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娇妻 下》 第一章 【第一章】 温七郎塭子辰刻意忽略了那些暗含取笑之意的眼神,憋着一股闷气进了山林,甚至远远甩开柳依依去了前面与开路的人同行,他得远离那眼神好似妖孽的女人整理情绪。 渐行渐远後,温子辰的心思竟不由自主的转移到了沿途景色上去,刚从积雪消融之处走来,他还以为初春时节山中树木不会太繁茂,等渐渐进入黄泉道深处才明白自己想差了。 众人都发现这里的密林和自己往常见过的树林绝不相同,京郊的树林不就是一片片的大树吗,底下是黄土和灌木,仰头看得到天、低头见得着路,四十四盘这森林却是常年雨水充足,顶上树叶遮天蔽日,脚下是枯枝烂叶堆起来的泥泞黑土,有分不清源头的藤蔓盘绕在山林间,甚至还有粗至数十人环抱的大树赫然耸立。 气候也与中原地区大不一样,正午见着日头身上会被晒得发痛,晚上夕阳落山後却又叫人冷得直哆嗦,甚至白日里的天气都忽冷忽热很是怪诞,树荫下落雨时湿冷,见到太阳又热得恨不能一层层脱衣。 而这个所谓五尺道真的不会超过五尺,不仅窄而经常被杂草掩盖还不够平坦,马车在这里绝无用武之地,但用来砌路的大石上却又有深深浅浅的马蹄印。 「这是商道吗?为什麽如此偏僻的地方还有人经商?」坐在篮舆中的崔婉如看着脚下马蹄印很是不解,只有长年累月的跋涉才会行成这样的印记吧。 「之前不是说过吗,这条路又叫滇僰古道,是蜀人贩卖僰僮的必经之路,僰僮就是僰人奴隶,僰人悬棺知道吧?在之前的山崖上我指给你看过。」肖阳一面说着一面向四周打望,估摸着这天色渐暗,得找地方紮营了。 崔婉如立刻想到了之前在五尺道的起点看见那些在山崖上悬空放置的无数棺木,浑身一冷,不由哆嗦了一下,而後她却恍然大悟夫君这是在故意吓人,不由反驳道:「奴隶买卖?那也只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吧,汉以後书中就不见记载了。」 「最开始是这样,後来就变成西南丝绸和珠宝之路了,从僰道向南可经过夜郎直至南边海域贩南珠。」肖阳如此说着。 他不知想到了什麽突然一笑,顿了顿又继续解释,「还有就是蜀身毒道,从僰道入滇然後往西南前行,至身毒、骠、真腊、赤土等国,用丝绸、茶叶、山货、盐换取蜜蜡、玛瑙、青金石、香料、药材等物。」 听他这麽一说,财迷妻子崔婉如果然如肖阳所料,双眼一瞬间亮得像明灯,若有所思道:「这麽一说似乎获利颇丰。」 盐这东西朝廷控制的不好搞,不过他们此行就带着不少绸缎,茶叶嘛,听说在西南夷的普洱地区产量不低,如今这漫山遍野不都是山货吗,用不太值钱的东西换取珠宝香料,暴利呢。 「乱想什麽?」肖阳伸手就用食指轻轻敲了敲崔婉如的头顶,世家大族还是官员,怎麽可能亲自经商?最多不过,等在西南夷地区站稳脚後,资助、庇护些大商人抽份子就成。 崔婉如还没傻到会在大庭广众下道出自己垂涎西南身毒道的利润,只笑了笑,「我在想,都说西南边是贫瘠的蛮夷之地,没想到并非如此,无论何地的人都能找到适合自己的生存之道呢。」 「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人无三分银,确实不可能富裕。」肖阳叹息着摇了摇头,真要自己派手下人去经商,他根本就不舍得,「有句俗话叫做行船走马三分命,高利润与高风险是孪生兄弟,不可能只有收获没有付出。」 说话间,一行人紧赶慢赶的来到了地图中标注的一处宽敞地,肖阳命令大家紮营休息,一部分体弱的婢女、仆妇负责收拾柴火准备做饭,力大的家仆则须把骡马驮运的货物卸下安置妥当,给牠们喂好草料。 兵士们则分为几组休息、狩猎、紮帐篷,还按照行军的要求在宿营地四角设置了哨点,以及营区中的四队不同方向的流动哨。 一大堆人忙至天色渐暗、燃起篝火这才纷纷开始吃喝,几个主子自然是特别待遇,早早就用了热腾腾的饭菜,肖阳出去转了一圈後还给需要进补的崔婉如弄来了鹿肉。 「还有人去打猎了吗?真是厉害。」崔婉如吃着丈夫递给自己的鲜嫩炙烤鹿肉片很是惊讶,这麽多人行路,动静可不小,沿途还能找到被惊扰後的幼鹿这根本不像普通军士,应当是猎人中的佼佼者。 肖阳嚼着肉得意一笑,被妻子用崇拜的语气赞扬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佯装淡定,很是平静的回答,「我猎的,喜欢就好。」 