不如人,如今败在你手里,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廉如意还没说话,站在一旁的念君却着实忍不住了。 冲上去一把抓住廉葭葭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恨声问道:「你这人说话好没道理!怎么你谋害人,不是因为你心思歹毒,倒是要怪王妃对你好了?给你衣服,给你首饰,难道不是为了让你穿戴,是为让你拿去当掉,买药来害人的么?念君粗笨,却也知道拾人之惠,念人之恩。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 念君个头大,力气也大,她拽着廉葭葭,恍若拎着鸡仔一般。 廉葭葭被扼住衣领,脚不沾地,一张煞白的脸,不多时就憋得通红,更憋得喘不上气来。 「快……放……下……」廉葭葭挣扎着说道。 廉如意微微摇了摇头,「既然事情已经清楚,便将廉葭葭压进柴房,明日一早送到京兆府去吧。」 念君闻言,这才放开了手。 廉葭葭跌坐在地,大口的喘着粗气,虽然嘴上说着要杀要刮悉听尊便,但倘若有机会,谁不想多活几年,更可况,她已历经三世,那真乃越死越怕死。只有死过的人,才更知道活着的可贵。 廉如意起身离开,粗壮的婆子将廉葭葭压入柴房。 柴房又冷又脏,一向挑剔的廉葭葭这时候却顾不得那么多,她满心思的盘算着,如何寻找机会,留下命来。 廉葭葭却从没想过,如果廉如意想要她的命,实在是易如反掌。以今时今日两人的地位,倘若死了一个叛军侧室,难道会有人去为难寿王妃么? 一直看不清自己,自视甚高,又不认命,便是廉葭葭一错再错,将自己逼到这一步的原因。 丰和园的赵爷,倒是也听闻了这件事。 「就是昨日午后,赵爷您两根手指就卸掉她胳膊那个女人啊!太狠毒了,居然给念君药,毒害小少爷,小少爷还不满两个月,怎么得罪她了?那个女人的心就是碳做的,黑透了!」 「王妃对她多好啊,给她衣服穿,给她首饰带,可她呢?一次一次把手伸到王妃身边!」 「哦,对了,就是今日晌午的时候,她还挡住我来着!说要帮我……嘁,谁要她帮啊!那没脸没皮不入流的手段,想来她也是想从我这里下手,要害王妃!我会让她得逞么?」 小陶一直念念不休,赵爷半蹲在一旁给黑霸喂食,听到这里,便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起身问道:「她要帮你什么?」 「呃……」小陶脸上一红,她说了那么多,他怎么只对这句有反应?「没什么……」 「不说就算了。」赵爷转身欲走。 「呃……就是说,要帮我看清你的心意嘛……不过我没听她的,那个恶毒的女人,还骂我来着,我怎么可能听她的……」小陶脸上烫烫的。 廉葭葭还骂了她? 赵爷的眼睛眯了眯,「她现在被关在哪里?」 「在后院的柴房里,王妃说,明天一早送进京兆府。//」小陶说完。就见赵爷提步向丰怡园之外走去,便小跑的跟上。 「走,带路。」 「去哪儿?」小陶诧异,「你要去找那女人?」 见赵爷沉着脸,并不说话,小陶只好提心吊胆的小跑领着他去往关押廉葭葭的柴房。 「便是这里了。」到大厨房后面的小院门口,小陶就停住了脚步,这里她也是第一次来,探头探脑的向里望去。还没看清院里的情形,就见赵爷已经大步进了院子。 院中只有一间房门外守着两个膀大腰圆的粗使仆妇。 两人本在房檐底下嗑瓜子,见有人来了,便赶紧起身,「干什么呢?」 小陶见赵爷已经进去,便顾不得许多,也赶紧追了上去。 第29章[03.20] 「这是赵爷。」小陶解释道。 小陶不认识那两个仆妇,但她们却是认得这是王妃身边的脸的大丫鬟。更是听过赵爷的名号,知道住在丰怡园那位主子是王爷都十分敬重之人,当下不敢怠慢,赶忙行礼。 「把门打开。」赵耀却看着柴房的门说道。 「这……」两个仆妇十分犹豫,人是王妃让关在这里的,明日还要送到京兆府去的。 这位爷要是放走了里面关着的人,她们负责看人的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呀。 「赵爷。您进去看她做什么?」小陶看出仆妇的为难。便上前劝道。 赵耀闻言,没有理会小陶,身形一晃,已经绕过了两个仆妇,来到了关着的扇门前。 手指捏着门上的铜锁,不知怎的一用力,那铜锁就被捏断。 「这……」那两个仆妇拦也不敢拦,劝也劝不住,求助的看向小陶。 小陶皱眉看着赵爷的身影已经进了柴房,「我在这里看着。你们快找人去通知王妃。」 她亦是不清楚赵爷究竟要做什么。但她知道赵爷定然不是要放了廉葭葭的,潜意识里,她想留在这里,倘若王妃得知了此时,责怪下来,她定要承担全部责任。 心里刚想清楚,就见赵爷已经提着廉葭葭身上绑着的绳子,将她从柴房里提了出来。 「你要做什么?小陶,你们要做什么?快放开我!」廉葭葭挣扎着,一看见赵爷,她就浑身发冷,那种恐惧是发自内心的,口上叫嚣着,身体却止不住的发抖。 嫌她太吵,赵爷抬手一个手刀劈在她的后脑上。 便再听不见廉葭葭的叫喊,她已然晕倒,却因为被赵爷提溜着,没倒在地上去。 「赵爷,您这是带她去哪儿?」小陶上前问道,眉头微微蹙在一起。 「王妃太过仁慈,这样的人送到京兆府,不是便宜了她么?你便告诉王妃,慕容御这小子,临走时托我照顾王府,这人,就交给我处置了。」 赵耀说完,提着廉葭葭就走。 小陶本欲跟在他后面,却见他忽然纵起轻功,转眼就没了影,她想追,却哪里追的上? 小陶只好赶忙回了正院。 廉如意已经得知了此事。 「王妃,都是奴婢不好,奴婢不该在赵爷面前多言的,请您责罚奴婢吧。」小陶跪在廉如意面前。 廉如意见两个儿子睡的香,便起身走到外间,小陶也赶忙起身来到外间,又在廉如意跟前打算跪下。 廉如意使了个眼色,寒梅赶紧上前拉住她。 「王妃……都是奴婢的错……」小陶急的要掉下泪来。 廉如意轻叹一声,「我要把她送到京兆府,原想着是要给皇上一个交代,若非皇上首肯她来这寿王府住,你当我会收留她么?」 两世的仇恨,她自觉还没那么大度。有一点廉葭葭没有说错,她之所以给廉葭葭好吃好喝好穿,便是出于对廉葭葭的了解,舒适的环境会让人放松警惕,做出情形冷静的状态下,也许不会做出的错事。她便是要给廉葭葭这样的机会,让她犯错,继而,断其活路。 「不过赵叔带走就带走吧,他出面,远比我这名义上的嫡姐出面,要好看的多。」廉如意说道。 小陶闻言抬头,小心翼翼的打量王妃的神色,想看出王妃是不是为了宽慰她,故意这么说。 「王妃知道赵爷把那女人带到哪里去了?」 廉如意摇了摇头,说起这个,她也不禁好奇起来,会带到哪儿去呢? 人中猛的一痛,廉葭葭悠悠转醒。 被赵爷那一手刀劈的,后脑还有些钝钝的痛,眼前的人影也有些恍惚。 「唷,醒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接着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浓重的香粉味儿。 廉葭葭狠狠的眨了眨眼,总算看清了眼前之人,说话的是一个打扮妖艳的半老徐娘,手里还拿着一把团扇。 自己仍然被绑着,两边却是站了两三个黑衣短打的小伙计。 房间幽暗,没有窗户,屋里里生着火,只有一根烟道通向墙外。 暗沉沉的房间里却放着泛着冷光的铁质的刑具。 廉葭葭从心底里惊恐起来,周遭却已不见了赵爷的身影,连一个眼熟的人都没有。 「这是哪儿?」廉葭葭声音发颤的问道。 「哟,声音不错,想来能唱个小曲儿。」那半老徐娘捏着嗓子说道。 廉葭葭瞧她打扮作态,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那该死的赵耀,该不会把她卖到青楼里了吧? 「我不会唱小曲!」廉葭葭摇着头说道。 「你别怕,咱们这万芳楼,可是卖艺不卖身的!」徐娘又说。呆团欢技。 万芳楼?这名字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廉葭葭吃力的想着,忽然脑中灵光一现,万芳楼不就是刚恢复科考那年,她接手改造的青楼,后来还帮贤王卖过考题的么? 不过泄题的事情揭出来以后,万芳楼就已经被朝廷查封了啊? 此时却顾不了那么多了。 「放肆,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敢把我绑在这里?你们的狗命都不香要了么?」廉葭葭壮着胆子厉声喝道。 「哟哟,瞧这嗓门儿大的,你说出来,吓吓我?」 「万芳楼可是我设计的,我可是万芳楼背后真正的主子,你连自己的东家都敢绑?不要命了?」 第30章[03.20] 廉葭葭说完,屋里四人都笑了起来。 「万芳楼是你设计的没错,可如今已成朝廷教坊,你又是哪门子的东家?」老鸨拿着团扇掩口,笑嘻嘻的说道,「只是如今我该如何称呼你呢?贤王侧妃?贤王都没了,哪还来的贤王侧妃呢?廉三小姐?唉,恐怕也不行……」 听着老鸨的话,廉葭葭的心直往下沉,他们连自己的身份都知道,却还敢将自己绑在这里,必是无所畏惧了。 廉如意未免也太狠了,把她卖到曾是她自己经营的青楼里来!怎么说也是一个爹生的,就算前世今生,自己都利用过她,但自己不是同样没讨到什么好么?何至于如此惩罚她? 廉葭葭心头窝火,正在怨恨廉如意之时。 那老鸨却是笑嘻嘻的靠近她,「廉葭葭,如何称呼你到真得好好想想,廉姓,你是不能姓了……」 廉葭葭脑中灵光一现,对呀,她还有个当将军的爹呀!虽然这个爹一直都看不上她,但自己毕竟跟着他的姓,留着他的血不是?总不至于见死不救吧? 「你知道我是谁就好,你们快些放了我,不然我爹不会放过你们的!」 那老鸨却是柳眉一挑,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怎么,你还不知道啊?廉家人没有告诉过你么?你可不是廉将军的女儿!」 「你说什么?!」廉葭葭头顶如惊雷震过。 「你是当年容妃为了胁迫廉将军家的姨娘,偷?转凤,换在廉家的!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野孩子,凭白在廉家享了这么多年的福,不知感恩也就罢了,如今还拿身份来说事儿,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老鸨笑的欢快。 见廉葭葭一脸如遭雷劈的表情,好心的问道:「怎么,你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啊?如今那茶楼说书人正讲到这一段,已经一连好几天,那悦福茶楼都爆满了。你说,我要是在坊间散出那被换到廉家当小姐的野丫头,现下正在我万芳楼,万芳楼是不是也要被踏平了门槛啊?哈哈哈!」 原来早在廉葭葭当了首饰,买人参给杜鹃,设计杜鹃挤走王李氏之后。廉如意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她要将廉葭葭逐出寿王府。 但在世人眼中,廉葭葭再怎么恶毒,也是她的庶妹,人们往往喜欢同情弱者,哪怕这个所谓的「弱者」曾经十恶不赦。所以若想在惩治廉葭葭之後,还不背负恶名,守护好寿王府及她自己和廉家的名声。将廉葭葭的身世抖出来,使她和廉家撇清关系,是最好的办法。 所以在那之后,廉如意就遣人将廉葭葭的身世泄露出去,并着人写了评书,给茶楼里的说书人当段子。 坊间近来已经传遍廉葭葭的事。 只是廉葭葭自己并不知道而已。 听闻老鸨此言,她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绝望,什么叫心灰意冷。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你叫以前叫葭葭,想来便是取自《诗经》吧?只是这名字不能在叫了,以后你变唤作伊人吧!」老鸨摇晃着团扇,围着廉葭葭慢慢的走着。 「会什么才艺?」 廉葭葭有气无力的垂着头。微微摇了摇。 「什么都不会?」老鸨的声音微扬。「不会也不怕,若是你会些拿得出手的才艺,便可在前厅里做官妓,卖艺不卖身,倘若真是什么都拿不出手,便在后院卖身不卖艺吧!」 廉葭葭闻言惊愕的抬头,「你不是说卖艺不卖身么?」 老鸨嘻嘻一笑,「你若什么才艺都不会,我总不能白养着你!我这万芳楼这么多口子人呢,哪张嘴也不能是光吃饭不干活儿的!」 廉葭葭愤怒的瞪视着老鸨。 老鸨却拿团扇拍了拍她的脸。「别瞪。瞪也没用,我先把话说明了,像你这样的,也就只能在后院卖身不卖艺了,原本就不是处子,也甭跟我装贞洁烈女,逃跑你也别想,抓回来就关到这儿。看见没?这些刑具,都是对付不老实,胆敢逃跑之人的,保你试过一次,就宁可死在万芳楼,也不会再动逃跑的念头。当然了,我还是劝你一句,不要尝试的好。」 老鸨有在她身边,缓缓踱了两圈,「怎么样,想好没有?」 廉葭葭咬牙切齿,闷声不吭。 老鸨见她不答,冷哼一声:「不识抬举。」 一旁站着的男子便抬手扬鞭,一鞭子抽在她身上。 鞭子极细,且有弹性,男子力道均匀,一鞭子抽上,让人痛的说不出话来。 「啊,啊,啊……」 阴森的房间里传出廉葭葭断断续续的破碎的叫喊之声。 「才一鞭子而已,你叫什么?阿德的鞭子使得最是好,里面的肉都打烂了,外面的皮却也是好好的,养上一段时间,不影响卖相!抽个十鞭八鞭的,就跟玩儿一样。」老鸨冷笑看着廉葭葭。忽而又转向那拿鞭子的男子,「对了阿德,好一段时间你都没抽过人了吧?该不会这技艺也生疏了吧?」 「放心吧于妈,生疏不了!打不坏的!」阿德面无表情的说道。 廉葭葭却是疼的想哭,别看那鞭子细,是真的很疼啊! 「于妈于妈,咱们打个商量可好?」廉葭葭受不住皮肉之苦,皱着脸,开始妥协。能屈能伸才是好汉嘛,廉葭葭安慰自己道。 「哦?你要商量什么?」老鸨把团扇背在身后,饶有兴趣的看着廉葭葭。 廉葭葭咽了口唾沫,这于妈真是个笑面虎,脸上笑的春风和煦,下手可是真狠,「想来你也知道,万芳楼当初都已经快要关张歇业了,才被我接了手,可到了我手里,万芳楼可大为不同,不说名动京城,也是红极一时吧?所以,您放了我,我可以给你打给下手,为您出谋划策,让咱们这万芳楼成为京城第一楼,可好?」 老鸨听完,又拿团扇拍了拍她的脸,「别拿你的脑子想这些了,不是告诉你了么,现在这万芳楼,可是朝廷教坊,就算无甚出彩的地方,也到不了台的!前庭皆是罪臣之家的女眷,后院儿则是无甚身份的婢女之类,像你,也只能在后院呆着了。」 老鸨说道这儿,忽然一脸神秘的靠近廉葭葭,「不过想来,你也会喜欢后院儿的,后院儿那些精妙的东西,不都是你设计的么?」呆女匠圾。 老鸨说完,直起身子,冲旁边的伙计使了个眼色。 那伙计立即捧了一碗浓黑的汤,掰开廉葭葭的嘴就灌了进去。 廉葭葭用舌头顶着,不想喝这股子苦味的汤。但颌骨被人钳住,那汤药咕咕咚咚的还是下了肚。 「你给我喝了什么?」廉葭葭干呕着想要把药吐出来。 老鸨呵呵一笑,「别白费力气了,咽下去,就吐不出来了,这可是好东西,待会儿你就知道是做什么用了!带走!」 廉葭葭被两个男人架着,带到了后院,后院众厢房隐在一片密密匝匝的竹林之后,当初这里是秘密卖考题的地方,如今到是被利用起来,做些前庭不方便做的勾当。 每个厢房都是分开的,且相互之间听不到旁的屋子里的声响,就算是相邻两间厢房,只要不闹出太大的动静,都是互不可闻。 廉葭葭被推进了一间亮着灯的屋子。 一进屋子,她就愣了,屋里摆着一张大窗,床头床脚的四根柱子上套着手铐脚镣。床头还挂着一根小皮鞭,屋里亮着的,除了油灯意外,桌子上还放着烛台,烛台边上是一棍麻绳。 「这……」廉葭葭见到这些,顿时有些目眩,不会吧…… 第31章[03.31] 「这些东西,想来你都不陌生。」老鸨说道。 廉葭葭心头滴泪,这些东西是她弄出来的没错,那还不是因为万芳楼当初生意不景气,她想要挽救万芳楼的生意,便将现代的一些重口味手法,搬到了古代么?不曾想,看起来迂腐呆板的古代人,玩儿起这个来,兴致一点不比现代人差,所以万芳楼的生意才短时间内,迅速火爆起来。只是这些个东西,不足为外人道也,尝试过的也都是熟客。后来有了考题在这里售卖,便是不靠着这些个东西,生意也是十分红火。她便将这些都撤去了。 不曾想倒被现下这老鸨发现。 「要我说,你就是干咱们这行的材料啊!连这些受虐的玩儿法都能想出来,实在是个人才!所以我说,这后院儿定是最适合你的地方!」老鸨笑的奸诈得意。 廉葭葭赶紧摇头,「不不,于妈,于妈,别把我放在这里,我会才艺,我会的,我会唱曲儿,我会跳舞的,于妈……」 廉葭葭的恳求,却没能挽留老鸨的脚步,两个男子将还被捆着的廉葭葭往床上一推,便随着老鸨出了房间,并将门掩上。 廉葭葭被捆的手脚酸麻,身上挨的一鞭子还火辣辣的疼,但意识却越来越模糊。好像一种奇怪的欲望正从下腹向上蔓延。 身上又热又痒,身体里最原始的欲望正在将她的意识一点点吞没。 这是她听到门外传来声音,「爷,您这边儿请,里面这位姑娘是新来的,细皮嫩肉,您可得疼惜着点儿,若是再弄伤可就不好了……」 「得了于妈妈。我哪次来,你不说是新来的姑娘?好了好了,你快去招待别人吧,小爷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说话间,掩着的房门就被人推开。 一个肥胖矮短的身影晃了进来。一双眼睛精光乍现,搓着手靠近廉葭葭,「哟,今儿于妈还真没骗我,姿色不错,面生的紧!」 说着便欺身上来。 廉葭葭恍惚中看到一张臭嘴靠近自己,挣扎着斥道:「滚开,别碰我!」 可话一出口。却是绵软无力,柔柔弱弱的,更像是欲拒还迎。 「这个调调爷喜欢!来吧小美人儿!」肥硕的身躯。不由分说的就压了上来。 廉葭葭身上的绳子终于被解开,她却没有挣扎之力。 且内心的渴望,仿佛像把火一般灼烧着她,她想推拒这胖子,却是手脚不听使唤的盘绕上那肥硕的身躯。 「美人儿……太热情了……」 廉葭葭欲哭无泪,终于明白让人给她灌下的汤药是什么……原本她也曾用这样的手段谋算他人,如今同样的手段,却是用在了她自己的身上。 赵爷独自一人返回寿王府的时候,廉如意已经得知了廉葭葭的去向。 万芳楼是个好地方,廉葭葭走到如今。也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倒也怨不得旁人。 小陶一直小心翼翼的觑着廉如意的脸色,唯恐她因为这件事,去追究赵爷。随时准备一力扛下来。 廉如意见小陶神色不同往常,想到她平日里就爱往丰怡园跑,原以为她还是为了拜师的事在努力,如今看来,似乎没那么简单? 廉如意看了看小陶战战兢兢十分紧张的脸色,微微笑了笑,小陶还太小,感情这种事。她定是稀里糊涂的,如今她自己的心思她自己也未必明白,自己还是不要干涉的好。 廉如意一门心思照顾孩子,不足两个月的孩子,小小的,除了吃就是睡,不吃不睡的时候就是张嘴哇哇的哭,到是把她的心填的满满的,似乎看着两个日渐长大的孩子,把时间填满的,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空闲去思念,去牵挂。 反正,朝廷一定会胜利的,慕容御一定会很快回来的,不是么? 此时,平顺将军在大军之前,斩杀副将严新之事,也传回了宫中。 皇上脸色冰冷,却不似上次接到严新密信时的震怒。 徐定樊等谋士都跪在御书房里,恳请皇上收回成命,不要诏平顺将军回京,不要阵前换将。 皇帝一语不发,神色清冷,看样子,是心意已决,听不进劝了。 「皇上,再等些时日,且看看严副将被斩之后,大军是否会继续一往无前,严新虽曾是东林军的指挥使,但千里之外,人心难测,他或是真的勾结了贤王,也未可知啊!」一位谋士恳切的劝道。 皇帝冷冷的看着那位谋士,这样的话,严新写来密信的时候,徐定樊也讲过,结果呢?他等了,等来的却是慕容御私自斩了他的亲信。慕容御分明知道严新是他的亲信,却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斩杀严新。慕容御是何居心?就算严新有通敌之嫌,他就不能将严新押送回京城么?为什么一定要当即就斩首呢? 他这是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么?他手握重兵,就可以不顾及自己了么?他的重兵,他的权利,地位,哪一样不是自己给他的? 疑心这种东西,一旦在心里发了芽,就会失控的疯长。 皇帝此时,对慕容御已经不再信任,便是再多的忠言相劝,也是越听越逆耳的。 「来人,将李大人拉下去,重打五十大板!再有附和李大人言论者,一并处罚!」皇帝冷着脸,指着劝诫他不要召回平顺将军的谋士说道。 御书房顿时寂静无声,谋士们再不敢多言。 众人的视线都悄悄的看向徐定樊。 徐定樊最得皇帝器重,往常皇帝也是最肯听他的意见。想来他定有办法劝阻皇帝。 却见徐定樊微微向同僚们摇了摇头,垂着脑袋,一语不发。 于是八百里加急送去蜀地。 皇上要召回平顺大将军,着副将陆秉接掌兵符,率军剿灭叛军。 虽有八百里加急,圣旨传到的时候,也是几天之后了。 慕容御已经率军攻陷了蜀郡,歼灭贤王两万余众,贤王退守蜀郡以南的洋河郡。 圣旨传来的时候,勤务兵正在收拾蜀郡的郡府。以备将军及将领们晚上住宿。大帐在舒坦,住惯了房子,还是觉得房子舒坦呐。 慕容御接到圣旨,当即便要将虎符交给陆秉。 「将军不可!我愿追随将军讨平叛军,再班师回朝!」陆秉却不肯接任。 慕容御却是知道,皇帝此时下旨,必是因严新之事,不信于他,此时自己若是不肯回京,岂不更遭皇帝忌惮? 若说心中没有一点失落,却是不可能的。只是,想到自己可以提前回去,去看看廉如意,和自己还未曾谋面的儿子,他恨不得立时就回到京中。 「这是皇上的意思,皇上是信得过陆将军,才会委以重任,陆将军就不要推辞了。」 第32章[03.31] 「将军,皇上一定是对将军有什么误会,才会下此旨意,属下愿意亲自回京,向皇上禀明。已经攻下蜀郡,属下可以走,将军却不能走啊!」陆秉急得脸面通红,说什么也不肯接过虎符。 慕容御深知自己离京之时,昔日的兄长就已经对他有了怀疑,如今倘若逗留军中,恐怕惹怒了皇帝,再对自己京中家人不利。 便板下脸来,看着陆秉道:「如此,陆将军是要抗旨么?」 陆秉抿着嘴,喘着粗气,不说话。 「我走了,你带兵好好的打仗就是!贤王有什么可惧?蜀军有什么大不了?如今只剩八万众,我有何不可走之说?」慕容御沉声道,「好好打了胜仗,剿灭蜀军,我在京城等着你,待你凯旋,我请你喝酒!」 「将军……」 慕容御抬手挡住他要说的话,「你若还当我是将军,就听我吩咐,接过兵符,好好打仗!莫要丢了我的脸!」 陆秉却是急的眼圈都红了,见慕容御去意已决,知道自己不能再劝。 僵硬的伸出双手,接过兵符。 当慕容御牵着马,走到郡府门口,却见将领们都守在门口。 「将军!」「将军不要走!」「将军说要带我等扫平叛军,如今叛军未灭,将军怎可失言?」 慕容御垂眸叹了一声,他何尝不想剿灭叛军,彻底的除掉贤王再回去?岛低场圾。 可若要他在平南朝江山稳固与廉如意的安危之间做选择,他必定还是要选择廉如意。 平南朝的江山自有君主来操心,他只愿守护他的妻儿,他的家人安好。 更可况,蜀军不足为惧,朝廷大军南下压来,贤王不是已经节节败退了么? 「当初誓言,我无法完成,愿众将替我继续扫平叛军!待我走后,你们要服从陆将军的指挥,定要取胜归来!」慕容御说完,翻身上马。 「驾——」 他一夹马腹,守在门口的将领们只好让出一条路来。 只见亲率二十万大军,气势恢宏南下而来的慕容御,如今只带着十几名亲随,策马离开。 取胜的朝廷军队,上层将领们,此时却没有一点取胜后欢愉的气氛。 皆是沉闷闷的,提不起兴致。 慕容御带着亲随,日夜兼程。 虽还未大获全胜,自己就要提前离去。但想到就快可以见到廉如意及自己的儿子了,他仍旧是归心似箭。 连着赶了两天的路,一行不管是人还是马,都已经累的不行了。 第三天晚上,慕容御终于决定在裕?停下来休息一晚上,明早在起程。 他们宿在裕?的官驿中。裕?地处偏远,整个馆驿中只有一个年迈的驿丞。 吃住条件都十分简陋,好在慕容御也不是没吃过苦的人。对此到不甚在意。 驿丞给他们做了晚饭之后,就回了自己房间睡觉。 奔波了两日夜的慕容御一行,也十分疲累。食物简陋却也能果腹,吃了饭,就各自回屋去睡。 半夜时分,慕容御却忽然惊醒。 他睁开眼睛,侧耳细听。 官驿院中,寂静无声。太过安静,诡异的安静。 忽然一只细管戳破官驿房门上单薄的窗户纸,黑夜中接着月光,恍惚可以看见袅袅白白烟被吹进屋内。 慕容御屏住呼吸,轻轻一跃。隐匿在房梁之上。 他侧耳听不到其他房间的动静,想来其他人已经被这迷烟放倒。 尚不清楚来人底细,慕容御决定先不打草惊蛇。待清楚对方来人之后,在为动手。 他从怀中摸出解药,含在口中。 半柱香的功夫,听得门外之人说道:「差不多了,进去看看!」 官驿的破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两条黑色的影子悄悄迈进了门槛。 走近了,只听一人说道:「不好!」他已瞧见 床上没有人。 想要和同伙退出去,却见敞开的破门已经被关上。 还没瞧见慕容御的身影,只觉一阵凉风,扑面而来,两人就被放倒在地。晕了过去。 慕容御拉开房门,见得院子中竟站了十几名黑衣人,都手持长剑围绕他房门而立。 「是谁派你们来的?」慕容御冷声问道。 却见那黑衣人群攻而上,剑锋凌厉欲要夺他命去。 慕容御亦持剑而上,震剑出鞘,身形快如鬼魅,月光之下,剑光寒如冰霜。 十几名黑衣人想要围困住慕容御,却完全跟不上他的速度,只听噗噗噗的倒地之声,十几名黑衣人。几乎是瞬息之间,就倒下了一半。 若是细看,便会发现他们咽喉处的伤口细如发丝,乃是剑速太快,剑锋划破咽喉而毙命。 剩下几个黑衣人胆颤心惊,他们已然知道己方人手根本不是慕容御的对手,别说取他性命,若是能活过今晚就是侥幸。 第33章[03.31] 夜色之中,月光如水银泻地,静谧的流淌在破败的官驿之中。 慕容御的身形却忽然不见了。 黑衣人持剑退守一处,惊慌的左右看去。 却忽闻头顶传来清冷的声音:「我再问一遍,是谁派你们来的?」 黑衣人闻声抬头,却见慕容御的身影正在房顶之上,临风而立,月光流转在他锦衣之上,金色的丝线上银芒闪烁。 黑衣人虽心中畏惧,却还是不说,持剑纵身上房,攻向慕容御。 慕容御的眼神在月光之下,格外清淡,他微微摇了摇头,利落的一跃而起,身影在月光之下快如一道银光。 只听长剑划过风的声音,那几名黑衣人的脚步还未落上房顶,便重重的摔向地面。 砸起一地尘土飞扬。 借着月光可以发现,后来这些黑衣人亦是被极快的剑锋划破咽喉毙命。 慕容御看着一地的尸首,并没有太多的表情,折返回自己的房间,恰好之前被他打晕的两人悠悠醒来。 「你……」其中一人惊恐的看着他。 另一人则看到院子里躺了一地的黑衣人的尸首,浑身战栗。 慕容御收起长剑,看了他们一眼,「你们是想跟他们一起去做个伴,还是想活下去?」 两人战战兢兢的靠在一起,却是牙关紧咬,什么都不肯说。 慕容御却是轻叹一声,「怎么那么想不开呢,活着有什么不好?本想放你们一条活路的。」 两人皱眉对视一眼,抱着赴死之心,提气攻向慕容御。 慕容御退后一步,抬膝一脚扫过两人的膝盖。 只听得噗通噗通——两声,两人跪倒在地,疼的直叫。岛低纵号。 听得他们膝盖已然碎掉。 眼见两人欲咬破藏在牙缝中的毒药自尽,慕容御俯身扼住其中一人的颌骨,取出他牙缝里的毒药,并两下卸掉他两条胳膊。 而另一人已经倒地,七窍流血,气绝身亡。 只剩下一名黑衣人,疼的?牙咧嘴,冷汗直流,胳膊无力的垂在身体两侧,如今想要自我了断都成了奢望,只能绝望的看着慕容御。 「你别逼了,我是不会说的。」 慕容御看着回身望着门外冷寒如霜的月光,轻声道:「能让你们在半路上截杀我的人,又会有几个呢?想来猜出真相也不是难事……」 「您既然知道,又何须再问,我等也只是听命行事而已。我等敬重寿王为人,求王爷给个了断吧!」那黑衣人恳切求死。 慕容御却长叹一声,缓缓转过身,正欲说什么,却见西侧厢房忽起大火,天干物燥,又是西南风,火苗趁着风势,迅速窜起。 慕容御见状,立即踢开旁边住着亲随的房间。 飞身进屋,却见人中了迷香之后,已被杀死。 慕容御惊怒,想要杀他一人还不够,居然连旁人也不放过。 看着那火舌窜来的方向,慕容御纵身追去,却见一个黑色的身影,向远处逃去。 是那纵火之人? 慕容御立即追去,那人轻功了得,慕容御竟一时不能追上。 眼见官驿已被大火吞没,慕容御皱眉,紧追那纵火之人不放。 慕容御离开蜀郡已有半月,可却一直没有在京城露面。 皇帝着人去蜀地催慕容御归京,却听闻军中上报,慕容御早已离开。 查探之下,发现到裕?之后,就再没有了慕容御的消息。 裕?地处偏僻,只有一处官驿,且官驿在数日前的一天夜里,被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净。 如此,慕容御是失踪了。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连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 皇帝听闻此消息,着实愣住。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慕容御居然会突然失踪。 慕容御失踪了,皇帝心里隐隐难安,他为什么不露面,他是想要做什么?他会不会突然从哪里跑出来,来责怪他不信任他? 皇帝反复思量之后,作出一个决定。 派出御林军,包围寿王府。 廉如意正在亲手给两个儿子换尿布,虽然这种事有奶娘来做,但她这做母亲的倘若一次尿布都没有亲自给儿子换过,待儿子长大之后,再回想起来,岂不遗憾? 