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刑少女的生存之道》 插图 台版 转自 深夜读书会 论坛:ritdon 作者:佐藤真登 插画:ニリツ ———————————— 内容简介 ga文库大奖睽违七年之久的【大奖】得奖作品! 《在地下城寻求邂逅是否搞错了什么》大森藤ノ老师赞不绝口! 这个世界,会出现来自异世界日本的「迷途人」。由于过去曾经有失控的迷途人引发世界性的大灾难,因此只要一发现这些人,就必须让「处刑人」杀死他们。 在这样的环境下,处刑人玛瑙遇见了年轻的迷途人灯里。冷静的玛瑙毫不犹豫地执行了任务。然而,应该被彻底杀死的灯里,不知为何若无其事地复活了。不晓得该如何是好的玛瑙为了找出能将不死身的灯里确实杀死的方法,欺骗她跟自己一起踏上旅途,可是…… 「玛瑙妹妹~走吧!」 「……好好好。我知道了啦」 看着对自己意外亲昵的灯里,玛瑙的内心慢慢开始产生动摇。 ——这是少女为了杀死少女而开始的旅程。 序幕 我偶尔会作梦。 梦到自己在日本某间从未去过的学校教室里。 所有人穿的制服都不一样。有的人穿立领学生服,有的人穿西装制服,有的人穿水手服。说是制服,却又五花八门没有统一,但不知为何没有不协调感。 自己走进教室时,原本各自在闲聊的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看向这边。 那是很温馨的空间。 和平,没有争执,没有人持有武器,只要稍微花点心思在学习上,剩下的都是自己的自由时间。 一开口打招呼,所有人都用温柔的笑容接纳自己,开心地聊起无关紧要的话题。 虽然班上的所有人都是朋友,不过其中有一个人是最要好的挚友。 两个人的感情非常好,好到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秘密。如果对方露出笑容,自己也会感到开心;自己开心的话,对方也会跟着开心。因为自己知道对方悲伤的过去,对方也知道自己懊悔的过去,所以才能够接纳彼此。 跟这样的挚友聊着无关紧要的事,等待上课时间的到来。 因为这个梦实在太愚蠢了,所以不敢告诉任何人。 我偶尔会梦到这样的梦。 *** 被召唤到异世界后,在城镇里的桥下过了一晚。 「为什么啊!」 光树忍不住向与小鸟的鸣叫声一起出现的朝阳如此喊叫。 他昨天在家里换上立领学生服想要回忆一下国中时代,结果在穿上制服的瞬间,就被召唤到这个世界。 接着,在跟疑似国王的人物见面后,只得到一句「不需要你」就草率地被赶了出来。 在遭到整个过程可以用两句话说明完毕,草率得令人讶异且毫无道理可言的对待后,无处可去的他只好在桥下哭哭啼啼地过了一晚。 「那个国王陛下也太不讲理了吧……至少给我点钱也好吧。呜呜,肚子好饿……」 他一边听着小河的流水声,一边吸着鼻子。 「异世界也是现实世界啊……」 当了一晚流浪汉,要说是理所当然也是理所当然的现实,让光树有了深刻的体认。 在现实世界的时候也一样,参加高中入学考试的时候,因为发高烧而没有考上任何一间学校,必须重考——面对这等不幸,他选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这样的他并没有足以突破现状的想像力与行动力。 虽然光树的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但却看不到能让胃袋满足的希望。 ——难不成我会就这样饿死在街头吗? 感受到空腹的自己在脑海中浮现最糟糕的未来,一股凉意窜过背脊。 「别开玩笑了。这样的话,只能去偷……!」 因为饥饿让思考变得偏激的光树,两眼发直地摸索着生存之道。 「偷窃……不行,一旦被抓到就会联络家长……我在想什么啊,这种时候才希望能联络上啊。」 「——喂。那边——生?」 「这里可是异世界啊。法律与常识什么的或许跟日本不一样,偷窃很危险吧……?」 「——喂,我在叫你啊!有没有听见!」 「可是也想不到其他……啊啊,该死。受不了异世界了。为什么我会在这种地方——」 「那边的男生,我在叫你啊!你有在听吗!」 「——是~!我什么坏事都没有做!!」 他因惊吓而缩起身子后,发现自己讲了多余的话,慌忙地回头。 出现在眼前的,是会让人眼睛一亮的美少女。 「啊?坏事?」 少女的双眼带着讶异的目光注视着只是被叫住就反应过度的光树。 虽然拥有成年女性般的美貌,但年纪应该跟光树一样,或者稍微年长一些吧。少女有着一头像是在牛奶里滴下一滴咖啡般的浅褐色头发,还用黑色的丝巾绑成马尾。 「虽然不知道你打算做什么样的坏事,如果没有付诸行动而藏在心里的话,就原谅你吧。主是宽大的。当然,我这个侍奉主的神官也很宽大喔!」 正如少女刚才说的,她穿着跟圣职者没有两样的服装,左手抱着看起来像圣书的厚重书本。以蓝色为基础色的神官服酝酿出庄严的气氛,但不知为何,神官服的下摆在右侧开了一个及腰的高衩。 「所以,因无家可归而在这附近的桥下睡觉,造成周围困扰的无业游民,指的就是你没错吧?」 「无业游民……呃,虽然这么说是没错啦……」 「是吗。没弄错人呢。我们接到来自第三身份市民的善意通报。说是在桥下有个可疑人士,没有喝醉酒,却哭哭啼啼的,让人觉得很恐怖,希望可以来处理一下。」 光树忍不住抬头仰望天空。 还以为到了异世界有美少女跑来找自己说话,结果却是被数落成这样。 「这个异世界真是不好受……。搞什么?我是做了什么坏事吗……?」 「怎么了?为什么已经在桥下哭了一个晚上,现在又是一副随时都会哭出来的模样?你的水分与盐分看来相当充足呢。是遇到了什么难过的事吗?」 「是的,我没有钱。」 隐瞒这个也没有意义,所以就老实说了。 虽然还有很多其他理由,不过最先想到的就是缺钱。 「哼嗯哼嗯。无家可归加上身无分文。反正一定是来到都市,兴奋得忘我的时候被骗光了身上的钱吧?劝你赶快回老家,或者是去借住朋友家比较好喔。」 「能回去的话我也想回去,可是我没有家。另外,也没有认识的人。」 「原来如此。你没有朋友啊。」 少女故意把没有认识的人讲成没有朋友,然后一脸得意地点点头。 这名少女的容貌虽然有如成年女性般美丽,但表情丰富得几乎与她给人的第一印象完全不同。不知道是刻意的还是天生如此,她说的每句话都毫不犹豫地切进濒临辱骂边缘的区域。 「身无分文、无家可归又无人可投靠的话……这样吧。如果你愿意,要不要来我这边?」 「咦?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看到我这身衣服还不明白吗?」 像是要展现给反射性提高警戒的光树看一样,少女让神官服的下摆随风飘扬起来。 穿着短靴的美丽右脚,毫不吝惜地从大胆地开着高衩的部分裸露在外。受到似乎被当成装饰的皮带挤压而显得丰腴的大腿,对正值思春期的光树来说实在太过刺激。 「我是第一身份的神官喔。名字叫做玛瑙。圣职者对贫困的人伸出援手,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自称玛瑙的少女摇晃着用丝巾绑起来的褐发,得意地这么说。 可是就算有人对自己这么说,完全不知道这个世界常识的光树也无从判断。 「……圣职者是这样的吗?」 「圣职者就是这样喔。那么,你有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吗?就算是与第三身份站在同一边的教会,也不会做出帮助罪犯的行为。如果不能证明自己的出身,我们也没办法保护你喔。」 「呃……我其实是异世界人。」 一方面也因为已经疲累到没有力气去隐瞒,然而当光树抱着会被怀疑精神是否正常的觉悟说出自己的来历时,玛瑙讶异地睁大了双眼。 「哎呀,你是『迷途人』啊。」 「『迷途人』?」 自己的来历被轻易接受,让光树半是安心、半是惊讶地反问。 「那是来自异世界人类的统称。偶尔会有人误闯进来喔。从地球上叫做日本的这个国家。……哼嗯哼嗯。的确,听你这么一说,你这身打扮确实没见过呢。」 玛瑙不停打量着光树身上的立领学生服,然后点点头表示可以理解。 「原来如此,难怪没有人可以投靠。交给我吧。保护『迷途人』也是教会的职责喔!」 「真的吗!那请借我钱!」 「嗄?梦话等睡着了再说吧,无业游民。」 虽然脸上挂着笑容,但那不由分说的语气完全感受不到让步的迹象。光树立刻低下头。 「真的很抱歉。我得意忘形了!」 「你明白了就好。总之,先带你去教会吧。放心,教会有很多门路,从明天开始你就有工作可以做了!劳动是很棒的喔!」 「劳动……不是保护啊。」 「不工作的人就没饭可吃。这是从古代文明流传下来的格言,非常有道理喔。」 「呜呃……」 光树虽然意气消沉,但仍跟在少女身后。一开始涌上来的警戒心已经消失了。明明两人才刚刚见面,不过玛瑙给人一种可以畅所欲言的气氛。 「那么,你喜欢什么样的工作呢?我推荐土木工程喔。不论什么时候都需要人手,是很棒的职场呢。」 「咦……突然就做土木工程有点……。没有类似冒险者那样的工作吗?」 「冒险者?不管哪个时代虽然都有不知死活的家伙想去未开拓领域,不过那种工作我不推荐喔。那里可是人类放弃开拓的地方,如果不是特别擅长战斗,就只是去送死而已。这种工作才是突然要人做也做不来的啊。」 果然有类似冒险者的职业。对于内心正为自己果然来到了异世界而感动的光树,玛瑙继续进行说明。 「的确,要是顺利的话,是有一获千金的机会,可是冒险者什么的,有超过半数跟罪犯没两样,都是些过去经历有问题,没办法在城镇里生活的人喔?你还是在安全的城镇里乖乖地做土木工程吧。啊,因为工作是我介绍的,所以薪水的两成要捐赠给教会喔~。这样一来,我们教会这个月就得救了!」 「……教会是人才派遣公司之类的组织吗?以从中抽成为主的那种。」 「给我住口。教会跟那些以税金为名进行强制征收的第二身份王公贵族不同,我们的财源主要是来自捐赠与捐助,所以相当吃紧。小教会更是如此!」 看来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 可是这些事情让因没钱而困扰的光树感同身受。 「这样啊……贫穷真的很难熬呢。」 「你可以理解就好。……真的很难熬啊。」 玛瑙似乎也吃了很多苦。光树突然灵光一现。 「啊!说不定可以运用我的异世界知识啊!像美乃滋之类的!」 「我觉得应该有点难吧。美乃滋的确很好吃呢。」 知道美乃滋味道的玛瑙对抱着些许希望的光树露出怜悯的笑容。 「『迷途人』从以前就有了,能够打听到的知识应该也都有流传下来。还是说你有什么专业知识吗?」 「完全没有……」 反正我就只是个半家里蹲的高中重考生。 可是不能忍受在这里被舍弃。光树的胸口浮现昨晚感受到的悲惨情绪,于是苦苦哀求。 「我一点用都没有,真的很抱歉。可是请不要丢下我不管……!」 「哎呀,你不用在意啦。」 玛瑙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对光树露出笑容。 「神官不但清廉正直,而且还很强喔!所以看到有困难的人不会放着不管的。」 少女许下的承诺出乎意料地坚定。挺起胸膛的玛瑙脸上的笑容,在光树眼中看起来比任何人都还要纯洁而开朗。 不由自主觉得有点感动的光树,搔着脸颊想要掩饰自己的害臊。 「这、这样啊。这么说起来,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被召唤过来的呢。」 「就算问我,我也不知道第二身份的那些大人物在想什么啊。」 「有没有魔王之类的存在?就我所知,会召唤异世界人都是为了这种事。」 「未开拓领域虽然很广阔,但是没听说过那样的存在呢。在变成现今的世界体制之后,世界一直很和平,没有发生过大规模战争喔。一切都要感谢我们伟大的主啊。」 虽然不清楚她所谓的现今的世界体制具体来说是什么样子,不过看样子似乎也不像有国家在争斗的样子。 「会不会是这里的国王陛下有什么企图啊?像是利用异世界人的力量发动侵略战争之类的。」 「虽然觉得你是杞人忧天……算了,我之后还是会向上层报告的。王公贵族这些第二身份的大人物,就交给第一身份圣职者的大人物来处理吧。我还有崇高的使命要拯救像你这样身无分文、无家可归的底层阶级呢。」 「原来如此。那么负责拯救像我这种底层阶级的玛瑙,应该就是第一身份里的底层没错吧?」 「给我住口。就这样放着你不管我也无所谓喔,流浪汉。」 「伟大的玛瑙大人!小民深知您有大慈大悲的心肠,希望您可以从宽处置!」 「嗯,很好。看来你明白自己的立场了呢。」 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光树,让玛瑙满意地点点头。 「说到这个,我想到个好主意。如果你是迷途人,应该会有特殊能力才对。找找看有什么工作可以活用你的能力吧。说老实话,就算要介绍你去做我推荐的土木工程……」 玛瑙朝光树瞄了一眼。少女打量着他的身体,有点遗憾地皱起眉头。 「看你身材瘦小又病恹恹的……。要是送你去做肉体劳动,却在现场倒下的话,身为介绍人有点……你懂吧?」 「你很烦欸!」 自己确实是对肉体劳动没有自信,不过她也说得太过直白了。光树毕竟是个男人。被女孩子说身体孱弱的话,心里也不会好受。 「好好好,我知道你是个男人。那么你知道自己有什么能力吗?」 「能力啊……」 特殊能力的事,光树在被召唤到王城的时候也有被告知。 可是一想起在王城发生的事,就涌起一股无力感。 「他们说我是『无』能力。」 「咦?」 玛瑙突然停下脚步。 「那不是真的吧。」 虽然只停住一瞬间,不过少女的语气听起来跟刚才有点微妙的不同。 「呃,可是他们是这样告诉我的啊。」 「这样告诉你……他们有什么根据吗?」 「好像可以用水晶调查能力。然后他们用这样的方法判定我是『无』能力。」 「测定能力的水晶……?如果能够显示纯——念的话,表示他们私下——古——物……?」 玛瑙低着头,小声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怎么了?」 「嗯?没事。没什么。就算是这样,把召唤来的人赶出去也太奇怪了吧。你不会是做了什么失礼的事情吧?」 「我连讲话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赶出去了喔。我猜另一个女孩才是他们的目标吧?」 大概是「另一个」这几个字引起了少女的兴趣。玛瑙的双眼亮了起来。 「嘿~还有另一个被召唤过来的人啊。」 「是啊。是个胸部很大、超级可爱的女孩子呢。虽然我只有远远瞄到一眼而已。」 「那个女孩有什么能力啊?」 「天晓得?」 到被赶出去为止,真的就在转眼之间。整个过程快到会让人怀疑是不是想掩饰一起被召唤来的人,所以光树不知道另一个人的情形。 「可是,我觉得,那个人一定有很厉害的能力喔。」 「哦,为什么?」 「事情一定是这样的啦~。」 光树怀抱着对少女能够留在王城的欣羡之情,以别扭的语气这么说。在刚落榜后的闲暇时间阅读了大量网路小说的光树所拥有的知识中,毫无疑问就是这样的情形。 「是吗?可是我觉得你也一定有什么很厉害的能力喔。」 「……搞什么啊。不是说了没有吗。」 像是要安慰自己的玛瑙让光树忍不住出口反驳。毕竟才刚被召唤自己的第二身份背叛,就算现在被寄予期待,也不可能坦率地接受。 面对闹别扭的光树,玛瑙将目光转向远方。 「应该说,要是没有的话,教会这个月的营运就……」 玛瑙小声讲着令人不安的话,然后停下脚步。已经来到目的地的教会了。 「你看,我们到了喔。这里就是我管理的教会。」 「喔?呃……就是这里?……?真的假的?」 「真的喔。」 看得出来笑得很勉强的玛瑙把手放在正门上。 叽——地响起铁锈磨擦的刺耳声音。 明显是个问题很大的教会。正门嘎吱作响,庭院则是草木丛生、无人整理,走进建筑物的时候甚至可以看到门的绞链都快脱落了。 「呃,这里、是人住的地方吗……?完全没有人在这里生活的迹象,说好听一点就是个有打扫过、稍微干净一点的废墟吧?」 「没有钱是照顾不到那么多地方的。」 「你们的日子也太苦了吧。」 从刚才的对话可以察觉,玛瑙似乎也很贫穷。在少女的带领下来到的教会,其荒凉的程度不禁让人对玛瑙的开朗感到十分痛心。 「来,空房间很多,你可以暂时住在这里喔。」 「这里没问题吧。我可不想早上醒来的时候被崩塌的建筑物压死。」 「哎呀,没问题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旧的关系,靠墙壁的柱子上有着明显的裂痕。面对看着裂痕感到不安的光树,玛瑙用灿烂到让人觉得有鬼的笑容做出 保证。 「只要住在这里的人有信仰心,神圣的教会是不会崩塌的。你看,在这本教典的第二章第五节不就这么记载着『是的,你们应当知道保护虔诚羊群的墙壁不会崩塌』。没错吧?这座教会在我的信仰心之下是绝对不会崩塌的!」 