「哎呀,这可真是难得,就说怎麽吃着如此喷香。」崔婉如跟着一笑,却又偷偷戳了丈夫的胳膊嗔道:「别再去了,安全第一,口腹之慾可没你人重要。」 「没事儿,我顺道探探路而已。」肖阳满不在乎的一笑,在陪着妻子用餐完毕後又去了别处蹓躂。 避开众人之後,他找到了副将徐恒宁和郑恭亮以及当日须带队守夜的将士,微微有些警惕的叮嘱道:「刚才我在四周看了看,附近有狼群徘徊的痕迹,晚上务必警醒些。」 「狼?牠们会到行人聚集的地方来?」郑恭亮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他们走的是商道也是官道,路是破烂了些,可也不至於被狼盯上吧,那可是种聪明的动物,怎麽会主动招惹大队的军人? 「初春嘛,山林中饥肠辘辘的野兽最多,篝火燃亮点,小心没大错,武器都在顺手处放好,让士兵睡时不解甲,家丁、奴婢也别脱得精光不方便起身。」肖阳不容置疑的做了这吩咐。 他有些怀疑,因西南夷地区战火连绵的缘故,行走在商道上的马队骤减,狼群或许会将这路也划作了自己的地盘,在牠们眼里,自己这队人马就成了必须驱逐的入侵者。 肖阳甚至让自己妻子也和衣而睡,崔婉如没听到关於狼群的消息,却能从丈夫的脸色和语气中察觉到气氛不太寻常。 当黑沉沉的夜幕笼罩了连绵群山,远离篝火处已暗沉得再也看不清任何东西後,崔婉如紧了紧衣衫,进入帐篷将良弓和箭筒放在了枕边,这才缓缓躺下,她想要入睡却怎麽也睡不着,人在紧张之便会特别关注身边动静,而在寂静的夜里,任何声响都会被格外的清晰。 崔婉如侧耳听着,只觉得树叶在身边唰唰作响,山风间或像呼哨似的咆哮,甚至还有脚踩树枝的嘎吱声,她忽地一个激灵,这荒山僻野的谁在走路呢? 「巡逻的人在走路。」肖阳无语的叹息一声,轻轻揽着崔婉如的肩笑问:「瞧瞧,惊弓之鸟似的,我陪着你还有什麽好怕的?」 「欸,这不是头一次真正睡在密林中吗?还有你之前说什麽黄泉道当然有些害怕了。」崔婉如脸颊微微发烫,为自己辩解了两句 「只是提醒大家多注意罢了,这足足一千名兵士的队伍,就算是野兽暴动了也伤不了你,快睡吧。」肖阳朗声一笑,将妻子紧紧搂入了怀中。 她倚着丈夫的胸膛在那暖烘烘的可靠感觉中渐渐入睡,迷迷糊糊中两个多时辰一晃而过,就在这时忽然有一声吆喝将崔婉如从梦中惊醒,她凝神侧耳顿时又听到了野兽的号叫,「嗷呜……」 紧接着便是巡逻士兵的一阵阵呼哨示警,肩头忽地被丈夫一按,只听得他说了句:「我出去看看。」便瞬间不见了踪影。 下一刻,隔壁帐篷中睡着的肖棠身穿皮甲、背着箭筒、腰胯大刀,领着另外两名会武的婢女走了进来,她们受命时刻保护女君左右。 「那是什麽?狼吗?」崔婉如平日里即便是去狩猎也不过是玩玩圈养在园子中的小兔、小鹿,从没正面遭遇过正经野兽,只听说狼的叫声是嗷呜样子。 「嗯,是狼群,大约有六、七十头,不知怎的突然扑过来了。」肖棠说完後又安抚似的一笑,「娘子放心,咱们是在最中间,外面都是拚杀惯了的将士在守着,不会有问题的,一千比几十,怎麽着也不可能让那些畜生撒野。」 第二章 崔婉如却不可能真正安心安坐帐篷之中,她丈夫还在外面呢,不亲眼看看又怎能放心? 她背上箭筒、拿着弓箭甚至还取了一支箭矢扣在指间这才出了帐篷,抬眼一看就发现营地居然是一片混乱,狼群绝非肖棠所说的只有几十头,依崔婉如所见,足足一百五有余,这其实是由多个狼群集合的迁徙狼。 而温子辰带的奴仆最多又没经历过兽群的侵袭,偶有落网的野狼冲向他们那一片地界时,家丁居然没举起刀剑反抗,反倒和婢女一起尖叫乱跑着逃命,不仅送了空门给恶狼还打乱了军士的抵御节奏,甚至被众多军士控制成半包围状绞杀的狼群,就像是发现了此处是薄弱环节似的开始进攻。 驻地被撕开了一道安防口子,一时间哀号声四起,血腥味也越来越浓,更激起了野狼的兽性,明明是注定不会成功的袭击,竟让野狼前仆後继的奔来,龇牙咧嘴放弃生命只与人恶斗,彷佛是在期盼自己死了也要拖下几个垫背的。 肖阳原本还指望吓走狼群便成的,如今居然成了没法善了的局面,他暗暗叹息,而後决定擒贼先擒王。 思索间,他拿着强弓站立在营地中忽略了周遭的一切动静,就着昏暗的篝火静心观察狼群的动向,观察着那一双双带着寒光的绿色眼睛,忽地他竟和一匹膘肥体壮、身形巨大的野狼在夜色中四目遥遥相对,是牠,不曾攻击只在外沿看着的狼王! 肖阳倏地弯弓射箭,银光金属箭头在暗夜中就像流星似的直扑头狼面门而去,那狡猾的畜生却忽地一蹦躲闪出去,箭矢只擦着牠的後腿带出些许鲜血。 