杜兰站在一旁温声指导,念君看着傻傻的笑。 却在如此静好的时光中,小陶气喘吁吁的闯了进来。 「王妃……王妃……」 小陶的脸色都微微泛白。 廉如意转过头,见小陶一脸惊慌,不禁微微皱眉,心下突然一慌,该不会是慕容御有什么坏消息传来吧…… 一时间,她竟不敢开口询问,鼻头忽有些酸涩,她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别往坏处去想。 第34章[03.31] 「王妃,皇上派御林军围住寿王府了!说是……说是王爷失踪了,担心王妃和小少爷安危,请王妃和小少爷到宫中暂住……」小陶见王妃神色有异,赶紧说道。 廉如意心中一顿,「失踪?」 「是啊,听为首那御林军说,半月之前,皇上下诏让王爷回京,王爷便离开了蜀地,返回京中,却在到了裕?之后,突然失去消息,哪里也寻不到人。」小陶不敢隐瞒。 「他怎么会失踪?」廉如意脸上瞬间没了血色,「我去找他!」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否则慕容御不会失踪的,不会不回来看她和儿子的。他一定是遇到危险了。她要去找他,要找到慕容御。 「王妃……」小陶想劝廉如意冷静,可是她被廉如意的脸色吓到,不知该如何开口。 却在这时,赵耀的声音从室外传来,「王妃。」 王妃听到赵耀的声音,恍惚抬头,像是找到了什么依靠一般。脚步凌乱的走出房门。 「耀叔……」话未出口,眼泪便落了下来,「慕容御,他……」 赵耀看到廉如意的样子,狠狠的捏了捏拳头,他忽听闻慕容御失踪的消息,亦是大吃一惊,想到慕容御的夫人定是比他还要着急,便顾不得许多,立即赶来内院。 此时看去,他脸上确实比廉如意从容镇定的多。 「王妃莫急,慕容御功夫很好。必不会有事的。」赵耀沉声说道,语气十分笃定。岛低叼亡。 廉如意慌乱的点点头,「我知道。可是他现在人在哪里?我想去找他……」 说着,眼泪便不受控制的滑落。 「现下我便去寻他,王妃且留在孩子身边,照顾好你与慕容御的孩子,我定将他平安寻回!」赵耀坚定的说道。 廉如意看着赵耀的脸色,心中纷乱惊慌,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前世今生,她都未曾如此牵挂过一个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为一个人担忧过。 「可是……」可是她想亲自去找慕容御。亲自去确定他平安无事。 「王妃,皇帝既然派出御林军请你和两位少爷入宫,不就是想要以你们为人质么?皇帝信不过慕容御,怕他是故意失踪,潜藏起来,对他不利。这不是说明,慕容御没事么?难道你就放心,让你们的两个幼儿就这么送进宫中,无依无靠的为人质么?你不管他们了?」赵耀靠近一步,压低声音道。 廉如意回头看了看卧室的门。 她的两个儿子正在卧室之中,她才刚刚亲手为他们换过尿布。 她要将他们送进宫中为人质么? 她能放心两个那么小的孩子在深深宫闱之中无依无靠么? 廉如意无力的摇摇头。 看到她痛苦挣扎的神色,赵耀也觉心头异常的压抑难受。 「你放心,我定会把慕容御平安带回的!」 如今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将希望都寄托在赵耀的身上了。 廉如意无力的点头,抬起朦胧的泪眼,「耀叔,一定,一定要找到他……一定,一定,要把他带回来……告诉他,我和儿子,在宫里等着他,等着他来接我们……」 廉如意泣不成声。 那个给她温暖,给她信任,给她依靠,给她原本只是为了报仇的一生,从未预料,从不敢奢求的幸福生活的男人,究竟去哪儿了…… 「耀叔,让寒梅与你同去吧?」廉如意目光之中是深深的忧虑,也许多一个人,就多一点寻回慕容御的希望。 赵耀略想了想,寒梅功夫不错,如今情况不明,他不能托大,自然是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便点点头。 廉如意却仍旧不放心,「我,我带不了多少人入宫的,除了白兰,别院的人你也都带上吧?」 赵耀却是摇了摇头,「皇帝必然也会派出人来寻慕容御,若是王府派出的人太多,恐怕还会使皇帝忌惮,王妃不必担心,在宫中万事小心,慕容御一定会平安回来!」 廉如意点点头,却是脸色苍白,脚步虚浮,若不是寒梅小陶在一旁扶着,几乎站立不住。 小陶的视线却是眷恋的徘徊在赵爷的身上。如此,他这么一走,自己很久都见不了他了吧? 小陶想张口求了王妃,让自己也跟着赵爷去寻王爷,这一路上,日日相处,说不定他就觉出自己的好来了呢? 说不定,他就对她也有那种心意了呢? 但见王妃苍白痛苦的脸色,她还是咽下了心里的话。 自己这点儿私心算的了什么?当初王妃将她从牙婆手里买回来,是救了她的命,免她再受颠沛流离之苦,免她再被人买来卖去,受尽欺辱。王妃对她的恩情,她一辈子都报答不完。 如今王妃要入宫为人质,最是需要有人照顾在身边的时候,她怎么能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心,就能弃王妃而去呢?那自己也未免太忘恩负义了! 想到这里,小陶就强迫自己移开了停在赵爷身上的视线,垂眸看着脚尖。 连赵耀落在她头顶的目光,都没有发觉。 云溪这时也脚步匆匆的从院外急速赶来,「王妃……御林军在催了。」 廉如意脸上扬起一抹苍凉的冷笑,「王爷不在家中,我等不过妇孺,皇帝何须动用御林军?真是太高看这寿王府了……」 说罢,转身在寒梅小陶的搀扶下回了卧室。 「寒梅,你去收拾行礼,和耀叔尽快上路,一定要找到王爷……」廉如意声音哽咽,喉痛痛楚,艰涩的张口,说不下去。 看着王妃难过的样子,一旁伺候的人都跟着落了泪。 「好了,你快去!」廉如意推开寒梅。 「云溪,春杏,小陶,白兰,杜兰,念君,随我入宫,少爷所用之物,一应从家中带去。快些收拾吧。」 廉如意说完,就无力的 床边坐下,目光落在摇 第35章[03.31] 床上,两个儿子已经睡着。 天真安稳的睡颜之下,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的爹爹找不到了。他们也要离开家,被接入深深宫闱作为人质。 廉如意伸手请抚了抚儿子的小脸儿,为了能亲自照顾儿子,她将所蓄的指甲全都剪得很秃,这样才不会划伤娇嫩幼小的儿子。 御林军在外院一遍一遍的催促,因为皇帝下旨要他们迅速接寿王家眷入宫。 内院众人却是在十分沉重的气氛下巨细的收拾着。 赵耀同寒梅,却是带着简单的行礼出了寿王府,一人骑着一匹马,南下寻找慕容御。 在御林军的几番催促之下,廉如意终于带着儿子,及伺候在身边的婢女来到了前院儿。 御林军首领被请在花厅里喝茶,见她来了,便忙起身。 「王妃!」 见她带了一众婢女,及不少的行礼,便有些为难的开口:「王妃,宫中一应东西都已备好,且宫女奶娘都是专门为王妃挑选好的。王妃不必带如此多的人入宫。」 廉如意淡淡的看那御林军一眼,「将军看起来很年轻,定然还没有为人父吧?」 那御林军一愣,「是,还没有。」 「所以将军无法体会做父母的心,自然都是想要给孩子最好的最舒适的,我和王爷的孩子已经习惯了现在的奶娘,忽然换了环境本就会让他们不安,如果连身边伺候的人都换了的话,小孩子一定会哭闹不止。将军虽未为人父,但也是有高堂在上的,想来也体会过,令尊令堂对待将军的心定然也是一样的,希望将军体谅一二。」廉如意语气平缓的说道。 那御林军确实有所动容,但又唯恐如此,惹得皇帝不快,倒霉的不还是他自己吗? 「王妃,这个……」 见他面有难色,廉如意点点头,「你是奉命行事,许多事也身不由己,我明白。」 「多谢王妃体谅!」那御林军顿时松了一口气。 「只是我等都是妇孺,对任何人也无妨害,王爷如今下落不明,我不能守在寿王府等待王爷回来已是遗憾,且我心中牵挂将军非常,若是连往日用惯了的人,都不能带在身边,也未免显得皇上太不近人情。」廉如意此时说话间泫然欲泣,却是红着眼,生生忍住,语气严厉却又让人心疼不已。 那御林军皱了皱眉,王妃的话对皇上难免有不敬之嫌,只是此时他从心底里也觉得皇上此举是有些不近人情了,便不禁没有斥责,还咬了咬牙,下定决心,倘若皇上责怪下来,他就一力承担:「请王妃上车吧!」 廉如意所带婢女及行礼都被放了行。 车轮碾在青石板上,滚滚而过。 被念君和杜兰分别抱在怀里的两位少爷醒了,哭了两声。吃了奶,又睡着了。 他们还太小,此时还不懂自己面对了什么,不懂离开自己的家,被接进宫中又意味着什么。 廉如意看着自己的儿子,脸上凝滞的表情稍微有些缓和。 无论如何,她一定会保护好儿子,等慕容御回来的。 此时已不同于刚听到慕容御失踪的消息是那般的惊慌失措。冷静下来想一想,她对慕容御的担心倒是少了些许。慕容御的功夫她是见识过的,且他常年跟着云海大师四处漂泊,警惕性非常高,若说他遭了人暗算,不可能不留下一点线索。也不至于会让皇帝如此如临大敌,非要把她们接入宫中为质。 如此想来,慕容御应当是自己不见了,或许是他发现了什么,必须要将自己隐藏起来,才能到达目的。或许是,贤王和皇帝都对他虎视眈眈。他要掩藏起自己,才能顺利回京,他也许正在悄悄回京的路上? 廉如意如此安慰着自己。借以平静心绪。 御林军将她们护送至内宫门口,便交由宫人带她们入宫。 廉如意被安排在椒兰殿。 如今先皇殡天不足一年,未过大丧,新皇的后宫并不充盈,廉如意住在椒兰殿,倒也十分宽裕。岛低低划。 椒兰殿果然是预备了八名宫女,四名太监,并两位奶娘。 见廉如意一到,便上前来向她请安。 打发了这些宫人,廉如意却是知道自己这里是用不上这么多人手的。且都住在椒兰殿。人多手杂,反而不好。 嘱咐了自己带来的人照顾好两位少爷,她便带着小陶云溪,去往建章宫。 如今新皇未立皇后,由最得宠的宸妃代掌凤印。 想来椒兰殿的宫人也是宸妃安排的,她若想推拒,便是要找宸妃方成。 廉如意对皇宫格局十分熟悉,毕竟有前世记忆,无需宫人带路,也迷不了方向。从椒兰殿去往建章宫,走路也用不了多长时候。她便没有坐步撵,初到宫中,谦卑一点也无妨,徒步走去,倒也更显诚意。 去往建章宫的路上,恰好要穿过一片槭树林,如今正值初冬,槭树叶绚烂尽染成朱。 廉如意低头看着脚下深红的落叶,复而抬头,看着树梢上还未落尽的红叶,长叹一声:「宫中景致虽美,我却只想念你在我身边的时刻。」 「王妃如此思念寿王,想来寿王也是一样。」不远处却忽然传来男人的声音。 廉如意一怔,闻声望去,一身明黄色?袍皇帝从粗壮高大的槭树之后,缓缓走了出来。 「参见皇上,不知皇上在此,惊扰圣驾,还望皇上恕罪。」廉如意福身道。 「不知者无罪,起吧。」皇上淡淡看着廉如意说道。 以前到未曾发现,廉如意竟与她的姐姐有几分相似。 廉如意起身后带着小陶云溪退在一旁,恭请皇帝先行。 皇帝走了几步,行至廉如意面前时却停了下来,「寿王妃这是去往哪里?怎的不需宫人带路么?」 廉如意心下一跳,皇帝倒是细心! 「臣妾去建章宫向宸妃娘娘请安,已经询问过宫人路途,想来不会迷路。」 皇帝却是想起廉欣娉在宫中被人带错路,误闯进梅园之中的暖阁里,遭人暗算遇见父皇。倘若她在认路这件事情上,也如她的妹妹这般,是不是自己和她的缘分就不会错失?是不是如今,她就能留在自己身边? 皇帝仰头看了看高大的槭树上红透的叶,微微闭了闭眼,缓缓说了一句,「在宫中行走,还是小心些好。」 第36章[04.03] 「是。」廉如意应下。她是大意了,不曾料到会在这里遇见皇帝,也不曾想到皇帝会如此细心的注意到这么个细节。往后还是少出来走动为好! 皇帝带着一溜宫人缓步离去。 廉如意看着皇帝的背影,眸中渐冷。 慕容御对他忠心耿耿,更是一直当他如自己嫡亲的兄长一般,他却如此疑心慕容御,更不惜将自己及年幼的孩子困如宫中为质,其心何等凉薄。 幸而姐姐当年没有嫁与他,否则又怎可能得到幸福? 皇帝已然走远。 廉如意直起身子,膝盖有些微微的麻。深吸一口气,提步继续向建章宫走去。 宫妃的生活是十分无聊的。 廉如意到来时,宸妃正在插花。 见她来了,才放下剪刀。 「见过宸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廉如意福身请道。 「寿王妃不必客气,快快请起!」宸妃娘娘笑着,亲自走上前来,扶起廉如意。 她净白的脸上,微微漾起两个浅浅的梨涡,观之十分甜美。 这是廉如意第一次见到宸妃,见她如此热情,且面相和善,第一印象很是不错。 「王妃快请坐吧。虽然以前不曾见过,但你我也算亲妯娌,原不必那么见外的!」宸妃笑着说道。 「多谢娘娘。」廉如意便要在宸妃左手边的黄花梨玫瑰椅上坐下。 却被宸妃拉住,硬拉到自己身边的位置上坐了。 「都说了一家人,何须这么见外?」宸妃嗔道。 廉如意便顺着她的力道坐好了,不再这种小事上拉扯。 她心里还惦记着被留在椒兰殿的儿子,虽说有自己人在旁看护,可是毕竟刚刚入宫,她不亲自守在儿子身边总觉不能放心。 「寿王妃刚刚入宫,椒兰殿可还住得惯么?」宸妃抿了口茶,轻缓的问道。 「椒兰殿安排的十分周到,多谢娘娘。只是臣妾从家中也带来了往日用惯了的奶娘也婢女,不敢占用那么多宫女,还请娘娘将她们派往别处吧?」廉如意见她提起此事,就赶紧顺口说道。 她来就是为这事儿来的,能快点儿跟宸妃说了,也好快些回去看儿子。 以往一直在王府中也不觉得,如今到了宫里才知道,哪怕是离开儿子片时片刻,她心中都满满全是牵挂。只有让自己呆在儿子的身边,看着儿子小小的身子,小小的脸儿,才能安心。 宸妃笑了笑,倒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将来意说的这么直白,「是我考虑不周了,也是,总是身边用久了的人,用起来才顺手,那便留下两个粗使宫女,并四个太监吧。」 「多谢娘娘。」 宸妃看着廉如意的脸色,见她似是心中焦急,便问道:「王妃可是还有什么事?你我虽是头次见面,我却觉得王妃面善的紧,十分投契。王妃不必与我见外,若有什么事,只要我能伸得上手的,王妃尽管直言。」 廉如意抬眼,见宸妃并不只是客套说说,脸上表情十分诚恳,便起身谢过。 「都叫你不要于我如此客气了!」宸妃无奈的拉她坐下。 「听说,寿王府的两位小少爷,是双生子?长得一模一样?」宸妃尚未怀孕,宫中还未有新皇的子嗣。 嫡重 如今只有住进宫的廉如意有孩子,宸妃其实比廉如意还大上一两个月,听说她一次便得两子,其实内心还是十分羡慕的。从她的口气之中就不难听出。 廉如意知道自己此番进宫,恐怕在慕容御回来以前,都难以出宫去,日后在宫中生活的这段日子,要仰仗宸妃的地方还有很多,自然是处好关系是最好的。 便压下心中焦急,耐心的说道:「确是长的十分相像,若是不细分,很容易将他们两个搞混。」 「取名了么?」 「尚未……」 原本是想要等慕容御回来给儿子取名的,可如今……他却音信全无。 见廉如意脸色有些难堪,宸妃叹了口气,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我知道你心中定是十分难受。与其住在家中惶惶思念,倒不如住在宫里,也有人做个伴。叛军还未尽灭,皇上也是担心你们母子在寿王府会有危险。皇上一直当寿王是亲弟弟一般,疼爱之情,想来你也能理解的!如今寿王下落不明,他接你们进宫,是想要替寿王保护你们,你莫要因此事,心中有埋怨。」宸妃温声劝道。 「臣妾不敢!」 「我不是怪你。你也莫要误会,只是说说心里话而已。你往后在宫中住着,也要放宽心才是。寿王定能平安回来的!」宸妃说道。 廉如意点点头,「臣妾明白。」岛低亚弟。 「嗯,我还没见过寿王府的两位小少爷,若是无事之时,你可欢迎我去椒兰殿看看他们?」 「欢迎之至!恭候娘娘随时前来!若非孩子太小,理应是我带他们前来拜见娘娘的。」廉如意恭敬的说道。 「哪有那麽客套!宫里还没有孩子,你带着两位小少爷住进宫里,定能将这福气也带进宫里来!」宸妃说着掩口笑了起来。 宫里的女人,哪有不想早点为皇帝诞下?嗣的? 廉如意也跟着笑着点点头,「若能如此。那娘娘可要多来椒兰殿。」 宸妃点头而笑。 从宸妃的脸上不难看出,她在宫里过的是很不错的,想来也是。如今后宫第一宠妃,自然是圣宠优渥,待新年先皇大丧一过,新皇登基大典以后,恐怕宸妃定要荣登后位。 若能在此之前,传出喜讯,更是荣极一时。也难怪她脸上总是带着笑意,且对孩子的话题十分感兴趣。 廉如意同宸妃闲聊了一阵。 宸妃也看出她脸上焦急,便笑着说:「我虽未当母亲,却也能从你脸上看出母亲对儿子的牵挂!好了。你也不必陪我闲聊了,待我有空,定去椒兰殿看望你们。你且快回去看儿子吧!」 第37章[04.03] 「多谢娘娘!」廉如意赶紧起身告退。 回去椒兰殿的脚步却是匆匆忙忙,若不是内功之中禁止奔跑,她此时恐怕就要纵起轻功飞回儿子身边了。 完全没有了刚出椒兰殿时的那种悠闲。 就连路过风景如画的槭树长道时,也没有了驻足看风景的心情。 可谁知,她还没到椒兰殿,就遇上了脸色慌张,前来寻他的春杏。 她出来一共也就一个时辰左右,为何春杏如此慌张? 难道是……儿子? 廉如意脸色立即便的十分难看,心中忐忑不已。顾不得许多,提起一口气,眨眼便到了春杏身边,「何事惊慌?」 「王妃,两位小少爷哭闹不止,奶娘怎么都哄不住!」春杏赶紧说道。 话音刚落就不见了廉如意的身影。 回头去看,却见廉如意已经到了椒兰殿的大门口。 还未进得殿内,便听见两个儿子撕心裂肺的哭闹之声。 廉如意的心都要碎了。以致速度太快,膝盖撞在花坛边角上,她都无所察觉。 飞身如殿,见杜兰和念君正在抱着两个儿子哄着,可不管她们如何哄,孩子都是大哭不止。 廉如意迎上前去,看着儿子已经哭的通红的脸,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她从杜兰手中接过小儿子,「怎么回事?孩子为何哭闹?」 杜兰脸上亦是焦急,摇头道:「奴婢也不知道,原本两位少爷睡的好好的,可是大少爷突然哭了起来,二少爷被哭声吵醒,便也跟着哭。怎么哄都哄不住,喂奶也不肯吃。」 「乖乖,不哭……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廉如意心疼的看着怀中柔软的孩子,却是脸色通红,脑门儿上的青筋都蹦着。 两个儿子自然无法回答他。 莫不是因为换了环境,让孩子心中不安才哭闹的?他们两个在今日之前一直十分乖巧,睡醒了吃,吃饱了睡,若非尿湿了尿布,或者拉了臭臭,是绝对不会哭的。 只要给他们换了干净舒适的尿布,吃饱喝足,那是睡得美美的。 廉如意伸手去摸儿子的尿布。 「是换过的。」杜兰说道。 尿布柔软干燥。 儿子却仍旧啼哭不止。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再喂喂他们试试看?」廉如意惶惶的看着念君和杜兰。 杜兰接过二少爷。两人撩起衣衫,把奶头送到两位少爷的嘴边。 孩子确是摆着头躲开,哭的更加厉害。 「这是怎么了?究竟是怎么了?」廉如意心急如焚,焦急道,「来人,去,快去传太医,快让太医来看看孩子是怎么了?快!」 被留在椒兰殿的小太监调头就跑,直奔太医院。 「杜兰,你不是最有经验的么?你难道看不出孩子是怎么了么?」廉如意瞪大眼睛,无措的抓着杜兰的衣袖。 杜兰白着一张脸,「奴婢……奴婢……」 「王妃,您冷静一点,杜兰毕竟不是太医,等太医来了就好了!」云溪赶紧上前劝道。 廉如意这才放开杜兰的衣袖,又从念君手中接过哭的几乎喘不上气的大儿子。 「乖……不要哭了,太医马上就来了,你哪里不舒服?太医很快就来了……」廉如意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平日里的冷静荡然无存。 她此时就像不会水的人跌入深渊,苍白的脸上尽是惊慌失措。 她的孩子一定不能有事,一定不会有事的!他们才两个多月,才刚来到这世上两个多月,甚至还没看看这多姿多彩的世界,上天不会那么残忍的,不会夺去她的儿子的!一定不会的! 廉如意一遍一遍在心中对自己说着,想要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这时,她忽然嗅到殿中似有一抹很淡很淡的香味,若有似无。 该不会,该不会是什么人故意想要害她的儿子吧? 「你们闻到香味了么?这殿里是不是有一种香味?」廉如意仓惶的看着旁边站着的奶娘及婢女。 众人闻言都赶紧嗅了起来。 「没有啊?」 但那香味太淡,刻意去闻,好像又闻不到。 廉如意不禁焦急,只有她自己闻到了么?是错觉?还是确是有? 「有的有的!」小陶忽然说道。 廉如意立即转过脸来看她,「你闻到了吧?是什么味道?」 小陶闭上眼,使劲儿的嗅了嗅,好像嗅到那香味的来源。 她这边闻闻,那边闻闻。 在众人紧张的视线之下,她终于在殿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蒙着锦帛的铜质镂空缠枝花卉的方形香炉。 第38章[04.03] 那淡淡的若有若无的香味,正是从这香炉中散发出来。 但香炉里的香已经燃尽了,香灰都是凉的。 廉如意立即命人叫来原本就在椒兰殿当差的宫女。 宫女立即跪下说道:「这是昨日宸妃派人来收拾椒兰殿的时候,打扫的宫女点上的。今日早上又燃了两个时辰,后来宸妃娘娘派来身边的嬷嬷来检查打理好没有,见这香炉里还燃着香,就吩咐奴婢们把香灭了,说王妃的孩子太小,不宜在屋里熏香。奴婢就把香灭了,香炉放在一旁,还用东西遮了。也开窗通风了好一阵子。」 杜兰上前闻了闻那香炉,只有一股淡淡的荷香,并无甚不妥。 「快把这香炉收起来,但凡有香味的东西,都不要拿进殿来!」云溪吩咐道。 那小宫女赶紧捧了香炉退了下去。 屋子里连那淡淡的若有若无的香味儿也没有了,两个孩子却还在哭泣。 只是哭声已经不像刚才那般大,他们已经哭累了。却不肯睡,也不肯吃奶,眼看要哭岔了气,哭的小脸儿乌红。 「不是这香味的原因,不是这香……」廉如意抱着儿子,却感觉到儿子的气息急促,她急的眼泪啪嗒啪嗒的掉。 「太医怎么还不来?太医呢?快让太医来!」廉如意的视线里一片模糊,她用力挤了挤眼睛。想要看得清楚些。 终于瞧见小太监背着药箱,跟着太医脚步匆匆的向殿里跑来。 「太医,快,快看看我儿子!快看看他们怎么了!」廉如意抱着儿子就迎了上去。 太医顾不得喘息,摸了摸孩子的小脸儿,搓了搓手,又把手放进孩子的衣服里,摸了摸孩子的肚子。 孩子没有发烧,肚子微微有些涨,但也可能是哭的太久才胀气,并不像伤食而涨。 见太医的手伸进衣服摸孩子的肚子,孩子的哭声似乎小了一些。 廉如意的情绪。也跟着稳定了些。 「太医,怎么样?」 太医却是皱了皱眉,「似有些腹胀。但又不像是伤食。」 「那……是?」廉如意急切的颦眉看着太医。 「王妃莫急,我先给孩子开些消食的药吃一吃吧?」太医沉吟着说道。 两个孩子许是哭的太久,是在是哭累了,许是太医轻轻的给他们揉了揉肚子,让他们稍微舒服了一些,总算是不再哭泣,沉沉睡去。 廉如意见两个儿子不再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可听闻太医的话,却是有些生气。 「不是伤食。为何要开消食的药?」 她虽不懂医术,却也知是药三分毒,孩子还这么小,倘若药不对症,岂不是伤害了孩子? 太医看病,结论却似是而非,实在叫人生气。 太医被廉如意质问的一怔,慢慢吞吞的说道:「除了腹胀也无其他症状,自然还是伤食的可能性大些,且小孩子一般也不会有旁的毛病,多是吃多了积食会哭闹。自然要开消食的药。」 廉如意却不能对太医给的解释满意。「孩子如此小,哪里难受也不能说,唯有靠医者的判断下药,你却给出这么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叫我如何放心?倘若不是伤食,岂不贻误病情?」 太医砸吧了两下嘴,不过是孩子哭闹两声嘛,寿王妃也实在太过小题大做了些,这么大的孩子哪有不哭的? 「太医院的太医就是这么给人看病的?」廉如意见他不说话,更是恼火。 但看见儿子好不容易睡着,且被奶娘抱往偏殿,虽满腹怒火,还是忍住压低了声音说道。 那太医闻言有些不悦,皱了皱眉。太医院的太医都是给宫里的主子们看病的,宫里的主子但凡有个头疼脑热,就紧张的不行,他们历来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时日久了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虽有不悦,却是碍于对方是寿王妃的身份,没有反驳什么。 「王妃不必太过紧张,这么大的孩子不会有什么大毛病的,要么就是受凉了,要么就是伤食,一般不会有旁的情况。且两位少爷,也没有什么别的症状……」 太医还未说完,廉如意就忍不住怒火打断了他,「你就是这么给人看病的?大多?一般?要么?看病不是全是靠猜的么?你的医德你的医术在哪里?」 廉如意已经气的双目通红。 她这话也让一直隐忍的太医生了气,拂袖而起,「既然王妃看不上微臣的医术,那王妃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完,连写了一半的药方都给揉成一团,塞进袖袋,提了药箱,气哼哼的离去。 廉如意气的目瞪口呆,原以为太医院的大夫都是医术高超之辈,却不想竟有这样的人! 「这样的太医,养来有什么用?去,请别的太医来!」廉如意气道。 那刚喘匀了气的小太监,赶紧又调头跑了出去。 虽说刚请来了太医,什么也没能看出来,但好在两个儿子也确实不哭了,廉如意心下稍安。 静下心来,回想起来,自己刚才说的是不是有些过了? 却在这时,刚睡了没一会儿的儿子又哭闹了起来。 一个孩子先哭,立即吵醒了另一个孩子,于是两个小家伙儿比赛一般,一个比一个哭的嗓门儿大。 刚坐下来的廉如意,立即又如热锅上的蚂蚁,看看这个,瞧瞧那个,急的不行。 「王妃,孩子这样一直哭,一定是哪里不舒服,还是请太医再来看看吧。」念君憨实的声音带着忧虑说道。 「已经去请了。」小陶觑了觑廉如意的脸色,冲念君说道。 「太医怎么还不来?」廉如意更是焦急。 却见这时,那跑去请太医的小太监,独自跑了回来。 「怎么回事?」廉如意的脸色立即冷了下来。 第39章[04.03] 那小太监上气不接下气道:「刚才诊治的李太医回去,说……说被王妃一通嫌弃,其他的太医便都不肯来了……」 廉如意愤怒的攥紧了拳头,耳边是两个孩子撕心裂肺的哭闹之声,她既心疼又担忧,可那些太医哄弄了事不说,现在居然不肯来了! 她攥着拳头,眼泪大颗大颗的砸落。 慕容御,你在哪儿?如果你在这儿,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慕容御精通医术,如果他在这里,一定一眼就可以看出儿子究竟是怎么了。 廉如意在宫中,身份实在有些微。 宫里一般住的主子,不是皇上的妃嫔,就是皇上的母后母妃。但廉如意既不是皇帝的女人,更不是皇帝的母妃。只是皇帝的弟媳妇,王爷的嫡妻。 这也就罢了,怎么说也是皇亲国戚。 但如今寿王失踪,在这个当口,皇帝把寿王妃及寿王年幼的儿子接进宫里来,说的好听点儿,那是为了保护寿王的亲眷。 可是明眼人一想就不难明白,皇上既然阵前召回寿王,必是不再信任寿王,寿王失踪,再接了寿王的至亲入宫,分明就是压为人质的意思。 闹不清楚皇帝的意思,给寿王的儿子看病,看好看不好,说不得都是麻烦,太医院的太医们,自然是避之不及的。 廉如意气急,但也自然是想的明白这个道理,抹去眼泪,大步向殿外走去。 「你们照顾好两位少爷,我去求皇帝!」 廉如意打听了皇帝正在延福宫休息,便纵着轻功,直奔延福宫,哪里还顾得上宫中不能急走的规定。 到了延福宫,却被宫人挡了下来。 「皇上正在休息,王妃不能进去。」皇上身边的太监张淼挡在门前。岛低役亡。 「我的儿子生病,太医院的太医却不肯前去,难道皇上也要见视而不见吗?」廉如意站在殿外,大声的喊道。 嫡重 「哎哟哟,王妃呀!您可小声点儿!皇上已经好几日没有睡好觉了,这才刚歇下,您再给吵醒了!」张淼焦急道。 自己的儿子已经哭了这么久,刚睡了没一盏茶的时间,又哭开了,她心急如焚,哪里还顾得上皇上是不是刚睡着。 「皇上,皇上!您把我们母子接进宫,不是说是代寿王照顾我们么?如今寿王尚未寻到,你就这样对待寿王的儿子,您于心何安?」廉如意冲着殿门大声喊道。 张淼急的在廉如意跟前团团的转,想要捂了她的嘴,可这样着实不敬。 任由她喊,真是吵醒了皇上,万一皇上发了怒,他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皇上!他们才两个多月!没有的罪过任何人,没有犯过任何错!您怎么能忍心就这样让他们受罪?连个太医都不肯派——」廉如意大喊着声音里已带上了哽咽。 张淼急的直跺脚。 这时延福宫的寝殿内,终于传来了皇帝的声音,「张淼。 张淼擦了擦头上的汗,忙不迭的滚了进去。 廉如意急的想要冲进去把皇帝给拽出来,但也知道自己必须冷静下来才能救儿子。 便深吸了几口气,稳住心绪。 不多时,张淼便走出殿门,「王妃,请进去吧。」 廉如意蹭的就从殿外进得殿内。 张淼只觉眼前似有一阵风过,就不见了廉如意的身影。再看,已经在殿内向皇帝行礼了。 「皇上,我儿哭闹不止,不知病因,太医院的太医却不肯前去看诊。求皇上救救我儿!」廉如意声泪俱下。 皇帝好不容易睡着,却忽然被吵醒,脸色显然不太好。 「有这等事?张淼,你去太医院,把善治小儿疾病的太医都请到椒兰殿去。」 虽然皇帝对寿王有疑心,但寿王如今只是失踪,也未做出任何对他不利之事,且寿王的儿子毕竟才两个多月。