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发威 卷五》 第1章 【正文开始】 蜀地的战事,似乎也因为新年的到来,而停滞了下来。 吴谦正躲在蜀郡的官邸中,愁得食不下咽,夜不成寐,贤王不知去向,估计也是凶多吉少,自己的先锋官亲弟弟吴帆,也战死沙场。如今只剩下他这么一个光杆将军,士气更是不振。若朝廷兵马大举南下,自己必将兵败无疑。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吴谦悔不该当初!当初,就不该听贤王的鼓动,不该听弟弟吴帆的撺掇。 吴帆天生就是好战的性子,自己怎么就鬼迷了心窍,听信了贤王的花言巧语?若非投靠贤王,而是当时就捉拿了贤王。送交朝廷,自己现在岂会落得个此番光景? 蜀军从一开始的十万余众,到如今,死的死。 自己也从镇守蜀地的大将,变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叛军。 吴谦的肠子都悔青了。 可这世上什么都有,唯独没有后悔药可买。 年初二,吴谦终是受不了心头的巨大压力,向朝廷投降。 被皇帝派往蜀地领兵的岳谦诚终于在新春之际,迎来了他人生的一大功绩! 年初五,平南朝终于在国丧之后,迎来了新皇的登基大典。 平南朝改年号永安。 江山得定,永世泰安。 这一日,全国上下都笼罩在新春的欢庆之中。 京城内外,更是乐钟频响。 寿王亦须去登基大典观礼,小陶等人都伺候在廉如意身边。 一众大丫鬟中,却不见寒梅的身影。 丰怡园外的竹林小道上,却见寒梅正与一眉目如刻画般精致的男人相对而立。 男子薄唇紧抿,眼中微微有怒气。 你为何自从回来,便躲着我?廉世远直视着寒梅。 寒梅微微咬了下唇,奴婢何曾躲着二少爷?只是不得空而已。 二姐姐不过前几日才从宫中回来,你这一阵子,倒是比我这翰林还要忙呢?廉世远不跟她打哈哈,为什么不肯见我? 二少爷,奴婢还要回去伺候王妃 寒梅未说完话,就被廉世远抓住手臂,不许走! 他话间怒气,清晰可闻,抓着她的手亦是力大使她无法挣脱。 二少爷,你弄痛奴婢了 寒梅脸色微微发白,却不是因为疼。 你告诉我,为什么不肯见我,我就放你走。廉世远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寒梅被他猛拉之下,险些撞在他胸膛之上。呆上刚亡。 她微微抬眼看他,记得自己比他还大上一两岁呢,如今他却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来。 她复低下头去,轻叹一声,二少爷究竟想怎样呢 我想怎样你不清楚么?一路走来,我的心意你看不到么?廉世远抿着唇,看着她的头顶。 路上两人还是好好的,可是一回到京城,将她送回寿王府,再见她一面却是如此困难。 终于明白是她故意躲着自己,今日逮住了她,若不说清楚,他岂能放她离开。 寒梅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二少爷,奴婢身份低微 我不在意你的身份!廉世远低头深深的看着她,眸光潋滟。 那日在山贼的山寨之中,他就看清了自己的心意。 原来他一直不是讨厌她,从没讨厌过她 不过是他的骄傲,他年轻的青涩和别扭,使他想要推开这种自己无法捉摸和掌控的情绪。 直到那一日,在那般的盛怒之下,他功力突破瓶颈之时,这种懵懂的心似乎也同时有了突破,他终于明白,他不是真的想要推开她,而是想要她先来注意自己,想要她先低头而已。 如今他已经不在乎了,不在乎谁先低头,谁先表明心意,他只想留她在身边,只想每日能见到她的笑颜,只想守护她。 可她却一再躲着自己,一再无声的拒绝。 廉世远的耐心终于被耗尽,双手用力扳过寒梅纤巧的双肩,一个霸道的吻就落了下来。 寒梅没想到他会突然有这样的举动。 先是猛然愣住,待反应过来之后,挣扎着推开他,目光眷恋的扫过他精致的脸,掉头就跑。 廉世远怀中温软一下子被寒风替代,他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越跑越远。 眉头紧紧蹙在一起,他不再去别扭了,不再计较那么多,只想给她最好的。 为什么,她却一定要躲开?一定要远离? 小陶从主院出来,心中如揣着一直轻巧的兔儿一般,向丰怡园蹦跳着走去,却遇见跑的飞快的寒梅,恍如被人追着一般。 小陶上前拦住她。 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话音未落,却瞧见她通红的眼眶,和蓄满眼眶的泪水。 寒梅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寒梅一直沉静寡言,坚强聪慧,很少见她如斯悲伤的模样。小陶不禁被吓了一跳。 谁欺负你了? 寒梅摇了摇头,抱住小陶的肩膀,低低的哭了起来。 小陶无措的拍着她的背,好了好了,不哭了 寒梅姐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寒梅哭了一通,情绪倒是稳定了很多。 她擦干眼睛,摇了摇头,我没事了。 她欲绕过小陶回主院去,却被小陶拉住,你这个样子被王妃看到了,定要担心的,寒梅姐姐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我也好帮你出出主意啊? 第2章 寒梅踟蹰的看着小陶。 小陶虽然年纪小,但心思敏锐,且王妃尚未出阁之时,就有意培养小陶,小陶也时常跟在她身边,向她学习许多东西。 她与小陶关系甚好,她一向不善多言,内心苦闷无处诉说,若能有人分担一二,或许更好些? 小陶见她模样,知道她必是心中有话,便拉着她到一旁的长廊里坐了。 两人在雪地里站的久了,手都有些凉。 小陶搓着寒梅的手,似要给她些温暖。 寒梅看着她,终于淡声开口:我喜欢二少爷 小陶一愣。 寒梅便从两人过招,后来她也拜赵耀为师,成了二少爷的师妹开始说起。给力又讲了在回京路上遇到山贼的惊险经过。一直说到回京之后,她也明白了他的心意,戛然而止。 小陶皱眉看着她,你喜欢二少爷,二少爷心里也有你,这不是好事么?为何你看起来,却是分外忧虑呢? 寒梅眉间轻蹙,心头却涌上酸涩,我 配不上他。他那般好。那般耀眼,是值得世间最好的女子的 我身份低微,在山贼窝中又 反正就是配不上他。 我的好姐姐,你怎的这般傻呢?只要二少爷觉得你配得上,不就行了?何必坐在这里妄自菲薄?小陶焦急道。 寒梅闻言,却默不作声。 你看我,功夫又差,个子又矮,长得也不美,人也不聪明,出身又差,你可能不知道,我以前都经历过什么 可赵爷呢,功夫好,人好,哪里都好。我喜欢他,就算配不上又怎么样?我就是喜欢他!小陶眨巴这水灵灵的大眼睛,眼中碧波荡漾,水光耀眼。在信心满满,坚定不移的说那句我就是喜欢他时,更是浑身都绽放出让人无法直视的耀眼光芒。 寒梅有些艳羡的看着她,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你这样,真好 你也可以的呀,为什么要去想那么多?顾虑那么多呢?小陶叹道。 寒梅却是微微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起身离开长廊,你是要去丰怡园吧?赶快去吧,我去伺候王妃了 说着便离开长廊。 怎么能一样呢?赵爷只身闯荡江湖,无所顾忌,江湖儿女。随性豁达。 他却是将军府的二少爷,翰林院的翰林,前途大好。她怎能允许低微的自己成为他背后的污点呢? 宁可放过,宁可错过。也不愿自私的留在他身边。 寒梅回到主院之时,慕容御已经从登基大典上回来了。夫妻两人正抱着孩子闲聊着。 廉如意忽然问道,你跟楚太医很熟么? 慕容御抢过珏安手里的金铃铛,在他眼前晃了两晃,珏安立即伸手去抢。 他点点头道:是有些交情的。 廉如意回想起那天出宫门时,见到廉葭葭的情形,忍不住叹道:楚太医医术高超,治疗跌打损伤,更是一绝,一点疤痕都不会留下。 慕容御闻言一笑,他祖上便是治疗跌打损伤的赤脚游医,经过了几代人的发展,自是精通此行。不过到他这儿能发展的如此精妙,乃是楚太医的祖母功不可没。 廉如意抬头看他,楚太医的祖母也会行医? 女子行医倒不是没有,只是很少罢了,医术高超者则更是从未听闻过。 慕容御摇了摇头,他祖母不善行医,乃是擅长修容之术,曾经专为女子修整容颜,后来嫁给楚太医的祖父之后,夫妻二人更是将治疗跌打损伤和修正容颜糅合在一起,到了楚太医这辈儿,手法精妙,当真的举世无双。 廉如意点了点头,难怪她那日见廉葭葭,险些没将她认出来。廉葭葭原本也只是中等偏上之姿,那日得见,却是容颜精致,更有中慵懒妩媚从骨子里透出来。想来万芳楼除了给她一身伤痛之外,还是教会了她一些东西的。 希望这些东西,能使她去往乌兰之后,少受点苦。 话题聊到这里便没有进行下去。 夫妻二人专注的陪着孩子玩耍,慕容御更是甚少离开主院。仿佛要将曾经缺失的一家人在一起共享天伦的时间全都给补偿回来一般。呆亚叉号。 寿王府上下其乐融融。 当然,其乐融融的并不止寿王府。 年节未过,先是圣上登基,紧接着就是册后大典。 昔日的宸妃,跃然上位。 喜庆的日子一个接着一个,京城上下也都一片欢欣。 在这一片欢快,君民同乐的日子里。 前去乌兰,协商和亲事宜的使者也从乌兰赶了回来。只是与他一同到来的,还有乌兰的一众使团。 正是新春佳节,有朋自远方来,平南朝乃友善好客之邦,两国也正在磋商友好事宜,既然有使团前来,理当好好招待的。 皇帝在宫中宴请乌兰使者,寿王夫妇也在陪同之列。 宴席设在晚上。临行之前,廉如意亲自陪在一边,看奶娘哄睡了两个儿子以后,才换上隆重华丽的吉服,同寿王一道,前往宫中。 到了宫里才知道,乌兰所来的使者,乃是乌兰大皇子へ三皇子与一位公主。而那位公主和三皇子,更是前朝送去和亲的公主所生。 这两位皇子,一位公主的使团倒是颇有点意思,其目的,恐怕是不简单。 第3章 难怪皇帝会这么郑重的邀请官员宗室前来陪同宴饮。 宴席设在朝华殿。 寿王同寿王妃到来之时,平南朝受邀的官员几乎已经到齐了。 众人拱手向寿王行礼,寿王却是扭过头来,扶了一把廉如意,小心台阶。 廉如意点头,微微一笑。 两人步入席间,寿王从进门到落座,都未曾看过大臣们一眼,更不肖说向大臣们打招呼了。 被冷落的大臣们,有些撇撇嘴满脸不屑,有些则神色泰然,心知肚明寿王是在避嫌。 廉如意倒是扫视了一圈,见到爹爹和哥哥的身影都在,不远处的宫柱之后,纤影一晃,廉如意脸上便不自觉绽放出笑容来。 林侍郎和姐姐也来了!廉如意说道。 慕容御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果然见林仕元和廉欣娉一前一后的穿过众人,走向自己的桌席。 林仕元也看到了慕容御,两人离得远远的,相互点了个头,算是打过招呼。 慕容御回京,并从宫中接回廉如意之后,寿王府便闭门谢客。 廉如意也是多日都不曾见过姐姐,今日见到,心中甚为欢喜。 只是两人的席面里的较远,倒也不好上前去打招呼,她冲姐姐笑了笑,便坐正了身子。 正在这时,殿外传来朗朗笑声,以及叽叽咕咕嗓门很大的说话声。 殿内官员虽多,却是无人大声喧哗,即便有交谈也都是压低了声音的窃窃私语。 这突入起来的大笑和说话声,顿时贯响朝华殿。 群臣的视线都转向门口。 只见两位宫人满头大汗的引着一群身着异族服侍的人进得殿内。 大冬天的,两宫人额上却有着清晰可见的汗珠子,神色也颇为不自在。 看来这乌兰前来的使者,似乎并不是那么友好呀?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材高壮魁梧的男子,左耳之上还挂着大金环,大笑之声正是从他口中发出。 他身后跟着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五官精致立体,线条分明,虽瘦,却不似平南朝女子的孱弱,而是浑身上下都洋溢的蓬勃的活力。只是她的脸色却是十分阴沉,面无表情,却让人觉得她凶悍不好接触。 两人走得很近,男子似乎叽叽咕咕的用乌兰话再跟她说着什么,她板着脸听着,却并不答话,也不像前面男子笑的那般开心。 在他们两人身后两三步远,还跟着一位少年,清瘦结实,眉目之间少了几分乌兰人的粗狂,倒是更具平南朝人的细致。他正一脸天真笑意的跟在后面,还对前面的魁梧男子说了句什么。 那男子板着脸呵斥他一句,他瘪瘪嘴,似有些委屈,却没说话。 他身后跟着的一群侍从样子的高壮男子却都哈哈笑了起来。 他们说话声音不小,朝华殿也很安静,所以殿中之人都可听见他们的话。 只是他们交谈一直用乌兰语。廉如意眉头轻蹙,虽能看出走在最前面的魁梧男子应当就是乌兰的大皇子,他身后跟着的是乌兰公主,而走在最后的就是三皇子,却不能明白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慕容御却忽然贴近她的耳朵,大皇子说,平南朝的人看起来都绵软无力,难怪不敢和他们打仗,总是送公主去和亲。三皇子劝他皇宫之中。不要大声喧哗。对平南朝皇帝不敬。大皇子呵斥他是没用胆怯的蠢货。 廉如意转过脸来,微微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你懂乌兰语? 慕容御淡淡一笑,师父带我到过乌兰,在哪里生活过一段时间。 不是说乌兰苦寒,地广人稀,游牧为生么?他一个平南朝的皇子,在哪里怎么生活? 廉如意不禁疼惜的看着他,在他年幼的时候,究竟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罪? 慕容御将她的手覆在他宽阔温暖的手掌中,仿佛不用说,只用眼神就能明白她心中所想,我只当好玩儿,跟着师父,倒也不甚困苦。 听着他轻松的语气。廉如意却心中一酸,反手握住他的手,以后不管到哪里,总有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总有我们陪着你。 慕容御深深的点头。 太监高唱:皇上驾到-- 文武百官都闻声站起,坐在百官对面的乌兰一众,却无人起身。 唯独那十几岁的三皇子孤零零的站着。 大皇子斜瞟他一眼,不屑的笑笑,又转过脸去和公主说笑。 不过说和笑都是他一个人,那位公主自始至终都没有开过口。只是偶尔点点头。 皇帝一席明黄的龙袍,缓步而来。 瞧见百官之时,脸上还略带笑意,但当看见乌兰使者,竟只有一人起身相迎,脸色便沉了下来。 皇帝身后还跟着皇后,及明月公主。 倒是没有看到廉葭葭。也就是如今的岚昭公主的身影。 皇帝十分不悦,但并未在此时发作,而是隐忍着在上座坐了下来。乌兰蛮夷之地,他和这些未开化的蛮荒粗鄙之人有什么好计较的? 见皇帝坐下来以后。朝廷派去乌兰的使者,立即擦了擦冷汗,向皇帝介绍说:这位是乌兰的大皇子多多木吉,这位是乌兰的公主塞西亚,这位是乌兰三皇子阿鲁保。 第4章 多多木吉和塞西亚都是对皇帝行了乌兰之礼,只有阿鲁保有些无措的看了看自己的哥哥姐姐,犹豫一番,还是起身对皇帝拱手俯身,行了中原之礼。 皇帝多看了三皇子阿鲁保一眼。 那会乌兰话的使者有用乌兰语说道:上座这位,就是我们平南朝的皇帝陛下。 多多木吉笑着起身,用他颇为生涩的中原话说道:平南朝的皇帝陛下,我们远道而来,没有见过平南朝的风土人情,十分新鲜,此行除了要为父皇迎娶公主回去以外,还希望能多在平南朝游玩一些时间,希望皇帝陛下不要见怪。 皇帝见他说话倒也还算客气,略点头道:我平南朝乃好客之邦,既然乌兰王子想要在平南朝游玩,朕自会派人好生接待。 皇帝语调平缓,多多木吉一下就听懂了,点头笑道,多谢皇帝陛下。呆亚围技。 一开始的不快,随着两方的友好对话,似乎和缓了许多。 皇帝不开口,众人自然是不敢开始宴饮。皇帝扫视殿中,淡然道:乌兰第一次派使者前来我平南朝,便是两国友好邦交的第一步,今日众人不必拘礼,尽管开怀畅饮! 皇帝说完,举起镶嵌着珍珠宝石,镌刻着缠杯花卉的三足金杯,冲众人扬了扬,放至唇边,浅酌一口。 众位大臣也纷纷举杯。 乌兰一众连那些侍从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多多木吉更是冲皇帝说道:皇帝陛下,你们这酒杯实在太小,在我们那里,喝酒都是用大碗,更有勇士乃是抱着酒坛子喝,你们这小酒杯 说着,他拿起自己面前精巧别致的碧玉杯,啧啧两声,频频摇头。 慕容御垂眸浅笑,道:皇上,乌兰地寒,时常靠饮酒暖身,不像我朝,饮酒乃是乐事,皇帝不如就允许他们用大碗喝酒吧,倒免得他们以为是我平南朝酒不丰盈。 慕容御的话给了皇帝台阶下,皇帝当即命人为乌兰使者换上大碗。 多多木吉将视线停在慕容御的脸上,神色略有疑惑。他似乎觉得慕容御的话听起来,有些别扭,却又一时不明白别扭在哪里。 但见眼前的酒杯被换成了碗,倒也不再去想,满上酒,捧着酒碗冲皇帝扬了扬,咕咕咚咚一碗酒就下了肚。 乌兰一众,无论男女,喝酒都是这么个喝法儿。就连三皇子阿鲁保看起来秀气一些,也是满碗一饮而尽。 多多木吉放下碗,砸吧了两下嘴,又是不满的叹道:平南朝这酒绵软无力,一点儿劲儿都没有,喝起来真是不痛快! 皇帝的脸色越发的沉了下来。 慕容御却笑得轻松,小王曾尝过乌兰的酒,酒味干烈,一碗酒下肚,不多时全身都能热起来。而我平南朝的酒,大多甘绵,贵在回味悠长。大皇子第一次喝这酒,可不要小看了这酒,这酒后劲儿大着呢! 多多木吉却是不信,哼了一声,不屑道:还没有能把我喝醉的酒呢! 言毕,又是一碗酒下肚。 坐在他近旁的塞西亚闻言却是放下了酒碗,看着碗中色泽清澈透亮的酒默默出神。 皇帝拍拍手,立即有舞姬鱼贯而入。 殿内温暖如春,舞姬们身着五彩纱衣,纱衣轻薄,露出舞姬皮肤白皙不赢一握的纤腰,随着悠扬的乐声,腰肢轻轻摆动。 彩纱在舞动间轻轻表扬,如梦似幻。 平南朝的文武百官一边浅酌着小酒,一边欣赏着舞姬曼妙的舞姿。 而乌兰使者,却是浑身燥热起来,盯着舞姬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三皇子阿鲁保的脸上一直仰着一个浅浅的天真的笑。 大皇子却是色眯眯的看着领舞的舞姬。 那舞姬舞到他身边时,他还抬手摸了下那舞姬的大腿。 舞姬吓得险些跌倒在地,退开几步,却是心神慌乱,再也跟不上鼓点,不是跳错了步子,就是踩了长长的彩纱。 原本她是领舞,却自己跳得一塌糊涂,越慌越乱,越出错。 惹得乌兰使者哈哈大笑。 皇帝挥挥手,这群舞姬慌慌张张退了出去。 女人跳舞有什么好看,女人就是用来压在身子底下作乐的!哈哈哈!多多木吉操着一口不纯熟的中原话说道。 此话太过直白,在场平南朝众人脸上都颇为难看。 廉如意更留意到,那一直面沉如水默默出神的乌兰公主闻言脸现讽刺。眸色深深,眼中精光乍现,不过很快就消弭无形。 仿佛只是她看错了一般。 她发觉廉如意的视线,也向她看来。 廉如意对她扬了扬酒杯,她阴沉着脸,犹豫了一下,还是端起面前大碗,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多多木吉仿佛没看到众人尴尬难堪的脸色,继续说道:在我们乌兰,最受尊敬的乃是勇士!看舞姬跳舞。倒不如看勇士们比武,若是平南朝的勇士,能打败我们乌兰的勇士,才最让我们佩服!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呐! 今天晚上,多多木吉从一出现就在不断挑战的皇帝的忍耐力,挑衅着平南朝的威严,此时更是直言约战,皇帝若此时不应下,那便是将平南朝的面子都给撕下来不要了。 晓是皇帝在怎么冷静能忍。这时也忍不下去了。况且只是在殿上比武,若能完胜所谓的乌兰勇士,岂不也能上平南朝脸上有光,将今晚一切的不快都搬回一成? 第5章 皇帝放下酒樽,清了清嗓子,殿上百官立时鸦雀无声。 皇帝的目光带着期许扫向他的臣子,可有人主动愿与乌兰勇士比试? 立时便有御林军挺身而出,卑职愿一试身手。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 多多木吉随手从他所来带的侍从中指了一人,那人便起身来到殿中原本是舞姬跳舞的空地上。 那御林军侍卫也走上前来。 先向那乌兰侍从拱了拱手。 却冷不防的,那乌兰壮汉已经两步上前,抱着他的腰将他举了起来。 皇帝脸色大变,这边还未做好准备,另一边就已经动手,也太无礼些了吧?不过通过这一晚上的接触,但凡有眼睛的都看出来了,若要和乌兰人讲礼节。尚不如对牛弹琴! 那御林军身量修长精壮,那乌兰人却是人高马大,胳膊比那御林军的小腿还粗,扛着御林军原地转了几圈,躬身猛的一甩,就将那御林军扔出几步开外。 那御林军在他肩上之时,不断对他踢打,却如同小儿与大人戏耍一般,那乌兰人完全不痛不痒,脸上的不屑的笑容都不减一分。 立时有人看不过眼,两名御林军同时挺身而出。 两人彼此看了一眼,正欲谦让一番。 那乌兰人却是对两人都勾勾手指,示意两人一同上来。 这还能忍? 两人立时飞身上前,这次有了准备,到不至于让那乌兰人上来就打个措手不及。 借着平南朝人身姿灵巧敏锐,动作迅速的优势。两人攻向乌兰人手肘,腋下,腹部等柔软的地方。 可那乌兰人却是只攻不防,任他们打在身上。如同隔靴搔痒一般,一连串的攻击,对他却并没有什么影响。 他猛的一拳挥向其中一名御林军的腹部,重重一拳下去,那御林军连退数步,终于稳住身形,却是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呆亚扑圾。 他打那乌兰人十几拳,不如那乌兰人打他一拳的伤害大。 另一名还在于乌兰人缠斗的御林军见同伴受挫,惊怒之下,速度更快了几分,却挡不住乌兰人猛的抓住他的领口,两手抓住他举过头顶,猛力扔了出去。 那御林军直被扔到朝华殿门口,重重摔在地上,一时竟爬不起来。 站在场中的乌兰人傲慢的扬起自己的双臂,用乌兰语说了句话,乌兰人都笑了起来。 慕容御却是沉下脸来。 他说什么?廉如意低声问道。 慕容御沉默了一瞬,才翻译道:他说平南朝的男人都是豆腐做的。 你要去么?廉如意见他已经放下了酒杯,忍不住问道。 慕容御还没回应,却见一人已经从桌席之后,走上前来。 廉如意抬眼看去,见走到殿中之人,正是自己的哥哥廉世召。 接连三个御林军败下阵来,皇帝的脸色黑的能滴出墨来,见廉将军的儿子走上场,不由的点头道:廉将军是我平南朝第一大将,想来虎父无犬子,廉校尉定然是不差的! 廉世召向皇帝拱手行礼。 那乌兰人走上前来,呲牙一笑,就要抓住廉世召。 廉世召在平南朝人中,已经算是健硕的身材,与那乌兰人站在一处,却还是略瘦了几分。 但他却远比那乌兰人迅速敏捷的多,身子一晃,就躲开了乌兰人的攻击,绕至那人背后,重重一拳打在那人背上。 只见前几个御林军的拳头对乌兰人都不甚有影响,廉世召的一拳,却是让那乌兰人踉跄了好几步,险些趴倒在地。 那人哇呀呀叫了两声,愤怒的转过身来,猛的一拳就向廉世召袭来。 廉世召侧身避过,并顺势捉住那人拳头,更顺势往前一带,底下却霍然出腿,刹那间就将铜墙铁壁一般的乌兰人绊倒在地。 只见廉世召又一跃而起,猛然下落,肘部狠狠击中那乌兰人脊背。 乌兰人痛的龇牙咧嘴,爬起来正欲再战。 多多木吉却是用乌兰语拦住了他,另叫了一名侍从上去。 那人气哼哼的走下场中。 看到又走上来的乌兰人,平南朝百官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冷气,看向廉世召的目光更是充满了担忧。 走下场的乌兰人就比平南朝人高壮上许多,又走上来这位,更是壮硕无比,双肩肌肉高高隆起,隔着衣服都能看到全身暴起的肌肉块。 廉世召站在场上,却是面色平静,冲那人微微拱手。 那人冷哼一声,一拳直取廉世召面门。 廉世召扬身避过的同时,抬脚踢在那人后脑。 那人反应到也算快,反手对着廉世召后背又是一拳。 廉世召俯身避过,抬脚踢在那人腿弯处。 那人吃痛,单膝一软,险些跪地。 还未做出反应,廉世召却已经再出拳,直击他太阳穴。 廉世召虽没有乌兰人那般健硕,拳头却是非常重的。廉如意可是知道,哥哥曾经一拳打死过惊马。 这一拳,使得那乌兰人脑袋猛的一翁,站在原地,晃了两晃,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直砸的朝华殿似乎都震了震。 第6章 多多木吉轻蔑的表情终于端不住了。 皇帝的脸上却是轻快起来,并露出今晚的第一个笑脸来,口中却是略有斥责道:廉校尉,怎的下手如此没有轻重,切磋点到为止即可,怎好将远道而来的客人给打晕呢? 口气虽是斥责,表情却不甚严厉。 多多木吉怎会听不出,这话,皇帝正是说给他听的? 比试之前,他可是说过,他们乌兰人最敬重的就是能打败对方的勇士。 当即黑着脸站起来,对廉世召拱了拱手,说道:我们乌兰人最佩服勇士,比试之中,拳脚不长眼睛,我们乌兰人断不会因为这个计较! 廉世召也冲他拱了拱手。 多多木吉的视线在皇帝身边一扫,见皇帝左手边坐着的明月公主,便开口道:这位可是要嫁往乌兰和亲的公主? 明月公主收回落在廉世召身上的视线,霎时脸色泛白。乌兰人如此粗俗不堪,野蛮无理,她才不要嫁到乌兰去! 皇帝言道:不是这位公主,要嫁去乌兰的是另一位岚昭公主,此时并不在场。 哦,我们既是来迎亲,平南朝的皇帝陛下可否让那岚昭公主出来一见呢?多多木吉的视线在明月公主脸上逗留了一圈,继续说道。 皇帝闻言略作思索,侧过脸对一旁的太监吩咐道:去请岚昭公主前来。 多多木吉闻言又坐下来继续喝酒。 边喝酒,边和自己身边的公主塞西亚用乌兰语说着什么。 塞西亚闻言怔了怔,点点头。 慕容御转过脸来忽然低声问廉如意道:「岚昭公主就是你那庶妹吧?」 廉如意点点头。 「她可会功夫?」 廉如意不知其意。摇了摇头,她记得廉葭葭倒是心血来潮,学过一阵子,不过习武可不是件好玩儿的事儿,特别是打基础的时候,真乃枯燥又辛苦。廉葭葭熬不过,练了几天,就嫌累,不再练了。 慕容御解释说:「多多木吉对乌兰公主说,待会儿让她做好准备。他要向皇上请命,使两国公主再来一场比试,刚才的比试丢了面子,待会儿得扳回一成来。」 廉如意闻言,眉头轻蹙。 正在这时,廉葭葭一席火红的衣衫,长裙拽地。施施然从殿外缓步而来。 一席如火焰一般耀眼的华服之下,更衬得她面白如玉,完美无瑕的脸颊上,似有莹莹光华流转。她举步而来,嘴角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眼神低垂,长长的羽睫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随着她越走越近,殿内众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霎时朝华殿寂寂无声,落针可闻。 她行至殿中,止住脚步,抬起纤纤素手。宽袖轻摆,放在身子一侧,盈盈福身下拜,朱唇轻启,「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一举一动皆是极致的妩媚妖娆,一开口声音更是如空谷莺啼,使人闻之。心神荡漾。 多多木吉已经看直了眼,眼睛扎在岚昭公主的身上,拔不出来。 他身边的塞西亚公主将他推了一推,他却恍然未觉。 塞西亚脸上扬起一抹嘲讽,迅速低下头去,端起面前酒碗,浅饮一口。 皇帝点点头,在明月公主的左手边,又为岚昭公主加了桌席。 岚昭公主坐下良久,朝华殿才恢复欢歌笑语。 昔日有不少认得廉葭葭的王公贵族的家眷也在席间,却无一人认出如今的岚昭公主,正是昔日的贤王侧妃。 多多木吉也恢复了几分神态,目光却总是停住在岚昭公主的身上,不愿挪开。 又饮了一巡酒,多多木吉忽然起身。 拱手对皇帝说道:「我乌兰国,不禁男子皆是勇士,女子也不差,听闻平南朝女子也多有习武,不如就让这位将要嫁往乌兰的岚昭公主与我们乌兰的公主来比试一番吧?」 皇帝闻言,何尝不知他这是刚才吃了亏,丢了面子想要挽回。自己岂能让他得逞? 但若不应下,又显得他不战而畏。遂看向岚昭公主。 岚昭公主却恍若未闻一般,伸手拿起桌上杯盏,抬手放在唇边,朱唇微张,清透的酒水滑入她口中。 多多木吉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看到她火红的宽袖滑下,露出莹白细嫩的手臂,看到她咽下酒水,并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顿时觉得身上一阵燥热,喉头都忍不住动了动。 口中更是催促道:「还望平南朝的皇帝陛下能够恩准!」 他抬手推了一把身旁的塞西亚。 塞西亚站起身来,抬眼看着皇帝。 「本宫不会武。」岚昭公主专注的看着自己手中的酒杯,淡笑着开口。 多多木吉咽了口口水,视线更是黏在她身上移不开,「岚昭公主不会武,不是还有另一位公主么?」呆投岁才。 明月公主闻言,担忧的看向皇帝。 她虽会些拳脚,但多多木吉如此有信心的推出塞西亚,她恐怕未必是塞西亚的对手。 皇帝与明月公主乃是亲兄妹,自然清楚自家妹妹那点水平,亦是对她没有信心。 明月公主将视线从百官的家眷中扫过。 眼中猛的一亮,轻快道:「本宫今日身体不适,不过可以让曾教过本宫鞭子的林少夫人待本宫一试。」 第7章 正低头吃着林仕元为她剥好的青虾,忽闻此言,廉欣娉愕然一愣,缓缓抬头,见周遭众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 这林少夫人,指的是她吧?在座的好像没有第二个林少夫人了吧? 林仕元眉头蹙起,正待出言。 皇帝却是开口道:「如此,也好。林侍郎,请你家夫人上前一试?」 此时再拒绝倒是对皇帝不敬。 林仕元皱眉,廉欣娉的脸色也不太自然,但她还是放下手中剥好的青虾,拍了拍林仕元的手,冲他微微摇头,起身向前走来。 塞西亚站在场中,面无表情的看着缓缓上前的少妇,用流利的中原话说道:「我善用鞭子,你也挑选一样兵器吧。」 这是今晚塞西亚第一次开口。 她中原话说的如此之好,若不是她面貌和平南朝人略有差异,倒是听不出她是乌兰人。 廉如意忽然想起,初进宫时,就听闻她和一旁端坐的三皇子是前朝送去和亲的公主所生。 但看她和乌兰大皇子多多木吉更为亲近,自始至终都不曾理会过三皇子阿鲁保,若不是她开口说得流利纯熟的中原话,自己差点就忘了她的身份。 廉如意转眼看向姐姐,却见姐姐面色微微有些发白,神态间不似以往镇定自若,似是隐隐有些局促。 「我亦擅长使长鞭。」廉欣娉说道。 塞西亚点点头,「那正好。」 许是姐妹连心,廉如意的视线引得廉欣娉向她看来。 只一眼,廉如意便觉不好,心下不安剧增。 「姐姐状态看起来不太好,我有点不放心。」廉如意低声对慕容御说道。 慕容御闻言也看向廉欣娉,「你欲如何?」 其实不用问,他也知道廉如意想要做什么,只是他亦不想她去冒险。丢人事小,万一那塞西亚伤了她可是不好。 「我去替姐姐!」廉如意说着已经站起身。 「我看塞西亚公主甚有眼缘,也想借此机会讨教一番,不知此番比试,由我来可好?」廉如意看着塞西亚扬声说道。 皇帝将视线从廉欣娉身上收回,转向廉如意,眉间轻蹙,自己怎么忘了这个恶妇了!说是比试,但兵器无眼,伤了廉欣娉倒是不好,由她来,自然更稳妥些!就算输了,刚才廉世召已经漂亮的赢过,就算输了也不过是扯平。便没有反对。 塞西亚上下打量她一番,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你也用鞭子么?」 「不,我用短剑。」廉如意淡声说道。 塞西亚有些诧异的看她,长鞭擅远攻,短剑却是要近身搏击,对峙长鞭丝毫不占优势,「我可是要用长鞭的。」 廉如意点点头,「我知道。」 「如意……」廉欣娉有些担忧的看着廉如意,妹妹能代自己比试,她心中一轻,但以前两人尚未出阁之时,也没少较量,廉如意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乌兰公主深浅尚不可知,她又担心妹妹不敌,会在塞西亚手里吃亏。 廉如意却是冲她一笑,「姐姐不必担心,不过是比试而已,点到为止,就算妹妹不敌,想来塞西亚公主也不会伤了我的。」 塞西亚脸上一滞。 多多木吉哈哈笑了起来。 宫人已经将长鞭和短剑送上。 廉欣娉只好退到一边。 「请赐教。」廉如意双手持剑,拱手说道。 岚昭公主看着场中,脸上似笑非笑,对多多木吉流连在她身上灼热的视线恍若不觉。只把玩着手中精致的杯盏,迷离倨傲的神态,愈发叫人心痒难耐。 场中鞭声响起,两道风格迥异的倩影已经斗在一起。 长鞭攻击极远,威力不小,但不利近身作战,所以使长鞭者,断不会给对手靠近的机会。 而短剑唯有在近身作战之时,才能发挥威力。 廉如意身法极快,但塞西亚的鞭子舞的密不透风。根本不留空隙。 她短剑剑风凌厉,却发挥不出威力。 但因她身法敏锐,塞西亚一时也伤不了她。 适才男子对战,皆是赤手空拳,拼的更多的是力气。观看起来也更加直观,热血。 女子却是用兵器,且两人一时不相上下。对峙胶着。 内行自然能看出门道,外行却是看不出热闹,一时不少文官都开始交谈饮酒。 却在此时,忽闻殿上一静。尚不知发生了何事的人们抬眼看去。 只见塞西亚的长鞭缠住了廉如意的纤腰。 朝廷众人皆是一惊。 廉如意却身姿急转,故意使那长鞭紧紧缠在自己腰上,旋转着,刹那间来到塞西亚身边。 塞西亚的鞭子尚不及脱手而出,冰冷的剑刃已经贴着她的脖子,堪堪停了下来。 多多木吉愤怒的拍案而起。 塞西亚脸上却不甚在意,」我输了,受教。」 「承让。」廉如意拱手说道。 瞬息之间,反败为胜。 便是不懂的外行们此时也是看得热血沸腾。纷纷起身喝彩。 廉欣娉略有些诧异的看着自己的妹妹。 廉如意却冲她粲然一笑,回到慕容御身边坐好。 第8章 廉欣娉自然是不会知道,廉如意已经是两世为人,前世为成为贤王助力,苦练功夫。只以为妹妹以往与她比试之时,皆是有所保留的谦让。不由的在心中叹息,妹妹早就长大了,早就不是那个骄奢浮躁的小丫头了。 朝廷接连两胜。皇帝大悦。 多多木吉脸上却不似刚进殿时那般狂傲,板着脸狠狠瞪了眼塞西亚。 坐在一旁的阿鲁保脸上浮现出隐隐担忧的表情。 塞西亚自己,却自始至终,都面无表情,她身上的气息更是阴沉的仿佛古井深潭,沉沉闷闷。 岚昭公主此时却是笑着向廉如意扬了扬酒杯,像是在恭喜她一般。 只是她挂在嘴角的笑容却没有深入眼底,她微微上挑的眼角,冷厉似霜。 多多木吉不知道自己喝了几坛子酒,却觉得此时有些头重脚轻,晕晕乎乎。 正如慕容御所说,平南朝的酒和乌兰的酒大不相同,乌兰酒口感浓烈,酒劲儿却小,重在暖身驱寒。而他们此时所饮的香雪酒,酒香馥郁,口感绵长,却是后劲儿极大。 多多木吉第一次也有了喝醉的感觉,酒劲儿上头,他亦有所察觉。便放下手中酒碗,冲皇帝说道:「多谢皇帝陛下热情款待,我们已经吃饱喝足,现下便要回驿馆去了。」 多多木吉原本中原话就说的不利索,这时候舌头更如同不是自己的一般,说话间还夹杂着乌兰语。 皇帝皱眉,听得不甚明了。 塞西亚看了皇帝一眼,扬声将他的意思转述出来。 皇帝闻言点点头,」来人,将乌兰使者送回驿馆去。」 「等一下!」多多木吉却抬手又说道,」我们此次来,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迎亲的,岚昭公主我们已经见到了,如今便请岚昭公主随我们一同到驿馆中去吧!」 他大概也是发现自己的舌头捋不直了,索性这句话都是用乌兰语说。 塞西亚却是皱眉看他,知道这与礼不合,不肯翻译。 多多木吉却是似笑非笑的瞪她一眼,又低声用乌兰语说了句什么,塞西亚的脸色霎时变得很难看。呆岁大才。 僵着脸将他适才的要求翻译出来。 皇帝有些不悦,虽然岚昭公主不过是个替代品,但怎么说代表的也是平南朝的脸面,岂能说送出去就送出去? 岚昭公主闻言却是起身,对着皇帝盈盈下拜,」乌兰皇子说的有道理,风岚迟早要嫁到乌兰去,早一些接触熟悉乌兰民风,对乌兰有所了解,也好为朝廷和乌兰的友好邦交做出贡献。」 皇帝略看了岚昭公主一眼。 既然她自己都同意了,倒也没什么好纠结的。 皇帝抬手允了。 多多木吉目光放肆的在岚昭公主脸上扫过,嘿嘿一笑,缓缓站起,还未迈步,却是一晃。 一旁宫人要上前搀扶,却被他一把推开,摇摇晃晃的走上前。 「我在驿馆等着公主大驾。」 说完晃晃荡荡的向殿外走去。 塞西亚沉着脸亦站起身,向外走去,路过弟弟阿鲁保身边的时候,步速略减,微微瞥了他一眼,但阿鲁保还来 不及说什么,她就又提步追着多多木吉走了出去。 乌兰的侍从也走了一大半。 剩下十几人喝都有点大,谈笑说话,甚是放肆。不过眼睛倒是时不时的撇一撇坐在他们前面的三皇子阿鲁保。 阿鲁保仍是笑的一脸天真,端起酒碗,起身对皇帝说道:「我与哥哥姐姐久居乌兰,不知平南朝礼仪,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宽仁的皇上多多赎罪。」 阿鲁保的中原话也是说的相当流利,完全听不出乌兰口音。 想来前朝公主是没少教自己儿女中原话的,也许他们的母亲期盼着他们终有一日能回到中原。 阿鲁保身量修长,眉目清秀,在长相上和平南朝众人无甚区别,又说得一口流利的中原话,说话温文有礼,脸上还一直挂着天真和煦的笑容。对比其余乌兰人,这位三皇子几乎是瞬间,就赢得了朝华殿左右平南朝人的好感。 皇帝抬手笑道:「你们远道而来就是客人,朕怎么会计较这些小事呢!」 「多谢皇上,我先干为敬。」说着阿鲁保就仰起脖子,一碗酒咕咕咚咚就下了肚。 他坐了下来,冲坐在对面上座的慕容御举了举酒碗,慕容御也拿起酒杯,两人遥遥对饮一杯。 阿鲁保似乎还想和皇上在多说上几句,可他身后那帮乌兰侍卫的笑骂声却越来越大,使得在场之人都纷纷皱眉。 皇帝脸上亦有不悦,起身道:「诸位作陪乌兰三皇子,朕不胜酒力。」 说完皇帝就带着皇后施施然的离开了。 皇帝一离开,岚昭公主也起身离开,离开之前,她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略过廉如意,脸上一直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一席火红的裙衫,耀眼而夺目,她起身离开,不知带走了多少视线。 廉如意似乎终于明白为什么几次见面,岚昭公主都穿着如此红艳的衣服。那如火焰一般耀眼的颜色,也许是她在提醒自己,廉葭葭已经死了,如今的岚昭公主则是浴火重生的凤凰。 上座之上,如今只剩下明月公主,明月公主似乎也喝多了香雪酒,脸颊透着微醺的红晕,视线在朝廷一方的宴席上扫来扫去,似是在寻找谁,又像是无意识的巡视。 第9章 看着皇帝离开的背影,阿鲁保脸上还挂着腼腆的笑。 但若是仔细观察,还是可以发现。他天真和善的表情之下,端着酒碗的右手正微微的颤抖。就像人在隐忍着强烈的怒气时那种颤抖。 他还想再和皇帝面前多说上几句话,给皇帝和大臣们留上一个好印象。 可他如何听不出,背后这群侍从,根本是故意激怒气走皇帝。 他放下酒碗,深吸一口气,拱手对对面的朝廷官员们说道,「多有失礼,万望海涵,今日酒足饭饱。多谢朝廷款待。」 说完,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步出朝华殿。 他身后的侍从们也都扔下酒碗,大大咧咧的跟着他向外走去。 廉如意扭头向后看去,姐姐适才看起来不太好,如今皇上和乌兰使者都走了,他们也可以离席了。 「走。到宫门外等着林侍郎吧。」慕容御在她耳边说道。 廉如意点点头,这里人太多,也说不上话,便起身和慕容御手挽着手离开朝华殿。 寿王府的马车停在宫门外。林侍郎扶着夫人欲上马车之时,寿王府的车窗从里面打开,「姐姐!」 廉如意的脸出现在窗口,脸上略有担忧。 林仕元扶着廉欣娉上了寿王府的马车,自己则等在马车外。 为了给姐妹两人说话的空间,慕容御也跳下马车,同站在车外的林仕元闲聊起来。 「我看姐姐脸色不太好,可是哪里不舒服?」廉如意微微有些紧张的握住廉欣娉的手。 廉欣娉的手柔软温热,闻言低头浅笑。脸上略带红晕,已不复在殿中那般泛白,倒是一时看不出哪里不妥。 「没有,叫你担心了。」廉欣娉低声说道。 廉如意仍旧不放心,她分明看到与乌兰公主比试前,姐姐面上有为难之色的。该不会是什么隐疾,姐姐想要瞒着自己吧? 见廉如意仍旧一脸担心,廉欣娉终是忍不住扑哧一笑。「是要给初一添个弟弟或是妹妹啦!」 「啊?」廉如意一愣,也跟着笑起来,「太好了!恭喜姐姐,贺喜姐姐了!」 说完,她想起上次姐姐怀孕之时,林夫人就逼着姐姐给林仕元纳妾的事。上次拉了悦书当挡箭牌,凭白耽误了悦书,这次又该如何呢? 「那,你那婆婆?」廉如意话没说完,相信廉欣娉也已明白了她的意思。 「现在有初一缠着婆婆,还有月姨娘时不时的给她添些麻烦,她倒是不管我们院子里的事儿了。」廉欣娉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廉如意这才放心点点头。 也许是前世因为她的陷害,使得姐姐婚姻不幸,在她心底留下的很深的阴影,使得她格外的紧张姐姐的生活。呆岁纵血。 如此方才安下心来,廉如意亲自帮姐姐推开车门,搀扶着姐姐下马车。 林仕元见夫人出来,立即上前一步,紧张又小心翼翼的亲自相扶。 正在这时,旁边有侍卫宫人护送的公主车架缓缓驶过。 廉如意抬眼看去,见一张精致却透着彻骨寒意的笑脸,在车窗珠帘后一闪而过。 这是岚昭公主的车架,侍卫和宫人正护送着公主车架前往驿馆。 驿馆之中,多多木吉被侍从搀扶回房间,他大笑着抓住身旁人的手。 小手冰凉柔软,他醉眼朦胧的抓起被他握在手中的小手,嘻嘻哈哈的笑。 被他握住手的塞西亚难掩眼底厌恶,却是忍着没有甩开多多木吉的手。 多多木吉抓着她的手反复揉捏着,眼睛微眯,一脸享受的表情。 「大哥睡一会儿吧,我去看看平南朝的公主来了没有。」塞西亚看着自己被蹂躏的手,面无表情的说道。 多多木吉呵呵一笑,「你放心,平南朝的男人软弱无力,不敢打仗,这才需要用他们的公主来和亲,咱们乌兰人不一样!乌兰不需要用女子柔弱的双肩来挑起国之大梁!」 塞西亚闻言,依旧不改面无表情。 多多木吉等不到回应,睁开眼睛看着她,「怎么,你不高兴么?」 塞西亚这才裂开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高兴,我怎么会不高兴!」 多多木吉点点头,放开了她的手。嘴里咕哝了两句,闭上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塞西亚冷冷的看着床上的多多木吉,眼眸黑沉沉的,似乎要将人无声无息的吞没。 见多多木吉似乎已经睡死,她才悄悄退了出去。 回到自己房间,让侍女给她打了水来,反复将自己被多多木吉抓过的手洗了一遍又一遍,直洗的净白的手通红通红,扔不罢休,仿佛一定要搓下一层皮来才行。 塞西亚洗手的功夫,侍女进来说,三皇子阿鲁保回来了。 她嗯了一声,仍旧低着头在洗自己的手,侍女不知她是否真的听见,又说了一遍,三皇子回来了。 塞西亚这才抬起头,看那侍女一眼,「我知道了。」 侍女哦了一声,退了下去。 侍女临走忘了关门,她从门口正好可以瞧见阿鲁保的房门,阿鲁保正在站门口,向她这边眺望。 她拿起驿馆的帕子,将自己的手仔细的擦干,两步来到门边。 第10章 阿鲁保正担忧的看着她,她却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她捂着脸,脊背无力的依靠在被她关上的扇门上,深吸了一口气,喃喃的对自己说道:「坚强点,塞西亚,你还有很多很多事要做……」 月色凉如水,静静的流淌在天地之间。 岚昭公主的车架却缓缓的来到驿馆之外。 宫人正要高唱「公主驾到——」好让乌兰人前来接驾,车窗里却探出一直莹白玉手,月光的洗礼之下,更显得纤指无暇。 「不用唱喝,也许人已经睡下了,你们进去通知一下即可。」车驾内传出岚昭公主的声音,优雅慵懒,让原本心中抱怨这么晚了还要出宫跑这一趟的众人,心中不禁都感叹,闻得此音,就是再跑一趟也值了。 「是。」车外的宫人赶紧应了一声,小跑进院子,前去通知岚昭公主驾到。 不多时,塞西亚和阿鲁保带着些许侍卫出现在门口,前来迎接,却独不见大皇子多多木吉的身影。 「大哥喝醉了,无法前来迎接公主,望公主见谅。」塞西亚沉声说道。 「无妨。」岚昭公主在宫人的搀扶之下,缓缓走下马车,看着沉着脸的塞西亚和一脸天真的阿鲁保,轻轻一笑,越过众人向里走去。 以后她就是他们的继母了?那塞西亚看起来比她大了好几岁,多多木吉看起来也有三十岁了吧?最是年少的阿鲁保也不过是和她差不多的年纪,那他们的爹爹,乌兰的单于该是比她爹年纪还要大吧? 岚昭公主这么想着,更是自顾自的掩口而笑。廉如意,你可真是给我安排了个好归宿啊!你这般对我,我岂能让你称心如意? 月如银盘,月光亮白如雪,将房檐屋顶照的一片清亮。 岚昭公主走进房门。脚步刚拐过内外室之间的屏风,却忽然顿住,轻盈的转身,对身后两名宫女道:「你们出去吧,这里不用你们服侍了。」 「可是公主……」 「怎么,我的话你们不肯听么?」岚昭公主脚步逼近两位跟随她的宫女。 「奴婢不敢!」两位宫女异口同声道。 岚昭公主轻笑一声,」那,还不快滚……」 分明是斥责的话,辗转自她口,却生生透出慵懒的味道。 两名宫女不敢迟疑。碎步退了出去。 当房间的门从外面关上,一个高大壮硕的身影从里间悄悄走了出来。 岚昭公主尚未转身,就从背后被人紧紧抱住。 温热急促带着酒气的呼吸扑在她一侧的脸颊上,耳根处。 慕容风岚一声轻叹,宛如小猫的爪子,撩人心扉。 背后之人将她抱得更紧了,手上下摩挲着。要探进她的衣领。 她却抬手抓住了那游动的手,」大皇子,你可是喝醉了?」 身后传来桀桀的笑声,」公主看见我。便遣走了身边宫女,这不是说明,公主也不讨厌我么?既然如此,你我尽管及时寻欢便是……」 慕容风岚身子一转,滑出他的手臂,脚步轻盈的走进里间。 官驿各处都生着炭火,虽是年初,外面的压为化尽,屋里却十分温暖。 慕容风岚脱去厚厚的冬衣。只留一身轻薄的里裙,轻纱披肩,莹白的月光透过糊纸的窗棂,将她一席红纱也镀上了柔和的光华。 她如慵懒的猫一般,蜷在圈椅之上,纤长无暇的手臂垂在一侧,」我可是你的继母,你父亲的女人。你也敢动我?」 多多木吉笑着走上前来,脚步倒是稳健的很,丝毫不见醉酒后的踉跄。 「父皇年纪大了,怎能消受的了你这样的美人呢?你还是不要祸害他老人家了,就让我这做儿子的,来替父皇操劳吧。」 慕容风岚在他靠近自己之前,伸腿用脚抵住他。 「我可是平南朝嫁往乌兰和亲的公主,我要嫁的可是乌兰的单于。」 她的声音仿佛有勾魂摄魄的魔力,多多木吉只觉心头干痒。伸手捉住她的纤纤玉足,摩挲着她细滑的脚掌。 慕容风岚被他摸的很痒,轻笑出声。呆岁估圾。 笑声仿佛是在鼓励他更进一步一般,他的手顺着她的脚踝一路探索上去。 她却在他的手到达关键位置以前,挡住了他。 两人此时,已靠的很近,近的只借着月光,便可看清彼此的脸颊,眼睛,甚至眼上根根分明的睫羽。 多多木吉嗅到她身上芬芳的味道,呼吸更是急促起来。 「美人,你跟了我也是一样,我爹年纪已经大了,我才是下一任的单于,你不是要嫁单于么,嫁给我,是正好的。」 多多木吉的中原话生硬,不过不妨碍岚昭公主全都听懂了。 慕容风岚点点头,」你这么说,似乎也有道理。」 美人离得这么近,多多木吉早就忍不住了,伸手抱起岚昭公主两步来到床边,将她放到床上,一手撕扯她的衣衫,一手退下自己的衣物。 「美人,让我来好好疼疼你吧……」 慕容风岚轻笑,」何须那么着急,如果单于的位置是你的,我,不迟早也是你的么?」 「迟早这个词不好,我更喜欢当下。」多多木吉说着,已经将充满酒气的吻压了下来。 第11章 岚昭公主莹白纤长的手指攀在多多木吉的背上,她满足的叹息声给了他莫大的鼓励。 屋里只有淡淡的月光,黑暗之中,多多木吉的眼早已被弥漫,否则,他一定可以发现,发出满足呻吟之声的岚昭公主,脸上清寒如窗外姣白的月光,漆黑的眸中只有清冷一片。 夜色深沉幽静。 一个高挑瘦长的身影悄悄的撬开了一扇窗,寂静无声的滑入窗内。 塞西亚刚从床上坐直身子,就被人捂上了嘴。 她瞪大了眼睛,才看清站在她面前的正是三皇子阿鲁保。 「你来干什么?」她拉开他的手,压低了声音问道,」多多木吉就在不远的房间,让他发现你就完了!」 阿鲁保脸上露出鄙夷和不屑,此时的他脸上完全没有在众人面前时那种天真的影子,」他精虫上脑,哪里还顾得上我!」 塞西亚的脸上僵了僵,」那些侍卫都是他的眼睛,你不该冒险过来。」 「我担心你!」阿鲁保突然打断了塞西亚的话。 塞西亚抬眼看着他。 「你打输了和平南朝的比武,他有没有怪你?有没有惩罚你?」阿鲁保关切的低声问道。 塞西亚脸上僵硬的表情总算和缓了些,她摇了摇头,」他喝醉了,没工夫理我。」 「明日等他清醒过来,不知会不会再为难你。」阿鲁保 说着,带上了些鼻音。 塞西亚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不用担心我,这次来平南朝,你想清楚了么?究竟是要留下,还是要回到那个地方去?你真的想清楚了么?」 阿鲁保抬起头,年轻的脸上却是无与伦比的坚定,淡褐色的眼眸之中,翻滚着浓烈的情绪,」我想的很清楚,留下来,也不过是寄人篱下!受人白眼!你我虽是中原公主所生,但有一半的乌兰血统,平南朝的人必定也是看不起我们,这样,留下和以前在乌兰的时候有什么不同?更何况,在乌兰我们受尽了屈辱,岂能就这样算了?我要回去!我一定要回去!去拿回应该属于我的东西,去夺回我的尊严!我要让那些曾经欺辱我的人,都臣服在我的脚下!」 少年说着,双拳攥得紧紧的,淡褐色的眼眸之中,恨意如波涛汹涌的大海。 塞西亚听闻他的话,深深的点了点头,」只要你确定就好,你明白自己想要做什么就好!姐姐会帮你的,不计一切的帮你!」 「姐姐……」 「不用说了,你快回去!」