「呃,你这是在立旗吧?太糟糕了吧。在介绍人去做土木工程之前,不是该先找人来做土木工程吗。这样的话我反而觉得桥下还比较安全呢。」 「不是都跟你说过没钱了吗!」 听到光树讲的正确道理,玛瑙发怒了。 教会的惨状可能是少女不可碰触的地雷吧。玛瑙指着光树大吼大叫。 「给我听好了!?你好像因为昨天没饭吃这种程度的事情就在感叹自己的不幸,这种事情只不过是开始而已!你去给我试试一个礼拜只能舔盐巴的生活!可以真正理解饥饿是什么意思喔!?敢跟我提什么修理建筑物!?要是有那种钱的话,我会先改善只能舔盐巴果腹这种穷人的饮食生活啦!!」 从少女泪眼汪汪的表情来判断,玛瑙口中的穷人很明显就是她自己。 「知、知道了!是我不好!对不起~。所以你冷静一点!好吗?」 「呜呜。知道的话,就快点试试看你的能力啊……。放心吧。如果是迷途人,只要集中注意力,应该就能使用强大的『导力』才对。」 「就算你这么说……。话说那个『导力』是什么?」 「你很啰嗦欸快点照做!」 看来怒火还没消退。 「如果你是迷途人的话,只要稍微集中注意力,应该就做得到才对!快给我用你们迷途人特有的超厉害的导力对那边的雕像做些什么。反正什么都做不到的话,那座雕像注定也是要被送去当铺!」 「喂,什么当铺……你还算圣职者吗。」 虽然玛瑙的言行完全与圣职者背道而驰,但光树也很明白贫穷会改变人的思考方式。要是再追究下去,玛瑙就太可怜了。 尽管连导力这个词都是刚刚才第一次听到,不过照她说的集中注意力之后,就马上发现自己体内有某种【力】,整个过程理所当然到让人无法理解为何之前没有发现这股力量。 『导力:连接——』 光树在对不可思议的感觉感到困惑的同时,从自己的体内将【力】引导出来。原来如此,真的只靠着莫名的感觉就可以理解。 当光树依照玛瑙的指示将【力】朝着祭坛旁边的雕像延伸过去时,有一股淡淡的燐光也从自己的身体延伸出来,将雕像包裹住。 在那一瞬间,有股难以抵抗的欲求从灵魂中涌出。 『筝?罩i?绗???纯粹概念【无】——』 从自己体内涌出的【力】沿着超乎想象的路径,超越并弹开光树的意识,连接到位于概念尽头的世界泉源,不久后世界的一部分堕入光树体内。 『发动:【消失】』 一瞬间感受到一种无以名状的恶心感、异样感。 当光树回过神来时,用【力】包裹住的雕像消失了。 「消、消失了……?这是怎么回事——等、等一下!不要对我用那个能力喔……?我、不是你的、敌人。」 「不会对你用啦!?」 因为玛瑙生硬的动作与变得结结巴巴的模样而苦笑起来的同时,光树领悟了自己的能力。 凭借着感觉让光树理解,刚才消失的东西是名副其实的「化为虚无」。 「我真是厉害啊。这样的话,去当刚才提到的冒险者,应该可以大显身手吧?」 玛瑙刚才说过,冒险者虽然危险,但是收入不错。要是有这样的能力,比起做土木工程,或许去冒险赚钱可以对这间破烂的教会做出更多的贡献。 「是啊。要是有这样的能力,我觉得一定可以大显身手的。」 「没错吧!」 可能还在害怕光树能力的玛瑙,若无其事地绕到他的背后,这么回答。 来到异世界之后,光树的心情第一次开朗起来。 如果有这么厉害的力量,就能给召唤自己的国王陛下一点颜色看看。有意愿的话,下次有机会见面的时候,甚至可以用这个能力将他「消除」掉。 「还有,导力也可以暂时强化身体能力。如果导力适性够高,能做的事情也会变多喔。」 「喔喔,原来是这样啊!」 在开心的光树背后,玛瑙正使用导力来强化身体能力。从灵魂引出【力】,并使其充斥在以精神控制的肉体中,这是一种被称为导力强化的手法。 全身笼罩在使用导力时产生的燐光『导力光』中的玛瑙把手伸进神官服的开衩中。绑在少女右大腿的皮带上头,暗藏着一柄短剑。 「冒险者啊~!终于有点异世界的感觉了呢。把碍事的东西全部都『消除』掉吧!」 「呵呵,是啊。」 面对紧握拳头、因欢喜而颤抖的光树,玛瑙面带微笑答着话。 光树的未来拥有了更多的可能性。今后只要把挡在自己面前的东西「消除」掉就可以了。让碍眼的东西、不合己意的事物一个个、全部都「消除」掉。 自己已经从筝?罩i?绗???纯粹概念获得足够的力量。 「哈哈~。嗯,就是这样。全部都『消除』掉就好了。我开始兴奋起来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有我的建议吧。记得要感谢我喔?」 「噢~,的确是这样呢!」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多亏了玛瑙。如果没有她的建议,自己有可能在发现这个能力之前就饿死街头了。 她是同伴。没有必要「消除」掉。 光树怀抱着感激,脸上浮现对未来充满期待的笑容,转身面向玛瑙。 「那么玛瑙,麻烦你介绍跟冒险者有关的人脉嘎——」 在笑容满面的光树的太阳穴上,插着一把短剑。 第一章 处刑人 在长期弃置而凋零的教会礼拜堂中,架起了一个新得很不自然的祭坛。 这并不是这间教会原本就有的东西。而是在进行这次任务的时候,玛瑙搭建起来的速成祭坛。祭坛是一种利用通达万物的【力】,经由地脉与远距离的对象进行如同面对面之对话的特殊导器,也是只有侍奉主的第一身份才被允许使用的物品。 在通讯用导器的祭坛台座上,导力光投影出一名老妇人的身影。 『这样啊……召唤出来的异世界人是两个人啊。』 「是的,欧威尔大主教。从我杀死的异世界人口中,确认到另一个人的存在。」 正在听取玛瑙报告的是外观看起来将近八十岁,相貌和蔼的老婆婆。她的头发已经全部变白,手上还握着用来支撑痀偻身体的手杖。可是声音很洪亮,身体似乎还很健康。 她是人在远方的古都加尔姆的大主教欧威尔。掌管着这个国家所有的教区,在第一身份中也是重要人物。 『召唤进行得相当谨慎呢。你也很辛苦呢,玛瑙。』 「不会,这是我的职责。」 狩猎异端的处刑人虽然属于非正式,但仍直接受圣地管辖。尽管是被委任了一国教区的大主教,本来也没有义务要向其报告任务的经过。 可是玛瑙在这个国家进行活动时,受到欧威尔很多方面的照顾。就连现在身处的教会,都是在她的提供下才能使用。既然受到照顾,不主动报告就不合情理,因此少女经常联络大主教。 「一旦确认另一个人的位置,我就会尝试侵入王城。」 『我明白了。如果在这些事情结束之后,你还愿意联络我的话,我会很高兴的,玛瑙。』 可能是估算报告大致上结束了,欧威尔的目光突然变得温和。 『任务结束的话,你不用急着离开也没关系喔。对你来说,这个国家是久违的故乡吧?』 「的确……是如此。」 转移到意外的话题上,让玛瑙眨了眨眼。为什么大主教这样的人物会知道自己的来历呢?少女寻找着心中疑问的解答,想到一个可能。 「欧威尔大主教,您该不会还记得那个时候的事吧?」 『那是当然的吧?虽然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但是那个城市的事还有幸存下来的你,我都不可能忘记的。因为那起事件让我印象非常深刻。』 欧威尔在这个国家的第一身份中是名副其实的上流人物。与以处刑人的身份活到现在的玛瑙不同,她以圣职者的身份在聚光灯下活动,拯救了很多人。 十年前在这个国家发生的人灾中,她也充分发挥了她的手腕。 那是让一整个城市消失不见的事件,也是玛瑙成为处刑人的契机。当故乡的城市消失的时候,年幼的玛瑙与欧威尔有过一面之缘。 话虽如此,当时两人的相遇几乎跟擦身而过没什么不同。如果是记得当时的事件还可以理解,但玛瑙没想到对方竟然还记得只不过是幸存者之一的自己。 『所以说,玛瑙,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跟你好好地聊一下。』 「这是我的荣幸。有机会的话,我也很愿意。……那么我先告辞了,欧威尔大主教。」 少女恭敬地低下头,结束对大主教的报告。 稍微有点紧张的玛瑙,呼地吐出一口气,放松紧绷的肩膀。 「故乡……吗。」 受到对话的触发,少女久违地试着在自己的心中寻找是不是能想起什么,可是就连些许乡愁都没能找到。 玛瑙的确是在这个国家出生的。可是玛瑙出生的城市,现在已经消失了。因为异世界人的失控,被涂成一片空白。 不论是从这个世界的地图上,或是从玛瑙的心中。那起事件就是这样的人灾。 「……没有真实感呢。」 不可能会有的,因为那就是自己。放弃思考的玛瑙切换意识。 该做的事还没有做完。眼神变得锐利的玛瑙从空了一个大洞的破坏痕迹中离开教会。 教会四周被围墙包围,遮蔽了来自城市的视线。在教会荒废的庭院中停下脚步,玛瑙忽然发出警告。 「出来吧。我知道你们在跟踪我喔。」 大概是因为受到指责,觉得再躲藏下去也没有用,几个男人从阴暗处现身。 人数是四名,都是强壮的男性。他们的腰间挂着长剑。 从男子们身上危险的气息察觉到他们的真实身份,玛瑙的嘴角因不快而扭曲。 「偷偷摸摸地跟踪年轻女孩子实在很讨人厌欸,第二身份的各位?」 「你这个第一身份的处刑人没资格说话。」 那是不打算进行对话的回答。被说中来历的玛瑙一言不发地挑起一侧的眉毛。 在这个世界上,人类的身份被区分成三大类。 第三身份的平民。占人类九成以上的大多数,支撑所有人的日常生活。 第二身份的王公贵族。统治第三身份,掌管多数的行政工作。 然后是第一身份的圣职者。 玛瑙被看穿是第一身份还不要紧,因为看服装就可以得知。 可是被说中是处刑人这点就不能无视了。 「讲出这种话的你们,我猜是第二身份中的骑士阶级吧。」 玛瑙与男子们都没有随便开口承认自己的立场。 可是被允许在城市里佩剑的人,即使在第二身份中,也仅有骑士阶级。当然,这个世界上也有非法持有武器的罪犯,但从剑柄上纹章的刻工来看是不会错的。 「你们就是召唤了异世界人的主谋派来的走狗吧。」 「事已至此,我们并不打算跟你起冲突。」 相对于态度恶劣的玛瑙,骑士们显得相当平淡。 「我们的目的已经被你杀死了。快点从这个国家消失吧。像你这样的家伙停留在国内,这件事本身就令人不愉快。」 「很遗憾,我还不能回去。」 玛瑙不客气地回绝了骑士们的劝告。 「我有另一件工作还没完成呢。」 骑士们的表情第一次出现变化。 从刚才的少年获得的情报所构筑而成的推测,在此时转为确信。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本来还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把其中一个异世界人赶出来,不过你们没有我想象中的笨嘛。简单地说,你们从一开始就不认为异世界人召唤的仪式可以瞒过教会吧。」 「……」 骑士们脸上的表情在玛瑙的指谪下消失,不过已经太迟了。 异世界人召唤在众多魔导中也是大仪式。要将天脉与地脉两股灵脉结合起来,发动被称为星之血脉的伟大之【力】。为了确保人类的生存圈,灵脉随时都在教会的监视下,要从中瞒过大仪式所造成的紊乱是不可能的。 「从一开始,你们就预定要舍弃两人之中的一人吧。刚才的少年只是你们用来满足处刑人的诱饵。……只是为了被我杀死才召唤出来的。就是这么回事吧。」 欧威尔在与玛瑙通话时将之评为「很谨慎的召唤」,也是因为看穿了这个计划才会那么说。他们应该是打算让处刑人杀死一个异世界人,使其误认为任务已经达成吧。刚才的归还劝告也是为了保险起见。 但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是让被当成诱饵赶出来的异世界少年目击到了另一个异世界人。 「你们真的做了件很无聊的事呢。」 面对玛瑙锐利的眼神,某个骑士咂了咂嘴。 「都杀了一个人,满足地回去不就好了……」 知道无法搪塞过去,骑士恨恨地埋怨着。 第二身份反抗第一身份是常有的事。在立场上,由于第一身份也肩负着监视第二身份的责任,因此两者之间有很深的鸿沟。 「即使如此,还是让人难以理解呢。这次的事,你们应该无法逃过教会的追究吧?」 玛瑙慢慢将对方带进自己的对话节奏中,把疑问说了出口。 以「能够脱罪」这点而言,这次的谋划不够完全。 就算能够躲过处刑人的刀刃,曾经召唤过异世界人的事实已经被教会知道了。这个国家的第二身份应该会因为进行召唤这件事,受到第一身份的正式制裁吧。 演变成遵循正式手续所进行的审判,也只是早晚的问题。 侍奉主,影响力遍及整个大陆的教会,其作为第一身份的权势凌驾于一国的第二身份。要想永远逃过教会的追究是不可能的。 骑士们说出了答案。 「陛下已经做好觉悟了。牺牲掉一个异世界人,把另一个人藏起来,不让处刑人发现。或许 陛下会被你们这些第一身份处刑——但是我们可以得到力量来破坏第一身份,也就是你们崇拜的主所实行的专制支配……!」 「了不起的觉悟。第二身份每次都没办法将自我牺牲的精神用在正确的地方,实在令人遗憾。」 对话差不多该结束了。骑士怒目而视,拔出腰间的剑。 在被玛瑙知道召唤来的异世界人有两人的时候,他们的计划就破灭了。如果还是想要达到目的,骑士们能够采取的行动就只有一个。 「既然被知道了,就不能放你逃走。在这里让我们解决掉吧,第一身份的猎犬!」 「……轻松的感觉真是不错。」 一瞬间,玛瑙的视线望向躺在教会内的少年的遗体。 为了用来引出玛瑙,并借此掩饰被召唤的另一个异世界人的可怜少年。因为无聊的计谋,被当成祭品、被自己这样的坏人杀死的少年。 玛瑙冷酷地朝眼前的一行人看了一眼。 「处理腐败的第二身份,完全不会感到心痛。」 「那是我们的台词。傲慢的第一身份刺客!」 男子咆哮着攻击过来。对手共四人。一个人朝玛瑙扑过来,剩下三个则试图将少女围住。 虽然玛瑙在数量上有着压倒性的不利,但少女脸上没有焦躁的表情。她维持着精神的平静,用左手抱着教典,右手拿起短剑,从自己的灵魂中引出【力】。 玛瑙的全身围绕着淡淡的导力光。 引出导力使其流遍周身,借此提升能力的少女,不畏长剑的攻击范围,踏进对手的怀中。但骑士们也不可能傻傻站着不动,其中一人将长剑打横一扫,想把少女逼退。 玛瑙用单手握着短剑将攻击弹开。 「咕呜……!?」 一点也不像短剑,而且还是少女施展出来的沉重攻击,让骑士发出痛苦的呻吟。 充斥着整个世界的伟大之【力】是从相当于灵脉源泉的概念涌出,流淌至星球的各个角落,寄宿在万物的根源。也被称为「导力」的这股【力】也存在于人类的灵魂中,借由以强韧的精神力来操作的方式展现出万能的可变性。 玛瑙以导力补足较弱的臂力、体重,与比自己大上两号的男人们战得难分难解。 「这个、小鬼……!?」 骑士们也不服输地以导力强化身体,但即使如此还是无法追上。 骑士们的肉体基础性能远远胜过身为少女的玛瑙。可是借由驱使着圆滑得令人瞠目结舌的导力强化,让玛瑙能够与健壮的骑士们在近身战互争高下。 少女的战斗方式与骑士们有着明显的不同。重视攻击次数,利用步法巧妙地进行牵制并控制距离。这是孤身一人与多人战斗,以存活下来为前提的战斗方法。 玛瑙没有停下脚步,持续不断地化解对手的攻击。 利用牵制,不让对手抓住自己的死角,用一把短剑抵御着四人的长剑。强烈的杀气与无情的攻击让人觉得一旦大意就会在瞬间被砍下头颅。如此老练的身手让人无法想象是出自身心都如此年轻的少女。 在短暂的攻防中,双方都发现了。 一对四的近身战对骑士们稍微有利。但骑士们也很明白。 眼前的少女的可怕之处不只是在近身战斗。少女还没有展现出第一身份之所以是第一身份的理由让他们见识。 为了在对手亮出底牌之前压倒对手,两名骑士从前卫退下,埋没在自己的意识中。 以经过锤炼的精神,从自己的灵魂引出构成万物的【力】。 经由精神统一,从灵魂汲取被称为导力的【力】,并传导至骑士手中的长剑。导力灌入借由素材学严格挑选的剑上,并依照根据纹章学刻下的印,展开魔导现象。 『导力:连接——剑·纹章——发动【炎刃】』 火炎显现了。 这就是借由导力行使的魔导。导力的真髓不是强化身体来辅助体术。而是在显现被称为「魔导」的拟似奇迹时才能发挥其真正的价值。 构筑世界、架构万物根源的【力】,依据被刻划之纹章的法则,变化成火炎朝玛瑙射出。 「……真傻。」 为了不被自己人施展的火炎波及而拉开距离的骑士们,让玛瑙觉得有点可怜。无法在虽然只占了些许优势的近身战中将自己打倒时,他们就已经失去可能是唯一的胜机了。 玛瑙用左手抱着的教典,因导力光发出闪耀的光芒。 『导力:连接——教典·第二章第五节——发动【是的,你们应当知道保护虔诚羊群的墙壁不会崩塌】』 从玛瑙的灵魂引出的导力经由教典进行魔导构筑、事件展开后,以现象的形式发动。 显现出来的是散放出仿佛在歌颂无法玷污之纯洁般纯白光芒的墙壁。微微晃动的光壁阻挡了骑士们耗费两人之力施展的烈焰。 「怎——!?」 压倒性的魔导构筑速度、所展开之事件的精致度及【力】的质量让骑士们哑口无言。 第一身份的神官们无一不是魔导的使用者。她们持有的教典是高度的魔导书,记载在上面的魔导不但强大且涵盖多方面。骑士们猜测玛瑙应该也不例外而一直戒备着。 可是,刚才的魔导展开已经超出骑士们的常识范围。 「这、这怎么可能。刚才那个,是什么啊!?」 