他就算再怎么疑心寿王,也不至于会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手。 只是看着廉如意的目光比较冷淡罢了。 「多谢皇上。」 廉如意起身就要跟着张淼告退。岛宏妖血。 皇帝却站起身,「慢着。」 廉如意回头看向皇帝。 「免得你以为朕是那残暴冷漠之人。会对两个婴儿冷酷至此,朕还是跟你去趟椒兰殿看看他们吧,怎么说,朕也是她们的大伯。」皇帝说完就提步向殿外走去。 廉如意有些错愕,想到自己适才在殿外喊话中,对皇帝多有指责,便脸上僵了僵,顾不得许多,也跟着皇帝步出殿外。 连皇帝都被惊动,去了椒兰殿。更是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张淼亲自来太医院。太医们当下不敢怠慢,赶紧收拾药箱,都去了椒兰殿。 皇上到时,廉如意的两个儿子还在哭闹。 小脸儿哭的通红,哭声震的人心肝儿发颤。 皇帝不禁皱了皱眉,只是不知他皱眉是嫌孩子哭闹惹人烦躁,还是在为寿王的孩子担忧。 廉如意亲自抱了孩子哄着,却发现孩子的头微微有些发烫。 太医们很快就赶了过来。 皇帝见太医们要请安,抬手说道:「看病要紧,先看看孩子为何一直哭闹不止吧。」 语气中的关怀到不似作伪。 太医们便心里有数,皇帝这是确是想要救寿王的儿子。 当下都端正了脸色。认真观察起来。 第40章[04.03] 孩子确实有些发热,只是其他并无什么症状。就像第一位太医看的那样,微微有些腹胀,却是很可能是哭泣时间长所致,并非病因。 一位年纪大些的太医上前来说道:「不知是不是孩子身上有什么异物或是异状?」 「刚才换过尿布,倒也未发现异状。」杜兰说道。 「不妨打开襁褓,让我等仔细看看。」那老太医摸了摸胡子说道。 廉如意点点头。 太医便跟着到 床边,杜兰和念君将裹着孩子的襁褓打开。两个孩子皮肤光洁,微微发红,温度有些烫,却并无异状。 被打开襁褓的两个孩子活动活动手脚,倒是不那么哭了。 只是身上的温度,有些高,已是有些发烧了。 太医们倒也一时不能确定孩子究竟是怎么了,商议之下,还是决定开一副退烧去热的凉药。 当即写好了药方,派人拿了药,熬好,端了来。 杜兰和念君手脚麻利的给孩子包裹好,想要喂药的时候,两个孩子却又大哭起来。 浓黑的药汁,怎么也灌不下去。 廉如意看着孩子闭着眼,费力嚎哭的样子,无力的靠在殿中粗圆的柱子上,无声的垂泪。 孩子,你们究竟是怎么了? 在几个丫鬟的帮助下,杜兰和念君强把药汁灌进两个孩子的口中。 孩子却哇哇的全吐了出来。 药汁吐净了,却还狂吐不止。 吃进腹中的奶水也都吐了出来,吐到最后,甚至什么都吐光了还干呕不止。 廉如意看着两个孩子的样子,几乎吓傻了。 连眼泪都流不出了。 她的孩子这是这么了?一直健康可爱的孩子,为什么刚进宫就变成了这样? 明明在家中时还是好好的! 看着儿子哭得通红的小脸儿,渐渐便的苍白,没有血色。 廉如意几乎已经崩溃了。 皇帝看她的样子,也紧紧蹙起了眉头。 自己刚把他们母子接进宫,就出这样的事,实在是太不好看了。 皇帝看着廉如意浓黑的眼眸中波涛翻滚,起身来到她身边:「莫要太着急,太医们已经再去熬药了……」 皇上话还没说完,廉如意就转过脸来,狠狠的怒视这皇帝,「都是你!都是你!慕容御对你忠心耿耿,你却要怀疑他!派他带兵去剿灭叛军!好,他去了!打了一半,你又叫他回来!好,你叫他回来,他就回来了!你为什么要把他半路弄丢?他丢了也就罢了,你为什么连我们母子都不肯放过?我们妨害了谁了?我的儿子才两个多月,他们妨害了谁了?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对我们?」 看着呕吐不止,几乎喘不上气的儿子,廉如意已经崩溃了。 她顾不得尊卑,顾不得什么,双手紧紧攥着皇帝的衣服,一声声质问着皇帝。 皇帝的?袍前襟上,都是她滚滚而落的泪水。 张淼被她的举动吓傻了。 一屋子的人都吓得面无人色。 廉如意竟然抓住皇帝怂来怂去。 皇帝皱眉低头冷冷的看着廉如意,想起前阵子听说自己派去的两个乳母,被她生生杖毙了一个,连她的庶妹都被她送进教坊做了官妓。一早就听说这女人心狠手辣。 如今才知,这女人不仅仅是心狠手辣,更是丝毫不知尊卑,简直市井泼妇一般,无理取闹。 她也是那个自己一直无法忘怀的女子,廉欣娉的亲妹妹?两人除了相貌略有相似一般,哪里还有一点点相似的地方? 她也配做那女子的妹妹? 皇帝脸色冷如冰霜。 小陶见势不好,赶紧上前,拉住廉如意。 「王妃,王妃您冷静些。皇上在这里,不就是关心少爷么?还有太医在这里呢,小少爷们一定会没事的,王妃您要冷静啊。」小陶低声在廉如意耳边劝道。 廉如意被小陶从皇帝身边拉开,她转身从念君手里抱过自己的儿子,让儿子的脸趴在自己的肩头,轻柔的一下下的拍抚着儿子的后背。目光却是死死的看着皇帝。 「是不是一定要逼死了我们,你才能安心?是不是慕容御死了你才能安心?是不是?」她看着皇帝,一字一句的说道。 这么直白的话说出来,皇帝的脸色黑的如同锅底一般。 皇帝黑着脸,一步步逼近她,俯视着她苍白的脸说道:「朕是不信任慕容御,可朕从来没想过要他的命,在朕心里,他一直都是朕的弟弟。朕,更没想过要你们的命,朕若想要你们的命,就凭你刚才那一番话,你们母子,已经够死多少次了?」 皇帝每一字,每一句都说的特别慢,似乎是在极力隐忍着,才压下火气。 就当廉如意以为,他要拂袖而去的时候,皇帝却在椒兰殿的上座上坐了下来,吩咐张淼道:「去,把宫外的楚太医给朕请来。」 一句话说的咬牙切齿。 似乎对廉如意诬赖他要谋害那么小的小孩儿,十分恼火。 廉如意见皇帝如此态度,悲愤欲绝的心情,总算好转了些。楚太医她是知道的,自己偷骑御赐的汗血宝马摔断腿的那次,及后来春杏误服了致哑之药的那次,都是楚太医看诊。 第41章[04.14] 楚太医医术高明,是整个京城都知道的。 只是今日恰逢楚太医并不当值。 楚太医有个毛病,估计也是京中这些显贵,稍有点头疼脑热就大惊小怪给逼出来的,就是非危病急病要命的病概不出诊。 在宫中更是得了皇帝特许,只为皇帝一人看诊,其他人有点毛病,他一概不管。 如今若非皇帝急召他入宫,想来是请不到他。 楚太医虽在宫外,但张淼见皇帝脸色不善,也是以最快的速度将楚太医从宫外接了来。 楚太医到椒兰殿的时候。险些要被张淼拖散了架。 但他倒是没摆谱,进殿一边询问病情,一边上前为两个婴孩看诊。 摸了摸孩子的体温,又把手探进衣服摸了摸孩子的肚子,还轻轻按了按。 又看了看房内放着的几个金丝暖碳盆。 他又开口询问奶娘两便如何,除了发热啼哭还有何症状。 杜兰与念君细细与楚太医说了。 便见楚太医也不多言,吩咐奶娘将两个孩子抱入偏殿,并命她们解开孩子身上厚厚的暖被。净了手,又从药箱之中拿出一套大小不一的银针,捡了一根极细一指多长的银针,走上前去。 廉如意也跟进了偏殿,就见楚太医拿了银针走到两个哭闹的有些抽搐的孩子身旁。 虽对楚太医的医术十分有信心,但见他竟要给这么小的孩子扎针,廉如意还是十分担忧,她想上前询问,却见孩子已经被干呕折腾的手脚都抽搐起来,眼泪大颗大颗从她脸上滑落。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生怕影响了楚太医。此时,除了相信楚太医,她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楚太医的医术。在京城是首屈一指的,且看他如今脸色,虽沉敛,却也是十分有把握的。更是见他不似旁的太医那般敷衍了事。 廉如意便死死钉住自己的脚步,迫使自己不再往前,不要干涉楚太医,尽管她看楚太医给被念君和杜兰按住的两个孩子下针看的心惊肉跳。 楚太医动作迅速敏捷,分别下针与百会、风府、耳门、听宫、听会、端正,并在孩子口内两颊络脉刺破出血。被施过针的大少爷立时止住了抽搐,只抽抽嗒嗒的哭。也不似刚才那般撕心裂肺了。 楚太医又以同样的办法给二少爷施针,待他收针之时,两个孩子都不再抽搐,亦没有了干呕的症状,哭声也小了很多。 廉如意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儿的心,也缓缓落了地。 她走上前来,却见楚太医收好了针,并不让奶娘将孩子包裹起来,只让用薄被盖住孩子胸口至下腹。且他来到孩子身边,问两位奶娘道:「可识穴?」 念君瞪着眼。有些愣。 杜兰却是点点头,「识得一些。」 楚太医便点头,「施针只是缓解婴孩抽搐的急症,现下要取穴,才能治病,你既识穴,想来取穴的手法也知道一些,便随着我做。」 杜兰赶紧净了手,站在 床边,看着楚太医。 楚太医轻轻拉起大少爷左手臂,用拇指面自肘关节推向手腕,「退六腑一炷香……」 杜兰细看这楚太医的手法,力求与楚太医做的如出一辙。杜兰是严谨之人对人对己要求都十分严苛,特别是在对待孩子的事情上,她更是力求丝毫不出差错。岛上每亡。 而且杜兰秉性耿直,这也是廉如意当初会留她在儿子身边的原因。 她瞧见过杜兰在对着孩子时,那严肃外表下,眼神中的柔软,一个从心底里爱孩子的人,必不会做出谋害孩子之事。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后,楚太医放下孩子的胳膊,轻轻握住孩子的小手,另一手由直根到指尖推孩子二四两指,「平肝肺半柱香……」 杜兰跟着照做。 念君在一帮一边照顾着孩子,一边看得十分投入。 见到孩子哭声渐小,且呼吸也不那么急促了,赤红的脸色略有好转,廉如意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有些无力的靠在殿柱之上,看着楚太医和杜兰在为两个儿子推拿,见他们又推了天河水,捣小甜心。整整过去大半个时辰,楚太医才收手。 两个孩子居然在推拿中安然的睡着了。 脸色也恢复如常,只在脸颊上微微泛红,呼吸平缓了许多。 站在终于安静下的偏殿之中,看着两个熟睡的儿子,廉如意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只觉自己几乎脱力。 楚太医请她到外间说话。 她便随着楚太医走向正殿。 放松下紧绷的神经,她才发觉右膝疼痛异常,刚迈出一步,猝不及防之下,险些跌倒在地。 楚太医赶紧伸手扶住了她,待她站稳之后,赶紧退开一步。 「多谢楚太医。」廉如意诚恳的说道,却不单是谢他扶了自己一把。 廉如意强忍着右膝的疼,跟着楚太医到了正殿。 见皇帝居然还在殿中坐着,廉如意倒是十分惊讶,他居然在这里等了近一个时辰? 诧异的看了皇帝一眼,但随即收敛神色,诚恳的谢过楚太医。 楚太医一边还礼,一边说道:「虽已入冬,天有些寒冷,但屋里生着炭盆,就不必给孩子裹那么厚的被褥了。我瞧那高大的奶娘甚至只着了一件单衣,孩子却裹了那么厚的被子!听闻王妃及少爷是今日入宫?孩子呕吐,发热,抽搐乃是惊风之状,大惊卒恐,神散气乱,风火相搏发为急惊。急惊风本就是热症,又遇室内如此燥热,外感热邪,愈发严重。」 廉如意凝神听着楚太医的话,这才明白楚太医的意思是,孩子很可能是在入宫的路上受到了惊吓,体内本就有热邪,屋里又太过燥热,还给孩子包裹了那么厚的被子,才使得孩子急病惊风。 想到此处,她便恶狠狠的瞪了皇帝一眼,在皇帝看她之前又迅速转过脸,掩藏起自己满目愤怒的视线。 「多谢楚太医!」廉如意再次说道。 「若是摆了炭盆,给孩子着薄毯足以。孩子虽小,衣着厚度与常人相差无几为宜,切不可过厚。」楚太医又交代道,并来到桌边,写下药方。 第42章[04.14] 廉如意走上近前,见药方上写着:「茱萸末五钱,配蛋清调糊,敷足心。」 楚太医写完将纸交给一旁立着的小太监,又提笔写到:「灯芯草半钱,薄荷两钱,蝉蜕两钱,钩藤三钱,水煎服。」 知廉如意不放心,便将此药方交于廉如意,「此药简单,若是嫌御药房送来麻烦,便取了药在殿中煎服即可。」 廉如意接过药方,心中对楚太医的感激之情,难以言表。 楚太医微微一笑,不甚在意的样子。 皇帝自始至终一直坐在上座,沉着脸不发一言。 廉如意想到,人难免会有个大病小病的时候,且孩子又这么小,身体更是弱,日后总还少不了要求到太医,其他太医,她是不敢信任的,唯有楚太医医术高超,医德令人敬仰。但楚太医是皇帝御用的太医,没有皇帝发话,她到不能直接请楚太医看诊。 便扯了扯嘴角,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丝笑来,却笑比哭还难看。 嫂索 嫡重 福身对皇上说道:「圣上宽仁,今日臣妾所行,多有不妥之处,谢皇上不予计较。但孩子还为痊愈,日后难免也有求到楚太医的地方,请皇上准允椒兰殿由楚太医看诊。」 孩子今日会生病,还不是皇帝定要接他们来宫中才造成的么?若是好好呆在寿王府,却也不会有这种事了!所以廉如意自觉自己的要求无甚不妥。 但皇帝的脸色,却是十分难看。 她先是在延福宫外大吵大闹,说他不理会自己侄子的死活,又拽着他的领子说他想逼死自己的弟弟,逼死自己两个多月的侄子……在她口中,他简直成了十恶不赦的奸恶之徒!从小到大,何人敢对他如此不敬?如今自己命人召来了楚太医,医好了她的儿子,她转脸就忘记自己适才的不敬,还得寸进尺的要求特指楚太医转为椒兰殿看诊!真乃蹬鼻子上脸! 皇帝黑如锅底的脸色垂头看了看自己崭新明艳的?袍前襟处。 廉如意的视线也跟着落在那?袍上,只见那明黄的?袍前襟,金线绣制盘桓与七彩祥云之上,威武霸气的金?,如今却粘满眼泪鼻涕,脏乱不堪,一塌糊涂。 廉如意的脸上有些僵。 皇帝真是爱记仇的小人,想来他也没那么大的度量,能同意楚太医专职看诊椒兰殿! 她板着脸没说话。只等皇帝下文。 皇帝冷哼一声,虽能体谅她身为母亲,担心儿子情急之下的莽撞举动,却不是那麽容易能够原谅,正待开口训斥,却发现她站的有些歪,似乎只有左腿用力,右腿却只是挨在地上。且想起她与楚太医走进正殿之时的姿势也十分别扭,便说道:「你是在朕面前不敬习惯了么?为何不好好站立?」 廉如意心下无语,皇帝以前是太子的时候,也不见他如此吹毛求疵,身份变了,果然连秉性都变了! 见皇帝的视线还冷冷落在她身上,她只好忍着疼站正了。 右膝处却是疼的钻心。 「你这又是准备耍什么花样?别朕前脚走了,你後脚就哭哭啼啼的说朕虐待你们母子!」皇帝口气十分冰冷。 廉如意皱眉,「皇上能请来楚太医,已经为我儿看好了病,臣妾自然不会无中生有。」 「你说不会,朕可不放心。免得你对人说,朕趁着寿王未回,苛待忠臣家眷。你有什么毛病,趁着楚太医在这儿,一并看了吧!」皇帝话中满是讽刺。 廉如意脸色却不甚好看,她疼的是膝盖,楚太医怎么说也是外男,让楚太医请个脉还可以,看她膝盖还是算了吧! 「臣妾无碍,多谢皇上关心!皇上乃是盛世明君,怎么可能会苛待忠臣的家眷呢,皇上接我等进宫。不就是要保护我等么?臣妾明白,叩谢皇恩!」廉如意语气也不乏挖苦之意。 说着,还真作势准备叩谢,但她低估了膝盖上的伤,右腿一用力,便吃痛趴伏在地。 「寿王妃这真是五体投地的大礼呀!」皇帝居高临下,俯视着她,冷笑道。 小陶云溪慌忙上前,扶起廉如意。 廉如意皱眉看了看自己的右膝,之前一直担心儿子,她甚至并未觉出右膝有任何的不适。如今看来,这膝盖怕是伤的不轻,至于是何时受的伤,她却全然没有印象了。 皇帝见慕容御的两个儿子确实没什么事了,至于廉如意的伤,她自己都不甚在意,想来恶人都是不怕疼的,特别是向她这么恶狠的泼妇,更是痛觉麻木,自己又何须给她操这份儿心? 便起身向椒兰殿外走去。 廉如意忽然想起皇帝还没有答应她,让楚太医往后都可以出诊椒兰殿,便忙上前一步,在小陶和云溪的搀扶下,艰难的行礼,道:「皇上宽厚,想来定不会与我等无知妇孺计较,这请楚太医看诊椒兰殿之事……」 皇帝站定,回头看她一眼,见她忍着痛,福身行礼的姿势到是规规矩矩。 她低垂着头,皇帝自然看不到她脸上的厌恶。 只见她态度甚为恭敬,且寿王还未找到,万一让他们母子在宫中出点差池,他脸上倒是无光,便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允了。 皇帝率着一众宫人施施然离去。 太医院的一群太医也忙不迭的背着药箱跑了。 倒是楚太医还站在原地。 「今日真是多亏楚太医,让楚太医见笑了。」廉如意收起脸上的不耐,诚恳的对楚太医说道。 楚太医连忙还礼,「王妃不必客气,若是寿王如今能在京中,便是用不着老朽的,寿王虽年纪轻轻,却是得云海大师真传,医术不在老朽之下。」 廉如意听他提起慕容御,不禁心中酸涩,是啊,倘若慕容御身在京中,必不会让他们母子受这样的委屈。 她抿着嘴,没有说话,只怕一开口自己会忍不住先掉下泪来。 楚太医却是上前一步,温声劝道:「我与寿王也算有些私交,且老朽已经年近花甲,王妃实在不该讳疾忌医。」 廉如意一愣,遂想到,楚太医是在指她膝盖上的伤。 顿时脸上一红,「多谢楚太医关怀,无甚大碍,休息两天就好了。」 楚太医却是不甚赞同的摇摇头,「老朽看王妃伤的不轻,走路行礼都十分吃力,宫中这地方,最是讲究礼仪规矩,如今王妃身在宫中,自然还是谨慎些好。只有身体好了,才有力气保护好幼子,等待寿王回来。」 楚太医语重心长,也确实把话说到了廉如意的心坎里。 是啊,如今身在宫中,许多事身不由己,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才能更好的保护孩子,等他平安回来。 她点点头,由小陶和云溪扶着,到了后殿,坐下来一看,她掩在长裙之下的净白的长裤之上,右腿从膝盖往下,竟带着斑斑血迹,膝盖那里也是肿的老高,隔着长裤,尚能看见肿起。岛上引扛。 小陶拿了剪刀,将廉如意膝盖那里的裤腿剪开。 第43章[04.14] 看到廉如意肿的馒头一般的膝盖,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血倒是已经止住了,只是破了皮的膝盖下青红一片,肿的不像样子。 小陶不由心中腾起一股深深的敬佩之情,王妃自从请来了皇帝之后,就没有再出过椒兰殿,显然这伤是之前就有了的,可是在两位小少爷脱离危险之前,王妃却恍然未觉,连她们都没看出王妃是有伤在身的。 直到小少爷们都睡着了,才见送了口气的王妃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作母亲都是这般坚强么? 小陶眼眶有些湿,「楚太医,收拾好了,您请进来看看王妃的伤吧?」 楚太医这才走进后殿。 检查了廉如意的膝盖,开了涂抹之药,又叮嘱她这几天最好不要下地,右腿切不可用力,并且叮嘱饮食要清淡些,便尽职尽责的又去了偏殿。 楚太医看了两位少爷,确定两位少爷的被褥不是过厚,且烧已经退了。询问奶娘是否记住之前推拿的手法,叮嘱她们一日要为两位少爷推拿两次,内服之药一日两次,外敷之药可以敷的时间长一些,孩子若十分抗拒,敷一两个时辰,去掉即可。 并说,三天后他再来复诊。 廉如意使春杏送走了楚太医。 她的腿上也被缠上了药,被扶着坐在偏殿的床上,看着床边躺在摇床上安睡的儿子,见他们呼吸不在急促,轻缓而绵长,她这才觉出疲惫,倚靠在床头,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小陶正打算去掉王妃背后的靠枕,让她能舒服的躺下来睡,却听闻外面的太监禀报,宸妃娘娘驾到。 小陶略一皱眉,心疼自家王妃这才刚刚睡着,就来人打搅。扭头却看见,王妃已经醒了,并坐直了身子。 「扶我下来吧!」廉如意说道。 「王妃,楚太医交代了,您最好不要下地。」小陶劝阻道。 廉如意皱了皱眉,尚不知要在这宫里住上多久呢,还是能不得罪人就不要得罪人的好,摇摇头,执意要下来,「你扶着我右边,右腿不用力就是了,宸妃娘娘来了,不去接驾倒是不好。」 小陶只好扶她下来,与正殿门口迎接宸妃娘娘。 「听说两个孩子病了,如今怎么样了?我才听说就赶了过来,今日才进的宫,怎么忽然说病就病了?可是这椒兰殿有什么不适宜的地方?」宸妃下了步撵,就上前拦住欲要行礼的廉如意问道。 这椒兰殿可是宸妃着人收拾的,若是殿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使得两个孩子受了损害,她倒是脱不清关系,所以一听说就急急忙忙的赶来了。 廉如意摇头,「娘娘多虑了,椒兰殿很好,楚太医说,是来的路上孩子本就受了惊吓,这殿中生着炭盆,十分温暖,孩子的被褥却是太厚,又热邪入体,才会生病。」 宸妃这才放心的点点头,「如今已无大碍了吧?」 「已经没事了,多亏皇上请来了楚太医!楚太医医术高明,医德过人。」廉如意应道,提到皇帝那句自然是奉承,可夸楚太医却是发自肺腑的。 宸妃点点头,「那我现在能看看两个孩子么?」 「瞧臣妾,怎么还让宸妃娘娘站在门口呢,您请!」廉如意在小陶的搀扶下,退后一步,请宸妃先行。 自己则跟在宸妃的后头,进了殿。 宸妃见她半边的重量都倚在侍女的身上,不禁诧异道,「你这又是怎么了?」 两人在建章宫见面的时候。她还是好好的呢! 廉如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小心撞的,叫宸妃娘娘见笑了。」 宸妃摆摆手,「原叫你不必与我见外的,你既受了伤,又何必专门起来?我是来看望你们的,到叫你带着伤受累!」 宸妃言辞恳切,脸上的表情也是恰到好处的疼惜愧疚。更是亲自要扶了廉如意到床上休息,廉如意自然不会让她扶,就着小陶的力道,躲向一边。 「娘娘抬爱,臣妾惶恐。」姿态谦恭。 宸妃正欲说什么,外面的太监却是唱道:「明月公主驾到!」 闻言众人都向外看去。 自从她与慕容御大婚之后,已经有两年多没有见过明月公主了。 明月公主如今还未嫁人,依旧住在宫中。 廉如意是明月公主的嫂嫂,倒是不用去恭迎她,不然她的膝盖还要再遭上一番罪。 明月公主一阵风般刮进了椒兰殿,瞧见宸妃也在此,笑着朝宸妃和廉如意见了礼。 「我听说我的小侄儿生了病。如今怎样了?」明月公主一边将自己披风解下扔给后面跟着的宫人,一边神色焦急的问道。 「没有大碍了,已经睡着了。」廉如意正说着。 偏殿里却传出孩子啼哭的声音。她心下一慌,立即从侧门向偏殿走去。 连膝盖上的伤都顾不得。 宸妃和明月公主也跟着进了偏殿,却见奶娘已将孩子抱在怀中,楚太医开的药已经煎好,放的温温的,正好可以喝。 廉如意将一个孩子抱在怀里,亲自拿了调羹,一口一口的喂着孩子。 许是之前发热啼哭,嗓子又干又渴,且这薄荷汤亦不算苦。便也喝的十分老实,没有挣扎。 杜兰也在一旁,给孩子喂药。 小半碗药很快就喂下了肚,廉如意学着杜兰的样子,将孩子的头搁在自己的肩头,一只手握成空心掌,轻缓的由上向下拍抚着孩子的背。 待孩子长长的打出一个嗝,方才能平躺。 瞧着廉如意动作熟稔抱着孩子的样子,宸妃眼中不禁流露出羡慕。 她也嫁给太子一年有余了,如今却还没有传出好消息,她的手不禁落在自己的小腹上。这里什么时候才能有一个小生命的存在呢? 明月公主则是看看杜兰怀里的孩子,又看看廉如意怀里的孩子,一再的比过之后,笑道:「真是一模一样啊,若是放在一起,我定分不出谁是谁来!」 第44章[04.14] 宸妃闻言抿嘴而笑,「你是第一次见,分不出也不奇怪。我也分不出呢?」 「宸妃娘娘如此聪慧都分不出,看来并不是因为我太笨啊!」明月公主又笑道。 宸妃闻言,笑的十分欢畅。 廉如意的目光却是停留在明月公主的身上,两年不见,她似乎很是不同了,身量长高了不少,眉目之间更添几分少女的颜色,四肢修长,腰身纤细不赢一握,但最是不同的到不是这些外表的变化。 还记得两年之前,那个有父皇和母后深爱的明月公主,乃是真正的天之骄女,骄横跋扈,行事说话肆无忌惮。岛上匠血。 如今再看,却是锋芒尽敛,言语举止虽还是活泼但却是没了以往的张扬,话语里似乎多少还有对宸妃讨好奉承之意。 见明月公主的目光也向她投来,廉如意便微微一笑,转身将孩子交给念君。 念君高大壮硕,宸妃和明月公主似是十分不习惯如此健硕的奶娘,都不禁多看了念君几眼,像是生怕她力气太大,再伤着孩子,但见她宽厚的手掌在接过孩子时,格外的小心轻柔,像是捧着不世珍品一般,才稍稍放心。 「瞧这孩子多可爱呀!宸妃娘娘,你也快为我皇兄生一两个来嘛!」明月公主瞧着宸妃的眼睛都快长到孩子身上了,便笑着说道。 宸妃脸上微微一红,「你这丫头,还没嫁人呢,说话也不害臊!」 明月公主却是认真道,「这有什么可害臊的?我皇兄一表人才,宸妃娘娘你又貌美聪慧,你们的孩子一定是俊俏伶俐,讨人喜爱!」 宸妃被明月公主说了从心头美到眼梢,「这事儿啊,还是要看天意的。」 语气里多多少少有那么点无奈和酸涩。 她怎么不想有孩子,皇帝也是常常留宿建章宫的,可肚子一直没动静,她急有什么用?不过好在宫里其他人也没有动静,她心里总算是平衡一些。 如今倒是有个一下子就得两子的寿王妃住进宫中,难免叫人羡慕。 所幸寿王妃的孩子与她们并无利益上的冲突,她亦是清楚皇帝接寿王妃母子进宫的用意。所以瞧见这两个一模一样的可爱孩子,心中也只有喜爱而已。 宸妃略坐了会儿,想要伸手抱抱孩子,可如今孩子才两个多月,连头都还不能自己抬起,全身更是软绵绵的,她没有做过母亲,完全没有抱孩子的经验,且孩子刚刚病过一场,她便不敢逞强,没敢接过奶娘手中的孩子。 「明月公主倘若无事,便多在这里陪陪寿王妃吧,我还有事,便不久留了。」宸妃着着就起了身。 廉如意欲起身相送,被宸妃转身按住,「你腿上有伤,就不要送了,我还跟你计较这些不成?」 「是啊,宸妃娘娘最是大度,向来不在意这些小节的,四嫂就安心坐着吧!」明月公主起身道,「还是我送送宸妃娘娘。」 「你呀,就你这张嘴甜。」宸妃笑看了明月公主一眼,「我也不需你送,我还会不认路么?」 言毕便提步离去。 虽不相送,廉如意还是起身与明月公主一同行了礼。 待宸妃走出椒兰殿,却见一直仰着笑脸的明月公主突然就跨下脸来。精致的眉眼下,哪里还有一丝的笑意。 廉如意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明月公主却是上前扶着她道:「四嫂,我不当你是外人,你也不必与我见外,我瞧你的腿上是有伤,你便坐在床上吧,不然我可不敢再久留了。」 见她执意,廉如意便顺着她坐到了床上。 适才儿子一哭,她便忘了疼,一路跑来,又那么僵坐了一阵子,膝盖早已是生生的疼着。 她倚在床头,放松了右腿,终于舒服了些。 抬眼看向坐在床边的明月公主,却见明月公主低落的垂着眼眸,似有心事。 「已经两年多没有见过公主了,公主如今真成了大姑娘了!」廉如意轻叹道。 明月公主扯了扯嘴角,却没能笑出来,「自从母后走了以后,我就不再是那个有人疼有人呵护,被人捧在手心里长不大的小女孩儿了。」 明月公主说完,抬起头,瞪大了双眼,深吸一口气,将心头眼眶涌上的酸意强压回去,转脸看着正被奶娘揽在怀中喂奶的孩子,幽幽的说,「有娘和没娘的孩子能一样么……」 廉如意蹙了蹙眉头,的确不同,若是在尚未为人母的时候,她或许不明白,如今却是深有体会的。 「母后走了,父皇也不像往日那般疼爱我,太子哥被父皇禁在东宫,我又不能出宫,若说长大,便是在那个时候,长大了吧?」明月公主说着,突然转过脸,目光紧紧的盯着廉如意。 「有人告诉我说,母后是四哥害死的,是你和四哥一起害死的!」明月公主的脸色沉入冰霜,一字一句道:「那个害死母后,又魅惑父皇的苏荷,是你们指使到父皇身边的!」 起先还毫无敌意的明月公主,像是突然被人惊醒的刺猬,瞬息时间就竖起满身的尖刺,目光灼灼利如刀锋,毫不退让的逼视着廉如意。 廉如意淡然的回视着她,看着两年前那个飞扬跋扈,如今却锋芒内敛的明月公主,内心却是出奇的平静,「告诉你这些那人,难道就没有告诉你,苏荷为什么要那么做?你的母后抚养慕容御长大,慕容御又有什么理由如此对她?」 明月公主抿着嘴,冷冷看她,「你承认了?」 廉如意却叹了口气,摇摇头,「难道你的四哥在你心中就是那样的人么?今天你会拿出这样的问题问我。便是因为,你在心里也是不信的吧? 明月公主在廉如意的直视之中,目光不再满是刀锋,她垂下了视线,却没有说信,亦或不信。 廉如意却是看出明月公主内心的挣扎,她既不愿相信自己曾经的哥哥,如今却成了害死她母后的仇人。却又无法说服自己不信那人的话。 「苏荷曾去过寿王府,不过是在皇后殡天,她到容妃身边之后,至于她究竟是怎样和容妃合谋,究竟是容妃利用了她,还是她利用了容妃,这些,谁也说不清楚。她来向我说明前一辈的恩恩怨怨,让我来决定是否要告诉慕容御。而当我犹豫再三,把这一切说明与慕容御的时候,他只告诉我,太子对他很好。如嫡亲的兄长一般。在冷漠的宫闱之中,给了他最是温暖的关怀,给了他可贵的亲情。」 廉如意说完。便看到明月公主抬起了头,双眸之中水意朦胧,忽的扑进她怀里,揽住她的脖子,滚烫的泪滴滑进她的衣领。 「我不信的,我不信四哥会这麽做,四哥不是这种人……可是……可是为什么皇兄要怀疑他……」 明月公主是和以前大不相同了,连哭都是没有声音的,是有眼泪滚滚而过,呢喃却是那么小声。唯有她趴伏耳边的廉如意才能听到。 廉如意抬手拍着她的背,「不哭了,人与人之间的误会,总是在所难免的,那个位置太高太冷,太孤独,想要坐上那位置的人只觉的高高在上,旁人皆如他一样想要得到,难免心生误解,我却知道慕容御志不在此,在他心中。哪怕是已经变了的兄长之谊都重过那权利欲望。」 明月公主在她肩头点点头,「我知道,皇兄告诉我这些的时候,我亦反驳了他,他却整整半年都不再搭理我……没有了父皇母后我才知道,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公主而已,如今我更明白,如果没有了皇兄的照拂,我什么都不是……」 廉如意深吸了一口气,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静静的拍着她的背,借以给她安慰。 