受伤後愤怒的狼王竖起了双耳,弓着背从喉头发出呜咽的号叫声,狼唇後翻露出了一口雪亮的钢牙,肖阳弯弓再次急射,牠却蹦跳着隐入了黑暗中遁去身形,与之同时,十几匹带了伤已然鲜血淋漓的野狼却前仆後继的向肖阳袭来,不管不顾的进行侵扰,一时间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就在肖阳指挥众人举刀奋力宰狼之时,狼王却闪电似的在人群中穿梭,顷刻间直奔他後背而去,狼也是极其聪明的,擒贼先擒王的道理牠也懂,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肖阳只听得嗷呜一声惨叫,他看也不看,抬臂反手挥刀,直奔声音发出之处砍去,钢刀入肉後他这才扭头。 果不其然,偷袭的狼王已被顺利斩杀,望着地上狼王的屍体,肖阳赫然发现牠右眼中竟插着一支尾羽为红色的箭矢,因臂力缘故箭头插入不深却异常精准,他下意识的冲着羽箭射来方向望去,只见爱妻崔婉如正身穿骑装,在灯火阑珊处与自己遥遥相望,手里拿着的是她那绯红的精致弓箭,两人就这麽双目对望,一时间双方都是心潮澎湃。 崔婉如眼中含泪、双手抑不住的微微颤抖,差一点,就差一点点夫君就要被野狼所伤,她真不知自己哪儿来的勇气竟能抬手射箭,就连身边精於骑射的肖棠都怕误伤了郎君而迟疑着,延误了时机。 不假思索的射箭救夫,可当箭离弦而去後崔婉如才是一阵阵的後怕,甚至吓得脚软,万幸不曾出意外,或者说自己这出色的临场发挥全得益於夫君一次次耐心的指点,全因他陪伴着无数次弯弓练习,才能条件反射似的命中目标,这世间万事果然都是有因才有果。 同时肖阳心中也是感慨万千,谁能想到当初那个不敢上马、举不起弓箭的娇滴滴小娘子竟能弯弓射杀野狼了?真不愧是我的妻。 击毙狼王後,群狼无首又损失惨重,知道这群人是硬茬子不好惹,自然呜咽着渐渐退去,众人这才缓了神、放了心,甚至在劫後余生後还很是喜庆。 可一等到天亮,迎接他们的就是小将军暴风骤雨似的喝斥,千叮咛、万嘱咐,路途中不要乱捡东西,居然有拾柴火的奴婢抱了两只小狼到营地,这就是大家被围攻的引子。 此行足足一千五百人,其中大半都是职业军人,是他肖三郎精心操练在战场中能以一当十的悍将,如今居然被区区一百五十只狼骚扰得狼狈不堪,他还要这些人干嘛啊,还不如训练一队狼兵以一当一百去。 在围剿野狼时,居然有奴婢乱奔、乱跑,往自己人箭头上撞,害得军士憋手憋脚的不敢使用强弓强弩;还有杀狼时走远了踩到有毒植物的、滚落山崖的、没被狼啃被蛇咬的……各种受伤、各种凄惨、各种无语,更有甚者肖家精心培养的贴身护卫在关键时刻居然因为误食毒蘑菇腹泻、呕吐,而没能好好保护男女主人。 「我的命是女君救的,这是幸运吗?不,这是你们的耻辱!」肖阳挥着马鞭重重抽到地上,激起一片枯枝烂叶,而後他恶狠狠地说:「路上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都给我死命操练着,到蒙州後,不合格的全给我滚蛋!」 这次是崔婉如没事救自己,下一次却可能是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她遇袭,肖阳无论如何得杜绝这种可能性,并且他最後一段话明面上只骂了自己人,眼神却从温家队伍中一瞟而过,拖後腿的人不管是不是肖家的,他都不乐意要。 温七郎窘得脸直发烫,他也很想咆哮一场,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柳依依,你脑子进水了啊,密林里能有狗崽给你抱着玩儿? 被温七郎甩脸子教育了一顿的柳依依觉得自己很无辜,狼崽是被贴身婢女无意中抱回来的,她又没要求对方去狼窝里偷,不过是没认出来逗玩了一会儿而已,怎麽能将这祸事全赖在她一个人头上?心中虽有不忿,柳依依却没敢开口反驳,只灰溜溜上缴了两只幼狼了事。 她听从母亲的意愿而高嫁,却违背了父亲不能做妾的要求,如今娘家是没法倚靠了,或者说就算依旧被父亲疼爱他也没法和长公主叫板。 可见自己下半辈子的幸福仅系於温七郎一人之身,眼瞅着他已渐渐产生不满,这要紧时刻只能想方设法拉拢对方,又怎能使性子叫屈? 必须得在西南地区好好经营拴住了温七郎的心,三年五年的,赶在他娶正妻之前养上一双儿女,这才算地位稳固,如此一想,柳依依在余下的路程中虚心求教、谦虚做人再也没出乱子,只隔三差五的讨好温七郎盘算着造人。 