塞西亚说着,就把他推回窗边。 阿鲁保担忧的看了一眼姐姐,才翻身悄无声息的离开。 塞西亚抬头看着清冷的月光,看着自己身上被月光镀上一层淡淡的银辉,依旧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发现,才轻轻关上窗扇。 多多木吉满身汗水的侧脸枕在岚昭公主柔软的胸膛上,「你们中原的女人,和我们乌兰的女人果然不同。难怪父皇总喜欢中原的皇帝送公主去和亲。」 岚昭公主轻笑。「哦?有何不同?」 「软,香,娇柔……嗯,很不同。」多多木吉说着,温热的气息吹在她的耳根。 岚昭公主浑身轻颤,「你有很多女人么?」 多多木吉沉默了一阵,才缓缓说道:「我不喜欢女人问我这个问题。」 岚昭公主轻轻一笑,不甚在意,转而问道:「那你父皇有很多女人么?」 多多木吉从她身上抬起头来,看着她道:「以后。这个问题,就不用你再操心了。」呆岁尽才。 岚昭公主,闻言挑着眉看他。 他缓缓起身,坐在床边,「为我穿衣服吧。」 岚昭公主起身,将他的衣服,一件件套回他的身上。若说旁的她也许陌生。可这伺候男人的活计,在万芳楼呆了那么久,她若不学的纯熟,恐怕早就被打死了。 多多木吉的衣服已经穿好。她却自始至终都只披了一层火红的轻纱在身上。 轻纱红艳,肤白如雪。 他捉住她的小手,将她拽到自己跟前,紧紧揽入怀中。低头在她脖颈处深吸了一口气,「真香……」 岚昭公主痒的轻笑,纤长的玉臂半搭在他的肩膀上,「怎么,舍不得我了么?」 不料多多木吉倒是端正了脸色,认真的点点头。「确实舍不得,我舍不得将你送给父皇了。」 岚昭公主收回玉臂,掩口轻笑,绕过他,倚靠在床上,「你走吧,天快亮了。」 多多木吉却是沉了眼,看她良久。「我舍不得你,你便只能做我的女人,我一个人的女人!」 说完,他两三步来到窗边,推开窗户,跃然而出。 庞大健硕的身形,落地却是悄然无声。 岚昭公主等了许久,觉得屋里似乎灌进了不少冷风,回头去看,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她披了衣袍起身,光着脚走到窗边,将寒风关在窗外。 脸上没有温度的轻笑依旧挂在嘴角,她已经不同了,不是么?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达到目的,拿到自己想要的,就是最后的赢家,不是么? 贞洁廉耻是什么? 她早就遗忘了…… 新年伊始,没有人知道夜色之中究竟藏匿了多少秘密。没有人知道这秘密背后有着怎样心酸的过往。 第12章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一切的酸甜苦辣好像都会随着夜色的退却而消弭无形。 纷纷用笑脸将过往和野心隐藏。 永泰一年的新春,注定了是个热闹的季节。 乌兰来使,蜀地叛军缴械投降,平南朝南北皆平,和乐安康。 伴随着太阳升起。 又有新的好消息传出。 廉世召因武艺超群,得皇帝青眼,被封御前带刀侍卫,官阶正三品。 但凡参加了昨日在朝华殿宴席的官员都知道,这是皇帝嘉奖廉世召完胜乌兰人,但因为廉世召最后将那乌兰侍卫给打晕了,皇帝不好明着表彰他,便以功夫好为理由赐他御前行走。御前带刀侍卫,不同于旁的官职,这是能经常出现在皇帝面前,能跟皇帝说得上话的人,荣宠不似一般。 廉世召谢了恩,退出太和殿,就准备去往领侍卫府报到。 刚走了几步,就遇见一个小太监。 「可是廉世召,廉侍卫?」小太监拦住他的去路,躬身问道。 廉世召点点头,「公公何事?」 小太监笑道:「恭喜廉侍卫高升!」 廉世召拱手言谢,正打算绕过那小太监继续走。 那小太监却是又挡住他,「廉侍卫可是要去领侍卫府?」 廉世召不知他何意,又点点头。 「这就对了,都督大人此时正在飞雨阁上等着廉侍卫呢,有事要亲自交代廉侍卫。」小太监说道。 廉世召微微皱眉。 飞雨阁虽说也是在前朝的范围之内,却已经十分靠近后宫,都督没事跑到那儿做什么?有什么事非要在那儿亲自交代自己? 「廉侍卫快些过去吧,别让都督等急了!」小太监催促道。 反正是在前朝,只要不越过飞雨阁,就不算踏入后宫禁地,他没想太多,便跟着那小太监去了。 若是廉世召再警醒一点,或许就会问上一问,都督手下那么多侍卫,为何传话要用一个小太监?有什么事不能在领侍卫府交代,非要大老远的跑一趟飞雨阁?如今圣旨刚下,自己还未到领侍卫府点名,甚至还算不上领侍卫府的人,都督有什么一定要交代他的? 不过他显然没想这么多,虽心中有些犹疑,但还是跟着那小太监到了飞雨阁。 飞雨阁分上下三层,临湖而建。一层空荡荡的,一个人的身影也没有。 廉世召眉头微蹙,「都督何在?」 那小太监拿手遥遥一指,「都督在三楼等着廉侍卫呢,廉侍卫快些上去吧,奴才就不跟着上去了。」 廉世召心中疑惑,不过人来都来了,上去一看,又如何,他已经记下这小太监相貌,倘若这小太监敢骗他,以后自己可是在御前行走的人,自是饶不了他。 这么想着,廉世召便提步上楼。 当踏上三楼最后一介台阶,将三楼之景尽收眼底之时,廉世召才发现,自己真是太笨了。 分明心中有疑虑的,为什么就信了那个小太监的话,跟着他来了这飞雨阁呢? 他慌张之下,脚步已向后退去。 可三楼临窗而立的身影却在此时缓缓转了过来。 「廉侍卫为何急着走呢?」 廉世召脚步停在原地,「不知公主大驾在此,惊扰之处,还望公主恕罪!」 明月公主浅笑嫣然。 「既然来了,廉侍卫不妨稍坐片刻。」 廉世召心中一惊,是明月公主故意让人将他骗至此处?明月公主究竟想做什么? 心中惊疑不定,却不敢上前,「这……这于礼不合,孤男寡女,臣恐污了公主名声。」 明月公主却是上前两步,直视着他道:「那你便站着回话吧,这里没有旁人,请你来的小太监,也是我的心腹之人,只要你不说,没有人知道我们私下见过面。我且问你几个问题,你只要如实回答我,我就让你离开。」 廉世召拱手应是。 明月公主在他面前缓缓踱了几步,「你今年多大年纪?」 「臣二十又二。」 「可有娶妻?」 「尚未。」 「家中有几房小妾?」 问到这儿,晓是廉世召再怎么迟钝,明月公主的意思,他也是明白了。心中惊惑,犹不敢信的抬眼看向公主。 却见明月公主一张俏脸已经红透,见他看过来,更是将小嘴一嘟,嗔怪的瞪了他一眼。 廉世召正站在三楼的最后一阶楼梯上,腿一软,险些滚下楼梯去。 慌忙低下头来,心中却恍如雷鼓一般,通通通的响个不停。 「你还没回答我呢,家中有几房小妾?」明月公主却是又上前几步,停在他面前问道。 廉世召低着头,视线里忽然多出一截藕荷色的裙摆,和一双淡粉的绣鞋,他只觉脸上犹如火烧一般灼热。 哪里还找得到自己的声音。 明月公主见他模样,轻笑一声,「也罢,不管有几房,以后统统逐出去就是了!」 廉世召闻言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好了,我也不能出来的太久,你回去吧,这事儿我去和皇兄说!」 第13章 明月公主说完,恍如一阵清风一般,从他身旁经过,更宛如一只藕荷色蹁跹的蝴蝶,轻盈的飞身下楼。 明月公主已经走了好一阵子,廉世召脸上还是热哄哄的。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了楼梯,又是怎么走回了前朝。怎么骑上的马,怎么一路颠回了家。 直到到了自家大门口,翻身下马,家仆从他手中接过缰绳,他才恍然想起,自己应该去领侍卫府点名,还没有去呢! 现在再回宫,却是来不及了,也只好等明天了。 他叹口气,摸摸自己的脸。似乎已经不那么烫了。这才迈步,走进自家大门。 可进了院子,才发现家中气氛,似乎有些冷凝。 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正好看见管家从不远处经过,他叫住管家来问。 管家指了指花厅的方向,「来了位客人,大少爷。您还是自己去瞧瞧吧。」 廉世召更是疑惑,来了位客人怎么了?将军府哪天不来客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客人,能让将军府的气氛,变成这个样子?呆序吗划。 他甩开步子。三步并作两步的向花厅走去。 刚到门口,就瞧见一个男子,怀里抱着个两岁左右的女童,坐在一旁。 男子对面,坐着二弟廉世远。 爹爹正坐在上座,眉宇轻蹙。 屋里一时十分安静,连那两岁左右的女童也老老实实的坐在那男子怀里,不作声。 这是什么情况? 廉世召迈步进了花厅,「爹爹。」 他拱手行礼道。 廉将军点了点头。指了指廉世远旁边的位子,让他坐下。 廉世召坐了,朝对面男子看去,这才发现这男子他是见过的,刚才在门外背着光,离得也远看的不甚清楚,如今坐近了,方看出他十分眼熟来。 廉世远侧脸看哥哥脸色。知道他是没认出对方是何人,便提醒道:「这位,曾是贤王身边的小厮,冯毅。」 「哦……」廉世召点了点头,倏尔瞪大了眼睛,贤王都死了,贤王的小厮如今抱个小女孩儿出现在他们家做什么? 他不记得自己家和贤王有什么交情吧?哦,是了,他有个庶妹嫁给贤王做了侧妃,但有皇帝口谕,已经准许他们和离了。 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么? 他询问的看向廉世远。 廉世远却也摇了摇头,「我也是刚到家。」 兄弟两人都看向廉将军。 廉将军僵着脸,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你在这里稍坐。」他对冯毅说着,便起身向里走去,「你们两个跟我来。」 兄弟二人跟着廉将军出了花厅,进了书房。 廉将军给自己倒了杯茶,在桌案旁坐了下来,看着兄弟二人说道,「你们也坐吧。」 看来,这是有长话要说? 廉世远闻言在一旁的圆凳上坐了。 廉世召却是急道:「爹爹,贤王的小厮,找到咱们家做什么?」 廉将军啜饮了口淡茶,正酝酿着这话该从何说起,大儿子就迫不及待的催促起来,他无奈的叹息一声,「其实……廉葭葭不是薛姨娘的孩子。」 「啊?」廉世召一愣,他有些懵,这和外面坐着的抱个小女孩儿的男人有什么关系? 再说,薛姨娘早就不在府中了,廉葭葭也不知去向,这两个人在将军府,已经没有再提及的必要了吧? 廉世远脸上却似乎划过一抹了然。 廉将军将两个儿子的不同反应尽收眼底,再次轻叹,「当年薛姨娘受容妃胁迫入了将军府,原是不能生育的,但机缘巧合,她医好了自己,怀胎十月,生下儿子。却被容妃以女婴强行换走,押为人质,借以胁迫薛姨娘在将军府作歹。」 廉世远双目沉敛,默不作声。 廉世召却是急不可待道:「居然有这种事,爹爹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点揭发出来?」 「爹爹也是不久之前才知道的。」廉将军痛惜道。 「那冯毅就是被容妃换走的孩子?爹爹的儿子?」 廉将军却将眉头蹙的更紧,摇头道:「容妃心思狡诈,她欲害死那被换走的孩子,又从娘家庄子上,指了一个孩子,骗薛姨娘说,那孩子就是她的儿子。好叫薛姨娘继续听她指令。」 廉世远听至此处,已经全然明了,外面坐着的冯毅,定然是薛姨娘去认过了,得知自己有这么一层身份,所以看如今贤王已死,没了贤王的靠山,想揭出这么一层身份,好将将军府做他新的靠山。 可听爹爹话,不难看出,冯毅只是个冒牌货,爹爹全然知道其中纠葛。 既然知道冯毅是冒牌货,很有可能是因为真正的那个孩子已经找到了。 薛姨娘还在府上之时,冯毅没有找来,却在贤王死了以后才找上门来,说明冯毅也很清楚,自己并不是薛姨娘真生的孩子。只是如今走投无路,才抱着侥幸寻上门来。 如此看来这个冯毅也绝非心思单纯的良善之辈,且爹爹既然已经知道他并非薛姨娘的儿子,那么只需揭开他的谎言,将他逐出将军府便是了。 廉世召却是皱着眉头,思量了一会儿道:「想来那冯毅也是被容妃欺瞒,以为自己是爹爹的儿子,所以才寻上门来的吧?」 第14章 廉世远斜眼看向自己的哥哥,「兄长难道没想过他是来冒认的么?」 「你怎么净把人往坏处想?他定然也是被容妃欺瞒的,容妃怎么会让他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说起来,不过也是个可怜人罢了!」 廉世远看着兄长脸上的怜悯之情,一时顿觉无语。 廉将军也有些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大儿子。 廉世远抿了一口茶水,才再开口道:「那兄长以为,冯毅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爹爹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容妃从娘家的庄子上指了一个孩子,说是薛姨娘的孩子。那冯毅的真实身份,自然就是容妃娘家庄子上的家生子了!」 廉世召瞪大了眼睛,「我会连这个都听不懂么?」 廉世远微微点头,「嗯,哥哥听得很明白!容妃骗薛姨娘说,冯毅就是她的孩子,难道还会让做贤王小厮的冯毅知道,自己更有一层身为廉将军儿子的尊贵身份么?冯毅若是一早就知道,他还能踏踏实实的跟着贤王么?」 廉世召点点头,「这自然是瞒着冯毅的……」 说完,廉世召皱眉思索了一阵子,「容妃不可能告诉冯毅他的身世,那么只有被容妃欺骗的薛姨娘会告诉冯毅,说他就是自己的儿子……这很明显,是薛姨娘告诉冯毅的,所以冯毅才会在今日找上门来呀!」 廉世远点点头,「薛姨娘已经离开很久了。」 廉将军想到薛姨娘是追着普净离开的,心中不禁有些怅然若失,看着眼前在自己身边长大的两个儿子。想到那个自己从未抚养过一天,未对他尽过一天做父亲职责,从未关怀过的儿子,心中愧疚不已,轻叹一声。 「正是如此,薛姨娘在离开之前找到冯毅,告诉冯毅,他是我的儿子。但在那之后不久,薛姨娘就找到了自己真正的儿子,那孩子左肩头有一块明显的红色胎记。那孩子不肯回将军府。所以薛姨娘和那孩子一起离开京城了。」 廉将军说完,廉世远看着兄长不说话。 廉世召抬眼看到廉世远一脸「这下你总该明白了吧」嫌弃的视线,脸上有些不自在,「就算是薛姨娘离开前,冯毅就知道了这层身份,又怎么样?他还不是被容妃利用,被薛姨娘误认的可怜人么?」 廉将军看着自己一根筋的大儿子。有些无奈的按了按额头,这傻儿子真的是他儿子,不是捡来的吧? 廉世远垂眸忍了忍笑,还是好心的解释道:「兄长。冯毅既然早就知道自己是廉将军的儿子,为什么不早点上门来认亲呢?跟着爹爹,做个廉家少爷,不比在贤王身边自在的多么?为何要到今日才寻上门来?」 廉世召一愣,摸着自己的下巴,皱眉深思了一阵子,忽然一拍大腿,「我明白了!」 廉将军和廉世远都松了一口气,看向他。 「爹爹不是说。薛姨娘的儿子肩膀上有一块红色的胎记么?这个冯毅定然是没有的!他其实早就知道自己不是薛姨娘的儿子,不是廉将军被换走的儿子!」廉世召拍着大腿说道。 廉世远点点头,心说,你总算明白过来了! 「那他现在寻上门来做什么?」廉世召皱着眉,又陷入了不解。 「薛姨娘找到自己儿子的事情,是没有多少人知道的。想来他并不知道此事,又联系不到薛姨娘,便想着来将军府冒认一下。如今贤王已倒。他曾经身为贤王身边的小厮,也是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的,贤王突然倒台,他去哪里再找以往那般舒坦的日子呢?便抱着侥幸之心,来将军府试上一试。若能蒙混过关,以后就是廉家的少爷,自是衣食无忧了。」廉世远已经不对兄长的分析能力抱什么希望了,便一口气说完。 见廉世远分析的头头是道,廉世召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没有外人知道,你怎么知道?」 廉世远轻笑一声,「这种事,连你我都不知道,旁人便更不可能知晓了!我自然是靠猜的。」 「正是如此!」廉将军忽然开口,「不过他并不是空手而来,他是带了大礼来的。」 「大礼?」廉世召和廉世远同时看向廉将军。 「你们看到他怀中抱的女孩儿了么?」 兄弟两人点点头。 「那是贤王的女儿。」廉将军说完,两个儿子都愣住了。 「贤王什么时候还有个女儿?」廉世召问道。 廉世远却忽然想起,那女孩儿的年纪看起来,是和正在天牢之中,魏采邑所扶养的男孩儿的年纪差不多的。 「莫非当年贤王所生,不是儿子,而是女儿?」廉世远问道。 剑也做人最新章节 廉世召看向他,「你又知道了?」 廉世远没理他。 廉将军默默地点了点头。 「如今贤王已经死了,就算他当年有欺君之罪又怎么样?这个‘大礼’此时才送来,可是有点儿晚了。」廉世远叹道。 若是冯毅能早一点将这个女孩儿送来,早一点揭出贤王欺君罔上的罪名,或许就不会给贤王留下勾结蜀地将领,举旗谋反的机会,朝廷也用不着大张旗鼓的南下征讨。 这一连串的事情就不会发生……那么,自己和寒梅也就不会遇上山贼,不会让她凭白受了那般屈辱…… 第15章 廉世远正暗自感慨着,廉将军却是说道,「朝廷征讨蜀军,劳民伤财,蜀地一带更是有许多无辜百姓在战乱中枉送了性命。蜀军却已有金矿为名,鼓吹战胜后会大肆嘉奖当地百姓。如今蜀军被剿灭,蜀地一带百姓,对朝廷倒是颇有怨言的。」呆乐向才。 「百姓怎的这般是非不分?这般的糊涂?那贤王乃是乱臣贼子,岂能让他得胜?!」廉世召气愤道。 「不管百姓是不是糊涂,但是贤王揭竿而起的时候,打的是太子不忠不贤,枉为人君的旗号,若能在此民怨载道的时候,揭露贤王铁证如山的欺君之罪,对平息蜀地民怨,大有裨益。」廉将军淡声说道。 「既是如此,爹爹有何打算?」廉世远问道。 廉将军却抬眼看了看两个儿子,「我将此事向你们和盘托出,就是想问问你们两人的想法,你们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 兄弟两人对视一眼,一时都没有说话。 廉将军却率先看向小儿子廉世远。 廉世远说道:「既然冯毅并非父亲的孩子,只需言明此事,再将他与那小女孩儿都交由圣上处置便是,与我廉家没有半分关系。」 廉世召却是皱着眉,半晌都没有说话。 廉将军看着大儿子道:「你可是有不同想法?」 「我总觉得弟弟这样做,太过凉薄了些。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廉世远闻言,端起茶盏,抿嘴而笑。凉薄?冯毅以及那个两岁左右的小女孩儿本来就和将军府没有半分关系,虽说他亦是被容妃利用,可他抱着侥幸之心来将军府冒认,不就说明了他本质上就是个贪图享乐之人么? 自己所提做法,太正常不过,有何凉薄之处? 廉将军轻叹一声,起身向书房外走去。 自己曾一度不重视的小儿子,如今已经长大了。自己曾一直看好的大儿子,却是优柔寡断,妇人之仁。 莫非,日后廉家的门楣确是要靠小儿子来撑起么? 见爹爹先走出了书房,兄弟两人也起身跟了出去。 「二弟,你不是贯会猜的么?你猜爹爹刚才为何摇头叹息?是不是爹爹也觉得你的做法太过无情?」廉世召低声问道。 廉世远眼角轻挑,「我不用猜也知道,爹爹定然不是为我,而是为你叹息。」 「为我?为我叹什么?」廉世召问道。 廉世远却已经追着廉将军的步伐走远。 廉世召摇了摇头,追了上去。 冯毅已经等得有些急了。 他心中本就忐忑,见廉将军迟迟不来,更是坐立难安。 忽见花厅后门人影一闪。 廉将军父子走了进来。 冯毅立即站起了身。 「薛姨娘此时不在府上。你究竟是不是我廉家子嗣之事,如今还是暂且放下不提。他日,等薛姨娘回来,再来相认不迟。」廉将军挥挥手,示意冯毅坐下,自己坐在上座上,垂着视线说道。 廉世召有些诧异的扭头看了眼爹爹,不是很清楚了么?爹爹为何要这样说? 廉世远也看了廉将军一眼,知道廉将军是想给这冯毅留一线余地。 他明知自己不是廉家的儿子,却要上门冒认。揭开了,他脸上定然难看。 冯毅却是没觉出廉将军的好意,心中焦急,「我们可以滴血认亲,即便薛姨娘不在,也不妨碍……」 廉世远却轻笑出声,斜睨着冯毅道:「我若是你。此时就不会再说下去了。有些事,还是彼此留些余地,给日后相见的好。」 想来他明知自己不是廉将军的儿子,还敢提出滴血认亲。定是有所准备。 为了生活优渥,宁可给自己半路上找来一个爹。 廉世远看向冯毅的视线,越发透出不屑来。 冯毅脸上一僵,他本就心虚,廉世远这么一点,他如何听不出话里的意思,脸上露出讪讪的笑来,「那便等薛姨娘回来再说吧。」 「既然你也这么想,那咱么还是说说这个女孩儿的事儿。」廉将军开口道。「她是要送进宫请皇上定夺的,到时候少不得仍需你来佐证……」 明月公主的事儿搅的廉世召心里乱糟糟的,瞧着这里也没自己能插上话的地方,便有些不耐烦。 「爹爹,孩儿先告退了。」廉世召起身道。 廉将军看他一眼,无奈的点点头。 廉世召便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一步步进了自己的院子。 他院中丫鬟见他今日回来的如此之早。不敢坐在房檐下闲聊,纷纷起身去做自己的事儿。 一个着着湖水绿小袄的圆润身影则满面笑意的迎了上来。 「大少爷,今日回来的这般早啊!」 廉世召闻言抬头一看,正是自己的通房丫头,笔喜。 笔喜十来岁就伺候在他身边,那年,他喝醉了酒,就把笔喜给睡了。醒来有些后悔,可是看到笔喜饱满的身段,粉嫩的脸颊,初尝人事,他心里还是窃喜多一些的。 到如今,笔喜已经跟了他有好几年的光景了。 以前母亲在的时候嘱咐过,嫡妻未进门,笔喜不能有孕,他一直记得清楚。笔喜也十分本分,每次完事,都记得喝药。 第16章 他看着那么一大碗浓黑的药汁,都觉得笔喜可怜。 可笔喜却是每次都喝的认真,还劝慰他说,「没事,只要能留在大少爷身边,奴婢就已经很满足了!」 笔喜没有什么大愿望,也没野心。 母亲以前说过,开了脸的丫鬟,总会看不清自己,在院子里的其他人面前少不了的要趾高气昂,让他提醒着笔喜些。 可他觉得,自己每次享受完,还要让笔喜喝那么一大碗的苦药,已经是愧对了笔喜了,若是能让笔喜借着他的宠,在院子里哪怕横行一点,也算是他对笔喜的补偿了。 谁知,即便他从不提醒,更不约束笔喜,有时更是刻意的纵着她。 可从未听闻旁人议论笔喜借着他的宠,仗势欺压过谁。 满院子的人都夸笔喜好。呆乐向号。 笔喜是个腼腆的性子,见了谁都爱笑。说话总留几分余地,便是训斥人,也是缓声细语的。 这么好的姑娘,他只认识笔喜一个。 想到明月公主的话,想到明月公主说,要将他的通房都给逐出去……再看眼前,满脸红晕,翘首看着他的笔喜,他顿觉心中愧疚泛滥。 笔喜跟了他许多年了,他本想等自己娶了嫡妻,就抬笔喜做姨娘的。 倘若真让明月公主将笔喜逐出去,笔喜可该怎么活啊? 那样,自己也太不是人了吧!白占了人家这多年,毁了人家清白,最后还扔到一边去?这样的事儿,他做不出来。 「大少爷,您怎么了?」笔喜见廉世召脸色不太好,担忧的问道。 听着笔喜温温软软的声音,廉世召更觉心中难受。 双拳攥的紧紧的,「我去找爹爹!」 说完,扭头又出了自己的院子。 笔喜在原地愣了一阵子,直觉让她心中隐隐不安。 廉世召来到书房外,见爹爹不在,想来是在花厅,还未安排好冯毅。 此事不宜对外人讲,他便等在爹爹的书房外。 只见他背着手,在廉将军书房外的院子里,一圈圈的踱着步子,脸上焦急之色却是越积越多。 终于看见廉将军的衣角出现在院子门口,他就大步上前,「爹爹!孩儿有话要对爹爹说。」 廉将军似是没想到,从花厅里走了的大儿子会在书房外等着自己,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你跟我进来吧。」 便走进了书房。 廉世召忙不迭的跟进去,关好了门就急不可待的将今日遇见明月公主的事说了。 廉将军听完,踟蹰着,未发一语。 「爹爹……」 廉世召焦急道。 「你这急躁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廉将军叹了一声。 廉世召拧着眉,不再开口。 「明月公主是圣上唯一的亲妹妹,照你这么说,明月公主专门将你骗过去,很有可能是那一日,你打败乌兰侍卫,让明月公主对你有了好感。骗你过去就是为了再看看你,好确定她自己心意。她若言明与皇帝,皇上一贯疼这个妹妹,想来是不会拒绝的。」 廉世召着急的搓着手,「可是爹爹……」 「怎么,明月公主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还有什么可着急的?」廉将军有些不解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明月公主花容月貌,若能得赐婚,娶得公主大驾,儿臣自是没有什么不满。只是……只是公主说,要逐出儿臣的妾室通房……这个……」和自己的爹爹说这些,廉世召很是不习惯,一张小麦色的脸,也泛出些红晕来。 廉将军蹙了蹙眉,「你有妾室?我怎不知?」 「不是……是儿子身边的笔喜,已经跟了儿子很多年了……」廉世召一向说话大嗓门,唯独这句话,说的细如蚊蝇。 廉将军了然的点点头,「公主也不过是那么一说,你何至于如此如临大敌?」 廉世召却是急的脑门儿上都冒汗,「爹爹你是没见公主说话时的神态,孩儿可不觉的,她只是随便一说!她定是当真的!」 廉将军蹙眉看向儿子,「便是公主下嫁,日后也是你才是一家之主,男人有一两个通房,又不是什么大事!怎至于就让你急成这个样子?!」 廉将军的语气已经有些重了。 他如今是看自己大儿子越看越生气,分明是他用心教出的儿子,怎的就教成了一个鲁莽憨实脾气急躁的人?这也就罢了,怎的如今还有些惧内的先兆? 廉将军实在不能理解,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别说娶了公主,便是娶了仙女,在家里,也是要夫唱妇随,出嫁从夫,一切都是男人说了算的。 自己的儿子,怎至于因为想要留个通房,就急成这个样子? 廉世召越发急的一脑门儿的汗。 廉将军便越发的不想看见他,「去去,这点小事。你自己处理,养个通房这种事,也好拿来问我么?」 廉世召被爹爹赶出了书房,知道爹爹不会为自己出主意,着急的在院子转了几圈。 听闻书房内突然传出一声呵斥:「要转回你自己的院子去转!」 便连爹爹的院子也待不成了。 只好拖着步子,一步步的出了爹爹的院子。 第17章 回去?他怕看见笔喜那一双纯澈温柔的眼睛,看见笔喜,就觉得心中愧疚。 万一,皇上真的赐婚了。明月公主又真的一定要逐笔喜出府可该如何是好? 像爹爹说的那般强硬? 他一想到明月公主今日在飞羽楼上冲他笑,冲他说话的声音。他脸上就如火烧一般,哪里还有脾气和她硬抗? 廉世召垂头丧气的慢慢走着。 连路都没看,无意识的在将军府里闲晃,左右就是不想回自己的院子里去。 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廉世远的院子。 瞧见他书房的窗户开着,便走近他的窗,探头向里看去。 见廉世远正站在桌边,俯首认真的写着什么。 「在写什么?」廉世召问着。已经向纸上看去。 却见廉世远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立即将面前纸张揉搓成团,对他怒目而视:「兄长怎可偷看旁人书信!」 廉世召抬眼看去,却见廉世远白皙的脸上泛出微微的红晕。 「我哪知道你在写信。瞧你开着窗子就走过来了!」 廉世远冷哼一声,他听见脚步声,以为是小七在外面玩儿,主要是这封信实在写的他绞尽脑汁,太过专注,才没注意到有人靠近他的窗子。 「你别生气呀,我什么也没看见!」廉世召说着,从门口转了进来。 廉世远脸上的红晕已经消散,却仍不正眼看他。 「我是有事来求你帮忙的。你别冷着一张脸呐!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兄长不是!我又不是故意要偷看你的信!」廉世召坐在花梨圈椅上,看着廉世远的后背说道。 「你来求我帮忙?」廉世远这才转过了脸,也在圈椅上坐了,翘着二郎腿,嘴角勾起一抹笑,「什么事,说来听听。」 廉世召摸着下巴,一时又有些犹豫起来。 明月公主只是见了见他。两个人是私底下见面,这样的事,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至于明月公主想要嫁给他,也只是他的猜测而已,虽然明月公主话说的很明白,可是圣旨毕竟没有下,这时候,就对廉世远说出来,会不会不太好呢? 廉世远何等敏锐之人,怎会看不出廉世召脸上的犹豫。 嗤笑一声,「优柔寡断算什么男人?要说便说,不说快走!」 被廉世远这么一激,廉世召这才决心要对他说出来,「那你先答应我,我要是说了,你定要为我想办法!」 廉世远闻言心里一乐,大哥还真是遇上了什么犯愁的事了?呆乐名技。 「你我兄弟,我帮你不是应该的么?」 廉世召点点头,将明月公主,和笔喜之事都讲给了廉世远。 廉世远闻言脸色却是变的难看起来。 「你既心中有笔喜,为何不拒绝明月公主?」 廉世召闻言,登时愣住,好一阵之后,才开口道:「我总要娶嫡妻的,笔喜不过是通房而已。明月公主青睐于我,恰好我心中亦没有旁人,不是正好么?」 廉世远的脸色却立时寒了下来,「兄长倒是心大的很,能同时容纳这么多人。」 廉世远微扬的声调满是讽刺,廉世召不禁皱眉,「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打算只娶一人?」 廉世远却大大方方的点头承认,「一世一双人,有什么不好?只愿倾心相付,白头偕老。有何不妥?就像寿王与二姐姐那般,琴瑟和鸣,举案齐眉,有何不好?」 廉世远一连三问,直问的廉世召生生愣住。 好半晌才呐呐的说道:「就算是一世一双人,也该是门当户对的嫡妻正室呀,我怎会因为笔喜,就拒绝了公主呢……」 说到这儿,廉世召忽然抬头,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好生安置了笔喜,然后对公主一心一意?」 「哼,我何时说过这种话?」廉世远气的脸色煞白,「哥哥心中难道只有门第,只有身份么?笔喜陪伴哥哥多年,难道哥哥对她就没有半分留恋么?既如此,当初又何必招惹她?」 廉世召被弟弟一番抢白,顿时觉得脸上无光,脸也板了起来,「我若对笔喜没有留恋,何须来跟你说这许多,到受你的白眼训斥!」 廉世远冷哼一声,也不看他,抱着膀子,晃着腿,一副不愿多理他的样子。 「早知道就不该跟你说这些!」廉世召气道,起身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却是生生停下脚步。 转过脸来,狐疑的看着弟弟,琢磨了一会儿,不禁有些担忧的问道:「你刚才说所,不是为了气我,是你心里确实那么想的?」 廉世远哼了一声,「我没那么闲。」 廉世召倒是不忙着走了,又调转步子,回到廉世远身旁,「你要真这么想,我这做哥哥的就得劝上你几句了!」 廉世远睁开眼看着他,眉头微蹙,「劝我什么?」 「在咱们这样的家里,若说完全不在乎门第身份,娶你自个儿中意的人,你愿意,爹爹也未必同意。你该不会是对谁动了心思了吧?」廉世召第一次如此敏锐。 他仔细盯着廉世远的表情,摸着下巴说道:「你说寿王和如意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可如意和寿王可是先皇亲赐的婚。寿王是皇子,如意是开国功臣的嫡女,这身份上,是差不了什么的!如意倘若要嫁入穷酸寒门,你看爹爹会不会同意?呸呸——瞧我说的什么话。我说的,你可明白?」 第18章 廉世召说完,仍旧不放心的盯着廉世远。 廉世远抬手挥开他,脸色却沉的难看,「我知道了,你快操心你自己的事儿吧。」 廉世召一边摸着下巴,一边往外走,「原想着请你帮忙呢,谁知道你这么靠不住!」 廉世召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廉世远长叹一声,无力的靠在软榻之上。 他怎么舍得让心中那么美好的女子只做一个通房?一个妾呢? 那晚看到她受那样的屈辱,他便杀了山寨所有的人为她报仇。看她失魂落魄的表情,他比她还痛彻心扉,恨不得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给她安慰。 怎么舍得将自己的心,让旁人与她共享呢? 他的生母是姨娘,自己是个庶子,从小不得爹爹重视。幸而遇到恩师教诲,幸而遇到那么些个良友,幸而遇到寿王遇到师父,才使他受益良多,得以有机会和兄长站在一起,受爹爹重视。 他绝不会让自己的儿子也要经历这些。 生母身为一个姨娘,所受的苦她不说,他亦心中有数。 他怎么忍心让他心中之人也来经历这些? 想到那日寒梅的退缩和拒绝,他眉心蹙起,是不是她也怕跟了自己是要做通房。要做姨娘,所以才拒绝的? 他要告诉她,不会的,即便爹爹反对,他也要娶她为妻! 他又不是长子,更非将军府嫡子,他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庶子罢了!他要娶谁。都不会影响将军府什么,他一定能说服爹爹的! 他要去告诉寒梅!告诉她,自己一定会给她正妻嫡室的身份,一生只守护她一人。 廉世远摸出怀中被揉成团的纸。脸上渐渐褪去阴霾,浮现出一抹轻笑,只要她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定然就会同意了吧? 驿馆之中。 多多木吉一直睡到下午才起。 他的房门打开没多久,只见塞西亚身边的侍女就悄悄的进了多多木吉的房间。 「大皇子!」侍女行礼道。 多多木吉眯着眼睛靠在圈椅之上,闻言嗯了一声。 「昨日三皇子回来以后,我去告诉了公主,公主并没有什么反应,我专门给公主留了门。三皇子果然很担心的向公主的房间里张望,不过公主没有理会他,还很生气的把门给关上了。」侍女禀报说。 多多木吉点了点头,「还有什么?」 侍女闻言想了一阵子,「别的就没有什么了……哦,对了,公主回去洗了好多遍的手,一直把手都洗的通红。」 多多木吉这才睁开了眼睛。眼眸中突现暴戾之色,「洗手?哼……」 他可是记得,自己从皇宫回来之后,是抓了塞西亚的手的,怎么,到了中原,她就不是她了么?自己抓了她的手,她就要把手洗掉一层皮么? 「去,把塞西亚叫来!」多多木吉冷笑道。 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将侍女下了一跳,忙不迭的起身退出房间。 塞西亚听闻多多木吉找她,沉着脸进了多多木吉的房间。 她进门一看,屋里并没有多多木吉的身影,刚想退出门去。 门却在背后突然关上。 塞西亚猛的转过身来,见多多木吉正靠在门上,邪笑着看她。 「哥哥。」塞西亚的脊背不由自主的绷紧。 多多木吉笑着靠近她,「塞西亚,怎么,来了中原,你就认不清自己了么?」 塞西亚不由的后退,「不会,我怎么敢认不清自己。」 多多木吉一步步逼近。 塞西亚连连后退,直至跌坐在圈椅之上,退无可退。 「这里是官驿,平南朝的公主还在官驿之中!」塞西亚忍不住说道。 多多木吉闻言笑了笑,点头,「我知道,我的好妹妹,别以为这些就是你的依靠,你和你那弟弟都是握在我的手心里的,就算到了平南朝,你们也别想翻出我的手心去!」 「我知道。」塞西亚垂了眼眸,潜藏起眸中情绪。 「整日的板着一张脸,你不知道什么叫笑么?」多多木吉想起昨天夜里,岚昭公主妩媚妖娆的笑,便忍不住对塞西亚说道。 塞西亚扯了扯嘴角,僵硬的脸上哪有一点笑模样。 「算了,笑的比哭还难看!别一大早的影响我的心情!出去吧!」多多木吉挥挥手,不耐烦道,「以后记清楚自己的身份,别让我再来提醒你!」 「是。」塞西亚应了一声,似是没料到今日的多多木吉能这么痛快的放过她,赶紧起身向外走去,走到门口,见多多木吉都未再说什么,抬手拉开门,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还有。」 塞西亚一脚刚迈出门,就听见身后传来多多木吉的声音,她立即僵 妖刀帝王 住。 「叫你那弟弟别做无谓的妄想,他跟着来平南朝干什么?打的什么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敢叫他跟着来,就不会怕他!」多多木吉大声笑起来。呆央贞血。 笑声直震得塞西亚心中发颤。 她端正了表情,冷声道:「哥哥自己去说给他吧。」 说完,便抬脚走了。 第19章 她知道,多多木吉不喜欢她和阿鲁保过多的接触。如此的吩咐她传话,不过是故意试探罢了。 很早以前,她尚不明白,每次多多木吉吩咐她去找阿鲁保的时候,她都欣然前往,可事后总少不了一顿惩罚。 吃的亏多了,自然要学乖,她在多多木吉面前,从不亲近阿鲁保。 多多木吉看塞西亚就这么走掉,果然没再发脾气。 他抬手闻了闻指尖,似乎还留有平南朝那岚昭公主身上的香气,不由的心情大好。 心里盘算着,今晚是不是再去一趟? 夜色悄悄降临。 廉世召不得不回了自己的院子,却躲着不敢见笔喜。 廉世远却是飞身与夜色中,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将军府。 一路向东而去,刚翻过寿王府的院墙,就被人逮了个正着。 「廉二少爷?」寿王府的家丁一看是他,倒是愣了一愣,「您不走大门儿,翻院墙做什么?」 廉世远时常来寿王府找赵爷,家丁对他十分熟悉,知道他不算外人,忍不住问道。 廉世远沉默了一瞬,他倒是没料到,平日里看起来没几个人的寿王府,家丁居然会藏在暗处。 看来将军府的守卫还是比寿王府差了一大截呀! 「呃,师父正训练我悄无声息翻墙入户,看来这次我失败了。」廉世远说道。 「哦!」那家丁恍然大悟,怪不好意思的说道,「小的不知道,要不,您跳出去再翻一次?这次我肯定不逮您!」 廉世远看了那家丁一眼,无奈道:「下次吧,我找师父还有事。」 说着,他便冲着丰怡园去了。甩开那家丁的视线,他身姿轻盈一闪,已经钻进丰怡园外的竹林之中,辗转腾挪到了主院之外。 翻个外院之墙,尚能被家丁抓住,这主院内外,定有不少人暗中守候。 廉世远不想惊动旁人,此刻便不敢轻举妄动,只满心焦急的等在主院之外,想着如何才能见到寒梅。 不多时,便见一个细小的身影,蹦蹦跳跳的从远处而来。 凝神一看,廉世远认出是伺候在二姐姐身边的丫鬟小陶。 他等着小陶哼着小调越走越近,掷出手中的小石头,砸在小陶身上。 「谁?」小陶警惕的左右看着。 廉世远晃了晃身边树枝。 他躲在暗处,小陶并未看到他的身形,只见一树无风自摇,便冲着树的方向走来。 停在离他大概一丈远的地方,凝眉看过来,「谁在那儿?」 「是我,廉世远。」廉世远低声说道。 小陶皱眉又上前两步,这才瞧见,果真是他。 「廉二少爷,您躲在这儿干什么呢?」小陶不解道,「王爷和王妃都在院里呢……」 「嘘,小声点儿。」廉世远说道,若不是夜色太黑,小陶一定可以看见,他此时涨红的脸颊,「帮我叫寒梅过来。」 小陶闻言,扑哧一笑,想到寒梅上次跟她说的心事,一边为廉世远能主动来找寒梅高兴,一边想捉弄他一下,「这大半夜的,你找寒梅姐姐……不太好吧?」 「她是我师妹,我找她有何不好?」廉世远沉了声道。 「就算是你师妹,也没有大半夜找来的道理吧?」小陶忍笑。 廉世远皱眉,不欲与她多说。也是自己太心急,忍不住晚上就来找她,倘若是等白天在师父那里相见,又何须与小陶费诸多口舌。 「好了好了,我去帮你叫就是了!」小陶见他似乎隐隐有怒气,便敛声说道。 说完,便小跑着向主院去了。 等了许久,仍不见寒梅的身影。 廉世远的心开始往下沉。 初春时候,夜里还十分寒冷。背阴处的雪甚至都还未化完。 他一颗火热的心。都渐渐等的冰冷。 却迟迟不见那人到来。 是小陶没有把话带到? 还是她不肯来见自己? 她为何不来?他有满心的话要对她说! 他要告诉她,他要娶她,娶她为妻,告诉她,他这一生只愿守护她一人,她为何不来听? 为何不给他机会,让他把这些话说出口? 半圆的月从中天缓缓西落。 偶有啾啾的夜鸟之声划过寂静的夜空。 灯火阑珊的主院早就一片漆黑。 寂静的听不到一点响动。 廉世召不知道自己在夜色中究竟等了多久,只知道自己浑身上下都是一片冰冷,从头顶到脚尖,从指端到心底。皆是冰寒一片。 他脚步迟缓的向外走去,已经不记得要隐匿身形。 他在心中一遍遍的告诉自己,或许是小陶真的没有把话带到,或许是她伺候二姐姐走不开……可他自己都觉得这理由可笑。却偏偏不愿相信,是她不想见他。 躲在主院月亮门后的身影,偷偷看着廉世远的背影越走越远,眼泪模糊了视线。心里揪作一团,却紧紧的捂着自己的嘴,不让哭泣一声溢出嘴角。 他的失落的身影终于远的看不见,她抱着自己的膝盖无力的蹲了下来。 第20章 眼泪落在脚尖前的青石板上。一会儿就濡湿了一大片。 心里的痛已经使得她全身麻木,似乎感觉不到冷,感觉不到夜里的寒风吹在被泪水打湿的脸上,冷的发疼。 「廉二少爷,奴婢喜欢你,很喜欢……所以,才不能放纵自己和你在一起……」 她喃喃的起身,跌跌撞撞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不同于寿王府月光之下的凄寒。 官驿之中,一扇大开的窗内两条身影紧紧的交织在一起。 「岚昭公主。你真美……」多多木吉浑厚的声音带着沙哑的味道。 回应他的是慕容风岚细碎的呢喃,和轻柔的笑声。 当熹微的晨光回归地平线之时,一切的忧伤与肆意都回归平静。 岚昭公主梳洗一新,脱去厚厚的玄狐披风,换上较为轻便的火红的春装,红翡的发簪绾起她满头乌黑的秀发,晶莹透亮的红宝石闪烁在发丝之间。 越发显得她一张白皙的脸,明艳照人。 岚昭公主走出自己的房间之外。向多多木吉的房间走去。 跟在她身后的两名宫女微微蹙眉,「公主,您这是做什么?」 岚昭公主停下脚步,回头似笑非笑的挑着眉梢看着两个宫女,直看的两个宫女都顿觉不自在,才收回视线,「怎么,本公主要做什么,想做什么,都要先向你们汇报么?」 「奴婢不敢,只是公主身居官驿之中,与乌兰来使住在一个院子里,理当行事更为谨慎。」其中一个宫女垂着头,却丝毫不退让的说道。 岚昭公主轻笑,「谁给你们的胆子来管教我?不用猜,是皇上对么?皇上既然不放心我,又何必让我嫁去乌兰呢?」 那宫女皱眉。 在岚昭公主身边的两位宫女是皇帝亲自派来的,旁人若是不知晓岚昭公主的身份,这两人可是再清楚不过。 岚昭公主在宫中的时候,还是十分本分的,如今一出了宫,倒是比在宫中之时,飞扬的多了。 宫女正想着要找个机会回禀圣上,岚昭公主却已经不再理会她,姿态袅娜的继续向多多木吉的房间走去。 「大皇子,你在么?」岚昭公主轻轻叩响多多木吉的房门。 一旁走上一位侍从,上前拦住岚昭公主。 用生硬的中原话说道:「公主有什么事?」 岚昭公主轻轻一笑,那侍从顿觉眼前犹如春花绽放,心里砰砰乱跳,挡在门口的手,都不由的缩回了几分。 「我出宫前,皇兄有交代,你们远道而来就是客人,我们平南朝作为东道主,自然是应该好好招待你们的,在驿馆也已经住了两三日了,今日春光正好,我自然是来邀请大皇子出去游湖的。」岚昭公主柔声说道。 岚昭公主身后的两名宫女闻言对视了一眼,出宫以前皇帝似乎没有说,不许岚昭公主外出游玩吧? 没有说,想来是可以的,外人面前,她们不过是伺候公主的宫女罢了,岂能干涉过多? 多多木吉的侍从点头哦了一声,「待大皇子起来再说吧?不如,公主先等一等再来?」 那侍从的口气也变的异常客气。 岚昭公主正欲转身,多多木吉的房门却从里面打开。 多多木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公主邀约共赏春光,我岂能辜负了美景,再辜负美人?」多多木吉学着平南朝人酸腐的口气说道。 岚昭公主掩口而笑,「原来大皇子还是风雅之人呢!」 大皇子抬眼看到阿鲁保的身影在院门口一晃,冲身边侍从用乌兰话说:「咱们今日去游湖,去通知塞西亚和阿鲁保准备一下,一会儿出发。」 岚昭公主对多多木吉答应的爽快丝毫不意外,这本就是昨夜他们商量好的。 只听多多木吉用中原话对官驿的杂役说道:「我们前来平南朝,想要在这里玩一下,欣赏一下平南朝的风光,你们的皇帝陛下是同意了的,现在就去请你们那位打败了我们乌兰公主的女勇士也来陪同一下吧,我们乌兰的公主对她印象很好。」 岚昭公主看着那惊讶的杂役,脸上带着淡然的笑容,「听到了么,快去找驿丞,禀明圣上。」 打败乌兰宫中塞西亚的,正是寿王妃廉如意,而邀请廉如意同行,自然是她的注意。 廉如意不是想要她远嫁乌兰苦寒之地么?给她找了这么「好」的归宿,自己不在临走之前,好好的谢谢她,怎么对得起她一番心意呢? 看着忙不迭的小跑而去的杂役,岚昭公主的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 驿丞很快将消息层层上报于皇帝。 皇帝听闻乌兰大皇子的要求,默默想了一阵子,「朕记得,寿王是会乌兰语的?」 身边大太监张淼答道:「是,寿王跟着云海大师的时候,在北疆住过一阵子。」 皇帝点点头,「吩咐寿王同寿王妃一起,这几日代朕招待乌兰来使。」 「是。」张淼躬身退下。 廉如意和慕容御刚刚用过早膳,奶娘给两位小少爷穿好了衣服,一家人正打算趁着春光正好,一起到后院花园中,让两个小家伙晒晒太阳,活动活动。 圣上的口谕就传了来。 第21章 廉如意微微蹙眉,「让你去招待乌兰人还说得过去,你毕竟会乌兰语,让我去做什么?」 「乌兰来使中,不是还有一位公主么,也许怕那位公主不自在,所以让你同去。」慕容御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就当是我们夫妻二人一起春游了。」 廉如意轻笑着点头,「也好,以前你总是忙,现在有了时间,却又整日闷在家里,难得有出去玩儿的机会,就当是出去散心好了。」呆央讽圾。 慕容御闻言将廉如意揽入怀中,「委屈你了,夫人。」 廉如意听出他语气中的愧疚,连连摇头,「只要和你在一起,在哪里我都很开心。」 慕容御的吻落在她光洁的额上,明艳的春光之下,两人相视而笑。 燕子湖上已经准备好了精致的画舫,画舫三层,每一层都精致奢华。 朝廷用来招待外邦来使。自然不会吝啬,让这些小事上丢了平南朝的颜面。 因为是今早临时下的旨意,慕容御和廉如意没有去官驿,直接到了燕子湖畔,停靠画舫处。 湖畔的大柳树柳枝在微风吹拂中,轻轻飘扬,细细的柳枝上已吐出淡淡的鹅黄,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虽风里还带着寒意,但春日的阳光还是吸引了很多人前来游湖。 寿王夫妇等了不多时。便看到官驿的马车向着这里缓缓驶来。 慕容御正在低头和廉如意说笑,听到马车声抬头看去,廉如意也顺着他的视线转身去看,心里没来由的浮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她眉头轻蹙。 慕容御立即发觉,低声问道:「怎么了?」 怕他担心,廉如意摇了摇头,」没事。我担心他们说乌兰语我会听不懂。」 慕容御在她耳边说道:「我说给你听。」 他的气息扑在她耳畔,呵的她痒痒的,她忍不住轻笑。 驿馆的马车已经来到近前。 前后三辆大马车,多多木吉和塞西亚从第一辆马车上跳下。 三皇子阿鲁保却是从第三辆。坐着侍从的马车上走了下来。呆央岁划。 看来三皇子在乌兰的地位实在不怎么样呢。 中间那辆马车,却一直没有动静。 廉如意的目光掠过中间那辆马车,心中莫名的升起一阵厌恶,不用猜,她也已经知道中间那辆马车上坐着谁了。 「这样的天气,还是骑马来的痛快,你们官驿的驿厍要准备了马车,马车坐着有什么乐趣?」多多木吉高声对慕容御说道。 慕容御闻言,姿态不乏倨傲。淡声道,」大皇子在乌兰骑马的机会多得是,少有机会坐马车,既然来了平南朝,自然是要尝试一番不同的滋味。」 慕容御抬脚走向画舫的方向。 多多木吉却是转身走向了中间那辆马车。 廉如意看多多木吉的神态,眉头微蹙。 却见多多木吉亲自跳上了中间那辆马车,小心翼翼的扶着岚昭公主走下车架。 在场之人,脸色各异。 塞西亚阴沉着脸。如万年寒冰。 阿鲁保却是笑的一脸天真,」大哥对未来的母后真是关怀备至。」 多多木吉冲他冷哼一声,脸上的笑意却是不减半分。 廉如意没有料到岚昭公主竟然如此大胆,还在平南朝之内,就和多多木吉走的这般近了。 第一次在朝华殿的宴席上见到多多木吉,从他裸的眼神里就不难看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好色之徒。只是没想到,他连要与自己父亲和亲的公主,他未来的母亲都不放过。 廉如意别开视线,不想再看到岚昭公主。 慕容御倒是表情未有丝毫变化,不乏倨傲高贵,叫人不敢轻易接近,又丝毫不失礼。 「画舫已备好,主位请吧。」慕容御淡声说道,只是声音完全不同于和廉如意说话是那般温润如春水,愈发显得清寒高冷。 岚昭公主的视线却是扫过廉如意的脸,温声道:「寿王妃近来可好?」 廉如意闻言没有看她,」公主应该叫我四皇嫂。」 岚昭公主脸上一僵,但很快轻笑着遮掩过去,未在理会廉如意的话,提步跟上走在前面的多多木吉。 一行人上了画舫。 底层的船工摇着桨,画舫缓缓驶离岸边。 画舫一层有象牙制的莹白桌几,摆着精致的点心茶水,亦有双陆,叶子牌,牙牌等,做工材质皆精妙无双。 二楼正正一层都铺着灰鼠皮,有两名光着净白的小脚,抱着琵琶唱曲的官妓,面容精致,声音婉转好听。 三楼则是空旷的了台,只有串串红麝珠,随着船身和清风轻轻摇晃,撞在一起,叮咚脆响。 慕容御除了和廉如意在一起的时候,并不喜多言,与多多木吉更是没有话说,便坐在桌几旁,斟了杯香茗,递给廉如意。自己也拿着茶杯,轻啜茶水。 茶水水汽氤氲,他的面容在水汽之后,更显的恍如谪仙一般不近真实。 他的目光却是专注而温情的落在廉如意的身上,旁若无人一般。 岚昭公主不自觉的总是看向廉如意,当看到慕容御那俊逸的容颜和专注的视线时,她的指甲生生陷入掌心。 