连曾经那么不可一世的骄横公主都能相信慕容御,皇帝却是不能,人一旦被权利,被自己心中的魔障,给蒙了眼睛,便会在一些分明是很明白的事情上愚不可及。 明月公主很快就收住了眼泪,有些尴尬的看着廉如意肩头被濡湿的衣服。 第45章[04.14] 「四嫂不要笑我。」 廉如意摇了摇头,对她报以宽厚的微笑。 「四嫂见我对宸妃娘娘的讨好,已经从心里在笑我了吧?」明月公主有些不自在的扯了扯嘴角。 「不会,我们总要活下去,讨好亦不过是一种手段而已。」廉如意握了握她的手,「你长大了,学会隐忍了,学会把自己的锋芒收在背后了,这样,很好,想来母后在天有灵也会欣慰的。」 廉如意这话说的真诚,因为她想到自己,想到前世的自己亦是活得肆意,活得傻气,到死才明白,原来笑脸背后的不一定是美意,冷着脸的人也不一定是仇敌。她付出了死的代价,才明白这个道理,才学收起自己的冷厉。 明月公主能这么快的改变自己,这么快的成长,在她看来,真的不是件坏事。兄长毕竟不是母亲,不会不计一切的庇佑她。 见廉如意说的真诚,确没有嘲笑她的意味,明月公主才放松下来。 「其实,我最喜欢的还是欣娉姐姐,如果没有当初那件事,如今的皇后就是欣娉姐姐了……」 廉如意立即抬手捂住了她的嘴。 「这样的话以后万不要再说!」廉如意拧眉叮嘱道。 明月公主掰开她的手,含泪笑了笑,「我知道,这里不是没有外人么,我只说与你听。」 廉如意抬眼看了看抱着孩子喂奶的念君及杜兰,点了点头,「缘分乃是上天注定,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 明月公主点点头。 两人经过了刚才那一番开诚布公的话,倒是亲近了许多,明月公主更是在椒兰殿与廉如意一同用了晚膳才离开。 如今的宫中,能让明月公主坦诚相交的人是没有了,也唯有与宫中妃嫔没有利益牵扯,不用争宠的寿王妃,她可以毫无负担的来往。 想来明月公主一个人,久居深宫,也甚是寂寞。 廉将军府。 廉世远脚步轻缓的走向父亲的书房,还未靠近,就听见兄长廉世召的声音。 「爹,您不是最疼如意的么?如今她的孩子才两个多月,就被接进宫里,寿王又下落不明,爹爹难道就不担心么?」廉世召的声音有些急。 「皇上要把寿王妃接入宫中保护,那是皇恩浩荡!那乱臣贼子敢在蜀地起兵谋反,就一定不会悄悄潜入京中对寿王妃不利么?」廉将军的声音很低沉。 「爹,您明知道皇上把他们接入宫中是为了……」 「召儿!」 廉将军的声音里已满含怒气。 廉世召见爹爹阴沉的脸,虽不再说话,却是梗着脖子,并不服气。 「哼,话出口前先过过脑子,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心里得有个数!你想让爹怎么样?冲进宫中把你妹妹母子抢出来?」廉将军压制这火气训斥道,「皇上是派了御林军到寿王府接人的!就算不派御林军,你妹妹也会好不反抗的入宫去!为什么?还不就是因为寿王如今下落不明?她们母子在宫中,皇上尚且能放一两分的心,倘若我去求皇上,皇上必不会同意不说,难道就不会怀疑我的用心么?」 「那就看着妹妹被困在宫里么?我们谁也进不去,也不能看望她……」 廉世远却在这时,轻咳一声,并加重脚步声,向书房走来。 他适才所站地方,恰有一株茂密的九秋香,他咳了一声走出来,守在书房门外的小厮才瞧见他,冲里面道:「二少爷来了。」 屋里的父子两人停止争执。 「进来。」 小厮推开门,廉世远步入书房。 「爹爹!哥哥!」廉世远拱手行礼。 廉将军却是深深的打量了一下,这个曾经不被自己看好的儿子。曾经自己严苛要求之下,都不肯好好习武的儿子,他原以为会浪费了这块练武的好材料,如今却也是武艺超群,想来应不在召儿之下了。 「爹爹与兄长刚才的话,世远在书房之外也听得一两句。」 廉世远此话一出,廉将军的脸色又变了一变,他能在书房外听到自己和长子说话,自己却对他的到来无所察觉,如此说来,他的功夫,竟然已经不在自己之下了么? 看着年纪轻轻的儿子,且是以往不被他重视的庶子,廉将军心情有些复杂。 「偷听我和爹爹说话,也好意思说出来!」廉世召睨他一眼,不悦道。 廉世远低头笑了笑,没有接腔,却是转而说道:「世远鄙薄,窃以为爹爹应当为二姐姐向皇上求情才是。」 「哦?」廉将军意味深长的看着小儿子。 廉世召一听,倒是高兴起来,也不在追究他偷听说话之时,忙不迭的点头,「是啊爹爹,您看二弟也这么认为。」岛亚女巴。 廉将军却是看着面容平静的小儿子,问道:「如此做,可有你的理由?」 「爹爹若对此事熟视无睹,想来或许会让圣上以为,爹爹您是不重视二姐姐,才如此冷漠。爹爹亦是随先皇多年征战沙场的大将,皇上忌惮寿王,未必对爹爹就没有防备之心,倘若爹爹宁可冒着惹怒皇帝,被皇帝臭骂一顿,亦或是罚上一通的可能,也要为二姐姐求情。必然会让皇上以为,压了二姐姐为人质,不禁可以胁迫寿王,亦会让爹爹有所顾忌,必能使皇帝更为安心。二姐姐在宫中也能得圣上重视,得圣上重视,自然也就更安全。」 廉世远一口气说完。 廉世召却是愣了一阵,才抓过他的衣领道:「我还当你有什么好心,原来却还是要如意被关在那宫中!照你这么说,如意岂不是更不可能被放出来了么?」 廉世远低头,淡淡的看了一眼廉世召抓在他衣领上的手,也不辩驳,只嘴角露出一个不屑的笑。 廉将军看着两个儿子,心底十分清楚,若是廉世远真要和廉世召动粗。那便两个廉世召也不是他的对手。且刚才的一番话,更是说明了这个小儿子冷静,睿智,看问题十分透彻。想到科考时,小儿子亦有不俗表现,如今更是在翰林院供职,真可谓文武双全之才。 在看一只被自己器重的长子,说好听点是秉性耿直。重情重义。说直白点就是有勇无谋,心思单纯。 他长叹一声,「放开你二弟!」 廉世召不情不愿的松开廉世远的衣领,却还是狠狠瞪了他一眼。 廉世远淡淡一笑,「想要救二姐姐出来,非一人不可。」 「是谁?」廉世召立马瞪眼问道。 第46章[04.22] 「寿王。」 廉世召气道:「你这不净是废话么!寿王要是能找到,如意还会被接到宫里去么!」 廉世远却不再理会廉世召,转而向廉将军说道:「爹爹,听闻圣上要派出一队亲卫,专程南下寻找寿王,儿臣愿意虽他们一同南下,前去寻找。保护寿王平安回来。」 廉世远与慕容御颇有深交,如今他能习得一身武艺,慕容御功不可没。 皇帝不放心寿王。廉世远也同样不放心皇帝,他担心皇帝派出的这一队亲卫,会在找到寿王以后对寿王不利。 廉世召闻言有些诧异,「你,你……」 「也好,明日朝后,你与我一同求见圣上!」廉将军点头说道。 「爹,我也去!」廉世召也说道。 廉世远却是摇摇头,「兄长,皇上为什么会派出一队亲卫寻找寿王?这乃是——贵精不贵多!」 廉世召皱眉。见廉世远已经退出书房,才反应过来,追了上去,「贵精不贵多,也应该是我去,你精在哪里了?」 廉将军看着两个儿子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第二日早朝之后,众大臣都退出太和门。廉世远却找到正等着他的廉将军,父子两人一同候在太和殿外,等皇帝召见。 守在殿外,廉将军忍不住再三打量廉世远。 如今廉世远虽年少。却英姿勃发,他五官更肖似马姨娘,净白细致,少了几分廉将军的英气,脸部线条过于柔和。 也许这也是廉将军一直没有重视这个儿子的原因之一,他觉得这个儿子长的有几分女气,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硬朗威武。 如今看来,自己这小儿子虽面相稍柔,但骨子里还是像他的,有胆量,有魄力,且重情重义。 廉将军正暗自想着,太和殿内就传来太监宣他们觐见的声音。 父子俩正了正衣冠,进得殿内。 皇帝正在看御案之上的奏折,听闻两人请安的声音,也没有抬头。 廉将军说道:「微臣斗胆,向皇上求情,寿王妃如今才刚出了双满月,身体必然羸弱,两个孩子也才两个多月,恳请皇上,准许她们回到寿王府……」 廉将军还为说完,皇帝就轻咳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皇帝派御林军接寿王母子进宫,乃是雷厉风行,事前谁都没有得到消息,于是也只能在廉如意已经住进宫中之时,才能前来求情,显然人都接进来了,再让送回去,就难了。 皇帝放下奏折,抬眼看着廉将军。 「廉将军的意思是,这宫中生活尚不如寿王府?」 「臣不敢。」 「寿王妃母子在寿王府锦衣玉食,在宫中,朕也不会薄待了他们。廉将军乃是我朝大将,应是通达情理,深明大义的。如今寿王下落不明,仅留她们母子在京中,你也说了,寿王妃生产不久,身体尚羸弱,朕不将他们接近宫中,由宫人亲自照料,如何能够放心呢?朕与寿王,乃至亲手足,他不在京,理当为他照顾家里。怎么,廉将军以为,有何不妥?」 「圣上美意,自是感人肺腑,只是寿王府毕竟是他们母子住惯了的地方,寿王不在,能住在自己家中,也与心情更为好些。」廉将军沉吟道。岛亚丽扛。 皇帝似笑非笑的看了看廉将军。 「廉将军这话却是不对了,睹物思人,如今寿王下落不明,若是让寿王妃住在昔日和寿王朝夕相处的地方,不免看到哪里都会想起寿王在家中时相处的情景,难免伤怀落泪,住在宫中便是不同了,宫人自会悉心伺候,也免她在家中相思至苦。」 皇帝都这么说了,廉将军一时倒无言以对。 所幸来求之前,就已经做好这样的准备,明知皇帝已经将他们接进宫中,便不会放回去的。 廉将军露出一脸担忧焦急,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皇帝看在眼中,心下果然更为安定。 有了寿王妃,便同时拿捏了寿王及廉将军,自是美事一桩。 「皇上……」廉将军犹豫着再抬头。 皇帝却摆了摆手,「朕是一番美意,虽然寿王妃曾是你廉家女儿,如今却是我慕容家的人了,两个孩子,更是慕容家的骨肉。廉将军担心女儿,难道我慕容家就不是为他们母子考虑的么?此事不必再提,待寿王回京,朕定将他们母子送回。」 廉将军眉宇深蹙,似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叹了口气道:「如此,请皇上恩准我这小儿子随圣上兵马一起南下寻找寿王。」 皇帝闻言看了一眼跪在廉将军身后的少年,正是廉将军庶子,廉世远。 自己刚从东宫被解禁之时,听闻慕容御提起过,这廉世远于设计贤王逃出宫中立有功劳,但见他供职翰林院,想来也是出出主意,担的是文臣谋士之职。倒也并未在意,如今廉将军竟要求让他同去寻找慕容御,想来也是会些功夫的。 「都说虎父无犬子,廉将军的儿子,想来这功夫定是不错的,我与廉将军一样,都希望能早日找到慕容御,既然廉将军开口了,那便让他去吧。」皇帝说完,又埋头去看奏折。 望着御案之上,两三摞堆迭起来能有一人高的奏折,廉世远突然明白慕容御为什么无心皇位了。 但看皇帝却是蹙眉伏案,何一个鞠躬尽瘁日理万机了得。 廉世远跟着廉将军退出太和殿。 父子俩站在宫门口,廉将军拍了拍廉世远的肩膀,深深看他一眼,似要叮嘱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说,长叹一声出得宫门而去。 廉世远先到翰林院交接了公职,又到御林军统领处报到。他打听到负责此事的是昭武校尉,名叫高飞,二十来岁。 便找到他,拱手道:「高校尉,我乃翰林院廉世远,此次特奉命随御林军一同南下寻找寿王。路途遥远,还请高校尉多多指教。」 高飞瘦瘦高高,瞧见来的是这么一个毛还没长全的少年郎,当即心中便十分不屑,又是翰林院来的,文臣武将多有不和。高飞便有些看不上廉世远。 「廉翰林,您不在翰林院好好当您的差,搀和我们御林军的事儿干什么?」 廉世远抬头看了一眼高飞,高飞瘦高个,他虽然不低,高飞却还足足比他高出半个头来。高飞眼中的轻蔑,他自然没有错过。 「不管在何处当差,都是为朝廷效力,为皇上分忧,何须分什么你我?」 第47章[04.22] 高飞闻言,自然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不屑的冷哼一声。 「这一路上,可是要吃不少苦头的,比不得在京中安逸舒适,廉翰林可别离了京再后悔了,到时候可是回不来了!」 廉世远不以为意的笑笑,「多谢高校尉提醒。」 高飞看那廉世远皮肤白净,细皮嫩肉,年纪轻轻就在翰林院供职,定然是出身显贵之家,这样的公子哥,能吃得了什么苦?他们这一路上,风餐露宿的,可不会舒坦,现在这小子说得好听,到时候,有他吃得苦! 想到此处,高飞便也不再多说,只让他回去收拾行装,午后便从西南门出发。 廉世远回到将军府,简单的收拾了行礼,用罢午膳。 「爹爹。」廉世远上前行礼。 廉将军看了他一眼,却是将手中的刷子交给了他。 廉世远一愣。 廉将军站在御赐汗血宝马一旁,示意廉世远上前为马刷毛。 为马刷毛,是主人和马匹之间非常好的一种交流感情的方式,廉世远当然十分清楚。 可这匹汗血宝马自从三四年以前。把二姐姐的腿摔断了以后,除了爹爹自己再没有人敢靠近过这匹马。 如今,爹爹让他给马匹刷毛……意思在明显不过。 「爹爹,这……」廉世远还有些犹豫。 「来!」廉将军一巴掌拍在廉世远后背上,将他拍至马匹跟前。 他只好不再推辞,力度刚好,一下下的给马刷着毛。 起先,马似乎瞧见廉将军以外的人靠近自己,还十分不悦。马儿都是认主的,特别是这种名贵的汗血宝马,更是十分有灵性,陌生之人一般都近不得身。不然也不至于使廉如意摔断了腿。 但似乎感觉到廉世远释放的善意。加之他手上力度恰到好处,把马儿刷的十分舒坦,时间紧张。他不能把马儿全身都刷上一遍,但好在马儿已经不再排斥他,他又轻拍了拍马背靠后的地方,俗称「拍马屁」,拍过之后,解开缰绳,将马儿牵出马厩。 「爹爹,世远去了!爹爹保重身体!」廉世远拱手对廉将军说道。 廉将军深深的点了点头,目送儿子离去。岛亚边扛。 这个小儿子,在他的忽视里成长。居然也长成了如此挺拔的模样,他心中多少是对这个儿子有所愧疚的。更想到那个自己不曾抚养过一日,从小被僧人收养,在空门长大的普净,对庶子的愧疚之心,更是剧增。 廉世远骑着马赶向西南城门,虽然廉将军刚才什么也没有说,但他却觉得心里似有一丝温暖,十几年来,自己一直不受重视,一直成长在哥哥的阴影里。爹爹的眼中只看得到哥哥,目光却从不在他身上驻足。 他不好好习武,一门心思读书,其实不过是想要用叛逆来吸引爹爹的注意。 如今,他长大了,他羽翼渐丰,他终于可以冲出哥哥的阴影,他要让爹和哥哥都看到他的不同! 廉世远内心激荡,面上却是紧绷着,没有任何表情,当他赶到西南城门时,却见高飞已经带着二十多名御林军着便装等在那里了。 高飞见他来,呲牙冷笑,「怎么,将军府也出你这种娇滴滴的公子哥儿么?路上辛苦,你可不要哭鼻子哟!」 高飞身后的御林军顿时一阵哄笑。 廉世远却表情不变,任由他们取笑。 英雄狗熊,从来都不是靠嘴说的,这一路还没开始,相处的时间还有很长,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不需自己来辩白,时间总会证明一切的。 「走吧。」廉世远下马,牵着马匹向城门口走去。 他清冷的身影,面无表情的淡然气场,却是让一众哄笑之人觉得十分无趣,一时都笑不出了,便各自牵着马,跟着他向城外走。 到了城外,走过了人多之地,众人便都翻身上马。 高飞夹着马腹,驭马来到廉世远身边,坐直了身子俯视着他,「喂,小子,跟紧了,可别把自己弄丢了!别让弟兄们寿王还没找着,倒是先要回头找你来!」 廉世远见他站着比自己高半头的优势俯视着自己,脸上并无不忿,人的强大与否,是否能让人臣服,从来都不是靠身高上的优势的。 「高校尉无需顾忌我,皇命在身,自然是越快越好。」 高飞扬起嘴角微微一笑,似乎是料定了廉世远这公子哥儿马术不行,追不上他们,丢下一句话来,策马而去。 「如果实在追不上,你认得回来的路就一个人回来吧!」 众人哄笑着策马而去,马蹄之下扬起尘土漫天。 跟在后面的人自然是要吃灰的。 廉世远对于高飞一众来说,是个外来户,排斥异己,乃是人类本性。高飞的手下和高飞一样看不惯廉世远,嬉笑着料定了他会跟在后面吃得一脸灰。 可众人扭头往后看去,却不见廉世远的身影。 再向前去看,但见廉世远策马英姿,竟不知何时却与高飞并驾齐驱。 「五十公里外的泸县,我在那儿等着众位!」说完,就见廉世远一马当先。 不过须臾,只见一溜尘土缓缓落地,却已不见了廉世远一人一马的身影。 汗血宝马果然是不同,且这匹马自从被御赐给廉将军以后,就多数时间待在马厩之中,少有如此欢快畅跑的机会。 也幸而是廉世远年少时候,没少被爹爹和哥哥压着,在马场里练马术,不然被这撒欢的马这么颠簸着,多半要颠出内伤来。 待高飞一行到达泸县之时,廉世远正坐在一个茶摊儿上喝茶,马儿被他拴在一旁的树上,无聊的啃着枯黄的草。 「我的茶都凉了,不如再为高校尉叫上一壶吧?」廉世远笑道。 高飞一行翻身下马,气喘吁吁,肠子都要跑断了,却看见他如此悠闲的喝茶,心里哪有不气的道理。 高飞瞪他一眼,冷哼一声,「还是赶路要紧,我等有公务在身,断不敢像你这般逍遥自在。」 第48章[04.22] 原本他也想坐下来歇歇脚,喝口茶,可见到自己看不上的公子哥儿居然这么悠哉的在喝茶,还说茶都凉了,这不是故意讽刺他们跑得慢么? 想到刚出了城门的时候,自己还说他跟不上了就一个人回去的话,高飞脸上有些挂不住,当即又翻身上马,「走!」 廉世远微微一笑,也不勉强,他和他的马可是歇了好一阵子了,现在正是人强马壮。 一行人又一口气跑了多半个时辰。 高飞虽还在坚持,却也如同强弩之末,没什么力气了。 高飞所带之人,更是筋疲力尽,为赌一口气勉强耗在马背上。 再看廉世远,这次虽未把他们远远甩在后面,却是气定神闲,仿佛他不是在策马疾驰,而是在信步游街一般。 高飞气愤不已。 但他也知道,即便自己还能再耗下去,他的一众手下们却是耗不动了。 远远眺望前方似有村镇,他便只好下令到前面的村镇上休整一下。 众人这才又鼓起一口气,向前赶去。 前方所到之地没有镇子,只是一处小村落,零星的住着十几户人家。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这小村子却是容不下他们二三十号人投宿。 下一个镇子,却还要四十多里地才到。 众人一口气赶了两三个时辰的路,此时早已是又饿又累,根本不愿再上马赶路。 高飞见众人的脸色,一时也有些犯愁。 他倒是想走,可寻找寿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也可能十天半个月也不会有消息,才出京城第一天,就把大家累趴下,日后还怎么继续? 廉世远垂眸略想了一阵,脸带笑意的走到高飞的身边,「怎么,高校尉,你的人都跑不动了?这么大冷的天,村子里可是住不下,你们该不会想住在荒山野岭里去吧?」 高飞瞪眼看他,「廉翰林想到镇子上投宿尽管去就是!」 甩了他,正好甩掉个麻烦,看见他就来气。 廉世远却是换上了一幅不屑的口气,「原以为,御林军有多了不起,原来还不如我这个文官耐苦,日后回了翰林院,倒是可以与那一众大人们说说,也不必佩服这些个舞刀弄枪的,骨子里其实比我们这些文人还懒散!」 说完,廉世远还真向院子里拴着的马走去。 院里站的都是高飞的手下,廉世远的话他们自然都听见了。 原本大家筋疲力尽,确实不愿再走了。听闻他这话,倒是议论起来。 「那些文官还佩服咱们呢?」 「以前到不知道,净以为那些文人都酸的很,也佩服咱们这些铮铮铁汉啊?」 「你还铮铮铁汉呢?没见那小白脸儿都骑马走了,你还爬的上马么?」 「我怎麽爬不上马?老子能没那个小白脸儿能跑?」 「高校尉!咱们也走吧!不能让那小白脸儿看了笑话!」 「是啊,高校尉!」 原本还懒懒散散的众人,这时候却都群情激昂起来,纷纷起身。请命要走。 「好!不能输给那小白脸儿!走!」高飞一声令下。 众人都飞身上马,一扫事先消沉士气,策马狂奔。 廉世远并未走远,不多时,就被高飞一众追了上来。 高飞再见廉世远之时,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廉世远之前的一番话,是故意激将众人,那样的环境下若不鼓励众人,哪怕就是自己勉强下令,众人情绪消极,等赶到下个镇子,恐怕也要到后半夜了。 从出了京城到现在。廉世远的表现一直在让高飞意外,也许,这小子并不是向像他那张小白脸儿一样。惹人讨厌? 十一月,京城的天空一直是灰蒙蒙的,乌云似乎压得很低,多日都不见阳光了。 似乎天气不好,人的心情就会跟着沉重起来,整个京城的气氛都显得十分凝重。 宫中亦是如此。 廉如意母子,已经在宫里住了近半个月了。 从一开始的排斥,到如今,已经习惯了。 经过楚太医的医治,两个孩子已经完全好了。如今又是吃了睡,睡了吃,十分乖巧,很少哭闹。 廉如意还给两个孩子取了小名,大儿唤作善平,小儿唤作善安。 取善和平安之意,她希望下落不明的慕容御平平安安,亦是希望自己的两个儿子能一直兄友弟恭,相处和善,平安顺遂。 冬月初十,京城灰蒙蒙的天空终于飘下了雪花。 京城一扫前些日子压抑的气氛。似乎随着晶莹洁白的雪花飘落,京城的人们倒是欢快起来。 只是宫中却仍旧压抑。 蜀地传来战报,大将军陆秉率军攻打蜀军,先锋官不听号令,孤军深入,中了埋伏,一万五千精兵,无一归还。 皇帝看着眼前的战报,愤怒痛惜之余,更恍如吞了苍蝇一般恶心。岛亚妖才。 第49章[04.22] 慕容御率兵南下,一路战胜,势如破竹,斩杀严新之后,更是攻下蜀郡,使得贤王不得不退守洋河郡。可慕容御一走,这陆秉就给他送上这么一份大礼,原以为朝廷二十万大军对抗蜀地十万兵力,但凡是个头脑全乎的人都不该会败。 可如今这张战报,却像是当众甩了他一个耳光一样。 使得皇帝面红耳赤,怒从心生。 「皇上,陆秉曾经只是副将,又无甚大功,且是阵前受命,军中有人不服他,也是可以理解的。不如皇上从京中再派一位大将前去,定能力挽狂澜,收拾战局。」皇帝的谋士说道。 双倍与蜀军的兵力,如今就算是损失一两万人,倒也不算太惨烈。不过是时机不太好,在平顺大将军突然离军,士气本就受影响的时候,这么一场败仗,更是影响朝廷大军的整个气势。 陆秉是临阵受命,并非立下战功而上位,乃是皇帝突然召回平顺将军才使得他得了虎符。名不正则言不顺,难以服众也是有的。 皇帝见那谋士说的有道理,便沉声问道:「派何人前去,可力挽狂澜?」 众谋士这下不敢乱说话了,万一皇帝心中已有人选,他们推举之人,又非皇帝意中人,岂不徒惹皇帝不快。 「徐定樊?」皇帝见众人不说话,便点名问道。 徐定樊上前一步,他心中自有人选,却是不能说出口。这时候,廉将军正在京城待命,若使廉将军前去,以廉将军带兵打仗之经历,定能剿灭叛军。 可只怕是,皇帝不会想听到廉将军的名号啊! 皇帝忌惮寿王,他是再清楚不过的,如今寿王下落不明,恐藏在暗处伺机而动。如果这时候再派出廉将军,以廉将军在军中威信,倘若与暗中的寿王连成一气,倒戈相向,岂不江山危矣? 但他又想到,现如今寿王妃母子正在宫中。 寿王妃未出嫁时,是廉将军的掌上明珠,这是京城人都知道的,廉将军疼女儿,那是出了名的。 如今掌控着他们母子,皇帝未必不会用廉将军。 徐定樊反复想了这许多,也不过是须臾的功夫。 但见他缓缓上前一步道:「廉将军如今待命京中,或可命廉将军前去。」 徐定樊都这么说了,其他谋士自然也跟着附和。 见底下一片推举廉将军的声音,皇帝面上却看不出喜怒。 徐定樊最是了解皇上,对揣摩皇上的心思,那是有一把刷子的,不然也不能成为皇帝最得信的谋士。 他见皇上不语,又立即说道:「不过我朝能人辈出,除却廉将军,能带兵打仗之人,更是大有人在!」 皇帝这才将视线转向他,「你倒说说。」 「左相大人虽乃文臣出身,但左相大人家的两位公子,却是文武双全之才,两人自幼习得兵书,确是可用之才。」徐定樊揣摩着皇帝的心思说道。 左相是皇帝的娘舅,如今天下未平之际,当然是兵权在自己人的手中,上位者最能放心。相对于廉将军来说,当然是左相家更与皇帝亲厚。 果然见皇帝脸上露出些满意的神色,赞许的看向徐定樊。 徐定樊也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终于猜对了!揣测上意,不但是个脑力活儿,也是个体力活儿呀,他只觉得自己浑身疲累。 「着左相来见朕!」皇帝吩咐道。 皇帝有意派左相家的两个儿子其中一个,到蜀地去扫平叛军。这个消息自然很快就在左相家中传开。 率二十万大军去剿灭蜀地十万叛军,且如今寿王一场场胜仗打下来,叛军人数已经骤减。这是个明摆着的立功的机会呀! 岳谦诚和岳谦益自然都想去。 岳谦诚如今是工部郎中,有他爹在那儿站着,想往上爬一爬,倒也不是难事,只是时间要长一些,若能带兵打仗,再立下个军功,那就大大的不同了,越过?门,那是瞬息之事啊! 岳谦益虽是左相庶子,却也得家中精心培养,如今正效力御林军,任昭武副尉。 要说岳谦益去,他本就任武职,倒也还沾边。 长子岳谦诚却是工部之人,边都不沾。 左相将两人都叫至书房,考校一番,两人到也确实都熟知兵法。 只是左相本人也不曾带兵打仗,除了从理论上考校两人以外,也不知该如何决断。 他内心自然也是偏向嫡长子岳谦诚的,但也知道这不是件小事,如今自己年纪越来越大,岳家还需培养出新的顶梁柱来,这次皇帝派岳家人去往蜀地带兵,自是照拂岳家之意,若是把握好机会,趁此时机,将岳家有潜力的年青一代培养出来,哪怕自己老了,岳家依旧能鼎盛不衰。 慎重起见,岳相大人带着两个儿子,来到了廉将军府。 廉将军乃是当朝名将,若能得他指点,想来是大有裨益的。除此之外,左相自己不能决断,究竟向圣上推拒那个儿子合适,倒也好叫廉将军给参谋一下。 父子三人递了拜帖,廉将军热情相迎。 知晓左相来意之后,倒也不藏私。径直将三人从会客的花厅带到书房。 廉将军乃是武将,连书房都和文臣的不同,书房的书柜没多大,上面摆书亦不算多,被翻旧了的大多是兵书。 在书房占地方最大的,却是一个七尺来长的沙盘。 沙盘之上,正是蜀地一带的地形,他将自己的见解尽量详尽的讲与岳家两位公子。 岳谦益听得十分认真。廉将军本就是他心中崇拜的英雄,如今能得廉将军亲自指教,他自然十分珍惜这机会,恨不得将廉将军的每字每句都记在心头。 岳谦诚则不然,他自认熟读兵书,每每有意见相悖,不服廉将军的说法,辩驳起来,倒是有理有据,侃侃而谈,充分发挥了文臣唇枪舌剑的功夫。直把廉将军说得哑口无言。 从将军府离开的时候,岳谦诚还洋洋自得。 「爹爹。我看廉将军也不过如此嘛,许多地方他都不如孩儿想的周到,说也说不过孩儿。若让孩儿前去,三月之内,必定能扫平叛军!」 岳谦益见自己从小崇拜之英雄都被兄长如此不屑的说道,黑着脸道:「兄长乃是纸上谈兵,廉将军可是多年征战沙场,真正从战场上积累下来的经验,兄长还是不要妄自尊大的好!」 「二弟,平日里爹爹和我就教导你要多读些书,你看明明刚才廉将军所说,并不周全。与兵书相悖也是有的,廉将军武将出身,没读过那许多的书,见识浅薄也不足为奇!」 第50章[04.22] 岳谦诚这话说的实在是过了,连左相大人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他轻咳了一声,制止了大儿子的话头。 沉着脸再看了两个儿子一眼。 如今看来,大儿真有几分那赵括的影子,倒是庶子谦敏好学更胜长子。 此次,大好机会,真的要让庶子前去? 左相心中犹豫再三。 岳谦诚却是从父亲的眼中,看出了父亲的心思。 心知父亲已经偏向庶弟。心中不禁愤愤不平。明明是他更有才学,兵书也是他读的最熟,不过是在廉将军面前,自己不像庶弟表现的那么谦逊罢了,怎的就一定要将自己比作那纸上谈兵之徒呢? 岳谦诚心中不服气,如今天下唯有贤王作乱,且是朝廷双倍与叛军的兵力对抗,如此大好时机,倘若错失,哪里再有这么大好的建功立业的机会呢? 左相深思熟虑,彻夜难眠,第二日终于下定决心,要向圣上举荐庶子岳谦益的时候,岳谦益身边的小厮却来禀报说,岳谦益得了急病,已经腹泻数次,几乎下不来床了。 左相心中一惊,连忙赶向岳谦益院中。 见岳谦益脸色苍白,连唇上都了无血色,「爹,孩儿昨日还是好好的,后半夜却突然腹痛,腹泻不止……」 话未说完,他又捂着绞痛的肚子,弯下了腰。 他吃力的说道:「爹爹,是大哥!定是大哥!」 却在这时岳谦诚也恰恰赶来,听得这话,脸上既是莫名又是愤然,「二弟,你我兄弟一场,怎可血口喷人?!你怎可污蔑与我?昨日你我一道同爹爹从将军府回来以后,我就没有再出过我自己的院子,怎会害的你半夜腹泻!」 没有出过自己的院子,并不代表就一定没有机会伸手做事。 岳谦益腹泻的时机太巧,昨日还好好的人,今日却连床都要下不了。岳谦益病倒,能得到好处的人,无疑就是岳谦诚。 左相的目光落在岳谦诚的脸上。 岳谦诚一脸正色,「爹爹,你也怀疑我?」 左相却是收回了视线,淡淡的说道:「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你们都是兄弟,都是姓岳,岳家好,才有你们的好,若是为一时私立,枉害了家族利益,你们自己,也是得不着好处的。」 左相这话,既没说信他,也没说不信。 岳谦诚躬身应是。 左相微微叹了一口气,「既然益儿身体不适,如今前去蜀地之事,爹爹也只能举荐诚儿前去了。」 岳谦益苍白的脸上恨意如霜,冷冷的看着岳谦诚。 岳谦诚却颔首应下,脸上不露喜色。 当皇命请下,岳谦诚披甲挂帅,斗志昂扬,欲要南下之时。 左相犹不能放心的再三嘱咐,「切不可妄自尊大,廉将军事前教诲定要铭记于心!」 冬月的第一场雪下下停停,一直到冬月二十四这天夜里,才忽然下大。 