其实同行的崔婉如也有这麽个趁年轻养上一双儿女的心思,但她却没那麽着急,因为肖阳一开始就说过西南地区战事刚停,百废待兴。 何谓百废待兴?不曾经历过一个地区从无到有兴建过程的崔婉如并不清楚,但她却以最糟糕的情况进行过盘算,不外乎就是残垣断壁、焦土荒田甚至还可能有流寇。 这种情形下怎麽可能安心怀孕、待产?她甚至有些庆幸,自己身子还得有小半年才能养好,宝宝不至於在没作好万全准备时就急匆匆蹦出来。 至於肖阳,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驻兵、练兵、平叛等事,在家时吃穿不用愁,出门在外一路上靠打猎就能养活一堆人,一时半会儿根本没想那麽遥远。 赶在预定时间之内,肖阳带着大队人马顺利抵达了剑南道蒙州都督府治下的昆岭折冲府,该折冲府由昆州所辖,下有六县。 此地原本是属於少数民族自治的羁糜府州,昆州刺史就是当地的卢鹿蛮首领,可惜那不是叛乱了吗?朝廷镇压之後另派了汉官就任刺史府要职,只让下面的县令由当地人担任。 昆岭折冲府也是在叛乱後新设的,按律这下府的府兵不过几百人,头年下旬他们却和当地人发生了冲突折损一百余,当即上报朝廷要求增兵,肖阳才被派到了此地震慑刺头。 当日下午,肖阳安排了崔婉如等人在驿馆休息,众多兵士就近找地方紮营,自己则带着相关文书寻到了自己的顶头上司报到。 按说只是初次见面,这折冲都尉脸色却莫名其妙的很是不善,他眼皮都不抬的翻看着文书,用一种酸得掉牙的语气叹道:「唷,你带了足足九百人之外还有三百部曲?加上奴仆、婢女一千五六都不只吧,这可难办了,人太多不好安置呀。」 第三章 听他这麽一说,肖阳面上客客气气、忐忐忑忑,心里却敞亮了,身为折冲都尉手上一共才六百来个兵,请求支援後上面空投一个副手,人是带够了,可惜却都是肖家军,光听这名字都知道他插不了手。 何况调令上还明确写了这位肖家的左果毅都尉是在奉命实验新式练兵方法,他手下的人一应事务任由其自行处置,这说明什麽?说明咱这折冲都尉只是个摆设,而且还是个群殴武力值不如下属的摆设,他要不觉得憋屈、不觉得气闷,这才奇了怪了。 「下官原本也不愿带太多人,可是……」肖阳脸上露出了一个浅浅的酒窝,为难苦笑道:「可是襄阳长公主将她最宝贝的儿子给弄到了我队里,为安全起见也只能,哎,这实在是无可奈何。」 襄阳长公主?折冲都尉听闻此言差点吓得手抖,她儿子怎麽会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火速琢磨了一下,才想起眼前这位肖小将军不就是永安王的外孙吗,他和襄阳长公主的儿子算是表兄。 这麽一来,就不能任性的按原计画将他们打发到犄角旮旯挤着住了,可是也没可能叫自己让出好不容易修建的敞亮府邸,温家了不起吗?我还是齐家嫡系呢! 折冲都尉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假惺惺的和肖阳闲话,然後告诉他出门左转官衙隔壁的一栋只有一进的小土屋,就是给左果毅都尉准备的房子。 通共五间正房一排後罩房,仅仅只够一家人带着三五奴仆紧巴巴的居住,像崔婉如和赵瑞莲这种出门无论如何也得跟着二三十个婢女的贵妇人,那怎麽可能适用? 「哎,这可真是……确实是地方不够住呐,要不这样,咱们昆岭府由官家给了公廨田十顷,我这边的人没用多少,可去问问昆州刺史剩余的田在哪儿,让他给你安排一下,想来余下的人就能给安排了。」齐都尉笑容可掬的说着,还亲自送了肖阳出门,毫不客气的将这个难题推给了自己同僚,反正一个武官一个文官又不是同派系的,无压力。 肖阳也没与这个明显不待见自己的顶头上司过多纠缠,依照所说去找了本地刺史,按说,军职的肖阳与刺史这种地方长官没有统属关系,但他们这行人的户籍却归当地州县所辖,本就要拿着花名册去找刺史府相关人士登记,顺便寻他划一块地也成。 许是这刺史早已得知温子辰与郑恭亮之事,不仅亲自接待了肖阳,态度还很是客气,只是当其问到田地、住处时他同样很是为难。 只叹息道:「本地战乱刚刚平息,原本的刺史府衙都被焚烧了,现在这地方是新建的,你也看到了,地界不大,仅能辟出两个小园子供来客暂住,至於将士们便只能自食其力。」 