「太快了……!那个不是靠纹章发动,而是使用教典行使的魔导欸!?」 从灵魂引出【力】,构筑、展开魔导需要高度的精神统一。如果是在战斗中行使魔导的话,常用的方法是像骑士刚才做的一样,分成前卫与后卫。 更进一步来说,要从教典发动魔导的难度,比从纹章发动还要高好几阶。 教典是将纹章转换成文字,以数千、数万字排列组合而成的高度导器。将引发单一事件的纹章,以涵盖数百页之数万字的规模拼凑而成。为了发动教典,必须正确无比地对目标的语句注入导力,并精心地将【力】编织、构筑到事件展开为止。 少女连教典都没有翻开,而且还是在使用导力强化全身的状态下实现了纤细的魔导发动。就算处刑人是从第一身份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如此的导力操作技术也太极端了。 见识到超乎寻常的力量,其中一名骑士联想到某个推测。 「纹章短剑加上构筑速度异常的魔导行使……你是那个有名的『阳炎』吗!?」 「怎么可能!那个恶鬼四处横行已经是十年前的事,这家伙太年轻了!」 「是啊。那个人在很久以前就成为导师了。」 面对动摇不安的骑士,玛瑙静静地报上自己的名号。 「我是那个人创造的艺术品——『阳炎的继承人』。」 原本没有必要暴露真实身份的玛瑙之所以这么做的理由很单纯。 在对手产生动摇,揣测玛瑙身份的时候,必杀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为了从灵魂引出【力】而被玛瑙埋没在自己内侧的意识,将焦点对准了骑士们。 『导力:连接——教典·第三章第一节——发动【来袭的敌人听见了,响彻四方的钟声】』 贯注到玛瑙手上教典的【力】将魔导展开。 「往前——!」 察觉攻性魔导发动的男子大声发出指示,可是已经太迟了。 玛瑙灌入导力,借由教典构筑而成的是【力】之钟。悬挂在高耸的钟楼上,用报时的声音将教会的神圣传达给民众的象征显现在骑士们的头顶上。 壮丽的【力】之钟左右摇摆起来。 宛若空间弯曲般的【力】之音支配了附近的区域。正下方完全暴露在攻击中的骑士们,身体从内部被破坏。唯一逃过凄惨死状的,只有在那瞬间往前迈进的骑士队长而已。相信魔导行使人的玛瑙身边才是安全地带而前进的他所做出的判断是正确的,同时也是错误的。 拿着短剑摆出战斗姿势的玛瑙,迎击只想着逃跑而向前猛冲的骑士。 「咕——呜、噢噢噢噢噢噢!」 「呼!」 气势十足。但是,连滚带爬地向前冲的骑士实在做不出什么像样的战斗动作。 轻轻吐出一口气的玛瑙将对手力道不足的剑弹开,进入其怀中。用手中的短剑连续刺穿肺部与肾脏,扭转刀身后将对手推开。 「啊、噗呜。」 摇晃着向后退的骑士失去支撑身体的力量而倒下。 血沫从嘴角流出。像是空气从破掉的袋子中漏出的呼吸声,让骑士明确地浮现死亡的预感。 明白自己将死的 骑士,以怨恨的眼神望向玛瑙。 「你们、这些、家伙……既然有、如此的、力量、为何、要侍奉……」 「……对主的污辱,我就当作没听见吧。」 玛瑙将教典夹在腋下,把右手的短剑朝向下方。尖端瞄准的是濒死骑士的心脏。 为了让他从痛苦中解脱,将短剑往下刺。 「啊——」 不知道是想留下遗言给主君还是给家族,又或者是想留下对教会的怨言呢。 结果骑士什么话也没说出口,生命就从其体内凋零了。 「虽然我是坏人,但我不会说你没有错。」 留下完整遗体的只有他一人。玛瑙轻抚他的眼睑,让他闭上眼睛。 「你们召唤过来的,是我这种人难以望其项背的怪物……也是我这种人所远远无法与其相比,极为普通的孩子啊。」 波及生活在和平中的人,参与利用那些人的计谋,就是导致他们死亡的罪状。 「唯一值得同情的部分,只有给予惩罚的人是像我这样的坏人而已。」 眼神有点寂寞的玛瑙喃喃自语,并为他们的死祷告。 将来降临在自己身上的惩罚会是什么样的形式呢? 想象着这些的同时,玛瑙献上祈祷,安抚被自己杀死的死者灵魂。 结束安魂仪式的玛瑙,缓缓睁开眼睛。 在依然鲜明地残留着战斗余韵的教会中,啪啪啪地响起清脆的拍手声。 「真~不愧是我最敬爱最亲爱的心爱前辈呢~。区区第二身份的骑士,根本不费吹灰之力。连一根手指都不让对手碰到的华丽走位,真让人大开眼界~。」 传进玛瑙耳中的是甜腻、像是要让人融化般的少女的声音。 讲话时把尾音拉长,显得甜腻的独特腔调。转头一看,身后有一名身材娇小的美少女,穿着与玛瑙不同颜色的白色神官服。 柔软带卷的樱花色头发在两侧绑了马尾,飘摇地晃动着。包覆到手肘的白手套还没什么问题,可是被改造成轻飘飘短裙裤的神官服,其下摆不到膝盖的长度完全不该出现在圣职者身上。 跟外表成熟的玛瑙不同,笑容甜美的少女有着类似小恶魔的可爱之处。 她露出开朗到有点做作的笑容走到玛瑙身边,很开心地这么说。 「前辈的第一仆人桃子登场~。」 「不要用仆人这个词。」 因莫名奇妙的自认立场而叹气的同时,玛瑙与自称桃子的少女四目相对。 虽然只比玛瑙小两岁,但体格却小了一圈,让她显得更加可爱。从超短的下摆露出的双脚穿着裤袜,大腿上的标志看起来像爱心,又像可爱的尾巴,不论怎么看都很有自我风格的打扮让玛瑙不禁苦笑起来。 桃子跟玛瑙一样是第一身份,担任处刑人玛瑙的辅佐。桃子身上的白色神官服,正显示着两人不同的立场。 「你来得正好,桃子。关于任务,我有点事情想问——」 「比起那种事情~」 「我说你啊。」 以不让对手产生警戒心的步调迅速靠近的桃子,完全无视玛瑙的质问内容。她若无其事地拉起玛瑙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哈~啊啊啊,总算跟前辈会合了啊~!终~~于可以补充前辈成分了~!」 看着嘴角上扬的桃子两手紧紧握住自己的手用脸颊磨擦的模样,玛瑙无力地垂下肩膀。 「那个,桃子……。所以我说有事情想问——」 「啊,前辈前辈~先听桃子说嘛~就算是任务,桃子要跟前辈分开会很痛苦的~。现在也是两天没有见面了喔~?明明一天二十四小时三百六十五天都不想跟前辈分开的说,明明想要增加更多更~多跟前辈在一起的时间~。呐——,前辈——桃子在跟前辈分开行动的时候,一~~直都难过得身体好像裂成两半——好痛!」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先放开我。」 「呜~好啦~。」 对言行举止奔放不羁的后辈,轻轻施以弹额头之刑。桃子不满地噘着嘴,依依不舍地放开玛瑙的手。 「还有我从以前就告诉过你,不要自称是我的仆人。你可是辅佐官啊。……要是造成其他神官奇怪的误会怎么办。」 「桃子与前辈之间的联系,才不是辅佐官这种工作上的关系~桃子其实是前辈的爱情仆人~!桃子是为了爱才跟随在前辈身边的~!为了让这件事变成公开的事实,桃子是这么对所有人宣传的~!!」 「不要随便捏造事实……」 张开双手热情演说的桃子提出的主张,让玛瑙的头开始隐隐作痛。 负责援护玛瑙执行任务的她与玛瑙从小就互相认识。由于两人待在同一个训练设施,因此也的确不单纯是工作上的前后辈关系。 话虽如此,但在两人当初相遇的时候,硬要说的话应该是被讨厌了才对;可是不知不觉间被单方面亲近,然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话说回来~刚才也是一场让前辈魅力大爆发的战斗呢~!」 似乎从头到尾观赏了刚才那场战斗的桃子,将双手贴在脸颊上,扭动着娇小的身体。 「将只靠蛮力的骑士们制伏的短剑技巧,还有运用流畅的导力操作进行教典的魔导展开……。哈啊,让桃子看得心头小鹿乱撞、不能自已~。真不愧是成为最年轻处刑人的前辈~!好爱你~!」 「那些骑士除了在这里被收拾掉的四个人以外,应该还有负责传令的人才对。有抓到吗?」 「直接无视桃子的爱,这份冷酷也很love呢~!」 要是继续应付她那过剩的赞赏与自我展现的话,根本没办法谈正事。就算完全无视她的反应提出问题,也不见桃子的热情有被浇熄的迹象。 「再不把那开玩笑的态度收起来,我要生气了喔。快点回答我的问题。」 在知道玛瑙是处刑人的时间点,骑士们应该就会试着把情报传达给上层。在战斗前配合玛瑙进行对话,应该也有为此争取时间的意义吧。一定有人带着情报前往王城才对。 「是~的。当然没有任何的疏忽喔——」 切换了态度的桃子,这次老实地回答了问题。因为两人相处的时间很长,所以很清楚开玩笑的底线在哪里。 「那些跟踪狂骑士中的某个人,在前辈进入这间教会的时候充当联络人离开~,不过被桃子确实地处理掉了~。所以前辈的真实身份泄漏的可能性为零~。」 「很好。」 尽管原本就很信任桃子,但执行相同任务的她所给出的答案相当令人满意。 虽然态度上有些地方不可取,不过桃子是个优秀的辅佐官。应该不会有疏漏吧。 隶属于骑士阶级的人,在第二身份中也是经过训练的战斗特化人才。主要被分配到城市里的治安机关,是具有规范的战斗集团。这些人并不是国王的私兵。 因此,能够受到这个国家第二身份的国王信赖而得知事情的原委,且在不被教会察觉的情况下调动的骑士应该不会太多。 「这边的详细动向应该可以暂时隐瞒过去。只是既然杀了骑士阶级,认定我们有所动作这点已经曝光了比较好。在今天之内就要准备好潜入王城的计划喔。」 「放心交给桃子吧~。参照这几天王城内的人员流动变化与平面图,已经推测出异世界人的所在位置了~」 「不愧是桃子,很了不起喔。」 「呼嘿嘿~」 尽管嘴巴上说了很多无关紧要的事,但该做的事都有超出期待的完成度。摸摸桃子的头给予鼓励,她马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把头靠了过来。 「那么,把尸体处理掉之后再来讨论吧。」 「好~。」 桃子一边对玛瑙的手从头上移开感到不舍,一边开始收拾四处散落的尸体。 「可是~,跟那个异世界人在一起时的前辈也是世界第一可爱~。那个,有一半是原本的样子吧~。感觉像是休假时的前辈呢~。」 「你从那个时候就在看了啊……。话说,我可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废。」 桃子的称赞让玛瑙露出苦笑。 虽然在执行任务时和在其他时候会稍微切换性格,但平常的玛瑙也不会直肠子到那种地步。为了让异世界的少年放下戒心,才会设定成过分开朗的性格。 「要做到不会让对方起疑的演技,诀窍在于要坦率且友善地让对方看到自己的感情,当然多少会展现出自己真实的一面啊。像是绝食一个月只吃盐巴时的心情之类的。」 「啊——在那些莫名其妙的修行中特别莫名其妙的那个啊~……」 「没错。就是那个让人觉得根本是导师个人兴趣的训练啊……」 在同一个修道院长大的两人,不愁找不到可以体会彼此辛苦的共通话题。 「可是桃子觉得前辈没有必要把cute的真实一面展现给禁忌的对象喔~」 「嗯?为什么?」 「……没什么~。啊,趁这个难得的机会,桃子也不隐瞒地坦白告诉前辈~。桃子比任何人都还要爱着前辈~!」 「咦?桃子的自我展现,原来是为了让我松懈的演技吗。」 「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是纯度百分之百的纯爱~!」 用不会传到外墙另一侧的声音嬉闹着的两人,在结束尸体的处理后回到教会。 气氛看似祥和,但没有破绽。 为了杀害下一个异世界人,为了进行万全的准备,两人开始讨论。 在教会的某个房间内,玛瑙与桃子进行了非常认真的讨论。 以桃子的事前调查为基础,设定侵入路线,模拟意料之外的状况。在不多的时间内,以优秀后辈的情报为基础订立缜密计划并完成执行准备的玛瑙,就结果来说陷入了必须穿上女佣服的困境。 「呼嘿嘿~前辈。穿起来非常合适喔~」 「谢谢你的夸奖……」 相对于满面笑容的桃子,换上做工可爱的女佣服的玛瑙心情很复杂。 接下来玛瑙要前往的地方是王城。由于在侵入时就这么穿着神官服太显眼,因此身上穿着桃子事先准备好的潜入用女佣服。 在测试服装可动范围的同时,长裙的裙摆飞扬起来。 「这个做得非常不错呢……。」 「嘿嘿嘿~这是桃子为了前辈,殷勤诚恳地贯注了满满的爱情所制作出来的特制女佣服~」 高级布料的剪裁非常整齐美观,缝合布料的技术也完全不输专业的品质。连衬里的每个针脚都没有任何妥协。讲究过头了,反而让人觉得恐怖。 令人惊讶的是,目前玛瑙身上穿的女佣服是桃子亲手缝制的。缝合的位置似乎也经过精确的计算,不会妨碍到动作,穿起来的舒适感搞不好比普通的神官服还要高。 「谢谢你特地制作这套衣服。要是可以用导力迷彩来掩盖服装,就不需要麻烦你花时间来准备真正的衣服了。」 导力迷彩是利用导力光的一种技术。 如果是技术熟练的人,可以让导力强化时缠绕在身体周围的导力光改变发光色。虽然单色的变化没有什么意义,但如果彻底通晓了导力光的任意变化,就能靠着缠绕在身上的光让视觉情报产生错觉,甚至可以做到融入四周的风景,或者伪装成其他人等等。 如果是在静止状态,玛瑙也可以映照出其他人的全身像。可是一旦动起来,难度就会成等比级数上升。因此要变装的话,还是需要准备衣服才行。 说到桃子本人,虽然被玛瑙交付准备变装服的工作,却没有表现出感到辛苦的样子。反而在穿着女佣服的前辈面前显得非常开心。 「没有关系喔~,不用在意。能制作前辈的衣服让桃子感到很开心喔~!」 「话说其实也不用自己制作,只要流用现成商品就可以了……这个,是不是有点过分讲究了?」 虽然的确是女佣服,但奢侈地使用大量的裙子布料做出褶边,裙摆的部分以波浪花边装饰。以工作来说是相当可爱而奢华的造型。 虽然站在委托工作的立场很难抱怨什么,不过玛瑙完全无法理解在确实做好潜入王城准备工作的同时,为什么还能挤出时间来制作如此高水准的衣服。 面对玛瑙的疑问,桃子果断地如此回答。 「为了时髦。」 「有必要吗?潜入任务的服装不需要追求什么时髦吧。」 「当然有必要~!前辈穿的衣物全部都必须追求时髦~!!」 明明不是自己要穿的,却紧握拳头讲得慷慨激昂。桃子的全身散发出一种与热情且冥顽的信徒很类似,绝对不退让的坚强意志。 虽然心中想着该拿这个后辈怎么办,但是在这里不应该讨论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吧。玛瑙很快就放弃说服桃子,转移到其他的话题上。 「呃,不会影响到任务的话就无所谓。还有,这次就算了,不过桃子要不要也把导力迷彩学起来?因为是导力强化的应用,所以不需要发动媒介,很方便的喔。」 「请不要说得那么简单啊~。能够将那个技术熟练到可以运用在实战中的,只有前辈而已喔~?」 「是吗?我觉得只要花时间的话,桃子也能学会的说。你很有才能喔。」 「桃子做不到~。说起来在开发者是导师的阶段,就知道是很奇怪的技术了~。」 玛瑙一边闲聊,一边来回看着自己的身体,抓起裙角。围裙里非常贴心地准备了用来放教典的内袋。 在发动魔导时必须要有媒介。能够成为多种魔导之发动媒介的教典是很值得依靠的武器,但打扮成女佣拿着教典走动会招致怀疑。尽管装备在大腿上的短剑也刻有可以发动简单魔导的纹章,可是因为素材学的问题,只能行使两种魔导。因此才要把教典偷偷带在身上。 「考虑得真周到呢。这样的话的确让人无从挑——嗯?」 『导力:连接——教典·第一章第一节——发动【应将映照在这双眼中的奇迹留存下来,誊写于书中】』 当玛瑙将教典放在内侧的口袋中确认是否会影响行动的平衡时,在她的视野角落闪现些微的导力光。 只有短暂的一瞬间,速度快到通常会让人觉得是错觉。在【力】的构筑速度、发动气息的隐密性方面都有很高水准的魔导行使。 可是却瞒不过玛瑙的眼睛。她从微微漏出的导力行使气息察觉到魔导的发生源,用阴湿的眼神瞪着桃子。 「……桃子。老实回答我。」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前辈。」 「呵呵,我说你啊。」 从质问的语气忽然转变态度的玛瑙,眼光变得柔和,露出温柔的微笑。受到玛瑙的笑容影响,桃子的表情也缓和下来。 抓准用质问的缓急所创造出来的空隙,玛瑙尖锐地问道。 「你把我刚才的模样记录在教典里了吧。」 「您是指什么事呢~?」 桃子的表情完全没有变化,脸上挂着看不出丝毫内疚的可爱笑容装着傻。 应该说不愧是担任处刑人辅佐官的人才吗,桃子的笑容找不出任何不自然的地方。如果是她的话,就算是需要高超演技的任务,应该也可以顺利完成吧。 质问失败了。不过,情况证据已经足够。 嫌疑犯桃子与追查者玛瑙。两人都维持着笑容,陷入瞬间的沉默。 在下个瞬间,两人的身体散发出导力光。 借由从灵魂引出的【力】强化身体能力的两人之间,爆发了常人的动态势力难以跟上的争夺战。 「快点把第一章第一节那页撕下来交给我!你的偷拍癖真的是……!」 「桃子做不到~。撕掉教典这种事,对信仰虔诚的桃子来说实在是做不到~。」 「要找借口也找像样一点的啊!你在完成训练时的信仰值是最低的,这件事我可是知道的喔!」 