第22章 「你害我嫁给一个老头子,你却拥有这世上最几乎完美的男人?廉如意,你不要太得意。」岚昭公主在心中说着,脸上的笑容,却是越发的灿烂。 「站得高才能看的远,我去三楼看看风景。」岚昭公主说着,一席红衣便向楼梯走去。 「三楼风大。」多多木吉说着,也起身跟了上去,」公主记得添衣。」 一层除了伺候之人,只剩下寿王夫妇,乌兰公主塞西亚和她的弟弟,三皇子阿鲁保。 「寿王殿下,想来您知道,因为我母后是中原的公主,所以我对中原的文化十分感兴趣,不知寿王殿下,能不能为我讲解一二?」阿鲁保笑着对慕容御拱手说道。 慕容御面无表情,」中原文化博大精深,岂是一两句能讲解的?」 阿鲁保闻言也不生气,」那便请寿王殿下,讲讲我们正喝的茶如何?」 慕容御却转过脸唤了茶水间的侍女出来,」你来为乌兰三皇子讲讲这茶水。」 侍女冲乌兰三皇子福了福身,细声道:「此茶乃是六安瓜片,乃是极品贡茶,单片形似瓜子,色泽宝绿,大小均整,清香高爽,味道香醇甘甜……」 阿鲁保见自己刻意的亲近被寿王毫不留情边的避开,似乎并不介意,倒是听那侍女回话也听的十分认真,好似他真的只是对中原文化感兴趣一般。 塞西亚端着茶杯放在唇边,视线则有意无意的落在廉如意的身上。 见廉如意向她看来,也只是对廉如意举了举茶杯,继而转开视线,看着窗外平静的湖面。 却在这时,三楼忽然传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是岚昭公主的声音。 三楼只有岚昭公主和乌兰大皇子多多木吉。 该不会是这两人出了什么事吧? 正在乌兰和朝廷局面紧张,靠和亲得以缓和的关键时刻,这两个人可不能出事啊! 一楼众人听得这声凄厉的尖叫,脸色都紧张起来。 塞西亚更是立时就站起了身。 慕容御和廉如意坐的位置离楼梯最近,两人也立即起身向三楼走去。 塞西亚和阿鲁保追在他们身后。 四人前后脚到了三楼。 空旷的三楼并未出现任何让人惊骇的场面。 只有一席红衣的岚昭公主紧张的捂着脸,缩在多多木吉的怀中。 多多木吉拍着她的背安慰她,」没事没事,别害怕……」 众人一脸莫名,这是什么情况? 却在这时,一个乌兰侍女端着茶盘从楼梯处走了上来,忽然脚步不稳,猛的向船边栽去。 廉如意正站在船舷边上。 电光火石之间,那高大健壮的侍女已向她砸了过来。 廉如意只觉眼前一花,自己已经被慕容御抱在怀里,而自己身后站的塞西亚却被那侍女撞的从画舫三楼。直直砸入水中。 只听得噗通一声落水之声。 近旁的画舫纷纷有人探出头来张望。 「有人落水了……」惊呼之声此起彼伏。 那乌兰侍女噗通跪倒在地,仍止不住左摇右晃,她捂着自己的脑袋用乌兰语说:「我……我……第一次坐船,头晕……」 多多木吉上前一脚踹在她身上,大骂道:「蠢货!还不滚!」 阿鲁保担忧的趴在船舷上,焦急的向水中张望。 不过是瞬息间的事情,谁也没想到,原本好好坐在船上,会突发这样的变故。 岚昭公主的视线冷冷的扫过廉如意。 阿鲁保却一直没看到自己的姐姐浮上水面,「阿姐她不会游泳!」 说着。他纵身一跃,也跳入水中。 初春时节,虽有明媚的阳光,湖水却是冰冷刺骨的很。 廉如意亦冷冷的看着岚昭公主。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巧合了。 她尖叫着把大家引上来,接着就有一个晕船的侍女上来,站不稳撞向船舷。 她清楚的记得,若不是慕容御将她揽入怀中。被撞掉下水的很可能是她。 而塞西亚被撞下水,可能是误伤? 多多木吉的弟弟妹妹掉下水,却见他脸上毫无焦急之色,只看着慕容御说道:「寿王。那可是我们乌兰的皇子公主,倘若在平南朝遇到了什么不测,我乌兰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们可是要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才行!」 慕容御没有理会他,携着廉如意的手走下三楼,吩咐底层侍卫下水救人。 湖水冰寒刺骨,着急救姐姐的阿鲁保其实也不会水。 在水里挣扎了没几下就开始往下沉,动作僵硬怪异,很可能是被冻的抽筋了。 侍卫敲晕了阿鲁保,将他拖回船上。 却一时找不到塞西亚的影子。 两三个侍卫潜入水中。 过了好一阵子。才见一个侍卫拖着塞西亚从水底钻出。 塞西亚被拖回船上,已是脸色发青,嘴唇发紫,浑身上下都被湖水浸的冰冰凉凉的。 侍卫将他们抬到二楼,叫人给他们换了干衣服。 游湖是不用继续了,画舫飞快的向岸边靠去。 第23章 还未到岸上,阿鲁保已经醒了过来。可塞西亚在水里泡了太久,虽吐出了呛入的湖水。急救之后,亦有了呼吸,却一直没有苏醒过来。 看着多多木吉冷漠的脸,阿鲁保转而去救慕容御。 「寿王殿下,求您救救我阿姐吧!」 多多木吉冷笑道:「你就是不求他,他也不敢不管不问,我们可是平南朝尊贵的客人,塞西亚要是出了事,平南朝可是要给我乌兰一个交代的!」呆央乐亡。 阿鲁保却不理会多多木吉,恳切的看着寿王。 慕容御在廉如意耳边轻声说道:「塞西亚是为了推开你,才会被那侍女撞进湖中的。」 廉如意一愣。 原来不是误伤?是塞西亚为了救她,替她掉下了湖? 廉如意看向阿鲁保的目光渐渐有些复杂。 她不动声色的对慕容御点了点头。 慕容御对多多木吉说道:「既然大皇子这么说,那我便将塞西亚公主接回寿王府中照料,定然交换给你们一个平安健康的乌兰公主。」 多多木吉笑看着慕容御,「倘若不能治好塞西亚,或是让她落下什么病,寿王你可是要负责任的。」 慕容御淡声道:「这是自然。」 多多木吉已经看了塞西亚的状况,她脸色乌青,气息微弱,真不知道寿王是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底气。 在他看来,掉进这么冷的湖水中,淹了那么长的时间,塞西亚很可能救不回来了,在他们乌兰,就算是身强力壮的勇士,患了风寒都有可能将命送了。 塞西亚不过是个女子,就算命大活了下来,也定然不能恢复健康。 到时候,便可以借此要挟平南朝的皇帝,让他们负责,借以为自己,为乌兰谋取利益。 多多木吉想到这里,笑容畅快,「好,那就将塞西亚交给寿王医治。」 「我,我想陪着阿姐。」阿鲁保低声说道。 多多木吉冷哼一声,似乎对阿鲁保很是不屑。 阿鲁保天真的脸上带着哀求之色,「寿王殿下……能不能让我陪着阿姐?」 慕容御没有应声,而是看着多多木吉。 多多木吉不耐烦的挥挥手,「想去就去,不过我劝你,别自作聪明,认清自己的分量,对你有好处。」 画舫靠了岸。 回到官驿的马车上只剩下了岚昭公主和多多木吉。 而去往寿王府的马车里,却是多了塞西亚和阿鲁保。 塞西亚和阿鲁保被安排在了主院西侧的揽月阁。 慕容御给塞西亚开了几服药,晚膳时候,家仆就禀报说塞西亚已经醒了过来。 用过了晚膳,廉如意和慕容御正在逗着孩子玩儿,小陶禀报,乌兰公主求见王妃。 慕容御抬眼看着廉如意,「想见就见,不想见,就派人将她打发了。」 廉如意笑了笑,「她替我掉进那么冰冷的湖水中,还昏迷了这么长时间,我不见见她,岂不白费了她一番苦心。」 留下慕容御和两个儿子玩耍,廉如意起身来了内院花厅,让人将塞西亚请进花厅。 塞西亚的脸色还十分苍白,嘴唇的血色也少的可怜。 不过能这么快就醒过来,也未发烧,除了得益于慕容御医术高明,她的体质也是比一般的女子好得多。 「公主请坐。」 廉如意起身说道。 塞西亚脸上的表情沉的和那冰冷的湖水一样,她扯了扯嘴角,似乎想对廉如意笑一笑,却似乎是板着脸的时间太长,已经忘记了该如何笑了。 廉如意看她表情实在别扭,忍不住先开口道:「公主今日苦肉计,可是有求于我?若是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我想来欣赏直爽之人。」 塞西亚闻言愣了愣,咬着下唇,「王妃莫不是以为,那撞向王妃的侍女,是我安排的?」 廉如意微微摇了摇头,「那不重要,不管她是谁安排的,掉下水的一定是你,不是我,对么?」 塞西亚闻言沉默,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紧紧的看着廉如意。 廉如意轻笑,「你不必紧张,在那种情况之下,能这么快的做出反应,若非和我关系紧密十分关心我的人,便是时刻注意着我,有求于我之人。我与塞西亚公主不过几面之缘,公主定然不是第一种人,那么公主定是有求于我了?公主有话还是直说了吧?」 塞西亚眉心略蹙。 她承认寿王妃说的很对,她当时以为,只要救下寿王妃,必然能使寿王妃对她有好感。借机住进寿王府,在借着自己救了寿王妃赢得的好感,取信于寿王妃,就可达到自己的目的。 却不想,这么快,自己的心思就被寿王妃揭出来。 如果照实说了,她,会帮自己么? 塞西亚还在犹豫。 廉如意却是开口道:「现在我给你机会直说,你若没想好,他日再想告诉我的时候。我就未必有耐心听了。」 塞西亚脸色有些难看,她将自己的下唇都咬出一排牙印来。 「我想求王妃带我见皇上。」 廉如意闻言看着塞西亚,」你是乌兰来使,想见皇上,用不着求我帮忙吧?」 第24章 「我不想通过大皇子,最好是,瞒着大皇子,不让他知道。」塞西亚见话已经说到这儿,便不再藏着掖着,直说道。 廉如意闻言。并未立即回答,而是沉默的看着塞西亚,心中思量着,她这么做的用意如何。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塞西亚似乎更亲近大皇子,可塞西亚落水后,大皇子的冷漠。和三皇子的紧张就不难看出,凡事都不能只看表面,大皇子并非真的关心塞西亚,咄咄逼人也不过是为了给平南朝施压。三皇子对她这个姐姐的关切却不像是装出来的。 旁人尚且能看出来的,塞西亚自己绝不可能不知道,所以她对大皇子的亲近,对三皇子的疏离,更是不会像表面看起来那般。 如今她要避过大皇子求见皇帝,所图之事,也许是为了她自己,亦或是为了和她一母所生的弟弟? 如此这般,对她来说。到算不上是难事。 廉如意审视的视线,使得塞西亚分外的不安。 「王妃,我只是想求见皇帝,求王妃帮帮我,只要王妃带我见皇帝,其他的事,我自己自己负责,都与王妃无关。定不牵连王妃。」 塞西亚以为寿王妃是担心被自己牵连,于是急忙道。 廉如意点点头,看她急切恳求的样子,更是不难猜出,她想求的事,对她自己,意义重大。 从第一次见到这位乌兰公主,到和她比武,再到看她被那壮硕的侍女撞入水中,廉如意对她的印象都不差。虽然坐在这里状似逼问一般在问她,她心中也丝毫不讨厌塞西亚。 此时更是忍不住提醒道:「所有的事情都是公平的,想要得到,就要付出代价。你想清楚了么?你想得到的事情,你付得起代价么?」 塞西亚闻言,抬头看向廉如意,沉寂如死灰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我知道中原有一个词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我早就没有退路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廉如意在她脸上看到了一种处在绝望之中,疯魔的表情,心中不禁讶异,究竟是怎样的经历,使得这么一个年轻的公主会有这般绝望死气沉沉的气息。 「好,我可以答应你。」廉如意不由的点头答应。 塞西亚惊喜的抬头看着她,」谢谢你。」 廉如意微微摇头,」只是这事急不得,我亦不是随时都能有机会进宫的,此时尚需筹谋,等待时机。」 塞西亚点头,」我明白,王妃肯答应,我已经十分感激了。」 廉如意没有再说什么。 塞西亚和阿鲁保就在寿王府住了下来,塞西亚的身体还未完全好,尚需调养,董嬷嬷最善做药膳,廉如意便让董嬷嬷每日做了药膳送去给塞西亚补身体。 看着塞西亚冷凝的眼眸她总是忍不住想要多关心她一些,看到塞西亚浑身绝望的气息,她总是会想起前世躺在坤宁宫冰冷的地上,躺在血泊之中绝望的自己。 几日之后,贤王欺君罔上的罪名大白于天下。 贤王身旁的贴身小厮冯毅,亲自出面作证,贤王当初为了博得先帝偏爱,用家仆所生的儿子换走了自己的女儿。 如今被贤王妃魏采邑抚养的儿子,根本不是贤王的骨血。 而那个文文静静有些怯生的两岁多的小女孩儿,才是贤王的孩子。 天牢中的魏采邑得知此事,只是抱紧了自己怀中的孩子,似乎对此已经没有任何反应。 「娘亲,他们说的是真的么?我是不是娘亲的儿子?」天牢之中,两岁的小男孩儿双目含泪,拽着魏采邑看不出颜色的衣角,吐字不清哽咽的追问。 魏采邑将孩子抱紧,」乖,别听他们胡说,你就是娘亲的儿子!」 她将脸埋在孩子稚嫩幼小的肩膀上,泪水滚滚而落。虽然这个儿子并非她所生,但是这孩子从小就养在她身边,入了天牢以后,更是只有这孩子陪着她,让她在这暗无天日的天牢之中,还有一丝活下去的勇气。 当初被关入天牢之中的贤王府众人,如今死的死,病的病。 她是魏武侯家嫡出的大小姐,何曾受过这样的罪,何曾吃过这样的苦头? 但是她活下来了,比那些家仆更顽强的活下来了。 她知道,若是没有怀中这个小小的人儿,她不可能熬到现在,也不会有勇气熬下去。 可是,如今这样的消息传来。 真相已经被揭开,皇帝还会留着他们母子存在么? 皇帝还能容得下他们在天牢中活下去么? 魏采邑不知道,也不敢去深想。人没有面对死的时候,总是不知道死的可怕。 可一旦真的要面对的时候,才会发现活着的可贵,哪怕是在暗无天日的天牢里熬日子,只要和孩子在一起,心里总还是有希望,有念想的。有这样的 日子过着,她都不想死,蝼蚁尚且贪生,她亦想带着儿子活下去。 百姓唾弃贤王不忠不孝,为了博先帝喜悦,甚至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认,将自己的亲生骨肉丢弃。 更是在皇帝对太子又嫌隙的时机,将自己的长女换成长子,其是何居心,众人心中都有数。 更有贤王后来勾结蜀军谋反,明明白白的彰显了贤王一早就有不臣之心,其乱臣贼子的根本面目。 第25章 此事出了没多久,皇帝的又一举措再次激起民众议论纷纷。 皇帝将贤王抛弃的女儿养在皇后身边,封为嘉德公主。 皇帝此举,不计前嫌,非但没有因贤王的过犯重惩贤王唯一的女儿,还将她养在了自己的身边,封为公主,百姓皆赞皇帝仁义宽厚博爱。 就连蜀地的民怨,也渐渐平息下来。 一开始支持贤王,声讨朝廷的声音,也都消弭无声了。呆丸私技。 以武器军队制服百姓乃是下策,不战而屈人之兵,以德服人乃是上策。 用贤王一个两岁对皇帝毫无威胁的小女孩儿,来平定蜀地的民怨,对皇帝来说,实在是太划算不过了。 此事一过,皇帝的心情十分的愉悦。 明月公主知道皇帝近来心情很好,专门算准了时间。等在皇后的坤宁宫中,「巧遇」皇兄。 皇帝见到明月公主,还很是和蔼的摸了摸她的脑袋,「明月长大了,现在都是大姑娘了。」 「是啊,皇兄,明月早就长大了!」明月公主顺着皇帝的话说到。 明月公主已经先将自己那点儿萌动的春心,告诉了皇后。 皇后见她频频向自己挤眼,忍不住笑说,「嗯。是长大了,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皇上不如早些为明月寻个婆家吧。」 「皇嫂说什么呢!」明月公主立时红了脸,娇羞无限的看着皇后娘娘,声音呐呐如蚊。 皇上此时,如何看不出,是明月专门求了皇后的。 因他心情大好,便笑着问:「可是谁家儿郎有幸被我这独一无二的妹妹给看上了?」 明月偷眼看了看皇帝。见他笑意盈盈,似是真心相问,便伸手拉了拉皇后的衣袖,让皇后替她说。 这种话。她一个女孩子,如何直言与皇兄呢。 皇后笑说:「廉将军家的长子,早已到了婚配的年纪,因家中没有主母,廉将军一个大男人,倒是粗心没顾着这档子事儿吧?」 皇帝闻言,微微颦眉。 明月公主看着皇帝脸色,心中隐隐有些紧张,她已经思前想后了。自己倘若嫁了廉世召,应该对皇兄有利无害,皇兄不应该会反对才是吧? 皇帝思量了一阵,廉将军年纪大了,廉世召上次在朝华殿对峙乌兰勇士,表现甚好,如今已经提拔了御前带刀侍卫,将明月嫁给他。倒是也合宜。 「你是什么时候动了心的?」 皇帝看向明月公主。 明月脸红一片,「皇兄净取笑人家!」 第二日,赐婚的圣旨便颁布了下来。 不得不说,明月公主求旨的时机把握的甚好,正是在皇帝龙心大悦的时候,这才这么快就妥了。 因明月公主是圣上唯一的妹妹,御赐公主府,着工部整修公主府。着钦天监选出良辰吉日,使礼部统筹公主和廉家长子大婚事宜。 因廉世召就在御前行走,明月公主要见他也并非难事,这次倒不是骗了他来,而是直接命人将他叫到了飞雨阁。 仍是两人私下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此时,赐婚的圣旨一下,公主府还在修缮之中,两人完婚还要等上个一年半载。 再次见面,廉世召不像第一次见公主时那般惊慌失措,但仍心中忐忑。 不过此时的忐忑,倒是欢欣多一些。 「你高兴么?」 飞雨阁三楼绿树掩映的栏杆处,明月公主也红着一张俏脸儿,犹作镇定的问道。 廉世召点点头。 明月公主掩口一笑,「那……你以后会对我好么?」 廉世召闻言抬头,认真的看着公主,「微臣定会对公主很好的!」 「不要自称微臣……我看你功夫很好,你……你以后会保护我么?」明月公主说着,脸上更是灼热起来。 廉世召重重的点头,「虽然公主身边定是少不了护卫,但……但,我一定会随时随地保护好公主的!」 明月公主听着他憨实的话,看着他脑门儿上因紧张而渗出的细汗,不由的心中舒畅,宛如春风吹拂。 「那你……那你抱我一下……」明月公主很小声的说道。 「啊?」廉世召一愣。 不知是没听清明月公主的话,还是被她的话给惊得愣住了。 明月公主见他呆愣的样子,恨得一跺脚,捂着羞红的脸转身就跑,「你怎么这么呆!」 只留这一句话,给还在犯傻的廉世召。 廉世召这才反应过来,他轻功不错,瞬息之间已经追上了跑到楼梯口的明月公主,从后面一把将明月公主揽入怀中。 口鼻之间,是明月公主身上淡然的幽香。 一时间,让他心神荡漾。 明月公主脸上娇羞一片,还来不及细细体会被人紧紧拥在怀里的感受,廉世召便放开了手臂。 「公主……微臣、我,我不敢轻薄了公主……」 明月公主回眸看了他一眼,轻笑着飞身下楼。 那个拥抱虽然短短只有一瞬,但他坚定有力的臂膀,他温热的气息,他迅速放开的手臂,还有他最后那句话,都让明月公主心驰神往。 第26章 自己没有看错人,明月公主想到。 廉世召在宫中意气风发,回到家中,看到满心为他欢喜的笔喜,才顿觉心中难安。 公主昔日的话尚在耳畔,今日再见,他看到明月公主时,亦是满心欢喜。 明月公主不想刚嫁给他就面对他昔日的通房侍妾,他自然不想影响了明月公主的心情。今日他说了,要对她好,要保护她的。男儿岂能言而无信? 可是看到真心为他能娶到公主做嫡妻而高兴的笔喜,他实在狠不下心来。呆丸状扛。 廉世召将旁人都屏在门外,只留了笔喜在身边。 「大少爷。」笔喜满目崇敬的仰视着他。 这样专注的目光使得廉世召心里满当当的,十分受用。 他犹豫着,话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大少爷可是有什么话要对奴婢说么?」笔喜靠近了廉世召,细软的手指攀住廉世召宽厚的手掌。 廉世召亦紧紧回握住他的手,心里却徘徊不定,不知该如何开口。也许可以再等等……反正婚期还有很远…… 廉世召将心中烦忧暂且放下,心中想着此事或还有转机,也许公主那日只是随便说说而已,谁家没有几个通房不是? 这么想着,按下此事不再提。 乌兰公主塞西亚和三皇子阿鲁保一直在寿王府上住着。 阿鲁保整日由寿王府的家仆陪着在京城四处游玩,有时在茶楼里听说书都能听上一整日,看起来,真是对中原文化十分有兴趣。 而塞西亚则是在调理身体,静静的等待着进宫见皇上的时机。 虽然她和寿王妃谈不上熟悉,但也许是那日在朝华殿的一番比武,也许是这几日的接触,让她莫名的相信寿王妃,相信她既答应了自己,就一定会帮自己,一定会帮她找到机会,见一见皇帝。 虽然,她并不知道,即便见到了皇帝,又有几分说服皇帝的把握,但总是要试一试,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不应该放过。这么多年她在乌兰所有的苦楚,所承受的屈辱,她只要还活着,就不会遗忘,就一定要竭尽所能将她所受痛苦全部奉还! 二月二龙抬头。 新帝登基以后,这是皇后第一次邀请命妇进宫朝见。 寿王妃自然也在受邀之列。原本皇后想让寿王妃带着她的两个儿子一起进宫,但寿王妃以两个孩子尚幼。拒绝了。 宫中一直没有孩子,现在唯有贤王的女儿养在皇后身边。 皇后心中却更是喜欢寿王家那两个虎头虎脑的小少爷,毕竟他们也在宫中住过一段时日,寿王回来,廉如意被接出宫以后,她就没有再见过两个孩子了。 寿王妃拒绝带两个孩子入宫,皇后多少有些失望,但想到前来请安的命妇十分多,当日必定是很忙碌的,即便见了也没时间好好逗逗两个孩子。想来寿王妃定是因为人多,更为紧张两个孩子,改日单独召了寿王妃带着孩子来请安便是。 到也未执着于此。 寿王妃却是知道,这是一个带着乌兰公主进宫的机会。 要照顾乌兰公主,她当然怕自己的心思有估计不周的地方,所以不敢再带两个儿子入宫。 「你想清楚了么?」入宫前一晚上,廉如意来到塞西亚面前。再次问道。 塞西亚面色沉寂,眼中尽是不可动摇的坚定,「我想的很清楚,往前走。虽然机会渺茫,但也好过毫无希望的苟活。」 廉如意看着周身散发着绝望气息的塞西亚,觉得自己似乎错了,自己以前觉得塞西亚和前世的自己很像。如今才知道,前世的自己,直到死才那般绝望的发现被自己付出多年倾心爱慕之人的背叛。而塞西亚的绝望却是沉淀了很久很久的,她整个人似乎只是为了推翻压在身上的巨石而活。 相较与塞西亚,就算是前世的自己,也是幸运的。呆丸木技。 自己起码没有在绝望中挣扎良久。 这样的发现。让她越发的同情塞西亚,「我会帮你,但能不能做成你想做的事,还是要靠你自己。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宽慰的话无从说起,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好。」 塞西亚闻言看着廉如意,良久,才开口道:「谢谢你。寿王妃,你能帮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第二日,塞西亚起的很早,精心的对着铜镜将自己盛装打扮。 廉如意身着吉服,王妃的吉服十分华贵,但见到精心装扮之下的塞西亚时,她仍旧是眼前一亮。 塞西亚不同于中原女子的娇柔,她周身更散发着一种张扬性感的野性之美,她身段纤长紧致,前凸后翘,纤腰一握,不同于平南朝女子的白皙,她小麦色的皮肤更显得健康活力。 但她一双黑沉的眼眸,寂静的仿佛万年古井,两种矛盾的气质在她身上得到极致的糅合,倒更得她引人注目。 廉如意点点头,「走吧,今天的路只能往前走,不能回头。」 塞西亚点点头,「多谢王妃提醒。」 两人一同乘坐寿王府的车架,进了宫闱。 廉如意看着塞西亚紧紧握在一起的双手,知道她平静无波的表面下,还是隐藏了一颗紧张的心,忍不住安慰她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要太苛求自己。」 第27章 塞西亚抬头看着她,「若天能助我成事,我愿付出一切代价。」 廉如意微微蹙眉。 马车却在这时候停了下来。 塞西亚立即起身,跳下马车。 早有宫中步撵等在内宫入口。 廉如意和塞西亚分别上了步撵。 宫人抬着步撵缓缓走着。 廉如意忽然轻咳了一声,塞西亚立即向她看去,见她正摸着鬓边余发,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她知道,这是廉如意在给她暗示。 廉如意前世久居宫中,对宫中各地了如指掌,今世也在宫中住了一段时间。 对皇帝时常经过的地方,略有掌握。 塞西亚看着近旁月亮门边上盛开的一串串黄色花朵,惊叹道:「停下!王妃,这是什么花?怎的开的如此之早,这花娇艳无比,甚是好看!」 一旁引路的宫女忍不住掩口窃笑。 廉如意也弯了弯嘴角,「这是迎春花,这开的已经不算早的了,御花园中更有许多花已经绽放。乌兰地寒,公主没见过也不奇怪。」 乌兰公主塞西亚脸上露出惊讶之色,「是么?现在已经有很多花开放了?御花园在哪里?我能否去看看?」 引路的宫女都忍不住低声发笑。 乌兰公主竟如此见识浅薄,连迎春花都不认得,这就罢了,甚至不知道如今初春时节,有很多花不惧寒冷已然盛放。 连她们这些小宫女都见惯的,堂堂乌兰公主竟这般大惊小怪,着实太没见过世面了。 廉如意也笑了笑,「穿过这月亮门向西行不远,就是御花园,不如我们先去拜见了皇后娘娘,请安之后,再去御花园看看?」 乌兰公主却是等不及的探头向月亮门里张望,急不可待道:「王妃先去见皇后娘娘吧,代我向皇后娘娘告罪,我去御花园略转一圈,就去见皇后娘娘。」 说着乌兰公主命抬着步撵之人将步撵放下,她脚步轻盈的跃下步撵,嘴里还嘟囔着:「真有花开的这般早?你不会是诳我的吧?」 廉如意低声笑道:「我诳你作甚,你不信,尽管去看,我平南朝物产富饶,初春时节,百花争艳,算不得什么稀罕事儿。」 两旁的宫女都跟着笑起来。 塞西亚闻言,皱了皱眉,「我要看了才知道。」 说着已经提步向月亮门里走去。 「王妃,这……」一旁引路的宫女忍住笑,犹豫的看向寿王妃。 廉如意无奈的摇了摇头,「怎么说也是乌兰的公主,她想去看看,硬生生阻拦倒是不好,也罢,我待会儿替她向皇后请罪吧。」 那宫女点点头,留下一架步撵在月亮门外等着乌兰公主,其余人等,施施然向坤宁宫而去。 廉如意见了皇后果然立即向皇后赔不是,说她没能将乌兰公主一并带来向皇后娘娘请安,乌兰公主好奇平南朝的御花园早春时节是何种景色,逗留于御花园,一时没过来。 同行的宫女有皇后身边之人,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乌兰公主看到墙边的迎春花时那惊艳的表情,将乌兰公主演绎成恍如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坤宁宫一众命妇见状都忍不住笑起来。 皇后也是和颜悦色的笑了笑,并未责备寿王妃,让她起身之后,倒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廉如意面色平静,气息稳定,倒是看不出什么。 一众命妇说说笑笑,讲着宫外趣闻,话题很快被岔开。 皇帝忙完公务,时常喜欢到御花园里转转,算是放松一下。 今日亦是如此。 皇帝只带了张淼陪同身边。也未让人清道,在御花园外下了步撵,就单手背在身后,缓步走在蝶飞蜂忙,幽香阵阵的青石宫道上。 这时候,玉兰花已经开了,御花园内外,皆逸散飘扬着玉兰花的芬芳。 皇帝绕过一丛繁茂的九秋香,忽而一个纤长的身影映入眼帘。 张淼一愣,正待呵斥。 却被皇帝抬手拦住。 那纤长的身影。正掂着脚尖,欲要采摘树杈上一朵盛放的玉兰花。 可差了一点点,就是够不着。 皇帝脚步极轻的走上前去,纵起轻功,轻盈一跃,将那玉兰花连枝折下。 背对着欲要采花采不到之人,将玉兰花放至鼻端。轻轻嗅了嗅,」花开正好,让它开在枝头不好么?」 那欲要采花之人,正是塞西亚。塞西亚看着跟前皇帝明黄的背影,心中一阵紧张,但仍旧敛声说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皇帝缓缓转过身来,看着眼前之人,将手中的玉兰花枝递于塞西亚面前,」哦,乌兰公主也知道这句诗么?」 塞西亚缓缓抬眼看着皇帝,她的眼睛漆黑深沉如海。看不到眼眸之中深藏的情绪,」我的母亲是中原的公主。」 皇帝看着精心装扮之下的塞西亚,一时,竟有些挪不开视线,她微扬的尖下巴,她深沉的眼眸,她纤长的身形,她有些桀骜的气质。和自己心中那女子,竟有着难以言说的相似。 虽然她五官更具棱角,她不似心中之人那般白皙,但她周身的气质,却是和那人重叠在一起。 第28章 皇帝忍不住伸手勾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眼看着自己。 「你在勾引朕么?」呆丸他号。 塞西亚心中一颤,长长的羽睫微微颤抖,仿佛春风中不胜寒意瑟缩的蝴蝶。 皇帝上前一步,两人彼此近的已呼吸可闻。 「皇上……」塞西亚颤声唤道。 皇帝轻轻一笑,放开了她,他感觉得到她身体的抗拒,转身欲走。这天下都是他的,他自然不会缺少女人,各地已经上折子,提议为他充盈后宫,他自是不会缺女人的,若非自愿的女人,他不会去强迫。 就算气质相近与他心头难以忘却的那人又如何?谁也替代不了她。 塞西亚见皇帝要走,心头一乱,忍不住扑上前,从背后抱住皇帝。 「皇上……乌兰苦寒,我没有见过中原景色,我的母亲是中原的公主,来了中原我才知道,母亲一直思念的地方,竟是这样的美好……」 「你想留下?」皇帝轻声问道。 张淼见状已经退远,命人守住御花园各个入口,任何人一律不得靠近。 偌大的御花园,除了忙碌的蜂蝶,只有一双人影,女子从背后将那男子抱住,侧脸靠在男子背上,忍住心中颤抖,缓缓开口。 「是,我想留下……」 皇帝转过身来,看着塞西亚,不得不说,塞西亚身上有着中原女子和乌兰女子共有的优点,她的眼睛很大,睫毛长而卷翘,鼻梁高挺,朱唇红润小巧,小麦色的皮肤和挺拔的前胸,让她更具中原女子没有的野性之美。 皇帝俯身将她抱起,转身进入御花园的雕梁画柱的凉亭之内。 初春还有些冷,塞西亚攀住皇帝的脖子,宽衣解带毫不犹豫。 于阵阵花香的御花园中缠绵,耳边是蜂鸣,眼前是蝶舞翩翩,身下是妖冶女子。 皇帝龙心甚悦。 待初歇,塞西亚娇喘连连的窝在皇帝怀中。 皇帝低头审视着她,脸上却隐隐有不悦,亦有鄙夷和不屑。 「你想以什么身份留在宫中?」皇帝问道。 塞西亚看了皇帝一眼,垂眸答道,」我愿留在平南朝,自知没有福分伺候在皇上身边,我不求留在宫中。」 「哦?」皇帝闻言,不禁多看了她一眼,」你不求留在宫中?」 塞西亚咬着下唇,」是。」 皇帝眼中的鄙夷,她如何看不到?勉强留下,不是自取其辱么?她一开始就知道皇帝定然会看不起她,这般送上门来也就罢了,她已非处子之身,一番,皇帝岂会不知。 「你想留在平南朝,何须这般费心思?」皇帝冷声道。 「皇上,」塞西亚从皇帝怀中翻身而下,跪在皇帝脚边,」我弟弟阿鲁保亦是中原公主所生,在乌兰不受父皇重视,我姐弟二人,虽也是父皇的孩子,却备受欺凌。乌兰人看不上中原人,想来皇上是知道的。若皇上能支持阿鲁保夺得单于之位,阿鲁保必定约束乌兰人,不再侵犯平南朝北疆边境,永达同好,无论是对平南朝,亦或是对我姐弟二人,都是互惠互利之事。」 皇帝冷眼看着跪在他脚边的女子,脑中浮现第一次在朝华殿接待乌兰来使之时,乌兰大皇子多多木吉的傲慢无礼,以及乌兰那些侍卫放肆无所顾忌的嘲笑之声。 虽说殿上比试,皆是朝廷战胜。但若放在两国对峙之上,乌兰 乃是游牧之邦,兵悍马壮,骑兵非常厉害。 而平南朝的骑兵则根本无法予之抗衡。 且乌兰侵犯平南朝北疆边境,经常就是打了就跑,抢了东西就跑,边境军民不胜其扰,却又无可奈何。 派兵追击,乌兰地广人稀,大军骑着马,一会儿就杳无踪迹,平南朝出兵总是劳民伤财,却收效甚微。 若两国能交好,自然是互惠互利的好事。 只是……皇帝低头看着塞西亚,」你那弟弟不过十五六岁吧?」 塞西亚低头答道:「阿鲁保今年十六岁。」 皇帝却默不作声了。 如今和亲,虽说不能保证边疆长治久安,却是可以保两国太平上一段日子的。 可若是转而支持三皇子夺权,且不说,阿鲁保是不是向表面上那般亲近中原,单就他的年纪,他的势力,皇帝对他夺得大权,降服乌兰国戚就没有把握。 此举却是要比和亲冒更大的风险的。 皇帝垂眸看了看仍跪在他脚边的塞西亚,」此事朕需要考虑一下。」 「谢皇上。」塞西亚俯首说道。 能有机会让皇帝听完她这邪,她今日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她要留下,其实就是将自己留做人质,好让皇帝对阿鲁保放心的。 阿鲁保毕竟年幼,皇帝尚需考量,也是常情。 她并不奢望今天的见面,就能让皇帝答应下来。 但她相信阿鲁保,相信阿鲁保的能力,绝不是像他的年纪一般让人不放心。 阿鲁保能在父皇的厌恶和大哥二哥的排挤之下,好好的活到现在,就足以证明,她相信自己的弟弟是没有错的! 塞西亚叩首,退出凉亭。 整理好自己的衣物,出了御花园。 第29章 她一开始乘坐的步撵还等在御花园一侧的月亮门外,她深吸一口气,坐上步撵。 「出宫吧。」 抬着步撵的宫人一愣,不去坤宁宫了么? 「出宫。」 塞西亚再次说道。 宫人这才确信,这位乌兰公主,是真的要出宫去了。 调转方向,沿着来时的路,缓缓出了宫门。 廉如意回到自家马车上的时候,见塞西亚正闭着眼睛,依靠在车壁上。面前的矮几之上放着已经空了的茶壶和杯盏。 廉如意满以为她会留在宫中。 见她坐在车架之内,不禁有些意外。 「没成?」廉如意低声问道。呆司共扛。 塞西亚却捂着眼睛,低低的笑了两声,「成了。」 廉如意看着她,心中那句「成了为何你还在此?」想问没问出来,默不作声的在柔软的狐裘软座上坐好,靠着车壁闭目养神,心中却不断想着,莫非塞西亚求见皇帝,目的不是为了留在平南朝? 今日她如此精心装扮。光彩照人,难道不是为了吸引皇帝的视线? 为何她说成了,却没有被皇帝留在宫中? 车上除了寿王妃和乌兰公主以外,还坐着伺候王妃身边的寒梅和小陶。 忽然马车慢了下来,车外传来一声「二姐姐——」正是廉家二少爷,廉世远的声音。 小陶闻声笑看着寒梅。 寒梅身子一颤,脸上瞬间僵住。 廉如意抬眼看了看寒梅和小陶各异的表情。示意他们推开车窗,撩起车帘。 「二弟怎么在此?」廉如意问道。 「二姐姐,我想见你身边侍女寒梅,不知二姐姐可否给个方便?」廉世远骑在马上。侧脸看着车窗。 廉如意看了看脸色僵硬,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微微颤抖的寒梅。 「你要见二少爷么?」 寒梅一愣,这才反应过来,王妃正在问她。 她迟疑之时,小陶在一旁连连替她点头,「快去见见呀,寒梅姐姐,你在犹豫什么?」 小陶看起来倒是比寒梅还着急。 寒梅眉心蹙在一起。「王妃……我……」 廉如意淡淡的看着她,「无妨,想不想见尽管直说,你打小就陪在我身边,我知道你有分寸。」 「是。」寒梅颔首谢过王妃,推开车门,轻盈的跃下车架。 马车又缓缓动起来,停在前方不远。静静的等待着。 寒梅看了看停下等她的寿王府车架,转过身,低头对着廉世远,「二少爷。」 廉世远敛气凝神看着她的头顶,薄唇紧抿,脸上似有淡淡的怒气。 他只静静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寒梅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直听不到他的声音,她心里有些急。她踢开脚前的一个小石子,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奴婢身份卑微,二少爷以后还是莫要再来找奴婢了。」 「那天晚上,为什么不见我?为什么自从回到京城,就一直躲着我?」廉世远沉声说道,他白皙更胜女子的脸上,隐忍着怒气。 「你不相信我?不相信我是真心喜欢你?不相信我是真的不在乎身份地位,只想和你在一起?」廉世远一声声问道,一步步靠近她,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我说,我不在乎你是谁,我要娶你为妻,你可愿意?」 寒梅瞪大了眼睛看着廉世远,她没有听错吧?廉二少爷要娶她为妻?她何德何能,前世廉世远究竟欠了她多少钱,这辈子要这般来补偿她? 眼泪顺着眼角,不由自主的滑下寒梅的脸颊。 她流着泪,却是笑了,「二少爷,今天能听到您这句话,寒梅此生已经没有遗憾了。」 廉世远闻言,却是眉头蹙起,「你不愿意?」 寒梅摇头,「并非不愿,实不能也。」 廉世远的表情冷了下来,一张邪魅的脸上,怒气喷薄而出,「为什么?」 「奴婢配不上廉二少爷……」 「我说了我不在乎!」廉世远的声音已经有些大了,让周遭路过之人都频频侧目。 寒梅咬住下唇,却还是勉强笑道:「二少爷错爱,寒梅感激不尽,只是二少爷不在乎,奴婢却是很在乎的。与二少爷为妾,奴婢尚觉不配,哪里敢奢望二少爷嫡妻之位。二少爷值得更好的女子来倾心相对的……」 闻言,廉世远放开了寒梅,并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寒梅只觉心中一空,当着他的面说这些话,她下了多大的决心啊,特别是在他说他不在乎以后,她要紧紧的攥着拳头,才能让自己有力气,有勇气拒绝。 不能让自己误了他。 他们是不可能的。 更有那山寨那一晚的经历,她已经不配在他身边了。 曾近她还曾奢望,可以留在他身边,哪怕只做一个通房,一个小妾,只要时常能够看到他,能够一直像以前在师父那里一样,陪他过招,一起切磋。生活何等完美。 现在不同了,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干干净净的女子的,如果继续留在他身边,只会辱没了他。 廉世远又退开一步,看着寒梅。 第30章 寒梅勉强扬起笑脸,「和二少爷在一起,要仰望着二少爷,奴婢心里不自在,奴婢没有那个福分,二少爷还是就此,放过奴婢,不要纠缠了。」 寒梅说完,紧咬着下唇,苍白的下唇被她咬的不剩一丝血色。 看到廉世远哀痛愤怒的表情,她的心仿佛被捅了一个大窟窿,鲜血汩汩而出。 她却迫使自己笑脸对他,抹干了脸上的眼泪,「二少爷没事,奴婢先走了。」 廉世远站在原地,看她的背影跑远,双手紧握成拳,翻身上马,双腿进夹马腹,手中马鞭,狠狠抽在马背上。 枣红色的骏马四蹄飞扬,踏着灰尘,飞掠而去。 寒梅还未跳上马车,就见廉世远策马而去。 马蹄下扬起的灰尘,模糊了他马背上俊逸的身影。 寒梅上了车,一直紧紧抿着唇,什么也不说,她心中除了痛惜,更有忐忑,她担心王妃来问她。 偷偷抬眼看了看王妃。 却见王妃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马车缓缓动着。 一直倚靠在座椅里的乌兰公主却忽然坐起了身子,睁眼看着寒梅,「丫头,有些东西,趁着能拥有的时候,不赶紧去拥有,等错过了,再怎么追悔莫及也是晚了……上天只会给你一次机会。」 寒梅皱眉看着乌兰公主,乌兰公主说完,却是闭上眼睛,用手盖住脸,又仰躺在座椅之上,不再说话了。 小陶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紧紧的看着她,末了只是摇头叹息一声,什么也没说。 寒梅心中难过,难道她做错了么?旁人不知道廉二少爷在她心中举世无双的地位,更不知道她那也,她曾经受过怎样的屈辱。 她怎么能把已经肮脏了的自己,留在那在她心中无比完美的人身边呢…… 回了寿王府,寒梅一直守在廉如意身边。 心事重重。 廉如意哄了两个儿子,又和慕容御一起给儿子讲故事。陪着儿子玩耍的时候。慕容御还在一旁为他们母子三人作画。 寒梅伺候在身旁,却是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吩咐她拿画纸,她却拿了炭笔。吩咐她收起画好的画,她却又撞翻了摆着文竹的花架。 一向小心翼翼的寒梅,今日却一再的出错。 云嬷嬷看向寒梅的眼光已是十分不善,就算自个儿有天大的事儿,伺候在主子身边的时候也不能出这般的错! 廉如意将儿子交给奶娘,起身到了外间,寒梅赶紧跟了出来,噗通跪在她的脚边。 「奴婢知错。求王妃责罚。」 云嬷嬷走上前来,「你是主子身边的一等大丫鬟,也是主子身边的老人儿了,这般不知轻重,一再出错,自己到刑事房去领板子吧。」 廉如意抬手制止了云嬷嬷,「我有几句话问她。问完了,嬷嬷再罚她不迟。」 「是。」云嬷嬷退开一旁。 廉如意伸手拉起寒梅,「二少爷为何找你,我也猜到了。你上了马车就闷闷不乐。回来又这般反应,我能不能猜测,你是拒绝了二少爷,但其实你心里,也是十分惦念二少爷的?」 寒梅抬头看了眼廉如意,又赶紧低下头去,「王妃,奴婢……奴婢……」 「二弟的性子,偏执要强。他认定的事情,谁都拉不回来。你在我身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也是固执的个性,我早就知道的。你们两人,性格相近,又是师兄妹,相互吸引,也是情有可原的。你既心中有他。为何要拒绝他呢?」呆司沟弟。 廉如意目光中并没有责备,而是温和的看着寒梅。 主子的信任,让寒梅痛苦折磨的心中不禁好受许多。 「主子,奴婢不敢相瞒,二少爷说……说要娶奴婢为妻,奴婢……奴婢怎配?奴婢愿终身不嫁,只伺候在主子身边。求主子应允。」寒梅说着,又郑重其事的跪了下来。 廉如意倒是一愣。 她猜到了廉世远对寒梅有意,却没能猜到,廉世远竟如此在意她。 娶一个侍女为妻? 想到前世那个阴翳行事没有章法,为人偏执狠绝,肆意狂妄的廉家二少爷,廉如意忽然觉得,若是旁人或有些不可思议。但这事儿放在廉世远身上,就不足为奇。 想到前世他的所作所为,娶一个侍女为妻,于他来说,根本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今世他与前世大不相同,但骨子里的一些东西,却是不会变的。 他还是那般肆意,那般无所顾忌。 真不知这样的他究竟是好是坏? 廉如意叹息一声,看着寒梅,一时也没了话说。 「你且下去吧,今日不用你伺候,板子还是免了吧。」 「多谢王妃。」 寒梅躬身退了出去。 廉如意长叹一声,却是不知,此时在将军府,廉世远已经和廉将军闹翻。 廉世远跪在地上,却是高昂着头,满面固执。 廉将军坐于上座,气的浓眉倒竖,「你哥哥和公主的婚期已经定下,圣上修建公主府,你哥哥和明月公主日后定然要久居公主府。廉家日后的大梁还需你同你哥哥一同担起。你却要娶一个婢女,成何体统?!」 第31章 廉将军扶额而叹。 原以为大儿憨直也就罢了,还好小儿聪慧机敏。却不料,小儿竟是这般顽固任性,竟为了一个婢女和他闹翻。 堂堂廉家二少爷,娶一个婢女做嫡妻,如何拿得出手,日后还不被人戳着脊梁骨笑掉大牙么?! 廉世远闻言只翻了个白眼,完全不理会爹爹那套。 廉将军见来硬的不行,便好言相劝道:「最近大臣们都在上书,皇上后宫不盈,且尚无子嗣,各地都在甄选良家子入宫,届时爹爹求了皇上,为你选一美人赐婚可好?你二姐姐身边的婢女,你若真喜欢,要来做个通房,将来若是能有子嗣,再抬了姨娘,对她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廉世远冷笑一声,抬头看着廉将军,「爹爹觉得,这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么?爹爹是否觉得抬了马姨娘做姨娘,就是莫大的恩赐?将马姨娘丢在后院不管不问许多年,连对儿子也不闻不问多年,就是莫大的恩赐?」 「放肆——」廉将军见儿子竟然敢直视着自己,声声质问,恼羞成怒,拍案而起。 「哼。」廉世远却冷哼一声,看向别处。 这话,他已经忍了许久,今日终是在爹爹的逼迫中,说了出来。 虽然,尚有些担忧,说出这话,会让马姨娘受他连累,但仍觉胸中一阵畅快。 「爹爹做不到的专情,儿子想要做到,有何不对?」廉世远冷声说道。 廉将军冷笑,「专情?那也得看是对谁!姨娘通房,不过是玩意儿罢了,能让他们生下孩子,就是莫大的恩惠,男子汉大丈夫,岂能玩物丧志!」 廉世远闻言,倏尔瞪大了眼睛,眼中赤红一片,愤怒的瞪视着廉将军,玩意儿?姨娘是玩意儿?那他的生母马姨娘对爹爹来说,就是玩意儿?他,就是玩意儿生下的孩子? 「果然是不该叫你多同生母接触,怎的就将你教成了如此偏执的样子?」廉将军斥责道。 廉世远心中愤恨,将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双手紧握成拳,指节也咯咯的响。 「我看你十分看重那婢女,既如此,便让她连通房姨娘也不必想了,免得你将来做出宠妾灭妻的丢人事来,你就此把她给忘了吧!」廉将军说着,便起身,正要越过廉世远身边。 廉世远却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休想!」 「你!」廉将军回头怒视着他,「我看你是翅膀硬了,不服管教了是么?」 廉世远却梗着脖子不做声。 看他丝毫不服气的模样,廉将军怒火中烧,「来人,请家法!」 后院的马姨娘也听说了,二少爷惹怒了老爷,老爷已经请了家法,要处罚二少爷。 马姨娘扶着桌子,险些没站稳。 「姨娘……」马姨娘身边的丫鬟赶紧扶住了她,「姨娘要去劝劝么?」 马姨娘稳住了身子,却是止不住双手发抖。 「不,」马姨娘连连摇头,「我不能去劝,老爷既然已经请上了家法,定然是二少爷做错了事,触怒了老爷,这时候我若去劝,只能让老爷更加生气……」 「那,姨娘就眼睁睁看着二少爷挨打?」丫鬟见马姨娘站都站不稳的样子,十分担忧。 「他必是做错了事,才会如此。儿有错,是我这个做姨娘的没有教好,我哪里还有资格去劝。」马姨娘说着,深吸一口气,稳住身形,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出自己的屋子。 直愣愣的跪在院门口。 「姨娘这是做什么?」丫鬟惊讶道,想要搀扶马姨娘起来,马姨娘却怎么都不肯起。 「你不必拉我。二少爷做错了事,我亦有责任,理当受罚。」马姨娘推开丫鬟,跪的十分坚定。 将军府家仆请上放在廉家祠堂里的长鞭,双手呈给廉将军。 廉将军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儿子,冷声问道:「我再为你一遍,那婢女,你放不放的下?」 廉世远冷笑,「爹爹再问一百遍,儿子的回答还是一样的。今生只愿许她为妻,却不另娶。」 「啪——」的一声鞭响。 长长的鞭子狠狠的抽在廉世远的背上。 廉世远疼的一颤,却是立即又挺直了脊背。 廉将军看他作势,越发生气,抬手扬鞭,又是「啪——」的一声。 「你这是忤逆,是不孝!」 「儿子甘愿受罚。」 廉世远从南方带回来的书童小七。此时正徘徊在寿王府的大门外。焦急的踱着步子。 「进来吧。」 在他焦急的等待之中,进去通禀的家丁总算是拉开门,将他放了进去。 小七跟着家丁,一路跑进将军府主院。 「王爷。快救救我家少爷吧,他都快被老爷给打死了。」小七见到慕容御,立即扑上来,抱住慕容御的大腿,焦急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哭喊道。 慕容御身边的小厮同光,上前将他拉开,「小家伙儿,好好说话,瞧你着脏的。」 同光一脸嫌弃的看着他满脸泪痕。一把鼻涕的样子。 小七撇撇嘴,腹诽道,我遇见王爷的时候,王爷比我还脏呢,我也没嫌弃不是? 慕容御让同光退到一边,半蹲下来,看着小七问道:「你家少爷怎么了?廉将军为何要打你家少爷?」 第32章 正巧这时,廉如意抱着儿子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寒梅和云溪,寒梅手里抱着另一个孩子。 小七抬眼看见寒梅,要说出口的话,立即咽回了肚子里。 「反正就是我家少爷惹怒了老爷,所以老爷才请了家法,打的少爷背上没一块好肉了,少爷就是梗着不肯求饶,被老爷关进祠堂里了,王爷您要是不快点去救救我家少爷,我家少爷就活不成了。」小七呜呜的哭道。 寒梅身子一颤,不由猛的抱紧了怀中孩子。 她怀中的正是二少爷珏安,被她猛的抱紧,顿觉不舒服,张开嘴,哇哇大哭起来。 寒梅一惊,赶紧将二少爷交给后面跟着的奶娘,脸色难看的退至一边。 廉如意见状,吩咐寒梅下去。 原本她就吩咐了让寒梅下去休息,却不料小陶和春杏恰告了假不在府中。寒梅不好去歇,这才一直留在这儿。 待寒梅退出上房。 廉如意才转向小七,「你家少爷挨打,可是跟寒梅有关?」 小七扭头看了看,见寒梅已经出了屋子,这才点了点头。 廉如意长叹一声。 慕容御此时也明白过来,「我道他和我投契,果真是投契的,连性子都这般相似。幸而我倾心之人,没让我这般为难。」 廉如意无奈的看他一眼,「你还有心思这般感叹,爹爹定然十分头疼。世远性子执拗,你比我还了解他,此事该如何劝,你倒是想想办法?」 慕容御微微颦眉,琢磨了一阵道:「若这两人真是有意,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恐怕廉将军那里,未必能接受。」 「有什么办法?」廉如意问道。 慕容御淡声道:「可以找了熟悉交好显贵之家,收了寒梅做义女,脱了她的奴籍,再嫁于廉二少爷,也并非不能,只是不知廉将军,能否认可。此事,尚需他们父子磋商。」 廉如意点点头,「我这便回家一趟,爹爹正在气头上,真的将二弟弟扔在祠堂不管,可怎么好?」 慕容御点头,从她怀中接过大儿子珏平,捏着珏平的小手冲廉如意说道:「和娘亲挥挥手,说,娘亲快点回来!」 廉如意忍不住轻笑,一室凝重的气氛总算变得轻快些。 廉如意出了上房,才见寒梅并未回去休息,而是紧张焦灼的等在不远的花池旁。 见她出来,立即躬身迎上前,「主子……我……」 廉如意看她一眼,她脸上焦急之色浓郁,「走吧,你也前去。」 寒梅立即躬身应是。 小七搬来了救兵,廉将军还在书房里生气。 听闻马姨娘已经在自己的院子门口跪了一个多时辰了。 廉如意想了想,还是先往廉将军的书房而去。 「爹爹。」廉如意行礼道。 「如意,怎的将你也惊动了。」廉将军起身。 廉如意将自己所带侍婢都留在了门外,书房之内,此时只有父女两人。 「爹爹倘若因女儿身边的侍女之事,气坏了身子,岂不让我这做女儿深感愧疚么?」廉如意低声自责道。 「与你有什么关系,是爹教子无方……」廉将军喟然长叹。 