冬月二十五一觉醒来,天地间亮白一片,屋顶树梢目极之处尽是纯白之色。 今日亦是廉如意家两个孩子满百天的日子,住在这深深宫闱之中,亲们好友的道贺是不必想了,不过看着两个眉眼已经舒展开来,小脸儿圆嘟嘟,胖乎乎的小家伙,廉如意的心情倒是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大儿珏平已经会翻身了,小儿珏安也能自己抬一阵子头,翻身却没有哥哥利索。 廉如意一大早起来,便张罗着在寝殿之中的地上铺了一大块毛色鲜亮柔软细滑的西域客商进献的波斯地毯,待两个儿子睡醒之后,让奶娘为他们穿衣,将他们抱在柔软的地毯上,活动活动腿脚。 虽然已是冬月,殿外白雪皑皑,殿内燃着金丝竹炭,却是温暖如春,两位少爷只着了柔软的里衣和稍厚的棉袄,倒也不会冷。 珏平被平放在地毯上,便手脚并用,挣扎着一下子就翻了过来,摇摇晃晃的抬起头,看着坐在地毯上的廉如意,乐呵呵的笑着。 珏安却是瞪着眼看着寝殿房顶的雕梁画栋,懒洋洋的躺着,不肯用力。 「珏安,用力哟,你看哥哥都翻过来了哟!」廉如意也翻身趴在珏安的身边,一边逗着奋力想要爬的珏平,一边鼓励懒洋洋的珏安。 珏平伸出自己胖乎乎的小手,想要抓住廉如意亮红色的袖口,却伸伸手发现自己够不到,奋力的手脚并用,想要撑起自己的身子爬到母亲身边,可只有百天的他,四肢力量显然是不够的,肚子在地上一挺一挺,就是爬不起来。 珏平抬着头看着廉如意的时间有些久了,十分疲累,小脸色侧趴在柔软细滑的地毯上,留着口水呵呵的笑着。 「珏平好厉害!珏安怎么是个小懒虫呢?」廉如意从小陶手中接过一个金至镂空的小球,里面装着几颗金铃铛,摇晃起来叮当作响。 「珏安,来拿球球!」廉如意摇晃着金球,逗弄着珏安,希望他能翻翻身。 楚太医说,让孩子多活动活动对生长十分有利。岛以边划。 可珏安只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母亲手中明亮耀眼的金球,就是不动。 廉如意将金球靠近珏安,珏安便伸手去接。她又忽的将球拿远,想诱他翻身动动,可珏安却似乎立即就忘了那金球对他吸引力,转而继续看着房梁之上精美璀璨的彩画。 使得廉如意也对这个懒洋洋的儿子十分无奈。 倒是已经休息好了的珏平被廉如意手中的金球吸引,费力的想要往前爬,好把那金球抓在手中。 「珏平好样的!来,到母亲这里来!」廉如意见逗不起小儿的兴致,只好转而和勤快又卖力的珏平玩儿。 珏安听到母亲的声音似乎是冲着另外一个方向,不再关注他,便扭着脖子,侧过脸,循声望去。见哥哥正趴在地毯上,费劲的以头扎地,想要往前动一动。而母亲正拿着那金灿灿的小球笑的十分欢畅的逗哥哥。 似乎没他什么事儿了?珏安嫩呼呼的小脸儿带着状似不屑的表情,又转过脸,继续盯着那十分能吸引他兴趣的房梁看得投入。 这时念君又捧来春杏云溪她们平日里做的,各色柔软的布球,大的有手掌大。 廉如意与念君一道,将各色的彩球放在两个儿子身边的地上。 第51章[04.26] 珏平看看这个,瞧瞧那个,似乎对每个球球都十分感兴趣。 珏安却是懒洋洋的看看身边的球球,连手都懒得抬。打了个哈欠,伸手向廉如意,要她抱抱。 廉如意对这个懒虫小儿子十分无奈,只好伸手将他抱了起来。 以为他又要睡觉,真打算哼个小调儿,哄他入睡,却见他小胖手遥遥一指,正指向那金灿灿镂空的小球。 念君忙拾起小球,递进他的手里,他小手接过,晃了两晃,见那小球叮当作响。似乎十分有意思。便再晃两晃,依旧叮叮当当,响声清脆。他便咯咯的笑。笑声十分欢愉。 百天的孩子,想要玩具,居然还用起了策略! 廉如意不禁摇头而笑。 正在这时,殿外宫人宣唱宸妃驾到。 廉如意将珏安交给念君,自己起身来到殿外相迎。 殿外雪白一片,天空仍旧飘飘扬扬的撒下鹅毛般的雪花。站在宫道上不住扫雪的宫人头顶肩头都成了雪白的颜色。 宸妃坐着暖轿,从宫道那头缓缓而来。 「原以为今日大雪,不会有人来了,倒叫宸妃娘娘走这一趟。」廉如意迎了宸妃,客气道。 「今日可是你家两位少爷百天的日子。你住在宫中,我怎能不来呢?枉说下雪了,下刀子也要来呀!」宸妃笑道。 进的殿内,宸妃身边宫女为她去掉厚厚的玄狐披风,她笑着拉住廉如意的手,「宫里没个孩子,也就你这儿最热闹,走,看看孩子去!」 廉如意陪同宸妃向内殿走去,宸妃随行的宫女将礼单交予云溪,云溪便跟着那宫女去清点礼物。 宸妃走进寝殿之时。两个小家伙儿正在地上一趴一趟玩儿的欢畅。 见廉如意回来了,便都伸手向廉如意,要她抱抱。岛以丰巴。 「他们已经认得你了么?」宸妃看着两个孩子,心中羡慕的不行。往日里宫中没有孩子时,倒也不觉得,自从廉如意住进宫中,她不时的来上一两趟,瞧见她的两个一模一样的孩子,一日日长大,便越瞧越喜欢,越瞧越心痒。 「孩子这么大,想来是不认人的,不过是瞧着我衣服颜色鲜亮罢了。」廉如意笑着说道。 宸妃见珏平趴在地上,头已经能自己稳稳的抬起,便忍不住想要抱抱他。 取下自己尖长的掐丝珐琅护指交给一旁的宫女,小心翼翼的上前,「来让我来抱抱你!」 珏平被宸妃抱入怀中,到也不哭,睁着一双大眼睛,咕噜咕噜的在宸妃的脸上看了一圈,伸手去抓她头上嵌着红宝石的金步摇。 宸妃见他喜欢,抬手就要取下给他。 「娘娘不可!」廉如意赶忙拦住。 「无事,拿去让孩子玩儿嘛!」宸妃笑笑,不以为意。 廉如意顿了一瞬,还是说道:「步摇尖利,孩子没轻没重,恐他划伤了自己。」 「哦!瞧我,没照顾过孩子,就是大意。」宸妃有些尴尬的笑笑,放下要取下金步摇的手,却还是抱着珏平,轻轻的晃着,「小宝贝,告诉我,你是哥哥还是弟弟?」 珏平闻言咯咯的笑,伸手抓住宸妃的指头,放在口中。 廉如意瞧见之时,还来不及做出反应。 她那活泼好动的大儿子,就已经狠狠咬了下去。 「哎哟——」宸妃猝不及防,一声痛呼,好看的柳眉紧紧蹙在一起,「这孩子,还没长牙,嘴巴就这么厉害!」 廉如意赶紧上前接过珏平,孩子许是到了快要长牙的时候,最近拿着什么都爱咬,虽然没有牙,但那牙床亦是十分有劲儿,她自己是被咬过的,「厉害着呢,宸妃娘娘的手怎么样?」 「无事!这是哥哥还是弟弟?怎么那个小家伙儿却是不爱动?」宸妃看着躺在地毯上的珏安,问道。 廉如意将咬了宸妃的珏平交给念君,目光十分忧虑的落在珏安身上,「是啊,不爱动的是弟弟珏安,我逗了他一早上,他也就看了我几眼,想让他翻个身,却是难的很。」 「王妃不用急,冬日里孩子穿的厚,且能像大少爷翻身这么早的,也是不多的。」杜兰在一边解释道。 宸妃也点点头,「不用着急,该会的时候自然就回了……整日里有两个孩子这么陪着你真好……」 宸妃的羡慕之情太过明显。 廉如意转过脸来,正要安慰她不必着急,孩子这种事情就是靠天意的,该来的时候就回来了。 话还没出口,明月公主也到了。 「我还以为我来的就是最早的了,不想宸妃娘娘倒是比我还早!」明月公主笑着说道。 「你这懒虫,下了雪哪有不睡懒觉的道理?能来就不错了!」宸妃也笑着说。 「自然是要来的,今日可是我两个小侄儿百天之日,我这做姑母的能忘了么?!」明月公主将披风解下扔给宫女,便向内殿走去。 瞧见两个小家伙儿,趴在地上喜欢的不行,连忙甩了鞋子,也爬到地毯上,去逗两个小家伙儿玩儿。 明月公主时常来椒兰殿,两个孩子和她十分相熟,珏平见到她,便伸着手要她。 珏安在地上,也伸手索抱。 明月公主一手揽过珏平,一手又把躺在地上的珏安抱在怀里,一边一个,看着两个眉眼几乎一模一样的小侄子,皱着眉头说:「让我猜猜你们谁是哥哥,谁是弟弟,谁都不要告诉我哦!」 两个孩子在她怀里咯咯的笑,明月公主尚未猜出谁是哥哥,忽觉身上一热。 低头一看,正在贼笑的两个孩子,居然尿了她一身。 「你们这两个小坏蛋,姑母我今日才穿上的新衣服!」明月公主笑着抱怨道。 念君和杜兰赶紧接过两个孩子,明月公主也起身到一旁的隔间去更衣。 第52章[04.26] 宸妃笑着说道:「明月公主真是孩子一般的性情!」 廉如意笑而不语,也许是明月公主伪装的好,又或许是宸妃故作不知,但这宫里哪里真的有孩子一般性情的人! 明月公主还未出来,椒兰殿倒是又迎来一位客人。 倒不是旁人,正是隔几日便会前来请脉的楚太医,不过今日并非请脉的日子,且楚太医也是带了礼物来的,自然应当算是客人。 「今日是两位少爷百天之日,微臣区区薄礼不成敬意。祝愿两位少爷百年百月百天,长久长顺长安!」 廉如意笑着谢过。 见宸妃也在此处,楚太医不欲久留,正要告辞。 廉如意却是留意到宸妃停驻在她的两个孩子身上艳羡的目光。 便挽留楚太医。 如今后宫一应事物皆由宸妃做主,想来年后皇帝登基大典一过,就会立宸妃为后。入宫这段时间,宸妃对她十分友善,若能善交,自是最好。 廉如意便开口道:「楚太医医术京城闻名,想来宸妃娘娘也是有耳闻的吧?」 宸妃闻言,从孩子身上收回视线,点点头,「这是自然。只是楚太医一向为皇上左右,没有机会见识楚太医医术。」 「正巧今日娘娘在此,不如请楚太医为娘娘请个脉吧?」廉如意说道。 宸妃闻言,立时便明白了廉如意的意思,让楚太医瞧瞧,若是她身体有什么不妥,以致不易有孩子,也好尽早调理,当下便没有推辞,「劳烦楚太医了!」 楚太医道:「不敢。」 宫女拿了帕子覆在宸妃皓白的手腕之上,楚太医闭目端坐一旁,闭目落手,搭在脉上。 宸妃虽执掌後宫,可若非今日在椒兰殿遇见楚太医,想要请楚太医为她把脉看诊。倒是不能的。楚太医在宫中只为皇帝看诊请脉,那是得了特许的。 既是廉如意所托,因着与慕容御的私交,楚太医为宸妃请脉,倒是十分的认真,两手都号过之后,才收手起身。 「可有什么不妥?」宸妃着急的问道。 「娘娘身体很好,并无不妥。」 「那为何……」宸妃话说了一半。却是堪堪收住,她嫁与皇帝,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了,一直盛宠不衰,为何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呢?最近看到廉如意的孩子,更是愈发的焦急。 且年关将近,等年后国丧一过,各地也会开始进献美女入宫,充盈后宫。 倘若到时候,再让旁人占了先机,岂不麻烦? 廉如意自然看出宸妃眼中焦急,便对楚太医道:「楚太医可有什么能帮助妇人有孕的方?」 楚太医闻言略作思索。他亦是想到寿王妃如今身居内宫,不得自由,需要仰仗宸妃的地方倒是不少。倘若自己能帮她送个人情给宸妃,也是不错,便点头道:「有是有的,只是此药甚苦,且需连服半月方可见效。其实宸妃娘娘身体并无不妥,静待上天所赐缘分也是好的。」 廉如意转过脸去看宸妃,却见她只迟疑片刻,便说道:「还请楚太医不吝药方。」 楚太医躬身应是,被宫人带入偏殿桌案之前,提笔蘸墨。写下药方。 将药方交给宫人之后,楚太医就告辞了。 明月公主换好了衣服,一直在寝殿跟两个孩子玩儿的开心。 宸妃亲自收好药方,拉着廉如意的手道:「今日来原是给两个孩子送贺礼,不想我也收了这么一份大礼,多谢的话我也不说了,我心里念着你的情。」 廉如意笑道:「娘娘总叫我不必客气,如今倒是娘娘与我客气了,我哪里出了什么力?」 宸妃是明白人,平日里她哪能请的到楚太医,当下也不再多说。辞别了廉如意,便回到建章宫去了。 若今日是在寿王府,不管寿王是否回来,也必定是高朋满座,言笑晏晏,十分热闹。如今的椒兰殿,倒是只有公主和两个孩子笑闹的声音。 临近中午的时候,倒是有个在前朝当值的小公公慌慌张张的一溜小跑来了椒兰殿,塞给小陶一封信之后,只说了句:「转呈王妃。」 就又慌慌张张的跑走了。 小陶还来不及问他打哪儿来的信,他就已经跑远了。 算了,反正不管是谁写的信,王妃一看不就知道了。小陶想着,便将信交给了廉如意。 信封上空无一字,打开信封,抽出信笺来,还未读信的内容,她便一眼看出是姐姐的字迹。 看着那满目熟悉的字迹,她心头忽而生出一种温暖的感觉,好似姐姐就在她的身边。即便她见不到姐姐的人,能看到姐姐娟秀的字迹,能读到姐姐满篇的思念和关怀,便觉得这思念和关怀就一直在身边伴着她一般。 廉欣娉的信上除了写了对她和两个孩子的思念以外,又说了初一现在已经会走了,还学会叫姨母了,她的婆婆近来变了好多,似乎和月姨娘的明争暗斗的心思也淡了,整日的倒是围着初一转,含饴弄孙怡然自乐。又说了庶弟廉世远随御林军南下寻找寿王之事,要她不必太过担心,寿王定能很快平安归来。 廉如意看完后将信收好,起身去了寝殿。 皇帝百忙之中倒还记得今日是两个侄儿的白天之日,人虽未到,倒是派宫人送了礼来,还吩咐了御膳房做了七十二道御膳,算是贺两个侄儿的百日宴。 只是这丰盛宴席,满桌珍馐,却只有明月公主和廉如意两人享用,实在寡味的很。 京城的雪已有半尺来深,南方多数人甚至还未着冬衣。 廉世远和高飞一众已经到了寿王最后出现过的裕?一带。被付之一炬的裕?官驿如今还是残砖败瓦满地灰烬。 破败的官驿没能给寻找寿王提供任何的线索。 廉世远一行打算继续向南搜寻,平南朝万里江山,想要没有任何线索的去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其实高飞等人并不对此报很大希望。 唯有廉世远分外认真,他要找到寿王,不仅仅是为了救出被困宫中的嫡姐,更是因为他已是同样担心慕容御。慕容御是王爷,是他的姐夫,但私底下,慕容御更是他的良师益友。 他知道自己的师父正带着师妹也在四下寻找慕容御的下落,他自然也想尽自己之力,尽快找到他。 第53章[04.26] 裕?的官驿被毁,一行人只好继续南下到临县住下。 晚饭之后,廉世远正在客栈后院的马厩中喂马,但耳力敏锐的他听闻正朝着后院,二楼客房的窗户里传出说话之声。 「大人,咱们这找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呢?一点线索都没有,往哪儿去找?连个方向也没有啊!」 「寻找寿王,这是圣上的旨意,找到找不到都得找!」这是高飞的声音。 「倘若一直找不到,那咱们就一直不回京去?」 「大人咱们整日里风餐露宿的,你没看那裕?被火烧掉的官驿里有散碎的骸骨么?说不定寿王已经被烧死了,咱们上哪儿找去?」 廉世远眉头紧蹙,手握成拳,指节泛白。 他踩着马槽腾身而起,只扑二楼客房,从传出声音的房间破窗而入。 屋子里的人皆被吓了一跳。 待定睛看到是他,高飞怒而起身,「廉翰林,你这是什么意思?」 「裕?官驿的骸骨之中,没有寿王的!寿王没有死!圣上下旨让我等寻找寿王,倘若再让我听到消极怠工言论者,我定不饶他!」廉世远沉着脸,他本就长相阴柔,加之年幼,沉下脸来,却也没有几分肃杀之气。 屋子里除了高飞,还站着两人,皆是身强体壮的彪形大汉,根本不将廉世远放在眼中。 「小子,我劝你识相点儿,别拿你们文人那套来吓唬人,这里可不是京城,你吓唬的了谁?」其中一个大汉说道。 高飞转脸瞪他一眼,他闭嘴不再说话,他身旁的另一个大汉却是不服气。 「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你小子还敢偷听我们说话,这里是高校尉的房间,也是你说进来就能进来的,你来哪儿的还哪儿去吧!」 说着就要冲上来抓住廉世远从窗口扔下去。岛土页才。 却见廉世远微微一侧身就避过那比他高壮的多的御林军,单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顺势拉住那御林军的衣襟,手腕一转,翻掌将那御林军推向一边。 也不见他怎的用力,更是一副瘦削的身板,那体壮有他两三倍的御林军却被他一掌推的狠狠撞在墙上。 高飞跟另外一人皆不曾料到如此景象,目瞪口呆的看着廉世远。 平日里见他不叫苦不叫累,上马比他们跑得快,下马也只见他精力充沛,如今再看,他果然是有两把刷子的呀! 可那被他一掌撞在墙上的御林军却是怒了,自己从来瞧不上眼儿的瘦削文臣都将他推到,这还了得?刚才定然是他侥幸,自己准备好了绝不叫他讨到便宜。 在高飞还没来的及阻止的时候,他已经又冲上前去,一拳只冲廉世远面门。 廉世远侧脸躲过。 他见一拳落空,另一拳紧随其后,直冲廉世远腹部。 廉世远再次避过。 他第三拳也紧跟而至。 廉世远随意一闪,就离他两步远。 「我已让你三招,接下来,该我了!」廉世远淡淡的开口。 那人一愣,还未看清廉世远的身形,就被廉世远一拳打在胸口,蹬蹬蹬——立退三步,跌坐在地。 胸口生生的疼,他眉目全拧在一起,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 高飞皱眉看着廉世远,不悦道:"都是自己人,何须下手如此之狠?" "刚才我说的话。给力你们记住了么?别让我说第二遍! 说完,廉世远推门而出,对三人的怒目而视恍若未见。 "大人,这小子也太嚣张了吧?"没挨打那人赶紧上前,搀扶自己挨了打的兄弟起身。 "你怎么样?"高飞见他捂着胸口,表情痛苦,不禁问道。 那人摇了摇头,却是疼的开不了口。 "先回去休息,现下已经晚了。明日请大夫过来瞧瞧!"高飞吩咐道。摆摆手让两人出去。 "大人,那今天这事儿就这么算了?"搀着自己受伤的弟兄的御林军不忿道。 高飞挥挥手,"你们先出去吧!" 廉世远的确太嚣张了!偷听说话也就罢了,不但不避讳,还公然闯进来,打伤他的手下?! 可回想刚才的情形,他几乎没怎麽动手,完全看不出他功夫深浅,自己也没有把握能收拾的了他。但就这么算了,似乎又有点不甘心。 高飞纠结着,夜色渐浓,他却有些辗转难眠。 直到后半夜,他模模糊糊似昏似睡之时,却忽然听到客栈外间有打斗之声传出。 他立即起身,想要去一看究竟,心下担忧。该不会是自己的手下沉不住气,大半夜的去偷袭了廉世远吧? 可不曾想,自己刚从床上站起,就是一阵头晕目眩,若不是抓住了床柱,险些栽倒在地。 眼前的景象恍恍惚惚,甚至左右摇晃,他按了按额角,却还是难以站稳,甚至头脑也混沌起来。 这种状态不对劲儿,太不对劲儿了! 高飞抓起短靴之中藏匿的匕首,心中已经知道,自己这样子,恐怕是遭了人暗算了。 只是他们是今日才来到此地,晚上时候才投宿到这家客栈之中的,会是谁要暗算他? 该不会是廉世远那小子吧? 第54章[04.26] 正想着。 "果真是你这小子?!"高飞将匕首向廉世远掷去。 却被廉世远抬手抓住匕首柄部,两步来到他身边。"你还能自己走么?" 高飞一愣,摇了摇头。 廉世远将匕首塞回他手中,抓过他的另一只手将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扛住他破窗而出。 高飞尚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被他带出窗外,只来得及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间,却见两个黑衣人已经从门口冲进他的房间,并追至窗口,手中长刀映着月光寒光闪闪,指着他们道:"在那儿!追!" 虽不知对方是何人,高飞却也是明白正是廉世远救了他,他恍惚直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想到后面还有追杀他们之人,高飞便不敢放任自己晕厥过去,廉世远才不过十几岁的少年郎,若他不敌,他们两人岂不葬送敌手? 高飞握住手中匕首,冲着自己大腿扎了下去。 剧烈的痛楚使得他浑身一震,精神果然清明了许多。 廉世远看他一眼,没有做声,只默默提了一口气,加快身形。 只是高飞毕竟比他高壮,此时中了迷香,又用不上什么力气,他带着高飞,速度总是受限制。 身后二十几名黑衣人越追越紧。 高飞往后看看,咬了咬牙,"其他人呢?" 廉世远闻言,没有作答。 高飞心下一凉。 "你走吧,你带着我,咱们谁都跑不掉!" 廉世远薄唇紧抿,默不作声,却是抓紧了他,没有放手之意。 忽闻身后有破空之声,廉世远带着高飞翻身扭转,避过对方袭来暗器。 但前行的速度就此慢了下来。 顷刻之间便被人追上。 二十几名黑衣人瞬间将两人团团围在中间。 廉世远眸色清冷,高飞的意识却愈加恍惚。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偷袭我们?"廉世远皱眉看了看高飞,见他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几欲合上,无奈的将他放在地上,自己则护在他身边,冷冷的看着黑影人。 黑衣人一笑,"死到临头,还问那么多做什么?" "谁死还不一定!"廉世远冷冷说道。 那黑衣人把刀一扬,其余的二十多人,群攻而上。 廉世远手中没有武器,腾身而起,飞身踹在围攻他的黑衣人身上,黑衣人倒地,他劈手夺过黑衣人的长刀,反手对着一旁黑衣人破腹而入。 廉世远武艺超群,但对方人多,双方一时倒是僵持不下。 这时那领头的黑衣人却是眼眸一转,劈刀向着已经昏迷的高飞而去。 廉世远发现之时,立时飞身而上,情急之下,露出破绽。 被围攻他的黑衣人,一刀劈上了后背。 荡开黑衣人首领的刀,护住高飞,他自己却是受了伤,背上火辣辣的疼,鲜血瞬间就濡湿后背,衣服黏腻的贴在身上。 廉世远面带怒气,却是紧抿着唇。 要保护已经昏迷的高飞,且下他已受了伤,到真未必是黑衣人的对手。 长刀相撞声伴着黑衣人的冷笑连连,似乎败局已经在廉世远招手。呆庄纵才。 廉世远看了地上的高飞一眼,眉紧皱,却是仍未将他放弃。 只是他后背的伤口颇大,打斗之间,血越流越多,他的动作已经渐渐迟缓下来。 黑衣人更发现地上的高飞是他的破绽,便纷纷向地上高飞攻去,他护住高飞同时,肩上又挨一刀。 黑衣人首领站在一旁观战,见时机恰好,提刀而上。 刀刃向着廉世远的脖颈而去。 一阵风过,却见那刀堪堪停在廉世远颈旁一指处。 廉世远正挡着旁人攻向高飞的刀,见危险临近,却也难以抽刀格挡,避闪不及,已经闭上了眼睛。 痛楚却迟迟没有来临。 错愕的睁开眼睛,之间一个挺拔的身影在月光之下辗转腾挪,手持长剑,剑光寒如冰霜,快似闪电。 眼前只见疾风刮过,须臾之间,数十名黑衣人还保持着举刀劈砍的姿势,却忽然同时倒地,恍如被风吹倒的稻草人一般。 剩下黑衣人顿时惊住,想要逃跑。 却被那黑衣人首领喝住:"终于把他引出来了!给我上!" 余下十几名黑衣人,犹豫之下,还是提刀攻向这仿佛从天而降身姿挺拔,面目却被遮挡在满脸络腮胡下看不清楚的男人。 男人隐在胡须之中的嘴角微微一勾,抬起手中长剑,寒光一闪,身影却是忽的在月光之下,全然不见。 黑衣人心中顿时大骇。 第55章[04.26] 这究竟是人是鬼? 十几名黑衣人左看右看,尚未找到男人身影。 却忽闻身后一声破碎的哀嚎,僵硬的转身去看,却见他们的首领,正被那男子的长剑缓缓滑过脖颈。 缓慢的,似乎众人能听到那锋利的剑锋割破皮肉喉骨之声,鲜血兹兹的喷溅之声。 顿时余下的十几名黑衣人顿时呆住! 他们的首领,在那人剑下,恍如被猫戏耍的老鼠一般,要他死,且要他死的痛不欲生。 长剑终于整个划过黑衣人首领的脖子,他的尸首这才扑倒在地,脑袋和身体间,还有一层皮肉相连着,热乎乎的血四下喷溅。 "啊--"一个黑衣人一声惨呼,扔下长刀,抱着脑袋疯了一般的跑走。 其余黑衣人见状,恍然噩梦中惊醒,纷纷扔下刀就跑。 廉世远借着月光,这才看清那男人的相貌,长长松了一口气,"姐夫 " 喃喃一声,晕了过去。 廉世远再次醒来,却见自己正躺在一惨败的破庙之中,地上一堆熄灭不久的火堆。 高飞躺在他不远的地上。 记得昨晚他见到姐夫了。难道是做梦?还是他又扔下自己离开了? 他想要坐起身,牵扯到后背和肩膀的伤口,疼的他倒抽一口冷气。 这才彻底清醒,他没有做梦,昨晚他带着高飞被二十多名黑衣人围攻,是姐夫突然出现,救了他们! 可是如今姐夫人呢? 他既然活着,为什么不回到京城去? 他难道不知道二姐姐在等着他么? 看着不远处的地上,熄灭不久。还有火星跳动的火堆。廉世远面上疑云深深。 忽然听到破败的庙宇之外,有细微的脚步声传来,他想挣扎着坐起,却没能成功。 "你快躺着,别起来呀!"一个七八岁的少年跨过门槛,跃进破庙之中。 廉世远皱眉看他,少年衣衫褴褛,满脸灰土,唯一双眼睛大而明亮。 "你口渴么?要不要喝水?"少年好奇的看着廉世远,"唔,或者你饿了?我也饿了,不过暂时没有东西吃。你饿了就再忍忍吧!" "你是谁?这是哪里?"廉世远问道。 这是却听得身旁一动,他转脸看去,高飞正悠悠醒来。 高飞抬手按了按额头,他先是中了迷香,后有扎了自己的腿。血流了不少,如今腿上的伤已经被包扎好了,只是那迷香的药劲儿似乎还没全过,头仍旧昏沉沉的。 他转脸看到廉世远,又看看那少年,"这 咱们怎么在这儿?" 廉世远没有理他,继续盯着那少年。 少年撇撇嘴,什么也没说。 却在这时,昨夜救了他们的男人,从庙外走进来。 廉世远立即瞪大了眼睛看他,恍如谪仙的气质下,陪衬上那一脸的络腮胡,实在十分违和,使得廉世远一声:"姐夫--"叫的是犹犹豫豫,底气不足。 这衣服脏的看不出颜色,一脸胡子的男人真的是他那气质不凡英俊潇洒的姐夫么? 仔细去看。那眉眼,那气质,不是慕容御又会是谁? 慕容御将手里的坛子和烧鸡扔给少年,半蹲在廉世远身边。直视着他的眼睛。 "如意怎样?" 简单的一句话,却是见他说得无比紧张,问完以后,甚至嘴唇都在哆嗦。 廉世远冷笑一声,"果真是你,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呢!你既然活着,为何不回京城去?你可知 哼!" 廉世远别过脸,气他不赶回京城,让这么多人担心他!更害的二姐姐母子入宫为质。 慕容御伸手抓住他的衣领,将他的脸转向自己,"我问你,如意过的怎样?回答我!" "你既担心她,何不自己回去看看?问我做什么?"廉世远冷冷的看着他,语气里颇有怒气。 少年和一旁躺着的高飞,看着盛怒的两人,都大气不敢出。 "我不回去,自有我的原因,你若想知道,我会告诉你。现在,你先告诉我,如意她 他们母子过的可好?"慕容御深吸一口气,先开口道。 廉世远认真打量了一下慕容御的神色,见他脸上确实焦急紧张,便还是说道:"皇上听闻你失踪的消息,就派御林军将他们母子接进宫里去了。说是要照顾保护他们,还不是怕你谋反,押他们做人质。" 廉世远说完,慕容御脸上的表情倒是轻松了些许。 "你为何不回京?"廉世远冷声问道。 慕容御抿了抿唇,缓缓开口:"我在裕龙遭到一伙儿黑衣人的截杀,他们将我所带亲随和驿丞都杀了以后,放火烧了官驿。我追着那放火之人而去,中了埋伏,受了伤。我那时尚不知道截杀我的黑衣人究竟是慕容丘的人,还是皇帝派来的人,不敢贸然回京,唯恐害了如意和孩子。便只好在此藏匿踪迹,偷偷调查。有人故意误导我,让我以为截杀我之人是皇上,也是近日,我才知道,慕容丘居然勾结了邪教,这一切都是他做的。" 高飞在一旁听的目瞪口呆。 廉世远皱眉,"既然知道了,不是皇帝截杀你,那你现在可以回京去了吧?" 慕容御却是低垂了眼眸,他何尝不想回京,不想去见如意和他还未曾谋面的儿子? 第56章[04.30] "邪教之人身在暗处,防不胜防,如意他们如今在宫中到更为安全,若不将威胁尽数扼杀,难道我要如意他们母子每日活在战战兢兢的躲避之中么?" 廉世远虽心中不满,却也知慕容御所说是理,便抿着嘴没有驳他。 "那你打算怎么做?"廉世远问道。 "你不必知晓,你回到京中,将我平安之事,想办法瞒着皇上,让如意知晓,叫她放心,待 待我做完该做的,定会回到京中带她离开,她喜欢看江南的小桥流水,我们便到江南。她喜欢大漠孤烟,我们便去漠北!" 廉世远听闻这话,却觉得慕容御要做之事,定然十分危险,当沉下脸来,"这江山又不是你慕容御的,且皇帝根本就不信任你,你管他什么贤王什么邪教!好好回到京中接二姐姐出宫才是正事!" 高飞躺在一旁,屏住呼吸,白着一张脸,这两人,当着他的面说这些,是不打算留活口了么? 他能不能捂住耳朵,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那拿着烧鸡正啃的少年却是抬头目光森冷的看了廉世远一眼,转而看见他,朝他将牙一呲,惨白惨白的牙,牙缝里还挂着鸡肉,他浑身一抖,瞬间清明,连一只突突跳着疼的头,似乎都不敢疼了。 慕容御却是深深的看着廉世远,"你的先生没有教过你,先有国,而后才有家么?若慕容丘作恶,使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我与如意到哪里寻求偏安一方?到哪里去过平静淡然的生活?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廉世远恶狠狠的瞪着他,"那你告诉我你打算做什么,我与你一道!" "我不是告诉你了么,你有你的任务,你伤好以后,立即回京,将慕容丘和邪教勾结之事告诉皇帝,将我平安的消息带给你二姐姐!"慕容御冷声斥道。呆庄女亡。 廉世远愤然,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忽然想到师父和师妹也在寻找慕容御,便问道:"我师父和寒梅也在找你,可以让他们将消息带回,我留下来帮你!" 慕容御闻言眉头却是蹙了起来。 "我并未遇见他们。慕容丘知道我没死,亦没有回京,便联合邪教四下寻找我,他们该不会遇上慕容丘的人吧!" "我师父的身手就算遇上,也断没有吃亏的道理,现下只需找到他们即可!"廉世远说道。 慕容御看他一眼,略作思量。 "你伤好以后,便去寻找他们,我自有我的事情要做。" 自然是越快结束这一切越好,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京中,迫不及待想要见到那让他日思夜想之人。 喂,米粥和烧鸡都凉了,你们两个究竟吃不吃啊?"