他的意思很明显,贵客可在家里借住,别的就爱莫能助,至於公廨田,刺史拉着肖阳走到院中单手遥指远处一座小山头,有些吞吞吐吐的说:「就是那里了,白河县牧马山,山脚下原也有民居,或许还能住人。」 「那是山林吧?」肖阳遥望远处植被茂密的小山头,很怀疑的问:「有八公顷良田?」官家的公廨田怎麽也不可能是贫瘠盐硷地,可那山头却看不到有梯田,至於荞麦、大麦等作物更是连影子都瞅不见。 「山脚有田,再开垦一下也就够用了。」刺史呵呵乾笑,知道肖阳看出了田地的数量不够又赶紧解释道:「那是座因战事而废弃的荒山,几百公顷呢,足够住了,土质还是不错的,打猎也极为方便。」 没房子、没地,要我们一千多号人去山上当野人吗?亚洲版人猿泰山? 肖阳无可奈何回了驿站,召集几个军官议事时果断排除挂有他副将名头的温七郎,丝毫没野外生存能力的贵公子不需要参与此次探讨。 因为他们面临的窘境比预想的更糟糕,没吃没喝、没穿没住,把身边带着的乾粮、布匹一用光,那就只能赤身喝西北风去,至於朝廷给的俸禄……在用贝币的地界,上面发的铜钱能用得出去吗?即便是折算成了锦帛金银,那也得那些已经被得罪死了的当地人肯交易啊。 「那麽大一座山,打猎也行吧?」说话不过脑子的徐恒宁张嘴就发了傻。 「一千五百人,每人每天两斤肉,你是准备蝗虫过境似的,头两个月就把能吃的全吃光了然後等饿死?」肖阳不屑的瞪了他一眼,「之前在路上是行猎,这可是我们自己的驻地,不能竭泽而渔。」 「那怎麽办?」徐恒宁无赖似的一摊手。 「我只是先告知你们一下目前的情况,明天去考察了才能将问题具体分析,万幸的是,我们是在春天就任。」肖阳无语望天,春末应该还来得及犁地播种吧?如果能搞得到种子的话。 至於宅子,他们一行人最好是住一处别和折冲都尉、昆州刺史当邻居去,郑恭亮和温子辰原本就是为了躲避派系争执才到了这地界,何苦又参与其中?不过肖阳却没对刺史所说的山下民居抱有太大期待,或许能住人这听起来根本就是没法居住的委婉说法。 安排好明日带上一百人探路之後,肖阳回了驿馆居室,正好看见崔婉如又在拨弄算盘,这一次她却不像当初算嫁妆那会儿面上喜庆又欢欣,而是愁眉苦脸跟苦瓜一样。 「小财迷又在计算什麽呢?」肖阳大马金刀的在桌前一坐,咕噜噜喝了几口崔婉如给他晾好的温水。 「算此行一路上伤亡後剩余的人数,你手下管着九百人,朝廷拨的军饷也不过是能混个温饱罢了,之外还有三百部曲,那是肖家私兵,还有家丁奴婢等,哎。」崔婉如愁眉苦脸的将算盘一推,哀声长叹,「人多好大消耗,难养。」 私兵就是需要自己掏腰包养的兵,家丁、奴婢能不能吃饱穿暖当然也是主家的责任,有了权利相应的也须付出代价。 「等安顿好之後便开源节流吧,日子必定能过下去。」肖阳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还一定能过好。」 「那住处定了吗?也不能一直待在驿站中,房间既少又窄。」崔婉如抱怨养家很难後,立刻又问了一个肖阳实在是不想回答的问题。 「明日咱们一起去看看。」他一拍脑门避重就轻的回答了,然後赶紧拉崔婉如上床就寝,免得她再问些难堪又没法回答的问题。 次日大清早,肖阳便领着鲜衣怒马的骑兵队,与一身绯红衣衫的妻子并肩往邻县的白水河牧马山奔去。 此行路途不算远,快马过去约莫一个多时辰而已,沿途青山绿水的风景很是不错,崔婉如一开始左右环顾、东瞅西看还觉得心情挺舒畅,却不知自己在路上也被正在田头劳作的当地居民看了稀奇。 此地汉人常见,汉人贵族也见过,但是贵妇人却少有,啧啧,裙子是用金线绣的花儿呢,金翅雀活灵活现的好精美,骑术似乎也很好,却不知是个跋扈的还是和善的? 崔婉如戴着帷帽让人看不清脸,不然他们还得感慨,这汉人女子皮肤可真是白啊,脸色怎麽发青呢? 白中带青,这是因为崔婉如无意中看到了当地人的民居,以树杈插入地下作柱子,四面用茅草遮掩而成棚屋,没墙没壁没花园,甚至没个院墙大门的草棚子。 「这、这是什麽?房子?」崔婉如问话的声音都在发虚、发颤了,这就是刺史说的民居?我们待会儿会看见、将来会去住的民居? 「杈杈房,这属於乌蛮的传统住宅。」肖阳依照脑海中的记忆顺口就回答了,却没详细解释这最简陋的杈杈房只是当地人传统民居的其中一种式样,常见於平民或者说贫民家。 「这样啊,这名字倒还真形象,呵呵。」崔婉如苦笑,整颗心都沉到了脚底下去。 殊不知,稍後她在牧马山脚下看到的属於自己的民居更为坑爹,残垣断壁,真的是残垣断壁,就一片被火烧过,连是不是屋子都快看不出来是黑土烂泥还是枯树的民居,这能住人吗?