一瞬间,廉如意竟恍惚觉得,爹爹似乎苍老了很多。 母亲走了以后,爹爹身边就少了一个能与他举案齐眉的女子,虽然爹爹从来不会对他们这些做子女的说什么,但爹爹心中定然十分苦闷。 忽闻爹爹叹息,廉如意心中一阵愧疚,她似乎对爹爹的关心太过少了,一向都是爹爹来关怀他们,来保护他们这些做儿女的。 如今他们已经长大,有了自己的想法,却不顾及爹爹的良苦用心,硬要触怒爹爹也顺遂自己的心意。 看着爹爹鬓边白发,廉如意心中准备好相劝的话,忽然都说不出口了。 「那丫头,你带来了么?」廉将军看着廉如意问道。 廉如意一愣,知道爹爹说的是寒梅,便点点头,转身去叫了寒梅进来。 寒梅躬身福礼。 廉将军并未说话,打量的目光落在寒梅身上。呆司吉圾。 寒梅只觉如芒刺在背,脸色紧绷,脊背僵硬。 「你可知道二少爷心系与你?」廉将军忽然开口,直接问道。 寒梅不曾想廉将军会问的这般直白,微微愣了愣,心思急转,廉二少爷已经触怒了廉将军,被打了一顿关进祠堂,自己倘若说错了话,岂不更让他们父子之间更生嫌隙? 廉二少爷曾经在家中不得廉将军重视,她作为小姐身边的大丫鬟,这点是知道的。如今廉二少爷凭着自己的本事,让廉将军对他刮目相看,倘若再因着自己失了父心,岂不枉费他的往日的心血努力? 寒梅略作思量,突然跪下,沉声说道:「将军恐怕是误会了廉二少爷了。」 廉将军闻言挑了挑眉梢,「哦?我误会他?如何误会?」 「并非廉二少爷心系奴婢,而是奴婢借着和二少爷一同练武的时机,故意接近二少爷,是奴婢仰慕二少爷,想要留在二少爷身边。如今奴婢已经知错了,不敢再做非分之想,求将军饶过奴婢吧。」寒梅叩首道。 廉如意闻言,目光沉静如水一般落在寒梅俯身叩首的背影上。 第33章 寒梅打小跟在她身边,她是什么样的人,自己再清楚不过。若说寒梅生出什么没有分寸的心思她是不信的。 且今日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分明就是二弟等在路上,言明要见寒梅。 当时寒梅的僵硬,以及两人见面之后,寒梅身上的落寞苦楚,她看的清清楚楚。 分明是寒梅已经拒绝了二弟,此时在爹爹面前,却为了顾及着二弟,甘愿背下这勾引少主子,不知廉耻的罪名,来为二弟开脱。 廉如意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忍不住低低叹息了一声。 寒梅伏地没有起身,恭敬认错的姿态,让她有些心疼。 「爹爹……」 廉如意话未出口,就被廉将军抬手止住。 「你是说,是你故意引诱了二少爷,才会让二少爷如此失了分寸,顶撞父亲,不服管教,至礼仪尊卑于不顾,非要娶你这一个婢女为妻,是么?」廉将军俯视着跪伏在地的寒梅,慢声问道。 寒梅的眼泪无声的滑落在柔软的地衣里,她圆润的指甲也深深的抠进地衣,力道之大,连她的心都跟着生生的疼了起来,「是,是奴婢妄想飞上枝头,攀廉二少爷的高枝,是奴婢故意引诱二少爷……奴婢已经知错了,从今往后再不敢肖想二少爷,求将军饶恕奴婢。」 「寒梅,什么话,想清楚了再说。」廉如意忍不住说道。 「小姐,奴婢想的很清楚。」寒梅起身,目露哀求的看着廉如意,微微冲她摇了摇头。在廉将军发话以前,再度伏下身子,恭恭敬敬的跪趴着。 廉如意眉头紧锁。 这丫头,是铁了心的抹黑自己,要为廉世远开脱了。 「只怕是,你已经将他的心勾走,想要收回却是难了。」廉将军沉声道。「我不妨直言了告诉你,圣旨已下,大少爷即将成为驸马,往后廉家的担子更多是要落在二少爷身上的,我是绝对不会允许他娶一个婢女为妻。他今日敢为你顶撞父亲,他日就能为你宠妾灭妻,所以我亦不会允许你成为他的妾室姨娘。」 寒梅低着头,看着跟前地衣上富丽的花纹在视线里越发模糊。 廉将军的声音似乎就在头顶,又似乎很远很远。 「奴婢明白……」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十分冷静的说道。 「你明白就好,如今你既然已经晓得自己分量。晓得自己的身份,就应该知道,你和二少爷乃云泥之别,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你自己断了这心思,自然是最好的。若你能劝得二少爷也断了对你的念想,过往之事,便一笔勾销。我自然也不再计较你的诱主之过。」廉将军看着跪在地上的寒梅,清冷的吩咐道。 「是,奴婢谢将军宽仁大量。」寒梅再次叩首。 她狠狠的闭了闭眼,挤干眼中泪水。深吸一口气,才缓缓从地上起身。 「你去吧,他正在祠堂之中,待今日见过之后,你就不能再见二少爷了。」廉将军吩咐道。 寒梅躬身应下,一步步退出了廉将军的书房。 抬手将书房的门在自己眼前关上,寒梅身子一软,险些扑倒在地。 她的手指紧紧的扣住门框,才稳住自己的身形。 脸上凉凉的。她抬手抹去脸上再次滑落的泪水,咬牙狠下心来,抬脚一步步走向祠堂。 书房之内,廉如意目光幽深的看向自己的爹爹。 话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爹爹的态度很明显,他不能接受寒梅,单冲着二弟会为了寒梅顶撞他,宁可受家法。也不妥协,爹爹就不可能接受寒梅。 哪怕抹去了寒梅婢女的身份,爹爹也不可能容忍。 廉将军长叹一声,有些疲惫的坐在圈椅之上,抬手揉了揉眼睛,「如意,你会觉得爹爹狠心么?」 廉如意张了张口,却呐呐不语。 她觉得爹爹狠心么?明明看出寒梅是在为廉世远开脱,明明看出两个人是倾心相对。似乎,爹爹是有些太过无情了…… 「你大哥耿直没有心机,能做个驸马,是他的造化,也就这样了……你二弟,爹曾经一直不怎么看重他,他却是越来越有出息,文治武功,皆不落人后。廉家的门楣,日后还是要靠他撑起来的……爹老了……」 廉将军长叹一声。 廉如意忽然心中一酸,爹爹在她心中一直是年富力强,斗志昂扬,英姿飒爽的模样。曾几何时,她还在爹爹怀中撒娇,耍赖,曾几何时,她闯了祸,还要爹爹来帮她收拾烂摊子。 岁月是在何时,偷偷在爹爹明亮的额上画上了沧桑的皱纹。岁月是在何时,偷走了爹爹的伟岸英气。岁月在何时,让白发爬上了爹爹的鬓角…… 「爹,您的苦心,女儿知道,想必二弟弟也能明白的。」廉如意忍住眼中酸涩,低声说道。 廉将军却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之上,「你明白就好,不是爹爹无情,人生在世,许多事都是身不由己的,在我们这样的家里,许多事不能肆意妄为……你出去吧,爹爹累了。」 「是,爹爹莫要生气,保重身体。」廉如意福身,目光怀着几许歉意落在爹爹的身上,见爹爹闭目假寐,只好悄悄退出了书房。 寒梅来到祠堂外,看守祠堂的家仆知道是老爷叫她来的,便放了她进去。 第34章 廉世远半蜷着身体,头枕着蒲团,躺在祠堂冰冷的地上。 「二少爷……」寒梅强迫自己忍住的眼泪,却在看到他狼狈样子的一瞬间,决堤而出。 他背上的衣服,透出鞭笞之后的斑斑血迹。 他躺在地上,无声无息,大不同与平日里的耀眼飞扬。 寒梅跌跌撞撞脚步凌乱的来到他身边,半跪在他身边的地上,「二少爷?」 听到她的声音,廉世远这才缓缓睁开眼来,目光游移了一阵,才落在她身上,「你来了?不是不见我了么?为什么还要来?」 寒梅见他还有说话的力气,便放开扶着他的手,跪着退了一步,垂眸道:「二少爷,你是想要奴婢心中愧疚么?何必为了奴婢这般顶撞廉将军呢?奴婢心中已经没有您了,何必这样纠缠着不放呢?求您放过奴婢,给奴婢自在的生活吧!」 廉世远眼睛微微眯起,「你还在拒绝我?」 寒梅垂着眼眸没有应声,算是默认。呆司爪血。 廉世远苍凉冷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为了你,我可以不在乎这一切,不在乎身份,不在乎地位,不在乎我是不是廉家的二少爷……」 「二少爷,您一定要这样纠缠下去么?你是想要逼得奴婢求了王妃放奴婢削发,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么?」寒梅说着,朝廉世远叩首,「求您高抬贵手,放过奴婢吧,您身份尊贵,您的垂青奴婢要不起,也不想要。」 廉世远躺在地上,冷冷的看着寒梅,仿佛要用眼神将她融化,融化进他的心里,让她再也走不掉,躲不了。 「你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把你的话,再说一遍。」廉世远沉声道。 寒梅迟疑了一阵,才缓缓抬头,目光幽深如潭水,不见波澜,「如此,二少爷就可以放过我么?」 廉世远心中一痛,痛的仿佛要窒息。 看着她沉寂的眸子,他忽然有些怕,怕她真的看着他的眼睛,说出那决绝的话。 他忽然仰身躺回到蒲团之上,闭了眼睛,忍住喉头酸涩,「我知道了,你走吧,我以后不会再纠缠你了,从此……再不相见吧……」 寒梅紧紧咬住下唇,想从地上站起,却发现,双膝没有力气,没有力气支撑她起来,离开祠堂,离开他…… 她眉宇紧蹙,忍住眼泪,深深吸进一口气,告诉自己,要看清出自己,自己卑微如泥,根本不配留在他身边,如此才是最好的结局,如此,再也不见吧…… 廉世远闭着眼睛,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再睁开眼时,寒梅已经不在祠堂里了。 家仆进得祠堂,将廉世远扶起,送回他自己的院子。 他一直不动,也不说话,任由摆布。 眼前反复闪过的,是最后见到寒梅的样子。 廉如意离开寿王府,去将军府之后没多久。 乌兰大皇子多多木吉,便寻上门来。 管家将他请进花厅,禀了慕容御。 慕容御正在同两个儿子玩耍,闻言抬头看了看管家,「你问问他有何贵干,爷忙着呢,可没时间陪他玩儿。」 管家看了看正和两个奶娃娃玩儿的开心,还被两个奶娃娃流了满身哈喇子的寿王,应了声是,躬身退了出去。 等在花厅里的多多木吉左看看又看看,站在博古架旁,手里捏着一片巴掌大薄如蝉翼的金雕镂空花屏风摆件,啧啧两声,「中原人果真是闲的没事,金子雕成这么小的屏风有什么用?华而不实!」 管家进得花厅,「大皇子,我家老爷有事脱不开身,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在下便是。」 多多木吉闻言,冷笑一声,手一松,那薄如蝉翼的小屏风摆件啪的摔在地上,做工那般精巧的金质物件,立即摔的变了形。 「哎哟,你瞧,我说这东西是华而不实吧,小王手这么一滑,就摔成了这个样子!要我说,这东西本就没有什么用场!」多多木吉说着,抬脚从那已经摔变了形的摆件上踩了过去。 「有事找你,你能做主是吧?」多多木吉大大剌剌的往花梨玫瑰椅上一坐,翘着腿道。「我们乌兰公主因为救你家王妃,溺了水,伤了身子,在你们王府里也养了这么一段日子了,可养好了?若是养好了,今日我便要接她走了!」 管家的眉头拧成铁疙瘩一般,目光在那被踩扁的小摆件上转了一圈,「你稍后,在下去回禀。」 「你不是能做主么?怎的,现在又做不了主了?」多多木吉斜睨他一眼。 管家并不答话。脸色黑的难看。 多多木吉轻哼一声,「也罢,料你这奴才也当不了什么家!」 寿王府的管家走出去,那便是一般的官家见了也是要给他几分面子的,何曾受过这样的气。 出了花厅,便忍不住低声骂了几句。 找到寿王,向寿王禀了多多木吉如何如何的目中无人。如何的嚣张跋扈,还故意摔坏了博古架上王妃很喜欢的那架精致的小屏风摆件,还意有所指的说什么「中看不中用」。 多多木吉的中看不中用,当然不单指那一架小屏风摆件。 平南朝人看不上乌兰人的粗野。乌兰人也一贯看不上平南朝之人的斯文儒雅。 慕容御闻言,连头都没抬,「将乌兰公主和乌兰三皇子都请去花厅就是。」 第35章 「王爷,那旁的……」 慕容御轻笑一声,「狗咬你一口,你难道要回头去咬狗么?凭白跌了自己的身份。」 「是!」管家应了一声,躬身退出。 还是他家王爷有气度! 管家将乌兰公主请去了花厅,乌兰三皇子阿鲁保又由家仆陪着,不知道跑哪儿玩儿去了。此时并不在府上。 不过多多木吉好像也并不在意。阿鲁保更像是被众人遗忘的人一样。 见了塞西亚,多多木吉上下打量她一眼,见她好端端的,溺水似乎并未留下大碍,便扭头就走。 塞西亚面无表情的跟在他身后。 两人前后上了驿馆的马车。 车刚缓缓动起来,多多木吉便欺身压在塞西亚的身上。 塞西亚身子紧绷,眼中有抗拒之色,只是很快就被她掩藏起来。 她太清楚不过。自己越是抗拒,多多木吉便越是兴奋,越发的不会轻易放过她。一次次的经历教会了她,在多多木吉面前,只有顺从,才能尽快的摆脱他。 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住没有推开多多木吉。 但仍是忍不住问道:「有岚昭公主在驿馆之中,大哥怎么还想起我来了?」 多多木吉呵呵一笑,嘴唇更是靠近了她,「怎么,你吃醋了?」 塞西亚别过脸去,她实在忍不住从心底泛出的厌恶。 多多木吉却已经身手去解她的衣扣,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低声说道:「那岚昭公主好虽好,只是每日都吃一个味道的饭菜,再好吃,日子久了也会腻的,我还是想念妹妹你的味道。妹妹今日有些不同啊……」 多多木吉最后一句话使得塞西亚忽然惊觉起来。 她猛的坐起身,挡住了多多木吉的手,另一只手紧紧的抓住自己的衣领。 她想起今日在御花园,皇帝动作太过猛烈,在她身上多处留下痕迹。贞圣丰圾。 多多木吉已经多日没有碰过她,定然会看出她身上痕迹。 此事尚且未成,决不能在此时就让多多木吉发觉。 但塞西亚的抗拒,使得多多木吉颇为意外,桀桀笑着,大手更加用力的去扯她的衣服。 「几日不见,脾气见长啊?」 多多木吉钳住塞西亚的手,晃动的马车丝毫不影响多多木吉制服塞西亚的动作。 「哥哥不要……这是在马车上,等……等回官驿可好?」 塞西亚知道自己不是多多木吉的对手,一边阻挡他的动作,一边低声哀求道。 多多木吉哪里肯罢休,「马车上?车上又怎样?又不是没试过,怎么,来了中原,你也学会害羞了么?」 多多木吉说着,已经扯松了塞西亚的衣服。 衣领被拽开,小麦色的香肩露了出来。 塞西亚猛的打了一个寒颤。 肩膀上的吻痕已经暴露在多多木吉的视线之下。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狠狠打在塞西亚的脸上。 多多木吉的手又大又有力气,一巴掌下去,塞西亚的半边脸就已经高高的肿了起来。 「说,是谁做的?」多多木吉钳住她的下巴,狠狠的逼问道。 「没有谁……」塞西亚摇头。 「你不说?」多多木吉扬手又是一耳光。 塞西亚被扇的眼冒金星,却紧抿着唇,不肯言语。 多多木吉恼怒之下,撕碎了她的衣衫,在晃动的马车上,毫不留情的强势入侵。 塞西亚撕裂的疼痛着,却牙关紧咬,如何也不肯开口。 马车在官驿院门前停下,马车上的人却没有下来的意思。 衣衫被撕碎,难以掩体的塞西亚抓住破碎的衣衫,挡在自己身前,目光冷漠的看着逼迫她的多多木吉,眼中干涩,没有一滴泪。 她知道自己的泪水只能让多多木吉更加的张狂,侵犯之心更加满足,所以她从十岁母亲死了的那年就不会在多多木吉面前哭泣了。 母亲临死前那般绝望的告诉她,如果有可能,一定要回到中原去。 她想起当年,母亲喝下毒药,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目光却柔和万分的看着她,「塞西亚,你是我的公主,一直都是……母亲没用,不能保护你们姐弟二人了,以后你们定要回到中原去,离开这个野蛮之地,离开这些野蛮人……」 她彼时尚不知母亲为什么要选择自尽,为什么年纪轻轻的就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当多多木吉把她从母亲身边抓走,一遍一遍折磨凌辱她,并说,以后要用她来代替她那已经不堪受辱服毒自尽的母亲时,她终于明白了…… 多多木吉靠近她,逼视着她的眼睛。 「你和你那母亲一样的下贱!一样的肮脏!」 「啪——」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让多多木吉生生愣住。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眼中愤怒如火一般,欲要将眼前之人吞噬。 「你敢打我?!」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母亲?」 多多木吉冷笑,看着塞西亚一向古井无波的眼中翻滚的恨意,「是你母亲来求我的,求我放过你们姐弟二人,她自愿侍奉于我……」 第36章 塞西亚捂住耳朵,「不要再说了,我不听!」 多多木吉冷冷的笑看着她,抬手拉开她掩在耳朵上的手,「好,此事已经过去了,便不再提,现在你告诉我,你身上这些痕迹究竟是谁做的?你是自愿的?」 塞西亚寒着脸,将头转向一边,并不理会多多木吉。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会知道了么?你这些天在哪里住?能接触什么人,以为我会不知道么?是不是寿王做的?」 多多木吉厉声问道。 塞西亚冷哼一声,并不作答。 「在马车上待着!」 多多木吉说完,跳下车去。 官驿的马车原本安排有赶车的小吏,但多多木吉将小吏赶了下去,让他的侍从赶着马车。 多多木吉低声冲赶车的侍从吩咐了句什么。侍从赶着车,又离开了官驿。 而多多木吉自己则带着十几名侍从,骑上马背,挥鞭向来路返回。 寿王府的车架上,寒梅垂着头,默不作声的坐着。 廉如意坐在柔软的座椅里,看着小几上的杯盏中袅娜的水汽。思量着该如何开口安慰她。 忽然马车外一震。 众人一惊。 小陶欲要推开车门去看,却发现车门被从外面抵住,关的紧紧的,丝毫推不开。 「怎么回事?」小陶扬声问道。 外面的车夫却不作答。 车内之人顿觉不好。神色紧张的看向寿王妃。 廉如意听得车外多了许多马蹄声,示意小陶推开车窗向外看去。 此行匆忙,而且只是从寿王府到将军府,并不十分远的路程,她并未带许多家丁随从。到不想,路上竟会遇上意外。 从打开的车窗看到急速后退的房屋树木,以及骑在马背之上。围绕在马车旁,身着乌兰服侍的侍从。 「大胆,你们竟敢劫持寿王府车架!」小陶厉声呵斥道。 那乌兰侍从却是充耳不闻,只将马车赶的更快些。 马车外的民房越来越少。树木丛生,景象越发的荒凉。 「王妃,我们该怎么办?」寒梅已经顾不得伤怀,抬头问道,声音却是有些嘶哑。 塞西亚和阿鲁保在寿王府上住着,外面定然是多多木吉的人。只是多多木吉为什么要劫持寿王府的马车?他想做什么? 廉如意心中一时也没有答案,马车速度很快,车门又被抵住,跳车是不用想了。只能呆在车中静观其变,他们总要停下来的。 但她平静的面色,使得伺候在车内的丫鬟心中镇定了不少。 「事发突然,待会儿见机行事,切不可自乱阵脚。」廉如意沉声说道。 寒梅和小陶面沉如水,点头端坐,却是绷紧了脊背,以便随时应付突发状况。 「你可看清路了。能分辨出这是哪里么?」廉如意转向寒梅问道。乌兰人劫持了寿王府的马车,必然不敢出城门,只要一到城门边上,他们必然会被拦下来。想来此时,他们定还在京城。 可是窗外之景十分荒凉,她从未在京城中见过这般荒凉的景象。 「这里应该是西城城郊,平日里鲜少有人来。」寒梅从窗外收回目光,低声说道。 这些乌兰人地方倒是摸的熟。 廉如意正想着如何脱身,马车却缓缓停了下来。 车内众人心中一震,车门就从外面被打开。 出门匆忙,廉如意只带了两辆马车,前面的车架上坐着她和寒梅及小陶。后面的马车上也只有几个二等的小丫头。 此时都被赶下了马车。 环顾一圈,才发现,这里是个破败的城隍庙。 不知是哪朝时候就已经废弃了的,残桓断壁,庙前石柱上的红漆都已经斑驳脱落。 有十几个乌兰侍从,手持长刀,将众人围在庙门前。 这时,乌兰大皇子多多木吉,从残破的城隍庙中走了出来。 廉如意抬眼冷冷的看向他。 小陶和寒梅已经挺身挡在了廉如意跟前。 「大皇子这是何意?」 乌兰大皇子的视线却是从她的侍女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她的脸上。 咧嘴一笑,「统统拿下!寿王妃是本王的,其余侍女,赏给你们了!」 众人闻言,脸色一变。将廉如意围在中间。 但此行除了车夫,都是女子,车夫已经不知去向,侍女之中,除了寒梅和小陶,其他二等丫鬟,都不会拳脚。 而多多木吉敢劫持寿王府的车架,且不动声色的就将车夫处理掉,想来他的侍从功夫定然不差。 廉如意一般出门都会带上侍卫家丁,唯独这次,心想不过是回趟娘家,又不是很远的路,稍一大意,却不想,竟会有这样的祸端。 她伸手进袖,握住藏在袖中短剑。 多多木吉手一挥,侍从立即围攻上来。 廉如意反手抽出袖中短剑,拔身而起,剑风凌厉,逼开靠近自己的乌兰侍从。 抬眼看见那几名二等丫鬟已经被人擒住。 寒梅和小陶奋力抵抗,但敌众我寡,她们已经落了下风。 第37章 廉如意纵身跃出侍从的包围,脚猛的一踩在侍从的脑袋上,借势飞身扑向多多木吉。贞向有弟。 敌众我寡的情况之下,不宜恋战,擒贼先擒王,只能先制服了多多木吉,方能脱身。 锋利的剑尖直指多多木吉眉心。 却见多多木吉侧身避过,挥掌击向廉如意后心。 廉如意扭身避开,双剑逼向多多木吉。 多多木吉那一掌,又快又猛,虽然被她躲过,她亦是心中一震。 当时朝华殿上,不见多多木吉出手,却是不知多多木吉功夫远在她之上。那一掌便可看出多多木吉内功深厚。 缠斗下去,自己定然不是对手。 侧眼看去,寒梅和小陶也被几名乌兰侍从缠住,拖不得身。 廉如意心中大怒,脸色越发凝重,「大皇子是否有什么误会?此行不是为了两国友好邦交么?劫持我等,又是为何?」 多多木吉冷笑,见招拆招,其攻击之势却不凌厉,好似戏弄廉如意一般。 「我将塞西亚交给你们,是让你们照顾她的伤势,你们把人照顾到了床上,我自然是要收回点利息来的!好在寿王妃你也十分美艳动人,想来我也不吃亏!」 廉如意闻言,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塞西亚今日现身给皇上的事,多多木吉怎么会这么快知晓? 是塞西亚告诉他的?不,不应该…… 正同多多木吉搏斗之间,她来不及细想,多多木吉似乎已经玩儿够了,攻击之势越发猛烈。 廉如意身受一掌,左手短剑,脱手而出,被多多木吉扬手抢住,翻身从背后揽住她,锋利冰冷的剑刃紧紧贴在她的脸上。 「别动,一动可就把脸划花了。」多多木吉奸笑着说道。 寒梅小陶只能束手就擒。 「快放了我家王妃,否则,我家王爷一定会将你碎尸万段的!」小陶双手被人剪在身后,可气势丝毫不减,冲多多木吉大声喝道。 多多木吉闻言哈哈大笑,「你家王爷?就算是你们的皇帝,又能奈我如何?不过是一个女人,皇帝连公主都可以送给我们乌兰来和亲,难道会为了你家王妃和乌兰开战么?」 小陶怒视着多多木吉,「皇上怎么想,我不知道,但你若敢对我家王妃不敬,我家王爷一定会让你死的很难看!你识相的就赶快放了我家王妃!」 多多木吉冲小陶身旁的侍从使了个眼色。 那侍从抬手给了小陶一巴掌,用乌兰语呜呜哇哇的说着什么。 一众的侍从都哄笑起来。 旁边的人还抬手去摸小陶的脸。 小陶气的眼睛都红了。 「这两个丫头,还有那些,都赏给你们了!」多多木吉说着,钳住廉如意的手,将她拽进残破的城隍庙内。 进得城隍庙,扑面而来呛人的尘土味。 廉如意被呛的连打了两个喷嚏,抬眼。这才看见被绑在庙内石柱上,衣不蔽体,塞着破布口不能言的塞西亚。 塞西亚看到被多多木吉剪着双手拉扯进来的廉如意,也是吃了一惊。 「呜呜」的叫着,瞪大了眼睛,却挣不开身上的绳子。 多多木吉笑着来到塞西亚身边,「我的好妹妹,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我的妹妹让寿王占了便宜,我把他的夫人掳来,也算是公平。」 「呜呜……」塞西亚惊慌的摇着头。嘴巴被塞着,说不出话来,她越发的着急。 廉如意的视线从塞西亚身上转回到多多木吉身上,塞西亚衣不蔽体的样子,莫非……是多多木吉所为? 多多木吉可是她的哥哥呀!她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呀! 廉如意万分意外的看着他们,甚至连自己此时十分堪忧的处境都放在一旁了。 似乎看塞西亚太过着急,多多木吉抬手扯掉了塞西亚口中的破布。 塞西亚顾不得脸上酸痛。口齿不清的说道:「大哥快放了寿王妃,此事和寿王无关!」 「和寿王无关?那你的身子是被谁碰了?」多多木吉挑着眉毛问道。 塞西亚别开视线,不看廉如意的目光,沉声说道:「这有什么紧要么?我早就不干净了……」 多多木吉闻言大怒。又是一巴掌猛的扇在塞西亚的脸上。 塞西亚被扇的头脑发昏,口中血腥之气弥漫。 廉如意被多多木吉封住穴道,扔在一边。 眼睁睁的看着多多木吉把塞西亚从柱子上放下,当着她的面,在城隍庙满是灰尘脏乱不堪的地上,做起了最原始的动作。 塞西亚整个人恍如破败的布偶,随着多多木吉粗暴的动作晃动这,不说话,亦不挣扎。面色死一般沉寂,漆黑的眼眸之中,没有一丝情绪。 廉如意的心被深深的震撼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人连禽兽都不如?那是他的妹妹呀?他留着同一个父亲之血的妹妹呀? 耳边贯响的是多多木吉刺耳的笑声,廉如意忍不住胃中剧烈翻滚,被封住穴道,她挣动不了,干呕之意逼的她两眼泪花。 此时此刻,她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塞西亚年纪轻轻,身上却总带着与年纪不相符的绝望之气。 第38章 沉闷的气息灰败如老妪。 有这样一个禽兽不如的哥哥,哪怕是做梦都想杀了他吧? 「寿王妃不用着急,很快就轮到你了……」多多木吉嘶吼着说道。 却在此时,城隍庙之外突然传来乌兰侍从大喊大叫,以及不断有人倒地之声。 多多木吉停止动作,抽身而起。 还未来到门口,就见一身形瘦长的男子提着一把长剑,剑尖上不断有血珠子滴落。 多多木吉看着他的长剑贯穿最后一名还在站着的乌兰侍从的胸口,那侍从根本没来的及抵抗,就已经送了性命,他抽剑而出,转身向自己飞掠而来。 多多木吉身形壮硕,动作却极为敏捷,「你是什么人?竟敢杀我乌兰勇士?」 身形瘦长的男子却不理会他,长剑向他指来。 多多木吉大怒,提气和那人斗在一起。 廉如意被封住穴道,虽然能听到外面的打斗之声,却是动也不能动。 「塞西亚,你……你还能动么?」廉如意低声问道。 躺在冰凉肮脏地面上的塞西亚,听到自己的名字,这才眨了眨眼,眼中干涩无泪。 她翻身从地上站起,裹了裹已经碎裂不堪的衣服,来到廉如意身边,抬手解开廉如意穴道。 廉如意立即起身,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塞西亚身上。 多多木吉见不敌那人,虚晃一招,折身便跑。 与他打斗之人,却是犹豫了一瞬,并未起身去追。 先进的城隍庙之内,见廉如意好好的站着,乌兰公主却是衣衫不整,外面还披着廉如意的外衣,便背过脸,沉声问道:「王妃可有受伤?」 廉如意抬眼看到前来之人正是赵爷,才松了一口气,「耀叔,我没事。你快去看看小陶她们!」 赵耀也不多说,转身去了一侧破败的厢房。 寒梅脸色死寂,小陶已经哭成了泪人。 见他进来,立即起身扑进了他怀里。 「赵爷……赵爷……您为什么不早点来……为什么……」小陶说着已经泣不成声。 旁边的地上还躺着两个下体流着血,已经咬舌自尽的婢女。 赵爷抬手,将小陶紧紧拥在怀里。 从前所未有的温柔之声说道:「吓坏了吧?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小陶的拳头一下下落在赵爷的身上,眼泪鼻涕蹭满他的前胸,「怎么没事,怎么没事……我害怕,我好害怕……」 「不怕,有我在这里……」 赵爷来时,已经有两个丫鬟不堪受辱,咬舌自尽了。 小陶和寒梅拼死抵抗,也欲一死之时,赵爷几乎是从天而降,将屋里屋外十几名乌兰侍卫尽数斩杀,血流满地。 「王妃,王妃她怎么样了?」小陶哭了一阵子,忽然惊慌的抬头问道。 「王妃没事。」赵爷抬手,怜爱的摸了摸小陶的头,「你这傻丫头,如果我再晚一会儿赶来,是不是救下的,就只有你的尸体了?」 小陶愣了愣,老实的点点头,「若被他们玷污了,我宁可一死!」 赵爷闻言,更是抱紧了她,在她头顶叹息,「傻丫头……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不能放弃自己,都要等我……我总会来救你的……」 小陶抹着脸上的泪,睁大了水汪汪的眼睛,仰着头看着他,「如果让他们得逞了呢?你就算救了我又怎样?你还会要我么?」 赵爷郑重的点头。贞向尤才。 「你以前不是都拒绝我了么?」小陶吸着鼻子问。 赵爷蹙眉,「我只是觉得你太小,我比你大的太多……」 「其实我不像看起来么小的……那现在你愿意接受我了?」小陶挤出遮挡视线的眼泪,认真的盯着赵爷看着,不想错过他瞬息的表情。 赵爷闻言,也看着她,四目相接,他说的分外认真,「知道你不见了,那一刻我才知道什么叫害怕,我真怕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就算比你大二十岁又怎样,就算给不了你安安稳稳的生活又怎样?我想把你留在我身边在,这辈子再不放你离开我。」 小陶终于破涕为笑,把脸埋进赵爷的怀里,闷声又哭又笑。 赵爷看她的样子,心头一轻,脸色却颇为无奈。 寒梅垂着眼睑,悄无声息的从一旁走出屋外。 见王妃扶着塞西亚从城隍庙正殿中走出来,便快步走上前去,从王妃手中接过塞西亚,搀扶着。 小陶和赵爷也走了出来。 「乌兰大皇子呢?」廉如意扫视了一圈地上的尸体,并没有看到多多木吉。 赵爷蹙了蹙眉,「让他跑了。」 塞西亚闻言,身子一颤,脸色越发难看。 赵爷从一旁牵过寿王府的马车,「王妃先回府中去吧。王爷见天色已晚,王妃却迟迟不归,亲自去将军府接王妃,才听闻王妃早已离开将军府了。原以为是走岔了,回到府中仍不见王妃身影,担心是出了事,立时派出王府家丁四处寻找。王妃先回府上,也免得王爷担心。」 廉如意点点头,众人前后上了马车。 赵爷亲自赶着车,马车急速向寿王府驶去。 第39章 车上气氛沉闷,众人都寒着脸没有话说。 趁着夜色遁去的多多木吉却被人挡住去路。 看着挡在自己跟前,身姿挺拔,手持一把长剑的背影。多多木吉心中没来由的一慌。 「寿王,你这是什么意思?」 挡住多多木吉之人,闻言缓缓转过身来,俊逸不凡的外表,恍如谪仙的气质,此时却是面色寒如秋霜。 冷冷的视线落在多多木吉身上,仿佛在看着一个将死之人。 「哪只手碰过寿王妃?」 多多木吉冷哼一声,高声喝道:「寿王,我可是乌兰的大皇子,下一任单于的接任者,如今来平南朝迎亲。是给你们平南朝面子,惹怒了我,乌兰不会善罢甘休。定然要用百万铁蹄踏平平南朝!」 但多多木吉刻意高昂的音调,在慕容御冰冷的神色之下,却显得颇有些色厉内荏。 「你不说,那便是两只手都碰过。」慕容御并不理会他的威胁,冷冷的看着他的两只手。 多多木吉在他的视线之下,竟忍不住退了一步。 他发现自己在气势上。恍惚间被慕容御生生压制住,脸色铁青,「就算是又怎样?寿王,你敢杀了我么?你杀了我,皇帝会放过你么?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来平南朝就已经打听过了,你不过是个闲散王爷,手中无权无势,你能奈我何?皇帝尚且不敢……啊——」 多多木吉惨烈的尖叫,响彻京城西郊的夜空。 他抬起胳膊,看着自己齐腕被生生切下的两手,血流如注。 「你……你竟敢……」 多多木吉不料慕容御竟会真的动手,毫无防备之下,慕容御剑法又奇快无比,手腕处传来钻心的疼。 他提腿踹向慕容御。脚风劲力。 慕容御亦抬腿,却后发先至。将他的腿踩在脚下,手中长剑快似电光,从多多木吉眼上划过。 多多木吉跪地尖叫,「我的眼……我的眼睛……慕容御!你!你竟敢!」 「你竟敢觊觎本王的王妃,本王自然要叫你知道其中利害。」慕容御冷声说道。 「慕容御,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要杀了你!我要整个平南朝来陪葬!」多多木吉厉声说道。 慕容御点点头,不过多多木吉却是看不到了。 「我自然知道你这种奸恶之徒,是不会那么容易悔悟的。」 慕容御说完,长剑一转,划破多多木吉的咽喉。 「所以,我没打算让你活着离开,不过是,不想你死的那么痛快罢了。」 说完,慕容御将剑扔给一旁追来的寿王府家丁,「擦干净上面的血,他的血,只能脏了我的剑。」 家丁接过长剑,慕容御吩咐了如何处置多多木吉的尸首,便策马赶回寿王府。 廉如意一行,先回到府上。贞讨贞号。 却是不知,寿王府,已经有宾客到来。 见寿王还未回来,内院管家,便焦急的等在主院正房之外。 廉如意换好了衣服,春杏立即来禀报道:「王妃,内院管家已经在门外等了很久了。」 廉如意点了点头,她适才进来的时候已经瞧见了管家,只是一行人皆有些狼狈,管家便有眼色的退至一边,没有上前禀报。 虽还有些疲惫,廉如意却是点头道,「让管家进来回话吧。」 春杏躬身退了出去。 内院管家被请了进来,「老奴知道王妃疲累,原本是不该来打搅王妃的,只是王爷一直没有回来,这事儿还得请示了王妃才行。」 廉如意眉头轻蹙,时间已经不早了,天色也已黑透,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 这到了晚上又有什么事了? 二月二龙抬头,还真是个好日子!就不能让人消停一点儿么? 按了按额角,「说吧,什么事?」 内院管家躬身说道:「黄昏时候,从暨阳来了一位小姐,说是王爷的表妹,乃是这次准备送入宫中甄选的良家子,被暨阳的苏家,也就是原先端贵妃的娘家先给送来了寿王府,小住些日子。等各地良家子都送进京城以后,再去往宫中。」 廉如意闻言有些愣神儿,「王爷的表妹?」 内院管家躬身应道:「正是,不过是出了五服的表妹。」 「出了五服的表妹,为何要在寿王府接住一段时间?寿王府什么时候成了什么人想住就住的地方了?」今日一天诸多的事,廉如意早就心气不顺。 晚上了,又莫名其妙的冒出来一个什么表妹?还要接住上一段时间?她能高兴了才怪。 内院管家摸了摸额上的细汗,「那位苏小姐是拿了苏家老夫人的亲笔信来的。」 苏家老夫人说的莫不是端贵妃的母亲?这么说来,应是慕容御的亲外祖母? 若这位苏小姐是拿了慕容御外祖母的信上门,让她在寿王府里小住上一段时日,也是说的过去。 只是「表妹」这称谓,向来暧昧得很,倒不是廉如意信不过慕容御,想来慕容御也不曾料到还有表妹这一茬子事儿。 「人呢?」廉如意抬眼问道。 「人还在花厅里坐着呢,因还未禀了王爷与王妃知晓,奴才们不知道该如何安排,所以……」内院管家为难的说道。 第40章 既然已经拿着苏家老夫人的信来了,也不能把人一直晾在花厅里不是? 廉如意深吸一口气,「走吧,我去见见这位表小姐。」 这表妹拿着信登门,揣的究竟是什么心思,她总要看了才知晓。 左右是要送进宫的,她若没有旁的心思,这寿王府这么大,倒也不是容不下她。只是她若真想接着「表妹」的身份,有别的想法,那寿王府的大门,她怎么进来,还得怎么走出去。 廉如意这么想着,已经起身向花厅走去。 这时候是春杏和云溪伺候在廉如意身边。 小陶和寒梅经历了刚才那一档子事儿,已经被安排下去休息了。 做主子有做主子的好处,自然也有难处,底下人都去休息了,同样是累了一天,才从那么丧心病狂的多多木吉手里脱困,身心俱疲的寿王妃却还得打起精神来应付莫名其妙就冒出来的表妹。 寒梅和小陶已经换好了衣服,两人脸儿对脸儿坐在耳房中,想到适才在城隍庙经历的一切,想到那满地乌兰侍从的尸体,和那两个不堪受辱,咬舌自尽的丫鬟,总觉的心有余悸,惴惴不安。 「寒梅姐姐。」小陶忽然抓了寒梅的手,发现寒梅的手亦是冰冷一片。 四只手都凉冰冰的,谁也给不了谁温暖。 「嗯?」寒梅有些失魂落魄的抬头,看着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看着她的小陶,「你还怕么?」 小陶点了点头。 「若不是赵爷……倘若再晚上一会儿……咱们恐怕也……」 小陶说着摇了摇头,「不想了,不想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么……」寒梅却还有些失魂,目光落在对面的墙壁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寒梅姐姐,今日廉二少爷挨打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小陶想起一行人之所以匆匆忙忙的离开寿王府。去将军府劝廉将军,又在回来的路上遇上了这么一遭事儿。便忍不住问道。 寒梅蹙了蹙眉,」没怎么回事,已经过去了,彻底过去了。」 她语气生硬冰冷,并将自己的手从小陶手中抽了出来。 小陶愣愣的看着她,心中霍然明白了那日,她在长廊里哭着说,她和二少爷是不能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自己可以肆意的去喜欢赵爷,是因为自己既没有家人,赵爷也了无牵挂。 而寒梅喜欢的廉世远。却首先是廉家的二少爷,廉将军的儿子。 小陶替寒梅惋惜的叹了一声,劝慰她道:「若能放下就放下吧。你心里明白比什么都好。」 寒梅略点了点头。 此时却有丫鬟在外面唤小陶的名字。 小陶应声走了出去。 「是丰怡园的赵爷寻你过去。」外面唤小陶的丫鬟说道。 小陶答了一声,就欢快的朝丰怡园疾走而去,声音步伐里都透出欢愉的味道。丝毫不见适才在屋里的沉闷担忧。 寒梅挑着帘子站在门口,看着小陶蹦蹦跳跳离开的身影,长叹一声。 心中泛起无助和酸涩。 目光却是越发盯紧了小陶,目光之中的羡慕显而易见。 花厅中。一女子正颔首端坐在客座之上,手中把玩着一方丝帕。 她身着丁香色衣裙,乌黑水滑的发挽成纹丝不乱的坠马髻,简单的翡翠发簪并丁香色珠花点缀发间。 虽未看见脸,单单她简单而坐的样子,就如一朵娇羞婉约的丁香花,让人越发的想一窥她的容颜。 廉如意浅吸了一口气,这女子身段极美,衣裙虽不奢华,却精巧别致,特别是袖口处绣上的缠枝花卉,虽是细小之处,却越发显得精巧雅致。 听到脚步声,女子放下手中丝帕,起身向门口看过来。 见到廉如意。立即微微一笑,盈盈下拜。 「见过寿王妃。恭请寿王妃安好。」 廉如意抬手虚扶了一下。 女子低着头时,尚叫人移不开视线,这一抬头,一起身,盈盈下拜,举止优雅娴静,开口声音娓娓动听,却是如明珠,如芙蓉,如美玉……仿佛用什么美好的词来形容,都不足以刻画她的美貌。 「听说你是王爷的表妹?」 廉如意微微一笑,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是。」女子略想了一瞬,转身对站在黄花梨玫瑰椅后的丫鬟说道,」将曾祖母的信笺找出来。」 那丫鬟愣了愣,压低了声音问道:「小姐,这信不是要亲手交给寿王的么?」 女子却是微微一笑,并不答话,只伸手问她要信。 丫鬟只好把信取出,交给了她。 只见她双手持着信封,躬身呈给廉如意,」小女子苏洛璃,是暨阳苏家人,当年的端贵妃是爹爹的堂姐。这是苏太老夫人的亲笔信,请王妃过目。」 云溪上前接过苏洛璃手中的信封,转而呈给廉如意。 廉如意接过一看,上面写着」恭请寿王亲启」。 便笑了笑道:「这是写给王爷的信嘛。」 苏洛璃却是微微福了福身,」夫妻本为一体,给王爷的信交给王妃自然也是一样的,洛璃乃是女子,见王爷不便,曾祖母的信自然是要交给王妃,请王妃转呈给王爷。」 第41章 廉如意在心中暗暗点了点头,第一次见面,她还算是识相,没有想着越过自己,仗着表妹的身份,不知深浅的去见王爷。但她究竟揣了怎样的心思,尚需观察。 想来也是管家没闹清楚,端贵妃是她爹爹的堂姐姐,那么她和王爷的关系就又远了一层了。 「既然来了,便在王府里先住下吧,等王爷回来,看了信,若有别的事,也好在做安排。」廉如意将信封放在手边的小几之上,目光落在苏洛璃的身上。 苏洛璃躬身谢过。 「今日也不早了,想来你们一路奔波,也甚是辛苦,便在兰苑歇下吧。有什么事,只管遣了人来告诉我便可。」 苏洛璃面带感激的谢了,」真是叨扰王妃,让王妃费心了。」贞系讨才。 安排好了慕容御的表妹,廉如意回到主院上房,卸去满头朱钗,换上家居常服。 本想去看看孩子,听闻奶娘说孩子已经睡了,便回到卧室,把自己扔在大床之上,今天可真是累坏了。 还没喘上两口气,慕容御就疾风一般走了进来。 上前将她抱在怀里,力道之大,险些让她喘不上气来。 知道找不到自己,定然让他担心坏了,廉如意便什么也没说,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我没事,真的,一点事也没有……」 慕容御将她从怀中扶起来,目光定定的看着她,眼睛一瞬也不眨,」对不起……」 他忽然而来的道歉,让廉如意有些莫名。 「怎么能怪 你呢,谁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事……下次我出门一定多带些人在身边……」 「当知道你离了将军府,也没有回王府的时候,我心里……直到那个时候,我才明白,当我从蜀地赶回来,在裕龙失踪以后,你是什么样的心情……非但不能去找我,还要被皇帝接进宫中压为人质……知道今天我才知道,你那个时候,日子有多难捱……对不起,让你担心我了。」慕容御沉声说道。 廉如意闻言笑了起来,眼泪却忍不住滑落嘴角,」没事,都过去了,你现在不是在我身边么,你功夫那么好,我知道你没事的,你也舍不得有事,你知道有我和孩子在等着你,你怎么能舍得不回来呢!」 慕容御点头,又紧紧将她拥入怀中。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今天的事,再也不会发生,以后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陪在你身边……让你受惊了,夫人……」 听着慕容御温厚的声音,廉如意心中如涓涓春水,温润淌过,舒适熨帖。 「可惜让多多木吉跑了,他……他真是禽兽不如……你知道么,我如何也想不到,他竟会对塞西亚那般……塞西亚是她的妹妹呀!」廉如意窝在慕容御的怀中感慨道。 慕容御面上却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淡淡的说了句:「恶人必有恶报……」 见慕容御似乎并不意外的样子,廉如意不禁问道,」莫非,你早就看出来了?」 「还记得乌兰使者来的第一天,皇上在朝华殿摆宴的时候,多多木吉要求让岚昭公主当日就住进官驿之时,塞西亚原本不肯为他翻译,后来多多木吉威胁了她一句,她便翻译之事么?」慕容御的手指从她柔软的秀发中缓缓穿过,声音温润好听。 廉如意细细回忆了当时的情景,想起了那个细节。 「他说什么?」 「他说什么不重要,不过就是那句话,让我知道了他和塞西亚的关系不只是兄妹而已。」 廉如意点点头,」世上竟会有这样的人……」 今天先是一大早起来,盛装进宫,再接着就是去将军府,回来的路上还被多多木吉给劫持。她实在太累了,在慕容御一下下的梳理着她的长发时,她就渐渐恍惚,说着说着,便没了声音,沉沉的进入了梦想。 原本预备质问他表妹之事,也忘了开口。 慕容御抬手熄灭灯烛,将廉如意揽入他宽厚温暖的怀中。 第二日一大早,廉如意还在睡梦之中,两位小少爷就闹腾着要找母亲。 廉如意只好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梳洗穿戴好,慕容御已经早起练过剑,衣着单薄干练,满身清爽之气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抬手从奶娘怀中接过两个孩子,一手一个,他完全没有抱孙不抱子的意识,见到两个儿子,必定第一时间接过来抱在怀里。 「怎么不让母亲多睡一会儿?是珏平不乖,还是珏安不乖?」 慕容御郑重其事的问两个不足七个月大的孩子。 两个孩子被爹爹抱在怀中里,似乎十分高兴,咿咿呀呀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廉如意正打算从慕容御怀中接过孩子。却有丫鬟在门外禀道:「丰怡园的赵爷等在花厅里,要见王爷和王妃。」 廉如意拿了帕子,替慕容御擦了额上细汗。」耀叔怎么还要见我呢?」 「许是要说昨日之事吧?」慕容御转身将儿子抱给奶娘,接过帕子,」我去换件衣服。」 廉如意见他衣服已经汗湿,便点点头,等在外间,逗着两个儿子玩儿。 珏平很乖。珏安的性子却是有些执拗,不过七个月大的小孩,他若指了什么,没有拿给他,便嚎啕大哭,哭声能把屋顶给掀了。用旁的东西哄不住,唯独拿了他要的东西给他才行。 第42章 往往是珏平拿了什么,他就伸手要什么,珏平却是个好性子,珏安要走,他就瘪瘪嘴,只要在他哭以前,再用旁的东西哄了他,他依旧能笑的很开心。 廉如意对珏安的霸道,和珏平的好欺负很是担忧。但云嬷嬷总是说。孩子还小,长大了未必如此。劝她不必如此早的就为此事担心。 慕容御更衣之后,两人便一同来到外院花厅中。 赵爷早就等在了此地,不过他并不是一个人。小陶正满面绯红的立在一旁,一向大大咧咧的她此时却双手揪着衣角,低低的埋着头,不胜娇羞。 见慕容御夫妻一同走来,赵耀便拉了小陶的手上前一步,拱手对廉如意说道:「王妃,赵某欲求娶小陶,望王妃恩准。」 小陶是廉如意身边的丫鬟,想要娶她,自然是要求了廉如意同意的。 且赵爷和慕容御关系亲密非同一般,两人见面,从不客套,他便直接忽略了慕容御,恳切的拱手望着廉如意。 廉如意看着低头脸红通通的,已经笑成一朵花儿的小陶,故意问道:「虽说我身边的人,我可以做主,但也要她自己同意才行。小陶,你同意么?」 小陶点点头,声音呐呐如蚊,」奴婢,愿意……」 一向勇猛的小陶,在对着十几名乌兰侍卫尚有勇气高声呵斥多多木吉,此时却羞的脸头都不敢抬。 「哦,你不愿意,不愿意就算了,虽说耀叔乃是王爷的师叔,但也不能勉强你不是?」廉如意点了点头,看着小陶说道。 小陶一愣,呆呆的扬起脸来,」奴婢没说不同意呀?奴婢愿意的呀!」 惊诧之下,她这次的声音倒是大了很多。 忽闻赵爷在一旁低低发笑,再看王妃脸上的笑意和王爷的忍俊不禁,她终于明白自己是被王妃给戏弄了。 小脸儿唰的红透,却故作镇定道:「这有什么好笑的?奴婢就是愿意,怎么了?这时候怯懦了才是傻子呢!」 说完,扭头看了一眼赵爷,目光中是满满的崇拜和依恋。 赵爷伸手握住她的手,长叹一声,」是,我曾经犯傻了,不过还好我明白的不算太晚,没有错过。」 廉如意看着两人站在一起的样子,心中不禁生出些感慨来。原本是打算先把自己身边年纪大些的春杏,云溪,寒梅给打发了的,小陶年纪小,她预备在留几年的,却不想,年纪最小的小陶却是最先找到自己的归宿。 诚然和小陶不受束缚的性子有关,她勇敢直率,喜欢了就敢去追求。 恰恰赵爷也是豁达随性,了无牵挂之人,这两人在性子上,其实是很相近的,都不受世俗的束缚,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只要看到自己的真心,便随心而行。 想来,小陶和赵爷在一起,一定会幸福的。贞系上圾。 廉如意眼中也溢出笑意来,能看到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真的是一件让人倍感开心的事。 回到后院,廉如意便叫来了云溪,让她将库房的单子以及她的嫁妆单子拿来。 赵爷说想要给小陶一个仪式,虽说大家都在寿王府住着,一切都可从简,但他却不想委屈了小陶。 云溪她们的嫁妆,廉如意是一早就安排好的,但小陶年纪尚小,她原以为再过几年准备也来的及,不想,天意不是人说了算的。 如今倒叫小陶走在了前面。 按着云溪他们的嫁妆,也给照样给小陶备上一份,因为赵耀算是慕容御的师叔,和慕容御关系甚好,在慕容御不在的时间里,对寿王府多有照顾,她自然要多给小陶备上些嫁妆,虽然知道赵耀并不在意这些,但也是她对小陶的一番心意。 云溪取来了王妃的嫁妆单子,她从上面又挑了些精巧贵重的物件,作为小陶的添妆。 春杏云溪都一脸艳羡,笑着冲小陶说道:「王妃对你可真好!」 廉如意笑道 :「你们也不用羡慕,待你们出嫁之时,便照着小陶的份例给你们归置!」 春杏云溪都红着脸,」多谢王妃,奴婢们还想着多在王妃身边伺候几年呢!」 小陶气的跳脚,」你们就是故意挤兑我!我……我也想在王妃身边多伺候几年的!要不,要不我去和赵爷说,晚几年再成婚……」 「可别,我的好妹妹,你万一跟赵爷说了是因为我们挤兑你,赵爷发了怒,还不一脚把我们踢飞到天上去!」春杏笑嘻嘻的调侃道。 众人嬉笑闹做一团。 站在一旁不起眼的寒梅一直垂着头,她的脸埋的很低,所以没有人看到她眼眶中蓄满的泪水。 听着耳边的声声笑语,她努力排空心中酸涩怅惘。 这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没有什么好后悔的。她只能如此不是么?就算再怎么喜欢他,远离他才是对他最好的做法。 他是廉家的二少爷,是翰林院的翰林,文武双全,前途一片大好,倘若他娶了一个侍婢做嫡妻,岂不叫人笑掉大牙,叫人戳他的脊梁骨么? 她不能那么自私,不能再想念他,从今以后,就忘了他吧…… 他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上的人…… 原是一场错爱,原就不该动心…… 慕容御从外面走了进来,几个笑闹的丫头才收敛了笑声。 