「的确,主的话语对桃子来说是无关紧要,可是桃子的教典记录了前辈的模样,已经变成圣典了喔~?桃子对前辈的信仰心与爱是max喔~。撕破圣典这种事情怎么可以让它发生~!」 「不要跟我讲那些歪理!!」 虽然玛瑙的动作比较俐落,但桃子有场地优势。离教会里被打穿的大洞比较近的桃子专注着逃跑,第一时间来到了外头。好不容易才从想要抢夺教典的玛瑙手中逃出来。 「呼~,暂时可以安心了~。」 一个箭步穿过庭院,像猫一样柔软地降落在围墙上的桃子打开自己的教典。 借由高等魔导书的教典所拥有的功能,导力光结合成全身像。映照出来的是刚才让围裙飞扬起来的迷你版玛瑙。 「呼嘿嘿~,桃子拍得真好啊~。前辈平常那件大胆开高衩的神官服虽然也很棒~,不过新鲜度也很重要呢~。收藏又增加了啊~!」 「……」 看着笑眯眯地扬起嘴角的桃子,玛瑙脸上的表情终于消失了。 『导力:连接——』 「啊、啊哈哈~。那么前辈~,等任务成功后再见面吧~。再见!」 看到玛瑙 一言不发地将导力灌入教典的模样,才终于明白大事不妙了吧。想笑着蒙混过去的桃子,把话说完就马上逃走了。 跑得不见踪影的后辈让玛瑙气得咬牙切齿。 「那个孩子明明就很优秀……!为什么那个孩子就是……哈啊。」 玛瑙重重叹了口气,回想着桃子的言行。 桃子的言行举止本身的确跟平常没有太大的差别。跟平时一样,过剩到极点的自我展现与身体接触。 只不过,平常就算会开玩笑,也多少会收敛一点。 桃子会像那样挑战底线惹玛瑙生气,是因为在令人不愉快的任务之后。 玛瑙在不久前独自一人杀死了没有犯过任何罪,只因为被指定为禁忌的少年。 「让她担心了啊……」 实际上,因为桃子的关系,让阴暗的心情变淡许多。 成为处刑人之后,会带着好意接近自己的人到底有多少人呢?明明自己不是能够接受他人好意的人,桃子却理所当然地对自己露出笑容,与自己接触。 毫不犹豫地率先将脸颊贴往玛瑙被血沾染的手的人,就是桃子。 玛瑙一边用手指拨弄着自己的马尾,一边深刻感受着桃子的难能可贵之处;可是想起桃子刚才的所作所为,让她半眯着眼。 「不对,这跟那是两回事吧。感觉有一半还是跟平常一样呢。」 感谢的心情一下子就变成对难缠后辈的抱怨。可见平时的行为有多重要。 「总之,在这次的任务结束之后,必须检查桃子的教典录才行,嗯。」 玛瑙一边发着牢骚,一边脱下女佣服的围裙,变成黑色连身裙的打扮。 后辈为自己营造的轻松气氛,可以放松的时间结束了。 从正门离开教会。眯起眼睛望向已经开始西下的斜阳,混杂在拥挤人群中的处刑人迈开步伐,朝异世界人所在的王城前进。 潜入王城对玛瑙来说并不是件困难的事。 预先把平面图牢记在脑中,依照桃子的事前调查设定好路线。 穿着女佣服侵入城内的玛瑙非常小心谨慎地行动。包含警备的巡回在内,桃子的事前调查几乎完美无缺。避开他人的目光来到内部,就像桃子预测的一样,里面的房间受到严密的监视。 知道这里就是自己要找的地方,玛瑙感谢着后辈的优秀,然后从远处找出监视房间的人,暗中用魔导夺去他们的意识。 「差不多了。」 让睡着的监视兵躺到地上,玛瑙将目光移向目标的房间。 现在她的所在位置是与异世界人所在的房间不同栋的某个房间。位于王宫深处的建筑物,其构造是从四个方位以不同栋的房屋围成一圈,内侧空间则被当成中庭使用。对方还非常用心地让监视兵从中庭对面的某个房间监视着异世界人。 正因为这里是用来监视召唤出来的异世界人,所以能够清楚看见目标的房间。 该怎么侵入呢?玛瑙抱着胳膊沉思。虽然也可以从走廊绕到正面大门进去,但这样有点绕远路。不管什么事都是越早越好,玛瑙注视着位于对面栋的露天阳台。 玛瑙拔出佩戴在大腿上的短剑。刻在短剑上的装饰并不是普通的装饰。那是可以当成魔导发动媒介的纹章。 将导力贯注到刻在短剑上的两个纹章其中之一。 『导力:连接——短剑·纹章——发动【导丝】』 从短剑的剑柄延伸出一条极细的导力丝。 她用刻在短剑上的两个纹章其中之一,创造出导力丝。 「呼。」 短短吐出一口气,将短剑扔出。跟预期的一样缠绕在上层栏杆的扶手上。导力丝虽然会释放微弱的光芒,但玛瑙将导力光迎合夕阳的颜色,肉眼是看不出来的。 将丝线反复缠绕在手上固定。这种丝线强韧到即使是经过导力强化的人也很难拉断。要支撑玛瑙的体重可说是绰绰有余。轻拉丝线,确认栏杆撑得住自己的体重后,玛瑙用导力强化提高肉体的强度,毫不犹豫地往上跳起。 以缠绕的部分作为支点,玛瑙让身体随着重力的摆布飞向天空。 时任灯里在被安排到的房间里托着脸颊发呆。 告诉她「今天好好休息」的带路人带她来到的房间豪华得让人惊讶。 感觉很有历史的家具被理所当然地当成生活用品使用。没有先进技术让人耳目一新的感觉,而是仿佛历经沧桑的厚重感,这种感觉对生活在现代的少女来说相当陌生。在有人来带路之前,城内气派的装潢让少女感到震撼。 「异世界吗……」 试着小声说出现在自己所在的地方,可是完全没有真实感。 走在前往学校的路上被呼唤到陌生的世界,受到欢迎。在这里遇到的人都很温柔,但没有让自己留下什么好印象。 隐隐约约可以理解。 对方是预先准备好自己想听的话来讲给自己听的。 不但有种自己想知道的事被搪塞过去的感觉,好像还隐瞒了什么重要的事。明明对方听得懂自己在讲什么,但感觉没有办法跟对方沟通。他们完全没有对自己敞开心房。 她了解到这样是不对的。 然而,自己对日本也没有眷恋。 闭上眼睛,回想着直到昨天为止的人生。 反正,不管是回到家里还是去学校,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是自己的同伴。 「唉。」 想到一半,忍不住叹了口气。 就算世界改变了,自己也没有改变,感觉也不会有什么戏剧性的邂逅。 所以,在这个世界一定也没有自己的同伴。 差不多要入夜了。在日本的时候,自己是怎么度过的呢?虽然试着搜寻自己的记忆,但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对让人眼花缭乱的展开感到疲惫的关系,昨天以前的记忆变得很模糊。 果然,有哪里不对劲。 从在这个世界苏醒之后,就一直、一直——有种感觉,在自己的心中有什么东西错位了。齿轮没有正确咬合。令人不耐烦的感觉压迫着胸口,发出不协和的声音。 如果是这样的话,要是能有改变命运的邂逅就好了。 「未来会怎么样呢?」 完全看不见接下来的展开。 回过神来的时候已是黄昏,空气被染成夕阳的颜色。再过不久就是日落,夜晚将会到来。这里是异世界。虽然白天只是普通的蓝天,但到了晚上,或许月亮或星星会有什么不同。 要是有所不同的话,应该可以体会到来到异世界的真实感吧。如果能有真实感,或许会有什么改变也说不定。 当灯里因为这样纯粹的兴趣,仿佛受到某种引导而来到露天阳台的瞬间。 「嘿?」 幕间 简直就像是白日梦一样。 城镇被白雪覆盖。住了很多人的这个城镇,被染成一片雪白。在变得雪白的城镇里,年幼的玛瑙一动也不动地站着。 雪白的风景,以玛瑙眼前的白色少女为中心扩展开来。 那是年龄大约在十五到二十岁的年轻少女。她的头发很黑。眼睛也很黑。肌肤被太阳晒成健康的小麦色。就连服装也是水蓝色衬衫加上深蓝色背心。非但根本不是白色的装扮,要找出是白色的地方还比较困难。 然而在玛瑙的眼中,不知为何,那个少女看起来只有白色。 「啊、啊啊啊啊,对、不起……!」 白得不可思议的少女,拼命地拨开堆积在玛瑙身上的雪。这些雪明明是她散布出来的,但不知为何,白色的少女好像觉得这是什么罪孽深重的事,从玛瑙的身上将雪拨掉。 城镇里的人还有建筑物都已经变成白色且溃不成形,像白雪一样变得焕然一新。剩下的只有玛瑙而已了。这样的自己,再过不久就会连名字都被染成白色,变成雪吧。 没有恐惧。 玛瑙的精神已经被染成白色。自己与世界的境界线变得暧昧不明。自己与他人的不同也已经变得几乎无法理解。勉强还剩下来的,只有自己的名字而已。 让玛瑙之所以还是玛瑙的东西,只有「玛瑙」这个唯一不是白色的名字。 「为什么、这样的、不对、我并不想、啊啊、可是、有谁、让我、我、做了什么。」 白色的少女一边拼命拨掉玛瑙身上的雪,一边不断地在喃喃自语。像是想要联系起什么的话语,非常地不稳定。看着充满了悲壮感,如此拼命的白色少女,玛瑙也跟着感到悲伤。 对如今自我变得暧昧不明的玛瑙来说,如果对方悲伤的话,自己也会感到悲伤。如果对方哭泣的话,自己也会变得想哭泣。在玛瑙的自我渐渐与周遭的白色融为一体的现在,白色少女的感情变成玛瑙的感情,传达过来。 周围的白雪也呼应着白色的少女而悲伤。周围所有的一切,已经是她的白色。 在不知不觉间,白色少女抱着自己的头,不再帮玛瑙拨去身上的雪。 「变白、世界、变白、我是、白、不对、不是那样、我、在日本、啊、我——」 「快点给我去死。」 少女的头上插了一把短剑。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让人觉得莫名其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近在眼前的玛瑙也不清楚。看起来简直像是白色少女的头上突然长出一把短剑一样。 白色少女倒在地上。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玛瑙搞不清楚状况,而在她充满疑惑的视线前方,景色晃动了。 白色光景的一部份像摇曳的热气一样扭曲。 从纯白的风景中出现的是有着一头红黑色头发的高挑女性。 看着出现的那个人,玛瑙的境界线出现了波纹。 高个子神官的红黑色与玛瑙被染成白色的精神无法相容。对与其他人的境界线跟染白的城镇一起变得暧昧不清的玛瑙来说,红黑色的神官很明显是其他人。 「……你是谁?」 「看到这身服装还不知道吗?我是清廉正直,而且还很强的神官喔。」 仿佛连她自己也完全不相信似的,非常讽刺的自我介绍。 可是听她这么一说,的确如此。她的身上穿着蓝色的神官服。而她的红黑色给人留下的印象实在太强烈,让人一时之间无法注意到她穿的是蓝色的神官服。 「白色吗。原来如此,的确是漂白现象没有错,可是很奇怪啊。如果这是【白】之再临的话,不可能会有幸存者才对。这样一来——」 红黑色头发的神官讲到一半,把手掌放在玛瑙的头上。 有某种东西从接触部位进入玛瑙的体内。 「对导力连接不会感到痛苦吗。……哼~以普通的幸存者来说,素材的品质实在太高级了。」 神官把手从玛瑙头上移开,转头望向四周。 城镇的光景全部变成白色,各种轮廓与境界线都消失了。刚才被刺杀的白色少女也倒在积雪上。 玛瑙随着红黑色神官的视线望去,发现少女的胸口还在起伏。她似乎还有呼吸这件事实在太令人惊讶了。 少女的身体发出白色的光芒。 『导力:连接——非正常接合·纯粹概念?白?——发动【这里是、哪里、我是、谁】』 白色的导力光朝周围一带施放出来。 原本是城镇的白色朝某一点聚集。以被刺杀的少女为中心,周围一带的白色集中起来。在过去曾经是城镇的所有事物之中,除了玛瑙之外全部聚集起来的白色,突然耸立起来。 依然雪白,没有明确的轮廓,诡异的无貌巨人现身了。 「啊哈~好像还没死透呢,无聊到极点的废物。」 面对将整个城镇汇聚起来的白色巨物,红黑色神官似乎完全没有任何恐惧。她拿起跟白色巨人相比之下显得微不足道的短剑,张大嘴巴嘲笑着。 啊啊。玛瑙的心中涌现一股寂寥感。 自己应该也在那里面的。本来应该被漂白、混浊,变得雪白然后成为一体才对。没有完全变白而无法成为同伴的自己,感觉有点寂寞。 真是难过啊。 就在玛瑙的心发出叹息的瞬间。 光柱往上冲起。 像是要把白色景色推开般的闪亮导力光是行使大规模魔导所造成的。借由广范围展开的魔导,构筑出导力光的教会。壮丽的钟声响起,洁白的墙壁经过涂装,形成污秽无法靠近的围墙,还附带厚重的大门。 形成的是拟似的圣域。白色巨人被建筑出来的教会束缚住,承受着【力】之钟响起的钟声,身体逐渐崩坏。 眼前的现象并不是红黑色神官造成的。 在红黑色女性的身旁,有个拄着拐杖的老妪缓缓靠近。 「借由拟似教会构筑的圣域吗。只靠一个人就能构筑加尔姆防护结界的本领果然不寻常啊,欧威尔老太婆。真擅长浮夸的技巧呢。」 「呵呵,这样的你喜欢隐密性的个性还是一点都没变呢。」 「别把我跟你相提并论啊,老太婆。我们的职责从本质上就不同。」 两手包覆着杖头走过来的是年老的女性。她身上穿的衣服与蓝色神官服的阶级不同,是清廉而神圣的主教服。 「关于这次异世界人的处理,我觉得也不是必须由你出马的工作啊。」 「哎呀,这可是在我管辖的国家发生的事件。毕竟规模大到这种程度的异世界人灾害也很少见,也需要来自表面立场的应对吧?」 名字似乎叫作欧威尔的老妪将目光转向玛瑙。老妪的眼中似乎浮现了某种情感。 「那孩子是?」 「幸存者。」 或许是看穿了欧威尔的感情波动,红黑色神官以若无其事的语气这么提案。 「要收养她吗?保护孤儿这么了不起的工作,比帮肮脏的工作收拾残局更适合你吧。」 「……哎呀哎呀。那样的话,我觉得交给你保护会比较好喔。你最近成为导师了吧?不要光做第一线的工作,也做一些不适合自己的工作比较好喔。主应该也是这么期望的吧。」 只说了这些,老妪就慢慢离开了。 「啊哈!活了这么久不是白活的呢。还真是谨慎。」 咧嘴大笑的红黑色女性俯瞰着玛瑙。 「那么,你要怎么做?」 不知为何,被这么问了。 面对质问,她稍微渗漏出困惑的情感。看穿玛瑙从脸上流露出的神色后,红黑色女性继续问道。 「还想说把你这个上等的魔导素材推给她或许可以知道什么,结果却被反将一军了呢。虽然我对你的将来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过你想怎么做?有愿望的话我还是会听一下。」 「没有。」 自己并没有什么欲望。 玛瑙已经被染成白色。灵魂、精神、记忆都变成白色,勉强剩下来的只有玛瑙这个名字而已。虽然形成玛瑙这个名字的知识也还在,但连回忆在内的一切都已经变白的玛瑙不会产生自发性的欲望。 「什么都没有。」 红黑色神官一脸无趣地俯瞰着对自己的处境毫无感觉的玛瑙。 「反正我也要回去,就保护你到圣地为止吧。如果那个时候你还没死的话,之后就随便你了。」 红黑色神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把手放在玛瑙的头上。 大概是高度刚好适合放手吧。她也不是要抚摸,感觉像是懒得牵手,所以才 把手放在头上。 然而,很不可思议的是没有厌恶感。 她的感触对现在的玛瑙来说有如境界线般,感觉起来非常地实在。 第二章 启程 教会的大洞被随便地填了起来。 因为异世界的少年而消失的墙壁与天花板被木材与油布盖住。经过桃子的紧急工程,让破损暂时变得不显眼。 现在是朝阳刚升起的时间。顺利将灯里从王城带出来的玛瑙,算准她睡觉的时间,使用通讯用祭坛向欧威尔报告事情的经过。 『原来如此。拥有不会死的纯粹概念……这下麻烦了。』 「是的。我现在拥有的手段,没有办法杀死她。」 时间回归。 让肉体的损伤全部变成不曾发生过,超越常理的魔导。就算想要制止魔导,在死后发动的话也无计可施。 纯粹概念的能力所显现出来的一如其名,属于概念上的现象。把灯里的尸体化为灰烬应该也没有用。即使扔到海里,也有很高的可能性会在安全的地方复活。 「比这个更严重的问题是,与她的灵魂非正常连接的纯粹概念是【时】这点。」 虽然不论什么纯粹概念都是威胁,但如果是时间的概念,能采取的手段就很有限。 尽管现在还停留在借由回归进行再生,然而光是想象如果【时】的概念成长起来会朝什么方向发展,就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异世界人的导力适性非常高。只要灯里试图抵抗危险而将意识放在导力上,光是这样就会让她的能力成长。虽然看似矛盾,但想要安全地杀死灯里,就必须在手段准备好之前保护好灯里,让她不会用到魔导才行。 『关于这件事情呢,玛瑙。』 可能是看出玛瑙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吧。欧威尔对她伸出援手。 『你到我这里一趟吧。』 「啊?不,可是——」 『在加尔姆这里有可以消灭异世界人的仪式场喔。』 还以为是要讲之前通讯中提到的关于故乡的事,但欧威尔说出的内容却不是那样。 『我所在的加尔姆被称为古都,是从远古就存在的都市,因此有很多其他地方没有的记录与设施喔。就算个人不可能做到,只要使用在我管理下的仪式场,就可以消灭异世界人的纯粹概念。』 「是这样的吗?」 『没错。一般情况下,异世界人可以交给你们处刑人来处理,所以没什么机会用到就是了。像你的师父就因为太过优秀,连一次都没有找我商量过。或许是因为这样才没有告诉你。』 原来如此,可以理解。 有着一头红黑色头发,同时也是玛瑙师父的导师彻底奉行着个人主义。信奉不相信任何人的信条,一直以来无论什么事都只靠自己处理。 