啃着鸡腿的少年见两人一时不再说话。便抬头看了看着两人,还冲高飞扬了扬鸡腿。 慕容御抬眼也看着高飞。 高飞霎时脸色更白,"寿〡寿王!卑〡卑职什么都没听见啊 " "他是谁?"慕容御低头问廉世远。 廉世远躺在地上,转头看高飞一眼,"他是御林军里的昭武校尉,高飞,你要杀便杀,要不是他拖累着,我也不至于白挨这两刀!哼!" 高飞闻言看看廉世远身上的血衣。伤口已经包紮过。可衣服上的刀口却是还在,那么长的口子。高飞心中不禁一阵羞愧,他到底还是拖累了这个自己一直看不上的文弱书生了。 "杀他到也不必,只是不能让他同你一道回京去,便让他跟着我吧。"慕容御接过少年手中的坛子,"我扶你起来,喝点粥。邪教的人四处都在找我,没法把你们带到客栈去,你将就着吧。" 廉世远却是气道:"你不让我跟着你,倒叫他跟你一道?他能做什么?笨的连屋里被人吹了迷香都不知道,跟着你只会拖累你,还不如一刀砍了算了!" 高飞脸色白的不能再白,闻言却也没有辩驳,确实是因为他才拖累了廉世远受伤。若不是带着他,廉世远的轻功定然早就将黑衣人甩掉了。 "他自有他的用处,你不必问了。"慕容御沉着脸训他一句。毫不温柔的将他从地上托起,让一旁的少年喂他喝粥。 廉世远本欲驳他,被他一扶疼的倒抽一口冷气,话还没能说出口,就又被送上来装着稀粥的坛子给堵了嘴。 几日之后,慕容御带着腿伤已经好的差不多的高飞离开破庙,继续南下蜀地。 而廉世远和那少年扮作体弱书生和书童的模样,住进了镇上的客栈之中,只待伤好以后,就去寻找赵耀和寒梅。 原来那少年原是个乞儿,就住在慕容御藏身的破庙之中。 慕容御来了以后,他终于可以每日都吃上了饱饭,非要认慕容御当爹,慕容御思念自己妻儿至极,如何能忍受旁人日日在自己跟前叫爹,虎着脸说。他再如此,自己便离开此地。 小乞儿这才不敢乱叫了。 小乞儿求他给自己取个名字,慕容御想都不想,张口说道:"就叫''小七''。" "为何叫小七?我在家中可是排行老大的!"小乞儿没说的是。在朝廷和蜀军的战乱中,他的家人都死了,爹娘,哥哥姐姐都没了,所以如今他是老大。 小乞儿,小七,多顺口。 慕容御想到,自己的两个儿子,他还没给取名字,这取名的心思不能动,一动,就想念他那未曾谋面的双生子想念的紧 到了腊月,京城已经渐渐有了过年的气氛。 只是宫中却是不同,沉闷紧张,丝毫没有欢愉之气。 前线战报抵京,左相之子岳谦诚不敌贤王,连连惨败,已经被蜀军攻下蜀郡,退守方城。 蜀军佯败诱敌,岳谦诚指挥大军深入,受伏,损失兵力五万余。 朝廷二十万大军,如今死的死残的残,能打仗的只剩下不足十二万人。 蜀军却是重金招兵买马,以扩至十五万众。 皇帝震怒,拨出云贵守军五万余众前往支援蜀地战场。 朝中多有官员上奏,请求皇帝召回岳谦诚,派廉将军前去领兵。 可皇帝一直不下令。 官员们逼得紧了,皇帝却是下令道:"告诉岳谦益,他要么战胜回来,要么就给朕战死到蜀地!"呆庄巨亡。 看着左相冷汗涔涔的脸,谁也不敢在鉴了。 却在此时,北疆又传来消息。 第57章[04.30] 北疆的游牧之国乌兰派骑兵肆虐平南朝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民怨沸腾。 武将主张向乌兰开战,文官却十分反对。 "攘外必先安内!蜀地的叛军尚未缴清,再对乌兰用兵,国库能受得了么?" 反对意见顿时压倒一片。 "不用兵,就由得他们攻陷城池,肆意屠杀百姓?" 仍有人支持动用武力。 "和亲不失为一个办法!乌兰骚扰边境正是由于他们那里地广人稀,游牧为生,一到冬天,就物产匮乏。此时蜀地正在作战,北疆还是不动用武力最好!可以派使者前去,协商,我朝送去和亲的公主,和一些财物,签订友好相处的协议,便能不动用武力更能保边疆安宁。" 文臣自然想到前朝常用的打发乌兰的办法。 这事虽然是前朝之事,不知明月公主怎么就得知了消息。 虽然皇帝还未决定就要用和亲之计,但明月公主已然惶惶不安。 椒兰殿内,明月公主双手冰冷,端坐如泥塑。 不复往日嬉笑模样。 "皇上不是还没下旨么,你何至于慌成这样?"廉如意见孩子睡了,便悄悄走出寝殿,来到明月公主身边。 明月公主冷笑看她,"等下旨再慌,不就晚了么?去的不是你,你当然不慌,北疆是什么地方?乃是蛮荒之地,我岂能嫁给那些蛮夷!" 廉如意知道明月公主心中忧虑,整个人刺猬一样,逮谁刺谁,她在宫中除了自己,并无可以说说贴心话之人,口气虽冲,她也并没有在意。 "四嫂 我不是故意的 "明月公主呆了一呆,也发现自己的话是难听了点,歉疚的说道,"四嫂,可是我真的不想被嫁到北疆,你帮我想想办法吧 " 廉如意在她一旁的玫瑰椅上坐了下来。 如今蜀地大战接连不利,皇帝对乌兰开战的可能性很小。乌兰是游牧民族,骑兵最是勇猛,且乌兰肆虐边境,并不攻占城池,只抢了东西杀了人就跑,隔上几天,再来那么一次。他们来得快去得快,你还没反应过来,他很可能已经抢了东西跑走了。若是和他们打仗,平南朝并没有优势。 且皇帝没有拒绝和亲的法子,那么很有可能最后还是会用和亲来解决此事。 廉如意思量过后,看着明月公主道:"说实话,我以为,和亲可能性十分大。" 明月公主垮着脸,"我知道,所以才请四嫂为我想办法。不如 我先定下婚姻大事,让皇兄无法派我前去?" 廉如意看她一眼,"和亲之事可能这两天就要定下,你在这两天之内,如何定下婚姻大事?" "那该怎么办嘛!" 皇帝没有女儿,先皇也只有两个女儿,除了明月公主,就剩下一个还不满三岁的女娃,年纪事宜的唯有明月公主一人而已。 "你既不愿去,便可求皇上从宗亲之中选一人出来,封为公主,嫁往乌兰。"廉如意叹息道。说出这话,心中不免有几分愧疚。谁家的女儿不是爹生娘养的,明月公主不愿去,旁人家的女儿就愿意去了么? 明月公主却是眼前一亮,"我这就去找皇兄!" 廉如意却是一把拉住了她。 "你待如何与皇上说?" 明月公主眉头微颦,"什么怎么说?他是我皇兄,若有办法既解决了北疆的危机。又能保得下他的亲妹妹,他何乐不为?我就直接告诉他,让他从宗室重臣之家册封一位公主嫁去乌兰不行么?" "乌兰苦寒之地,谁家愿意将女儿嫁去那里?"廉如意却是抓着她的手不放。 明月公主十分不悦,眉头越蹙越深,"出主意的是你,现在拦着我的又是你,四嫂究竟什么意思?" 明月公主虽然改变了许多,比之当年真是十分收敛。但遇到事情。曾经的跋扈依然有影子存在。 廉如意叹了口气,"我既出了注意,自然是要帮你的。但你要有耐心听我把话说完,可好?" 明月公主看了她一眼,见她表情真挚,就听她把话说完又如何? 遂长出一口气,在身后的玫瑰椅上又坐了下来。 "北疆之北乃蛮夷之地,乌兰人粗俗卑劣,长年扰我边境,对我平南朝多有不敬,倘若真的将先皇的掌上明珠嫁于乌兰,未免太抬举他,也丢了我平南朝的颜面。所以这待嫁的公主,一定要匹配乌兰这粗劣的本性才好。" 明月公主闻言,略有疑惑的看她,还不明白她究竟要说什么。 廉如意微微垂了眼眸。藏起眼中的恨意阑珊,"我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既能代替明月公主远嫁,又不至于使宗室重臣家中为难。" "是谁?"明月公主这才瞪大了眼睛,面带喜色。 "廉葭葭。" 廉如意猜测,以皇帝对贤王的恨之入骨,若能用贤王侧妃代替他唯一的亲妹妹远嫁,他想来是不会拒绝的。 只是廉葭葭已非处子之身,虽有些麻烦,但既是嫁往乌兰那种蛮荒之地,这点到也不算什么。 明月公主寻到延福宫,在皇帝面前一番痛哭,又将廉如意一番抬举乌兰,折损平南朝颜面的话加重了语气说与皇帝,皇帝最终,还是舍不得他这妹妹的。 当天夜里就将人从万芳楼给提了出来。接进了宫。 廉葭葭被送进了宫,明月公主得到消息,定要亲自看了才能放心,便第一时间通知了廉如意和她一道去查看廉葭葭。 这是自从廉葭葭被赵耀带出寿王府后。廉如意第一次见她。 廉葭葭本就消瘦,如今更是下巴削尖,整张脸瘦的只有巴掌大小,苍白的面孔上唯有一双眼睛显得格外的大。 眸子黑沉沉的,却是十分空洞,毫无神采。 见到廉如意之时,她空洞洞的眼眸似乎才渐渐有了焦距,空泛无神的黑眸终于被恨意点亮。 "廉如意!"廉葭葭坐在圈椅上,见到廉如意与明月公主,并没有起身行礼,只将燃起恨意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廉如意,将她的名字辗磨与唇齿之间,一字字咬牙切齿。 第58章[04.30] 廉如意只平静的站在明月公主身后,目光淡然的看着廉葭葭。 她眼中的恨意,她看的明白,却毫不动容。她知道自己一向不是什么善人,前世廉葭葭和慕容丘合谋害死她和她腹中孩子,她自认没有肚量容下她,原打算不死不休,可是却在慕容御的淡然宽容的影响之下,也曾想过放过她。 是她自己劣性难改,将自己逼到了这一步,如今,若能作为公主,远嫁乌兰,也算是为平南朝的百姓做了一点好事,为了她自己赎罪了。 明月公主上下打量着她,啧啧两声。 "皮相还不错,这小脸儿多惹人疼。" 廉葭葭的长相倒是不错,使得明月公主尤为满意,若是长得丑,远嫁乌兰被那胡虏瞧不上,倒也是件丢人事儿。 廉葭葭对明月公主的话恍若未闻,只死死盯着廉如意。 并缓缓卷起自己的衣袖,宽大的长袖之下,廉葭葭纤细的胳膊上一条条血红的鞭痕,鲜红刺目。每碰一下,她都疼的瑟缩,但脸上只恨意如霜,表情丝毫不动。 廉如意微微皱眉。 明月公主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紧张的回头看着廉如意,"她这个样子,怎么办?" 说完又仔细的盯着廉葭葭的脸再看了看,"还好脸上没有伤口。" "宫中有最好的御医,最好的伤药,总有办法治好的。" 廉葭葭却冷笑出声,"医治?廉如意,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但是,这次,你恐怕无法得逞了!这样的伤口我身上还有很多,你要看看么?" 说着,廉葭葭便已经解开自己的衣扣,刷的脱下衣袍,转过身来,背对着廉如意和明月公主。 只见她本该莹白的脊背之上,爬满了一道道丑陋狰狞的鞭痕,新伤压着旧伤,整个脊背,无一遗漏。 鞭痕蜿蜒,直从颈下爬到腰下。她脱去上衣,所见之处,皆是如此。 廉葭葭穿上衣袍,一步步来到廉如意身边,冷冷的看着她,"看到了么,我所受的苦远不止这些,伤口留在我身上,我都会一笔笔的记在心里,记在你的头上,我会报复你的!把我所受之苦,都一笔笔的还给你!即便是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 廉葭葭口气森冷,真的宛如地狱爬上来的幽鬼。 明月公主震惊于她身上的伤,此时更是皱着眉头。 "四嫂,不然还是算了 不用她吧 " 廉如意却直视着廉葭葭,目光丝毫不退让,"你觉得我会怕你么?你欠我的远不止这些!我没有连本带利的向你讨回,已经是我对你的仁慈了!" 廉葭葭冷笑不止,直笑的眸中水光乍现,"我的二姐姐,从前你愚不可及,没能落得个好下场只能怪你自己!今世你又假仁假义,最后一样不会有好结果的!" 明月公主皱眉看着她,什么从前,今世?她听的云里雾里,转过脸去问廉如意,"这女人是不是疯了?" 廉如意却是云淡风轻的上前一步,直视着廉葭葭。 "看来你在万芳楼是吃了不少苦头,冲你叫我一声二姐姐,虽然你并不是廉家的骨肉,但我也不计较那么多。如今有两条路摆在你面前,其一,是封你为公主,你从此改名换姓,这世上再没有廉葭葭此人[其二,便是送你回万芳楼,其中滋味,你自然比谁都清楚,不需我多说。如何选择,就看你自己了。" 廉葭葭闻言,狐疑的看着廉如意,"封我为公主的代价是什么?"呆来系才。 "去乌兰和亲。"廉如意倒是没有隐瞒。 廉葭葭一怔,随即怒视廉如意,"我真没说错,你果然是假仁假义,乌兰苦寒之地,离京城甚远,你倒是真给我找了个好去处!" 廉如意也没否认,"去不去在你,若你同意,便会有御医为你医治你身上之伤。若你不同意,便着人将你送回万芳楼。" 廉葭葭双手紧紧攥住,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明月公主看着她的样子,撇了撇嘴,说道:"可以给你一天时间让你考虑 " "我去--" 她话音未落,就被廉葭葭打断。 明月公主似是很意外她答应的这么爽快,看来万芳楼这地方真是让她待怕了。 "这可是你自愿的!"明月公主盯着她的眼睛说道。 廉葭葭却低垂了眸子,藏起目光中的报复的算计,"是,是我自愿,定不反悔。" 只但愿,你们也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廉葭葭心中如是说道。 连在宫中甚少出手的楚太医,也被派了去,实在是因为廉葭葭身上的伤口太多。 楚太医祖上就是专治抵达损伤的,在这方面,是有租转秘诀的,到了他这辈儿,手法精,无与伦比。 除了给廉葭葭看伤。椒兰殿的几日一请脉的职责,楚太医并没有给耽搁下来。 在他给廉葭葭看伤的第三天,一大早的就先来了椒兰殿。 廉如意已经起了,看着殿外厚厚的积雪,默默出神。 两位少爷还在熟睡之中。 楚太医提着药箱从宫道上走来,远远的就瞧见了正站在殿门口的寿王妃,可直到他走上了进前,寿王妃才恍然回神,「楚太医来了!」 楚太医摸了摸下巴上的一小撮山羊胡,乐呵呵一笑,「两位少爷还没起,不如先给王妃请个脉?王妃的腿伤如何了?」 「楚太医的伤药果然精。早好了不说,如今更是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原以为多少也要留下些痕迹的。」廉如意笑着将楚太医请入殿内,「请脉倒是不必了。廉家三小姐的伤。想必楚太医已经看过了吧?」 楚太医闻言点了点头,「新伤旧伤,遍满全身,唉……」 听得楚太医长叹一声,廉如意追问道:「可否恢复如初?」 「倒不是不能,只是所需时日略长。」楚太医摸着山羊胡,十分有把握的说道。 「既然如此……」廉如意抬头看了看殿中,除却自己身边的云溪小陶以外,还有两个太监站在殿门口。 第59章[04.30] 小陶见廉如意神色,立即躬身退开。将那两个太监打发了,自己守在殿外。 云溪也退入一侧寝殿。 殿中只有廉如意和楚太医端坐在主次两座之上。 楚太医见状,凝眸看向寿王妃。 「楚太医和我家王爷交好,对我和两位少爷也多有照顾,我便没有将楚太医当做外人,有些话,不妨就坦白了讲给楚太医。」廉如意面带淡淡微笑,声音却十分清冷。 楚太医闻言端正了脸色,「王妃请讲。」 「不知楚太医可有办法让人在不短的一段时间以后,状似得病不治而死?」廉如意冷声问道。 她想到的自己的母亲就是在长时间用了有毒的香膏之后,却是一日日逐渐衰弱。最后不治身亡,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母亲是病死的。直到慕容御认出那香膏,她才得知真相。 若是能将此方法用在廉葭葭身上,使她远嫁乌兰倒是大可放心。 否则,以她的心思,不仅难使乌兰安定,日后祸患一方也未可知。 楚太医闻言神色一禀,「王妃这是……」 「既然我敞开了问您,便没有打算瞒着您。皇上着太医们为廉三小姐医治,乃是为了使她远去乌兰和亲。可廉葭葭此人心思深沉,为人诡诈,我担心她去了乌兰,不仅难保边疆太平,反倒会为害一方。」廉如意沉声说道。 楚太医略略皱眉。 「这毒发的时间最好能拖上一年半载,到时朝廷定然已经结束了蜀地剿灭叛军的战役。对乌兰是攻是守,也会更有余地。」 闻得此言,楚太医抬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廉如意,「王妃思虑周全,微臣定当竭力。」 廉如意略略一笑,「我自有私心在里面,叫楚太医见笑。」 楚太医微微摇了摇头,「能在私心之外,连国之命运也计较在内,王妃已比寻常之人大度许多。」 只听楚太医长叹一声,「微臣年轻时候也曾研究毒物,只想或能以此救人,不想今日竟能以此救国,实在功德一件。」 楚太医起身向廉如意行礼。 廉如意也忙站起身,还礼。 京城下了几场大雪,积雪厚的埋至膝上。 南方却只下了几场小雨。 带着小七住在客栈里的廉世远,伤还没好,却是已经呆不住了。 他深知,自己若是带着伤去寻找师父和师妹,倘若遇上邪教,定然不是对手,更何况现在还有小七跟着他。 深思之下,想起师父曾经跟他提过,他年轻时行走江湖,若是要和什么人联系,就在街头巷尾的墙上留下暗号。看到暗号自然就能找到人了。 他和师父并没有提前约定记号,如何留下暗号,使得师父能够寻来呢? 「少爷!少爷!你瞧我拿来了什么?」小七的声音从廊间传来。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小七背着手,站在门口,朝里间探头探脑。 「什么?」廉世远问道。 「你先猜猜看?」小七脱去了一身乞丐服,梳洗打扮之下,还真挺像大户人家的书童,只是他的一双眼睛分外的亮,倒是比一般的家生子看上去更为机灵。 廉世远别过脸,不再理他,懒得和他玩儿这么幼稚的游戏。 小七觉得无趣,便关上门,蹬蹬蹬的跑到他跟前,「给——」 廉世远抬头一看,居然是一只桃子,水灵灵的拳头大小,粉嫩嫩的颜色,看上去就十分好吃。 「桃子?」廉世远一愣。 「芸香楼卖的!」小七眨巴着大眼睛说道。 廉世远平日里也给小七钱财,让他去花,可小七除了给他买东西补身体以外,自己则甚少花钱,能省既省。这么鲜嫩的桃子,在这个时节可不便宜。 「你怎么舍得花钱买桃子了?」 「不是花钱买的,」小七摇头,「我捡的。」 「你不会是偷来的吧?」廉世远微微沉下脸来。小七以前可是个小乞丐,他并不知道小七父母家人皆在战乱中丧生,只当他是乞讨为生养出了不少的坏毛病。 小七脸色也难看起来,「芸香楼那么多小伙计,你偷一个给我看看?」岛役乐巴。 见他脸色委屈愤然。 「桃子这时节不便宜,怎会有人买了还扔,专让你捡到?」 小七愤愤的将桃子砸在廉世远身上,「反正不是偷的,你爱吃不吃!」 说完就扭脸跑了。 原来这小子是专门拿回来让他吃的? 廉世远看着被砸在自己身上的桃子,脑中灵光一现。 桃子,小陶?若是画上那只獒犬,黑霸的模样,旁边再花上一颗桃儿,师父能不能明白代表的是小陶和黑霸?能不能明白是自己人的暗示,然后寻到这里来? 廉世远拿起桃子,狠狠的咬了一大口,这桃子还真是鲜嫩多汁,甜甜的桃汁溢满口舌。 如今自己行动不便,还需小七来完成这事,虽然希望渺茫,且不说师父能不能看懂他所暗示之意,能不能途经此地,看到暗号都还是问题。但总比日日躺在客栈里,什么都不做的要强上许多吧。 只是小七被他气走了,也不知这孩子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第60章[04.30] 刚觉得他有点书童的样子了,就来这套,谁家书童有他这么大的脾气? 到了晚饭的时候,小七才黑着脸从外面晃荡回来。 廉世远见他还沉着脸,知道自己大概真是冤枉他了。更何况自己是大人,他不过是个毛孩子,哪有大人和孩子置气的道理?便先开口道:「过来,桃子我还给你留了一半呢!」 小七抬眼瞧了瞧他,天色已暗,屋里没多少亮光,两人离得不远却是瞧的不甚清楚。 这才转身去掌了灯。 挪着步子,不情不愿的挪到床边。果然见半个桃子在床头放着。 小脸上一时温软了许多。 「我晌午不在,你吃饭了么?」小七别扭的问道。 廉世远后背肩头都有伤,行动多有不便。 「等你,没吃。」廉世远看着他说道。 小七这下露出些心虚的表情,慕容御走的时候,他答应的好好的,要照顾廉世远的,可才过了几天,他就把廉世远一个人扔在客栈里跑了。 「那……那你怎么不把桃子吃完?」 廉世远表情淡淡,「给你留的,你把桃子吃了,再替我做件事。我就不怪你气性那么大,说走就走了!」 「什么事?」小七一听有事可做,倒是来了兴致。「是不是咱们也要去帮寿王打蜀军?」 廉世远看了他一眼,「你这么小,能帮的上什么忙?不拖后腿已经不错了!」 小七横他一眼,「那你别让我替你做事!」 现在的世道变了?小孩子脾气怎么这么冲?还得哄着来? 「你要是帮我做成了这件事,倒是真能帮的上寿王!」廉世远怕他不信,神色十分认真。 若不是他受了伤,何须在这里与一个小孩子磨牙? 交代了小七如何画獒犬和桃子,又交代他如何在街头巷尾留下暗号。 再三叮嘱他定要小心,万不可叫旁人疑心了去。 小七倒是十分自信,「我就一小孩儿。扮小孩儿在墙上画画儿还不会么?你也太小瞧人了!」 小七每日里除了饭点儿在客栈伺候他吃饭,其他时间都跑出去在墙上画獒犬和桃子。一听说能帮到寿王对付蜀军,他就浑身充满力量。 连廉世远都不禁佩服他的精力。 第四天的时候,廉世远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并在体内默默运气。 忽然听到门外有细微的响动。 他立时睁开双眼,浑身戒备。后背的刀口都因他的紧绷,隐隐作痛。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廉世远没受伤的左手握住藏在被子下面的剑柄。 却见一个小伙计打扮的少年提着水壶,走了进来。 小伙计的头压的很低,看不清样貌。 「这里不要水!」廉世远冷声道。 闻言小伙计突然抬起头来,朝他淡淡一笑。 「寒梅?!」惊喜交加。 小伙计打扮的寒梅放下水壶,反手关上门。这时窗户突然被从外面打开,一个瘦长的身影跃窗而入。 「师父?」廉世远这才真正放松下来。 赵耀将盖在头上的草帽取下扔在一边。 「还真是你!」语气颇为郁闷。 居然真的把师父和寒梅引来了,不得不说,廉世远是喜出望外,原本并不对此报很大希望的。只觉聊胜于无而已。 廉世远尚不明白师父语气中为何郁闷,就听寒梅开口道:「我和师父原本已经打算离开此地了,恰好今日早上遇见那在街角画画的孩子,悄悄跟着他追到此处,才发现了你。若不然,岂不白白错过?」 廉世远挣扎着起来,被赵耀抬手按了回去。 「受了伤就别乱动。你怎么会在此地?何人伤了你?」赵耀沉声问道。 廉世远将他与御林军一同南下寻找寿王,遭邪教暗算,又遇见慕容御之事,一并说了。 听闻他见到了慕容御,且慕容御除了沧桑一点,并无大碍。 赵耀和寒梅都松了一口气。 「师父,我受了伤,恐怕帮不上寿王什么。寿王要做之事定然十分危险,师父不如去帮寿王,我与师妹一同回京禀报消息,也好叫二姐姐放心。」廉世远说道。 赵耀沉着脸略思索,虽然廉世远受了伤,但此去回京总比深入蜀地安全。 如今皇帝和贤王都在寻找慕容御,他不回京中,反倒南下去往蜀地,自然是危险重重。 便点头,「我即刻起程去追他,你们一路小心。」 为了能尽快追上慕容御,赵耀没有多停留便离开客栈。岛吗向巴。 第61章[05.08] 近晌午的时光,小七才从外面回到客栈。 推门瞧见正在桌边坐着喝水的「店小二」,微微一愣。 「怎么,不认识了?」寒梅微笑说道。 小七的脸却是腾地红了,「你是给我桃子那漂亮姐姐?」 寒梅微微点头。 「你的桃子不是捡的么?」廉世远想到五天之前,那个被自己吃掉一半的桃子,忽然问道,「五天之前你们就在这里,为何今日才寻过来?」 寒梅瞥他,嗤笑一声,「枉二少爷平日里那般聪明,你让一个小孩子画个桃还行,你让他画的另一个,我猜是黑霸吧?你以为他像你一般擅长丹青么?」 她和师父一早就留意到墙头的画,她只当是小孩子乱画,师父倒是真研究了一阵子,那桃子到还有些模样,所谓的獒犬整个儿一团乱麻。 他们在城中寻找慕容御,耽搁了五六日,已经准备离去之时,却遇见了那画了画的少年,正是哪一日,她在街上遇见,看着她手里的桃子,流口水的孩子。她和师父便悄悄跟着这孩子,这才没错过廉世远。 廉世远闻言脸上一红,他是觉得话獒犬不是什么难事,几笔便可勾勒出个轮廓,却忘了小七不似他自小学画。 「这孩子那儿来的?」寒梅瞧着站在一旁,红着脸,局促的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搁的小七问道。 「他叫小七,是个乞儿,寿王捡来的。」廉世远被寒梅一通讽刺,脸上略有些尴尬,飞快的说完就转过脸,看着帐顶,「我要休息,你去雇辆马车来,明日一早就起程。」 「你的伤……」 「无碍!」 寒梅转身准备出去,才见小七红着脸看她,「我不是捡来的!」 说完,就调头跑掉。 廉世远一行带着伤上路。 赵耀知道了慕容御的方向更是策马疾驰,倘若能在路上将他追到,自然最好。 可当他追到梓潼才发现。朝廷大军主力,已经退守在梓潼城内。 从蜀军退到其东北方向的梓潼,朝廷军队可真是一路败北! 赵耀叹息的摇了摇头,慕容御既然回来,目的一定是除掉贤王,必然不会混迹在朝廷大军之中。 所以他弃马走山路,绕过梓潼,再向南去。 蜀军先锋军已经在梓潼城外安营扎寨了。由此可见,他的主力之师应当已经集结于距梓潼最近的广汉郡。 赵耀绕过梓潼就直奔广汉。 他轻功绝佳,弃马而行速度更是快,到了广汉城中,见城门口聚集了不少的百姓,熙熙攘攘人数众多。一时间难以通行。 赵耀朝一年轻人打听,才得知这是蜀军正在征兵。 「征兵为何这么多人都来报名?蜀军已经如此深得人心了么?」赵耀不禁讶异。 那年轻人嘿嘿一笑,「蜀军大方呀!传说蜀军有金矿,只要入了蜀军,杀敌奋勇向前,砍一个人头,就给二两银子呢!」 年轻人说完。就不再理他,而是奋力的向里面拥挤,叫喊着要报名。 赵耀眉头请皱。正打算从人群中退出来,却忽然瞟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只是中间隔着太多人,那身影只是一晃,他并未看清。 他使巧劲儿挤开身边之人,向刚才看见那人的方向挤了过去。可人不断涌动,哪里能找的到? 是他么?刚才那个身影会是慕容御么? 赵耀有些不确定,如果慕容御出现在这里,他定是要混入蜀军之中,好寻找机会接近贤王。 想到这儿,赵耀也随着人流。涌向登记名册处。会功夫的人自然不一样,同样是在人群之中,也不见他如何用力,他身边的人便会像浪潮一样向两边涌动,瞬间流出一个小小的缝隙来,他便身姿灵巧的借着细小的缝隙,一路向前。 报名人多,名册处已不再登记,而是每人发张纸,就让一旁等着的兵吏每三十人一组的带走。 发了纸的男丁尚满心欢喜的将纸揣入怀中,以为等自己砍下人头。凭着这张纸,就有银子可领。 赵耀眉宇微不可见的蹙起,转过头轻声对身旁之人说道:「这不是骗俺们的么?连名字都不给俺们记,别回头俺砍了人头,又不承认了?」 那人一听,立时瞪大眼睛点点头,嚷嚷了起来:「不给记名字!俺们不去了!」 他这么一嚷嚷,人群躁动起来。 就连刚才被带走的人,都停住脚步不走了。 却在这时,赵耀终于看到了那个适才在人群中一晃而过的身影。 哪怕是衣衫褴褛,但他挺拔的身子,轩昂的气宇在人群之中,却是那般鹤立鸡群的醒目。 他身边还站着一个高壮的青年。 赵耀立即急走过去。 慕容御也看到了他。 赵耀喉头微动,双拳紧握,找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他了!岛记私亡。 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真真想打他一顿,管他劳什子的蜀军?管他皇帝怎样?只管在京中做他的闲散王爷便是!皇帝既不信他,何须为他在这里费力谋算贤王? 赵耀还没靠近慕容御,就被一个小兵吏拦住。 「你干什么的?」兵吏大声喝道。 第62章[05.08] 赵耀冷冷看他一眼。 那兵吏眼神一缩,手就按在了刀柄之上。 赵耀扬了扬手中纸片。 「哦,原来是报名从军的?」兵吏看了看报名之处,已经骚动起来的人群,心想着赶紧带走这些人才是正事儿。 「快快快,跟他们站到一起,跟我走!」兵吏挥手一指。 赵耀两步来到慕容御身边。 视线寒意森森的落在慕容御的脸上。 「耀叔!」慕容御见他目光不善,便先打了招呼。 「你的老婆孩子被皇帝抓到宫里去了,你知道么?」赵耀见那兵吏站的不远,便隐忍着怒意,说的咬牙切齿。 慕容御目光一沉,微微点了点头。 赵耀冷笑一声,不再理会他。 跟在他们身后的高壮青年也感到气氛不对,看看这个,瞧瞧那个,想说点什么,又怕多说多错,只好闭紧了嘴。 这三十多人被带到了广汉城屯兵之处,领了单薄的铠甲,就被扔在一边没人管了。 这铠甲上有些还带着血,有些带着被砍过的痕迹,分明就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众人都看着那铠甲皱眉,一时抱怨骤起。倒也没人理会他们。 见众人抱怨,人声颇为嘈杂,赵耀才转过脸来看着慕容御。 「你打算混进蜀军,偷袭贤王?」 慕容御点了点头。 「你打算如何全身而退?」 慕容御微微蹙眉,「我已有计策。」 赵耀自是不信,但知他心意已决,也不再多劝,「那便将你计策说与我听,我也好帮你!」 慕容御看了看一旁站着的高壮男子,对赵耀说道:「这是昭武校尉,高飞。贤王毕竟对我的身形十分熟悉,原打算让他帮我,耀叔来了自然更好。」 高飞忙不迭的拱手,寿王都如此客气的人,想来定十分厉害。 赵耀对高飞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可三人混进蜀军新晋的士卒中,发了护甲,却一直没有人来理会他们,但见几百人零零散散的聚集此地,或站或坐。向旁人打听了了才知,主力尚在集结之中,他们这些新晋之人,起码聚齐千人,才会被编入主力。 慕容御不禁有些心急。 蜀地战役,从七月打到腊月,已经快半年之久。他也已经快半年没有见过廉如意了,思念深切如海,他恨不得立时就杀了贤王,飞回京去。 赵耀见有一身穿蜀军军服,腰里挂着把手刀,背着手,晃晃荡荡从远处墙根经过的蜀军,冲他喊道:「喂,我们是来参军砍人头换银子的,把我们撂在这儿是什么意思?」 