连鬼都没法住好不好! 第四章 来自京城世家大族的贵妇人首次切身体会到,安居乐业须从真正的造房、种田起步呐。 肖阳骑在马上,有些烦躁的围着废墟蹓躂了一圈,左右张望。 这白水河县其实是由数座连绵起伏的山林组成,最靠近东北边的是他们现在所在的牧马山,再往西南走才是如今卢鹿部落的核心聚集地,肖阳其实是被当地刺史和折冲都尉指派到了门户位置,一旦再次出现暴乱,这里就将是第一战场。 万幸的是,有一条大河从牧马山侧面纵向穿过,刚好间隔了相邻的连绵山脉,在雨水充沛的季节也能算做是天堑。 「这就是白水河吗?」崔婉如看着自己夫君的目光落在河滩上也不由看了过去,瞧着对面山脚的梯田和半山腰处影影绰绰的房屋,奇怪道:「怎麽没有桥?渡船也没呢。」 「有溜索。」肖阳指着半空中的一条麻绳扭成的粗线回答,「可以来回滑着渡江,或许之前也有吊桥,因战事被毁吧,至於渡船肯定是没有的,这河枯水季节船要搁浅,水量充足之後却非常湍急,船没法横线渡河。」 四周众人全部一脸疑惑的看向肖阳,他也是第一次来呐,怎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这不就是地图上标注的白水河吗?」肖阳指着河滩解释道:「鹅卵石挺多挺圆,有的还很大,可见这不是个浅水河,只是目前水量不算充足罢了,待夏季汪洋肆虐,汹涌澎湃的河水激起的浪花会在阳光下呈白色,白水河,喏。」 当地人给山川河流取名字多半是有缘由的,白水河、牧马山多明显,想必在暴乱之前这里也是个本地人聚居的山头,山下平原处种田,山上放牧,现在很多人都退居到白水河那一端去了吧,沿途看见的农户多半是些亲汉的佃户,甚至他们很可能只是被俘、赠与或被卖的奴隶,以供当地官员、军士驱使之用。 「所以他们住着简陋的那什麽杈杈房?」崔婉如听肖阳这麽一解释,额头的冷汗这才服贴的缩回去。 她简直不敢相信那种房子居然能住人,连自己家的马厩都不如,四面透风的吧?也不知那竹篾墙之外搭的是茅草还是稻草?说不定等不到新稻谷收割时,头年盖的稻草就已经朽了,那不仅透风还得淋雨。 崔婉如心戚戚的看了丈夫一眼,很怕他会说:「咱们入乡随俗,就搭这样的房子吧。」 万幸的是,肖阳在四周考察一圈後,指着山脚向上不远处的一块地势稍有些平坦的位置叹道:「砍树修木屋吧,空出来的位置往下弄成一片梯田正好种地,山上可养殖、放牧还可试试种果树。」 训兵什麽的,只能和劳作穿插在一起进行了,反正手下的大部分人都是青壮年男子,力气是足够的,只不过砍树还成,这修房子缺建筑师呐。 至於种地和养殖、放牧,肖阳抬头望向随着自己出行的这百人小队高声问:「你们谁在入伍前种过地的,养过鸡、鸭、鱼、猪、羊的有没有,放牛的呢?」 看着一行人纷纷摇头,顶多有一两个说曾经在家帮忙,但仅限於帮忙,没法从零开始全权操作,肖阳顿时有一种眼晕的感觉,他怎麽就只带了肖家最核心的精兵良将呢。 要知道这厉害的兵多半也是家学渊源,从小就练着的绝对强於那种从农户家里半途招找来的人,也就是说,反过来要让他们临阵去充当一下农户,难度也相当大,术业有专攻,没法。 听着夫君问话的崔婉如在别人说完之後,弱弱的举手示意,细声道:「修房子的工匠带着四个,有三个活着跟过来了;种田的好手也是四个,都还在;会侍弄畜生的也有,只是带的种子在路途中遗失了部分,不太够用,也没有鸡崽、乳猪之类的可养。」 「哎唷,这可真是及时雨呐,你怎麽想到要带这些的?」肖阳又惊又喜的眼神都发亮了,若不是顾虑围观群众,他恨不得将崔婉如抱起来亲一口。 「开国时,永平公主下嫁北狄部落不就带着各类农技人员吗?书籍、乐器、粮食种子甚至还包括织布机,我不过是效仿她而已。」崔婉如语调平静用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如此回答,说着她又慢慢走到肖阳身边,仰头看着他笑道:「记得夫君曾说过,心战为上,兵战为下,除了武力震慑之外,若能另辟巧径促进本地经济、文化的发展以此加强蛮汉的友好往来,这才是长久立身之道对吧?」 「对,很对。」肖阳简直感动得有些心潮澎湃了,他没怪崔婉如抢了自己台词,只觉得有如此贤妻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万分荣幸。 