『说服异世界人的方法就交给你决定,可以麻烦你把人带到这里来吗?只要让异世界人接受我准备的仪式,你的任务就结束了。』 「我明白了。非常感谢您的协助。真不愧是担任世界守护者一职的人。」 『……就算说什么守护,像我这样的人,每天都体会到自己有多无力,一点都不成熟。在曾是你故乡的城镇那个时候也一样。』 「那是……」 意料之外的话题让玛瑙哑口无言。 玛瑙不记得自己故乡的事。 因为过去的事件,让玛瑙的记忆完完全全被漂白了。要对此感到悲伤,时间也已经过了太久。这个国家的确是玛瑙出生的故乡,但已经无法产生任何的感慨了。 明明对遗忘的事物没有感伤,但是对忘却这件事本身的罪恶感微微刺痛着内心。 所谓的忘记,就是这么一回事。 『所以,我想跟你见面,直接谈谈。』 不知道欧威尔是否明白玛瑙的心思,她露出温柔的微笑。 『在加尔姆也发生了让社会动荡的事件呢。据说是有年轻女性遭到诱拐,真的很讨人厌呢。竟然连自己管辖范围内的人都救不了,大主教什么的,就算摆架子也无能为力啊。』 「拯救所有人这种事没有人能做得到。因为死亡会降临在所有人身上。」 『说的也是。谢谢你,玛瑙。仪式的准备需要好几天的时间。详细的内容等你到了加尔姆再跟你说吧。』 「好的,非常感谢您。」 无论如何,好消息是要怎么处置灯里这个让人伤脑筋的问题总算有了头绪。低头表达感谢之意后,玛瑙结束通讯。 映照出欧威尔的导力光消失了。 接下来的行动方针决定了。 离开教会礼拜堂的玛瑙,来到在其他房间睡得很香甜的灯里枕边。 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的灯里睡得很安稳。即使平躺着也依然显眼的雄伟胸口规律地上下起伏,嘴角很邋遢地流着口水。 玛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用力地吐出来。 切换意识后的玛瑙用力抓住被子,毫不客气地掀了起来。 「早上了,灯里!快点起床——!」 「好哔——!?」 灯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叫声从床上弹起来。 「咦!?怎么了!?火灾!?强盗!?还是交通意外——啊,……是玛瑙?」 「没错。就是我这个清廉正直而强大的神官玛瑙喔。你清醒了吗,贪睡鬼。」 「早安啊,玛瑙。真是的,害我吓了一跳。还以为睡醒的时候又遇到什么了。喏,这里感觉不是有点老旧吗?我还以为教会崩塌了之类的。」 「请不要小看我的信仰心。拥有虔诚信徒的教会是不会崩塌的喔。……早安,灯里。早餐准备好了喔。」 「好~。」 面对还带点睡意的招呼声,玛瑙也以装作亲爱的笑容回应。 「灯里,我要跟你说一下接下来的预定。」 在教会的某个房间用完早餐后,玛瑙开口说道。 「首先是前提,你正受到追捕。」 「我吗?……比起这件事,玛瑙。早餐虽然很好吃,不过可不可以再来一份?」 「嗯。我简单说明一下现状喔。早餐没有多余的。你要知道我们没有那么多钱。」 「这样啊……」 灯里失望地垂下肩膀。由于事前准备的任务费用是以玛瑙与桃子的两人份为前提,因此如果加上灯里的话,钱真的会不够用。 玛瑙用认真的表情看着狼吞虎咽地吃完早餐,还有点意犹未尽的灯里。为了杀死灯里,必须带着她前往欧威尔所在的古都加尔姆才行。正因如此,为了不让灯里起疑心,玛瑙现在要开始说明前往加尔姆的必要性。 「你是被这个国家的第二身份召唤过来的。虽然好不容易把你从王城里救出来,但这里还在他们的势力范围中喔。尽管是在教会内,也不能保证绝对安全。」 「嗯,怎么看都很破旧呢,这间教会。」 「这个你就别管了。」 被异世界少年挖出的大洞只是用布盖住而已。由于不希望她提起很明显有问题的建筑物状态,因此轻描淡写地带过。 「那些家伙可是为了你的能力,不惜做出类似诱拐的勾当,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放弃的。所以,我想马上从这间教会转移阵地到其他地方,你可以接受吗?」 「嗯,我赞成。」 「很好。其实在作为我们大本营的圣地里,有个地方是用来保护像你这样的『迷途人』喔。那里也被当成日本人的居住地。」 在玛瑙的说明下,灯里似乎感到很佩服地点点头。 「嘿~会有那样的地方,表示像我一样来自日本的人很多吗?」 「嗯,以大陆规模来看,每年有五个人左右。不多也不少吧。」 「嗯嗯。那么,玛瑙的职责,就是要保护那些迷途人吗?」 「正确来说,这只是我工作的一部分,不过你说的没错。理解得很快呢。」 理解的速度很快,质问也很明确。思考的速度似乎不慢,脸上挂着笑容的玛瑙如此分析灯里的性格,并继续进行说明。 「有像你这样被召唤过来的人,也有因为自然现象偶然迷失到这个世界的人。由于不论怎么做都固定会有异世界人造访,因此才会制定出保护日本人的制度。」 教会将异世界人称为「迷途人」进行保护是事实。 虽然教会也会观测灵脉,并尽可能在事前预测异世界人的来访,但一定会发生漏失的情况。一般人知道的保护制度就是用来减少这些漏失。 「从异世界被召唤过来的你们被赋予了叫做『纯粹概念』的特别能力。所以会出现一些看上这种特别的能力而想据为己有的家伙喔。」 「啊,这个我有稍微听说。」 灯里似乎也有从王城的第二身份那边听到类似的说明,因此毫无抗拒地接受了。 异世界人可 能会形成强大的人灾这件事,根本没有公开让一般人知道。 知道真相的人只有在第二身份中位居上位的人,或者是第一身份的高位神官与暗部相关人员。再来就只有染指禁忌,很自然地与黑暗面有所联系的异端了。 「特别是被第二身份召唤过来的人们,由于有许多被随意使唤的前例,因此像我这样的人员才会被教会派遣过来。虽然不想说这些,可是你们异世界人光是肉体也能当成魔导素材,所以甚至有人觉得就算只有尸体也无所谓。」 知道如果自己走错一步也可能变成那样的灯里害怕得颤抖起来。 「呜欸~~,也有很可怕的人呢。所以前来帮助我的玛瑙就是那个,特务人员吧!或者是忍者!谢谢你!」 「不客气。呃,忍者有点不一样就是了?」 「这样啊。我觉得一样的说……。可是那个叫做圣地的地方会变成居住地的话,果然没有办法回去吗?」 「关于这点呢,灯里。」 虽然说是保护日本人,但圣地里并没有真正的日本人。在那里的都是在成为处刑人的训练过程中被淘汰的人。接受过日本情报的教育,且拥有自称是日本人也不会觉得奇怪的身体特征,这些人一生都要假装成日本人生活。 可是,玛瑙并没有打算带灯里去那里。 「虽然这是我之前也不知道的情报,不过据说在这个国家的古都加尔姆有可以让异世界人回到原来世界的仪式场喔!」 「嘿?」 灯里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我,可以回到、日本吗……?」 「是的,这是我从第一身份的大主教这样的大人物那边听到的喔。这个情报绝对不会有错!」 玛瑙微笑着如此肯定,可是灯里的身体不知为何好像受到打击而摇晃着。 「怎、怎么会这样。我还以为接下来会跟玛瑙相亲相爱地踏上逃命的旅程,不是吗?」 「你在说什么啊?」 对灯里没神经的发言感到不解的玛瑙一边笑着心想「这家伙为什么会感到遗憾」,一边继续说明。 「这是不幸中的大幸呢。由于地理条件的关系,这个归还术式的仪式场似乎只有大主教所在的加尔姆才有。如果是距离这个国家很远的地方,形式上必须先带到圣地接受保护……可是!从这里坐列车到加尔姆,只需花半天左右的时间!」 「喔喔!」 为了不让灯里察觉事情太过顺利,玛瑙很刻意地用话术炒热气氛,灯里也跟着附和。 「我也跟大主教说过了,对方也愿意帮我们准备仪式。现在马上前往加尔姆,过几天你就可以回去了喔,灯里。你就把到异世界来这件事当成是来观光的就可以了!」 「不愧是玛瑙!真能干!」 「当然啊!神官是清廉正直,而且强大的喔!」 知道能够回日本而高兴了好一会儿的灯里,忽然露出感到寂寞的表情。 「可是这样啊~。马上就回去……总觉得有点可惜。」 「哎呀。明明可以回去,却不觉得开心吗?」 「欸?不是的,并不是不开心……只是在遇到玛瑙的时候,有种一直等待的人终于出现的感觉,所以觉得有点寂寞。昨天也有说过,遇到玛瑙时让我有种『啊,这是命运』的感觉!」 「被、被你说成这样真让人不好意思……。」 面对灯里话中夸张地表现出来的喜悦,玛瑙在害臊地搔着脸颊的同时,对心中的异样感有点不解。 果然灯里对家族、友人等关系的思念,或者说对祖国的乡愁等感情很稀薄。可是对被召唤过来的事,也没有因为对「异世界」的憧憬而感到喜悦的样子。 尽管如此,但对玛瑙的好感度却意外地高。 虽然很想针对这点稍微深入打探,但现在也才第二天。两人之间不但还没建立起可以打探私人问题的信赖关系,而且玛瑙的工作只要到达加尔姆就结束了,也没有必要去问。 「那么,在回去之前让我们好好相处吧,灯里。」 「嗯!请多指教喔,玛瑙!」 「好好好。那么就让我来说明途中要做的事。」 应该没有必要知道灯里的为人吧。如此心想的玛瑙把疑问放在一旁,继续说明接下来的预定。 「说是这么说,不过也没有什么复杂的。毕竟国内的移动只要搭乘列车就可以了。」 「哼嗯哼嗯。在这个世界也有列车啊。」 由于大陆各国内的主要都市与城镇都被列车的路线连接在一起,因此利用陆路的旅人也能享受到列车的恩惠。从王都到加尔姆有直达列车,完全不需要复杂的换车手续。 稍微说明途中与到达加尔姆之后的注意事项后,玛瑙与灯里四目相对。 「差不多就是这样。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发问喔?」 「嗯,大致上明白了。玛瑙很擅长说明呢。」 因为灯里的理解速度很快,表面上的理由马上就被整理好了。 这样一来,剩下的就只有进行准备而已。 「好!那我稍微去买点东西喔。像是灯里的替换衣物,还有车票之类旅行需要的东西。」 「啊,要买东西?我可以一起去吗?」 「不行喔。」 灯里主动提出的要求,被果断地拒绝了。 「灯里,你正被人追捕喔?尤其在这个城镇禁止做出显眼的行动!现在的你光是衣服就很显眼。」 「呜呜……好的。」 「很好。那我要出门了。乖乖等我回来喔,灯里。」 「好~。小心慢走。」 玛瑙像是要安慰沮丧的灯里一样露出笑容,走到教会外面。 可是不是去买东西,而是绕到教会后面。没有发出脚步声,从后门回到教会里的玛瑙,为了不让灯里发现,压抑着气息走下通往地下的楼梯。 安静地打开地下室的门,走进房间。 「桃子,报告现状。」 「了解~,前辈。」 在地下室等待的是后辈辅佐官桃子。从这里开始是暗地里的讨论。 首先是桃子以冷漠的声音宣布第一报。 「关于第一的报告,桃子为了前辈而准备的早餐被那个大胸女一口接一口地大吃特吃,让桃子觉得超级不爽的说~。要是有下毒的话就好了~。」 「没有人问你这种事。」 总是很可靠的后辈突然做出莫名其妙的报告,忍不住用严肃的表情回答了。 「话说回来,桃子。早餐我也有吃,要是有下毒会让我很困扰……」 「呜,确实是如此~……。」 看到玛瑙面露困扰的表情,桃子发出哀嚎。从即使是在开玩笑却随口说出这么容易就被反驳的事情来看,桃子似乎失去了冷静。 「那么,状况如何?」 「对国王的异端审问会正式开始了~。现在正在召开会议,商讨如何决定审问会的答辩期间~。」 「知道了。这样一来,对方也变得几乎没有余力了吧。」 重新询问后,得到了正经的回答。 为了追究这次事件的责任,异端审问官从圣地来到王都这件事已经在玛瑙她们的掌握之中。 负有正式进行问责之职务的异端审问官跟玛瑙她们这些不能公开的处刑人不一样,一旦审问会开始的话,那些主谋也会变得无法采取行动吧。玛瑙她们决定抓准这个机会展开行动。虽然要带灯里一起同行不在预定之中,但也成功说服她了。已经没有理由继续留在王都。 「那么前辈,在移动之前,快点把那个女人处理掉吧~。桃子现在的干劲是max喔~?那个巨乳女随时都可以收拾掉~!」 「不行喔。现在还没办法。」 果然还是有经验不足的地方啊。玛瑙安抚着一时冲动的桃子。 「为什么啊~?的确,直接攻击好像没什么意义~,不过如果是累积性的毒或惯用的药物,我觉得有尝试的价值~。」 「驳回。让对方衰弱的方法,可能会让纯粹概念失控。」 想法虽然不差,可是不行。 在众多的禁忌之中,要排除拥有纯粹概念的异世界人时,最不能采取的就是破坏精神的手段。 非正常固定在他们灵魂中的纯粹概念一直处于不稳定状态。 从灵魂引出的【力】受到精神力的束缚。导力发自灵魂,并以精神制约导力,使其充满肉体。如果在肉体完整的状况下将精神破坏,非正常固定在她身心的纯粹概念应该会失控。 「如果那个孩子到死前为止不能维持健全的精神,会让我很困扰的。而且, 那个能力本来就是为了在死掉之后复活才会发动的喔?不是可以随便杀死的对象啊。」 只是重复借由回归进行复苏,灯里的纯粹概念就可能会有所成长。如果尝试不确实的方法,危险性会随苏醒的次数增加。 「所以,除了准确性高的方法以外,不可以尝试用其他方法来杀她喔。」 「呜~。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可以理解了~。」 「可以理解就好。那么,桃子。你帮我准备好了吗?」 「是的~。」 看起来有点不高兴的桃子将事先买好的行李交给玛瑙。 那是包含灯里的替换衣物在内的全套旅行用具。由于现状不能让目光离开灯里所在的教会,因此才事先拜托桃子去准备。在玛瑙确认她准备的行李,并对其办事效率感到佩服时,桃子在最后拿出列车的车票。 「然后,这是今天下午发车的列车车票~。」 「嗯。谢谢——」 目的地是古都加尔姆。那里是欧威尔所在的城镇,搭乘列车不用半天的时间就可以到达的场所。一边道谢一边伸手要接下车票的玛瑙,在途中忽然停止动作。 桃子准备的车票有三张。 「……桃子。」 「怎么了吗~,前辈。」 桃子的脸上挂着微笑,像是在主张自己并没有做错。 虽然受到来自后辈无言的压力,但玛瑙没有就这样屈服。 「很早以前就已经计划好了……你要留在这里,跟异端审问会会合。」 「我死也不要~。」 连一丁点让步的余地都没有的回答。 虽然笑容看起来跟平常一样,但是跟她相处很久的玛瑙知道,这种时候的桃子不管对方是谁都不会改变自己的意见。 按照原本的预定,这里应该要兵分两路的。 在任务结束之后玛瑙单独一人逃走,桃子则与来到这个国家的审问会会合。两人分别经由不同路线越过国境再会合的计划,当时的桃子虽然很不甘愿,但也接受了。 然而因为灯里这个不在预定中的要素,让桃子反叛了。 「听我说,桃子……」 面对下定决心要跟过来的后辈,该怎么让她听话呢。烦恼到最后,玛瑙选择用逻辑诉诸理性的方法。 幕间 那是一片白色的大地。 年幼的玛瑙与红黑色神官的旅途中,总是伴随着禁忌与异端的处理。从变白的故乡开始的旅途,让年幼的玛瑙见识到许多的异端与悲剧。虽然玛瑙已经知道世界与人类有多么愚蠢,但现在站立的地方白到让这样的她也感到惊讶。 阴暗的天空被白色覆盖,大地只是一片白色。放眼四面八方可见之处都是白色的光景,有一种会让人连距离感还有其他一切感觉都丧失的非现实感。 「你相信吗?据说这里在很久以前是居住了很多人的一块大陆。」 难以置信。 被鞋底踩踏而响起沙沙声的物体,并不是砂砾。每跨出一步,就会有些许物体飞扬到空中,那是白色的盐。 这片大地,全部都是盐构成的。 「过去曾经是宽广大陆的这个地方,从变成盐之大地的时候开始,就渐渐溶解到海中。现在这个地方已经变成了稍大的岛屿,相信在不远的将来就会完全溶解在海中吧。」 规模惊人到简直让人无法想象。 红黑色神官踩踏着盐之大地,发出沙沙的声响。 「你看。」 有一把剑插在盐之大地上。 「那是『盐之剑』。足以毁灭这个世界的剑。」 似乎一点都不锋利,脆弱到只要用手指一碰就会碎掉一样。这把看起来完全没有实用性的白色剑,正是过去出现的纯粹概念所酝酿出来的灾厄。 拥有无条件把刺穿的所有一切都变成盐的能力,洁净的化身。侵蚀的范围没有限制。事实上,过去只是因为插在那里,就把生机盎然的整块大陆变成了一团盐巴。变成盐的大陆渐渐溶解到海中,现在已经变成了这么小的岛屿。 说不定这整个星球都会变成这样也不奇怪。 红黑色神官对因为无法相信的洁净而屏住呼吸的玛瑙这么说。 「你理解了吗?这就是纯粹概念。所谓的异世界人,就会造成这样的灾祸。」 有可能毁灭世界的人灾,这就是异世界人。 千里迢迢把玛瑙带到西方尽头的红黑色神官继续说道。 「所以,你的城镇毁灭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或许当时应该感到愤怒吧。 玛瑙出生的故乡被毁灭,这应该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才对。虽然回忆变白消失了,但即使如此,在变白的那座城镇里,应该也曾有对玛瑙来说很重要的事物存在。 可是玛瑙在愤怒之前先想到了一件事。 比起跟这片盐之大地很像,变白而毁灭的自己的故乡与记忆,玛瑙看着红黑色神官,这么想。 