第43章 廉如意忽然想起昨日被她安排在兰苑的」表妹」,还有那封尚未交给慕容御的信,便对身后站着的寒梅吩咐道:「去将昨日苏小姐带来那封信取来。」 寒梅如释重负,躬身退开。 廉如意面含笑意的看着慕容御,」昨日暨阳来了一位表小姐,名唤苏洛璃,貌美无双,说要在寿王府小住一段时间,还带来了暨阳苏家太老妇人的亲笔信来。昨日你太晚回来,我便忘了将信交给你,今日你看了信,再做安排吧?」 慕容御看着夫人满面笑容,但曾经四处游历积累下的直觉却让他察觉危险的信号,」什么表小姐?暨阳苏家?母妃的娘家?多年不曾联系过,怎么突然就登门了?」 慕容御语气疏离,见寒梅呈上的信也不去接。 「后院之事,夫人打理就是,我怎好指手画脚这些?哦对了,忽然想起来,我找耀叔还有事,为夫先走了,信和人,还是夫人看着安排吧!」 慕容御说完,也不看那信封,转身就出了门。 廉如意笑着摇了摇头,「他怎的就紧张成这个样子,我又没说什么。 寒梅忽然叹息了一声。「是王爷太过在意王妃,怕王妃因为无关紧要的外人心中不快。」 廉如意抬眼看向寒梅,却见寒梅垂着头,脸上似乎并没有什么表情,若非熟悉她的声音,自己甚至要怀疑刚才那句语气幽幽的话究竟是不是出自她口。 想到昨日里,她在爹爹书房中的一番话,不信为她惋惜。但看爹爹的态度,这两人怕是没有可能了……贞系乐才。 廉如意低叹了一声,打开信封,苏老妇人笔记娟秀却也有棱有角。很有一番气势。信上言辞恳切的表述了苏老妇人对端贵妃的思念缅怀之情,也写了当初听闻端贵妃生下皇嗣之后,全家的喜悦。一直到后来端贵妃香消玉殒,整个苏家的悲痛,字字情真意切,直到信的最后,才用极少的笔墨提了如今苏家在暨阳乃至两江的生意都受到沈家的排挤,便是因为沈家有位姑娘在宫里当娘娘。如今恰逢圣上选美入宫。所以苏家也从家中挑选最是貌美的苏洛璃入宫甄选。希望寿王能看在端贵妃的面上,对苏洛璃照拂一二,乡下粗鄙,万望寿王能请了宫里的嬷嬷好好教导苏洛璃宫中的规矩,等等。 自然最后这寥寥几句话,才是这封信的主旨。 廉如意将信收起,交给一旁的寒梅。 原来苏家是打的这个主意,昨日她已经见过苏洛璃,的确是绝色之姿,若能面见圣颜,极有机会被留在君王之侧。 只是此次各地进献良家子众多,想要在这么多人中,平平顺顺的见到圣上,不是只靠长得漂亮就行的。 这也是为什么苏家明知道和寿王关系算不上亲厚,还硬要苏洛璃前来寿王府暂住。若能得寿王帮扶一二。这条路自然走的会轻松上许多。 只是看慕容御的样子,根本对此事不甚关心。且几年之后。他们一家人终要离开京城,去过无拘无束的泰然生活。 让苏洛璃在寿王府暂住倒是无妨,至于帮她在后宫中铺路,似乎没有这个必要。 不管苏洛璃将来能不能得宠,能得着好处的也是暨阳的苏家,和寿王府有什么关系? 廉如意知道自己本质上,是一个很自私的人,平白无故的,她并不想去帮助一个在昨日之前还素不相识的苏洛璃。 此时兰苑中的一主一仆正一坐一站在桌边,容貌美艳的苏洛璃正拿着帕子在一针一线的绣着什么。 她身边的丫鬟却是有些焦急的在她身旁踱着步子。 「小姐,我们昨日就到了寿王府了,可是一直等到夜深,也没有见到王爷。今日已经是这个时候了,也不见有人来招呼咱们,这可怎么办啊……」 苏洛璃闻言,停下针,抬头看了丫鬟一眼,轻笑一声,「怎么没人招呼咱们,刚刚不是有个叫绿萼的丫鬟来送饭么?」 苏洛璃的丫鬟急的直皱眉,「小姐,您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咱们怎么也得见上王爷的面不是,把咱们远远的晾在这王府的角落里可怎么行?」 丫鬟急的直跳脚,可苏洛璃仍不紧不慢的绣着手中的帕子,丝毫不受丫鬟的影响。标准的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架势。 丫鬟大概是从小伺候在苏洛璃身边的,见小姐不理会自己,还一门心思的只管绣花,便忍不住上前双手挡住苏洛璃的视线,「小姐,您怎么一点儿都不上心啊?姨娘临走时交代咱们的话,小姐该不会是忘了吧?」 苏洛璃被挡了视线,只好放下手中的绣活儿,抬眼看着丫鬟,「宝珠,你坐下来,咱们慢慢说。」 被唤作宝珠的丫鬟,一脸急色,但看小姐面色平静,也只好耐下性子,在一旁的圆凳上端坐了,双手垂在膝头,「小姐是不是已经有成算了?」 「你说,我为什么要急着见寿王?我此次进京,可是准备入宫甄选的良家子,是要伺候皇上的。我虽然算是寿王远房的表妹,但见过寿王妃,礼数也算是尽到了,为何还要再多此一举呢?」苏洛璃温声细语道,语调舒缓,毫不见焦急之态。 宝珠闻言却是皱紧了眉头,「小姐,咱们离家之前,姨娘不是交代过了么,不必想着太老夫人的话,还是要为自己谋个好前程才行。苏家庄子上的生意,怎能靠小姐一个女子来挽救呢?」 苏洛璃闻言,眸光却是变的十分清淡,视线落在不远处的花架之上,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何为好前程?」 第44章 宝珠皱着眉劝道:「姨娘自是一心为小姐的,小姐也看到了,寿王府上只有寿王妃一人。小姐若能见到寿王,凭小姐您的容貌才情,定能获得寿王芳心,到时候,怎么也能做个寿王的侧妃呀!若是进入宫中,层层甄选说不定见不到皇上的面就被……唉,就算能见到皇上的面,最后留下来了,日后要面对的,可就不是一个寿王妃,而是皇帝后宫那么多那么多的女人了……姨娘不是说了么,若是入得宫中,得宠还好,若是不得宠,便过的连在家时都不如,外人听起来是很风光,苏家有女儿在宫里伺候皇上!可实际上,得了好处的是苏家,吃苦的是小姐您自己呀!」 宝珠见自己劝了半天,小姐的目光却是一直落在远处的花架之上,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 「小姐?小姐,您在家中的时候,不是已经答应过姨娘了么,怎么到了京城您……您就变卦了呢……」宝珠满面又是着急,又是担忧。 苏洛璃却是轻笑,「在苏家的时候,我们过得什么样的日子,难道我会忘么?平日里母亲如何苛待姨娘,我会不记得么?苏家好的时候,记不起我们,苏家遇到事儿了,到想起我是苏家的女儿,该为苏家尽一份力了……这些,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不会忘的,宝珠。」 宝珠听闻此言,才略略放下些心来,重重的点了点头。 在暨阳的时候,夫人因为老爷偏宠美艳的杜姨娘,便处处刁难杜姨娘和她家小姐,好吃的好穿的全都没有她家小姐的份儿。 如今要送女儿进宫了,倒想起她们家小姐了,夫人自己也有两个女儿,虽说没有她们家小姐惊才艳绝,但往日夫人总将她们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临到要从族中挑选女儿进宫的时候,夫人却收起她们的朱钗环佩,专门将她家小姐叫过去,女儿长女儿短的一通夸,将她家小姐平日里摸都摸不到的漂亮首饰可劲儿挑了,戴在小姐身上。 带着小姐去太老夫人面前晃了一圈。 第二日,太老夫人就将小姐叫了过去,交代了要送小姐进宫甄选的事宜。 杜姨娘知道了前因后果,很是大哭了一场。但苏家没有杜姨娘说话的份儿,太老夫人都已经点头的事情,便是板上钉钉了。 她家小姐就这么着,从一个不得宠,受尽苛待的庶女,摇身一变,成了身负挽救苏家重任的嫡女,被苏家人送来了京城。 杜姨娘在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叫小姐不用一门心思想着如何为苏家搏利。她们母女从来都不亏欠苏家什么。只有苏家欠了她家小姐的。 小姐身为苏家的女儿,却没在苏家享过一天的福,苏家有难,也轮不到她家小姐来扛担子。 姨娘说,若能借着苏家太老夫人的信,见了寿王,便要她努力留住寿王的心,留在寿王府,总好过一头扎进后宫勾心斗角的倾轧之中。 小姐在家时,是答应的好好的。 可现在看小姐一点都不着急要见寿王的样子,宝珠实在是摸不透她家小姐的心思。 苏洛璃起身行至妆台边。取下头上的金钗,这是她临走的时候,夫人为她准备的。 夫人虽然心想进宫这种没有把握的事情。要将她推出去,可等真的被太老夫人相中了,夫人又觉得气不顺。夫人怎么会真心为她好呢。 这看起来金晃晃明亮耀眼的金钗不过是镀金而已。苏家曾经财大气粗,她亲眼见过,嫡姐身边丫鬟的发钗都比她手中的好上百倍不止。贞系丰扛。 「你还记得昨日见寿王妃时,王妃头上的凤簪么?」苏洛璃突然说道。 宝珠正想着如何帮助小姐接近寿王。猛的听小姐这么一问,愣了一愣,才点头道:「怎么会不记得,那凤簪上镶着晶莹透亮的红宝石做眼,绿宝石做凤尾,耀眼至极,比夫人最是珍视的发簪还明亮百倍。」 「这就是京中的贵人。」苏洛璃长叹一声。 宝珠眨了眨眼,「小姐这是想通了,要留在寿王府了?」 苏洛璃却是轻笑一声,「留在寿王府,等将来,过着和杜姨娘一样的日子么?受尽主母的欺凌苛责,连自己的儿女都护不住?我,苏洛璃,才不要做可以任人践踏的小妾!」 苏洛璃说这句话时。目光沉敛如幽深的湖水,精光乍现。却全然不见波澜,语调沉稳犹如誓言一般。 宝珠愣愣的看着她。 半晌才回过神来,「寿王没有侧妃,若小姐能留下,定然能做寿王侧妃的!」 「那还不是一样?」苏洛璃嗤笑一声,「要做,也要做这世上最尊贵那个男人身边的女人,我不要过想姨娘那样的日子,只有不断的向上爬,爬到高处,才能将曾经欺辱过我的人,都踩在脚下。」 「小姐……」 「我知道这条路不容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从来没有哪段上坡路是容易的,你无须再劝,你若想陪我进宫,就要我们主仆一心,你若不想进宫,我便去求王妃妥善安置你。」苏洛璃语气笃定,心意已决。 宝珠闻言,沉默了好一阵子,才深深吸了口气道:「奴婢打小伺候在小姐身边,自然是小姐到哪里,奴婢就跟到哪里的,断然不会做出弃小姐不顾这般背主之事。」 苏洛璃虽然面上不显,但心中还是松了一口气的,宝珠是她的贴身丫鬟,她自然是放心的,若宝珠能跟在她身边入宫,到了宫中,她总算不是孤身一人,许多事也会有人分担。 但若宝珠真的不肯跟她进宫,培养心腹,却还是要花上一番功夫的。 第45章 「小姐既然已经决定了,那……那咱们该怎么办呢?王妃把咱们安排在这里,也不知将那封信给了寿王没有?不知道太老夫人的信,能不能让寿王帮助咱们呢?」宝珠已经下定决心跟小姐一起入宫,自然就开始担心入宫的事。 苏洛璃轻叹一声,脸上却是带着优雅的微笑,「走着看吧。」 宝珠担忧的看了她一眼,小姐也没有成算么? 京城官驿。 岚昭公主在自己的房间里,心神难安。 昨夜乌兰大皇子多多木吉没有到她的房间里来。 倒不是她有多渴求他来,只是自从自己倒了官驿之后,他每晚都会趁着夜色前来,天亮之前才离开。 夜夜不落。 昨夜突然没有来,似乎有些反常。 许是敏锐的直觉,让她事情有些不对劲儿。 已经快到晌午了,整个官驿之中,却没有什么动静。 连乌兰的侍从似乎也少了很多。 岚昭公主终于坐不住了,她起身来到门口。 猛的拉开扇门。 「公主有什么吩咐?」两名宫女立在门口,见她开门,立即躬身问道。 岚昭公主嗤笑一声,「本公主在屋里呆的有些闷,想出来走走不可以么?」 两名宫女对视一眼,「奴婢们伺候着公主吧?」 知道是皇帝不放心,派在自己身边的眼睛,岚昭公主早已经习惯了身边带着「眼睛」的日子,只要不限制自己的行动,想盯着,就让她们盯着好了。 她毫不在意的向前走去。 在院子里小转了一圈,塞西亚和阿鲁保那次游湖之后就住进了寿王府,如今还没有回来。 多多木吉也不在院中,且乌兰侍从也是少了些。 见塞西亚身边的侍女从院门口经过,岚昭公主立即出声叫住她。 「怎么我瞧着,你们的人少了些呢?也不见大皇子在哪里?」 那侍女本就是多多木吉派在塞西亚身边的,见多多木吉对岚昭公主十分客气,回话便也客气几分,「岚昭公主,大皇子昨日乘着马车出了驿馆,至今未归。」 侍女中原话十分生硬。 岚昭公主闻言心中更是一震。 多多木吉从昨天出门到现在没回来,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不会不会,多多木吉功夫很好,她虽然不懂却也能看出这点,且多多木吉是乌兰的大皇子,两国正在友好协商中,乌兰已经答应了和亲,自己也马上就要嫁到乌兰去了,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对乌兰的大皇子不利呢? 对乌兰大皇子不利,岂不是破坏两国友好邦交,和皇上作对么? 想来,京城是没有这样的人物的。 岚昭公主在心中安慰自己,「可知道大皇子去哪里了么?何时会回来?」 那侍女摇摇头,大皇子的事情,谁敢过问。 「公主,外面风大,您还是回房间去吧?」宫女见岚昭公主不停的问侍女关于乌兰大皇子的问题,甚觉不妥。 公主是要嫁往乌兰和亲,要嫁的是大皇子的爹,现任单于的。 反倒和大皇子走的这么近,岂不是有辱斯文,平南朝可是礼仪之邦,如此行径不是丢了平南朝的脸面么! 岚昭公主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火气。 冷眼看了看身边的两名宫女,这两个人,还真是不识相,在京城尚能依仗皇帝,可若跟自己去了乌兰,万事还不是自己说了算?如今不趁早巴结着自己,处处对自己束手束脚,对她们难道还能有什么好处不成? 知道了多多木吉不在官驿中,岚昭公主倒也不执着,看着两个宫女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便起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谁都没有在意多多木吉彻夜未回的事,因在乌兰这也是常有的事情。 多多木吉身为大皇子,又是老单于最器重的皇子。功夫好,势力大,没有人能管得了他,他的行踪也不需对任何人交代。在乌兰的时候经常会消失上一两日,众人正为他担心着急之时,他又带着不知从何处掳来的女子,突然出现。 常有的事,随行的侍从都是多多木吉的亲卫,早就对此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 倒是岚昭公主回了房间,仍旧坐立不安。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总觉得多多木吉是出了什么事了。 只是有两个宫女在监视着她。她孤身难行。若是求助乌兰侍从,对他们说出自己的担忧,人家也不见得能够相信她。 此时能做的唯有等待了。 一直等到了黄昏时分。依然不见多多木吉的身影。 岚昭公主着实坐不住了。 她想要出门去找乌兰侍从,让他们想办法上报皇帝,寻找乌兰大皇子。 可伺候她的两名宫女却以天色已晚,公主不便出门为由,将她看在屋子里。 「放肆,我是公主。你们不过是婢女而已,怎的,不在宫中,你们就可以忘了尊卑么?」岚昭公主冷声呵斥。 宫女福身,「奴婢们不敢对公主不敬,只是官驿之中除了公主,还住着外男。乌兰人野蛮不讲道理,万一伤着公主,奴婢可是付不起责任的。为了公主的安危着想,奴婢恭请公主留在房间里。」 第46章 岚昭公主寒着脸说:「本公主要进宫见皇兄,乌兰大皇子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行踪了,倘若乌兰大皇子出了什么事,你们能付得起责任?耽误了两国的和亲,你们全家有多少脑袋够砍?」 宫女闻言一震。 耽误和亲的罪责她们可承担不起。 「公主,如今时间已晚。你就算出门,也是进不得宫中的。」另一个宫女低声劝道。 「不让我出门也可以。你们去把乌兰公主的侍女叫来,我有事要吩咐她。」 岚昭公主叹了口气,说道。 两个宫女见她让步,便十分爽快的同意,其中一人退了出去,去寻那乌兰侍女。另一人仍旧陪在岚昭公主身边。 岚昭公主在心底窃笑,她原本就没打算出门,她明知自己进不得宫中,但若直接说自己要见那侍女,她们必然不会同意。 如此,退了一步,她们果然答应的爽快。 那侍女很快被请了过来。 岚昭公主看着身边的两个宫女,吩咐道:「你们暂且退下。」 两名宫女有些犹豫。 乌兰侍女诧异的看向两人,似乎对她们居然敢违抗公主命令十分惊讶。 皇帝有交代,不能让乌兰人怀疑岚昭公主的身份。 为了这点,人前是要给岚昭公主留足了面子的。 两名宫女只好躬身退下。 「恐怕有人对乌兰大皇子不利,大皇子已经一天一夜不见踪迹,你们须得将此事禀于皇上,向皇上要人!」岚昭公主压低了声音对那侍女说道。 侍女听着她明显偏袒乌兰人的口气,有些愕然的看向她。贞系司才。 岚昭公主则是沉了脸,「我自然是为了两国的友好邦交。你也不想大皇子出什么意外吧?」 侍女点了点头。 心中却对大皇子会出事不以为然,以为不过是岚昭公主太过大惊小怪。 见侍女并没有将自己的话当回事,岚昭公主有些气闷,但她压住自己的火气,摊开手掌,净白的掌心上躺着一枚腰间佩饰,银制的狼头威风凛凛,映着烛光闪闪发亮。 侍女一眼便认出,这正是大皇子腰间常带的佩饰。 「怎么会在你这里?」 「自然是大皇子送与我的,如今,你该相信我的话了吧?大皇子本与我约好了,今日一同外出游玩,可到现在,却迟迟未归,我担心大皇子是出了什么事才给耽搁了。你们若是不尽早禀明皇上,耽误了和亲大事,你们谁都别想好过!」 亮出多多木吉贴身之物的岚昭公主气势森然。 侍女脸上果然不见了适才的不以为然,语气担忧道:「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去告诉大皇子侍从的统领之人,让他带着人去闯宫门,向皇帝要人!一定要逼皇帝下令寻找大皇子!」岚昭公主低声吩咐道。 那侍女点头,转身准备出门。 「等等!」岚昭公主却猛地叫住了她。 侍女折返回来,「公主还有什么吩咐。」 「派人悄悄的连夜出京城,等在京城之外,倘若大皇子无事便好,若大皇子真的遇到了什么意外,他也好直接会乌兰禀报。」岚昭公主沉声说道。 她心中不安十分明显,她担心倘若多多木吉真的出事,皇帝为保平南朝安定,会将他们这些人全都软禁在官驿之中,密不外传乌兰大皇子遇害的消息。 她自然是要为自己打算的。 侍女闻言一惊,「不会的……」 「我也希望只是我多虑,不过凡事还是要做好万全的打算。」岚昭公主沉声说道。 那侍女中原话并不好,这句听的不甚明白。 但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已不像彼时那般轻视。 出了岚昭公主的屋子,立即向外院跑去。 找到那最为壮硕,朝华殿上被廉世召最后一拳打晕的乌兰人,将岚昭公主的话交代了他。 他亦发觉,此次大皇子不声不响的离开,一天一夜不回,透着怪异。 便吩咐几人立时离开官驿,两人从不同的城门出京城,在京城之外等着消息,另三人隐匿在京城之中,方便传递消息。 其余人等,全都同他一道,前往宫中而去。 皇帝刚用过晚膳,正考虑着晚上到哪个宫中歇息。 却忽闻侍卫禀报,乌兰使者大闹宫门,一定要求见圣上。 「这都什么时候了,有什么事非要现下求见?」皇帝略有不悦。 这些乌兰人,蛮横无理,也不说什么时候走,就大大咧咧的在官驿中住着,他早有些不耐烦。 唯独那乌兰公主让他印象颇深,偶尔想起那日在御花园纵情,尚有些回味无穷外,他对这群乌兰使者没有半分的好感。 前来回禀的太监觑着皇帝的脸色,咽了口唾沫,紧张的说道:「听闻那看守宫门的侍卫回禀,说是乌兰的大皇子找不到了,向圣上要人呢!」 皇帝闻言猛拍了一下御案,啪——的一声响。 太监心里震了一震,噗通跪倒在地。 「放肆,他们的大皇子是三岁孩童么?找不到了还管朕要人?」皇帝闻言大怒。 第47章 但生气归生气,外邦来使,更是外邦的皇子,在平南朝的地盘上找不到了,自然是要平南朝的皇帝负责的。 皇帝连夜命京兆尹派兵寻找,并命人将住在寿王府的乌兰公主和三皇子阿鲁保一并带进宫来。 因那日塞西亚在御花园献身后,说的那番话。 皇帝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三皇子阿鲁保。 他怀疑是阿鲁保为了获得平南朝的支持,所以故意在平南朝境内杀害的多多木吉。好让和亲无法继续,逼得平南朝只能和他来合作。 京兆尹得了消息,四处寻找多多木吉及那同时失踪的十几名乌兰侍从。 与此同时,宫里派来接乌兰公主和三皇子的人也到了寿王府之外。 廉如意听闻此消息。不禁多看了慕容御几眼。 昨日赵爷分明说多多木吉溜掉了,怎的他到现在还没有回到官驿之中呢? 依着多多木吉跋扈的样子,他若真的溜掉,那被赵爷杀死的十几名侍从之事,他不可能不言不语善罢甘休。 即便此时是他先行不义,他也必然会在皇帝面前颠倒了黑白,倒打一耙。 但今日一直风平浪静不说,到晚上还传出多多木吉不见的消息。 廉如意第一时间猜测,他是已经死了。 昨日她回到府上,赵耀就立即派人去通知慕容御她已经平安归来,慕容御却是等了很久才回来。 会不会……会不会是多多木吉已经被慕容御杀了? 忽然想起昨天夜里。她临睡之前,慕容御那句「恶人必有恶报」,此时想来,那般意味深长。 慕容御迎着廉如意的视线,温和的冲她笑笑。「我派人去请三皇子。乌兰公主哪里,还劳烦夫人亲自走一趟。」 如此说来,一定是这样了! 廉如意在心中想到,三皇子那里既然可以派人去请,乌兰公主那里为何需要她亲自走一趟? 还不是他知道多多木吉和塞西亚兄妹之外更特殊的关系,更知道自己对塞西亚的同情之心。 廉如意应了一声,缓步离开,路过慕容御身旁的时候,她的视线落在他脸上。 只见慕容御笑着冲她微微点了点头。 廉如意的心这才落定。 多多木吉死了。 塞西亚听闻廉如意告诉她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瞪大了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廉如意,「王妃,你说什么?」 「圣上派人四处寻找多多木吉的下落,如今还没有消息,我来是告诉你,好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廉如意目光淡淡的看着塞西亚,语气却格外的温和。 塞西亚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裂痕。她明白廉如意话里的意思,重重的点了点头。 「多谢王妃告诉我这些。这么多年……他简直像我无法摆脱的噩梦一般……我这一直盼着这天,可是我没有能力……」 塞西亚断断续续的说着,眼睛干红干红的,完全流不出泪来。 她微微翘起的嘴角,既有终于摆脱了长久被压制之后的轻松之感,又有不敢置信的紧张。 「是要进宫去了么?」塞西亚觉得好似一直压在自己身上的一座大山轰然倒塌,轻快之感。让她飘飘然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廉如意点点头,怜惜的看着无所适从的塞西亚,她是自己见过最是可怜的人了。 「你也不必高兴的太早,皇上之所以会在这个时候,将你们接近宫去,未必没有旁的考量。万事还需小心。」 塞西亚闻言点了点头。 如沸腾之水的心,缓缓平静下来,是了,多多木吉死了,阿鲁保还没有夺得乌兰的大权。 他们还在平南朝,在平南朝皇帝的手心里,他们身上既没有乌兰单于的信赖,亦没有平南朝皇帝的支持,如今他们姐弟二人是任谁都可以捏死的蚂蚁一般。 这不是阿鲁保想要的,也不是她的最终目的。 她太清楚不过,阿鲁保是要站在那个高地,俯瞰曾经给过他们侮辱,给过他们不幸之人的。 塞西亚的脸色渐渐恢复以往的平静无波。 她和阿鲁保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多多木吉死了,是一个赢得平南朝皇帝支持的最佳时机。 一定要把握好这个机会。 塞西亚整理了自己的衣着,跟着廉如意离开了院子,和阿鲁保一起,被接入宫中。 送走塞西亚的廉如意坐在自己院中,反复思量着这件事。 慕容御杀了多多木吉,虽然皇帝如今未必会怀疑到慕容御头上,但慕容御本就遭他忌惮,虽说如今慕容御只是顶着一个闲散王爷的头衔,手中兵权皆无,对皇帝根本构不成威胁。 但今非昔比,圣心难测,如今他们一家还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阿鲁保和塞西亚又是在寿王府上住着的时候出了这档子事儿。 皇帝会不会以为是慕容御和阿鲁保合谋此事呢? 毕竟多多木吉到底还是死在慕容御剑下的。 倘若皇帝还是像当初是太子时那般相信慕容御,此事便不足为惧,但如今两人之间的兄弟情义究竟还剩下多少?又能维系多少信任? 她心里并没有成算。 第48章 倘若皇帝身边能有一个和他们休戚相关之人,就算不能为慕容御在皇帝面前美言,但倘若能在关键时刻向他们提醒示警,也不至于当皇帝疑心骤起时,寿王府毫无防备。 廉如意这么想着,目光落在手里捏着的苏家太老夫人的信封之上。 京城官驿之中,岚昭公主垂眸坐在自己的房间里。 果然不出她所料,皇帝在得知阿鲁保不见了的第一时间,派御林军包围了官驿。 在宫门口闹事的乌兰侍从尽数被遣送回官驿之中,软禁起来。 幸好她早有准备,就算是多多木吉真的遇到了什么意外,自己也不至于沦为弃子。 很快宫里来人,要将岚昭公主接回宫中去。 乌兰侍从却拦住宫中之人,一定要将岚昭公主留在官驿,以其为人质,待找到多多木吉之时,再来谈岚昭公主之事。 岚昭公主已经向乌兰侍从示好,与其回到宫中被人严加看管,倒不如就留在驿馆之中安然自在。 倘若多多木吉无事,不过是虚惊一场,她便仍可以做她的乌兰王妃。贞亚贞划。 只是自认为棋高一招的岚昭公主不可能知道,那两个趁着城门关闭以前,急匆匆出得城门去的乌兰侍从,刚出了城门不远,便被寿王府别院的家仆截获。 就连隐匿在京城之中的三个乌兰侍从,也在离开官驿时,就被人给盯上了。 慕容御早在杀了多多木吉当天晚上,就已经安排好一切。 否则也不至于会回去那么晚。 慕容御在外人看来冷漠桀骜,似乎凡事都不放在心上。唯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实则心思缜密,做事不留遗漏。 他既敢杀了多多木吉,就不会放任多多木吉已死的消息流到乌兰去。 阿鲁保在寿王府住的这段时间,他虽然从未正面和阿鲁保接触。 但家丁每日回来都会将阿鲁保的一言一行向他汇报。 他也曾让人试探阿鲁保,洞察他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天真没有城府。 若是能让阿鲁保夺得乌兰单于的大权,平南朝于乌兰定然能建立友好邦交。 皇帝顾虑颇多,不愿冒险。他虽只是一个闲散的王爷,却希望能为北疆百姓略尽自己绵薄之力。 他一剑杀了多多木吉,正好可以在这个时候,帮助皇帝向前迈上这一步。和亲治标不治本,唯有让乌兰的单于真正有共同发展,两邦友好共赢之念,方能保北疆一方平安。 做出这番考虑的慕容御却是知道,如今皇帝已经不像以往那般信任他。所以此事,他不便明摆着出面。 此时局面已如一场棋,下棋之人亦将自身为棋子,博弈不仅靠技艺,有时更需破釜沉舟的勇气。 塞西亚和阿鲁保已进得宫中。 御林军全城搜索,一整夜京城几乎没人能够安睡。但多多木吉仍没有下落。 客居寿王府的表小姐倒是一夜安睡。 第二日清晨,苏洛璃正拿了昨日没有绣完的帕子一针一线的绣着。那寿王府的丫鬟绿萼便敲门走了进来。 「表小姐,王妃请表小姐前去。」 宝珠正在整理她家小姐这次来京之前,夫人专门为小姐做的几身衣裳。 虽说衣裳料子都是极好的,可这尺寸却多少有些不合适,且款式都不是时新的样式了,夫人根本就是见不得她家小姐好! 听闻绿萼说王妃请小姐前去,她更加焦急的翻看着箱笼里的衣服,「穿哪套衣服好呢?小姐,您来看看,见王妃穿哪套衣服合适?」 绿萼闻言抬头略看了苏洛璃一眼。 见她身上穿着一件藕荷色的裙衫,碧青的下裙罩在里面。宛如一朵含苞欲放的芙蓉娇花。 再配上她精致的美颜,清雅的气质,更是落落大方,端庄高洁,既美的让人不想移开视线。又高贵的让人觉得多看一眼都是亵渎了这份清雅。 绿萼轻轻一笑。「我看表小姐如今这身就顶好。」 宝珠看了看自家小姐,总觉得小姐的衣服不够华丽。 那日一见王妃,才知道什么是人中龙凤,王妃通身高贵的气度,一眼就让人觉得美极贵极,不求她家小姐能与王妃比肩,但也不能太寒酸不是。 苏洛璃却是笑了笑,「多谢姑娘夸奖,既是王妃传唤,也不好耽搁太久,宝珠,还不放下衣服,随我前去!」 宝珠皱眉看了看箱笼里的衣服,那些衣料极好的,回头还是照着小姐的尺寸改改再拿来给小姐穿吧! 轻叹一声,跟着苏洛璃离开兰苑。 绿萼在前面走着引路。一路时不时回头暗暗打量苏洛璃。 这位表小姐不禁人长得美,气质好,走起路来,姿势更是柔美宛如弱柳扶风,美的让人禁不住想多看几眼。 兰苑离主院较远,一路上遇见了不少的丫鬟。苏洛璃目不斜视,那经过她的丫鬟却忍不住频频回头。 甚至有人还禁不住已经学起了她走路的模样,那纤腰不知是怎的随着步子一摇一摆。怎的就那般妩媚好看呢? 苏洛璃不知道,她一路从兰苑行至主院后。寿王府的丫鬟已经有大半都开始学她的样子走路了。 廉如意并未让苏洛璃等太久,听闻家仆禀报表小姐已到,便起身来了内院花厅。 第49章 「见过王妃。」苏洛璃刚看见廉如意行至门外的身影,便恭恭敬敬的起身行礼。 姿势认真,动作一丝不苟。 廉如意点点头,「苏小姐请坐吧,你既是王爷的表妹,便不必这么客气。」 「谢王妃。」听闻廉如意语气温和,苏洛璃仍旧不减半分恭敬。 「苏太老夫人的信,我已经看过了。想必你此行,家中有何愿景,你心中也是有数的吧?」廉如意看着苏洛璃问道。 苏洛璃半坐在黄花梨玫瑰椅上,上身挺得笔直,双手叠放在身前,闻言微微颔首,「能为家中分忧,是洛璃的荣幸。」 廉如意点点头,「你自是要为你的家族分担的,只是想来你也知道,苏家与寿王府实来算不上亲厚。寿王年幼之时,也不见苏家伸手相助。如今寿王府如何要为苏家一封信就甘愿为苏家助力呢?」 见寿王妃话说的直白,苏洛璃脸色白了一白,宝珠已经是惊慌失措。 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就是告诉他们,在这件事上不会帮助她家小姐么?原想着有寿王府的相助,小姐进宫这条路或许不会走的那么艰难。 可如今,若寿王府不肯帮忙……那…… 苏洛璃却立时冷静下来,若寿王妃真是不愿帮助她进宫的话,根本无需再把她叫来,无需多说这么些话,直接把她往院子里一扔,不管不问,待入宫的时间到了,将她往宫里一送便是。 既然当面如此相告,必是话里有话的。 想到这里,苏洛璃的脸色渐渐恢复如常,微微一笑起身向寿王妃行礼,「王妃所言甚是,是苏家不知轻重了。但洛璃却是知恩图报之人,若能得王妃相帮,他日如有能力,必报王妃恩情。」 廉如意抬手示意她起身,「苏小姐客气了,我看苏小姐面相极好,日后定能极富极贵,只是这条路困难重重,想要走到最后,笑到最后并不容易,一路上恐怕要吃不少的苦头,苏小姐可所有准备?」 苏洛璃郑重道:「为达心愿,洛璃不怕吃苦。」 廉如意见她郑重其事,便点点头,使寒梅请了董嬷嬷前来,「这位是曾经伺候在端贵妃身边的董嬷嬷,宫中规矩礼仪,董嬷嬷尽数悉知,你若想顺顺利利的被甄选入宫,这礼仪不可有差,在寿王府小住这段时间,便有董嬷嬷教你礼仪。董嬷嬷严苛,你可愿意服她管教?」 苏洛璃立即向董嬷嬷施了一礼,「不敢说严师出高徒,但师父严苛,必定是心望徒儿学好的。洛璃愚钝,请董嬷嬷不吝赐教,若行差踏错,嬷嬷尽管严罚,洛璃绝无怨言。」贞亚庄号。 董嬷嬷还了一礼,「表小姐客气了。」 廉如意笑看着苏洛璃,「兰苑在王府之中,虽离主院较远,但却是僻静之地,想来也更能使你心无旁骛的学习宫中规矩,让董嬷嬷这段时间,随你住在兰苑,你可有意见?」 「多谢王妃细心周到,洛璃甚是感激。」苏洛璃客气恭敬。 廉如意点点头,起身先行离去。 她今日帮助苏洛璃,自然是希望她能在宫中坐稳位置,他日能为寿王府出一份力气。至于苏洛璃究竟堪不堪大用,还要看她日后的表现。 她适才说,董嬷嬷严苛,可不是说笑而已,她已经交代过董嬷嬷,请她严加管教。 苏洛璃能不能顺利留驻宫中,还要看她心性如何。 这一日下午,御林军终于在京城西郊的林子里发现了身着乌兰服饰的残肢断臂。 残肢断臂上的血已经干涸凝结。 御林军将拾获的残肢送到京兆府,拼拼凑凑,总算拼出了一个人形。却独独少了脑袋。 仵作验尸后,证实,此人已经死于两日之前的夜里。至于究竟是不是乌兰大皇子多多木吉的尸体,还需乌兰使者前来辨认。 御林军将此事上报皇上。 皇上命人带来了被软禁在宫中的乌兰公主和三皇子。 乌兰公主脸色阴翳,这是那日御花园事后第一次再见皇帝,但看到皇帝她脸上也无太多表情。 三皇子仍是一派天真,面上显出焦急忧虑之色。 见到皇帝,三皇子便行礼道:「皇上,不知我大哥是否已经找到?」 皇帝冷眼看着阿鲁保,心中断定他是在装相。 他看起来天真毫无城府,但若真是如此,塞西亚必定不会冒险见自己,并求自己支持阿鲁保。 「在西郊找到残肢断臂,拼凑成一具无头尸,究竟是不是乌兰大皇子,尚需你们前去辨认。」皇帝冷声说道。 塞西亚阴沉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阿鲁保却仿佛大吃了一惊,「怎么会这样?是谁杀了我大哥?我们不过刚来平南朝境内,从未与人结怨,怎会有人对我大哥如此残忍?」 皇帝的目光落在阿鲁保身上,眼中意味深长。 阿鲁保呆愣了一瞬,立即领会皇帝眼中的意味。皇帝是在怀疑他? 想到此处,阿鲁保垂下眼眸,皇帝没有明说,他自然不好辩驳,否则便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略作思量,他拱手道:「不知尸身现在何处,我们姐弟二人也好前去辨认。」 皇帝抬手示意身边人带他们前去。 前后陪同阿鲁保与塞西亚的足足有二十名御林军。且都是校尉以上头衔。 第50章 阿鲁保苦笑,皇帝这是怕他们跑了还是闹事? 离开皇宫,兄妹两人坐于马车之上。 塞西亚突然转过脸来,看着阿鲁保道:「多多木吉死了。是你博得平南朝皇帝支持的最好时机,万不要错过。」 阿鲁保闻言点了点头,「那尸身真的是多多木吉?他真的死了?」 「尸体是不是多多木吉我不清楚,待会儿一看便知。但想来他是死了无疑。」塞西亚说道,语气中透着没来由的轻松。 「姐姐。究竟是谁杀了多多木吉?你知道么?」阿鲁保目不转睛的看着塞西亚。 塞西亚却别开视线。看向别处,「不管是谁杀的,我只知道,他死了!真的死了!这就够了。」 阿鲁保看她脸色便没有再往下问。贞亚鸟才。 两人来到京兆府的停尸房,仵作掀开盖在尸体上的白布时,两人也吓了一大跳。 好好的一个人,竟被切得支离破碎,被仵作用大针白线缝在一起,样子十分可怖。 尸体脖子以上的部分尚未找到,单看这体型和衣着应是多多木吉没错。 但一并失踪的还有十几个多多木吉的侍从,所以平南朝人并不敢确定这尸体就是乌兰大皇子多多木吉的。 塞西亚脸上却乍现一个阴森的冷笑,她心中仿佛尘埃落定。 别说多多木吉就是没了脑袋,他就是烧成了灰,她也能一眼把他认出来。她早已将他恨入骨髓! 多多木吉死了,这件事没有完! 她不仅要多多木吉死,她要报复每一个伤害过他们的人。 她要替母亲报仇。要替自己报仇,要看着阿鲁保凌驾乌兰众人之上! 塞西亚听到自己紧咬在一起的牙齿咯咯作响,才发现自己被恨意充斥的双拳紧握,脊背紧绷,仿佛从地狱里爬上来的复仇者一般。 她深吸一口气,放松自己,和阿鲁保对视一眼,两人微微点了点头。 两人在御林军的陪同之下。又被送回皇宫,面见皇帝。 在两国正在和亲之时,莫名失踪了十几个侍从还死了一个乌兰大皇子,这可不是件小事,整件事稍微有点进展,皇帝就会亲自过问。 「你们可辨认过了?」皇帝深深的看着阿鲁保问道。 阿鲁保拱手答道:「已经看过了,但尸身被破坏的太厉害,且没有了头颅,我姐弟二人也不敢确定就是大哥。」 「哦?不敢确定?」皇帝扬声问道。 「正是,大哥乃是洒脱不受拘束的性子,也许是带了侍从想在平南朝多游玩几日,也是很有可能的,这在乌兰时,亦是常有的事。」 「你是这么想的?」皇帝上下打量着阿鲁保。 阿鲁保此时面色端正,已经卸去天真的伪装,冷静的回答道:「皇上,两国和亲之事不宜耽搁,虽然大哥此时不在,但我亦可以迎亲回国,等大哥回来,再自行回去不迟。只是希望皇上能增加送亲队伍人数,好保我此行顺畅。」 皇帝闻言,并没有立即做声。 阿鲁保的意思很明白,就是他要代替多多木吉的位置,要皇帝多派人送亲,其实,就是暗示皇帝派人支持他夺权。 这么说来,多多木吉很可能就是被阿鲁保所杀。 皇帝心中想到,如此一来,他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按阿鲁保所说,支持他夺权,两国修好。二是将他交给乌兰人,证实阿鲁保就是杀害多多木吉的凶手,撇清平南朝在此事中的关系。 只是这两条路皆有风险。 若是其一,便需要阿鲁保确有夺权的能力,多多木吉虽然死了,但乌兰单于仍然在位,且还有乌兰人所生二皇子健在。支持阿鲁保,就要冒着和阿鲁保一同失败,两国恶交,开战的风险。 若是其二,如何证实阿鲁保就是杀害多多木吉的凶手尚需费些力气,让乌兰人认可这个结果更是大有难度。就算这两点都做到,乌兰人以平南朝没有保护好他们来使的名头责难平南朝,两国依然是要恶交的。 皇帝冷笑一声,思来想去,此时局面,还是支持阿鲁保对平南朝最有利。虽说要冒一时的风险,但若阿鲁保真有能力,两国修好,便可保平南朝北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可以不受乌兰人的滋扰。 此法最关键的地方,就在于,阿鲁保究竟有没有能力夺得大权呢? 他又是否真心和平南朝修好? 皇帝想到的,阿鲁保自然也想到了。 见皇帝抬眼看向自己,阿鲁保便上前一步,拱手说道:「我一直希望两国能在边疆建立互市。乌兰牛马强壮,平南朝农织发达。若两国能建立友好边贸,则是双赢互利互惠的局面。」 抬眼见皇帝正在认真听自己的话,阿鲁保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只是我的想法得不到父皇的支持,乌兰本土之人,皆崇尚暴力,一贯看不上中原斯文儒雅的行事作风,想来皇帝也是知道的。所以……我空有一腔对平南朝,对母亲故土的热情热血,却无处施展。」 句末,还长叹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 皇帝不禁随着他的话,畅想两国建立边贸的景象,平南朝农耕纺织发达。但没有像乌兰那么面积广袤的牧场,若是能用农具布匹换来乌兰膘肥体健的骏马,既能让乌兰发展农耕,不至于总是掠夺北疆的诸城,又能扩建平南朝的骑兵。 第51章 如今他不想与乌兰开战,便是因为乌兰骑兵甚是凶猛,而平南朝的骑兵却是软肋。 边疆互市的确是双赢的局面。 皇帝不仅大为动心。 正在此时,忽有宫人来报,被软禁在官驿之中的乌兰侍从和御林军打起来了! 皇帝抬眼看向阿鲁保,「此事,交给三皇子解决如何?」 这无疑是考研阿鲁保究竟有没有能力夺得大权,值不值得皇帝冒险合作的一个好机会。若是连官驿之中多多木吉留下的侍从都无法治住的话,靠他夺得乌兰单于的大权,简直痴人说梦。 阿鲁保闻言点点头,知道皇帝用意,这也说明,他已经说服了皇帝大半。 剩下的,就是需要证实自己的能力了。 阿鲁保离开皇宫去向官驿,塞西亚却被留在了宫中,此举,亦是对阿鲁保的辖制之意。 旁人皆退出御书房,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皇帝和塞西亚两人。 看着塞西亚冷漠的面孔。皇帝忽然心头有些异样。 宠幸无名无分甚至也不向她要名分的塞西亚,和宠幸他后宫中的女人感受完全不同。这仿佛偷情一般的感觉,自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或许,他可以将塞西亚以质子的身份留在平南朝? 塞西亚抬眼看着皇帝,毫无温情眷恋的目光,却使得皇帝心中格外有种想要征服她的。 皇帝起身,一步步走近她。 塞西亚抬眼看向皇帝,嗤笑一声,「皇上别来无恙?」 皇帝抬手钳住她的下巴,「朕还没有答应要支持阿鲁保。」 「皇上您支持与否,是要看阿鲁保的能力。最终选择对平南朝最有利的路子,与我恐怕关系不大吧?」 塞西亚垂眸藏起自己眼中的情绪,淡然的说道。 皇帝冷笑一声,「这话不假,但也要看你的表现。」 塞西亚犹豫了一瞬。不过短短的一瞬间。她便将心中酸涩及对自己的鄙视不堪尽数收起。阿弟还没有大功告成,她和母亲的仇亦没有了结,还没到时候……她抬起头,纤长的手指已经触到皇帝的衣领,动作轻巧的解开明黄色龙袍的斜襟盘扣。 寿王府内院。贞亚帅号。 兰苑的月亮门之外,聚了好多的小丫鬟。 大家掩口低声的相互取笑着,眼睛却是一瞬不眨的看着院子里正随着董嬷嬷口令,一步步走的认真的表小姐。 有些面皮不那么薄,那么容易害臊的小丫鬟已经在院子外的青石路上学着苏洛璃的姿势,轻轻摇摆着腰肢,宛如弱柳扶风一般走着。 「你学的不像,表小姐走起来比这好看得多……」 旁边有人笑道。 「不像,你来呀!」 「我来就我来!瞧好了!」 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可院子里的人好像丝毫不受影响,教者板着脸,不苟言笑。 学者也是一脸严肃,分外认真。 董嬷嬷手里拿着一根细细的手臂长的竹竿。扬手一鞭子抽在苏洛璃的胯上。 苏洛璃吃痛,嘶了一声,眉头紧紧皱起,步子却是不停,仍按照董嬷嬷的要求,一步步认真的走着。 「腰不要扭,胯不要晃,目视前方。双手垂在身侧,摆动幅度不能大,亦不能小。」董嬷嬷沉声纠正道。 苏洛璃刚走了没几步,董嬷嬷有扬起手中的细竹竿来。 宝珠着实看不下去,扑上前去拦住董嬷嬷的手。 练了一个时辰,小姐已经挨了十几下,这究竟是教规矩还是变着法的打人呢? 「虽说你是王妃派来的嬷嬷,也不能这般不讲道理,说打就打吧?我家小姐怎么说也是王爷的表妹,可不是你们王府里的丫鬟!」宝珠气不过,红着眼睛说道。 苏洛璃见状,赶紧上前拉开宝珠。 「宝珠!放肆!还不快向嬷嬷赔不是?」 宝珠憋着嘴,绞着手指不做声。 「嬷嬷,丫鬟无状,是我管教不严,望嬷嬷不要放在心上,洛璃给嬷嬷赔不是了!」苏洛璃恭恭敬敬的朝董嬷嬷福身行礼。 宝珠见自己不肯道歉,倒叫小姐向一个下人赔礼,更觉心中憋闷。 但总算福身道:「给嬷嬷赔不是。」 董嬷嬷怎会看不出她脸上的敷衍,到也不生气,只是将细细的竹竿背在身后。上前两步看着宝珠道:「我瞧你口服心不服,可是觉得我待你家小姐太过严苛?」 苏洛璃见状狠狠瞪了眼宝珠。 可宝珠为了维护自家小姐,硬着头皮道:「嬷嬷严苛,自是为了好好教导我家小姐,只是奴婢觉得,小姐走姿并无错处,甚至……甚至……比嬷嬷你教的好看许多,嬷嬷动不动就动手打人,委实……委实叫人难以服气。」 苏洛璃闻言,脸色有些难看。 董嬷嬷却是面色平静,既没有愠怒,亦不显被顶撞之后的不快。 「表小姐也是这般想的么?」 苏洛璃赶紧摇头,「嬷嬷教的自然是好的,只是洛璃愚笨,画虎不像反类猫,叫嬷嬷费心了。」 董嬷嬷点点头,「既然表小姐还是认可老奴的,那便请表小姐一心照着老奴教的做,表小姐若是愚笨,这世上的聪明人也不多了,表小姐不必过谦。」 第52章 董嬷嬷说完,便静静的看着苏洛璃,一番话口气平平淡淡,没有褒奖,亦没有责备之意。 苏洛璃只好认认真真的回忆着董嬷嬷示范的动作,一步步走在兰苑内平整的长廊里。 「步速快,裙角却不能飘,此方显稳重。」董嬷嬷的声音平静无波。 似乎并没有因为适才宝珠的顶撞而有丝毫的不快。 只是那根细细的竹竿一直背在身后,再没有抽在苏洛璃的身上。 一上午过去,日头快到中天之时,董嬷嬷终于叫停了苏洛璃。 「今日就到这儿吧,下午,表小姐休息一下,明日咱们再接着来。」 「多谢嬷嬷,辛苦嬷嬷了。」苏洛璃盈盈福身。 董嬷嬷点点头,回礼离去。 走到月亮门外,见到那一群嬉笑跑开的小丫鬟,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发一语的回了主院。 廉如意听完董嬷嬷汇报上午的经过。 点了点头,「她肯认真学就好,至于其中关节,她初来京城,一时想不通也无妨,待有空,再点播她一下。」 「只是她那丫鬟,虽是护主心切,却是性子太过急躁,沉不住气,若是跟着她进了宫,怕是要给她惹出祸端来。咱们府上倒是有不少机灵的丫鬟,别院之中,也有很多年龄适宜的丫鬟,且别院的丫鬟,多少都是有功夫在身的。王妃既然想使表小姐日后成为王府的助力,不妨留了人在她身边。」董嬷嬷轻声道。 廉如意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她与王府并无交情,明面上是因为苏家太老夫人的那份信,因着端贵妃的缘故帮她一把。但其实不过是互利互惠,我若留了人在她身边,往好处看,是为了帮她,往坏处看,就是不信她监视她。难免让她心有抵触,到不利于她在宫中行事。还是让她自己用的惯亲信之人陪在她身边,也好让她心里有个底。」 董嬷嬷点了点头,仍有些担忧宝珠的性子,宫里可不比外头,说话做事都是要格外小心,稍不留意,就会埋下祸端。 廉如意却不甚担忧,「苏小姐是明白人,自然也看得出她身边丫鬟的短处,她自会提点那丫鬟,若那丫鬟真是愚不可及之人,想来,苏小姐也不会将自己的前程于一个丫鬟手里断送。到时候,必然会主动要了寿王府的人,那时再挑了机灵的丫鬟,送与她,在她心中位置,自是不同。」 董嬷嬷这才放下心来。 兰苑上房之内,宝珠蹲在软榻边上,两个拳头不轻不重的落在苏洛璃的腿上。 苏洛璃闭着眼睛。不知道是否已经睡着了。 宝珠抬头看了看她家小姐,忍不住小声抱怨道:「奴婢看那董嬷嬷就是王妃派来故意折磨小姐的,明明她教的姿势一点都不好看,呆板的很,寿王府的小丫鬟都跑到兰苑外面学小姐的样子走路的,奴婢一早就瞧见了……」 「宝珠。」苏洛璃低声打断了宝珠的话。 宝珠闻言抬头,「小姐有什么吩咐?」 「你喜欢暨阳么?还是……喜欢京城多一些?」苏洛璃仍旧闭着眼睛,低声的问着,好像只是主仆之间,闲话家常一般。 宝珠并未多想,抿了抿唇道:「这么说来的话。奴婢还是喜欢暨阳多一点的,毕竟暨阳是奴婢从小长到大的地方,京城虽然是天子脚下,兴盛繁华非旁处可比,但总是少了点家乡的味道。不过,奴婢更愿意跟着小姐。小姐在哪里,奴婢往后就喜欢哪里。」贞记吐亡。 苏洛璃闻言不再说话。 她在心中轻叹,若比忠心,旁人定胜不过宝珠对她的忠心耿耿。 可一入宫门深似海,多得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笑里藏刀,宝珠的性子似乎并不适合呆在宫里,她怕宝珠的单纯会为她惹来麻烦,更怕自己尚在弱小之时,不能护住宝珠。 良将易得,忠仆难求。 苏洛璃在心底这么对自己说着,在宝珠以为自家小姐已经睡着,缓缓停下为小姐捶腿的拳头时。 苏洛璃却忽然睁开眼睛,看着宝珠道:「宝珠。你若还想随我进宫,今日这般当面顶撞董嬷嬷的言行再不可犯,如若再犯……我便求王妃将你送回暨阳苏家!」 宝珠愣愣的看着苏洛璃。 「我知你是为了维护我,只是这里是京城,不是暨阳,是寿王府,不是苏家。咱们的一言一行都需谨慎。以后入得皇宫则更要谨小慎微,免得让人抓住错处。董嬷嬷是王妃派来教我规矩的,在我面前,代表的就是王妃,你对董嬷嬷不敬,便是对王妃不敬,你可明白?」苏洛璃用前所未有的严厉语气对宝珠说着。 宝珠已经委屈的双眼含泪。 「你明白了么?」苏洛璃却紧紧的盯着她的双眼,一定要听到她的回答。 宝珠含泪重重的点头。 「记住就好。否则,我真的害怕,带你进宫,却护不住你的性命……」又何止护不住宝珠的性命,若宝珠还如同现在一般莽撞,她真怕连自己的命都要搭进去。 宝珠深吸一口气,「小姐,您放心吧,奴婢晓得了。」 阿鲁保来到官驿之外,瞧见的正是乌兰侍从和御林军混战在一起的场面。 乌兰侍从人高马大,孔武有力。 奈何御林军人多势众,倒也没占上什么便宜。 第53章 虽说倾巢而出,却也没能突破御林军的层层包围,仍旧被困在官驿之中。 阿鲁保骑在马上,大声用乌兰语呵斥他们停下。 可众人抬头一看,回来的是从不受重视,只知玩乐天真单纯的三皇子阿鲁保,便谁也没当回事儿。根本不理会他的喝止,仍旧试图冲破御林军的包围。 阿鲁保眉心微蹙,一踩马镫,飞身而起。 抬脚踹向一个比他高大许多的乌兰侍从,另一脚则踢在挡在那人面前的御林军的枪杆之上。 乌兰侍从被他踢得连退两步,稳下身形,惊诧的看向阿鲁保。 那被阿鲁保一脚揣在枪杆上的御林军侍卫则蹬蹬蹬倒退数步,一屁股跌坐在地,才停了下来。 「我说停下,你们听到了么?」阿鲁保对着被他踢得后退的乌兰侍从说道。 那侍从正是多多木吉手下侍从统领之人查干。 阿鲁保这一脚,着实让查干生生愣住。他可是多多木吉手下第一勇士,绝不曾料到他一直看不起的三皇子有这般力气。 「都停手——」查干抬手大声说道。 周遭正在和御林军对抗的乌兰侍从闻声,这才停下动作,后退一步,拉开和御林军的距离。 御林军只是为了将这些人都看守在官驿之中,见他们停手,便也不再缠斗,退纷纷后两步,仍将官驿团团围住。 「三皇子,你见到大皇子了么?我们要见大皇子,这些人既不让我们出去寻找大皇子,又不肯告诉我们大皇子究竟在哪里,你是来带我们出去的么?」查干说道。 「我已经见到大哥了,大哥有话让我交代众人,让大家都进来吧。」 阿鲁保说完,率先进了官驿之中。 查干看了看围在官驿前的众多御林军,知道硬冲,闯出去的可能性很小。而且他们也已经试过了,并没有成功。 便只好沉着脸,跟着阿鲁保进了官驿。 「大皇子究竟身在何处?」查干进了阿鲁保的屋子,将众人都关在门外。 阿鲁保在上座上坐了下来,抬眼看着高壮的查干,脸上略带笑意,眼中却不甚有温度。 