赵耀声音洪亮,气势如钟,小兵吏闻言侧脸看来。 「急什么急?」 背过脸去,嘴里嘟囔着,「还换银子呢,真是要钱不要命。」 「不让上战场,那还不如回家去,在这儿窝着算怎么回事儿?」赵耀又高声喊道。 许多人闻言都纷纷站了起来,是啊,不让上战场还不如回家去呢,在这里窝着,吃不好睡不好,还见不到家人,算怎么回事儿? 那小兵吏见赵耀的鼓动之下,很有掀起躁动的意思,便沉着脸走到赵耀三人跟前,「怎么着?急着送死啊?」 赵耀冷冷看他,「送死不送死的,不是由你说了算的,既然我们来了这儿,就不能把人圈在这儿,什么也不让干!」 那兵吏见他瘦瘦高高,说话气势却十分的横,翻了白眼看他,「行,想打仗是么?没问题呀,走吧,昨个儿正好整合了五千人马的精锐,前去支援先锋军,你不是急着打仗么?跟着先锋军,有你的仗打!」 小兵吏说完,把腰间手刀一甩,背着手就向前走去。 走了两步回头一看,「走呀?怎么不走了?」 慕容御冲身边两人微微颔首,跟着那小兵吏走去。 原本已经集结好的五千人不说身经百战也确实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那是真真经过沙场洗礼之人。他们这些新晋还没排上号的士卒是没机会跟着去的。因为去了也是送死。先锋军打头阵贵精不贵多。 恰好这领着他们的小兵吏认识其中一个戍主带兵五十为戍主。 那小兵吏找到他当戍主的老乡将这三人如何迫不及待的想要随军打仗细细一说那戍主就乐呵呵的同意了。反正他手底下有五十人的多三个人也不显什么全当替补就成。 慕容御三人便被编入支援先锋军的五千人中。 当日下午便在东城门口集结准备出发。 正待城门打开他们要出发之时却从城内传来一阵马蹄之声。「贤王巡视!众人止步!」 向那骑马宣令的将士所来方向看去果然见贤王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缓缓向城门而来。 慕容御他们就站在城门口处。 想来贤王此时出现就是要看看这前去支援先锋军的士气如何鼓舞一下士气自然对大战更有利。 慕容御已经远远看见贤王的身影。他双手垂在身侧紧紧握成拳头才能迫使自己微微垂头。隐匿在众人之中。 虽然贤王熟知他的身影但这里毕竟站着五千余众要从这么多人中认出他来。想来几率也是微乎其微的。 第63章[05.08] 但高飞和赵耀还是下意识的侧身挡在他身前。 贤王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走来目光缓缓从这五千余士卒身上略过。 心中想的却是平南朝万里江山虽然如今他只在蜀地但他日他必定要问鼎那宝座。 这江山这天下都应当是他慕容丘的! 如他梦中的前世一般他定然能够取得最终的胜利。只是今世那前世辜负之人。他必不在错失。 贤王骑着马从队尾缓缓行至队首每排皆有十人且还为开始行军众人站的较为紧簇慕容御有站在远离贤王一侧贤王起码从他所站一排经过之时目光并未在他身上停驻。 而是缓缓的越过马蹄声渐远。 虽然贤王一言未发。但作为一般的士卒来讲能受到主将亲自送行意义不凡。 众人情绪还是十分激动的。 再看贤王身后二十余名同样起着高头大马身穿银色铠甲的骑兵护卫银色铮亮的铠甲上映着冬日的阳光寒光点点格外肃杀。 一开始人群尚有骚动但贤王一行从队尾行至城门口的队首之时五千余人的大军寂寂无声只听闻风吹动军旗猎猎作响。 整个军队无声之下更显肃穆严谨。 贤王站在城门口道:「尔等先行待攻下梓潼本王定为众位庆功!」 「定不负王爷期望!」带兵将领高声谢过。 贤王冲他点点头。 前方队伍终于动了起来。 贤王并未离开而是骑着马站在城门口目送着五千余众的兵卒离开。 队伍行进起来人与人之间便拉开了距离。 贤王又在城门口居高临下看着一排排兵士从他身旁经过。 这是慕容御意料之外的事情。 贤王会不会在众兵之中发现他的身影 若是发现了他又当如何 慕容御低头走着心中急转。 待他经过城门口的时候贤王的视线恰恰落在他身上。 他身量挺拔器宇不凡。隐藏于五千余众之中尚且不易被发觉。 可经过城门口时一排同行不过十人就算前后加起来同时经过城门的也不过几十人。 他委实有些引人注目了。 贤王忽觉视线里似有熟悉的身影一晃。 正待定睛去看却忽然腹中绞痛。 他脸色霎时难看起来。 如果他在众兵面前露出痛苦姿态定然影响士气。 贤王忍住苦楚不动声色向人群中看去那熟悉的身影却早已没了影。 或许是错觉又或是有人相似那人身形 腹中阵阵绞痛使得贤王额上渗出冷汗。 他强忍住痛兜转马头向城中走去。 慕容御此时已经过了城门到了城外。 轻叹一声他心知他和贤王的正面对决等不了多久了。 五千余人带着少许辎重到了梓潼外的蜀军扎营之地。 迅速搭好营帐。 慕容御在营地四周转了一圈。摸清状况。 先锋军领将乃是蜀军守将吴谦的弟弟吴帆。 若是能接近吴帆搏他信任便可有机会接近吴谦和贤王。 只是这时机不知还需要多久。 慕容御在营地缓缓走着远远看着主营周围气氛似乎格外紧张。不多时十几名将领都陆续进了主将的营帐。 慕容御心下一转也许时机马上就会来了。 回到自己的营帐边上找到赵耀和高飞嘱咐高飞夜里若有行动定要迅猛杀敌尽量引起吴帆的注意。 这种事赵耀自是不需要他来叮嘱的。呆欢冬才。 以耀叔的身手不出手则以倘若出手想不引起吴帆的注意都很难。 果然过了不多时各级将领就将今夜突袭梓潼的消息一级级传递下来。 戍主吩咐众人现下赶紧休息夜里行动之时定要勇猛杀敌。叮嘱完了大家还专门来到慕容御三人跟前不屑的笑道:「听说你们三个是急着来打仗的是么」 第64章[05.08] 慕容御三人默不作声。 「今晚就有一场仗要打一个人头二两银子能挣多少银子就看你们有多大本事了!」 戍主说完呵呵一笑不屑的转身离开。 高飞冲他的背影低声说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赵耀轻哼一声转身就走了这种人何须与他一般见识。 慕容御则轻拍了拍高飞的肩膀「上过战场么」 高飞摇了摇头他一直在京城里呆着哪里有机会上战场京城贤王带兵谋反那场战役也没轮的上他。 慕容御闻言点点头「没事今晚是个好机会。幸好是晚上。」 高飞还没问为什么要说幸好是晚上慕容御就转身进账倒头就睡了。 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睡过好觉了对皇帝不信的失落对贤王的恨恶更重要的是对妻儿的思念使得他难以安眠。 夜幕悄悄降临。 梓潼城门已经关闭。 这夜没有月色漆黑的夜幕之下却注定了这不会是个宁静的夜晚。 蜀军营帐没有亮灯只有悉悉索索之声。 待梓潼站岗的哨兵发现敌情之时蜀军已兵临城下。 攻城的号角响起朝廷的人马还在沉睡之中。 慌忙起身闻着声音前来西南城门增援之时蜀军已经攻破西南城门。 两军相交一方准备充分气势恢宏。另一方却是慌张失措自乱阵脚。 自从慕容御被皇帝召回离开蜀地之后朝廷一方接连败北。等岳谦诚接任大将之后更是惨败连连损失惨重。 如今一看到蜀军朝廷军队在气势上就已经虚了。以前朝廷军队二十万大军之时尚不能打败蜀军如今两方兵力相当岂不是更加不是对手 心虚之下朝廷兵马更是不堪一击。 蜀军已经攻破西南城门的消息传来,岳谦诚的亲兵就慌了神儿。 「将军,我等护送将军离开!」 岳谦诚虽然接连吃败仗。但是皇帝已经给他下了死命令。要么战胜回京,要么就战死在蜀地,他还能往哪儿逃呢? 「不,我绝不离开!」岳谦诚沉声说道:「蜀军的主力一定还没到,今夜偷袭,定是先锋军佯攻,派兵支援西南城门,定要将蜀军击退!」 军令传下,朝廷军队抵抗却是绵软无力。 很快就有蜀军已经攻入城中的消息传来。 亲兵再次劝岳谦诚撤退。 岳谦诚抽刀砍了其中一人的脑袋,热乎乎的鲜血溅了他满脸。 他此时表情异常骇人。「谁在有撤退之心,下场如此!蜀军攻城并非主力,众将随我亲去击退蜀军!」 岳谦诚也是被逼急了,亲自带兵上阵。 蜀军在接连胜利之后,第一次遇到了朝廷军队最顽强的抵抗。 朝廷军队见主将都上阵了,自是气势不同。 慕容御进了城就一直不近不远的呆在高飞身旁,更是时时留意着吴帆的身影。 高飞这时才明白了。为什么寿王会说,幸好是晚上。 当热乎乎的鲜血溅在他脸上的时候,他那一瞬间。几乎已经懵了。当想到自己斩杀的并非叛军,乃是朝廷军队中人,他更是连手都在颤抖。 他杀人了! 当御林军近十年了,他都没杀过人。 现如今他杀人了! 杀了一个人的时候,他还在懵,杀两个人的时候,他的腿还在颤,当越来越多的人死在他的刀下时,他已经麻木了,眼睛都杀红了。 是真正的血红血红的颜色。 慕容御一开始还要护着高飞不被人砍伤。后来见他红了眼,他好歹也是御林军从五品下的昭武校尉,功夫身手自然不是一般士卒能够比的,一开始是他不能突破自己的心理。 慕容御便离开他身边。来到赵耀,给了他暗示之后。 慕容御退开在暗处,隐匿身形,手中握着一张弓,又从地上捡起一直羽箭。 搭箭拉弓,远远的瞧见赵耀已经不动声色的接近吴帆之时,羽箭离手,疾驰向吴帆而去。 「将军小心——」赵耀大喝一声,飞身而起,手中长刀斩断羽箭。 吴帆这才发现,若不是那身姿手法极快之人,他此时已做了箭下亡魂。 「你叫什么?」混战之中,吴帆高声问道。 「赵光——」赵耀回道。 快要破晓之时,蜀军无奈退出梓潼。 第65章[05.08] 吴帆回到营帐之中,来不及换下血衣,便激动的让属下去寻一个叫「赵光」之人。 赵耀很快被带到主将营帐。 「对,就是你!」吴帆神态激动,「昨夜救了我的就是你!我看你身法极快,刀法精湛,你可愿在我身边,做我的亲兵?」 赵耀垂眸答道:「我还有个弟弟也在营中,请将军让我弟弟同我一道。」 「你弟弟何在?」吴帆想到,哥哥身手如此之好,弟弟想来也定不会差,便着人将赵耀所谓的弟弟也一同带来。 高飞被带进吴帆帐中之时,眼睛还是血红色的。 吴帆见他一身煞气,点了点头,「从今日起,你们就是我的亲卫了!」 让赵耀和高飞接近吴帆的计划很顺利,接下来,就是静静等待蜀军主力的到来了。 以昨晚突袭的战事来看,朝廷军队是打算驻守梓潼,不再后退。 待蜀军主力一来,恐怕决战在即。呆厅夹血。 朝廷军队气势不佳,且目前看来是不清楚蜀军部署。若是知道蜀军主力尚未到来,定会攻出城外。 如今却只是驻守梓潼城中,想来也是败怕了,轻易不敢出城。 慕容御也十分郁闷,他离开之时,以为蜀军根本不足畏惧,朝廷军队定能一路南下势如破竹,打败蜀军。却不想,竟如此不堪,占以绝对优势,却耗时如此长久不说,还接连败北。 虽不见也能猜到,带兵之人,定然不会是廉将军。 廉将军分明赋闲京中,皇帝却任凭接连兵败,都不肯派出廉将军。 皇帝在担心什么,慕容御不会猜不到。 心中愈发寒如冰霜。 昔日亲如兄弟,他为何如此不愿相信他? 数日之后,蜀军主力终于缓缓而来。 贤王和吴谦,亦随主力而来。 慕容御远远瞧见贤王,心头只恨难以言说。贤王几次三番要夺他心爱之人,容妃更是对如意一家痛下毒手,如今若非他造反,自己也无需与如意分别半年之久。如意对他恨之入骨,那恨之浓烈,每每从她紧绷的神色,微颤的双手便不难看出。 此次,无论是为昔日的兄长,亦或是为他心爱之人,他定要取回贤王首级! 只待时机。 上天并没有让慕容御等太久。 贤王似是没有了和朝廷军队耗下去的耐心。 仅用两日整顿大军之后,便对梓潼发起总攻。 朝廷军队接连败北,气势大不如前,在援军赶来之前,他要将朝廷力量全部歼灭在梓潼! 决战的帷幕果然在梓潼拉开。 梓潼的岳谦诚同样做好了决战的准备。 慕容御的目标是贤王,只有贤王。 吴谦不足为惧,只要贤王一死,蜀军不战自败。 蜀军聚集在梓潼城外。 决战的鼓声震动天地之间。 慕容御的眼光却是牢牢锁定在最前方的帅旗之上。 他知道贤王此时,就在那帅旗之下。 进攻的鼓声响起,伴着喊杀之声,扬起黄沙漫天,迅速将鼓声淹没。 只见天地之间,尽是黄沙弥漫,黑压压的人头向着梓潼的城墙涌去。 箭矢从城墙上飞射而下。 但蜀军如潮水一般涌向城墙,架起云梯,爬上城墙。 前赴后继。 此时忽起大风,原本就黄沙飞扬,此时伴着大风,更是三尺之外,看不清人影。 慕容御趁乱靠近帅旗,以内力灌做掌风,袭向旗杆。 那举起士兵只觉背后疾风劲力,竟生生将帅旗旗杆刮断。 帅旗忽然倒下。 蜀军大乱。 帅旗可谓一个军队的灵魂,帅旗倒,兵比败。 「帅旗被风刮倒了!帅旗被风刮倒了!」周遭之人立时慌乱起来。 贤王挥刀砍下叫喊之人的脑袋,却止不住这种惊恐之情,在蜀军之中迅速蔓延。 「军旗到,兵必败……完了完了……」 蜀军军心已经慌了。 第66章 有些胆小之人已经扔下兵器逃了。 此时护在吴帆身边的赵耀和高飞,飞身回撤。 吴帆发现异状,想要阻止,哪里能比得上这两人的轻功。 贤王命人举起帅旗,那人的手刚碰到旗杆,背后就受了冷箭。 城中朝廷军队也发现了蜀军帅旗倒地的状况。 立时大开城门,攻向蜀军。 「蜀军必败无疑——蜀军必败无疑——」朝廷军队气势大增,呼喊着砍杀而来。 场面顿时混乱不堪。 蜀军起兵,虽是打着匡扶正义的旗号,却是名不正言不顺。所招兵卒,更是为了钱财而来。 知道败局已定,纷纷四下逃窜。 蜀军军中,自己先乱了阵脚。 贤王骑在马上,脸色煞白。 眼看胜利在即,忽起这样的变动。贤王岂能善罢甘休,他一手紧拽着缰绳,另一手原本在捂着腹部,但见他将那只捂着腹部的手空出,侧身抽过旁边小将的长刀,挥刀砍下一旁欲要逃跑的领将的脑袋。 「临阵脱逃者死——」贤王冰冷寒森的声音如地狱的厉鬼一般,让他周遭的将领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一时将领们倒是稳住了些许,只是士卒们却仍旧是人心惶惶。 正在这时,高飞和赵耀已经飞身靠近贤王。 贤王的亲卫也发现了他们目标正是贤王,立即将贤王护在中间。慕容御拉弓搭箭,接连三箭齐发,在贤王周围的亲卫保护圈上打出突破口。 赵耀身法奇快,砍杀护在贤王身边的亲卫,将领。 拼杀之中,终于靠近贤王。 贤王腹痛难忍,额上已经冷汗密布。 他状态好时尚不是慕容御的对手。如今腹中剧痛之下,历时便被赵耀擒获。 蜀军见贤王都被擒住了,历时更加慌乱。 丢盔弃甲。四散逃窜。 慕容御一边砍杀周遭还在抵抗的亲卫,一边飞身上前,接应赵耀和高飞。 只是正在这时,一只冷箭却从前方飞射而来。 瞬息扑入高飞后心。 赵耀回头去看箭矢所来方向,见吴帆正拿着弓冷冷看着他们。 赵耀抬手挥出数枚暗器,暗器之快,吴帆虽已发现,却来不及躲开。 暗器瞬间没入他身体各个要害。 吴帆倒下之时,双眼之中还满含怨恨和不甘。呆厅吗技。 慕容御上前接住高飞无力垂倒的身体,「坚持一下!」慕容御说着。将他扛在肩头。 赵耀掳了贤王,两人于慌乱无序、四下逃窜的蜀军之中,飞掠而过。 只听闻风刮过耳畔,猎猎作响。 两人各扛着一人,一直赶路了约莫有半个时辰。才咋一片密林之中停了下来。 慕容御放下高飞,却见他脸色苍白,嘴唇也没了血色。 抬手搭在他的脉上,眉头越蹙越紧。 高飞却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紧紧抓住他的手,「寿王,我不行了,我知道……能和您跟赵爷并肩作战,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荣幸……卑职,卑职……死而无憾……」 慕容御看着这个不过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眼中沉痛。 「寿王……原本出京寻您的时候,还对您多有误解……如今才知,您是真英雄……更是卑职心中的英雄!」 「你……你家中还有什么人?还有什么放心不下之事?」慕容御沉声问道。 虽然和高飞接触的时间不长,但印象颇为不错,原以为杀了贤王,带他回京还能为他换来升迁机会……却不想,他竟…… 高飞却是苍白的微微一笑,「我媳妇,若愿意改嫁……就让她改嫁吧……」 说完,他便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毫无血色的脸上,还保持着最后那淡淡的微笑。 慕容御拳头紧握,眉宇深蹙,拔出高飞背后的羽箭,将他平放在山林间的地上。 抬头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贤王,一步步向贤王走来。 贤王被赵耀定住了穴道,绵软无力,动无可动。 慕容御来到他跟前,一拳打在他脸上。 贤王立时满口血腥之气。却是挣扎不得。 「四弟,你我虽不是同母所生,可你我并无深仇大恨,虽说年少之时,多有摩擦,却不过是闹着玩儿而已。而皇帝呢?你一心对他,他却如此怀疑你,你就不觉得寒心么?」贤王一开口,满口的血就顺着嘴唇留了出来。 第67章 贤王被慕容御一拳打的跌坐在地,慕容御站在他跟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闻得此言,居高临下的视线更是不屑。 贤王却继续说道:「你就不奇怪皇帝为什么不信你么?你就不奇怪,他昔日为何要照顾你,如今登的大宝,却又如此怀疑你么?」 贤王顿了一顿,见慕容御没有反应,便只好自顾自的接着说:「乃是因为他心虚!当年皇后害死了你的母妃端贵妃!他和你有不共戴天的杀母之仇!他对你好,是因为他愧疚,他不相信你,是因为他心虚!你还傻乎乎的一直帮他,却不知自己在帮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吧?」 贤王说完冷笑连连,却见慕容御脸上并无惊异之色。 寂静的树林间,只有他的冷笑,显得格外诡异。 「这些,你都知道?」贤王语气颇为不信。 慕容御却是淡淡的点了点头,「这些事都是当年的皇后做下的,太子并不知情,他当我是弟弟,我便一直当他是兄长,断不会因为他母后的狠辣,背叛与他。」 贤王惊讶的看着他,「他母后害得你自小就没了母亲,你……你就不想为你母妃报仇?好,就算你大度,前事你都可以不计较,如今呢?如今你在前线为他拼死拼活的打仗,他又是怎么对你的?可曾相信过你半分?」 「这是我兄弟二人之间的事,就不劳贤王你操心了。」慕容御淡声道。 「和他啰嗦这许多作甚,直接砍了他的脑袋,回京便是!」赵耀抱着肩膀,靠在一旁的树上,似乎在闭目养神,脸色却寒如冰霜。 贤王一急,立即说道:「就算你不恨太子,敬他是兄长。可你我之间,又何曾有深仇大恨?我亦是你的兄长啊!」 慕容御闻言,看向贤王的目光里充满讽刺,「容妃当年做下多少恶事,你都不知情么?容妃派薛氏于廉将军为妾,毒杀如意的母亲,几次三番设计如意,甚至用蛊毒害廉将军,你都不知情么?甚至得知如意怀有身孕,命薛姨娘到我府上,想要害如意腹中孩儿,你都不知情么?」 贤王皱眉,强自镇定道:「你说这些,我并不知情,若是我母妃做下过犯,我做儿子的理当为她赎罪。」 慕容御冷笑:「你可觉得今年年末入了腊月开始,腹中便不时绞痛不止?着大夫看,却看不出是何病因?腹中绞痛却与日俱增?」 贤王闻言惊得脸色煞白,目瞪口呆的看着慕容御。 「即便我今日不杀你,你也会死于母蛊吞噬,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不过你的脑袋我还有用,便让你死的痛快一些!」慕容御沉声说道。 贤王脸色灰败,原来腹中绞痛是母蛊已经苏醒,「你早就知道我是黑衣人?」 「以前怀疑过,但见年末,你却腹痛不止才得以肯定。你今日所受的苦,是你自己一手造成,怪不得旁人!」 慕容御说完,挥刀掠过贤王的脖颈。 刀速之快,掠过贤王脖颈之后,贤王的脑袋还端坐在脖颈之上,他甚至还动了动眼睛,片刻之后,才见他脑袋咕噜滚落,热血喷溅而出。 没了脑袋的尸身倾倒在密林之中厚厚的落叶上。 贤王的尸身被扔在山中。 他们带了贤王双目圆睁的脑袋和高飞的骨灰,策马回京。 廉世远,寒梅同师父分别之后,就带着小七架着马车赶在回京的路上。 越往北。天气越冷。 过了黄河,地上已可见积雪的痕迹。 一些人迹罕至的山路之上,甚至路上的雪都还未化,马车行进十分困难。 这日赶路途中,小七歪倒在车厢上睡着,廉世远也闭着眼睛,靠在背后的软垫之上,不知是在闭目养神,还是也睡着了。 寒梅时不时的触触他的额头,前几日因路不好。这马车又不比京中将军府的马车那般舒适稳当,他背后的伤口被震裂了。 寿王所留的伤药已经没有了,她怕他会发起烧来,倒是麻烦。 还好,他额头的温度一直不太高。 正在行进的马车却是忽然停了下来。 寒梅正打算问车夫出了什么问题,一直闭着眼睛的廉世远却突然睁开眼来。 「有人!」廉世远戒备的说道。呆厅扑弟。 寒梅伸手按住藏在车座后的剑柄,伸手拉开车门。 车夫回头说道:「主家。这前面有棵树,兴许是被雪压断了挡在路上……」 车夫话还没说完,只见一根羽箭从道路之旁的山林之中飞射而出。直没入车夫脑壳中。 车夫晃荡两晃,一头栽下马车,死了。 寒梅大惊,第一次瞧见一个活生生的人还正跟自己说着话,居然就这么死在自己眼前了,她反手关上车门,靠在车厢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小七揉着眼睛醒过来,「怎么了?」 话音未落,廉世远伸手将寒梅从车厢上拉起。一根箭头当——的从她适才所靠的车厢上钉了进来。 小七看见箭头,还以为是自己做梦了,赶紧揉揉眼睛,这才紧张起来,「这、这是怎么了?」 「车上的人快出来!」车外传出浑厚粗犷的男人的声音。 车外有马蹄踏在雪上的声音。及人踩在雪地里的咯吱声。 廉世远眉头拧在一起,「他们少说有四五十人。」 寒梅稳住心绪,微微点了点头。 「快下来,咱们只劫财,不伤命!倘若不快些下来,伤了人就不好了!」外面传来催促之声。 一直躲在马车里也不是办法。 廉世远微微点了点头。 第68章 寒梅将剑背在身后,抬手拉开车门。将一沓子银票扔出车帘之外。 廉世远沉声说道:「钱财已给,还请放行!」 「哟这是当打发要饭的呢?就给这么点儿?」一个尖利的男声说道。 寒梅脸色难看,她扔出去的银票足足有千两之多,这些人竟还嫌少,不是贪心不足,就是没打算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 「快点下车来!不然就把你们马车射成刺猬,你们就要枉死在车里了!」那个尖利的男声叫嚣着。 廉世远沉着脸,微微朝寒梅点头。 「你的伤怎么样?」寒梅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廉世远微微摇了摇头,「无碍的。」 小七小脸儿煞白,但情绪还算是镇定,这么大个小孩儿,遇见劫道的,还能没吓哭已是不易,见寒梅扶着廉世远要下车,到还上前扶了一把。 态度俨然大人一般。 寒梅不禁多看了他一眼,晓是自己这个大人,一开始都还下的心口乱跳的。 三人相扶着跳下车来。 小七看到倒在马车边上,被羽箭射了脑袋的车夫,目光呆滞了一瞬,脸色白如纸一般,却没有哭闹,仍是安静的扶着廉世远,站在一旁。 为了上路方便,廉世远和寒梅做夫妻打扮,而小七则是扮作他们的孩子。 三人来到车外站定,这才见对方有十来人是骑着马的,更有三四十人拿着朴刀站在路旁亦或是林子中。 「哟,这小娘子长得不错!多水灵!」那声音尖利的男人兜马走上前来。 只见他瘦小个儿,长得尖嘴猴腮,一双眼睛贼光闪闪。 手里握着马鞭就来挑寒梅的下巴。 寒梅脸色冰寒,后退一步躲开那人轻浮之举。 「钱财已留给众位,还望众位信守承诺,放我一家人离开。」廉世远沉声说道。 那尖嘴猴腮的人嘿嘿一笑,「爷又改变主意了,这小娘子长得这般水灵,放过了多可惜,还是带回去给我们老大做个压寨夫人更好!」 说完向近旁站在十几个骑马之人最前面的彪形大汉拱了拱手,「大哥以为呢?」 那彪形大汉的目光在三人面上过了一圈,他心下有几分犹豫,看这夫妻二人身上气度,拿钱的手笔,不像是一般人家,且这两人分明都是练家子,倘若他们背后有什么势力,凭白惹了不该惹的人倒是不好。 「算了,拿了钱,就让他们走吧!」彪形大汉浓眉大眼,更有一脸络腮胡,单手拽着缰绳,另一手摸了摸连桑的络腮胡说道。 「大哥该不是怕了他们吧?」尖嘴猴腮的男人挑着眉毛冲那老大说道。 「放屁!老子怕过谁?」被说中了心事,那彪形大汉有些恼了,冲着三人一扬鞭子,「连人抢了——」 话音刚落,周遭拿朴刀之人就四面围了上来。 寒梅见他们要硬抢,足尖点地,飞身上车,抽出车上藏着的长剑,扔一把于廉世远,自己也震剑出鞘,护在廉世远与小七跟前。 小七紧紧攥住廉世远的衣袖,眉头紧皱,目光之中却并非畏惧。而是浓的化不开的恨意,几乎让人很难理解,这么小的孩子为何会有如此深沉的恨意。 山贼们挥舞着朴刀攻了上来,寒梅身姿蹁跹,剑如游?,使得山贼一时到不能到他们近前。 只是廉世远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问题,寒梅一直在攻击山贼却没有下死手。 只以击退山贼为目的。 这样如何行呢,山贼人数众多,她只将人打退,人歇了一会儿又攻上来,只能无意义的消耗她的体力而已。 如此敌众我寡的情形之下,就该节省力气,一击致命为上策。这些山贼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只是寒梅乃是伺候在小姐身边的深闺女子,如何见过鲜血淋漓的场面,一时狠不下心,也实在不能怪她。 廉世远发现之后,一边将小七推至寒梅身边,说道「护好小七。」 一边飞身长剑直指那尖嘴猴腮,骑在马背上之人。 那人见状吃了一惊,兜马退了两步,扬起手中马鞭,抽向廉世远长剑。 骑马的数十人立即将廉世远包围,廉世远背上灼痛,他知是伤口又流出血来,但牙关紧咬,长剑武动之下密不透风,鲜血飞溅,很快有两人做了他剑下亡魂。 看到自己的兄弟遇了害,原本还在一旁观战的老大也发了怒,兜马上前,朝天长戟虎虎生风的向廉世远袭来。 听这风声,廉世远立即发觉,这山贼老大的内力不在他之下。 他立时扭转身体。避开长戟。 相交长戟力大无穷,伤害极强的优势,长剑唯一的优点便是灵活。 只是他还为练就能像慕容御那般急速的身法,如今根本无法近那大汉之身。 他踹下一名骑在马上的山贼,一边用剑格挡山贼的攻击,一边翻身上马,打马向寒梅小七冲来。 「上马——」廉世远长臂一捞,将寒梅抱上马来。他则飞身下马,腾跃之间,格挡山贼的攻击。 寒梅兜转马头。又将小七抱上马,一边挡开山贼,一边冲廉世远大喊,「快走——」 廉世远心知,如此他们根本跑不过这些山贼,「你带着小七先走,我随后就来!」 寒梅犹豫之间。廉世远却猛抽马背,枣红色的马带着寒梅和小七,冲着山道疾驰而去。 「别让那小娘子跑了!」尖嘴猴腮的男人焦急怒道。 第69章 立即想要追上前去。廉世远挥剑挡住。 这一番打斗,他后背和肩头的伤口全部撕裂,鲜血涌出,厚厚的冬衣之下,都渗出血迹斑驳。 他忍住痛,脸上却十分镇定,他那十分有把握的气势,倒是让一众山贼有些露怯。 尖嘴猴腮的人见众人似乎在气势上被他压住,而且大哥似乎并不打算对他下杀手,心中生怒。忽见他肩头有点点血迹,立即扬了扬手中银票大喊道:「他身上有伤,不过是强作镇定罢了,杀了他,抢回小娘子!这些银票大家分了!」 尖嘴猴腮的山贼这么一鼓动。众人纷纷提及劲头儿来。 那彪形大汉的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 廉世远却是细心的注意到了,一边奋力厮杀,一边冷笑道:「我原以为这位才是当家的,原来这位瘦小的小兄弟说话才管用啊!」 「你少在这儿挑拨离间!我自然是听我大哥的,我一心为我大哥,我大哥也是明白我一片忠心的,你以为你挑拨两句就行了么?」尖嘴猴腮之人见大哥脸色不甚好看,立即呛声道。 「大哥,你不会因为这小子几句话就怀疑兄弟吧?兄弟可是跟着大哥您几番出生入死的……」 彪形大汉闻言点点头,「自然不会!」 眼见自己拦阻耽搁之下,寒梅带着小七早已跑的没影了,廉世远心中松下一口气来。 心绪不那么紧绷之时,只觉身上伤口更是格外的痛,长时间缠斗之下,又是带着旧伤,他的体力消耗极快。 眼见他的剑速越来越慢,身法也不像一开始那般灵巧。 尖嘴猴腮之人瞧出破绽,长刀直劈他右臂。又在临近他身之时忽然翻转刀刃,刀锋直逼他前胸。 廉世远格挡不及,急速退开,却是仍是被划破了前胸,鲜血染湿冬衣。 新伤旧伤,他消耗巨大。眼前景象甚至都恍惚起来。 难道他今日真的要交代到这儿了么?死在一群山贼的手里还真是窝囊! 廉世远这么想着,只觉手中长剑愈发沉重。手臂和背上又添新伤。 却在这时,疾驰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 须臾之间,另一把长剑上下翻飞,荡开与他缠斗的大刀,他压力骤减。 却见寒梅身影挡在他跟前,与山贼恶斗。 她居然又回来了? 廉世远眉头轻蹙,随即又展开。 寒梅僵着一张脸,看到浑身是血的廉世远,她知道,如果自己还狠不下心,下不了杀手,廉世远怕是真要死在这儿了。 对敌人的手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她心说道。 剑法愈发狠厉。 「大哥,你就眼睁睁的看着这小娘皮伤了兄弟们么?」尖嘴猴腮的山贼见老大长戟之下仍有留情,恨声道。 周遭山贼闻言,目光都转向老大。 他岂能在兄弟面前失了信义?丢了面子? 彪形大汉的山贼高喝一声,手握长戟兵刃一端,震出长棍手柄一端狠狠敲在寒梅后颈之上。 寒梅立时晕了过去。 险些一头栽下马去,却被那尖嘴猴腮之人一把捞住,揽入自己怀中。 廉世远惊怒之下,露出破绽,也被那老大一棍敲晕。 廉世远和寒梅被带入山寨。 受了伤的廉世远被扔在破茅草房里,无人问津。 寒梅则被带到了山贼老大的房间里。 「大哥,您先享用,你若是瞧不上这小娘子,您用过之后,便赏给兄弟们吧,也不枉兄弟们受这一遭罪。」