这个人。 这个红黑色,看起来很恐怖的人。 该不会是为了说刚才的那番话,才特地把自己带到这里来的吧? 原本丧失了故乡应该是很重大的事件,但自己却无法感受到任何的感慨。而这个人只是为了把刚才那番话告诉自己,才踏上这趟漫长的旅途吗? 就当玛瑙想着说不定是如此的时候,一滴红色的水滴在她的心中泛起了涟漪。 「我决定好想做的事了。」 「哦~说来听听。」 「我想要变成你。」 一瞬间,真的只有短暂的一瞬间,红色的神官散发出惊讶的气息。 「……不懂你的意思。你是想变得跟我一样吗?我可是坏人喔。」 「你不是清廉正直又强大的神官吗?」 「你笨到连我是在讽刺都不懂吗?」 虽然感受到想制止自己的言下之意,但玛瑙依然如此请求。 「即使如此,我也想变得跟你一样。」 白色的灵魂与精神,接受了一滴红黑色的不知名物体,如此期望着。 成为自己原点的白色故乡,还有在与红黑色神官的旅途中一路见识到的禁忌遗产,然后在到达这片白色的盐之大地后,玛瑙下定了决心。 「你并未容许像我出生的故乡那样的地方。」 在变白的城镇中拯救了玛瑙的,毫无疑问是她的刀刃。 「如果你是坏人的话,那我也要成为坏人。」 「真笨。」 跟她说的一样,那眼神仿佛在看着令人难以置信的笨蛋。 「成为普通的神官就好了。说不定可以成为只是清廉正直又强大的神官喔?」 「是的。」 「你选错生存之道了。现在还来得及重新选择喔。」 「是的。」 即使知道有其他选择,玛瑙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红黑色神官。 看着那个嘲讽自己是清廉正直而强大的神官,自称是坏人的女性。 「……啧。这个笨蛋。」 玛瑙追逐着转过身跨步离去的她,抓住神官服的袖子。 走在看起来相当不高兴的红黑色神官身边,玛瑙如此问道。 「请问你的名字要怎么称呼?」 「『阳炎』……不,叫我导师吧。」 「是的,导师。」 那是年幼的玛瑙决定成为处刑人那天发生的事。 在亲人、朋友、故乡、所有的一切都被染成白色后到达的那片白色的盐之大地上。 玛瑙从出生之后第一次给出的答案。 那是一片白色的大地。 年幼的玛瑙与红黑色神官的旅途中,总是伴随着禁忌与异端的处理。从变白的故乡开始的旅途,让年幼的玛瑙见识到许多的异端与悲剧。虽然玛瑙已经知道世界与人类有多么愚蠢,但现在站立的地方白到让这样的她也感到惊讶。 阴暗的天空被白色覆盖,大地只是一片白色。放眼四面八方可见之处都是白色的光景,有一种会让人连距离感还有其他一切感觉都丧失的非现实感。 「你相信吗?据说这里在很久以前是居住了很多人的一块大陆。」 难以置信。 被鞋底踩踏而响起沙沙声的物体,并不是砂砾。每跨出一步,就会有些许物体飞扬到空中,那是白色的盐。 这片大地,全部都是盐构成的。 「过去曾经是宽广大陆的这个地方,从变成盐之大地的时候开始,就渐渐溶解到海中。现在这个地方已经变成了稍大的岛屿,相信在不远的将来就会完全溶解在海中吧。」 规模惊人到简直让人无法想象。 红黑色神官踩踏着盐之大地,发出沙沙的声响。 「你看。」 有一把剑插在盐之大地上。 「那是『盐之剑』。足以毁灭这个世界的剑。」 似乎一点都不锋利,脆弱到只要用手指一碰就会碎掉一样。这把看起来完全没有实用性的白色剑,正是过去出现的纯粹概念所酝酿出来的灾厄。 拥有无条件把刺穿的所有一切都变成盐的能力,洁净的化身。侵蚀的范围没有限制。事实上,过去只是因为插在那里,就把生机盎然的整块大陆变成了一团盐巴。变成盐的大陆渐渐溶解到海中,现在已经变成了这么小的岛屿。 说不定这整个星球都会变成这样也不奇怪。 红黑色神官对因为无法相信的洁净而屏住呼吸的玛瑙这么说。 「你理解了吗?这就是纯粹概念。所谓的异世界人,就会造成这样的灾祸。」 有可能毁灭世界的人灾,这就是异世界人。 千里迢迢把玛瑙带到西方尽头的红黑色神官继续说道。 「所以,你的城镇毁灭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或许当时应该感到愤怒吧。 玛瑙出生的故乡被毁灭,这应该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才对。虽然回忆变白消失了,但即使如此,在变白的那座城镇里,应该也曾有对玛瑙来说很重要的事物存在。 可是玛瑙在愤怒之前先想到了一件事。 比起跟这片盐之大地很像,变白而毁灭的自己的故乡与记忆,玛瑙看着红黑色神官,这么想。 这个人。 这个红黑色,看起来很恐怖的人。 该不会是为了说刚才的那番话,才特地把自己带到这里来的吧? 原本丧失了故乡应该是很重大的事件,但自己却无法感受到任何的感慨。而这个人只是为了把刚才那番话告诉自己,才踏上这趟漫长的旅途吗? 就当玛瑙想着说不定是如此的时候,一滴红色的水滴在她的心中泛起了涟漪。 「我决定好想做的事了。」 「哦~说来听听。」 「我想要变成你。」 一瞬间,真的只有短暂的一瞬间,红色的神官散发出惊讶的气息。 「……不懂你的意思。你是想变得跟我一样吗?我可是坏人喔。」 「你不是清廉正直又强大的神官吗?」 「你笨到连我是在讽刺都不懂吗?」 虽然感受到想制止自己的言下之意,但玛瑙依然如此请求。 「即使如此,我也想变得跟你一样。」 白色的灵魂与精神,接受了一滴红黑色的不知名物体,如此期望着。 成为自己原点的白色故乡,还有在与红黑色神官的旅途中一路见识到的禁忌遗产,然后在到达这片白色的盐之大地后,玛瑙下定了决心。 「你并未容许像我出生的故乡那样的地方。」 在变白的城镇中拯救了玛瑙的,毫无疑问是她的刀刃。 「如果你是坏人的话,那我也要成为坏人。」 「真笨。」 跟她说的一样,那眼神仿佛在看着令人难以置信的笨蛋。 「成为普通的神官就好了。说不定可以成为只是清廉正直又强大的神官喔?」 「是的。」 「你选错生存之道了。现在还来得及重新选择喔。」 「是的。」 即使知道有其他选择,玛瑙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红黑色神官。 看着那个嘲讽自己是清廉正直而强大的神官,自称是坏人的女性。 「……啧。这个笨蛋。」 玛瑙追逐着转过身跨步离去的她,抓住神官服的袖子。 走在看起来相当不高兴的红黑色神官身边,玛瑙如此问道。 「请问你的名字要怎么称呼?」 「『阳炎』……不,叫我导师吧。」 「是的,导师。」 那是年幼的玛瑙决定成为处刑人那天发生的事。 在亲人、朋友、故乡、所有的一切都被染成白色后到达的那片白色的盐之大地上。 玛瑙从出生之后第一次给出的答案。 那是一片白色的大地。 年幼的玛瑙与红黑色神官的旅途中,总是伴随着禁忌与异端的处理。从变白的故乡开始的旅途,让年幼的玛瑙见识到许多的异端与悲剧。虽然玛瑙已经知道世界与人类有多么愚蠢,但现在站立的地方白到让这样的她也感到惊讶。 阴暗的天空被白色覆盖,大地只是一片白色。放眼四面八方可见之处都是白色的光景,有一种会让人连距离感还有其他一切感觉都丧失的非现实感。 「你相信吗?据说这里在很久以前是居住了很多人的一块大陆。」 难以置信。 被鞋底踩踏而响起沙沙声的物体,并不是砂砾。每跨出一步,就会有些许物体飞扬到空中,那是白色的盐。 这片大地,全部都是盐构成的。 「过去曾经是宽广大陆的这个地方,从变成盐之大地的时候开始,就渐渐溶解到海中。现在这个地方已经变成了稍大的岛屿,相信在不远的将来就会完全溶解在海中吧。」 规模惊人到简直让人无法想象。 红黑色神官踩踏着盐之大地,发出沙沙的声响。 「你看。」 有一把剑插在盐之大地上。 「那是『盐之剑』。足以毁灭这个世界的剑。」 似乎一点都不锋利,脆弱到只要用手指一碰就会碎掉一样。这把看起来完全没有实用性的白色剑,正是过去出现的纯粹概念所酝酿出来的灾厄。 拥有无条件把刺穿的所有一切都变成盐的能力,洁净的化身。侵蚀的范围没有限制。事实上,过去只是因为插在那里,就把生机盎然的整块大陆变成了一团盐巴。变成盐的大陆渐渐溶解到海中,现在已经变成了这么小的岛屿。 说不定这整个星球都会变成这样也不奇怪。 红黑色神官对因为无法相信的洁净而屏住呼吸的玛瑙这么说。 「你理解了吗?这就是纯粹概念。所谓的异世界人,就会造成这样的灾祸。」 有可能毁灭世界的人灾,这就是异世界人。 千里迢迢把玛瑙带到西方尽头的红黑色神官继续说道。 「所以,你的城镇毁灭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或许当时应该感到愤怒吧。 玛瑙出生的故乡被毁灭,这应该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才对。虽然回忆变白消失了,但即使如此,在变白的那座城镇里,应该也曾有对玛瑙来说很重要的事物存在。 可是玛瑙在愤怒之前先想到了一件事。 比起跟这片盐之大地很像,变白而毁灭的自己的故乡与记忆,玛瑙看着红黑色神官,这么想。 这个人。 这个红黑色,看起来很恐怖的人。 该不会是为了说刚才的那番话,才特地把自己带到这里来的吧? 原本丧失了故乡应该是很重大的事件,但自己却无法感受到任何的感慨。而这个人只是为了把刚才那番话告诉自己,才踏上这趟漫长的旅途吗? 就当玛瑙想着说不定是如此的时候,一滴红色的水滴在她的心中泛起了涟漪。 「我决定好想做的事了。」 「哦~说来听听。」 「我想要变成你。」 一瞬间,真的只有短暂的一瞬间,红色的神官散发出惊讶的气息。 「……不懂你的意思。你是想变得跟我一样吗?我可是坏人喔。」 「你不是清廉正直又强大的神官吗?」 「你笨到连我是在讽刺都不懂吗?」 虽然感受到想制止自己的言下之意,但玛瑙依然如此请求。 「即使如此,我也想变得跟你一样。」 白色的灵魂与精神,接受了一滴红黑色的不知名物体,如此期望着。 成为自己原点的白色故乡,还有在与红黑色神官的旅途中一路见识到的禁忌遗产,然后在到达这片白色的盐之大地后,玛瑙下定了决心。 「你并未容许像我出生的故乡那样的地方。」 在变白的城镇中拯救了玛瑙的,毫无疑问是她的刀刃。 「如果你是坏人的话,那我也要成为坏人。」 「真笨。」 跟她说的一样,那眼神仿佛在看着令人难以置信的笨蛋。 「成为普通的神官就好了。说不定可以成为只是清廉正直又强大的神官喔?」 「是的。」 「你选错生存之道了。现在还来得及重新选择喔。」 「是的。」 即使知道有其他选择,玛瑙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红黑色神官。 看着那个嘲讽自己是清廉正直而强大的神官,自称是坏人的女性。 「……啧。这个笨蛋。」 玛瑙追逐着转过身跨步离去的她,抓住神官服的袖子。 走在看起来相当不高兴的红黑色神官身边,玛瑙如此问道。 「请问你的名字要怎么称呼?」 「『阳炎』……不,叫我导师吧。」 「是的,导师。」 那是年幼的玛瑙决定成为处刑人那天发生的事。 在亲人、朋友、故乡、所有的一切都被染成白色后到达的那片白色的盐之大地上。 玛瑙从出生之后第一次给出的答案。 那是一片白色的大地。 年幼的玛瑙与红黑色神官的旅途中,总是伴随着禁忌与异端的处理。从变白的故乡开始的旅途,让年幼的玛瑙见识到许多的异端与悲剧。虽然玛瑙已经知道世界与人类有多么愚蠢,但现在站立的地方白到让这样的她也感到惊讶。 阴暗的天空被白色覆盖,大地只是一片白色。放眼四面八方可见之处都是白色的光景,有一种会让人连距离感还有其他一切感觉都丧失的非现实感。 「你相信吗?据说这里在很久以前是居住了很多人的一块大陆。」 难以置信。 被鞋底踩踏而响起沙沙声的物体,并不是砂砾。每跨出一步,就会有些许物体飞扬到空中,那是白色的盐。 这片大地,全部都是盐构成的。 「过去曾经是宽广大陆的这个地方,从变成盐之大地的时候开始,就渐渐溶解到海中。现在这个地方已经变成了稍大的岛屿,相信在不远的将来就会完全溶解在海中吧。」 规模惊人到简直让人无法想象。 红黑色神官踩踏着盐之大地,发出沙沙的声响。 「你看。」 有一把剑插在盐之大地上。 「那是『盐之剑』。足以毁灭这个世界的剑。」 似乎一点都不锋利,脆弱到只要用手指一碰就会碎掉一样。这把看起来完全没有实用性的白色剑,正是过去出现的纯粹概念所酝酿出来的灾厄。 拥有无条件把刺穿的所有一切都变成盐的能力,洁净的化身。侵蚀的范围没有限制。事实上,过去只是因为插在那里,就把生机盎然的整块大陆变成了一团盐巴。变成盐的大陆渐渐溶解到海中,现在已经变成了这么小的岛屿。 说不定这整个星球都会变成这样也不奇怪。 红黑色神官对因为无法相信的洁净而屏住呼吸的玛瑙这么说。 「你理解了吗?这就是纯粹概念。所谓的异世界人,就会造成这样的灾祸。」 有可能毁灭世界的人灾,这就是异世界人。 千里迢迢把玛瑙带到西方尽头的红黑色神官继续说道。 「所以,你的城镇毁灭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或许当时应该感到愤怒吧。 玛瑙出生的故乡被毁灭,这应该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才对。虽然回忆变白消失了,但即使如此,在变白的那座城镇里,应该也曾有对玛瑙来说很重要的事物存在。 可是玛瑙在愤怒之前先想到了一件事。 比起跟这片盐之大地很像,变白而毁灭的自己的故乡与记忆,玛瑙看着红黑色神官,这么想。 这个人。 这个红黑色,看起来很恐怖的人。 该不会是为了说刚才的那番话,才特地把自己带到这里来的吧? 原本丧失了故乡应该是很重大的事件,但自己却无法感受到任何的感慨。而这个人只是为了把刚才那番话告诉自己,才踏上这趟漫长的旅途吗? 就当玛瑙想着说不定是如此的时候,一滴红色的水滴在她的心中泛起了涟漪。 「我决定好想做的事了。」 「哦~说来听听。」 「我想要变成你。」 一瞬间,真的只有短暂的一瞬间,红色的神官散发出惊讶的气息。 「……不懂你的意思。你是想变得跟我一样吗?我可是坏人喔。」 「你不是清廉正直又强大的神官吗?」 「你笨到连我是在讽刺都不懂吗?」 虽然感受到想制止自己的言下之意,但玛瑙依然如此请求。 「即使如此,我也想变得跟你一样。」 白色的灵魂与精神,接受了一滴红黑色的不知名物体,如此期望着。 成为自己原点的白色故乡,还有在与红黑色神官的旅途中一路见识到的禁忌遗产,然后在到达这片白色的盐之大地后,玛瑙下定了决心。 「你并未容许像我出生的故乡那样的地方。」 在变白的城镇中拯救了玛瑙的,毫无疑问是她的刀刃。 「如果你是坏人的话,那我也要成为坏人。」 「真笨。」 跟她说的一样,那眼神仿佛在看着令人难以置信的笨蛋。 「成为普通的神官就好了。说不定可以成为只是清廉正直又强大的神官喔?」 「是的。」 「你选错生存之道了。现在还来得及重新选择喔。」 「是的。」 即使知道有其他选择,玛瑙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红黑色神官。 看着那个嘲讽自己是清廉正直而强大的神官,自称是坏人的女性。 「……啧。这个笨蛋。」 玛瑙追逐着转过身跨步离去的她,抓住神官服的袖子。 走在看起来相当不高兴的红黑色神官身边,玛瑙如此问道。 「请问你的名字要怎么称呼?」 「『阳炎』……不,叫我导师吧。」 「是的,导师。」 那是年幼的玛瑙决定成为处刑人那天发生的事。 在亲人、朋友、故乡、所有的一切都被染成白色后到达的那片白色的盐之大地上。 玛瑙从出生之后第一次给出的答案。 那是一片白色的大地。 年幼的玛瑙与红黑色神官的旅途中,总是伴随着禁忌与异端的处理。从变白的故乡开始的旅途,让年幼的玛瑙见识到许多的异端与悲剧。虽然玛瑙已经知道世界与人类有多么愚蠢,但现在站立的地方白到让这样的她也感到惊讶。 阴暗的天空被白色覆盖,大地只是一片白色。放眼四面八方可见之处都是白色的光景,有一种会让人连距离感还有其他一切感觉都丧失的非现实感。 「你相信吗?据说这里在很久以前是居住了很多人的一块大陆。」 难以置信。 被鞋底踩踏而响起沙沙声的物体,并不是砂砾。每跨出一步,就会有些许物体飞扬到空中,那是白色的盐。 这片大地,全部都是盐构成的。 「过去曾经是宽广大陆的这个地方,从变成盐之大地的时候开始,就渐渐溶解到海中。现在这个地方已经变成了稍大的岛屿,相信在不远的将来就会完全溶解在海中吧。」 规模惊人到简直让人无法想象。 红黑色神官踩踏着盐之大地,发出沙沙的声响。 「你看。」 有一把剑插在盐之大地上。 「那是『盐之剑』。足以毁灭这个世界的剑。」 似乎一点都不锋利,脆弱到只要用手指一碰就会碎掉一样。这把看起来完全没有实用性的白色剑,正是过去出现的纯粹概念所酝酿出来的灾厄。 拥有无条件把刺穿的所有一切都变成盐的能力,洁净的化身。侵蚀的范围没有限制。事实上,过去只是因为插在那里,就把生机盎然的整块大陆变成了一团盐巴。