他丝毫不知道崔婉如为了这一刻闪耀登场展露出自己锦绣经纶,私下究竟花了多少功夫,在因为不知道贝币丢脸之後,她一叠一叠的翻书查看西南地界的风土人情,一次次的询问惯常出远门的人,考虑究竟该如何筹备行装,甚至求婆母找出了永平公主等和亲蛮夷之地宗室女的嫁妆单子做参考,仅仅只为当夫君有所需求时自己能挺着胸膛回答,我知道,我都准备好了。 崔婉如再也不要做被人圈养在後院的精致鸟雀,她只想堂堂正正的与肖阳并肩而立,做他的贤内助与臂膀,这样的人生才有意义,才值得她重活一世在拚搏感悟中好好享受。 如今匠人的事情解决了,崔婉如很是欣慰,但接下来她却发现带上了工匠与书籍不意味着伐木建房、犁田种地的事情能顺利开展,他们没有工具。 众军士随身带着的锋利铁质器物仅限於武器,哪怕有斧头那也是砍人用的,舍不得拿来砍树,而伐木必备的锯子以及农耕用具更是稀少,崔婉如准备的和农匠人自备的加一起,每件只有区区十余把而已。 「真是对不住,没想到准备的还是不够充分。」回到驿馆之後,崔婉如望着清理出来的一堆东西有些赧然的嘟了嘟嘴。 这确实是她的失策,一厢情愿的将自己高高在上定位为了指导者而非拓荒者,忘了自己可不是什麽和亲的公主,也没有足够多自备工具的奴隶驱使。 「随行的铁匠倒也有,只是……」只是怎麽可能等着那三五个人一件件的锻打出合适的工具?一千多号人搭帐篷住上一两年那可真是笑话,何况就算等得及也没铁矿石可用。 「能买就买、能借就借吧。」肖阳立刻琢磨着要去叨扰叨扰昆岭刺史和昆州折冲都尉,好歹也是奉旨赴任的四品官儿,总不能任由他们给随意打发了,住处没有,粮油、工具总得帮忙弄些来吧。 所谓择日不如撞日,从牧马山返回驿馆的当天夜里,他就拎着温子辰、带着郑恭亮去拜访了自己的顶头上司齐都尉。 休整一日後,对方怎麽着也得给襄武郡王与长公主的宝贝儿子弄一次接风洗尘宴吧,酒宴中途再顺便道出了心中的苦恼,他们没地方住来着,刺史友情提供了两个小宅子却不甚满意,想自己在山清水秀的林中修建木屋又苦於没工具。 看在几位宗室子侄的面上,既然刺史都有所表示,齐都尉自然也没法一毛不拔,竭尽所能凑出了些工具交给肖阳,尽管是杯水车薪但也聊胜於无。 次日,肖阳又故技重施找刺史讨了些粮米,好歹能凑合着过上一段日子,紧接着他又命人将山脚下的民居废墟清理出来,搭建了杈杈房做工棚,这便热火朝天开始伐木。 在制作前期建筑规画图时,肖阳还和工匠商议了一番,否决了对方希望依照京城世家需求建至少三进屋子的提议。 他本就是个实用主义者,出门在外更是不愿穷讲究,能建个可以遮风避雨至多冬暖夏凉的结实屋子就成,何苦奢侈浪费、精雕细琢?要真花个半年一年的才能建好主子住处,那其余人等就一直以天做盖、以地为席了?何况依山傍水建房必须因地制宜,三进大屋那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第五章 他建议修建乌蛮各部落常见的垛木房即可,顾名思义这就是用一块块木料搭建而成的,以原木交叉堆垛为墙,劈开木板做瓦遮挡屋顶,上面再压上石板防风吹,这种房子因取料方便在林区很是寻常,也是肖阳记忆中见过的,入乡随俗绝不会有错。 「垛木房?不是杈杈房?」崔婉如看着肖阳用小木棍儿搭出来的小巧模型,终於松了一口气。 或许是之前见到草棚子的冲击太大,她如今瞧着这个只有一道大门、一间正房、两间耳房、一个储藏室和一个厨房的小屋子居然满心欢喜。 这人哪,期望高才会失望大,有了破到不能再破的屋子垫底,那看什麽都无比顺眼,崔婉如甚至开始疑惑,当初自己在谢家因为没能住到景色最好的偏院大发脾气,反倒将唯一能依靠的男人越推越远这事情是真实存在的吗?可真是不知民间疾苦的大傻瓜。 「真是委屈你了,会好的,以後一定能好的。」肖阳很是怜惜的捧着崔婉如的脸轻轻一啄,斩钉截铁的承诺道:「我保证,将来一定会加官进爵,让你成为人人羡慕的一品命妇。」 想来她是从没吃过这种苦头吧?丞相家的千金能毫不芥蒂面对如今的糟糕生活环境,自己却不能坦然无视她的委屈与妥协,不能就这麽让她默默受累。 「权势自然好,但并非我所求,只要有你相伴,种田也不错呢。」崔婉如甜甜一笑,只要男人性子可靠又有能力,还怕他不能在新地界立足吗? 「种田……」肖阳苦笑,没种子种个屁的田,尽管在折冲都尉和刺史那儿分别搜括了一通,可农具什麽的远远不够,还想要鸡崽、鸭崽之类的也没能成。 「咱们去参加卢鹿部落的赛衣节吧。」肖阳遥望着白水河那端的连绵群山,指着村寨如此说道。 