查干逼视着阿鲁保,「三皇子,你不是说,大皇子有话要交代么?」 「我骗你的。」阿鲁保淡声说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查干愤怒的瞪视着阿鲁保。 阿鲁保只是淡淡的看着他,似乎在思量着什么,并不着急答话。 查干却是没有耐性,上前一步,紧紧抓住阿鲁保的衣领,欲要将他从椅子上拽起。 却发现看似清瘦的阿鲁保却沉似铁石,他几番用力,竟都无法将阿鲁保从椅子上拽起。 「我联系不上在外面的大皇子的侍卫,是不是,大皇子已经出事了?」查干瞪着眼睛逼问阿鲁保。 阿鲁保叹了口气,对着查干强壮有力的手轻轻一弹。 查干只觉手上一麻,用不上力气,紧紧攥着阿鲁保衣领的手,立时松开,他惊诧的看着阿鲁保。 此时才恍然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个看起来很没用的三皇子。 「如果大哥真的是出了事,你又待如何?」阿鲁保慢声问道。 查干皱着眉头,「三皇子这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是大哥的亲卫,如果大哥出了事,想来父皇定然不会放过你,你难道不考虑下往后的日子么?不为你的家人考虑一下?」阿鲁保缓缓的说着,目光落在查干紧皱的眉头之上,「或者,你对大哥忠心耿耿,想要陪着大哥而去?」 查干闻言心中大惊,三皇子这话的意思是,大皇子……已经遇难了? 「不可能!」查干忍不住说道。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如今要看你自己的选择了,是忠心随主,还是另谋高就,全看你自己。」阿鲁保轻笑着说道。 「是你杀了大皇子?!」查干双目通红,瞪视着阿鲁保。 阿鲁保却低头看着自己修剪的十分干净的手指,轻声慢语道:「我听说你的妻子很是漂亮,也曾得大哥青眼,你被派往平南朝北疆掳掠财物之时,大哥对你的家眷很是照顾呢……也难怪你对大哥如此忠心。」 「你!」查干脸色涨红,脸现愤怒之态,声音近乎咆哮。」你胡说!」 阿鲁保曾经听闻母亲说过一句话,」争执之时,声音越大的人,其实越是心虚。」 此时他想起,更觉母亲的话实在很有道理。 抬眼淡淡的看着眼睛冒火气喘吁吁的查干,笑道:「有没有这回事。不是只靠我说的,你留心暗中打听一下,自然会知道真相。大哥身边,可不止我一个人长了眼睛。」 查干在阿鲁保淡然的视线之下,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 阿鲁保却是并不着急,面带笑意,开口语调仍是十分和缓,」此事已经过去多事,现在咱们暂且放下不提,眼前的事儿是,大哥如果不在了,你又有何打算呢?」 「三皇子究竟有何用意,直接说来。我就看不惯你和平南朝人一般弯弯绕绕的作态!是男人,就亮明了说!」查干低吼道。 阿鲁保闻言并不生气,点点头道:「我知你是条汉子,既然你如此爽快,我也不和你绕弯,大哥死了,我已经获得平南朝皇帝的支持。要夺取单于之位。我知道你手里有不少人马,你若愿日后跟随与我,为我效劳,待我夺取单于之位,定然重用与你。若你不愿为我效力,便是你保护大哥不利,我自然要用你的命为大哥偿命。刚才我提到的事情,父皇亦是知道的。想来如果我告诉父皇,你获悉此事,对大哥怀恨在心,故意借着来平南朝的时机,报复大哥,想来父皇也会相信的。」 第54章 「你!你这是污蔑!」查干瞪着眼睛说道。 阿鲁保晃了晃自己干净修长的手指,」是不是污蔑,不是你说了算的,死人向来最会保守秘密。」 阿鲁保说完,查干甚至还为做出反应,阿鲁保冰凉的手指就已经扼住他的喉咙。 查干大惊失色,他怎么也不曾料到,平日里不声不响,一派天真的三皇子竟是这般狠厉的角色。甚至连武功都在大皇子之上。 阿鲁保摇了摇头道:「杀了你实在可惜,我敬你是条汉子,我也是爱惜人才之人。中原有句话叫‘良禽择木而息’,若你一心愚忠于大哥,唉……我也不得不为你扼腕叹息了……」 说话间,阿鲁保的手指已然收紧。 查干不是傻子,他已经看出自己绝不是阿鲁保的对手。 阿鲁保这般厉害,即便今日杀了自己,有平南朝皇帝的支持,他日阿鲁保定然也能夺得单于之位的! 若他刚才所说都是真的,自己对大皇子忠心耿耿,大皇子却趁他不在的时候……查干宛如含着一口恶血在喉头。 「我愿助三皇子一臂之力!」 听闻查干这句话,阿鲁保这才放松了手指。 略点了点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查干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三皇子适才说的都是真的?」 阿鲁保直视着他的眼睛道:「若我是骗你,就让我葬身狼腹,永世不得超生。」 查干身心一震,脸色愈加难看。 两人对视良久。 查干才缓缓地下头来,」属下接下来该做什么,请三皇子吩咐。」 阿鲁保淡淡的笑了,脸上恢复往常的一派天真之象,」告诉你手下侍从,大哥对平南朝风光十分有兴趣,带着人南下游玩。为了不耽误和亲事宜,我们近日启程,迎岚昭公主回乌兰。」 「是!」查干躬身退下。 阿鲁保又坐了一会儿,走出房间的时候,查干的一众手下已经被他驱散,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他果然没有看错查干。 接下来,他还要回到皇宫里,和皇帝商量送亲事宜。 为避免老单于一早就做好准备,一定要将大皇子不在的消息瞒住,不能让老单于知晓。 阿鲁保还未出得院门,迎面遇见朝他走来的岚昭公主。贞记贞才。 岚昭公主姿态优雅万芳,见他看来,脸上漾起一抹迷人的轻笑。 妩媚动人,让人忍不住心头轻颤。 「三皇子。」岚昭公主行至他面前,率先开口,语调轻柔婉转,绕耳不绝。 对自己的魅力从不怀疑的岚昭公主,却是看到年轻的阿鲁保有些不耐的别开视线,淡淡的点了点头,」公主。」 岚昭公主又向他靠近一步,她身上芬芳的气息已经萦绕在阿鲁保口鼻之间。 阿鲁保立时屏住呼吸,后退一步,」公主,我不耐烦这脂粉之气。」 岚昭公主脸上微微有些被识破的尴尬,她用的香粉自然不是一般的香粉,而是万芳楼 特制的有特殊功效的香粉。 见阿鲁保不上钩,她只好转而说道:「怎的一直不见大皇子身影呢?可是大皇子出了什么事?」 阿鲁保斜看她一眼,心底愈发对岚昭公主不屑,」大哥对平南朝山水十分有兴趣,带人南下游玩。公主是要嫁给父皇的,父皇可是不喜欢自己的新妃太过关心他年轻气盛的儿子的。公主最好,有点分寸。」 阿鲁保直白的警告让岚昭公主有些下不来台。 岚昭公主脸色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多谢三皇子提醒。」 阿鲁保懒得再和她耽搁时间,转身绕过她,出了院门。 岚昭公主站在原地,恨恨的看着三皇子离开的背影,倏尔冷笑一声,」既然你不喜欢这个调调,那咱们便换一种,我不信,你真是柳下惠,能坐怀不乱?」 阿鲁保平息了在官驿闹事的乌兰侍从,已经向皇帝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同阿鲁保合作,无疑是皇帝当下最好的选择。 阿鲁保在乌兰势力并不强盛,好在老单于年事已高,大皇子二皇子割据势力,三皇子趁其不备,倒是有以弱胜强的机会。 三皇子希望皇帝能增加平南朝送亲队伍的人数,并将送亲队伍里的人全都换成身强力壮的精兵强将,同他到乌兰之后,能在攻乌兰老单于和二皇子不备之时,助他一臂之力。 如此,自然胜算更大。 为此,阿鲁保和皇帝正在进一步的磋商之中。 皇帝提出要将塞西亚留下为质的条件,阿鲁保却是没有答应。 两方为此,僵滞下来。 寿王府中,董嬷嬷对苏洛璃的「折磨」却是进行的如火如荼,更有愈演愈烈之势。 单是走路的步态就练了整整三日。 因为宝珠的顶撞。使得董嬷嬷不再拿小竹竿抽打苏洛璃。 虽然董嬷嬷面上看不出一丝不快,但为免她心中仍有隔阂,苏洛璃亲自送上了一根更加细长的小竹竿。颇有些负荆请罪的意思。 细长的竹竿韧性极强,抽打在身上,格外的疼。 董嬷嬷收下了苏洛璃的小竹竿,当即冲她点头,眼中颇有些赞许的意思。 第55章 抽打她时,却是毫不留情。 三天下来,连宝珠都已经数不清自家小姐到底挨了多少下。 但事实证明,挨打确实有着事半功倍效果的。 在寿王府诸多小丫鬟尚未学会苏洛璃袅袅多姿的步态之时,她却已经走的和董嬷嬷演示的姿态丝毫不差了。 两臂摆开有多大角度。每一步能迈出多远的距离,脚尖的方向,脚掌落地的角度,和董嬷嬷简直如出一辙。 腰不扭,胯不摆,端正而呆板。丝毫不见风情。 私底下眼瞧着自家小姐越走越让董嬷嬷满意,董嬷嬷的小竹竿终于一次不再落到小姐身上,宝珠却是快要哭了,「小姐,您现在走的真——是——好——难看……」 虽说礼仪周到至极,端庄得很,可是这般作态,风情风韵皆无,如何能在众多待选的如云美人之中脱颖而出呢? 如何能够吸引帝王的视线,如何能在复杂的后宫之中立稳脚跟呢? 宝珠的担忧,苏洛璃并非不知。 只是董嬷嬷并没有向她解释很多,她亦不去问。 王妃那日见她,意思表达的很明显。就是要帮她进入后宫,在后宫之中赢得一席之地,将来以图她能为寿王府尽一份力。 她与寿王妃没有利益的纷争,进一步说,她和寿王府根本是利益相同,相互利用的关系。 寿王妃没道理故意让董嬷嬷来刁难她。 既明白这一点,不管董嬷嬷如何要求。她都尽力照做。 步态之礼学好,她终于能够按着董嬷嬷的要求,不管走的多快,裙角不扬,头顶的碗水不洒。董嬷嬷才开始教她坐态,用膳之态,行礼之态等等。 虽说日日辛苦,也少不了挨打受疼。 但苏洛璃从不抱怨一句。连脸上的微笑都不减半分。 终于在第六天,再次得到了寿王妃的请见。 「恭请王妃安好。」 廉如意坐在花厅之中,看苏洛璃从门外的青石宽路上一步步走来,抬脚迈进花厅,福身请安。 动作一气呵成,自然连贯,仿佛她从来都是如此,如此的端庄而呆板。 廉如意点点头,心中甚是满意。 她知道从细节上改变从小便的习惯,其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特别是走路,坐姿等等每天都要做的小事上,完全摒弃十几年来的姿态,重新去学习一种完全是另一种风格,甚至连好看也谈不上的姿态,对苏洛璃这样的小姑娘来说,实在不容易。 但苏洛璃做的很好,这也同时让廉如意相信,她能在进宫这件事上做的更好。 「坐吧。」廉如意指了指一旁的花梨玫瑰椅。 苏洛璃恭敬的谢过,半坐与椅子上,脊背绷的很直,姿态端庄刻板。 「把董嬷嬷现在交给你的刻在你的骨子里,不管人前人后都要是这个样子,直到有一日,再无人挡你的路,直到你达到你想要达到的高度,方可放松。」 廉如意温声说道。 「是。」 「你怎么评价董嬷嬷交给你的这些?」 听得廉如意突然问话,苏洛璃一愣,略想了想。 「董嬷嬷所教,自然最是端庄有礼,不同于我们乡下那般轻浮粗鄙……」 廉如意闻言轻笑,「端庄确是不错,至于你说你原本是‘轻浮粗鄙’,实在太过谦了。寿王府上下,有一多半的丫鬟都在学习你以前的步态,甚至连你的着装打扮,衣着配饰都开始模仿。你若是粗鄙,恐怕没人可堪称精巧了。」 苏洛璃脸色变了几变,不知寿王妃话里究竟是赞是贬,心中有些起伏不定。 「只是,你大概不知道,良家子进宫,步骤很是繁复,前几轮的验身就叫人吃进苦头且不说,待通过了验身,住进了宫中,也是见不得圣颜的,得过了礼仪之关,并先让各宫主位的娘娘过目之后,方能通过最后一轮的甄选,得以有机会面见圣上。」 苏洛璃屏气凝神的细细听着。 「各宫主位的娘娘虽说不至于会故意挑选面貌不佳的人留给圣上,但必然不会让太过耀眼,日后会危及她们地位的人留下。你以往的姿态不是不够精巧,而是太过耀眼,使人一眼看去,就会心生防备。若不将你身上的华光掩去,怎能让你顺利留在宫中呢?」 苏洛璃此时方才明白寿王妃和董嬷嬷的深切用意,连忙起身,向寿王妃行礼,「多谢王妃费心,先前洛璃身边的丫鬟对董嬷嬷有所误解,幸得董嬷嬷宽仁大量,不予计较。如今想来,实在惭愧。」 廉如意淡淡一笑,「我有所耳闻,也是你身边之人忠心耿耿才会有此误解,不妨事。只是宫中最是讲究规矩,御下不严,也是条罪责。苏小姐可要谨记在心才好。」 苏洛璃躬身应了。 「只是如此,仍是不够。」廉如意看着苏洛璃姣好的面容说道,「苏小姐美颜,不说倾国倾城,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的姿容。如此,恐仍让人心生忌惮。后宫从来不乏阴狠的手段,适时的泯没于众才是明哲保身的办法。」 苏洛璃闻言心中惊骇,不自觉的抬手捂了脸。 话虽如此说,可是若没了这张美艳的脸,她靠什么在后宫立足? 「你不必紧张。」廉如意看着她笑道,「我既说了要帮你,自会帮你到底的。」 第56章 廉如意抬手示意寒梅将人请进来。 苏洛璃忐忑的视线随着寒梅向门口望去。 只见一个年轻男子随着寒梅走了进来。 「这位是京城名医楚太医的孙子,楚汉方。楚先生最善梳妆打扮之法,其手法之精妙,待会儿你自有体会。」 廉如意说完,便做了请的动作。 楚汉方将随身提的太医药箱般的小木箱放在桌几之上,打开箱子,却见里面放的是螺子黛,迎蝶粉,珠粉,玉簪粉等等的脂粉描眉之物。种类齐全,琳琅满目。 一个男子竟有如此全乎的东西,有些甚至苏洛璃见都没见过。 看着苏洛璃满目震惊之色,楚汉方羞涩的笑了笑,唰的打开小木箱中明亮的铜镜,对着镜子,给他自己描画起眉毛来。贞记团弟。 第一次见到男子对镜描眉,苏洛璃已经惊讶的合不拢嘴。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只听「咔吧」一声,楚汉方从铜镜前抬起头来,合上小木箱。 眼前哪里还是那个俊朗的少年人?若只看脸,不看衣着,分明是一位妖娆美艳的妙龄女子呀? 「这……这……」苏洛璃看着眼前大变活人的楚汉方,惊异的已经说不出话来,如此绝妙的手法,实在匪夷所思。若非亲眼所见,她绝不能相信,仅凭着一箱粉黛,便能生生将男子描画成女子容颜。 廉如意先前也只是听慕容御提起过,楚太医的孙子也技精于修正容颜之术,但究竟技艺精湛到何种地步,现下也是第一次领略。 着实让人叹为观止。 不过楚汉方本就消瘦,一张脸瘦长,下巴削尖,脸部棱角不似一般男子那么生硬,本就有些阴柔之态,化作女子才会如此逼真美艳。 与江湖中传说玄而又玄的易容术,倒也相去甚远。 不过若是请他教习苏洛璃一些简单的技法,能让苏洛璃原本娇艳的美颜显得平淡一些,想来也是足够了。 亲眼目睹了一场大变活人的技艺,苏洛璃已经对楚汉方佩服的五体投地,当下便在花厅中向楚汉方请教起来。 却在这时。云溪行色匆匆的从屋外走了进来。 「王妃。」云溪行礼,瞧见王妃身边立着寒梅,却欲言又止。贞记围弟。 寒梅侧脸看了她一眼。 云溪脸色焦急,却就是抿着嘴不说话。 廉如意也好奇起来,有什么事,是不能让寒梅知道的么? 于是廉如意吩咐寒梅陪着苏洛璃在花厅,她起身同云溪一道离了花厅。 走出老远,云溪才压低了声音道:「王爷派人送回来消息,说二少爷已经向皇上请命,要去乌兰送亲!」 廉世远要去乌兰送亲? 廉如意不禁皱起了眉头。 想来皇帝已经下定决心,要支持乌兰三皇子阿鲁保夺取单于之位。此行虽说是趁老单于和二皇子不备,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却也凶险万分。 难怪云溪不愿当着寒梅的面说。 寒梅若是知晓,定然十分担忧。 廉世远虽然武功很是不错,但他乃是进士出身的翰林,此等危险的任务。怎么也不会落到他的头上。慕容御派人送回来的消息也说,是廉世远自己向皇帝请命,去往乌兰。 想来他此举,或许和寒梅彻底的拒绝他,不无关系。 他这是寒了心,想要离开京城么? 「皇上同意了么?」廉如意缓步走着。 云溪摇了摇头,「王爷没说。」 「我爹知道这事儿么?」 「王爷也没说。」 「王爷现下在哪儿?」 云溪愣了愣,「是王爷身边的同光带回来的消息。」 「……」 如此,只能等慕容御回来,再一问究竟了。 慕容御从宫中回来,已是黄昏时候。 塞西亚终于说服阿鲁保,将她留在京中,由阿鲁保自己迎亲回乌兰。 有塞西亚为质。皇帝立即召集御林军,着人精选精锐力量,护送公主前去乌兰和亲。 护送是假,帮助阿鲁保夺权是真。 此事基本已定,让慕容御这有名无实的闲散王爷从旁商议,想来更多的是试探之意。毕竟多多木吉死的时候,三皇子阿鲁保是在寿王府上住着。就算是阿鲁保杀了多多木吉。皇帝也担心慕容御有参与其间。 慕容御从头至尾,只听不说,他已看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憧憬着将来北疆百姓安乐平顺的生活,他心中甚觉畅快,至于功劳名声,并不在他考虑的范畴之内。 廉如意听完事情经过,点了点头。心中想到,皇帝果然还是对慕容御心有疑虑,幸而苏洛璃聪慧机敏,在董嬷嬷的教导之下,也越发沉稳端庄。他日进宫,若能顺利留下,想来贵极后宫,也是指日可待。 「廉世远前去乌兰送亲是怎么回事?」廉如意问道,毕竟是她的弟弟,虽然是姨娘所生,但今世已经不同,她与前世走偏了的庶弟,今日可谓关系亲密。此去乌兰,危险重重,她自然也是担心庶弟的。 慕容御拥她入怀,在她头顶轻声说道:「若非皇上对我不放心,我也想亲自前去。阿鲁保不像那些乌兰人,是真心希望乌兰和平南朝修好,共谋发展之道的。此事乃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此去虽是十分危险,但一旦功成,乃是功在千秋万代的好事。乌兰游牧发达,但民风粗犷,平南朝农耕鼎盛,却良驹难求……不止廉世远主动请缨,左相家的岳谦益,也请命前去。」 第57章 「岳谦益?」廉如意忽闻这个名字,甚觉耳熟。 却见慕容御脸上已经扬起一个别样味道的笑容来。 「是啊,夫人忘了么?就是那个诬赖你送他荷包的岳谦益呀!」 廉如意这才想起来,在她尚未嫁给慕容御之时,岳姚琦为了栽赃给她,模仿她的手法,绣了荷包,送给岳谦益。 听闻慕容御话里调侃的意味,她忍不住道:「还不是因为你?若不是你让那岳家小姐春心萌动,我怎会受这无妄之灾,险些被人坏了名声!」 见夫人脸颊微红,口气嗔怪,慕容御立即缴械投降,「是是,夫人教训的对,都是为夫的错!为夫应该长的丑一点,生的这般英俊作甚?凭白叫那小姑娘动了春心!」 廉如意立即被他的话逗笑,「自吹自擂!」 见她脸上灿烂的笑容,虽是每日都看,却仍觉明媚耀眼。慕容御忍不住弯身抱起她,向床边走去。 廉如意心中一颤,脸红道:「马上就到晚膳的时候了。」 「不急……」 床上帷幔层层落下,遮住一室春光旖旎。 伺候在屋外的云溪却被寒梅硬拉到一边去。 「寒梅你这是做什么?」云溪别着脸,不愿看寒梅。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寒梅冷着脸。 云溪不去看她,只看着开了满树,四处飘香的净白的槐花,远远看去,仿佛一朵朵净白的云彩一般。 「今日上午在花厅的时候,有什么话你是要瞒着我说的?」寒梅却扳过她的头,让她看着自己回答。 云溪向来不会撒谎,撒谎的时候,眼睛就喜欢四处乱看,「那是主子的事情,你怎可乱问?」 「主子的事情,是不是和廉二少爷有关?」寒梅低声道。 「不是!」云溪立即摇头否认。 寒梅眼中已现了然,点点头,退开两步,「我去问师父。」 云溪立即上前拉住她,「我的好妹妹,你这是做什么?如今你与那廉二少爷还有什么关系?你不是想来最冷静的么?明知道不可能的事,还去想他做什么?真的把他从心里忘了,才是对你最好的!你这般担心他,他可知晓?」 「我不需要他知晓。」寒梅低着头,生硬的说道。 「傻妹妹!你原是我们中间最是冷静果断之人,所以王妃格外倚重与你,如今怎的你会这般优柔寡断?既然已经不去做那不实际的痴想,就该干干脆脆的放下,不管他以后做什么,都与你无关呀!」云溪攀着她的手劝道。 寒梅拧着眉,沉默了好一阵子。 云溪忽觉自己手中一松。 寒梅不再硬要离去,只听闻她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断告诉自己,他如何,已经不是我能关心的,可仍忍不住去想他……我想管住自己的心,可它偏偏不听使唤……」 云溪拍了拍她的手,「不要心急,这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日子久了,感情自然就淡了……」 寒梅点点头,终是没再追问下去,可她心头的担忧却是挥之不去,无法言说。 塞西亚被留在宫中。 阿鲁保已经回到官驿,去安排迎亲回乌兰的事宜。 并命人将岚昭公主看在她自己的房间里,他可不想这恬不知耻的女人有事没事的在自己眼前乱晃。 查干却是主动找到阿鲁保。脸色沉如寒霜。 「三皇子。」查干欲言又止。 阿鲁保停下手里的动作,耐心的看着他。 查干以前是多多木吉最心腹之人,对多多木吉忠心耿耿,突然得知自己头上被自己忠实相待的主子扣了顶大大的绿帽子,心中定然十分煎熬。 阿鲁保并不指望查干立即对他就忠心耿耿,如今只要他肯站在自己一边就好。 忠心总是要靠时间慢慢培养的。 他有这个成算,所以他并不着急。 「三皇子,在您回来以前,我曾派出五名侍从,两名等在京城之外,三名隐匿与京城之中。倘若有大皇子出了意外的消息,好让他们直接将消息立即传递回乌兰。」查干说完,担忧的看着阿鲁保。 阿鲁保脸上也凝重起来,「现下应立即召回这五人。」 他们这一行,就是要打老单于和二皇子一个措手不及,放有胜算。 若是让他们提前就有所准备。他们此去,哪里有夺权的可能? 查干脸色更黑,「如今却联系不上这五人了。」 阿鲁保黑着脸,双拳紧握。 他隐忍这么多年,终于等来的机会,眼看就要功成之时,若因为一时大意,让这五人将消息走漏。 这多年的心血,阿姐的付出,母亲的枉死……岂不都白费了么…… 阿鲁保一拳砸在驿馆的红木圆桌上,一根桌角应声而裂。 查干低着头,也不敢言语,他亦不曾想到自己会突然转换阵地。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天背叛大皇子。转而投靠三皇子。 那五人是在他得知这一切之前就派出去的,如今他心中亦是懊悔。 懊悔自己以前跟随在大皇子身边那么久,那般了解他无耻的品性,为什么从没有对他设防?贞记扑技。 第58章 他亦是想起了自己那次从北疆掳掠了财物回乌兰大营之后,妻子的反常。为什么他那个时候就没有深究? 在听闻阿鲁保一番话之后,查干回忆以往之事,越想越觉得就是那样。就是三皇子说的那般。 他此时异常痛恨多多木吉,也同样痛恨自己! 痛恨自己的有眼无珠,痛恨自己跟了那样一个主子!也恨自己为什么会派出那五人,如今若要因为那五人将他们一行的命都葬送了,岂不冤枉! 「派出你的心腹在京中暗中寻找他们的下落。大皇子已经死了的消息,并未外传,他们应当不知情才是。」阿鲁保吩咐道。 「是!」查干领命退下。 却在此时,有侍从向阿鲁保禀道。「三皇子,有人在官驿之外找您。」 找他?什么人? 阿鲁保来到官驿之外,御林军已经撤走。 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等在外面。 「三皇子,有人让我把这个送给您。」年轻男子说着,递上一封信笺。 阿鲁保接过信笺,只见里面写着「铜雀街四十三号」再无其他。 这是什么意思?他皱着眉头看向那男子,「是谁让你送来的?」 「是个老头儿,给我了一两银子,让我送这封信,我就在那边街角卖字画的。我不认得他。」年轻男子说道,「信我也送到了,您没事,我就先走了!」 阿鲁保点点头,这么看来,送信来的人,并不想要他知道信出自哪里。 这铜雀街四十三号,又是什么地方? 是约他在那里相见?还是另有图谋? 阿鲁保细想,这次是他第一次来平南朝,在平南朝内并无亲友。 会是什么人,莫名其妙辗转的送来这么一封信呢? 阿鲁保回到驿馆之后,心中仍是惦念着信中说所的铜雀街四十三号。为了一探究竟,他叫来了查干。 两人一道,并未叫其他人跟随,换了平南朝的服饰,悄悄出了驿馆。 阿鲁保的中原话说的很好,根本听不出他是异邦人。他向路人打听了铜雀街四十三号。果然是个地名。 经路人指点,两人寻到信上说所的地方。 是一处一进的小院儿。 黑漆的木门紧闭,不知是否有人居住。 阿鲁保敲了敲门,等了良久亦不见有人来开门。 「翻墙进去。」阿鲁保对查干说道。 墙头并不算太高,两人的轻功都不错。 虽说查干看起来身板浑厚壮实,但跳个墙头还真不算事儿。 趁着巷中无人,两人一跃而过。 一进的小院里,上房三间,东西两厢个有两间屋子。 整个院子静悄悄的,听不到一点动静。 阿鲁保脚步轻盈的靠近上房,侧耳细听,房内仍旧是一片寂静。 他伸手去推门,发现紧闭的房门并未从里面上锁,一推便开了。 亮光随着推开的房门,映进屋内,只见空荡荡的房内躺着三人。 三人皆穿着平南朝的服饰,身量看上去却比平南朝人高大上许多,此时正被五花大绑着,双目紧闭,不省人事。 查干一看这三人立即大吃一惊,上前探过三人鼻息,发现三人还活着,才松了一口气。 「还活着。」查干说道,「这就是我之前派出的隐匿京城之中的三名侍从。」 阿鲁保点点头。 「三皇子是怎么找到他们的?是谁将他们捆绑在此?」查干问道。 阿鲁保没有理会查干的疑问,而是反问道:「这三人可忠心与你?可堪大用?」 查干点头,「三皇子请放心,他们都是我的亲信,否则也不会将他们派遣在外。」 「此事不仅攸关你我身家性命,更关乎乌兰存亡安危,几日后发展大义,一定要慎之又慎。」阿鲁保提醒道。 查干拱手应声。 「把他们叫醒。」阿鲁保吩咐之后,便转身出了屋子。 心中思量着究竟是谁将这一切尽在掌握,此人又是敌是友? 想来,做这一切之人,应当就是那日杀了多多木吉之人。 多多木吉是以第一次来平南朝,究竟是什么人对多多木吉如此仇恨呢? 时至此时,暗中此人还未作出不利于乌兰和平南朝讲和之事。 只杀了多多木吉及其侍从,以及拦截下查干派去乌兰送信的人。 想来暗中之人和自己的利益应是不相冲突的。 阿鲁保突然想起。前去京兆府认尸之时,阿姐在马车上的话和当时的表情,阿姐似乎对多多木吉的死早有预料。贞节岛扛。 莫非阿姐知道是什么人杀了多多木吉? 他多次询问,阿姐都不曾言明此事。想来此人应是对他们姐弟二人没有危害。否则阿姐不会不叫他防备。 想明白了这些,阿鲁保倒也不去纠结究竟是什么人所为,只要对自己的计划没有妨害,对自己夺取乌兰单于之位没有阻挡,他可以不做深究。 阿鲁保深吸了一口气,举步欲走出这一进的小院儿之时,却敏锐的发觉,这院中似乎有很细微的血腥之气。 第59章 刚才那三人他已经看过。身上并没有外伤。 这血腥之气并不浓郁。 他凝神细细嗅之,举步走向东侧厢房。 东侧厢房的门亦是紧闭着,却一推便开。 第一个屋子里,空无一物。 他又推开第二个屋子的门,见到屋内推着两堆细沙。像是掩着什么东西在沙堆之下。 阿鲁保向沙堆走了几步,半蹲下身,才发现沙堆的细沙之上占有血迹。并不多。 因已经见过上房之内,被五花大绑的三人,阿鲁保对这两个沙堆之下掩藏着什么,心中已有猜测。 但仍要看过之后,并让查干确认过之后,他方能放心。 查干正在上房为三人松绑。唤醒三人。 阿鲁保便亲自上手,扒开沙堆。 沙堆不算大,不一会儿功夫,他便从沙堆之中扒出头发来。 他加快了速度,将两人的头都扒了出来。 查干正在此时,也走了过来。 另外三人已经苏醒,只是被绑了太久,身体酸痛僵硬,还坐在地上恢复。 「三皇子……」查干正欲说什么。 看到沙堆之中的两具尸首,却生生愣住。 「这……」查干脸色难看的上前。仔细看过,「就是他们,这便是被派出京城的两名侍从。究竟是什么人?把他们杀了,还带到这里?三皇子……」 查干语气之中不乏担忧,好似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中。他心中忐忑。这样活在别人视线之下,一切好似都被一双看不见的手轻松的掌控的感觉并不好,很不好!好似那双暗中的手,随时都可以扼住他们的咽喉,轻易的取走他们的性命一般。 「不必担心。」阿鲁保的声音却十分沉稳。 查干闻声看着他,「三皇子知道是何人所为?」 阿鲁保却是看着沙堆里的两人,淡淡的说道:「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如今所做,都是于我们有利的事。将这两人就地掩埋了。」 「是!」查干应了声。 但看阿鲁保胸有成竹淡然无波的样子,查干就觉得跟着三皇子真是前途一片光明。 三皇子身上有他在大皇子那儿从未见过的笃定和沉稳。 虽然三皇子十分年轻,甚至可以说是年幼,但他褪去伪装的天真之时,却通身上下有一种让人忽视他年纪的气质。无端的就信任他。 查干并不知道,正是阿鲁保心中的信念使得他有超乎年龄的智慧和沉稳的气度。 乌兰使者已经来到平南朝有半个多月的时间了。 如今,总算准备启程回去。 百官相送,京城的百姓也夹道欢送。 除却送去平南朝和亲的岚昭公主以外,平南朝还送上了几大车的金银锦帛粮食等物。长长的送亲队伍更是显出平南朝对此事的重视。 阿鲁保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目光眷恋的看着京城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 这里,曾是他母亲生活过的地方,曾在母亲口中无数次被提起。他要带着平南朝的助力而去,他要将曾经给过他母亲和姐姐屈辱的人都踩在脚下。他要剔除乌兰的粗劣,他要彻底的改变乌兰被称作蛮夷的现状。 总有一天,乌兰也会在他的努力之下,被建造的如同平南朝的京城这般繁华,这般热闹。 人们可以嬉笑的生活在温暖舒适的环境中,再不用一到冬季,就忍饥挨饿。 他相信,他一定能做到! 澎湃的豪情充斥着阿鲁保的胸怀,使得坐在高头大马上的他显得格外的挺拔俊秀。 一个柳条编就的花环忽然从人群中飞到他跟前。 他抬手抓住花环。寻着花环飞来的方向看去。 却见此时从四面八方的百姓手中扔来各色的花草,精致的荷包,香囊。 这是京城百姓听闻三皇子是前朝中原的公主所生,此次前来平南朝乃是为了两国和平友好前来。 兴兵北伐,那是劳民又伤财。 如今乌兰三皇子在百姓心中,成了两国友好邦交的和平使者,自然受到百姓好感。 无论是花环,还是荷包香囊,都是京城百姓表达自己友好的一种简单的方式。 阿鲁保看着手中粗糙简易的花环,心中却涌起了少有的温暖。 他向街道上的百姓挥手致意,心中一遍遍对自己说着,「若我能夺得单于之位,必定要保两国友好……」 跟在后面的送亲队伍,看起来平淡无奇。 但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这迎亲队伍在如此热闹沸腾的街道之上,却是井然有序,无一人左顾右盼,秩序竟然,丝毫不受外界影响。 临街的一处茶楼二楼的雅间的窗户大开。 窗内站着慕容御和廉如意。 两人的目光正巡视与长长的送亲队之中。 「世远也在其间么?」廉如意并未找到廉世远的身影。许是已经走过了,她没有发现,许是还未路过窗下。 慕容御却是揽住她的肩,「嗯,放心吧,阿鲁保不是没有成算的人。此去虽说十分危险,胜算却是极大。相信世远很快就能平安回来。」 第60章 廉如意点点头,心知这是他安慰自己的话,亦没有多言。 和亲的队伍终于离开了京城,去往乌兰。 乌兰使者的事,也算告了一个段落。 各地选出的良家子已经陆续被送到京城。 暨阳苏家来的苏洛璃,也已经在寿王府住了好些日子了。 如今的苏洛璃仿佛洗去那一身铅华,端庄舒雅,落落大方,丝毫不见当初的美艳之姿,却通身有一种鹤立鸡群,让人无法忽视的大家之气。 她原本是苏家的庶女,身上或多或少有种自负又自卑的矛盾气质,虽美艳,却略乏高贵。然而此时,若说她是出身大家嫡女,想来也不会有人怀疑。 更在这段时间楚汉方的亲自传授之下,苏洛璃装扮自己的水平更是突飞猛进。仅凭简单的粉黛之功,便可将自己的绝色之姿隐于平淡。也可立时让恢复自己的明媚耀眼。甚至锦上添花。 楚汉方在兰苑教习苏洛璃时,时常着女装。 若非亲信之人,竟是毫不知晓,苏洛璃的师父是个男子。 伺候在兰苑的绿萼当然是知晓其中细节的。 看似绿萼从不多言苏洛璃之事,但兰苑里的一举一动都在绿萼一双明眸之中。 「王妃。」这日天色已晚,楚汉方已经离开兰苑,绿萼却是来到主院,面见廉如意。 「起来吧。」廉如意身边之人,皆被云溪带了下去。 上房之中,仅余廉如意和绿萼主仆两人。 绿萼眉心微蹙,面上有担忧之色。「王妃,奴婢发现那位表小姐和楚公子,似乎……似乎走得太近了些。」 廉如意闻言眉梢轻挑,「何为太近?」 楚汉方是她找来教授苏洛璃的,苏洛璃一心想要进宫,想来两人相处应该会有分寸。 「奴婢瞧见楚公子抓着表小姐的手,表小姐并未抗拒。还默默垂泪。因怕他们发觉,奴婢不敢靠的太近,听不到他们说些什么。」绿萼略带遗憾的说道。 廉如意闻言没有做声。 苏洛璃和楚汉方,虽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然而楚汉方看起来十分阴柔,且因喜爱这女子描眉梳妆之术,人看起来毫无阳刚之气。女气得很。贞亩状血。 她安排楚汉方教习苏洛璃之时,并未想到这两人竟会暗生情愫。 且经过这段时间,她明里暗里对苏洛璃心性的观察,这女子着实是有野心之人,绝不会为了一个楚汉方,就改变一丝一毫入宫的心思。 这么说来的话,若楚汉方是一厢情愿,那绿萼看到楚汉方握住苏洛璃的手时,苏洛璃应该会反抗,会恼怒……事情恰恰相反。苏洛璃不但没有反抗,反而还默默垂泪。 这说明……苏洛璃很有可能是故意让楚汉方心生误会,情属于她。以苏洛璃的姿容,想要做到这点,并非难事。 她这么做的目的……自然就是为了利用楚汉方。 楚汉方可是楚太医的儿子。楚太医无论是在京城还是在皇宫都是炙手可热的人物。 人吃五谷杂粮,没有不生病的。 若在后宫之中,能有死忠的太医,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廉如意思及此处,轻轻笑道:「她想的还真远。」 绿萼担忧道:「那表小姐会不会让楚太医的孙子对寿王府心有误解呢?若是楚公子劝她留下不进宫去,表小姐会不会反将责任推给王府呢?」 廉如意摇了摇头,「这样做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就算楚公子对寿王府有误解又怎样?楚太医和王爷乃是忘年之交,若是她向楚公子推说是王府逼她进宫,楚公子便可以求了楚太医前来向王爷说项。王府若是答应楚公子的求婚,她的一番心血不就白费了么?进宫大业也只能就此断送。」 绿萼听闻王妃的话,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点点头,「是奴婢多虑了。」 廉如意冲她一笑,「苏小姐是聪明人,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想来她是不会做的。明日一早你请苏小姐过来,进宫的日子也快到了,她也该准备一番了。」 「是。」绿萼躬身应道。脚步轻快的退了出去。 第二日苏洛璃被请到了主院。 她姿态端庄的向廉如意请了安,严谨的坐在一旁。 脸上丝毫没有异色。 「过几日便是进宫的时候了,我着人请来了京城最具盛名的裁缝铺来为你量体裁衣。」廉如意温声说道,怕她尴尬,继续道,「我知你定然从家中带的有各种衣物,并不缺乏,但暨阳与京城风格难免有所不同,即来了京城,便还是入乡随俗吧。」 苏洛璃感激的看向王妃。 她从家里带来的衣服,连宝珠都看不下去,虽说布料也算是好的,但尺寸不合,样式老旧,即便加以改动,真的穿进宫中,恐怕也是寒酸的很。惹人嘲笑。 王妃不但细心想到这点,还顾及着她的面子,将话说的这般委婉。 她心中自然是念着王妃的情的。 「这里是一些首饰,多是适合闺中女子佩戴的,我也用不着了。你带在身边,或许有用到的时候。」廉如意抬手将自己身边桌面上的沉香木匣向前推了一推。 苏洛璃闻言,连忙起身,「王妃已经帮了洛璃很多了,王妃恩情洛璃谨记于心,这首饰洛璃断不能收。」 第61章 寒梅将沉香木匣送到苏洛璃身边的桌子上。 廉如意笑着说,「你在寿王府小住这段时间,我瞧着你甚是投缘,待你入得宫中,日后相见的机会就少之又少了,也算是我送与你的一点心意,苏小姐一定要收下,莫要推拒。」 寒梅顺势打开沉香木匣,退到一边。 站在椅子后面的宝珠探头一看,立即瞪大了眼睛。 琳琅满目的首饰,金光灿灿闪耀非凡。 女人对漂亮的东西都是没有抵抗力的,特别是漂亮的首饰。 苏洛璃侧脸看了一眼,心中轻叹一声,这寿王妃的一番情意,她怕是要狠狠的欠下了。当即福身道:「多谢王妃。」 裁缝良好了尺寸,苏洛璃亲自捧了那沉香木的匣子,和宝珠一起回到兰苑。 宝珠看着匣子中成套的首饰,惊艳不已,「小姐你看,真是太精巧了,崭新崭新的,像是没带过一样。」 苏洛璃无奈的笑笑,「本来就是新的。」 宝珠闻言抬头看向自家小姐,「王妃不是说是她尚在闺阁时候的首饰么?」 「王妃不过是客气的说法,想要我收下而已。王妃何等身份,便是她带过了不要的首饰,又怎会轻易送人?」苏洛璃说着,目光变得深邃悠远。 总有一日,她也可以坐到那至高位上的位置上,信手送出对旁人可能意义重大之物。 总有一日,她可以将曾经欺辱过她的人,都卑微如蚂蚁一般踩在自己的脚下。 她相信,哪一日,不会很远,不会很难。 赶在进宫的前一日,裁缝铺子做好了六套衣衫,送来了王府。 廉如意着人请来苏洛璃。让她试穿时候,哪里让若有不合适的地方,亦可以当即修改。 三套衣衫,华丽非凡,苏洛璃穿上,玲珑有致的线条在华美的布料之下尽显无遗,让人一眼惊艳,再移不开视线。 另外三套,则中规中矩,平凡许多。 知道王妃的用意,苏洛璃十分感动。 虽说寿王妃和她。也是互利互惠的关系。但如今寿王府已经十分显贵,而她却是连一轮轮的甄选都还未通过,前途未卜的小小良家子一个。 寿王妃能如此细致周到的为她考虑这么多,真心实意的希望她好,对比同样和她是利益相同的苏家众人,寿王妃的举动自然更加让人温暖感怀,更像是她的亲人一般。苏洛璃虽嘴上不说。心中却是感慨良多。 待试好了衣服。 寿王妃突然将众人都遣了出去。 花厅之中,只剩下廉如意和她身边的信之人云溪,以及苏洛璃主仆。 廉如意冲云溪点点头。 云溪冲怀中掏出一沓银票,递给苏洛璃。 苏洛璃看着银票,并不去接。 「王妃,这是何意?」 廉如意微微一笑。温声说道:「你不必心有疑虑,身在宫中,就算最后被留了下来,能不能见到皇帝,何时才能见到皇帝,单单靠运气,要等到什么时候呢?我知道你是有成算的人,上下打点,总少不了这些。你拿在身边,定然有用到的时候。现在于你来说。这算是一笔不小的银子。可他日,待你赢得盛宠,这点银子,却算不得什么。你怎么说也是王爷的表妹,我帮你也是应该的。你若不与我见外,便收下吧。」 苏洛璃原本就已经被感动,此时更是热泪盈眶。 她是苏家的女儿,肩负着挽救苏家命运的大任,她要用自己一生幸福,为苏家博一个锦绣前程。可是苏家除了派人把她送来,除了一封信,什么都没有为她准备。 可在寿王府,她却获得了前所未有,不曾预料到的助力。 若没有这些,她不知道自己这条拼尽全力想要一搏的路能够走多远。 是寿王妃的不断相助,才让她看到她所憧憬的那天,离她愈来愈近。 「王妃……」苏洛璃垂眸,双膝一弯,欲要对廉如意行跪拜大礼。 廉如意眼疾手快,疾风一般起身,双手拉住她,「使不得。」 「王妃这般帮我,如何受不得洛璃一拜,便是三拜也使得。王妃知道洛璃心中所求,就定能明白,王妃为洛璃所做这一切,犹如再生之德。」苏洛璃说着,晶莹的泪水,划出眼眶,宛如芙蓉泣露,美不胜收。 廉如意拖住她的双肘,不让她跪下行礼,动作十分坚决。 「我的心意你明白,你领了我的情就好,他日你荣宠加身,仍念着你我今日之情便是,如此大礼,还是免了吧。」廉如意诚恳的说道。 此时站在一旁的宝珠却是忍不住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王妃的恩情,奴婢替我家小姐谢过了!」 宝珠觉得,王妃真是这世上最好的人,比夫人,比老夫人,比太老夫人,甚至比杜姨娘对小姐都要好。 她们谁也没有为小姐考虑这诸般齐全。 谁也没有为小姐操过这么多的心思。 廉如意笑着对宝珠点点头,「好了,宝珠的礼我收下了,苏小姐还是快快起身吧。」 见廉如意言辞恳切,且用力托着她的双肘,使她无法跪下。 苏洛璃终是不再坚持,眼含感激的收下了为她量身定制的衣衫和厚厚的一叠银票。 第62章 待苏洛璃已经回了兰苑。 云溪才忍不住问她家王妃道:「王妃对表小姐这般尽心尽力,表小姐就算是对王妃跪拜,也无甚大不了的。王妃为何就说,受不得她的礼呢?」 彼时廉如意正在看一本杂记,闻言从杂记中抬起头来,「我看这位苏小姐非池中之物,且我也正希望她能在后宫倾轧之中立于不败之地。待到她荣宠至极之时,想起当年落魄之时,在寿王府,对着一个王爷的妃子行此大礼,难免心有介怀。为了她一个礼,我诸多心思岂不枉付,着实不划算。」 廉如意淡声说完,又低下头来,看着手中书页,信手翻过一页。 云溪却眨了眨眼,又言道:「会这样么?奴婢看那表小姐是真心实意感激王妃的。」 这次廉如意则是连头都没抬,就说道:「人心总是会随着身份位置的改变,而变化的。」 且她所图的,并非苏洛璃一时的感激,而是长久的感怀。 苏洛璃离开寿王府,随各地送进京中的良家子一同进宫。 而寿王府也迎来了一场喜事。 赵爷和小陶大喜的日子已经悄然来到。 原本嫁衣应是新娘子自己缝制,但小陶不善女红,唯有大红盖头上那两只歪歪扭扭的鸳鸯是她绣的,其他皆是王府绣娘赶制。 小陶和寒梅所住的房间被装饰一新,当做出嫁的娘家。 赵爷四海为家惯了,此次竟也为了迎娶小陶,专门在京中置办了一处房产,且是四进的大宅院。 并不清楚赵爷家底的小陶,以为是赵爷怕委屈她,欠了王爷的恩情,买的大宅子。贞亩序划。 心中十分愧疚。 这是慕容御与赵耀之间的事,廉如意也从不过问。她亦是以为,定是慕容御伸手相助。 但看一台台聘礼送进王府主院之时,廉如意才真的惊呆了。 将礼单拿到手中,看着上面的「珍珠十二串,红玛瑙十二串,缠丝玛瑙十二串,绞绫十二匹,香云纱十二匹……」 长长的礼单看下来。 廉如意才知道,自己以前是鄙薄了,就算慕容御借给赵爷钱财,这礼单上的许多东西也并非有钱就能买的到的。 这长长的礼单,莫说娶一个小丫鬟了,便是娶公主,也拿的出手了! 一台台聘礼抬进来,一台台嫁妆抬出去。 寿王府一片红红火火,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今日寿王妃放了小丫鬟们的大假,平日里和小陶相熟的丫鬟都凑到小陶身边,说说笑笑,恭喜之言,说了一大筐,小陶忐忑又欣喜,激动之情几乎将她自己淹没。 看着铜镜之中一席大红嫁衣的自己,终于脱去平日里的稚气,小脸儿之上,也终于多了几分少女初长成的妩媚。 「好了好了,你们都站远点儿!」云嬷嬷笑着吩咐道。 请王妃走上近前。 王妃接过喜娘递上来的大红盖头,看着铜镜中格外动人的小陶,轻笑着将盖头盖在小陶头上。眼眶一时竟也有些湿热了。 今世,她们这些人终于都走上了不同的路,终于摆脱了前世的梦魇。 她有如意郎君相伴,姐姐也幸福美满,就连前世被弄瞎了双眼的小陶,如今也有人倾心相对。 有赵耀在,小陶定能十分幸福的。 廉如意并未告诉小陶,她将小陶的卖身契也放在了她的嫁妆里。 看着小陶被喜娘搀扶着走出屋子,坐上花轿,那一刻。她心头犹如万朵春花悄然绽放。 慕容御也在这个时候,走了过来,将她的手包裹在他的手掌之内。 四目相对,他深沉的眼眸似乎能读懂她两世的辛酸苦累,离愁别绪。 他温暖的手掌,能驱走她一切的寒冷,能给她最坚定的守候。 热闹的寿王府,无人注意到角落里扯着嘴角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的寒梅,她漆黑的眸子映着满院的大红,却染不上丝毫的喜悦之色。 她双手攥的很紧,微长的指甲陷进冰凉的掌心。生生的疼着。 耳边是欢快的笑声和吹打之声,眼前是大红的喜字和高悬的灯笼。 寿王府处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她却越发觉得心中苦涩。廉二少爷究竟怎样了?为何许久都不见他来到寿王府上? 就算他说了,再不相见。 却也不至于因为她在,就连寿王府的门都不登了吧? 这里还有他的姐夫,他的二姐姐。他的师父…… 她原以为,自己可以将他忘记,再也不想起,现在却是期盼着能够看他一眼,哪怕远远的,只要能看到他的身影就好。 似乎就是从云溪那日吞吞吐吐的瞒着她。向王妃禀了什么事之后,就再没有见过廉二少爷的人了吧? 该不会……该不会是廉二少爷出了什么事吧? 寒梅思及此处,再也克制不住自己,拔腿向寿王府大门跑去。 可这寿王府内外,聚满了人,除了寿王府家丁之外,更有许多陌生的面孔,想来是赵爷江湖上的朋友。 也许看着旁人的幸福,就越发会觉得自己的不幸。 寒梅从没像此时此刻一般想念廉世远,想念廉世远曾经一次又一次的表白。想念两人一同在回京路上的温情。 第63章 想念他救她离开山寨,杀的满身血红,满目血红却给她前所未有的安全和依赖。 人太多,寒梅见自己根本无法从寿王府的大门通过。 索性纵起轻功飞檐走壁,从院墙出了寿王府。 一路纵着轻功。奔向将军府。 她想通了,或许是那满目的大红之色,或许是小陶脸上满足的笑意,终于使得她幡然醒悟。 人生何其短暂,能在这么短暂的人生之中,遇见可以让她倾心相爱的人,是多么不易。恰好,那人偏偏也喜欢她。 为什么,不给自己,不给他一个机会,让两个人可以在一起? 为什么一定要在意世俗的眼光,为什么一定要恪守门第?为什么要违逆自己的心? 她要去求廉将军,求廉将军让她和廉二少爷在一起。哪怕是做妾,做通房,无名无分的她不在乎,只要能让她可以看到他,她便知足! 她要告诉廉将军,廉二少爷定然不会为她宠妾灭妻,她定会恭顺主母,只要能让她看着他,就够了! 寒梅一路不停,顾不得喘息的来到将军府外,敲响正门一侧的小门。 门房打开门,瞧见满面通红,气喘吁吁的寒梅,很是愣了一愣。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王妃身边的大丫鬟。 「哟,这不是寒梅姐姐么?怎么……这是被狗追了?」那门房探头向外看看,没瞧见马车,也没瞧见轿子。 王妃身边的大丫鬟,没道理自己跑在大街上抛头露面的呀。 寒梅却顾不上解释那么多,没等喘匀了气,便道:「二少爷在么?将军在么?」 门房皱着眉看了寒梅半晌,「二少爷不在,老爷这会儿也没回府上,不过马姨娘在,寒梅姐姐要是有什么急事,不妨去见马姨娘?」 寒梅蹙了眉头略想了想,「也好。」 上次廉世远为寒梅挨打的时候,马姨娘是足足在自己院门口跪了两个时辰的。 地上冰凉刺骨,虽说穿得厚,丫鬟怕她受不住,还在下面垫了暖垫,但事后她的膝盖也是疼了好一阵子的。 今日再见寒梅,见到让自己儿子挨打受罚的女子,马姨娘就算再好的脾气,也有些怨气在心。 寒梅不敢大意,恭恭敬敬的向马姨娘请了安。 马姨娘却立时躲开了一边,不受她的礼,「寒梅姑娘今非昔比,你是王妃身边的大丫鬟,我不过是将军府的小小婢妾,可受不得寒梅姑娘的礼。」 寒梅脸上一阵尴尬。 但对方是廉二少爷的生母,她不敢有半分不敬。 「奴婢知道上次的事情连累廉二少爷受罚,是奴婢的不对,奴婢想了这么许久……心中仍旧放不下廉二少爷,奴婢待廉二少爷是真心实意,希望能伺候廉二少爷身边。」 马姨娘冷冷的眸子看着面红耳赤的寒梅,也看出这话她是下了大力气,鼓足了勇气才说出了口。 「寒梅,我以前瞧你是二小姐身边的丫鬟,稳重又知书达理,那时候,我向二小姐讨了你来,想让你伺候在二少爷身边。二小姐当时并未表态,后来却是拒绝了我,想来,二小姐是问了你自己的意思。你掏心窝子说说,是不是这回事儿?」 寒梅知道马姨娘说的是二少爷参加科举那时候的事情,确有此事。 但那是她和二少爷根本从未有过交集,她只想伺候在小姐身边,从未考虑过此事。贞亩丰扛。 「你们从蜀地回来以后,二少爷曾经对我说过,想要娶你进府,我劝过他,说你的身份做不了他的嫡妻。他却不顾我的反对,说妾室只会辱没了他对你的一番情谊,直言与老爷,惹怒老爷,挨了家法,可有此事?」 寒梅默默无声的点头。 「且不说我带你如何真心,便是看看二少爷带你一番情谊,你也该知足了。」 「奴婢知足的……」寒梅蹙着眉心低声说道。 马姨娘却干笑两声,「你知足?你知足就不会在他挨了打还对他心存幻想,不会在他都为了躲开这伤心之地去了乌兰,还找来将军府上见他!」 马姨娘高声说完,抬手捂着心口,泪落涟涟,「此去凶险万分,虽然将军说什么大丈夫应当为国效力,此举功在千秋。可我只知道,二少爷只有一条命,他还那么年轻,他还为成家立业,万一……」 马姨娘已经说不下去。 寒梅则生生愣住,她呆滞的看着泪流满面的马姨娘,喃喃的重复:「去乌兰?去乌兰干什么?」 「滚——」马姨娘指着门口说道,「我看在你是王妃身边丫鬟的份上,不计较你冒失闯来的过犯,现在,立即给我滚!」 马姨娘身边的丫鬟自然也是认识寒梅的,当即上前将寒梅拖了出去。 两人到了门外,寒梅还一副呆怔的样子。 「寒梅姐姐是明白人。怎么今日这般糊涂,莽撞前来,不是自取其辱么?」那丫鬟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说完,看着她愣愣的样子,叹了口气,折返回屋。 寒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将军府,究竟是她自己走出来的,还是被人给丢出来的? 她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马姨娘说,廉二少爷去了乌兰,此去凶险万分。 第64章 他去乌兰做什么?为什么他走了。