变成盐的大陆渐渐溶解到海中,现在已经变成了这么小的岛屿。 说不定这整个星球都会变成这样也不奇怪。 红黑色神官对因为无法相信的洁净而屏住呼吸的玛瑙这么说。 「你理解了吗?这就是纯粹概念。所谓的异世界人,就会造成这样的灾祸。」 有可能毁灭世界的人灾,这就是异世界人。 千里迢迢把玛瑙带到西方尽头的红黑色神官继续说道。 「所以,你的城镇毁灭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或许当时应该感到愤怒吧。 玛瑙出生的故乡被毁灭,这应该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才对。虽然回忆变白消失了,但即使如此,在变白的那座城镇里,应该也曾有对玛瑙来说很重要的事物存在。 可是玛瑙在愤怒之前先想到了一件事。 比起跟这片盐之大地很像,变白而毁灭的自己的故乡与记忆,玛瑙看着红黑色神官,这么想。 这个人。 这个红黑色,看起来很恐怖的人。 该不会是为了说刚才的那番话,才特地把自己带到这里来的吧? 原本丧失了故乡应该是很重大的事件,但自己却无法感受到任何的感慨。而这个人只是为了把刚才那番话告诉自己,才踏上这趟漫长的旅途吗? 就当玛瑙想着说不定是如此的时候,一滴红色的水滴在她的心中泛起了涟漪。 「我决定好想做的事了。」 「哦~说来听听。」 「我想要变成你。」 一瞬间,真的只有短暂的一瞬间,红色的神官散发出惊讶的气息。 「……不懂你的意思。你是想变得跟我一样吗?我可是坏人喔。」 「你不是清廉正直又强大的神官吗?」 「你笨到连我是在讽刺都不懂吗?」 虽然感受到想制止自己的言下之意,但玛瑙依然如此请求。 「即使如此,我也想变得跟你一样。」 白色的灵魂与精神,接受了一滴红黑色的不知名物体,如此期望着。 成为自己原点的白色故乡,还有在与红黑色神官的旅途中一路见识到的禁忌遗产,然后在到达这片白色的盐之大地后,玛瑙下定了决心。 「你并未容许像我出生的故乡那样的地方。」 在变白的城镇中拯救了玛瑙的,毫无疑问是她的刀刃。 「如果你是坏人的话,那我也要成为坏人。」 「真笨。」 跟她说的一样,那眼神仿佛在看着令人难以置信的笨蛋。 「成为普通的神官就好了。说不定可以成为只是清廉正直又强大的神官喔?」 「是的。」 「你选错生存之道了。现在还来得及重新选择喔。」 「是的。」 即使知道有其他选择,玛瑙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红黑色神官。 看着那个嘲讽自己是清廉正直而强大的神官,自称是坏人的女性。 「……啧。这个笨蛋。」 玛瑙追逐着转过身跨步离去的她,抓住神官服的袖子。 走在看起来相当不高兴的红黑色神官身边,玛瑙如此问道。 「请问你的名字要怎么称呼?」 「『阳炎』……不,叫我导师吧。」 「是的,导师。」 那是年幼的玛瑙决定成为处刑人那天发生的事。 在亲人、朋友、故乡、所有的一切都被染成白色后到达的那片白色的盐之大地上。 玛瑙从出生之后第一次给出的答案。 那是一片白色的大地。 年幼的玛瑙与红黑色神官的旅途中,总是伴随着禁忌与异端的处理。从变白的故乡开始的旅途,让年幼的玛瑙见识到许多的异端与悲剧。虽然玛瑙已经知道世界与人类有多么愚蠢,但现在站立的地方白到让这样的她也感到惊讶。 阴暗的天空被白色覆盖,大地只是一片白色。放眼四面八方可见之处都是白色的光景,有一种会让人连距离感还有其他一切感觉都丧失的非现实感。 「你相信吗?据说这里在很久以前是居住了很多人的一块大陆。」 难以置信。 被鞋底踩踏而响起沙沙声的物体,并不是砂砾。每跨出一步,就会有些许物体飞扬到空中,那是白色的盐。 这片大地,全部都是盐构成的。 「过去曾经是宽广大陆的这个地方,从变成盐之大地的时候开始,就渐渐溶解到海中。现在这个地方已经变成了稍大的岛屿,相信在不远的将来就会完全溶解在海中吧。」 规模惊人到简直让人无法想象。 红黑色神官踩踏着盐之大地,发出沙沙的声响。 「你看。」 有一把剑插在盐之大地上。 「那是『盐之剑』。足以毁灭这个世界的剑。」 似乎一点都不锋利,脆弱到只要用手指一碰就会碎掉一样。这把看起来完全没有实用性的白色剑,正是过去出现的纯粹概念所酝酿出来的灾厄。 拥有无条件把刺穿的所有一切都变成盐的能力,洁净的化身。侵蚀的范围没有限制。事实上,过去只是因为插在那里,就把生机盎然的整块大陆变成了一团盐巴。变成盐的大陆渐渐溶解到海中,现在已经变成了这么小的岛屿。 说不定这整个星球都会变成这样也不奇怪。 红黑色神官对因为无法相信的洁净而屏住呼吸的玛瑙这么说。 「你理解了吗?这就是纯粹概念。所谓的异世界人,就会造成这样的灾祸。」 有可能毁灭世界的人灾,这就是异世界人。 千里迢迢把玛瑙带到西方尽头的红黑色神官继续说道。 「所以,你的城镇毁灭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或许当时应该感到愤怒吧。 玛瑙出生的故乡被毁灭,这应该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才对。虽然回忆变白消失了,但即使如此,在变白的那座城镇里,应该也曾有对玛瑙来说很重要的事物存在。 可是玛瑙在愤怒之前先想到了一件事。 比起跟这片盐之大地很像,变白而毁灭的自己的故乡与记忆,玛瑙看着红黑色神官,这么想。 这个人。 这个红黑色,看起来很恐怖的人。 该不会是为了说刚才的那番话,才特地把自己带到这里来的吧? 原本丧失了故乡应该是很重大的事件,但自己却无法感受到任何的感慨。而这个人只是为了把刚才那番话告诉自己,才踏上这趟漫长的旅途吗? 就当玛瑙想着说不定是如此的时候,一滴红色的水滴在她的心中泛起了涟漪。 「我决定好想做的事了。」 「哦~说来听听。」 「我想要变成你。」 一瞬间,真的只有短暂的一瞬间,红色的神官散发出惊讶的气息。 「……不懂你的意思。你是想变得跟我一样吗?我可是坏人喔。」 「你不是清廉正直又强大的神官吗?」 「你笨到连我是在讽刺都不懂吗?」 虽然感受到想制止自己的言下之意,但玛瑙依然如此请求。 「即使如此,我也想变得跟你一样。」 白色的灵魂与精神,接受了一滴红黑色的不知名物体,如此期望着。 成为自己原点的白色故乡,还有在与红黑色神官的旅途中一路见识到的禁忌遗产,然后在到达这片白色的盐之大地后,玛瑙下定了决心。 「你并未容许像我出生的故乡那样的地方。」 在变白的城镇中拯救了玛瑙的,毫无疑问是她的刀刃。 「如果你是坏人的话,那我也要成为坏人。」 「真笨。」 跟她说的一样,那眼神仿佛在看着令人难以置信的笨蛋。 「成为普通的神官就好了。说不定可以成为只是清廉正直又强大的神官喔?」 「是的。」 「你选错生存之道了。现在还来得及重新选择喔。」 「是的。」 即使知道有其他选择,玛瑙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红黑色神官。 看着那个嘲讽自己是清廉正直而强大的神官,自称是坏人的女性。 「……啧。这个笨蛋。」 玛瑙追逐着转过身跨步离去的她,抓住神官服的袖子。 走在看起来相当不高兴的红黑色神官身边,玛瑙如此问道。 「请问你的名字要怎么称呼?」 「『阳炎』……不,叫我导师吧。」 「是的,导师。」 那是年幼的玛瑙决定成为处刑人那天发生的事。 在亲人、朋友、故乡、所有的一切都被染成白色后到达的那片白色的盐之大地上。 玛瑙从出生之后第一次给出的答案。 那是一片白色的大地。 年幼的玛瑙与红黑色神官的旅途中,总是伴随着禁忌与异端的处理。从变白的故乡开始的旅途,让年幼的玛瑙见识到许多的异端与悲剧。虽然玛瑙已经知道世界与人类有多么愚蠢,但现在站立的地方白到让这样的她也感到惊讶。 阴暗的天空被白色覆盖,大地只是一片白色。放眼四面八方可见之处都是白色的光景,有一种会让人连距离感还有其他一切感觉都丧失的非现实感。 「你相信吗?据说这里在很久以前是居住了很多人的一块大陆。」 难以置信。 被鞋底踩踏而响起沙沙声的物体,并不是砂砾。每跨出一步,就会有些许物体飞扬到空中,那是白色的盐。 这片大地,全部都是盐构成的。 「过去曾经是宽广大陆的这个地方,从变成盐之大地的时候开始,就渐渐溶解到海中。现在这个地方已经变成了稍大的岛屿,相信在不远的将来就会完全溶解在海中吧。」 规模惊人到简直让人无法想象。 红黑色神官踩踏着盐之大地,发出沙沙的声响。 「你看。」 有一把剑插在盐之大地上。 「那是『盐之剑』。足以毁灭这个世界的剑。」 似乎一点都不锋利,脆弱到只要用手指一碰就会碎掉一样。这把看起来完全没有实用性的白色剑,正是过去出现的纯粹概念所酝酿出来的灾厄。 拥有无条件把刺穿的所有一切都变成盐的能力,洁净的化身。侵蚀的范围没有限制。事实上,过去只是因为插在那里,就把生机盎然的整块大陆变成了一团盐巴。变成盐的大陆渐渐溶解到海中,现在已经变成了这么小的岛屿。 说不定这整个星球都会变成这样也不奇怪。 红黑色神官对因为无法相信的洁净而屏住呼吸的玛瑙这么说。 「你理解了吗?这就是纯粹概念。所谓的异世界人,就会造成这样的灾祸。」 有可能毁灭世界的人灾,这就是异世界人。 千里迢迢把玛瑙带到西方尽头的红黑色神官继续说道。 「所以,你的城镇毁灭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或许当时应该感到愤怒吧。 玛瑙出生的故乡被毁灭,这应该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才对。虽然回忆变白消失了,但即使如此,在变白的那座城镇里,应该也曾有对玛瑙来说很重要的事物存在。 可是玛瑙在愤怒之前先想到了一件事。 比起跟这片盐之大地很像,变白而毁灭的自己的故乡与记忆,玛瑙看着红黑色神官,这么想。 这个人。 这个红黑色,看起来很恐怖的人。 该不会是为了说刚才的那番话,才特地把自己带到这里来的吧? 原本丧失了故乡应该是很重大的事件,但自己却无法感受到任何的感慨。而这个人只是为了把刚才那番话告诉自己,才踏上这趟漫长的旅途吗? 就当玛瑙想着说不定是如此的时候,一滴红色的水滴在她的心中泛起了涟漪。 「我决定好想做的事了。」 「哦~说来听听。」 「我想要变成你。」 一瞬间,真的只有短暂的一瞬间,红色的神官散发出惊讶的气息。 「……不懂你的意思。你是想变得跟我一样吗?我可是坏人喔。」 「你不是清廉正直又强大的神官吗?」 「你笨到连我是在讽刺都不懂吗?」 虽然感受到想制止自己的言下之意,但玛瑙依然如此请求。 「即使如此,我也想变得跟你一样。」 白色的灵魂与精神,接受了一滴红黑色的不知名物体,如此期望着。 成为自己原点的白色故乡,还有在与红黑色神官的旅途中一路见识到的禁忌遗产,然后在到达这片白色的盐之大地后,玛瑙下定了决心。 「你并未容许像我出生的故乡那样的地方。」 在变白的城镇中拯救了玛瑙的,毫无疑问是她的刀刃。 「如果你是坏人的话,那我也要成为坏人。」 「真笨。」 跟她说的一样,那眼神仿佛在看着令人难以置信的笨蛋。 「成为普通的神官就好了。说不定可以成为只是清廉正直又强大的神官喔?」 「是的。」 「你选错生存之道了。现在还来得及重新选择喔。」 「是的。」 即使知道有其他选择,玛瑙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红黑色神官。 看着那个嘲讽自己是清廉正直而强大的神官,自称是坏人的女性。 「……啧。这个笨蛋。」 玛瑙追逐着转过身跨步离去的她,抓住神官服的袖子。 走在看起来相当不高兴的红黑色神官身边,玛瑙如此问道。 「请问你的名字要怎么称呼?」 「『阳炎』……不,叫我导师吧。」 「是的,导师。」 那是年幼的玛瑙决定成为处刑人那天发生的事。 在亲人、朋友、故乡、所有的一切都被染成白色后到达的那片白色的盐之大地上。 玛瑙从出生之后第一次给出的答案。 那是一片白色的大地。 年幼的玛瑙与红黑色神官的旅途中,总是伴随着禁忌与异端的处理。从变白的故乡开始的旅途,让年幼的玛瑙见识到许多的异端与悲剧。虽然玛瑙已经知道世界与人类有多么愚蠢,但现在站立的地方白到让这样的她也感到惊讶。 阴暗的天空被白色覆盖,大地只是一片白色。放眼四面八方可见之处都是白色的光景,有一种会让人连距离感还有其他一切感觉都丧失的非现实感。 「你相信吗?据说这里在很久以前是居住了很多人的一块大陆。」 难以置信。 被鞋底踩踏而响起沙沙声的物体,并不是砂砾。每跨出一步,就会有些许物体飞扬到空中,那是白色的盐。 这片大地,全部都是盐构成的。 「过去曾经是宽广大陆的这个地方,从变成盐之大地的时候开始,就渐渐溶解到海中。现在这个地方已经变成了稍大的岛屿,相信在不远的将来就会完全溶解在海中吧。」 规模惊人到简直让人无法想象。 红黑色神官踩踏着盐之大地,发出沙沙的声响。 「你看。」 有一把剑插在盐之大地上。 「那是『盐之剑』。足以毁灭这个世界的剑。」 似乎一点都不锋利,脆弱到只要用手指一碰就会碎掉一样。这把看起来完全没有实用性的白色剑,正是过去出现的纯粹概念所酝酿出来的灾厄。 拥有无条件把刺穿的所有一切都变成盐的能力,洁净的化身。侵蚀的范围没有限制。事实上,过去只是因为插在那里,就把生机盎然的整块大陆变成了一团盐巴。变成盐的大陆渐渐溶解到海中,现在已经变成了这么小的岛屿。 说不定这整个星球都会变成这样也不奇怪。 红黑色神官对因为无法相信的洁净而屏住呼吸的玛瑙这么说。 「你理解了吗?这就是纯粹概念。所谓的异世界人,就会造成这样的灾祸。」 有可能毁灭世界的人灾,这就是异世界人。 千里迢迢把玛瑙带到西方尽头的红黑色神官继续说道。 「所以,你的城镇毁灭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或许当时应该感到愤怒吧。 玛瑙出生的故乡被毁灭,这应该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才对。虽然回忆变白消失了,但即使如此,在变白的那座城镇里,应该也曾有对玛瑙来说很重要的事物存在。 可是玛瑙在愤怒之前先想到了一件事。 比起跟这片盐之大地很像,变白而毁灭的自己的故乡与记忆,玛瑙看着红黑色神官,这么想。 这个人。 这个红黑色,看起来很恐怖的人。 该不会是为了说刚才的那番话,才特地把自己带到这里来的吧? 原本丧失了故乡应该是很重大的事件,但自己却无法感受到任何的感慨。而这个人只是为了把刚才那番话告诉自己,才踏上这趟漫长的旅途吗? 就当玛瑙想着说不定是如此的时候,一滴红色的水滴在她的心中泛起了涟漪。 「我决定好想做的事了。」 「哦~说来听听。」 「我想要变成你。」 一瞬间,真的只有短暂的一瞬间,红色的神官散发出惊讶的气息。 「……不懂你的意思。你是想变得跟我一样吗?我可是坏人喔。」 「你不是清廉正直又强大的神官吗?」 「你笨到连我是在讽刺都不懂吗?」 虽然感受到想制止自己的言下之意,但玛瑙依然如此请求。 「即使如此,我也想变得跟你一样。」 白色的灵魂与精神,接受了一滴红黑色的不知名物体,如此期望着。 成为自己原点的白色故乡,还有在与红黑色神官的旅途中一路见识到的禁忌遗产,然后在到达这片白色的盐之大地后,玛瑙下定了决心。 「你并未容许像我出生的故乡那样的地方。」 在变白的城镇中拯救了玛瑙的,毫无疑问是她的刀刃。 「如果你是坏人的话,那我也要成为坏人。」 「真笨。」 跟她说的一样,那眼神仿佛在看着令人难以置信的笨蛋。 「成为普通的神官就好了。说不定可以成为只是清廉正直又强大的神官喔?」 「是的。」 「你选错生存之道了。现在还来得及重新选择喔。」 「是的。」 即使知道有其他选择,玛瑙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红黑色神官。 看着那个嘲讽自己是清廉正直而强大的神官,自称是坏人的女性。 「……啧。这个笨蛋。」 玛瑙追逐着转过身跨步离去的她,抓住神官服的袖子。 走在看起来相当不高兴的红黑色神官身边,玛瑙如此问道。 「请问你的名字要怎么称呼?」 「『阳炎』……不,叫我导师吧。」 「是的,导师。」 那是年幼的玛瑙决定成为处刑人那天发生的事。 在亲人、朋友、故乡、所有的一切都被染成白色后到达的那片白色的盐之大地上。 玛瑙从出生之后第一次给出的答案。 那是一片白色的大地。 年幼的玛瑙与红黑色神官的旅途中,总是伴随着禁忌与异端的处理。从变白的故乡开始的旅途,让年幼的玛瑙见识到许多的异端与悲剧。虽然玛瑙已经知道世界与人类有多么愚蠢,但现在站立的地方白到让这样的她也感到惊讶。 阴暗的天空被白色覆盖,大地只是一片白色。