尖嘴猴腮的山贼,仰脸咕咚咕咚灌下一碗酒,高声说道。 见其余众位兄弟都目光炯炯的看向自己,那彪形大汉脸虽沉着,却是点了点头,「好!就当是犒劳兄弟们!」呆厅余亡。 众人瓜分了寒梅一早扔出来的银票,和他们又搜出来的银票,那尖嘴猴腮的山贼更是将自己所得的一半都分给了众弟兄。 乐呵呵的喝着酒,等着大哥享用完那小娘子,就轮到自己。 彪形大汉回到自己的房间。一眼瞧见躺在床上尚在昏迷之中的寒梅,见她面色白皙细嫩,掐一把好像都能掐出水儿来,唇色红如樱桃,真是让人垂涎欲滴。 忍不住搓着手走上前去。 一开始他看两人气度,对两人身份有所担忧,如今喝了酒,又见美人儿就在眼前,那担忧早就被抛在了脑后。 「小美人儿,大爷来了……让大爷好好来疼疼你吧……」大汉淫笑着来到床边,俯身去亲寒梅朱红的唇。 昏迷中的寒梅只觉一股浓烈的酒气夹杂着异味扑面而来,顿时惊醒。 睁眼便瞧见一张放大了的遍满络腮胡的脸,扬手一耳光扇在那山贼脸上。 「啪——」一声脆响。 那山贼一愣,紧接着淫笑而视,「小娘皮倒是辣的很那!你放心,你只要伺候好了大爷,大爷若是开心,就让你做压寨夫人!」 「滚开——」寒梅抬脚去踹那山贼,这次山贼已经有了防备,抬腿压在她的腿上,她挣扎几下,那山贼力道却十分大,使她无法挣开。 「我家小姐是寿王妃!你们绑的可是寿王妃的弟弟,廉将军的儿子!敢伤了他,你们有几条命?」寒梅厉声说道。 第70章 那山贼闻言愣了愣,还真是有来历的呀? 「大哥,你别听她瞎吹!这小娘皮还真能掰!廉将军的儿子怎么就坐那么一辆小破车?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你想唬我家大哥?我家大哥岂是那么容易糊弄的?我可是见过,就连县太老爷出门,都是前簇后拥,一大堆人伺候的,要像你说的,是什么将军的儿子,那派头怎么说也应该比县太老爷大的多吧?切!还真当我们没见过世面呢!」这时候却听那尖利的男声,在门口响起。 彪形大汉脸上的表情也松快了几分,冲门外骂道:「滚!老子的墙角也敢听!」 「大哥,兄弟们多久没尝过荤腥了,吃不到嘴里,听还不让听听么?」门外一堆嬉笑之声。 寒梅脸色变了几变。 那被称为老大的彪形大汉脸上却是露出些笑来,「等老子爽完,就让你们爽,现在都给老子滚远点儿!」 听他这么一说,门外嬉笑之声,果然就远了几分。 ?彪形大汉淫笑着回转头,看着被他压在身下的寒梅,小娘皮。敢骗老子,看来你是不想当压寨夫人,宁可被我那帮兄弟都骑上一骑呀! 寒梅脸色黑沉,滚开! 那大汉满是酒气的臭嘴却是不由分说的压了下来。 他力气巨大,寒梅挣脱不开。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 那大汉抬起头来,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扇在寒梅的脸上,臭婊子,敢咬老子! 他一掌是带了怒气的,掌力之大。寒梅被扇的眼冒金星。耳朵轰鸣,口中更是弥漫着血腥之气。 门外有传来嬉笑扯皮之声。 彪形大汉生怕在兄弟们面前丢了脸,笑话他连一个小娘皮都收拾不住,便上手来撕寒梅的衣服。 寒梅见他动作,疯了一般的挣扎。 却哪里是她的对手。 她自小生活在将军府,见惯的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那怕心里把对方算计到死,脸上也是笑眯眯一番和气的。 向这山贼这般粗鲁残暴,恬不知耻的,她从未见识过。就算是这次南下而来,跟着师父,也是处处有师父保护,她何曾经历过这般屈辱。 心知自己不是这山贼的对手,便要以头撞墙,就是死,也不能让这些人玷污了自己! 刺啦--一声。大汉撕开了寒梅的外衣,露出里面粉红的亵衣来。 胸前一凉,趁那大汉大流口水,不妨之际,她一头撞向里侧墙壁。 那大汉见状立即去拉,却是咚的一声,寒梅已经撞破了脑袋,但大汉抓住了她的腿,减缓了几分力道。 头破血流,她却没能一头撞死。 滚--滚开--别碰我--寒梅挣扎着,踢打着,指甲乱抓,逮哪儿咬哪儿! 真是个小野猫!老子还不信就收拾不了你了!大汉抬手,又是一巴掌。 寒梅两边的脸都高高的肿了起来。 门外的嬉笑之声,却戛然而止。 大汉以为是兄弟们走远了,正要去撕寒梅的亵衣之时。房门却被人一脚踹开。 老子叫你们滚--你们 他以为是谁等不及进来了,回头一看,却是吓了一跳。 廉世远恍如恶魔一般,浑身浴血。手持长剑,站在门口。 那剑尖之上,还吧嗒吧嗒的往下滚落着血珠子。 你 你找死! 山贼大喝一声,抓起长戟,扑身上前,长戟直取廉世远脑袋。 廉世远不避不闪,提剑而上,只攻不防。 身法却是比在山下被拦阻之时,更快了数本不止。 当他冰冷的长剑,没入山贼胸口,并从后心穿出之时,那山贼犹不敢相信,分明是自己的手下败将,如何眨眼之间,变得这般厉害? 廉世远抬掌将山贼从自己剑上震开。 看了眼缩在床上,蜷膝抱着双肩,衣衫已被撕碎,双肩裸露的寒梅。 两步来到她身边,解开自己的冬衣,披在她身上。 对不起,我来晚了。 寒梅无意识的摇摇头,眼泪无声的滚滚而落。 他皱眉看着她额上的血,撕下自己的衣服,为她缠住额头。 他眉宇间一直紧紧的蹙在一起,眼眸黑沉深不见底,动作却是格外轻缓。 你不该回来的 他轻声叹道。 寒梅一直默不作声,穿好他的衣服任他为自己包扎额头。 待伤口都处理好之后,她才恍然回过些神来。 侧脸瞧见廉世远一身是血,仿佛是从血泊之中爬上来一般,双手颤抖,紧紧抓住他的手,你怎么样?你的伤势 他的伤可是比自己头上的伤要重的多,也不见他包扎,如今将冬衣脱给她,如此寒天,他却只着着一件单衣。 第7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廉世远摇了摇头,我们快走,此地不宜久留,不知还有没有山贼未回,倘若遇见,恐无法脱身。 寒梅点点头,脑子里还有些懵,跌跌撞撞的跟着他走出门外,这才瞧见,满院子都是山贼的尸体,真乃血流成河,毫不过分。 寒梅跟着廉世远找到山贼的马匹,两人翻身上马,丝毫不敢耽搁,打马飞快离去。 寒梅已感受到,廉世远是又突破了自己的瓶颈,武功比之前上了不止一个台阶。 却不知廉世远从醒来,听闻山贼淫笑着说,今晚要用那小娘皮好好给兄弟们开开荤腥了 之时,心中怒气磅礴,丹田之处更是热气上冲,一时间,他甚至连身上的伤口都觉不到疼了,满眼尽是血红之色。 直到现在,两人已经离开山寨不近的距离,他丹田之中,仍有热气翻滚,仅着单衣在茫茫雪中,也丝毫不觉寒冷。 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武功止步不前,甚至感觉有退步趋势。 师父说他有突破的趋势,只是时机还未到罢了。 却不想,在这里,被这群山贼给逼的终于突破。 他看了看裹着他衣服策马前行的寒梅,心中却仍是愧疚不已,若他能再快一点,再早一点过去,是不是,她就不用受那般屈辱? 两人来到山下,找到小七。 小七见两人浑身是血的回来,终于维持不住先前坚强的姿态,嚎啕大哭起来。 廉世远拍了拍他的头,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哭什么? 我以为 我以为,你们也不要我了 你们也走了 小七说着,更是泣不成声,伤心欲绝。 好了,这不是已经回来了么?别哭了。廉世远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脑袋。 走吧,咱们得到镇上去。 一行人刚到镇子上,就引起的恐慌。 除了小七,另外两人都浑身是血。 他们入镇子还不到一刻钟,就被请进了官府。 我乃翰林院廉翰林,随御林军南下寻找寿王,被邪教伏击,与其他人走散,如今要回京复命!廉世远沉着脸对要对他们上枷锁的县令说道。 那县令瞧他如此年轻,又自称是翰林院的人,翰林院的人怎么会跟着御林军找寿王呢?身边跟着个女子也就罢了,还带个孩子? 且这两人身上皆有伤,廉世远伤还颇为严重,自是不肯相信他的话。呆低边号。 当即就要着人将他们压入大牢。 我等若是盗匪强人,被你压入大牢也就罢了,但倘若我说的是真的,耽误了朝廷大事,你可负的起这个责任?廉世远冷冷看着县令说道。 口气眼神之中,甚是倨傲。 县令当下心里也麻爪了,万一他说的就是真的,自己有几颗脑袋? 既然如此,你等不妨在此地暂留,你们身负有伤,不宜赶路,待我禀明京中,查明了你们身份,在派人送你们离去可好?县令只好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将三人留了下来,管吃管住,还找了大夫给廉世远治伤,将三人留在县衙里。若三人是诳他,再投入大牢不迟。 若真是大有来头,自己也不至于吃不了兜着走。 为让县令以最快的速度查明自己的身份,廉世远将随身玉佩给了县令,并带伤亲写家书一封,让他命人将玉佩和信送到京城廉将军府上。 ?因非自己人送信,慎重起见,廉世远只在信上写了贤王与邪教勾结。他们路上遭遇邪教之事。而遇见寿王之事,则只字未提。 廉将军接到儿子的信,一面命人备车去接儿子,一面换上官服,立即进宫求见皇上。 廉将军将贤王勾结邪教之事禀于圣上,圣上震怒,下旨各地彻查邪教,定要将邪教势力剿灭。 这么一来一回,廉世远回到京中的时候。已经耽搁了大半个月的时间。 慕容御和赵耀已经疾驰在回京的路上。 朝廷领兵的岳谦诚还不知贤王已经被杀的消息。只知吴谦带着蜀军撤离广汉郡,退守蜀郡。 自他领兵以来,第一次取得这么大的胜利,真是大喜过望,他命人将得胜的消息以八百里加急传回京中。 就在这初步得胜的消息送入宫中之时。 慕容御和赵耀,风尘仆仆满面尘霜的从西南城门进了京城。 皇上--皇上--寿王?寿王回来了--太监们一连叠声的向御书房禀报。 张淼闻言一震,立即就转进御书房。 皇上,寿王回来了! 皇帝霍然起身,在哪里? 他眼眸黑漆漆的,无数的情绪翻滚在漆黑的眸色之中。 在 在 张淼抬手指向御书房外。 而此时寿王风尘仆仆,满面灰尘的来到御书房外。 隔着御书房的展开的扇门,他与皇帝,遥遥对视,昔日的兄弟,如今的君臣,竟是一时间相顾无言。 张淼张了张嘴。却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只好垂手立在一旁。 你 去哪儿了?皇帝一开口,居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带着些许微微的颤抖。 第72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一时间,心头五味杂陈,他真心的疼过这个弟弟,真心的信赖过这个弟弟,也真的 怀疑过他。 当他突然在裕龙失去消息的时候,他愤怒过,惊慌过,但时间一日日过去,却一直没有他消息的时候,他伤怀了 他还是思念这个弟弟的。 慕容御站在门外,久久的凝视了皇帝之后,才缓缓地下头去,捧起自己带来的木匣。 微臣有话,想要禀奏圣上。 皇帝向前迎了两步。进来,你们都退下。 慕容御迈步走进御书房,瞬间涌入脑海的却是年幼之时,就在这御书房里。太子不止一次的替他在父皇面前辩解,替他受罚,不计得失的维护他 同样是在这御书房,他与昔日的太子,却再不能像从前那样 今日他们站的很近,抬手就可触碰彼此的衣角,可今日,他们的心却那么远,再不能相互扶持着取暖。 慕容御捧着木匣跪在地上,对皇帝行叩拜大礼。 皇帝伸手欲拦,却没能拦住。 慕容御不是第一次跪在他面前,可这次,却生生刺痛了他的心。他知道,正是自己的怀疑,将两人的距离越拉越远,再也回不到从前。 慕容御行完大礼,将木匣往身前的地上一放,皇上,这是臣送与皇上的薄礼。 皇帝看着那木匣,眉宇间微微蹙起,只觉这木匣略有诡异。 慕容御跪在地上,缓缓将木匣抽出。 当皇帝忽见木匣之中,一个带血的人头,一张熟悉而陌生的脸,双目圆睁,不甘而愤怒的瞪视着他的时候,骇然惊退了一步。 当看清正是贤王的脑袋之时,他心中蹦蹦惊跳之声,才略有平息。 慕容御复叩头,而后缓缓开口。 皇上,贤王犯上作乱,微臣亲手斩下他的头颅,奉于皇上。倘若臣亦有不臣之心,下场便于贤王相同,臣绝无怨言。慕容御这话说的冷冰冰的,却是语气笃定。 皇帝皱眉,伸手拦到:四弟怎可如此说 皇上!慕容御突然抬头,目光直视皇帝,眼神之中的失落,伤怀太过明显,您为何不信微臣?为何怀疑微臣?昔日您那般照拂与我,如今可是将我们十几年的兄弟之谊都抛弃了? 皇帝表情略僵。 我知道端贵妃的死因。慕容御忽然低了头,口气变的淡薄。 皇帝闻言却是一震,看着慕容御的目光也凌厉起来。 是啊,就是在他得知端贵妃是死在母后手上的时候,就是在他得知母后的死或许和四弟亦有关系的时候,他们之前的感情才悄悄起了变化的。呆宏丸技。 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昔日的兄弟,注定了不会再想以前一般可以相互扶持着走下去。 但是微臣,从来没有怨恨过皇上。端贵妃走的时候,微臣才三岁,三岁以前的事情,微臣已经记不得什么了。可三岁以后的十几年中,却每每有兄长的关怀,有母后的疼爱 虽然母后之爱,过于纵容,但那亦是微臣在宫中不可多得的温暖。也正是有母后的纵容,才使得微臣,能够在这深宫之中活了下来。慕容御长叹了一口气。 微臣从来没有想过报复谁,无论是那害我失去母妃的人,还是那人的儿子,微臣都没有想过。微臣只记得,在短暂的童年中,只有母后和太子哥最是照顾我 慕容御说完,跪在地上静默了很久。 皇帝站在他跟前,呆呆的看着他,亦是良久沉默。 求皇帝收回微臣一切官职,及王爷爵位,臣只愿和妻儿闲散度日,无忧无虑。慕容御郑重的说道。 慕容御终于当着皇帝的面将话说开,皇帝此时再想起自己曾经的怀疑,是那般的可笑。就是因为那些怀疑,使得他将这唯一可亲可信的兄弟越推越远,使得自己真正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四弟 不要走,留下来帮朕吧 皇帝上前,亲手去扶慕容御。 慕容御眼中却沉静无波,更是不肯起身,求皇上恩准。 求皇上恩准! 皇帝见他执意不肯起身,心中隐隐有怒气,既是气自己曾经那般怀疑自己照顾大的弟弟,也是气自己已经知道自己错了,这弟弟却不肯原谅自己。 你难道一定要朕亲口承认朕错了,一定要朕亲口向你道歉,才能原谅朕么?皇帝沉声道。 微臣不敢,微臣心中没有怨怼之意,真乃是跟着师父四处漂泊,随意惯了,是真心希望能带着妻儿过闲散无忧的日子。慕容御言辞恳切。 皇帝沉默了一阵子,缓缓开口道,撤去寿王一应官职。 慕容御还在等皇帝后面的话,皇帝却迟迟没有再开口。 他抬头看想皇帝。 皇帝却沉着脸说:还不谢恩? 慕容御蹙眉,王爷的爵位? 从今往后,你不过是个闲散王爷,手无实权,你可是还担心朕容不下你?权当是为昔日的兄弟情留些念想吧,勿要多言。速速接你妻儿回府去吧。皇帝说完,就背着手走向御案之后。 慕容御知道再多说也只是徒费口舌,惹怒了皇帝倒是不好。 便领旨谢恩。 正欲退出御书房。 皇帝却再次开口:五年之内不得离开京城。 慕容御心中一滞,胸口有些涩,臣遵旨。 皇帝看到他眼中的怅惘失落,心知这次是他误解了自己,他以为自己命他五年不许离京,是为了将他看在京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其实,自己不过是怕他为避嫌,带着年幼的儿子旅途奔波,给他一个可以名正言顺留下的理由罢了 皇帝看着木匣之中,贤王死不瞑目的眼睛,冷哼一声:如此死,倒是便宜了你! 第73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京城的积雪还有很厚,不过生怕宫里的主子出个意外,宫道上倒是打扫的格外干净。 小陶折了梅园的梅花拿回来,满殿尽是暗香幽然。 廉如意趁两个儿子睡着的功夫,正在拿着剪刀修剪花枝。心中还不时感叹着,宫里真是养闲人的地方,这些昔日不曾做过的事情,如今做起来倒也得心应手的很。 椒兰殿的众人都沉浸在幽香寂静之中,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时,忽有宫人大老远的从宫道上跑来。 白兰站在殿门口,抬眼正好瞧见那狂奔之人。还不禁感叹了一声:不是说宫里不许疾走的么?看来规矩也不是那么严苛嘛! 廉如意闻言。淡淡一笑,也未做声。 那宫人却是跑近了,气喘吁吁的大声说道:寿王--寿王,回来了! 殿内殿外,霎时之间,所有人的动作好像被人点了穴定了格一般。 唯独廉如意手中的剪刀止不住瑟瑟的抖。 小陶生怕她一不小心,再伤了自己,赶紧上前拿下她手中剪刀。 廉如意猛的从椅子上起身,想到殿外亲自问明了那宫人,却发现自己竟双腿绵软无力,一步也迈不动了。 叫他进来 叫他进来! 宫人被叫进了殿中。 你说什么?你说谁回来了?廉如意声音颤抖,甚至浑身都跟着颤抖起来。 那宫人闻言心中却不自觉的染上的喜悦之情,说话的语气都甚为轻快:寿王,王妃您没听错,是寿王回来了! 廉如意视线立时模糊,脸上却是扬起一个灿烂如春花的笑脸。整个椒兰殿都为之一亮。 他人在哪儿?廉如意欣喜之余,一时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手脚似乎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合适。 寿王如今正等在掖庭之外,王妃快收拾了东西,随寿王出宫去吧。那小宫人的语气听在廉如意耳中,轻快悦耳仿佛林间鸟语。 云溪,看赏。廉如意此时的心仿佛要飞起来,她忍不住立时就飞出去,飞到慕容御跟前,与他一道飞出宫去。 上天是带她不薄的,前世让她带着腹中还未成形的孩子惨死,今世却给了她如此可以让她倾心相对的爱人,给了她健康活泼的孩子,给了她如此完美的生活。 此时此刻,她心中除了对慕容御的思念,对上天的感谢什么都没有了。仇恨。委屈,埋怨,似乎一切的不满都可以放下,只要让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只要一家人和和乐乐,健康平顺的在一起,那些仇恨,那些报复,就让它们都烟消云散吧! 快!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廉如意知道,这句话,她等了好久,如今终于可以无比轻快的说出来了! 她身子翩然的仿佛是飞到两个儿子的摇床边上,珏平,珏安,快醒醒,爹爹回来了!你们的爹爹回来了!你们还没有见过爹爹呢?不过在你们还未出生时,爹爹总是念书给你们听,你们会认得爹爹的声音么? 廉如意纤长的手指缓缓滑过儿子稚嫩的脸颊,忍了许久的泪,终于在对着两个熟睡的儿子时,落了下来。 仿佛是心有所感一般,两个儿子在廉如意的轻声呼唤之下,竟忽然醒了过来,眨巴着水汪汪单纯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母亲。 廉如意赶紧抹去眼泪,冲两个儿子露出灿烂的笑脸,爹爹回来了,你们是不是也迫不及待的想要见见爹爹了呢? 当一溜三辆大马车缓缓驶出掖庭之时,站在内宫宫门外的慕容御心中忽然狂跳起来。 整个人都因为急切兴奋而僵直了。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近乡情更怯吧? 他无意识的提步,想要迎着马车走去,却被一旁的侍卫拦住。 他如今已是外男,进不得内宫。 只能听着马车轱辘碾压在宫道之上,缓缓而来,心急如焚。 近了,更近了! 他仿佛已经闻到她身上熟悉的味道,仿佛已经感受到马车里宜人的温度。 来了,终于来了! 他终于可以见到她了! 三辆马车驶出宫门后,停了下来。 慕容御站在第一辆马车之外,他双唇微微颤抖,如意 两个字在他唇齿之间辗转眷恋,情谊绵绵。 车门从里面打开,那在梦中反复出现,他再熟悉不过的皓白如玉,肤如凝脂的纤长的手伸出车帘之外,快上来! 听闻那朝思暮想的声音,他心中宛如千万朵春花砰然绽放。 此时此刻却没有一个词可以形容他的心情。 他轻轻握住那温软的手,一跃而上,撩开车帘,温暖之气扑面而来。 他还未坐稳,一个纤细的身影扑入他冰凉的怀抱。 他将怀中之人紧紧抱住,这一抱住,再不想分开。 马车压在大块的青石板上,滚滚而过。 慕容御身上和脸上还带着风尘仆仆的味道。他的手却是紧紧的握着廉如意的手。 目光停驻在奶娘怀中的两个儿子身上,怎么也移不开视线。 四个月大的孩子已经能在奶娘怀中安坐,兄弟两个好奇的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正用一种炙热的眼神看着他们。 兄弟俩倒是一点儿也不畏生,或许血脉亲情在这么小的孩子身上亦有体现。 第74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兄弟两个自从出生至今,从未见过慕容御,却在他上了马车不一会儿,就长开手臂,让慕容御抱。 慕容御鼻头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在他心中最是愧对的便是他们母子了。 在心爱之人生产之时,他不能陪在身边,在儿子来到这世界第一次睁开眼时,他不能陪在身边,他亏欠他们的太多了 他要用以后全部的时间和精力来补偿他们母子。 看着儿子像自己张开的手臂,扬起的小脸儿,慕容御激动的手足无措,他看了看自己身上脏乱的衣服,伸了手,又慌忙缩回,别弄脏了孩子。 廉如意的目光,则是从慕容御一上车就停在他身上,再也没动过。 他瘦了,眼眸却是更明亮了,鼻子似乎也更挺拔了,满脸的胡茬上还带着细细的灰尘。他的手也更粗糙了,手心的老茧硬硬的,此时握着他的手,却让她心中无比的安定。 马车正要驶出皇宫宫门之时,却有一个小太监在外扬声问道:可是寿王府车架? 车夫将车马停了下来,中间那辆马车里的小陶推开车窗,打起帘子问道:何事寻我家主子? 如果我没记错,你是叫小陶吧?呆宏司技。 车外传来一道女声,温软婉转,恍如莺啼,恍如乐声悠扬,直击人心。 廉如意眉头蹙起,推开车窗,亦撩开车帘。向外看去。 却见宫门口,一华衣女子,裹着火红的玄狐大氅,坐在步撵之上。大氅宽大的兜帽遮盖之下,只露出她削尖的下巴。 身后是白色的宫墙,屋顶瓦檐上是莹白的积雪。 她一席火红的狐皮,显得格外妖艳动人。 见廉如意撩开车窗帘子看过来,她便抬手去掉头上兜帽,脸上绽开夏花盛放般璀璨之笑。寿王妃。一路可要走好呀! 那兜帽之下,是一张精致的容颜,吹弹可破的肌肤上,看不出丝毫的瑕疵,那眉眼,那神态,无一不像勾人的小勾子,撩动着人的心绪。 廉如意多少有些错愕,廉葭葭? 那美人脸上或多或少还有些廉葭葭的影子,只是却比原本的廉葭葭精致太多。 美人勾起嘴角一笑,妩媚妖艳的脸上讽刺尽显,廉葭葭早就死了,从此,只有岚昭公主,我是慕容风岚,平南朝尊贵的公主! 廉如意淡淡的点点头。从容的放下车帘,关上车窗,走吧。 看着寿王府渐行渐远的马车,步撵之上的美人笑终于维持不下去,廉葭葭,哦不,应该说是岚昭公主,银牙咬碎,恨声道:廉如意,你贯会装腔作势的!我就不信你看到如今的我,会心中不起波澜?你不是要将我嫁到乌兰么,好,我嫁!日后你就等着瞧吧! 是谁?慕容御一路奔波,从梓潼赶回京城,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几乎没睡上什么觉。真真的归心似箭。 到了京城,又是马不停蹄的去见了皇帝,到现在也没顾上歇一会儿。 坐在马车之上,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妻儿。精神总算放松下来,便顿觉浑身疲惫,靠在车壁上,动也不想动了。 一只小野猫罢了。廉如意淡淡说道。 慕容御闻言略笑了笑,便没有再问。 这一个小小插曲,并没有影响两人久别重逢的喜悦。 一行回到闲置已久的寿王府,呼吸到自家自由熟悉的空气,身旁站着想要相伴一生的人,人生还可以更美好么? 寿王府上下,瞬时之间,也有了过年的气氛。 今夜已是三十。 这更是慕容御昼夜不歇的着急赶回来的原因。 他想要赶回来,陪他们母子过年,更是陪他两个儿子过人生中第一个除夕。 如此佳节,若要让她们母子在那冰冷的宫闱之中,思念着原本应该陪伴在他们身边的人,实在想想都甚觉凄凉。 慕容御回到家中,便沐浴更衣,更剃须绾发。 收拾好一切再出现在众人眼前之时,终于恢复了那谪仙般让人移不开视线的风华。 两个儿子正趴在地上啃着彩色的布球,见到慕容御焕然一新的样子,纷纷咿咿呀呀的叫着,伸着小胖手要够他。 慕容御一边一个,将两个儿子揽在怀中,亲亲这个,亲亲那个,父子三人笑作一团,廉如意坐在一旁看着,一家人在一起,真是其乐融融。 让奶娘将他们抱下去吧,你先睡一会儿,等晚膳的时候,我再叫你起来。廉如意温声说道。 慕容御却是摇头,我舍不得睡,真是太想太想你们了,我从走的那天开始,就在想回来 更在想儿子会是什么样子 终于回来了,终于见到你,见到他们了,我怎么舍得去睡呢? 廉如意闻言轻笑,眼中却涌上热泪。 她何尝不是从他走的那天开始,就在期盼着他回来,一日日掰着指头,数着过日子。 王妃 奶娘在一旁收拾打理东西,一家四口趴在波斯地毯上乐呵呵的玩儿着。呆上华圾。 门外却突然传来一声微微颤抖的声音。 廉如意侧脸看向外间。 人还站在外间的暖帘外。 寒梅?快进来!廉如意起身来到外间。 寒梅打了帘子,走了进来。 第75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主子 寒梅跪倒在地,向廉如意叩首。 廉如意两步上前,将她拉起,这主仆一别,也有好几个月不见了。 你受苦了!廉如意紧紧握住寒梅的手,两人虽是主仆,却情比姐妹,寒梅自小就在她身边,两人这还是第一次分开这么久。 廉如意尚不知道寒梅在路上都经历了什么。 寒梅知道王爷刚回来,如今王妃与王爷刚刚团聚,向主子请了安之后,便很快的退了出去。 主仆短暂的见面,相互都来不及问候太多。 便又匆匆各忙各的。 寒梅依旧是伺候在廉如意身边的大丫鬟。 路上发生之事,她尚不得空告诉廉如意。 慕容御很是疲惫,和两个儿子玩闹了一阵子,见两个儿子似有睡意,便让奶娘将他们抱下去了。 因为寿王已经回来,再让孩子住在他们夫妻二人的卧室多有不便。 这次从宫中回来,两位小少爷便住进了主院东厢。 寒梅退下之后,廉如意走进里间,两个奶娘恰好抱着两位少爷退出来。 廉如意刚踏进里间,就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慕容御双臂力道之大直把她箍的紧紧的,像是怕失去,更像是要将她揉进他的身体里。 她鼻端皆是他刚刚沐浴过后清爽的淡香。 似乎他身上还带着些许的水汽,直叫她双眼朦胧。 如意,如意,如意,他只反复念叨着她的名字,一声声更诉说的无尽的思念。 她双臂紧紧攀住他的脖颈,滚烫的泪从衣领滑入他的项间。 他忽然低头吻住她的唇,大力的吮吸着,仿佛要将她胸中气息掏空,他的唇在她唇上反复辗摩。 她亦热切的回吻着他。 彼此间的思念,似乎没有语言可以言说,尽在这绵长深沉的一吻之中。 他粗糙的手上下摩挲着她的背,细滑的丝绸在他手中沙沙作响。 她闭着眼,任由泪水滚落两人唇齿之间。 苦涩,又甘甜。 我想你……御……我好想你。 他大力的抱住她娇柔的身体,两人倾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这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味道,深切思念的人。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我也想你 很想很想 慕容御细碎的吻落满她全身。 两人身上温度灼烫的吓人,却彼此相拥,难以分开。 似乎就这样在浓烈的思念之中将彼此燃烧才好 似乎就这样在激烈的宣泄中将彼此淹没了才好。 许久许久。 她静静的趴伏在他的胸膛之上,听着他卓卓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的热度。呼吸着他熟悉的味道。 他的手一下下穿过她柔滑的发丝,听着她短促还微微有些喘的呼吸。 两人都没有说话,岁月这般静好。 她满足的长叹一声。 真好,御,你回来了真好 他微微一笑,心中又浮起些许的愧疚。 原本打算,这次回京等春暖花开,就带你们离开,去扬州。去苏州。去桂林 等儿子们再大些,去漠北,去泰山,去秦岭 平南朝大好江山,我们一家人一起游历。慕容御轻叹一声,只是 再等上一等可好?再过几年 好么? 廉如意如何听不出他语气中的向往,如何听不懂他叹息间的无奈,淡笑着点了点头,不用急,如今孩子们还小,上路多有不便,再过几年,他们也大一些了,岂不更好? 慕容御紧紧拥住她,心中感慨,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卷四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嫡女发威》卷一 作者:姜宛 02、《嫡女发威》卷二 作者:姜宛 03、《嫡女发威》卷三 作者:姜宛 04、《嫡女发威》卷四 作者:姜宛 05、《嫡女发威》卷五 作者:姜宛 注2: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