自己却一点都不知道? 那日云溪禀报给王妃的是不是就是这件事? 云溪让她放下,马姨娘说她不知足,笛儿说她自取其辱…… 为什么她想通了,可所有人都说他们不应该在一起? 迎亲的队伍,终于吹吹打打的把新娘子接走了。 慕容御和廉如意作为小陶的娘家人,并未去参加赵爷宅院中的宴席。 寿王府的家丁倒是去了大半,都是平日里和小陶亦或是赵爷相熟之人。 偌大的寿王府,在一番热闹之后,显得格外清冷。 廉如意微笑着。长叹一声。 慕容御侧脸望她。「怎么今日长吁短叹?」 「忽然有种嫁女儿的伤感。」廉如意低声道。 慕容御闻言拦住她的肩膀,「莫说你身边这些丫头,就是自己的儿女也总是要长大的,只要看着他们过得幸福,就该觉得欣慰了。」 廉如意点点头,正待转身进屋,忽闻一声「嘚嘚——」 她和慕容御侧脸去看。 见念君正抱着将满九个月的珏平走过来。 在高大壮硕的念君怀中,小小的珏平更是显得格外较小玲珑。 「嘚嘚——」 珏平红润润的小嘴微张着,长长的口水从嘴角滑落,纯真的小脸儿之上,满是甜甜的笑意。 廉如意笑着伸手去抱珏平。 珏平却将手转向慕容御,小嘴里更是焦急的念叨着:「嘚嘚——嘚嘚——」 慕容御一怔之下。惊喜道:「小珏平是在喊爹爹么?」 慕容御伸手将珏平从念君怀中接了过来,「乖宝,再喊一声爹爹?」 「嘚嘚——」 被爹爹抱在怀中的珏平笑的花一般灿烂。 完全无视娘亲的黑脸。抱着慕容御的一张俊颜,贴上去,将口水涂了他满面。 被涂满儿子哈喇子的寿王丝毫不见外人面前那冷厉的气势,仿佛捡了宝贝一般,扬手将珏平举得高高的,「爹爹的乖儿子,你都会喊爹了!不错不错!」 珏平被逗的咯咯的笑。 被杜兰抱着,走在念君后面的珏安听到哥哥的笑声,仰脸去看哥哥。 见爹爹双手抱着哥哥,将哥哥举的那般高。立即小脸儿一皱,扯开嗓子哭嚎起来。 其哭声之凄厉,宛如谁虐待了他一般。 廉如意被他的哭声惊得心疼不已,赶紧上前去抱他。 可小家伙儿丝毫不买账,张着手臂冲着慕容御哭的嘶声竭力。 慕容御无奈,将大儿珏平交给廉如意,他则双手抱过小儿珏安,举得高高的,哈哈笑着,带着儿子原地转了几个圈。 终于享受了哥哥相同待遇的珏安这才安定下来,将鼻涕口水蹭了慕容御满身,小脸儿上满是得逞的坏笑斜睨着哥哥。 大儿珏平则是状似无奈般抬头看了看正抱着自己的廉如意,瘪了瘪嘴,表情十分委屈,却总算没哭。 被两个儿子先后嫌弃了的廉如意十分无语,自己这娘亲当的,竟不如慕容御讨儿子们喜欢。 想来其实也是有原因的,慕容御一直为她生产之时,他不在身边而歉疚,同时觉得愧对了两个儿子,所以对两个儿子格外疼爱,完全没有一丝严父的架势。 廉如意却是怕慕容御娇惯了儿子,时常摆出严母的面孔。 虽然小孩子才八九个月,好似什么都不懂,其实天真无邪的心中,却是极为敏感的,谁疼他宠他,他心里门儿清。 所以两个孩子都喜欢黏着慕容御。 「珏平会喊爹爹了,珏安会不会?」慕容御一手抱着珏安,一手揽过廉如意的肩膀,一家四口走进上房,坐在专门给两个儿子练习爬走的波斯地毯之上。 廉如意刚把珏平放了下来,小家伙儿就手脚并用的爬到慕容御身边。仰着小脸儿,「嘚嘚,嘚嘚。」叫的欢快。 珏安眨巴眨巴眼睛,看看这个瞧瞧那个,「爹爹——」 声音拖得老长,发音却是比珏平还要清楚。 慕容御激动的好似孩子一般,抱着珏安的小脸儿亲个不停,「乖儿子,乖儿子太棒了!」 哪里有半点儿王爷的样子? 一家人正在笑闹之时,云溪却神色匆匆的走了进来。 虽说廉如意给大家都放了假,好叫她们都去参加小陶的大婚宴席。 可底下人总得有点儿分寸,一个人不留,叫主子有事儿去使唤谁? 云溪本想将寒梅留下,怕她触景伤情,却哪里都找不到寒梅的影子。 问遍了府上的人,都说没见着。又专门派人去了趟赵爷家中,仍是没有寒梅的影子。 云溪这才觉出不好来。 该不是这丫头想不开,做了什么傻事吧? 云溪这么想着,愈发的着急。这时候却听赵爷身边的朋友说,见着一个衣着像是王妃身边丫鬟的女子,急匆匆的出了院子,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不是想不开就好。 云溪想了想,立即又派人去了将军府。 果然听闻寒梅曾经去过,不过人已经走了。 第65章 人不在将军府,也没有回王府,寒梅能去哪儿了? 云溪四处找不到她,这才来禀了廉如意。 廉如意听闻此事,眉宇紧蹙,「怕是,寒梅已经知道二少爷去了乌兰的事了。」 「寒梅不会傻乎乎的也往乌兰去吧?她一个人……乌兰那么远……」云溪忍不住担心道。 「这丫头,最是一根筋,拒绝的时候,不留余地。如今想通了,却发现已经错过了,恐怕心中就把自己怨死了,定然还是不会给自己留余地的。」廉如意说着,歉疚又求助的看向慕容御。贞医团号。 「我派人去城门口,看能不能截住她。再让同光传书给别院之人,让他们往乌兰方向找一找,如果她已经出城,或许能追的上她。」慕容御温声说道。 廉如意看着他深深点头,让他为自己身边的丫鬟费心,心中既是歉疚,又倍感温暖。 守在厩各个城门口的家丁,连等了两日,也未见到寒梅。 别院之人已经在寻去乌兰的路上。 寒梅两日没有回寿王府。若非出了意外,想来定是去了乌兰。 廉如意不禁为她叹息,倘若她能早些想明白,自己也早些将她的奴籍除去,再为她安排了拿的出手的身世,早一些去劝慰爹爹……事情也不至于弄成今日的样子。 但天不会总遂人之愿,不是人想要怎样就可以怎样的。 相较于前世的冤死,今世已经算是非常幸运了,起码还留得命在,去爱去恨去追逐,总还有机会。 「王妃。小陶回门来了!」云溪见廉如意不知在想什么,只见她看着手里的杯盏默默出神,小心翼翼的轻唤道。 廉如意闻言抬起头,轻笑,」是么,人到哪里了?」 「已经到外院了,很快就过来,奴婢听说,赵爷也陪着来了呢!」云溪笑着说道。 赵爷可是王爷的师叔呢!能陪着小陶来回娘家。可见他对小陶的爱之深切。 「去请了王爷来。」 廉如意吩咐道。 慕容御一大早起来。就让奶娘抱着两个儿子去看他练剑,说习武应从小学起。 孩子不过个月,他能明白什么?可慕容御却是执着的很。 好在两个儿子看着他们的爹爹拿着长剑,身姿上下翻飞,十分有趣,倒是看得津津有味,不哭也不闹。天气暖和,让他们在院子里多呆呆也好。 慕容御刚被请了回来。 小陶和赵爷就被迎进了上房。贞爪豆亡。 小陶一见到廉如意和王爷,就要下拜。 云溪赶紧上前拉住了她,」王妃一早就吩咐过了,你可不能再拜了,如今你都成了王爷师叔的夫人了。再拜岂不乱了辈分?」 云溪笑着调侃她。 小陶立时红了脸,微微侧脸看了眼站在她身边的赵爷。 赵爷瘦削的下巴微微扬了一下,脸上略有笑意。」既然回来了,茶还是要敬的。」 小陶闻言红着脸点点头,从一旁丫鬟奉着的茶盘上,端起茶盏,转脸递给了赵爷。 赵爷什么也没说,抬手就接了过来。 慕容御见状,立即起身,」哟,耀叔,您敬的茶,我可不敢接。」 「哪有叔叔给侄儿敬茶的。」慕容御推过赵爷的茶盏。 廉如意如何看不明白,这是赵耀在给小陶长脸来呢。 也笑着起身,将小陶的茶放回茶盘之上,」往后咱们都从王爷那儿论。」 小陶却忙不迭的摇头,从王爷那儿论,王爷管赵爷叫叔,难道日后要管她叫婶? 想想她就一身鸡皮疙瘩,王爷王妃管她叫婶,可是要折了她的寿命吧?再借给她十个八个胆子她也不敢呐! 「咱们各论各的。」赵爷侧脸一瞧小陶浑身不自在的样子,便开口说道。 小陶连忙点头,」是啊,王妃,咱们各论各的,您还是叫我小陶的好!不然……不然我可受不了!」 屋里伺候的丫鬟闻言都掩口而笑。 小陶一张俏脸更是红透。 却在这时,一个小丫鬟从外面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 「禀王妃,宫里来人了,说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嬷嬷,皇后娘娘请王妃带着两位少爷到宫里去呢。」小丫鬟回禀的时候还微微有些紧张。 「灯草?」小陶看着那小丫鬟道。 被唤作灯草的小丫头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小陶,冲她咧嘴一笑,嘴边有两个深深的酒窝,圆圆的鹅蛋脸,甚是可爱,」小陶姐姐。」 廉如意闻言和慕容御对视一眼,」王爷招待耀叔吧,我去见见宫里的嬷嬷。」 慕容御点点头,同赵耀一起出了上房,往书房而去。 因是专门等着小陶回门的,廉如意一身衣着十分正式,见个宫里的嬷嬷倒是足够了,不需在换衣服。便抬脚向花厅走去。 小陶下意识的就去搀扶廉如意。 被一脸笑意的灯草抢了先,」小陶姐姐,往后这活儿您可做不成了!」 云溪也笑看着小陶,」别说,灯草这丫头,跟你刚来王妃身边那会儿还真有点像!」 小陶收回了手,」伺候惯了王妃,如今不让我伺候了,还真是不自在!」 第66章 廉如意冲她一笑,」行了,你们坐一起聊聊吧,我去见见宫里的嬷嬷就回。」 小陶和云溪等一众平日里相熟的丫鬟去了耳房。 灯草是刚提拔上来的大丫鬟,虽然年纪小,却机灵的很,也好学,就是有时候免不了会有些紧张,倒也是个好苗子。 她随廉如意前去了花厅。 等在花厅里的嬷嬷果然是皇后身边的老嬷嬷了,以前皇后还是宸妃的时候,廉如意就时常见到这位嬷嬷。 两厢见过了礼。 嬷嬷便笑着道:「王妃也知道,皇后娘娘最是喜欢咱们 寿王府里的两位小少爷,两位小少爷钟灵毓秀,最是讨人喜欢。上次娘娘进宫,也没带着两位小少爷去。如今天儿也暖和了,皇后娘娘也念叨了老长时候了,特意请王妃明日带着两位小少爷进宫让娘娘瞧瞧。」 廉如意笑着应了,」多谢娘娘记挂。」 嬷嬷轻叹了一声,」王妃也知道,如今宫里没个孩子,唯一的嘉德公主,还是那位留下的。虽说养在皇后娘娘的身边,但抱给娘娘的时候,嘉德公主都已经两岁了,最是培养感情的时候,也恍惚都错过了……」 那嬷嬷轻叹了一声,并没有再往下说。 嘉德公主是贤王的女儿,皇帝为了彰显自己的仁厚,便将贤王的女儿养在了皇后身边。如今听这嬷嬷话里的意思,想来皇后和这小女孩儿的关系并不算亲厚。 也是,小女孩儿乃是谋权篡位之人的女儿,恐怕皇后看见她不心烦就不错了,若要皇后带她如自己的孩子一般,还真是有些困难。倘若嘉德公主是尚在襁褓之中也罢了,都已经两岁多了,再养起来,终归有些别扭。 「既然皇后娘娘不嫌弃府上两个孩子闹腾,我理当带着他们去向皇后娘娘请安的。」廉如意笑着岔开话题。 嬷嬷连连点头,」不嫌烦,皇后娘娘时常念叨着他们呢!」 「劳烦嬷嬷跑这一趟,请嬷嬷回禀娘娘,明日我定带了两个小家伙去给娘娘请安!这两个孩子淘的很,不吵着娘娘才好。」廉如意说道。 嬷嬷起身,」王妃太客气了。」 送走了皇后身边的嬷嬷。 廉如意一直在琢磨着皇后此举的用意。 二月二去向皇后请安的时候,皇后就曾命人吩咐,让她带着两个孩子前去。 但那日因有塞西亚要见皇帝的事。又有诸多命妇都会前去,她怕人多,自己照顾不到两个孩子,所以拒绝了。 今日皇后又专门命人请她进宫,究竟是真的想见见两个孩子呢?还是另有深意? 皇后对这两个孩子的喜欢,她倒是知道。先前她还是宸妃的时候,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眼神就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但旁人的孩子再好,也不如自己的孩子好……自己的孩子? 廉如意猛然想起,皇后在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嫁作太子侧妃。到如今,也有好几年的光景了,瞧着皇帝对皇后也颇有盛宠,怎的这么久皇后就一直没有喜讯呢? 想到这里,廉如意心思急转。 她在宫中的时候,为了送人情给皇后,曾经请楚太医为皇后把脉,楚太医还写了个使女子容易受孕的药方给皇后。 楚太医的医术,那是有口皆碑的。可皇后至今。仍未有消息传出。 莫不是。明日的召见,和此事也有关系? 廉如意脑中一时闪过诸多可能。 忽闻身后传来灯草的声音:「王妃——」 她已经结结实实的撞在一堵人墙之上。 她抬眼看去,慕容御正双手扶着她的肩,无奈的笑看着她,「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我在想,皇后究竟究竟为什么要召我带着珏平和珏安进宫。」廉如意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低声道,「你是石头做的么,怎么这么硬?」 慕容御闷闷的笑了两声,「我是什么做的,你不知道?」 见她仍面有忧色,便揽住她的肩。两人并肩走在干净整洁的青石板路上,拂面而来的是微微有些凉意的风,萦绕口鼻间有淡淡的槐花香气。 他的声音沉稳深厚。如钟如磬,「身在京中,总有些事情是躲不过的。既然躲不过,就坦然去面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必忧心忡忡?待呆够了皇上定下的五年之期,我们一家人就可以永远远离这些纷争,去过悠然自在的生活。想想日后美好的日子,如今就是受再多的委屈,也不过是过眼云烟,不值一提。」 被他的声音带领着,廉如意不自觉的就好像看见,他们一家人,泛舟西湖之上,吃着简单的小菜,喝着爽口的果酒。拂面而来是西湖上清爽的风,耳边是江南人温软绵长的音调,和木浆缓缓拍打在水面上的声音…… 岁月静好…… 「嗯。」她点点头,为了以后能过上肆意而舒心的日子,如今再怎么委曲求全,也是值得的了! 第二日,廉如意依约带着两个正在长牙时期,拖着长长的口水,笑闹不停的两个儿子进了宫。 她进得坤宁宫正殿的时候,皇后娘娘正一脸笑意的亲手为嘉德公主簪头上的珠花。虽然皇后娘娘笑的十分温婉和煦,但嘉德公主的一张小脸儿却是紧紧的皱在一起,小小的身体不住的向后瑟缩,想要躲在乳母的怀抱里。 第67章 她身后的乳母则是强推着她,才把她推到皇后的面前。 见廉如意来了,皇后才无奈的叹了口气,让人将满盘精致靓丽的珠花和嘉德公主都带了下去。 「恭请皇后娘娘盛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廉如意福身行礼。 皇后娘娘笑意盈盈的让她起身,「让我瞧瞧这两个小家伙儿,自从你们出了宫,我还是第一次再见他们呢!」 皇后说着,去掉了长长的护甲,伸手从奶娘怀中将珏平抱了过去。 「哟,长大了,更好看了,瞧这小脸儿多精致!」皇后看着珏平笑着说道,「长高了,重了,小脸儿也张开了。」 珏平不认生,瞧瞧退到一旁的乳母,又看看将他抱在怀里的皇后娘娘,伸手就去抓皇后娘娘头上亮闪闪的凤簪。 皇后从一旁的桌几之上,拿了个红漆镂空木球,递给他。 想来是嘉德公主的玩具。 珏平向来好打发,给了木球,立即就双手捧住木球,将那亮闪闪的凤簪忘到了一边。 被杜兰抱在怀里的珏安,这时候,也瞧见了珏平手里的木球,眨巴着眼睛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娘亲。 见娘亲并不理他,便将手伸向哥哥。 「哟,你还知道要东西呢?」皇后娘娘瞧见珏安伸着手,觉得十分有趣。贞爪叼弟。 珏平护住手里的木球,他还没玩儿够,自然不想被弟弟夺去。 珏安将手伸向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笑着逗他,将自己的手指放在他的手心里。 珏安抓过皇后娘娘的手就塞进嘴里,猛的一口咬下去。 「嘶——」皇后娘娘吃痛,将手指抽了回来。 珏安现在已经长了六颗小牙,门牙狠劲咬下去,那是十分疼的。 皇后还没说什么,珏安却张大嘴,嚎啕大哭起来。仿佛那个被咬疼的不是皇后,而是他一般。 皇后错愕的看着刚刚还一脸坏笑的小娃娃,眨眼之间就能哭的如此惊天动地,一时手足无措。 廉如意赶紧上前,将珏平手中的木球讨要过来,递给珏安。 正在大哭的珏安,立时就收了声。 「给皇后娘娘请罪,这孩子就是霸道的很,瞧见他哥哥手里有什么,定要要了来,才会安生。」廉如意歉疚道,「可曾咬伤了娘娘?」 皇后摇了摇头,无奈的笑道:「不妨事,幸是牙还没长齐。」 瞧了瞧怀里被要走木球的珏平,却见珏平不哭也不闹,看着她,天真无邪的咯咯之笑。 心立时就软了下来,适才被狠狠咬住的心头火,也立时在孩子无邪的笑脸中,熄灭于无形。 于是更抱紧了怀中珏平,记得他们还在宫中住着的时候,就有一个孩子咬了她的手,不知是两个中的哪个?瞧着两个孩子一模一样的面孔,却是迥然不同的个性,皇后娘娘更是喜欢怀中乖巧不闹人的珏平。 皇后和廉如意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廉如意也正在心底反复猜测皇后命她进宫,究竟是何用意,为何一直闲话家常,不说重点? 却在此时,宫人禀报,乌兰公主到了。 廉如意抬眼向殿外看去。 自从多多木吉死了以后,塞西亚被皇帝接进宫中,她就没再见过塞西亚了。两人虽相处时间不长,但她却格外的同情塞西亚。 听闻她来了,心中也十分想念,不知她近来过得可好? 远远瞧见塞西亚仍旧一身异族服饰,高挑纤长的身影,缓步走在殿外的青石道上。 不多时便进得殿内。 「皇后娘娘安好。」塞西亚对皇后行了乌兰之礼。 皇后略点了点头,脸上笑意不深,未达眼底。 「王妃。」塞西亚转过脸,对廉如意点了点头。 瞧她脸色尚好,仍旧是以往那古井一般幽深不见情绪的眼眸。想来于她来说,在哪里都一样,也没什么好不好的了。 廉如意想到这儿,心中更添了一层对塞西亚的怜惜。 「寿王妃和乌兰公主似乎交情不错?」皇后轻缓开口。 看向廉如意的目光之中似笑非笑,别有意味。 廉如意闻言,这才恍然惊觉。莫非塞西亚才是皇后今日命她进宫的真正用意? 当下开口便更谨慎了几分,「那日游湖,乌兰公主为救臣妾,落入冰冷的湖水之中,险些出了意外。后来便在寿王府小住了几日,所以臣妾才和乌兰公主较为熟悉。」 这种事是明摆着的,就算她不说,皇后定然也是知道的,遮遮掩掩反倒落了下乘。 皇后点点头,开口音调仍旧不疾不徐,「哦。原来如此,那乌兰公主于寿王妃来说,可是有救命的恩情了?」 廉如意眉头微微一蹙,皇后究竟是什么意思? 塞西亚坐在廉如意对面的位置,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廉如意,声音低沉道:「皇后娘娘言重了。谈不上救命,当时寿王就在一旁,是寿王先救了王妃,我是被那粗笨的侍女给撞下湖的。」 塞西亚简单的说完。便闭着嘴。不再说话。 皇后没有看她,只看向廉如意,「这么说来,也是寿王妃和乌兰公主有缘分,这么一档子事儿,让你们能够熟识。」 第68章 廉如意不知皇后究竟想说什么,是要警示她不要和塞西亚走的太近?还是旁的? 一时也没有作答,只跟着淡淡一笑。 皇后见廉如意不做声,这才坐正了身子,看着塞西亚道,「乌兰公主也在宫里住了这么些时候了,也伺候在皇上身边。怎不求了皇上给公主一个名分?」 乌兰公主脸色暗沉,闻言,并不作答。 倒是皇后又笑着说道:「莫非是妹妹羞于开口?那不知妹妹想要个什么样的份位。待本宫见了皇上,本宫替你求个名分便是!你怎么说也是异国的公主,这无名无分的怎么行?」 廉如意闻言也看向乌兰公主。 乌兰公主却是扯了扯嘴角,不过没能扯出笑意来,想来她是许久不曾笑过,倒是忘记怎么笑了,「多谢皇后娘娘美意,此等事,哪里有塞西亚开口的份儿?全凭娘娘做主。」 「本宫也是不想亏待了你。」皇后温声道。 「皇后娘娘贤良淑德,塞西亚心中明白。」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多数都是皇后和廉如意在闲话,塞西亚并不插言。除非是皇后专门对她说什么,她才会回上一两句。 过了不多久,皇后便有其他事情要处理,笑着嘱咐,让塞西亚去送一送廉如意。 两人起身向皇后行礼告退。 直到出了坤宁宫老远,塞西亚才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来。 廉如意担忧的看向她。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你不该担心自己么?」塞西亚迎着她的视线问道。 「看你在她面前这般压抑,替你难受。」廉如意轻叹一声。 塞西亚回头看了看已经远去的坤宁宫的宫墙,「这算什么,于我来说,最近的日子已经是这十几年来最轻松的了。你在她面前还不是一样?」 廉如意低头笑了笑,「我和她追求的东西不一样,瞧着她也甚是可怜。」 梦中情圣吧 两人缓缓的走在宫道之上,宫道上十分寂静,脚步声都可以传出很远。 杜兰和念君抱着两个孩子走在后面,两个孩子时不时的咿呀两声,侧耳听着自己的回声,似乎觉得很有趣。 塞西亚和廉如意走在前面,说话声音很低,也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 「我很羡慕你。」塞西亚忽然说道。 廉如意轻笑一声,似乎并不意外,「我的确过得不错,所以并不觉得在她面前低头很辛苦。」 「皇上让我住在椒房殿,并时不时的会去趟椒房殿。皇后又怎么会不知道,想来二月二那日,你帮我在御花园见皇帝的事,她心里早就有数。今日召了你进宫,又命人把我叫来,就是为了提醒你,这宫里是她的地盘,让你的手不要伸的那么长。」塞西亚低声说着。 廉如意点点头,「我看出来了,说要为你请个名分,还不是提醒我,进了这后宫,就是要在她手底下度日的意思么?问起你我的交情,就是警告我,最好不要和后妃交往甚密。」 塞西亚点点头,「你明白就好。说起来,从头至尾都是我欠了你的,一直都是你在帮我。如今我已身在这宫中,我别无所求,只愿等着阿鲁保胜利的消息传来,我不会去招惹旁人,你……你以后也不用再担心我。」 塞西亚侧脸看着廉如意,似乎想说些感激的话,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廉如意点点头,「不是你不招惹旁人,旁人就不会招惹你的。如今你已经伺候了皇上,却又顶着异国公主的头衔,怎会叫皇后不忌惮你呢?」 塞西亚嗯了一声,「怎么样我倒是无所谓的。」 廉如意知道她所经历的过往,知道她心中的伤痛,所以知道她说无所谓,就真的是不在乎。 「不管怎么样,你不用担心我就是!」塞西亚笃定的说道,「我并无争宠之心,管她信不信我!」 塞西亚并无争宠之心,她是信的,但皇后并不相信。 就如同慕容御并无争夺皇位之心,但皇帝并不深信一样。 人往往会把自己在意的东西,也强加到旁人头上,以为旁人都和他一样在意。如此也无可厚非,人人都能理解旁人的心思,这世上也就不会有纷争了。 塞西亚不欲争宠,她却是希望能有个人在皇帝身边,深得皇帝宠信,以便对皇帝吹吹枕边风之用。 女人在这世上,虽看起来十分弱小,但所起作用,却是不容忽视。贞爪宏圾。 两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走出了宫墙外,路过一处月亮门时,正巧一身绯色衣衫的宫娥步速极快的走出月亮门。一下子撞在塞西亚身上。 塞西亚乃习武之身,虽这一撞,猝不及防,却下盘稳健,并未如何。 倒是那撞人的女子,连退两步,跌坐在地。 廉如意弯身去扶她,才发现,绯色衣衫的女子,竟是慕容御的表妹,苏洛璃。 「给王妃公主请安,是婢妾不小心。」苏洛璃口中恭敬紧张的说着。 脸上的神色却不见仓促惊慌。 廉如意立时明白,她是故意撞上来的! 「起来吧。」廉如意温声说道。 「谢王妃。」苏洛璃起身,她跑的很快,听说寿王妃进宫。就往这里赶,生怕错过了这次相见的机会。寿王妃并不经常入得宫中。这一下撞的结实,摔得更是结实。 第69章 她被廉如意扶着,勉强站了起来。 苏洛璃看了看跟着寿王妃和乌兰公主的宫人侍婢都离得较远,便低声说道:「多谢王妃帮我。」 说完,便拿眼睛瞧着廉如意。贞厅划。 在乌兰宫中看向她的时候,才复而地下头去。 廉如意知道她是担心乌兰公主在此,说话不便,才欲言又止,「我与公主十分投缘,倒是有些交情的。苏小姐不必见外。听闻你已通过前几轮的甄选?」 苏洛璃闻言又向乌兰公主福了福身子,才回答道:「是,如今被安排在掖庭乌巷做良人。」 掖庭乌巷,并不是一条巷子,而是宫中住着新晋宫娥的地方,这些宫娥位份很低,没有专门的宫殿,聚集在此处,若是幸运。或许有可能一朝得宠。若是时运不济,一辈子老死宫中,也未必能见得天颜。 廉如意闻言皱了皱眉。 她怎么就到那地方去了呢? 苏洛璃面色亦是有些郁郁,想来她这些日子过的并不舒心。 乌巷都是不得志的宫娥,勾心斗角起来却是比旁的地方都要狠,像她们这些未得圣上召见的女子,便是偶然死上一两个,也不会引起上面的重视。手段狠辣,几乎匪夷所思。 「刚入宫时,与我同屋那姐妹趁我不在的时候,翻了我的行李,弄坏了我的妆盒。所以,第二日见后妃的时候,婢妾乃是素颜面上……」苏洛璃低声说道。 廉如意点点头。苏洛璃的素颜,她是见过的,浑然天成,精雕玉琢,美丽不可方物,想来她的素颜让人为之惊艳,所以遭了一些人的忌惮,为了打压她,才将她弄到了乌巷中去。 「如今身在乌巷……婢妾什么时候才能……」苏洛璃低声叹了口气。 乌兰公主看着她,面上丝毫没有表情。 廉如意心中却是想了许多,她费劲心思,让人教习苏洛璃,可不是为了让她进了宫就被人打压到掖庭乌巷中去的,可不是为了让她就在宫中默默无闻这么下去的。 塞西亚能让皇后忌惮,专门传唤了她进宫警告,想来塞西亚是颇得盛宠的。 只是塞西亚心思不在这上面,且塞西亚身份特殊,她并不想在利用这个可怜的女子。 苏洛璃有野心,有抱负,与她正好是不谋而合互利互惠。 如今已经送了苏洛璃进宫,自然是帮她得到盛宠才是最好的。 想到今日皇后对她的暗示和警告,警告她不要将手伸的太长……廉如意淡淡一笑。 在掖庭乌巷,过得落魄点的,甚至还不如宫里稍微的脸一些的奴才侍婢们。 想来苏洛璃为了离开乌巷,定然是什么都愿意的。 「若我有办法帮你,只是你要吃一点苦头,你可愿意?」廉如意看着她低声说道。 苏洛璃毫不迟疑的点头,「婢妾从离开暨阳的那天起,就已经义无反顾了。」 「你跑来这里,遇见我们,定然是瞒不过皇后的,我们又站在这里说了一会儿子话,宫中处处都是皇后的眼睛,恐怕她现在不知,待会儿也就会知道了。」廉如意说道。 苏洛璃脸色微微转白,「那……那怎么办?」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如今皇后娘娘防备着我与乌兰公主,若是你与我们交恶,想来皇后是会愿意和你做‘朋友’的。若是皇后肯见你,你便将董嬷嬷教你的规矩都拿出来,或可搏皇后将你收为己用。皇后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却仍无所出,宫中却会有越来越多的年轻面孔。就算皇帝是念旧情的人,想来皇后也是要在后妃之中,多培养些自己的势力的。你要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苏洛璃闻言,眼中倏尔有了耀眼的神采,「多谢王妃提点!」 廉如意点点头,「忍着点……」 说完,一巴掌狠狠扇在苏洛璃的脸上。 苏洛璃半边俏脸儿立时红肿起来。 乌兰公主一怔,但仍是不声不响的站在一旁,冷眼看着。 苏洛璃捂着脸摔倒在地,含着哽咽的哭声连连求饶:「王妃饶命,王妃饶命……婢妾知错了,婢妾知错了……」 廉如意却似乎真的发了怒,完全没有停手的架势,半蹲下身子,对着苏洛璃完好的另外半张脸,又是狠狠的一巴掌。 打的她手心都微微发麻。 苏洛璃口中忽热溢满腥甜的味道。 殷红的血顺着她的嘴角留了下来。 她被打的歪向一边,但又立即跪正姿势,「王妃饶命,王妃饶命……」 此时,苏洛璃两边的脸都已经高高的肿了起来,五指印在她白皙的脸上清晰可见。 一张美颜,被打成这个样子,让人看着都不禁揪心。 廉如意正欲扬手再打,乌兰公主却上前拦住了她。 「行了……」她瞥了一眼身后跟着的一群侍婢。 远远瞧见一个宫女脚步飞快的向来时的方向跑去,想来是要向皇后去通风报信了。 廉如意这才将手放了下来,声音微微提高了一点,「算你今日走运,往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多谢王妃……」苏洛璃眼泪滚滚落下,哽咽的说道。 廉如意轻哼一声,这才提步离开。 第70章 身后的念君和杜兰都十分诧异,在王府里,从未见过王妃亲自动手打人。王妃素来宽厚,便是有人犯了错,也都是云嬷嬷着人送到刑事房依着规矩挨罚,从来没说当着主子的面就动手的。更不要说主子亲自动手打人脸的了。 跟在念君和杜兰身后的宫人们则更是敛气禀声,他们可是听说寿王妃早有善妒霸道的恶名在外,今日得见,果然是心狠手辣。 那宫娥如此美艳的一张脸,愣是给打的肿成那般可怜模样。 廉如意一行已经走远。 苏洛璃才缓缓从冰冷的青石板上站起来。 摸着自己火辣辣又烫又疼,高高肿起的脸。 目光之中的坚毅之色,却是越发的浓重。 苏洛璃回到乌巷,与她同室而居的另一位新晋宫娥瞧着她遮遮掩掩的脸道:「哟,背着脸干什么?该不是去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吧?」 说着那女子就上前来拽她半挡着脸的胳膊。 苏洛璃躲闪之中。又碰到了自己的脸,疼的她倒抽一口冷气。 这时那女子也看到了她高高肿起的脸颊。 微微怔住。 「这,这是怎么回事?」女子错愕的问道。 她不问还好,一问,苏洛璃忍了许久,委屈的泪就如决堤的水,滚滚而落。 梨花带雨,哭的好不伤心。 「别哭别哭……这是怎么了?」与她同室而居的女子,本就是大大咧咧的性子,见她脸被人打的这么惨,心中多少还是有点怜惜之情的。毕竟两人并没有非常大的纷争和不快。 「小梅……呜呜……」苏洛璃双手捂着脸,哭得说不出话来。 被称作小梅的女子,上前轻拍着她的背,「好了好了,别哭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刚刚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一会儿功夫就……」 「韩小梅!」门外忽然有人喊道。 「哎,这就来!」她应声道,又拍了两下苏洛璃的肩膀,「你别哭了。再把眼睛哭肿了。我待会儿给你打点井水,敷敷脸,不然这肿什么时候才能消下去?我先出去看看她们叫我什么事!」 苏洛璃点点头。 韩小梅又看了她一眼,微微摇了摇头,提步走出了房间。 过了一阵子,苏洛璃抬起头来。脸上还挂着泪,眼中却不甚有悲戚的神色。 董嬷嬷说,什么时候需要哭,就要哭的出来,是哭的梨花带雨,还是哭的肝肠寸断,都要拿捏好。 苏洛璃起身来到妆台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手指轻轻触碰上腾的发烫的脸颊,嘶的吸了口气。 却正在这时。门口传来轻缓的叩门声。 乌巷的人想来都是在门外高喊,或是直接推门进来的。 这时来的是谁呢? 苏洛璃垂了垂眼眸,轻声道:「门没锁。」 声音里还带着刚刚哭过的嘶哑和哽咽。 门外却静了一瞬,才见扇门被缓缓推开。 一位身着藕荷色靓丽云锦长裙的宫女站在门口,眉头微蹙的向里望来。 一看这宫女打扮,就知道不是乌巷的人。乌巷里的宫娥也穿不得如此漂亮的裙衫。 苏洛璃见此人面生,便有些呐呐的站着看着她,忽而反应过来,才想起来抬手去遮自己的脸,「这位姑姑要找谁?」 那宫女上下打量她一眼,「你就是苏洛璃,苏良人?」 苏洛璃点点头,神情之中有惊愕亦有惶恐。似是没想到来人是找她的,又似是担心,自己被打肿了脸,却还要再受旁的惩罚。 那宫女将她的反应都收入眼底,缓缓点了点头,「因你在宫道之上冲撞了寿王妃,所以,要到刑事房去领一顿板子,现下就去吧!」 「这……我……」苏洛璃满目委屈,在那宫女的视线之下,未能说出辩解的话来,只好低头应了,「是……」 宫女满意的点点头,「去吧!」 「是……」 苏洛璃是自己走去的刑事房。 挨了打之后,却是被韩小梅和韩小梅的同乡给抬回来的。 抬回来的时候,她精神都已经有些涣散了。 后半夜还发了烧,一夜不住的说胡话。把韩小梅吓得不轻,一夜都没敢睡。 天一亮就韩小梅就跑去请太医,可太医一听是乌巷的人挨了打,都不愿出诊。 倒是一个年轻的后生,看起来是刚来太医院没多久的新人,闻言拦住韩小梅问道,挨了打的姑娘是谁。 韩小梅急的不行,虽然平日里看到苏洛璃人长得那么美,看她很是不顺眼,但毕竟两个人是一个屋里住着的,平日里也没有深仇大恨,苏洛璃这人还有些傻,欺负她,从来不埋怨什么,她的漂亮衣服,尽都给了自己穿。 自己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倘若是她死了,屋里在住进来一个不好相与的,岂不是更麻烦?! 所以见这小太医朝自己打听,韩小梅仿佛遇着救星一般,「她姓苏,姑苏的苏,女子家的闺名我不便告诉你,太医你行行好,去救救她吧,她已经烧了一夜了,若是不去救她……」 韩小梅话还没说完,却见这小太医已经夹起药箱,飞一般的走出了太医院。 第71章 站在院外,皱着眉头,不悦的看着她,「你不是让我救她么?还不带路?」 「哦哦!」虽然这小太医的态度十分不友善,但总比那些一听是乌巷,就不愿出诊的太医好得太多了! 韩小梅连连点头,脚步飞快的追了上去。 两人急急忙忙的赶到乌巷。 苏洛璃还趴在小床上,额头烫的吓人。 整张脸红的仿佛煮过的大虾一般。 「打些冰凉的井水来给她冷敷。」小太医吩咐道。贞厅休血。 「啊?哦……」韩小梅端着木盆,扭头出了屋子。 见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年轻的小太医,才一脸焦急的轻唤道:「洛璃,洛璃……你听到我的声音了么?你想要的还没有得到,你怎么能睡呢?快醒醒……我来帮你了,我已经求了祖父,带我来太医院……我会帮你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就算不能娶你为妻,也要守护在你身边……洛璃,你听到了么?」 昏迷中的苏洛璃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聒噪的念着自己的名字,想要开口说,让他闭嘴,却发现嗓子干哑……想要睁开眼来,看看究竟是谁,为什么不让她好好睡上一觉,却发现眼皮沉重……想要背过耳朵,再不听他念叨,却发现头重似铁,动也动不了…… 「洛璃,你忘了么?你还肩负着苏家的使命,你对我说,你一定要高高在上,你一定要一雪前耻,你一定要将苏家给了你的都还给他们……你忘了么?洛璃,我不怪你了,不怪你不答应嫁给我,我要陪着你,陪你一起走这条路……洛璃,你再不醒过来,我就要走了……」 半蹲在苏洛璃床边,握着苏洛璃的手,一声声呼唤着她的名字的,正是楚太医的孙子,楚汉方。 他听到有脚步声渐渐临近。 轻叹了一口气,放开苏洛璃的手,起身来到桌边,划开了墨,打开药箱,写下药方。 药方还未写完,去打水的韩小梅就端着水盆,走了进来。 她把水盆放在木架之上,抹了把头上的汗,又将洁白的方巾浸在了冰凉的井水中,拧了半干,来到床边,敷在苏洛璃的额头上。 冰凉又舒服的感觉,终于使得苏洛璃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楚汉方写完了药方,拿起药方,吹了吹上面的墨迹。 低下头来时,视线恰恰遇上苏洛璃刚刚睁开的眼睛。 「太医,太医!她醒了!」韩小梅激动的叫道。 楚汉方看着苏洛璃混沌迷茫的目光,点了点头。「照药方到御药房抓了药,三碗水煎成一碗,喝上七天。这是外敷之药,待会儿我走了,你便为她敷上就是。」 韩小梅起身接过药方,和药膏,点点头,脸色却有些为难,「多谢太医,可是御药房……御药房……」 楚汉方立即明白眼前女子为何为难,太医院的太医都没有人愿意出诊乌巷。御药房的人,自然也是不待见乌巷的,能不能给她们抓药,都是两说。要是有钱还好,若是没钱,恐怕连药渣子都见不到。 楚汉方又收起药方,「也罢,我好人做到底,这药我去抓。」 状似不满的轻哼了一声。摇了摇头。看了床上趴着的苏洛璃一眼,不过他怕自己忍不住,在人前就将自己的情绪流露在眼眸中,很快便移开了视线,背着药箱,出了门。 「多谢太医,多谢太医,您真是好人……」韩小梅在他身后忙不迭的说着。 好人?这世上究竟有多少好人呢?若非听说受伤之人姓苏,心中担心是她,他可会前来?若非怕她在内宫之中难以保全自己,他可会求了祖父带他来太医院? 祖父早就想要他继承衣钵,他却一直都不上心。直到遇见了她……直到她有着自己不得不进宫的理由,她不肯为他放弃进宫,那便让他为她改变自己不愿做太医的初衷吧……只要能守在她身边。看着她好,就好…… 楚汉方越走越远,一颗心,却已经丢在了乌巷某个并不起眼的房间。 有了楚汉方留下的药膏,并有他亲自到御药房抓药,再加上韩小梅的精心照顾。 苏洛璃终于渐渐好了起来。贞厅夹扛。 她醒过来之后,却是思前想后,心中仍不甚明白,为何会挨这一番打? 寿王妃明明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皇后不待见寿王妃,这一番苦肉计,分明是为了帮她接近皇后,赢得皇后的信任。 为何,皇后非但没有派人来找她,却还将她丢去刑事房打了一顿呢? 是寿王妃骗她?故意借机打她? 想到这儿,苏洛璃就禁不住摇头,她与寿王妃根本没有利益上的纠葛,寿王妃帮她赢得圣宠,也是帮她自己。而且,寿王妃若是想要打她,在寿王府那么多的机会不下手,为何非要等到在宫里才下手呢? 苏洛璃忽然想到,那天来乌巷,通知她去挨打的那位宫女。 瞧那位宫女的衣着,应是在宫中有些地位的。 莫不是,那位宫女就是皇后派来的人?自己那时候露出了什么破绽,被她瞧了出来?所以这苦肉计,被皇后识破了? 纷乱的猜测让苏洛璃倍感无助,不过仍要庆幸捡了条命回来,总算留的青山在,日后大计仍可徐徐图之。 只是苏洛璃没有想到,她受了伤一个月后。 第72章 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却忽然遇到了转机。 皇后要召见她了! 当看到皇后派来的宫女催促她快些走的时候,她心中还十分忐忑。 她原本以为,从皇后那条路子见皇帝,已经不可能了,没有机会了。 却不想,忽然之间柳暗花明。 一路之上,她心跳的十分快,扑通扑通仿佛擂鼓一般,天地之间,只剩下她的心跳在继续。 可当看到坤宁宫恢弘大气的宫殿之时,她的心,却忽然就平静了。 她发现自己喜欢这个地方。 明亮的金色琉璃瓦,朱红的宫柱,洁白的宫墙,高高翘起的檐角,檐角上蹲坐的麒麟猛兽,威武又霸气,象征着高不可攀的地位,和至高无上的权利。 她喜欢这里。 当一步步走进坤宁宫正殿之时,苏洛璃每一步迈出的距离,两手在身侧摆臂时打开的角度,和董嬷嬷当初要求的一丝不差。 端庄呆板,丝毫不见灵气。 严谨到似乎将她的光华敛尽,只留下一个让人一看去,便看到一个被教条束缚的毫无趣味的大家闺秀。 「婢妾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苏洛璃一丝不苟的行礼,脸上无半分笑意,甚至略带些她心中已经排空的紧张。 皇后并未叫她起身,而是缓缓啜饮了口茶水,又优雅的放下茶盏,静了一晌。 才缓缓说道:「起吧。」 半福着身子行礼,十分辛苦,但苏洛璃的身姿却丝毫不见晃动。 原本董嬷嬷叫她行礼之时,一个动作甚至一蹲就是半柱香甚至一炷香的光景,那时宝珠气的要命,她心中也有些许不忿,如今才觉出好来。 「本宫听说你是寿王的表妹,进宫之前,曾在寿王府里住过一段时间?」皇后娘娘缓缓开口,声音温润。 苏洛璃低着头,恭恭敬敬的回道:「回禀娘娘,确实如此。」 「那想来你与寿王妃的关系应是不错的。」皇后又说道。 苏洛璃支支吾吾,却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 「怎么,不是么?」皇后的视线落在她头顶。 苏洛璃看着脚尖前花纹富丽的绛红色地衣,脸色尴尬,似是不知如何开口。 「娘娘问你话,你照实说就是了,怎么?乌巷的姑姑没教你们规矩么?」皇后身边的一位宫女开口训斥道。 苏洛璃闻言仓惶的跪在地上,跪姿亦是标准的很,仿佛这些东西,已经刻在她的骨子里一般,她声音有些呐呐道:「婢妾尚在王府之时,寿王妃对婢妾防备甚严,不许婢妾见王爷。婢妾只是偶然在花园中遇到了王爷……就,就招致了王妃的嫌恶……」 苏洛璃言尽于此,再不肯说下去。 只恭敬的跪在柔软的地衣上,细嫩的手掌触摸着镶着金丝的华贵地衣,心中的愿望,越发的迫切。 皇后闻言,未置一词。 只静静的看着跪着的苏洛璃。心中却思量着,她所说是否属实。 总体来看,苏洛璃严谨刻板,虽然容貌明艳,举手投足间却是十分呆板。 这样的人,想来更容易控制。 那日听闻廉如意动手打了苏洛璃,她亦觉得有可能是专门演给自己看的苦肉计。 所以让人将苏洛璃打了一顿,一是惩戒,一是试探。 若那日真是两人专门演给她的苦肉计,今日自己把苏洛璃叫来,她就应该痛斥寿王妃的诸多不是,痛斥寿王妃曾经在寿王府如何苛待与她。 可苏洛璃没有,她只稍稍道出了一点起因,可这点起因,却是最最重要的。 京城没有人不知道寿王妃独霸寿王,不许寿王娶侧妃,甚至连妾室都没有一个。 寿王妃善妒跋扈之名,在京城是响当当的。 苏洛璃不多言,说明她有教养,规矩学得不错。也和她一身端庄呆板的气质,十分吻合。 如今宫中越来越多年轻的面孔,自己却一直不能有个孩子傍身,如今皇帝来她宫里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了。 自古君王多薄情,她若靠着皇帝念着昔日的情谊,又能在这后宫走多远呢? 她确实需要培养新的势力,来稳固自己的地位。 这样的人选不少,但却没有一个能让她最为满意的。 如今瞧这苏洛璃,倒是十分可心。 她漂亮,年轻,端庄,却有些呆板,更容易控制。且她和寿王妃不和。 寿王妃不是和乌兰公主交好么? 那苏洛璃便是对付乌兰公主的一把利剑! 皇后一番思量。 苏洛璃一直恭敬的跪着。 坤宁宫殿内,寂静的仿佛听得到时间的流淌。 苏洛璃的心,却越发的沉着冷静。 皇后思考的越久。就越是说明对此事慎重,能让皇后如此慎重,想来自己是要得皇后重用了。 「你起来吧。」皇后温声笑道,「去,把苏良人扶起来。」 皇后身边站着的宫女立即走上前来,搀扶跪了良久的苏洛璃。贞在节扛。 苏洛璃说道:「多谢娘娘。」 抬眼瞟见搀扶自己的宫女,却正是那日到乌巷通知她去刑事房领罚的那位宫女。 第73章 只是此时,她已经丝毫不意外了。 寿王妃说的果然是对的。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如今她就要被皇后收为己用,终于有机会得见圣颜了! 「你学过插花么?」皇后突然问道,「本宫这宫里。有个专门插花的宫女过几个月就要被放出去了。你来坤宁宫里插花怎样?」 苏洛璃立即福身谢恩,「多谢娘娘提携。」 挨了打以后的苏洛璃似乎转了运道,运气格外的好。 皇后召见的当日,就从乌巷搬到了坤宁宫住。 临走前,她将自己的衣服首饰全都送给了韩小梅,这些东西,她已经用不到了。给她,也算是谢她救了自己一命。 韩小梅拉着她的手哭着说,待他日飞黄腾达了。切莫忘了昔日的姐妹! 苏洛璃住进坤宁宫不到一个月的功夫。便在一日,皇帝来了坤宁宫以后,被皇后身边的人,叫去更换殿中所摆的铃兰花。 换花不过是借口,那花可是今日早上才摆上的。 想必,是皇后给她机会,让她留住皇帝。 苏洛璃想明白了皇后的意思,她当即洗去铅华,露出原本耀眼美貌,更用当初楚汉方教她的法子,使得容颜在粉黛的帮助下,更是锦上添花。让人一眼难忘。 就在她欲推门出去的时候。却忽然想到,会不会又是一次试探? 心下一惊,背后立即出了一身的冷汗。 苏洛璃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恢复成平日里较为平淡的样子,带着事先已经准备好的百合花,垂着头进了侧殿。 皇帝正与皇后说着什么,音量不大,听得不甚清楚。 皇后似乎并未发现她已进得殿内,也未叫她入内殿伺候。 苏洛璃换好了侧殿外间高橱上的摆花。 稍稍停留一瞬,立即又悄悄退了出去。 在门外却是遇见了皇后身边最得力的姑姑。 「怎么换个花就用这么久?」那姑姑上下打量着她口气严肃的问道。 苏洛璃福了福身,「回姑姑,奴婢原本用了丁香花,但想到此时已是晚间,百合花更有助睡眠,便又换了百合,所以耽搁了时间。」 那姑姑见她并无异色,便点点头,放了她离开。 回到自己房间的苏洛璃,才大口的喘了喘气。 险些……险些就将自己的心思暴露了…… 原来皇后还没有对她放心…… 她还是心急了……若是刚刚,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进去,不但见不到皇帝,还会让守在外面,皇后身边的人看到她真正美艳的模样。 若是那样……皇后还会留她在身边么? 苏洛璃不敢去想,她紧闭了闭眼,才发现,自己脊背的衣衫已经湿透。 不过,皇后并没有让她等上太久。 想来也是皇帝越发重新新晋宫娥,让皇后娘娘有了危机之感。 没有皇帝是不希望早点有儿子的。 皇后一直无所出,皇帝自然要在别处多多耕耘。 坤宁宫来的 玄门骑士帖吧 越来越少,皇后的心也就越来越焦。 这日,皇后要带着苏洛璃前去御花园赏景。临行前,专门让人叮嘱了苏洛璃,打扮的漂亮点,还让人取了新作的宫衣让她换上。 苏洛璃不敢张扬,只洗去铅华,换上新衣,伺候皇后左右。 但如此,便已让皇后频频侧目。 皇后只觉今日的她格外美艳,比自己心中以为的还要明艳百倍。 这样的她,要么一定要为我所用,要么就一定要毁掉! 皇后几欲后悔,但迎面而来的几位新晋的妃嫔嬉笑着向她行礼。 姿态却略乏恭敬,敷衍之态十分明显。 几人都是皇帝新宠之人。 皇后垂了眼眸,待几位妃嫔走远。皇后带着苏洛璃行进的脚步,却是比之前更快了几分,也更显坚定。 皇后命人等在御书房外,见皇帝忙完了政务,便上前恭请皇帝到御花园稍坐。 皇帝想到自己确实已经很久没有到皇后的宫中去了,便依邀前来。 但见皇后身边美颜,几乎移不开视线。 今日皇帝看着皇后的表情,都更温和了几分。 言语之间,笑声也多了许多。 虽然这一切都是自己安排的,但看到昔日眼中只有自己的皇帝,在她面前,更有些魂不守舍的看着另外一个女子。 皇后心中,还是很不是滋味的。 她偷偷捂了捂自己的心口,勉强的笑着说道:「臣妾有些不适,不能陪伴皇上,臣妾先行告退,不敢扫了皇上游赏的兴致,不若就让我身边这位良人陪伴皇上吧?」 皇上略点了点头,「你是今年新晋的良人?」 皇后还未告退,皇帝视线里便已经只剩下苏洛璃一人了。 皇后脸上有些僵。 苏洛璃看了眼皇后,并未立即回话。 皇帝也抬眼看向皇后。 皇后这才躬身退出了御花园的凉亭之中。 之后的事,水到渠成。 第74章 苏洛璃一直都是一个不乏运气的女子。 她才貌上佳,心思机敏,再加上运气不错。似乎没有不成功的道理。 皇帝宠幸她一次之后,便封她做了嫔。 不出三个月,又抬她为妃。 可谓风头正劲。 宫里人都知道皇后温婉贤淑,得了宠便把尾巴翘上天,便是对皇后不敬的人,皇后鲜少理会。 可苏洛璃不管是为嫔,亦或为妃。对皇后一向恭恭敬敬,无有半分怠慢。 在旁人面前亦是端庄严谨,好说话,不易怒,再加上十分得宠,自然是人缘颇好。 苏洛璃也是念旧之人,她得宠之后,便将被派去浣衣局的宝珠要到了自己身边。 宝珠在浣衣局几个月的磨练,也已经不似当初那般心思单纯,口无遮拦了。 在暨阳老家的时候,虽说小姐的日子过得不怎么样,但好歹老爷是宠着杜姨娘的,有杜姨娘护着小姐,她们的日子也过得去。 可在宫里不一样,浣衣局是个又苦又累的地方。 且不会有人护着她,别看全是宫女的地方,斗争一样不会少。 明争暗斗,栽赃陷害,笑里藏刀,她这几个月可是深有体会。若非当初分开的时候,小姐将寿王妃给的银票塞给了她一些,她偷偷贿赂了浣衣局的掌事嬷嬷,甚至不知道有没有命撑到小姐得势,接她回来。 苏洛璃越发美艳,却越发沉稳内敛。 就连以往爱说爱笑的宝珠,都在后宫倾轧中越发沉默寡言,不苟言笑。 这对主仆,迅速的成长着。 如今已完全看不出,初入寿王府那时的青涩了。 廉如意一直留意着宫中的消息,知道苏洛璃得势,心下平静如水。 细数着离京的日子。眼看着儿子一天天成长便好。 慕容御却拿来了一封从北疆传来的书信。 「是去追寒梅的家丁来信,你要不要亲自过目?」慕容御将信送到她的面前。 许久不见寒梅,她自是非常担心,接过信来细读。 寒梅果然是只身去往乌兰。 别院的家丁平南朝境内追上她,受慕容御的指示便一直跟着保护她。 三人并不识得去往乌兰的路线,所以写信回来求助。 慕容御随着云海大师在乌兰住过几年,对乌兰有所了解,对他们经常游牧的地方也十分熟悉。 当即便用炭笔工笔,勾画了路线图,飞鸽传书送去北疆。 廉如意仰着脸,看着灰色的鸽子飞向天空。轻叹了一声。 慕容御揽住她的肩,温声说道:「不必担心,他们都会平安回来的。」 他们,当然不只有寒梅,还有廉世远。 还有一众肩负着两邦友好使命的一种平南朝兵吏。 他们都会平安回来的。 阿鲁保一定会胜利的,两邦友好共荣一定可以实现的。 阿鲁保一行此时早已出了平南朝的境内,行走于广袤的草原之上。 据探路的苍鹰带回的消息,他们离单于的大营,只剩下几日的路程了。 阿鲁保正坐在临时的营帐中。沉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从踏上乌兰土地那一刻起,他似乎就很少笑过。 未来会面对什么样的情形,会有怎样的困难,曾经他和姐姐,以及母亲所经历的种种磨难……未来他要把乌兰建立成什么样子……一个个场景,好像画卷,不断展现在他的脑海里。 「三皇子,一路奔波,累了吧?」忽然一道柔柔的女声打断他的思绪。 阿鲁保抬眼一看,一身平南朝华美衣裙的岚昭公主,正端着一碗茶,缓步而来。 她脸上端着恰到好处的笑意。