既来了这里他就没打算蜷缩在犄角旮旯自己关门过日子,既然东西不够,那就找邻居套交情去,反正迟早也得往来不如就从明日开始。 「晒衣节是什麽?晾晒衣服还能过节?」崔婉如一头雾水。 「比赛的赛,就明天了,年轻姑娘展示自己制作的衣服,比赛谁更手巧,然後跳舞、唱歌,晚上是年轻男女的集体舞会。」在肖阳记忆中本地有这样的节日,他也刻意找人打探确定了真实性,只不过赛衣节的主角是未婚男女,这一点就不用细表了。 「获胜的有何奖励?」这才是财迷最关注的东西。 「哪有绝对的胜负,就看小夥子能瞧上谁,心灵手巧、模样俊俏,勾兑拿下便是。」肖阳戏谑似的一笑,「情人眼中出西施,不可能有真正的头名。」 「啊?」崔婉如惊讶地瞪大了眼,这不是自由恋爱、自由相看吗?有伤风化啊。 「挺好玩的,去吧,咱们也见识一下异族风情。」肖阳用一种隐约带着怀念的口吻说着,又建议,「咱们都穿上你做的最好看的衣服,就算不参与也不能输了阵势。」 「我也去?这抛头露面的……」崔婉如面有难色。 「没事儿,乌蛮各部落虽是父权制的社会结构,但是妇人地位很高,没汉族的破规矩,带上你没关系的。」肖阳一来是想让崔婉如见世面开阔眼界,二来他觉得让面容具有亲和力的妻子参与其中,对卢鹿部落来说会降低威胁性,更容易被人接受。 崔婉如推辞一番後没能拗过丈夫的坚持,答应了与他同去,而当肖阳问郑恭亮和下属谁愿意与之同往时,所有人都头冒青筋的跳脚反对。 「才打完仗好不好?」 「对方的抵触情绪很强的好不好?」 「你自己不要命了还要带妻子啊?」 「两座山之间只有溜索的好不好,摔下去怎麽办啊?」 「我怎麽会如此冒失呢?既然提出了这事儿那自然是有一定把握的。」肖阳无语的抹了抹额头的汗,军人怎麽能胆儿这麽小? 「你不冒失?不冒失能以五千先锋绞杀五万敌军,还只身犯险埋伏击杀其头领?」徐恒宁很是不满的瞥了他一眼,眼里就写着两个字,骗子。 「你们是不知道,乌蛮流传着一句俗语叫做呷组格使依,居组阿莫依,即是说,粮食中苦荞最重要,人类中母亲最伟大。」肖阳胸有成竹的说道:「按他们的习俗女人是不能随意伤害的,猎人不能射杀大雁,男人不能把刀枪对准女人,在械斗时只要有女人出面制止就必须暂停,所以……」 「所以你想带着三娘子帮忙挡刀枪?」徐恒宁望着自己上司,双眼一瞪,意思是你好卑劣。 「这只是最坏的情况。」肖阳一巴掌将徐恒宁搧开,冲着其他人认真道:「明天是卢鹿部落的赛衣节,谁会在一年一度的相亲盛会上跟我们这些面容亲切、没带武器的外乡人找茬?赌一把吧。」 「你这是在赌命,太具有冒险精神了。」郑恭亮撇嘴摇头却又兴致勃勃一笑,「不过听起来很有意思,算我一个。」 「疯了、疯了,都疯了!」去蛮夷聚集之地参与人家的集会,还是刚刚揭竿起义被镇压的蛮夷,徐恒宁暴躁得想跳脚,却阻止不了自己长官和同级的宗室子的主意。 他只能应了,然後商议着明日肖阳带少数人过去,他在对岸驻兵接应,万一有事,就算拚着蹚湍急的河也得赶过去援救。 「别,你还是带着人该伐木就伐木去,披甲屯兵看起来具有攻击性,反倒不美。」肖阳只让徐恒宁稍微留意对岸情景,别摆出严阵以待的架势。 而後崔婉如点了肖棠等三个大胆些的婢女,在次日清晨与丈夫一同来到了牧马山溜索前,先由当地人通译挂了溜板在麻绳上,哧溜一下往河对岸滑过去,须由他通知一下白水河县令,左果毅都尉将要携妻造访。 「这真的就只是挂个小凳子通过绳子滑过去?」崔婉如顶着瑟瑟山风,站在溜索前看着四周陡峭的山崖、脚下激荡的河水、高而悬空的索道,顿时白了脸。 悬空啊?比坐肩舆还可怕,那起码还是脚踏实地的被人抬着,这个就跟在高空中荡秋千似的,我恐高啊,可不可以不去了啊? 「不可以临阵退缩。」肖阳一把揽住崔婉如的腰在她耳边呢喃道:「不打算体会一次这种别样的人生经历吗?垂垂老矣时,可以很得意的和儿孙显摆自己曾经在阵前高歌战曲、曾经做了蛮汉交流的功臣、曾经英姿飒爽飞渡山涧、曾经……咳咳,反正很是传奇的一生。」 「要活着才能传奇吧。」崔婉如一步步的想要向後缩,却又被肖阳死死拉住不放。 「放心吧,有我在呢。」肖阳坚持己见绝不更改,初来乍到的,必须先拜访新手村的村长骗取经验值不是? 何况他记忆中的肖力阳原本就是乌蛮其中一支的後裔,他们的传说、戒律、习俗肖阳都很是清楚,他有九成九的把握此行不会出乱子,他很是确信,自己能在西南地区不用打的就拚出一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