既妩媚,却又不轻浮。 阿鲁保默不作声的看着她。 任由她走上前来,将茶碗奉至自己面前。 「三皇子。喝杯茶暖暖身子吧?」岚昭公主温声说道。 这一路上,她不断的寻找机会,靠近阿鲁保。可阿鲁保似乎命人将她防的很紧。自从到了乌兰境内,皇帝派来监视她的两名宫女不知是思乡情切,还是不习惯乌兰的环境,整日无精打采,倒是不怎么约束她了。 可她还是难以靠近阿鲁保。 今日安营扎寨之后,她终于靠美色,诱惑了阿鲁保营帐前的亲卫,将她放了进来。 自然是使出浑身解数,也要拿下阿鲁保的。 眼看着就要见到单于了,她可不想真的嫁个一个老头子。 且阿鲁保年纪轻轻,相貌较好,又是前朝平南朝的公主所生,此次回来,定然是获得了平南朝皇帝的支持,说不得这单于的位置,就要传给三皇子了! 自己若不把握住这机会,获得阿鲁保的好感,以后哪里还有机会? 见阿鲁保面不改色的看着自己,眼中没有丝毫的情绪。 岚昭公主并不气馁,净白柔软的手放下茶碗,轻轻攀住阿鲁保的肩膀,「三皇子可是累了?不如让我为三皇子捏捏肩吧?」 阿鲁保并不作声。 岚昭公主的手已经不轻不重的在他肩头捏了起来。 第75章 「如果我没猜错,你并不是公主对么?」阿鲁保忽然说道。 岚昭公主的手猛地一顿,复而轻笑,「我不知乌兰的规矩怎样,在我们平南朝,皇上说我是公主,我就是公主,有谁敢质疑么?」 阿鲁保点点头,「嗯,究竟是不是,的确不重要,只要皇帝说你是,你便是。所以我带你回来了。」 岚昭公主不知阿鲁保究竟想说什么,手不轻不重的捏着他的肩膀,并不停下。 营帐内有淡淡的花香萦绕,让人嗅来,不知不觉间精神放松,十分舒适。 阿鲁保却是抬手抓住了岚昭公主放在他肩头的手。 岚昭公主心里一动,嘴角已经溢出笑来。 阿鲁保抓着她的手,将她拽到自己面前。 四目相对之时,岚昭公主却恍然发现,他的眼眸之中,根本连半丝也无。 清冷漆黑的眸子,冰凉凉的,仿佛夜间乌兰的空气,凉的让人感受不到丝毫的温度。 「我记得我说过,让你别再我面前耍花样,不想,你的记性这般不好,不如,让我帮你长长记性?」阿鲁保说着,从身上拔出一把匕首来。 冰凉的刀刃贴在岚昭公主白皙的脸颊上。 「在平南朝,皇帝说你是公主你便是。到了乌兰,我说你不是,你就可以不是!看到你的两位侍女了么?不如我画花了你这张脸,让她们穿了你的衣服,代替你嫁给单于怎样?想来她们会愿意的。」阿鲁保的声音阴森森的,仿佛夜里的恶鬼,冰冷直达岚昭公主心底。 岚昭公主动也不敢动,她的脸已经感受到匕首刀刃的锋利,生怕自己一动,阿鲁保手一滑,就将她这张完美美艳的脸给划花了。 「我知道了……」岚昭公主僵硬的说道。 「别再来烦我,你要做的就是老老实实的嫁给我的父皇,明白了么?」阿鲁保蔑视的看着她,冷冷的问道。 「明白了!」岚昭公主忙应声。 阿鲁保轻哼一声,这才收起了手中匕首。 「滚。」 岚昭公主险些跌坐在地,拽着裙摆,连滚带爬的出了阿鲁保的营帐。 阿鲁保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静默了一会儿,命人将查干叫来。 「看好岚昭公主,别让她出来乱跑!」 查干领命而去。 岚昭公主在回自己营帐的时候,脚步还有些不稳,但她却跑得很快,仿佛有人在后面追着她一般。 最先搭好的便是阿鲁保和岚昭公主的营帐,送亲的队伍人很多,还有许多兵吏正在急急忙忙的搭建营房。 岚昭公主猛的撞在一个平南朝兵吏的身上。 正准备开骂,却愕然的看着那兵吏的脸。贞在投才。 这不是廉家的庶子,廉世远么? 前世被她和薛姨娘挑拨利用,在沙场之上暗害了廉世召的性命。空有一身出神入化的武艺,却偏执歹毒,刚好被贤王利用,成为贤王手中的一把利剑。 今世他却走了从文的路子,定然是廉如意搞的鬼。 他如今不是在翰林院里供职么,怎的会在这里遇见他? 廉世远皱眉看了一眼岚昭公主,岚昭公主此时的相貌已和当初大相径庭。他并未认出。 虽平南朝大臣们都知岚昭公主不过是皇帝找来的代替明月公主出嫁的人,却少有知道到岚昭公主的真实身份。 廉世远自然不知她曾经正是自己的庶姐。 低头说道:「公主赎罪!」 便抬脚离开。 岚昭公主却愣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阵子。 廉世远怎么会在这里?送亲这种事,怎么会轮到一个将军的儿子?这事一定不简单! 抬眼看着人数众多的送亲队,以及被严加看管的几大车说是金银财物的车架。 岚昭公主心中忽然升起迷雾团团。 莫非是有什么阴谋? 大皇子多多木吉真的是南下游玩去了么?为何他没有事先告诉自己?他分明就是很喜欢自己的! 阿鲁保回来前,究竟和皇帝达成了怎样的协议? 岚昭公主心中越发的难以安定。 可查干立即派了人,看着将她遣送回了自己的营帐。 更在她营帐外多加了几名守卫。 她被看的更加严谨了,这也进一步确定了她心中的猜测,此次送亲,定然不单纯。 阿鲁保是打算逼宫了么? 皇帝要帮助阿鲁保来硬的,直取单于之位? 岚昭公主想清楚这些的时候,一行人已经到了乌兰人放牧的地方。 此行消息瞒的很好。 二皇子巴图前来迎接他们的时候。才诧异的发现大皇子多多木吉并不在列。 「大哥呢?塞西亚呢?怎么只有你自己?」巴图狐疑的看着阿鲁保问道。 阿鲁保看了眼巴图,「大哥说平南朝山水不错,带着阿姐南下去游玩了,让我不必等他,先行迎了平南朝的公主回来。」纵何宏圾。 巴图并不相信他,仍旧挑着眉毛狐疑的看了他两眼。 却见大皇子的亲信查干也在列,便御马走到查干身边,低声道:「查干,大皇子呢?」 第76章 查干面不改色,「回二皇子的话,大皇子帅十几名亲随,南下游玩,让我们先行回来。他很快就回。」 见查干也这么说,巴图才略信了几分。点点头道:「平南朝的公主呢?且让我见见吧?」 巴图声音很大,坐在后面马车里的岚昭公主已经听到了。 她心扑通扑通直跳。 她在想,自己该怎么办?如果阿鲁保真的是要靠武力夺取单于的位置,她该怎么办? 阿鲁保并不受她所诱惑,若是阿鲁保当上了单于,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且阿鲁保已经知道了她并非真的公主,会不会他夺取了单于之位,就杀了自己呢? 岚昭公主这几日一直在想着这些问题。 听到二皇子生硬的中原话时,她一时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她此时告诉二皇子,阿鲁保是骗人的! 会不会,阿鲁保计划之事就不能顺利进行呢? 想到这里,岚昭公主忽然起身。扒向窗口。 她身边坐着正无精打采的宫女,却忽然起身,猛的拉住她,并捂上了她的嘴。 另一宫女立时以手为刀,砍在了她的脖颈上。 岚昭公主话还没能出口,便软软的倒在了宫女的怀里。 宫女将她扶进座椅之中。 冲同伴点了点头。 同伴撩开车帘,声音恭敬的向外回禀道:「公主舟车劳顿,十分疲惫,希望能尽快休息一下。」 听得宫女柔柔软软甜丝丝的嗓音,巴图呵呵一笑,冲阿鲁保说道:「赶紧走吧,父皇已经在等着你们了!」 一行人这才陆续走近营帐。 待人都进了营地,马车也停了下来。却不见车上人下来。 巴图看着车架道:「怎么公主还不下车?」 阿鲁保闻言,轻笑一声,「二哥不知道平南朝的规矩么。于公主来说,咱们都是外男,还没见父皇,她怎好见外男呢?」 二皇子闻言不耐烦的摆摆手,「先安排到单于侧帐,这平南朝的女人就是麻烦!要我说,和什么亲,只管问那平南朝的皇帝要金银财宝来便是!」 巴图说着看向后面的一溜溜大马车。 「这次平南朝的皇帝都送了什么来?打开车厢,让我看看!」巴图兜马向车厢走去。 「二哥,还是等父皇过了目再看吧,不然我不好交差。」阿鲁保阻止道。 「你不好交差?你不好交差管我什么事?打开!」巴图根本不理会他,扬声对自己的人说道。 巴图的侍从就要上前来开箱子。 平南朝的送亲队立时挡在马车前。 「什么意思?」巴图冷声问道。 「二哥,这是平南朝的送亲队,等父皇收下礼单,娶了公主,礼成之后,他们就会离去。在此之前,任何人不能靠近公主的嫁妆。」阿鲁保解释道。 巴图冷眼看着阿鲁保,「我说阿鲁保,去了趟平南朝,你说话硬气了不少啊?是谁给你的胆量,让你这么跟我说话的?」 「二哥……」阿鲁保低了低头,抬脸又是一脸笑意,「二哥不为难我,咱们自然什么都好说。」 「哼,你该不是想私吞吧?」巴图看着几辆大马车道。 「这话应该我问二哥吧?」阿鲁保忽然说道。 巴图看向阿鲁保的目光满是不可置信,「你是在跟我说话?」 「把他拿下!」阿鲁保忽然吩咐道。 只见平南朝的送亲队的人立时勇猛上前,瞬息之间,就将二皇子和他的侍从全部控制中。 二皇子甚至还没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就被人拉下了马,反剪住双手,挣扎不得。 「阿鲁保,你想干什么?我是你二哥,你想造反么?!」巴图厉声质问道。 阿鲁保冲查干点点头。 查干立时派人将巴图的嘴堵了,并巴图的一干手下全部压了下去。 阿鲁保深吸一口气,他本想让众人休整一下,再图大计,可巴图上来就要查验马车中的财物。 让他一看,岂不就要露馅了么。 「让大家都准备好,你随我去见父皇!」阿鲁保对查干说道。 查干对身边亲信吩咐下去,两人翻身下马,向着营地正中最大的营帐快步走去。 见三皇子和查干两人前来,单于帐前侍卫简单的搜了身,两人未带武器。便将两人放了进去。 营帐之内,并不见老单于,两人脚步轻轻的来到内帐,正见老单于宽厚浑硕的身体坐在塌旁,榻上躺着还为苏醒的岚昭公主。 「美人儿!美人儿!快醒醒!」单于肥厚的手掌怕打着岚昭公主的脸颊。 斜眼瞧见三皇子和查干的身影,怒斥道:「谁让你们进来的?滚出去!」 说完便转过脸去,淫笑着看向躺在床上的岚昭公主,「公主,你可真美呀!」 阿鲁保静静的看着老单于,并不挪动脚步,查干站在他身后。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榻上的美人,缓缓睁开眼来。 看到满脸横肉的脸正向自己压来,便觉一阵恶心,伸手抵住老单于。 「怎么?」老单于怒斥。 第77章 听到如此浑厚的声音,岚昭公主心中一颤,哆哆嗦嗦的说道:「有……有人!」 老单于抬眼看去,见阿鲁保和查干还站在原地没动。 不由的怒道:「怎么,没听到我的话么,我让你们滚出去!」 岚昭公主此时却迫切的希望阿鲁保能留下来,千万不要走,看到多多木吉虽然谈不上俊逸,却精壮解释,那腹肌。那身板儿,怎么也是硬汉范儿啊!再看阿鲁保年轻俊逸,她如何也想不到他们的爹,老单于能长成这个样子!满脸横肉,一身肥膘,头发稀疏,眼眶发黑,一看就是纵欲过度,年老中干的品相。 让她和这样的人哪怕过一天也是折磨!别说嫁给他了! 仿佛听到岚昭公主的心声。阿鲁保不但没走,还缓步向前走来。 老单于瞪眼看着阿鲁保。「你要干什么?」 阿鲁保冷冷的看着他,脸上再不见以往天真的样子,「我母亲嫁给你,为你生儿育女。你可一日把她当做过自己的妻子?我姐姐也是母亲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你可一日把她当做过你的女儿?」 老单于愣愣的看着睥睨着他的阿鲁保。 顿时有种心慌的感觉。 「你在说什么?她们当然是我的妻子,我的女儿……」 阿鲁保冷笑,瞪着老单于的眼睛却布满血红之色,「我母亲为何不堪受辱自尽而死?」 「这……乌兰苦寒,她想念平南朝才会……」 「你住口!」阿鲁保忽然出手,身形快如疾风,单手扼住老单于的咽喉,「我再问你一遍,我母亲为何自尽而死?」纵何上弟。 老单于被紧紧的扼住喉咙,抬手欲挥打阿鲁保,却见阿鲁保出手更快,一只手握住老单于的手,咔吧——一声,将老单于的手掰向手背的方向。 诡异的角度。裂骨的疼痛。 老单于的手却是被他一下子给掰断了。 另一手也被他抬脚踩在了榻边上。 他脚劲颇大,老单于觉得自己的骨头也要被他踩断了。 痛苦的嘶吼从老单于口中发出。 这时营帐之外,却传来兵器相交的声音。 无人顾得上进来查看老单于为何惨叫。 这时老单于才恍然发现,平日里被他当做傻子一般看待的三儿子,面色冷厉,和他印象中的那个废物一样的儿子,就好像不是同个人一般。 老单于猛然被他掰断了一只手,哪里肯罢休。 抬脚准备踢向阿鲁保。 阿鲁保扼住老单于喉咙的手却又收紧了几分,「你想死的快点么?」 老单于被他大力扼住咽喉,眼前发黑,胸腔中的气息越来越稀薄,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个小儿子,是真的想要杀了他。 这才不敢再反抗了。 「我是你爹,你的父皇,你敢杀了我么?」老单于嘶哑的声音仿佛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一般。 「我母亲为什么自尽?」阿鲁保却固执的看着老单于的眼睛,声音凄冷如数九寒冰,双目通红,一瞬不眨。 老单于痛苦的晃了晃脖子,在阿鲁保的瞪视之下,气势已矮了许多,不敢与他对视,「她……」 「最后一次机会,我不会再问你下一遍。」阿鲁保闭了闭眼睛,冷声说道。 闭眼的瞬间,他仿佛看到自己六岁那年,他跑进母亲帐中的时候,却看见母亲躺在一片血泊之中,脸色苍白,他惊慌失措的扑上前去,母亲用最后的力气,抬手摸着他的脸,声音微弱到他几乎听不到,「活下去,改变这里……可惜我,看不到了……」 他六岁,母亲离开了他,姐姐也开始和他疏远。 父皇一向不喜欢他,两个哥哥总是变着法的欺负他。他仿佛是被所有人抛弃了一般,虽然守在亲人的身边,却感受不到一丝亲情的温暖。 唯有夜深人静的时候,姐姐偶尔会偷偷来到他身边,抱着他十分压抑的默默的流眼泪,告诉他,她想离开这里,想回到母亲的家乡去。 直到他慢慢长大,慢慢懂事,他才渐渐明白,和母亲与姐姐相比,他所受的委屈,根本不算什么。 看着阿鲁保眼神中悲戚哀绝的神色。 老单于心中一慌,「因为她看到我……我……强暴了你姐姐……」 「啊——」阿鲁保手指收紧,仰天长啸。 老单于的喉骨在他的指下碎裂,老单于瞪着眼睛没了气息。 阿鲁保长啸一声,直到再也发不出声音。 才松开了已经捏碎老单于喉骨的手,缓缓起身,看都不看缩在角落里的岚昭公主,转身走过查干身侧,向外走去。 查干张了张嘴,想要安慰阿鲁保,却发现安慰的话,无从说出口。 他捏了捏拳头,愤恨的看了一眼老单于倒在地上的尸体,默默转身,跟着阿鲁保走出营帐。 岚昭公主呼吸十分急促。 阿鲁保刚才的样子着实把她吓坏了。 她低头看了看老单于肥硕的身体,见他还瞪着一双死不明目的眼睛。她又吓的缩回榻上。 阿鲁保居然真的杀了老单于! 老单于居然强暴了自己的女儿?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家庭啊? 第78章 岚昭公主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几乎无法控制,她努力想要使自己平静下来,却完全无法调整自己的呼吸。 心跳似乎也越来越快。 她却觉得胸中的空气越来越稀薄,眼前有些发黑,头脑像是缺氧一般,太阳穴突突的跳着。 这是怎么了? 她是怎么了? 岚昭公主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 忽然有种濒死的感觉。 快来人,快来救救她…… 她要死了……她喘不过气了…… 腹中也开始绞痛,周身发烫,烫的好像有火在烧着她一样。 不,她不要死,她是女主啊,她是穿越了又重生了的女主啊! 不是应该金光照身,金手指打开,无所不能的女主么?为什么前世莫名其妙的死了,今世又要死在这蛮荒之地呢? 眼前忽然闪现无数的画面,岚昭公主恍惚看见自己的身影在画面之中。 她看到喝醉酒的自己,被汽车撞飞。 而开车之人就是被她挖了墙角的闺蜜…… 接着她又看到一身古装的自己。睡梦中被人一剑穿心。 拿剑之人,却正是她从嫡姐手中抢夺来的贤王…… 岚昭公主忽然呵呵的笑了起来。 原来她一直不曾活明白过……原来她不是死在了别人的手里,她从来都是自在了自己的贪念里。 她贪恋闺蜜的男友是高富帅,她嫉妒嫡姐的夫君是皇子,她用尽心机要把他们夺过来…… 她做到了,可是她终还是失去了…… 岚昭公主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 如果还有来生,她一定,一定再也不去惦记旁人的东西,活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她只恨,自己明白的太晚了…… 阿鲁保来到营帐之外。 平南朝前来送亲的兵吏皆手握锋利兵刃。已将老单于负隅顽抗的亲兵尽数斩杀。 周遭大臣纷纷带着亲兵前来,双方僵持不下。 阿鲁保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立即被大臣们高声质问。 「我父皇已经归天,大皇子多多木吉也已不在人世,如今我要任单于,可有谁不服气?」阿鲁保看着愤怒的单于亲贵大臣,面沉如水,冷声说道。 众人闻言,先是一愣,似乎被他的直白和自立为单于十分震撼。 待反应过来以后,立即人声鼎沸的反对。 平南朝兵吏之中,一条纤长的身影,挥刀将反对声音最大的男子头颅砍下。 热乎乎的鲜血四下喷溅。 站的靠前的人脸上皆被溅上了热血。 众人被骇住。一时无人敢开口。 阿鲁保冰冷的声音,仿佛是从头顶传来,「反对者,下场如此。」 「你凭什么……」又有人喊了一声,但话还没喊完,就被那条纤长的身影又砍去了脑袋。 被砍了脑袋的人,可是乌兰武功高强的勇士。纵名尽血。 在那人刀下,竟如此不堪一击。 伴着鲜血四下弥漫,众人噤若寒蝉,再不敢出声反对。 「我不妨告诉你们。平南朝已经在北疆屯兵三十万,支持我为单于。我要在北疆和平南朝建立互市,带领乌兰国过上平安富足的日子。若我不能为单于,平南朝必然大军压境。你们是要洗干净了脖子。等着平南朝前来宰杀,还是要跟着我,看乌兰国强大昌盛,现在,可以好好想一想了。」阿鲁保说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我手中匕首落地,我要听到你们的回答。」 阿鲁保说着,向空中抛出了一把匕首。 众人脸上已可见微汗。 匕首还未落到地面,大臣们已经由前往后,纷纷跪下,「愿辅佐三皇子为单于,愿为三皇子效力……」 一声高过一声。 由近及远,再由远及近。直到营地中的乌兰人全都跪了下来。 此事已经尘埃落定。 二皇子挣脱看押他的人,试图逃跑之时,也在乱战之中被砍死。 阿鲁保终于成了单于。 在阿鲁保坐稳了位置之后,平南朝的精兵就准备离去。 却有一人,求见了阿鲁保。 阿鲁保一看,正是混战夺权那日,表现异常勇猛的平南朝兵吏。不由得对他态度十分和煦。 「明日你们就要启程返回平南朝,此时来求见,是有什么要求么?」阿鲁保看着来者问道。 「回禀单于,在下廉世远,想要留在乌兰,为单于效力,共谋两国友好大计。」廉世远沉声答道。 阿鲁保有些错愕,他竟不愿回到平南朝去了? 平南朝繁华富丽,气候宜人,较之如今的乌兰,可谓舒适之极,他为何愿意远离故土,留在这荒夷之地?平心而论,如果他不是背负着母亲和姐姐的仇恨,背负着十几年的屈辱,誓要改变这里的现状,他是愿意在平南朝生活的。 「你真要留下?」阿鲁保起身来到他身边问道。 廉世远语气笃定,「是!」 于是返回平南朝的送亲队,除却将命留在乌兰的兵吏,又少了廉世远的身影。 第79章 廉世远托了岳谦益为他带回去一封信,信中交代他情况安好,不愿回京是要继续留在乌兰,为朝廷效力,帮助朝廷和乌兰建立友好邦交等等。 一句未提他真正想要留下的原因。 他怕自己回到京城,会忍不住去找她……忍不住想她…… 既然说好了,再不相见…… 便让他离得远远地,再不能相见便是了…… 廉世远在乌兰留了下来,因他武艺超群,且年纪轻轻聪慧过人。和同样年轻有抱负的乌兰新任单于阿鲁保到成了莫逆之交。 阿鲁保有胆有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倒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在乌兰朝中竖立起了相当的威信。 他也十分倚重廉世远,无论大臣们如何说平南朝人不可重用,他都对廉世远深信不疑。 直到廉世远带千余兵力驱逐走了前来犯境的东胡人,乌兰朝中大臣对他的质疑声才渐渐低了下去。 这一日天朗气清,廉世远信马由缰的闲逛在广袤的草原上。 他的侍从急急忙忙的从营地中赶来,「廉大人,廉大人!有人抓住了几个奸细,那奸细却说是来找你的,单于命廉大人前去辨认!」 廉世远兜马回头,来找他的?奸细? 当廉世远看到被人五花大绑丢在他的帐中,风尘仆仆的寒梅时,足足愣住了一刻钟。 他设想过很多两个人再见面的场景,但每次想起都告诉自己,已经说过再也不见,便再也不见吧!再也不去想吧! 却从不曾想过,竟能这么快!就在这里,再见到她!而且依旧是这么狼狈的她! 他忽然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不是说好了,再也不见么?你来这里做什么?」廉世远终于止住笑声,抹去脸上笑出的泪,挑着音调问道。 「我来找你。」寒梅满面灰尘,几乎辨不出原本的颜色,但一双眼睛却异常的明亮。 「来找我?你不是已经拒绝我了么?还来找我做什么?」廉世远背过脸去,故意冷着声音问道。 他也不知为何,自己会这般口是心非。明明……明明看到她这般辛苦寻来,心中十分喜悦的。为何却要这样出口伤人? 可性子中的别扭,却使得他克制住欢喜,板着脸讽刺。 「我错了,祠堂一别之后,我就知道我错了,我是想你的……我想和你在一起!不管我配不配的上你,我都想和你在一起!只要能看着你就好!」寒梅说着,就笑起来,「如今看到你了,真好……」 她的眼泪将脸上的尘土冲开两条白印。 「你想明白了,不觉得晚了么?」廉世远背着身子,固执的说道。 寒梅摇了摇头,「当听闻你来了乌兰的时候,我也觉得是晚了……我明白的太晚了……但我不想放弃,所以我追来了乌兰……如今看到你,我知道,还不晚,上天能让我活着见到你,就说明不晚!」 身后噗通一声,忽然再没了声音。 廉世远心中一惊,转过身去,却见寒梅已经倒在毛毡之上,口鼻紧闭,不省人事。 廉世远再顾不得自己心中那点别扭,疾步上前,伸手去探寒梅的鼻息,见她尚有气息,才松了一口气。 又检查了她身上并无外伤,想来是多日赶路累到了,这才连忙解开她身上的绳子,将她抱起,放在内帐的榻上,看着她花猫一般狼狈的脸,心中却霎时间被欢欣充盈起来。 另外两个被当做奸细的,是一路上保护寒梅的寿王府别院家丁,廉世远见过他们之后,就让人将他们放了。 这才知晓,他们一路寻来,吃了不少苦头,期间还多次迷了路。 能寻到这里,实在是运气。 为避免回去时他们再次迷路,廉世远专门派人送他们回北疆。 寒梅自然是在乌兰留了下来。 如果您中途有事离开,请按 廉世远托岳谦益带回京中的信到了马姨娘手上的时候,马姨娘几乎哭晕过去。 一连多日,食不下咽。 她的儿子啊。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啊……居然就这样留在乌兰了! 说什么报效朝廷,为两国邦交献力……他就没有想想他的姨娘还在家里盼着他回来么?! 廉将军面上虽不显,心中却也十分愁苦。 大儿子和公主的婚期一日近一日了,小儿子却留在乌兰不肯回来。 他哪里会想不明白,定然是自己反对他娶那个婢女,才让他赌气不肯回京的。 他一向以为小儿聪慧机敏,却不想他竟是这般的执拗……他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自己的小儿子,从一开始的不重视,到后来的看重,再到横加管辖……他似乎对小儿子的管教似乎一直都十分简单粗暴。 原本以为,当爹的不就是这个样子么? 如今回想起来。才恍然发觉,难道一直都是自己错了? 当前去送亲的平南朝军队回来的时候,自然也带回了阿鲁保顺利成为单于的好消息。 乌兰公主虽身在深宫,却也很快得知了这个消息。 她遣走身边一应侍女,独自临窗而坐。听窗外蝉鸣,看盛放的石榴花,明媚的阳光下,火红火红的一片。 第80章 真好。 曾经欺辱她和母亲的人都死了,她终于等到阿鲁保夺取了单于之位了。 这样真好。 她知道阿鲁保有这个能力的,她早就知道。她更相信,乌兰在阿鲁保的带领下,一定会变的和以前不同,阿鲁保有这个信念。她知道的。 塞西亚忽然就笑了,仿佛千年古井一般,一成不变的脸上,忽然绽放出,如盛开的石榴花一般骄人的颜色。 她笑的那么美,那么轻松,那么畅快。 仿佛阿鲁保的胜利,搬走了她心头一直压着的巨石。 她终于也可以像一般人一样笑的那么肆意了。 命运从来对她都不是公平的,有那样的父亲,那样的哥哥…… 好在他们都死了。她活着,看到了他的灭亡…… 塞西亚忽然从靴中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朝自己的手腕狠狠划去。 冰凉的触感,带着死亡的寒气,疼痛反倒不那么明显了。 她忽然提起裙摆。在殿内一圈圈的跳着舞。 手腕上的鲜血染红衣衫,泯没于血色的地衣上。 她放声的笑,跳着欢快的舞步,似乎是在庆祝。 但很快她便觉得眼前一片昏黑,力气一丝丝从体内抽走。 她终于跳不动,无力的跌在地上。 口鼻之间萦绕浓郁的血腥之气。 「母亲?」她好像看到母亲在冲她招手。 「母亲别走……等等塞西亚……」她伸手去抓,却好似离母亲很远。 眼泪终于划出塞西亚的眼眶,她笑着,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皇上预备将阿鲁保成功夺取单于的位置和塞西亚分享,并封她为嫔之时。 却遇上慌慌张张前来的宫人。 「皇上!」那宫人远远看到皇帝的坐辇噗通就在宫道上跪了下来,「回禀皇上,乌兰公主……没了!」 坐在步辇上的皇帝闻言怔住,「你说什么?」 「乌兰公主没了。」那宫人低着头,跪趴在地上,止不住颤抖说道。 皇帝赶到椒房殿。未进的殿内,便是扑面而来的血腥之气。 他眉宇微蹙,仍旧大步跨入殿内。 塞西亚侧躺在地上,身上满是血污。 皇帝将塞西亚已经没有余温的身体抱起,这才发现,她脸上竟是带着笑的。 从未见过她笑的这般轻松,这般畅快,这般……美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原来她心中一直都是苦的! 皇帝心中痛惜且愤怒!他的女人,这是弃他而去了? 皇帝忽然想起,两人第一次在御花园相遇之时。 他发觉她并非处子之身后对她的讽刺挖苦,以及心中恼怒。 如今看她满面笑意的赴死,他似乎心中有所领悟,她并非是那般不自爱…… 乌兰公主的丧礼乃是按后妃的规格操办。 皇帝一连宿在延福宫三日,未曾招幸任何人。 许多宫娥私底下还玩笑说,若是死了能的皇帝如此怀想,便是死也值了。 皇后到延福宫求见皇帝,想要宽慰一番,皇帝却是谁也不见。 倒是苏洛璃胆子颇大,扮作太监,疏通了张淼,被放进了延福宫。 皇帝正单手支在头上,歪在软榻上假寐,忽觉眼前人影一晃。 抬眼一瞧,一个分外俊俏的小太监正跪在自己面前。再拿眼一看,哪里是小太监,分明是他的爱妃! 苏洛璃在楚汉方的教导之下,分外擅长妆容之术,扮作太监,在她刻意为之之下,甚是有些滑稽。 皇帝绷不住被她逗乐,抬手戳着她的脑门儿,「平日里见你端庄贤淑,却也有这般顽皮的时候?」 苏洛璃颔首一笑,「古人彩衣娱亲,臣妾不过是效仿古人,只为搏皇上您眉宇舒展。看来古人诚不欺我,这彩衣娱亲的效果,果然是不错的。只要能博得皇上您一乐,臣妾便是扮得再丑些,又有何妨?」 皇帝闻言,心中一阵感动,拉着苏洛璃的手,将她揽至怀中,下巴搁在她的肩头,闻着她身上芬芳的味道,只觉为塞西亚逝去的伤怀也减了几分。 「唯有你最是关心朕,让朕这孤家寡人总算不那么孤独寂寞……」 苏洛璃闻言又靠紧了皇帝几分,温温软软的声音轻声安慰道:「皇上怎么会孤独寂寞呢?后宫嫔妃皆是十分关心皇上的,特别是皇后娘娘,还亲自煲了银耳雪蛤汤给皇上您安神补身的……」 苏洛璃静了一瞬,又轻轻道:「皇后娘娘告诉塞西亚姐姐乌兰三皇子得胜的消息,也是一片好心。如今看到皇上您吃不好睡不好,皇后娘娘心中也甚是苦闷,在坤宁宫自责了好久……」 皇帝闻言,却忽然坐起身,扳过苏洛璃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道:「你说什么?」 苏洛璃微微一怔,「皇后娘娘心中甚至苦闷,在坤宁宫自责了好久……」 「前一句!」 「皇后娘娘告诉塞西亚姐姐,乌兰三皇子得胜的消息也是一片好心……」 「呵呵……」皇帝忽然放开了苏洛璃的肩膀,顾自冷笑道,「好心?朕可是听说,她一向与塞西亚相处不怎么和睦的,这时候,她倒是好心了?」 第8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苏洛璃担忧的看着皇帝,「皇上,您……您想太多了,皇后娘娘最是贤淑……」 皇帝却抬手捂了她的嘴,微微摇了摇头。纵吐阵血。 「别说了,朕这会儿不想听到她。」 皇帝说完,将苏洛璃紧紧拥在怀里,「有你陪着朕就好。」 苏洛璃的嘴角微不可见的勾了勾。 她很明白,有时候,只是一点点的怀疑。?虽无法撼动大树,却能像一颗种子一般,将它种在土里,往往在不察觉的时候,这颗种子就会生根发芽。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破土而出,飞速的生长。 她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慢慢等待。 平南朝今年好事特别多。 先是和乌兰建立了友好邦交,再是明月公主的大婚降至。 明月公主可是皇帝唯一一母同胞的妹妹,从小就得先皇及先皇后的疼爱,如今更是的皇帝偏袒维护。 明月公主大婚,皇帝着礼部大办。 有幸被明月公主选为驸马的廉家大少爷。廉世召更是让一众人嫉妒坏了。 唯有亲自将笔喜送到京郊庄子上的廉世召才知个中滋味如何。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但那个男子不想娇妻美俾环绕? 起码廉世召是很想很想的。笔喜与他来说,不仅仅是一般的美俾,更是他年少时伺候身边的第一人,最青涩的年华,最单纯的感情,似乎都寄托在笔喜身上了。 如今却要将笔喜送到庄子上,好一阵子都不能相见,廉世召是十分不舍的。 「笔喜,你相信我么?」廉世召紧握着笔喜的手,温声说道。 笔喜泪落如雨,却狠狠的点头,「奴婢相信,奴婢什么时候都相信大少爷。」 「我一定会接你回府的,等我和公主完婚。我定会将你接回来,你等我!」廉世召笃定的说道。 笔喜连连点头,在被泪模糊的视线里,送廉世召离开。 虽回答相信是那般毫不迟疑,她却不敢肯定,自己守在这庄子上,究竟能不能等来被接回去的那一日。 母亲劝她不要贪图富贵。不要妄想主子长情的时候。 她眼中却只有大少爷伟岸的身躯,英朗的面容。 那一夜,虽说是大少爷喝醉了,强要了她……可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泪水终是将那人远去的身影模糊的再也看不见,笔喜抱着膝盖蹲下呜呜的哭了起来。 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是苦是甜都该自己好好走完,怨不得任何人…… 九月初九,廉世召娶公主过门。 不过过的不是廉家的大门,而是从宫中将公主娶进了公主府。 虽说高堂上也坐了廉将军,但廉将军的脸色,怎么看都像是笑的十分勉强似的。 倒是廉世召,一脸的志得意满,终于取得美娇娘的欢欣遮都遮不住。 公主大婚,嫁的还是将军府的大公子,前来道贺的人自然是不会少。 廉世召的大妹与妹夫却是没有前来。 廉如意自是知道,今日恰是姐姐生产的日子。还不知姐姐那里情况怎样了呢。她虽人在婚宴之上,心却已经飞到了姐姐那里。 女人生产,如同过了一道鬼门关。 自己是经历过的,于是更加紧张。长兄的婚宴之上,热热闹闹,她却有些坐不住。 真想亲自去看看姐姐! 慕容御安抚的握着她的手,「别担心。有仕元陪着呢,你不是派了白兰前去,一有消息,就第一时间通知你么?」 廉如意点点头,神色间却不减担忧。 慕容御心中有些愧疚,「你生产之时,也是这般的紧张吧?我却不能守在你身边……下个孩子,下下个孩子,我定然要一心陪着你。」 廉如意闻言,俏脸微红,低声道:「你还真是贪心!」 晚间离了席,总算等到了白兰的消息。 林少夫人平安生产,诞下一位千金。 慕容御握着廉如意的手,两人窝在宽敞舒适的马车里,慕容御在廉如意耳边轻声说道:「我也喜欢女儿,夫人,咱们是不是也该努努力了?」 他说话间气息呵在她的耳畔颈间,痒痒的,暖暖的……纵大木扛。 廉如意窝在他的怀里闷闷的笑。 廉将军此时也离开公主府,站在公主府门前宽阔的大道上,看着寿王府渐行渐远的马车。长叹了一声。 两个女儿都出嫁了,大儿子娶了公主,住进了公主府,感觉简直是给别人养了个儿子一般。他信赖赏识的小儿子去远远的留在了乌兰,不肯回来。 更有那个他一天都没有抚养过的普净……不知现在身在何处? 薛姨娘追到他了么? 他接受薛姨娘这个生母了么?在他心里,有自己这个父亲么? 廉将军微微摇了摇头,奢望……这一切都是奢望……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仿佛瞬间就苍老了许多。 第二日,寿王府意外的迎来廉将军的到访。 看着仿佛一夕之间就衰老的父亲,廉如意很是诧异。 「爹爹?」她有些心酸的上前,「爹爹是在担心二弟弟么?」 第82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廉将军长叹一声,「你府上那丫头还在么?我想通了……去了她的奴籍,就让她跟着远儿吧……我年纪大了,原本该儿孙绕膝承欢的时候,身边却连一个晚辈都没有……让远儿回来吧!」 廉如意抬头看了看廉将军,话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爹爹,不是还有我们么?大家都住在京城,离得又不远,我和姐姐还有大哥都会经常会去看您的。」 廉如意正宽慰着廉将军,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外祖……外祖……」两个小人儿跌跌撞撞的跑上前来。 一人一条腿的紧紧抱住廉将军,趴在他的膝头,嘻嘻的笑。 「哟,珏平和珏安都会走路了?」廉将军看到两个一岁多点儿的小不点儿,皱眉不展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的笑意。 抬起宽厚的大手,恋爱的轻轻抚摸着两个小不点儿的脑袋。 「外祖……抱!抱!」珏平和珏安伸着手,抢着让廉将军抱,只是两个孩子说话还不利索,偏偏还抢着说。 珏安见珏平的手比自己伸的高,就要上来拉珏平。 珏平被弟弟拉住,急的不行,另一只手就去攀廉将军的衣袖。 廉将军见再不拉开两个小不点儿,他们简直要打起来。 赶紧弯身,将两人都抱了起来。 珏平乖巧,照着平日里亲爹爹的样子,趴在廉将军脸上,吧——的亲了一口。 珏安也有样学样,将口水涂了廉将军满脸。 廉将军绷不住,终于哈哈大笑起来。脸上终于没了愁苦的样子。 也许人年纪大了,想要的就会变得很简单,曾经的名利功勋反倒化为尘土。只想要简简单单的儿孙满堂,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其乐融融。 但像他们这样的人家,看似简单的心愿,却是最难完成。 两个女儿虽都未远嫁,都居于京城。却不能常来常往,文臣武将常来常往,又恐圣上心生忌惮。 身居高位,一言一行都要小心谨慎。 虽是满门富贵,却着实让人心累。 不多日。纵大土弟。 廉将军上折子请辞。并交出兵权虎符,上表自己年岁已高,不能再为皇上分忧。只愿安享天伦之乐。 上表之后,甚至主动搬出将军府府邸,携家带口,全部搬到了京郊的庄子上去住。可见其心坚决。 皇上挽留了数次,廉将军具以年老体弱为由推辞了。 皇帝终是长叹一声,「廉将军实乃忠臣也……」 寿王被勒令不准离京,好在廉将军辞官以后住在京郊的庄子,还未离开京城的范围。 夫妻二人知道廉将军的心病,是对远在异国他乡的儿子的牵挂。便时常带着珏平和珏安去看望他。 如今只有马姨娘伺候在廉将军身边,好在马姨娘儿子不在身边,早已看淡了名利。每日也就精心照顾廉将军,不做旁的多想。 廉将军京郊的庄子里有一口大鱼塘。除了养着供观赏各色的锦鲤,还养了肥美可食的各种鱼类。还有个池子专门养王八。 珏平和珏安最是喜欢那养着王八的池子,每次到庄子上小住,总要拖着廉将军去给他们钓王八。 两个孩子渐渐长大。珏平越发的沉稳,珏安却越发的调皮捣蛋,哥哥越是对他容忍,他便越是变本加厉的欺负哥哥上瘾。 当然了,都是小孩子间的玩闹。 一旦有旁的孩子,比如姨妈家的初一欺负哥哥的时候,他就会不顾一切的护在哥哥的跟前。「这是我哥哥,只能我欺负,你凭什么欺负我哥哥?」 虽说比初一小了整整一岁,珏安的气势从来都是比初一还足。哪怕是和初一抱在一起打架,被初一按到了地上,他也从不示弱,「有本事等我长高了,你再来?!」 珏安记吃不记打,扭脸儿就又跟在初一的后头「表哥表哥」的叫,讨好着想要初一带他爬树掏鸟窝。 有次林仕元巧遇了一只特别精神的画眉,专门买来送给廉欣娉,好让她打发窝在家中无聊的光景。 不知怎的就让珏安惦记上了。 一次跟廉如意一起到林家做客,他就怂恿着初一,将他爹送给他娘的画眉偷了出来。 仨小孩儿头对头的将那只吓得不轻的画眉,从鸟笼子里掏出来。 想要喂它吃他们专门捉来的虫子,虫子还没塞进那画眉的嘴里。却见那鸟头一歪,不动了。 初一吓了一大跳,「珏安,我就说你手没轻没重,你看!你把它捏死了!」 珏安也莫名其妙,虽是心虚,气势却一点也不弱。「哪里是我捏死的,我就没用劲儿!」 初一劈手从珏安手中抢过画眉,捧到眼前,小心翼翼的看,「这下惨了,如果让爹知道,你把他送给我娘的鸟给捏死了……」 初一的话还没说完,那躺在他手心里装死的鸟扑棱棱的就飞走了! 只留下三个面面相觑的小男孩儿。 「这,这可不怪我啊!」珏安赶紧说道。 初一瞪大眼睛看着那鸟儿越飞越远,直到化成一个小黑点儿,瘪瘪嘴,就要哭出来。 还是珏平安慰他道:「表哥别哭,是咱们三个一起放走的,等姨父回来了,我俩一起陪你跟姨父说!」 第83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哥,你傻呀?那鸟可是从他手里飞走的!」珏安虽然嘴里这么抱怨着。 待林仕元回来,问起初一的时候,珏安却是第一个站出来,「鸟是我让偷的,也是我放走的,姨父要打要骂,就冲我一个人来吧,和表哥,哥哥无关!」 端的是大义凌然,无所畏惧的义气模样。 倒是让一只为他品性担忧的廉如意松了一口气。 不怕孩子淘,就怕孩子不学好。 日子仿佛恍惚之间就过去了。 珏平和珏安过了五岁生日那晚,两个孩子都被奶娘带下去睡了。 慕容御靠在床头,廉如意依偎在他的怀里。 「今日是八月十五,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就满五年之期了……」廉如意的叹了一声,叹息间是满满的期待和前所未有的轻松。 「是啊,终于就快可以离开了……」 廉如意闭了闭眼,感觉此生幸福的简直像梦一般。 她有了完整的家,有深爱她的夫君,有两个健康可爱,活泼善良的孩子。 前世的悲惨经历,已经彻底的离她远去。 待到年后,他们一家人就可以远离京城,去过真正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日子,再不用小心翼翼的揣度着那人的心思,再不用步步为营,机关算尽。 剩下的日子,廉如意简直是在掰着指头过。 随着年关将近,她的心越发的雀跃。 小年这一日,上午的光景,廉如意正在库房中打点着东西,盘算着哪些是要留下来给两个儿子并以后其他的孩子的,哪些是可以卖了的。 已经嫁给前院儿管家的儿子,成了她这后院管家娘子的云溪,却仿佛孩子一般,一路小跑的寻来。 看她小跑着却是两手空空,廉如意问道:「让你寻的账册,可寻回来了?」 「王妃……」云溪却是气喘吁吁的笑着道:「你猜谁来了?」 廉如意一愣,继而瞪大了眼睛。 扔下手里的库房单子,就往外走。 云溪跟着就出了库房,「您猜到了?奴婢还没说呢……也不让奴婢卖个关子?」 廉如意却走在前面,笑道:「能让你这么高兴的,定然是你我都熟悉的人,不是寒梅却还会是谁?」 临进花厅,廉如意还专门停下步子,深吸了一口气。 她和寒梅主仆一场,却情似姐妹,从小一起长大,还是第一次,分开这么长时间。 能在离开以前,看到他们回来,真是让人意外又欣喜。 她让自己静了一瞬,才复又提步进了花厅。 见到花厅中的人,却还是生生愣住。 廉世远长高了,黑了。壮实了。已经完全不同于离别时那个白皙精致却稚气未褪的少年郎了! 寒梅也一改青涩沉敛,如花美妇,满面笑意,遮都遮不住。 他们身边还站着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儿,眉眼精致,眼睛大而灵动,和曾经那个白皙的廉家二少爷那般相似。 「王妃!」寒梅看着廉如意,脸上绽开着大大的笑脸,眼泪却止不住从眼眶里滑落。 许久不见……许久不见…… 曾经她的一切都是围绕着小姐而转,她从不曾想过,有一日。她为了自己,为了自己所爱的男子而活,去挣脱,去争取…… 生活完全脱离了原本的轨迹,却是意料之外的美好…… 廉世远紧紧握住寒梅的手,温声道:「叫二姐姐!」 寒梅吸了吸鼻子,低了低头,抹去脸上喜悦的泪水,瓮声道:「二姐姐……」 廉如意上前一步,将寒梅紧紧抱住。 两人相拥在一起,仿佛自始至终,她们真的是姐妹一般,丝毫没有隔阂,芥蒂。 一番叙旧,三岁的小女孩儿名唤作廉曦儿。 虽是女孩子。却是长在广袤的草原上,性子比中原的男孩子还不受拘束。 见大人说话,却是坐不住,被丫鬟领着,四处跑着玩儿去了。 「见过爹了么?」廉如意看着廉世远道。 廉世远眼神暗了几分,顿了一瞬,才道:「还未去。」 廉如意轻叹一声。「其实爹爹早就后悔了,你还想让他当面向你认错赔不是么?爹爹……很想你们。」 廉世远点点头,「阿鲁保认了寒梅做妹妹,梅儿如今可是乌兰的公主了。想来爹爹也挑不出她什么不是来。」 廉如意微微摇了摇头,「你对爹爹成见如此之深么?爹爹知道你留在乌兰不肯回来,是对他心有怨气,自责了很久。如今,他辞去官职,交出兵符,住在京郊的庄子上,他已经不在意身份地位了,他只想儿孙常绕膝旁。」 寒梅握了握廉世远的手,「二姐姐放心吧,我们待会儿就去看爹爹。」 廉如意这才放心的点了头。 却见廉世远的女儿突然哭着跑了回来。 「爹爹,爹爹,他们欺负我……」 廉曦儿捂着脸。瞧不见眼泪,哭声却是委屈的很。 寒梅正要训斥,廉世远却将女儿抱在膝头,温声道:「谁欺负咱们曦儿了?」 这是两个小脑袋在花厅外抬头探脑。 第84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进来!」廉如意道。 两个小男儿这才低眉顺眼的走了进来,「娘!」 只见两个男孩儿都是一身的草叶子,好不狼狈。 「这是你们二舅舅,二舅母。和你们的表妹!」 两个孩子恭恭敬敬道:「二舅舅二舅母。」 却是对那个坐在廉世远膝头,正捂着眼睛,从指头缝里偷偷看他们的表妹不答腔。 「怎么不叫表妹?」廉如意提醒道。 两个男孩儿却还是低着头,闷声不吭。 珏安向来调皮捣蛋,可珏平却是温厚有礼的,珏安不叫人也就罢了,怎么珏平也和弟弟一个模样? 「爹爹,就是他们欺负我!」廉曦儿指着哥俩儿扬声说道。 「你胡说,你这是恶人先告状!」珏安不服气道。 廉曦儿从廉世远的膝头跳下,「咱们说好输了你管我叫姐姐的!你说话不算数!」纵大役号。 「你耍赖!」珏安梗着脖子和比自己矮了一头,气势却一点不矮的小丫头吵。 「曦儿!那是表哥!」寒梅斥责道。 廉如意也十分无语,「珏安,你是哥哥,就不能让着妹妹么?」 两个孩子却较真的很,非要再来一场比试。 原来是廉曦儿带回来的陀螺,她自幼玩儿惯了的,自然比珏安玩儿起来熟练。珏安不服气,要再比上一局。 廉曦儿嫌他说话不算数便生了气,把两个比她大的哥哥都推倒在草丛里,跑回来哭诉。 也是两个男孩儿让着她,不然她岂是两个哥哥的对手? 直到廉世远和寒梅带着廉曦儿去了京郊廉家的庄子上,三个孩子的争执才算了解。 听闻二舅舅是要去外祖父的庄子上,珏平和珏安也闹着要去钓王八。 慕容御正好从外面赶回来,一向纵容儿子的慕容御立时便点头同意,携家带口的和廉世远一家一同去了京郊。 在他想来,这团聚的饭,吃一顿,少一顿了。 离京已经排上日程。 廉世远这次是被派往北疆,协助开展两国互市的。 在京城少住了些时日,便又离开去往北疆。 但父子间的感情,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内,却是迅速升温,甚至比以往十几年相处的感情还要深厚。 年末,廉世远还专门带着妻儿回来,看望父亲。 新年伊始。 各家都开始来往拜年之时,寿王府却大门紧闭。 不见一丝新年的喜庆气氛。 皇宫中前来向皇后拜年的命妇,也都没见着寿王妃的身影。 待皇上派人前来寿王府。 恍然发现。 寿王府已然人去楼空。 这时皇帝才恍惚想起,五年之期已至,自己唯一亲如兄弟之人,也弃他而去了…… 数年后的某一日,两个面容相似的少年闲闲的站在城门口,看着城墙上张贴的榜文,低声的议论:「皇上发榜文寻爹爹回京做什么?」 「想来是大臣们逼得紧了,皇上想要从爹爹这里过继个孩子,好后继有人。」珏平摸着下巴道。 「过继个孩子?哥,要去你去,我可不去!我可是立志要做一带儒商的!」珏安把头摇的像波浪鼓。 珏平斜斜看他一眼,「什么儒商,还不是与民争利?」 「切,没有商人,你到哪里买吃的穿的用的?」珏安翻了个白眼,从城墙处走远。 珏平却是又抬头看了一眼榜文,眸色深邃的追着弟弟走远。 平南朝永泰帝年近不惑,却膝下无子。 群臣百官日日上书,请皇帝过继子嗣,立位东宫。 皇帝布下榜文,寻寿王慕容御回京。 至于皇帝是真的想从寿王处过继子嗣,还是为了堵百官之口,旁人无从得知。 后记: 永泰三十五年,一封急信送入余杭大户御府之中。 传说此信乃是出自宫中某位贵人之手。 几日后,御家举家北上。 半月之后,消失多年的寿王爷在京城现身。 第85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后记】 这真的是我第一次写完结感言,心中很忐忑,也很激动。 当打出「全文完」三个字的时候,我的手都在发抖,兴奋的抖。 有很多亲对于在这里结尾不能理解,所以我在后记之后,还要啰嗦两句。 我不喜欢写番外(其实是不会),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尽量在正文中交代完。 关于后记表达的寥寥几句表达的内容其实是这样的: 永泰三十五年,宫里头的一封信,送到余杭慕容御的家中。这个时候,皇帝身体已然不好了。但皇帝没有子嗣,所以他又想起了那个多年年没有见过,隔阂已然淡忘,曾经和他最是亲密的兄弟,慕容御。想要从这个弟弟那儿过继个孩子过来,继承王位。 这个写信之人,自然是苏洛璃了,只是此时,她究竟是皇后,还是宫妃,我没有明说,留给大家想象~ 苏洛璃写这封信,自然是出于她自己的考量,她也不在年轻了,如果皇帝没了,她得为自己日后的生活打算,若能让曾经和她有过合作关系的廉如意的儿子来继承皇位,她只用做她的太后(太妃),生活就可以高枕无忧。所以,她写这封信是为了说服廉如意一家回来,皇帝确实很想念他们,希望在有生之年在见见那个曾经最是亲密,又无端疏远的弟弟。并告诉他们,皇帝身体确实不好了,是真的想要他们儿子来继承皇位的。 慕容御的大儿子珏平,是有着自己的政治理想和抱负的一个人,所以当皇位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想要去争取! 为了满足大儿的政治愿望,慕容御全家北上,回到京城。这自然是为了将大儿子过继给皇帝,继承皇位的了! 慕容御从来没有和他的太子哥哥斗过,不管他曾经有多辜负自己的一片赤诚之心,曾经有多怀疑自己。但那个曾经给过他亲情温暖的太子哥哥,他永远不会背叛。 但上天自有美意,让那个辜负了兄弟信任的皇帝,成为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他那么热爱的皇位,却后继无人,最终仍要把皇位让给慕容御的儿子。其实慕容御仍然是最后的赢家。 至于苏洛璃和苏家,苏洛璃有美貌有心计且不乏运气,所以她能在后宫之中步步上爬,皇后却也不是省油的灯,苏洛璃和皇后,以及其他宫娥的斗争,定然是非常复杂的,不是一篇番外能够搞定的。本文苏洛璃并非主角,所以她的斗争史就不再文中详细叙了,若要详写恐怕要开个《洛璃传》才行~而苏洛璃和苏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益共同体,即便苏洛璃成了宠妃,甚至成了皇后,也不可能真的去打压苏家。苏家倒了,对她有什么好处?所以,苏洛璃荣,苏家亦荣。 唔,关于文,似乎该说的都说完了~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嫡女发威》卷一 作者:姜宛 02、《嫡女发威》卷二 作者:姜宛 03、《嫡女发威》卷三 作者:姜宛 04、《嫡女发威》卷四 作者:姜宛 05、《嫡女发威》卷五 作者:姜宛 注2: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