放眼四面八方可见之处都是白色的光景,有一种会让人连距离感还有其他一切感觉都丧失的非现实感。 「你相信吗?据说这里在很久以前是居住了很多人的一块大陆。」 难以置信。 被鞋底踩踏而响起沙沙声的物体,并不是砂砾。每跨出一步,就会有些许物体飞扬到空中,那是白色的盐。 这片大地,全部都是盐构成的。 「过去曾经是宽广大陆的这个地方,从变成盐之大地的时候开始,就渐渐溶解到海中。现在这个地方已经变成了稍大的岛屿,相信在不远的将来就会完全溶解在海中吧。」 规模惊人到简直让人无法想象。 红黑色神官踩踏着盐之大地,发出沙沙的声响。 「你看。」 有一把剑插在盐之大地上。 「那是『盐之剑』。足以毁灭这个世界的剑。」 似乎一点都不锋利,脆弱到只要用手指一碰就会碎掉一样。这把看起来完全没有实用性的白色剑,正是过去出现的纯粹概念所酝酿出来的灾厄。 拥有无条件把刺穿的所有一切都变成盐的能力,洁净的化身。侵蚀的范围没有限制。事实上,过去只是因为插在那里,就把生机盎然的整块大陆变成了一团盐巴。变成盐的大陆渐渐溶解到海中,现在已经变成了这么小的岛屿。 说不定这整个星球都会变成这样也不奇怪。 红黑色神官对因为无法相信的洁净而屏住呼吸的玛瑙这么说。 「你理解了吗?这就是纯粹概念。所谓的异世界人,就会造成这样的灾祸。」 有可能毁灭世界的人灾,这就是异世界人。 千里迢迢把玛瑙带到西方尽头的红黑色神官继续说道。 「所以,你的城镇毁灭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或许当时应该感到愤怒吧。 玛瑙出生的故乡被毁灭,这应该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才对。虽然回忆变白消失了,但即使如此,在变白的那座城镇里,应该也曾有对玛瑙来说很重要的事物存在。 可是玛瑙在愤怒之前先想到了一件事。 比起跟这片盐之大地很像,变白而毁灭的自己的故乡与记忆,玛瑙看着红黑色神官,这么想。 这个人。 这个红黑色,看起来很恐怖的人。 该不会是为了说刚才的那番话,才特地把自己带到这里来的吧? 原本丧失了故乡应该是很重大的事件,但自己却无法感受到任何的感慨。而这个人只是为了把刚才那番话告诉自己,才踏上这趟漫长的旅途吗? 就当玛瑙想着说不定是如此的时候,一滴红色的水滴在她的心中泛起了涟漪。 「我决定好想做的事了。」 「哦~说来听听。」 「我想要变成你。」 一瞬间,真的只有短暂的一瞬间,红色的神官散发出惊讶的气息。 「……不懂你的意思。你是想变得跟我一样吗?我可是坏人喔。」 「你不是清廉正直又强大的神官吗?」 「你笨到连我是在讽刺都不懂吗?」 虽然感受到想制止自己的言下之意,但玛瑙依然如此请求。 「即使如此,我也想变得跟你一样。」 白色的灵魂与精神,接受了一滴红黑色的不知名物体,如此期望着。 成为自己原点的白色故乡,还有在与红黑色神官的旅途中一路见识到的禁忌遗产,然后在到达这片白色的盐之大地后,玛瑙下定了决心。 「你并未容许像我出生的故乡那样的地方。」 在变白的城镇中拯救了玛瑙的,毫无疑问是她的刀刃。 「如果你是坏人的话,那我也要成为坏人。」 「真笨。」 跟她说的一样,那眼神仿佛在看着令人难以置信的笨蛋。 「成为普通的神官就好了。说不定可以成为只是清廉正直又强大的神官喔?」 「是的。」 「你选错生存之道了。现在还来得及重新选择喔。」 「是的。」 即使知道有其他选择,玛瑙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红黑色神官。 看着那个嘲讽自己是清廉正直而强大的神官,自称是坏人的女性。 「……啧。这个笨蛋。」 玛瑙追逐着转过身跨步离去的她,抓住神官服的袖子。 走在看起来相当不高兴的红黑色神官身边,玛瑙如此问道。 「请问你的名字要怎么称呼?」 「『阳炎』……不,叫我导师吧。」 「是的,导师。」 那是年幼的玛瑙决定成为处刑人那天发生的事。 在亲人、朋友、故乡、所有的一切都被染成白色后到达的那片白色的盐之大地上。 玛瑙从出生之后第一次给出的答案。 第三章 来自王都的恐怖分子班次 在王都中央车站的月台上,有许多行人来来往往。 连接着主要城市的列车是这个世界最优秀的交通手段。不只是运输货物,还有各式各样的人会乘坐。除了列车停靠的月台以外,应该找不出另一个会有第一身份、第二身份、第三身份混杂在一起的场所了吧。 在拥挤的人群之中,有一个小孩子跌倒了。 或许是跟亲人走散了,小女孩在人群中东张西望地走着。由于之前累积的不安,跌倒的冲击让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会哭出来。 就在所有人都这么认为的瞬间,一名少女忽然蹲下来,和小女孩视线相对。 「哎呀呀,你没事吧?」 对小孩子说话的是一名十五、六岁的黑发少女。 那是泪水即将夺眶而出的绝妙时机。差点要哭出来的小女孩,因为被大姐姐叫住而勉强忍住了泪水。 「你是谁……?」 「嗯~?我叫做灯里,是随处可见,一点都不特别的普通人喔!」 毫无警戒心地说出自己名字的少女,她那可爱的长相实在很难说是「随处可见」。 滑顺的秀发长及肩胛骨,与小女孩的双眼在同样高度的黑色眼珠充满着闪亮的光芒。身体与稚气未脱的容貌相反,可以看出有着女性特有的柔软圆润的曲线。虽然是个很容易聚集周围视线、有着反差的美少女,但靠着品味绝妙的服装与周围融为一体。 穿着一身不会引人注目的轻装,少女对跌倒的小女孩露出爽朗的笑容。 「你跌倒了呢。哼嗯哼嗯。这样很痛吧。我知道喔~可是,没有哭出来很坚强呢!」 少女一面抚摸着忍住泪水的小女孩的头,一面观察着她的伤势。灯里用带着同情的声音让小女孩从痛楚中转移注意力,指着她膝盖上的擦伤。 从宽松的袖口中露出的手竖起食指,在空中绕着圈,画出圆形。 「痛痛飞走吧~。飞到我这里来——!」 『导力:连接——不罩i?绗い着·纯粹概念【时】——发动【回归】』 灯里旋转的手指发出微微的光芒。 魔导随着念出的咒语发动。从指尖放出的导力光包住小女孩的伤口,原本在膝盖上的擦伤完全消失了。 「咦?」 伤口简直像是变魔术一样消失,让小女孩睁大了眼睛,完全忘记哭泣。小女孩来回看着不久前还感到疼痛的伤口,以及让伤口消失的大姐姐。 戴着白色发箍的大姐姐挺起胸膛,露出非常得意的表情。 「嘿嘿~。这样一来就不会——」 「嘿呀!」 「——好痛!?」 一脸得意的灯里被手刀劈中头部。 以为遇到敌袭而惊慌失措地转过头的灯里,看到的是穿着神官服的美少女。 「玛、玛瑙!?你为什么从后面用手刀劈我!?」 「哪有什么为不为什么的啊。」 大胆地从开衩的裙子露出右大腿的玛瑙板起她那成熟的美貌,摇晃着浅褐色的马尾。 「明明跟你说过不要做出显眼的举动,才稍微没看着,你就给我搞了些什么事啊~……?」 「不显眼啊!?至少没有显眼到要被手刀劈啊!我觉得刚才那是过度的处罚!」 「呜哇,居然没有自觉……。这下得从常识开始重新教育呢。」 「欸~?」 小女孩看着两人的互动,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而愣在原地。 才刚被大姐姐用不可思议的力量治好伤口,大姐姐就被人用手刀敲。对五岁的小孩来说,这种莫名奇妙的状况有点难以理解。 「对不起喔~。这个大姐姐有点怪怪的。你一定觉得伤口变不见很不可思议吧。……哼哼,魔导这种能力是很厉害的喔。现在就让你见识一下。」 明白小孩子正感到困惑的玛瑙表现得像是随处可见的巡礼神官一样,以夸张的动作拿出一枚硬币。 确定灯里与小女孩的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后,玛瑙从灵魂引出【力】。 『导力:连接——五印硬币·纹章——发动【导泡】』 通入玛瑙导力的硬币微微泛起导力光,出现了许多反射四周光线而闪闪发亮的导力泡。 「呜哇!」 「噢喔!好厉害!」 看着闪闪发亮浮在空中的光泡,小女孩开心的声音响彻四周。其中也夹杂了灯里的欢呼。 「好厉害!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肥皂泡!?哇。可是不太会破呢!」 「哼哼,很厉害吧!……其实硬币跟纸钞上都刻着纹章,是还算不错的魔导发动媒介。这些泡泡在某种程度上可以随我的意思移动喔。」 看着跟小孩子一起兴奋欢呼的灯里,玛瑙揭穿导力泡的秘密。 在这个世界,发行货币是教会的工作。之所以在纸钞或硬币上刻纹章,主要是为了防止伪造。 「不管是硬币或纸钞上都刻印着有名的圣人。可以发动的魔导也跟刻印人物的轶闻有关喔。」 「嘿~!嘿~!是什么样的轶闻呢?」 「五印硬币的话是来自圣女玛尔塔的月亮传说喔。这些泡泡就是模拟月亮。」 面对兴奋的灯里提出的疑问,玛瑙轻轻碰触手边的泡泡,这么说明。 按照玛瑙的意思移动的泡泡有时排成一列、有时化为圆阵,取悦着众人的目光。相对于因为光泡而变得吵闹的一角,周围的视线则像是感到怀念般地温馨。因为就像刚才玛瑙做的一样,不论是谁都曾经有过被神官用魔导安抚,并说明圣人轶闻的经验。 觉得女孩这样应该就不会在意伤口不见的玛瑙将硬币放回钱包。 正好在这个时候,小女孩的父母听到骚动,也赶到了这里。看来他们跟玛瑙等人一样,都是要搭乘列车前往加尔姆。由于搭乘的车辆不同,于是两人跟惶恐的小女孩父母与开心地挥着手的小女孩道别。 同样挥着手与她们道别的玛瑙转过身来面对灯里。 「灯里,我跟你说过吧。不要做显眼的事。你正被人追捕喔?」 「可、可是,只是稍微帮她治疗伤口而已呀!?」 「那样也不行。」 玛瑙拧着对叮嘱感到不满的灯里的脸颊,用鄙夷的眼神说明这个世界的常识。 「刚才因为是小孩子才能蒙混过去。这个世界上没有能够治疗伤口的魔导。」 「欸?」 灯里感到很意外地眨着眼。 「可是,不是有像魔法一样的力量吗?」 「你说的是魔导。就算是魔导,也不是普通人可以轻易使用的力量,而且也没有可以一瞬间治好他人伤口的魔导喔。」 虽然魔导不是任何人都能使用的技术,但也不到只有神官才会行使的程度。光泡引发的骚动虽然有点显眼,但即使会稍微引人注目,也必须掩饰「一瞬间让伤口消失」的事实。 玛瑙为了提醒灯里要多加注意,用拳头轻轻敲了敲她的头。 「好痛。」 「魔导也不是万能的。所以灯里才会被盯上的喔?知道的话,就不要随便使用能力。」 「呜~。好啦,我知道了。我会听玛瑙的话!」 「很好。」 虽然感觉没被当成一回事,但玛瑙还是对她老实的回应满意地点点头。 「该去搭列车了。中途需要在车上过夜,但没有买到卧铺的票,只能坐普通座位,可能会有点辛苦。这点要先做好觉悟喔。」 「嗯,没问题的,玛瑙。」 灯里充满自信地挺起丰满的胸部。 她们搭乘的列车没有任何问题地出发了。然后在经过数小时后——包含桃子在内的玛瑙三人所搭乘的列车,像是早就被盯上一样被卷入恐怖行动。 行驶在铺设于大陆之轨道上的列车是利用导力发动机让车轮转动。 消耗累积在导力炉中的【力】来转动车轮,列车的头等车厢奔驰时残留的导力光散落在空中。顺畅地行驶于轨道上的列车靠近机关车的车厢被划分成贵宾车厢,不负其头等车厢之名,里面是隔成数间个人房的豪华空间。 在头等车厢里,有一位一眼就能看出其身份高贵的少女。 少女有着一头在阳光映照下呈现亮红色光彩的鲜艳金发,以及一双蓝天般的碧眼。身上穿着从背后到腋下都大胆地裸露出来,展现着肉体美的轻便礼服。 在她坐的椅子旁,放着一把上面刻有精致纹章的剑。 少女的身边没有护卫,也没有侍从。虽然只有只身一人,但应该没有人会怀疑她的高贵吧。这位淑女充满了高尚的气质,不过那种气质比起贤淑,更有一股勇猛的 味道。形状姣好、目光刚强的眼睛,展现出她的优美与坚强的意志。 看着车窗外流逝的风景,少女的嘴忽然动了起来。 「父亲大人也真是愚蠢。」 原来少女的父亲就是这个国家的王。 前几天下定决心要召唤异世界人的国王,现在正因这项罪状被当成异端,受到弹劾。 推测着父亲的动机,身为女儿的少女毫不迟疑地断定那是愚蠢的行为。 统治但不支配。 这是第二身份的立场。 在第二身份之上,随时存在着第一身份。就算被交付了统率第三身份的民众与治理国家的任务,但事实上掌握着这个世界重要关键的人物,全都是第一身份。 即使被称呼为王公贵族,第二身份连自己国家的军队都没有,根据大陆共通的法律进行的审判与制造货币都是属于第一身份的领域。除此之外,还要被称为禁忌的各种技术限制所束缚,执政者处于几乎无法一展长才的状态。 这样的第二身份还被称为统治身份,实在很可笑。 正因如此,第二身份有时会尝试打破禁忌来获得对抗第一身份的力量。 亚修娜并不否定想要让自己变强这样的意志。可是,她不喜欢父亲选择的手段。 「异世界人什么的,不就是在过去失败的人们吗。」 过去在这个世界,曾经有一个大量活用了异世界人知识与寄宿在他们身上的纯粹概念所构筑起来的繁荣文明,不过那样的文明也毁灭了。 这次也是一样,被召唤过来的异世界人似乎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根据传闻,应该是被称为处刑人的人们做的。多名骑士阶级的精英也没有留下任何成果就失去音讯。 为了揭发未得到任何收获就结束的召唤罪状,正式的异端审问会开始了。 虽然她是国王的女儿,但因为与这件事无关而被释放。继续待在王都也只会觉得不自在,因此个性奔放的她决定出国旅游,孤身一人前往位于国境的古都加尔姆。 实际上,她与召唤异世界人的事件毫无瓜葛,教会也没有冷酷到会对触犯禁忌的一族给予连坐的处罚。 虽然事件已经渐渐平息,可是她仍然抱持一个疑问。 自己所属的王家不论是在知识或技术上,理应都不足以进行异世界人召唤的仪式。尽管如此,她的父亲却成功地进行召唤,使得异端审问会派人来调查。 「这样的话,我父亲到底是跟谁,又是跟什么样的计谋扯上了关系呢?」 少女陷入思索时,包厢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那是与贵宾车厢该有的高贵气质毫不相称的脚步声。不出多久,少女所在的包厢门被人粗暴地打开,武装的数名男性冲了进来。 「失礼了,你是亚修娜殿下吧。」 没礼貌地将少女包围起来的是手持导力枪的武装集团。被武器指着,还被叫出名字的少女——亚修娜一脸无趣地看着枪口。 「完全正确。我就是这个国家第二身份国王的么女,亚修娜·古里札力卡。」 被凶器指着的那双碧眼没有一丝恐怖的神色。即使面临突发状况,也没有任何迟疑地报上名号。少女勇猛果敢而高傲的态度,让拿着武器的男人们惊慌失措起来。 看着动摇的枪口,少女拄着脸颊,露出狰狞的笑容。 少女不会小看自己。就算知道第二身份的本质跟被拴住的家犬一样,她的傲气也不会有丝毫动摇。 「那么,拿武器指着我的你们又是什么人?」 带着有如王者的威严,亚修娜·古里札力卡如此反问暴徒。 才搭上列车就被恐怖分子劫持了。 「你们这些家伙!可别想要抵抗喔!有这么多人的话,少一两个人也不会有差别的!!」 在玛瑙的视线前方,两名男子以粗暴的声音威胁着,要乘客往后方移动。从他们熟练的举动来看,大概是从未开拓领域回来的落魄冒险者。打着如意算盘,想要在分断了人类生存圈的未开拓领域中一获千金,结果却忍受不了残酷的环境,从那里逃回来的恶棍之一吧。 「玛、玛瑙……」 「没事的。」 玛瑙用言语稍微安抚感到不安的灯里。 恐怖分子们似乎企图要劫持整辆列车。他们正试着让玛瑙们搭乘的车辆上的乘客集中到一个地方。 如果是非第二身份的武装集团,应该就是打着市民团体招牌的第三身份恐怖分子吧。虽然不知道这些人是为了什么目的劫持这辆列车,不过目标似乎不是自己身旁的灯里。 这样一来,最让玛瑙关心的事,就只剩他们手上的武器了。 「真是可怕的一群人呢。好像还拿着枪欸。话说回来,这个世界也有枪呢。」 「才没有呢。不对,虽然确实有枪,可是是被禁止的。那是不该出现的物品。」 「咦?可是那群人有枪喔?」 「确实是这样呢。」 在这样的状况下,灯里依然大胆地跟玛瑙说着悄悄话。玛瑙则目不转睛地盯着恐怖分子,一面加以回应。 枪是禁忌指定的异端之一。不论生产、流通、持有都是被禁止的。 可是要根除还是相当困难。 就算人类不生产,在东部未开拓领域肆虐的『络缲世间』也会持续制造,所以只要有能力从那个领域生还的人就可以取得。虽然几乎都是靠导力使用的导力枪,而没有使用火药的枪,但两者的杀伤力并没有什么不同。 问题是眼前这群人实在不像有能力取得导力枪的集团。 「那样的东西可以在未开拓领域取得,可是……」 「卫开拓岭遇……?那是什么?」 「现在的情况紧急,晚点再教你常识吧。」 未开拓领域指的是环境恶劣到人类无法开拓而被长期放置的土地。不是仅有半吊子实力的人有办法到达的地方。 把导力枪卖给这些人的到底是谁?在玛瑙一边与灯里说悄悄话,一边思考时,一个拿着枪的男人来到玛瑙面前。 「接下来轮到你们。听好了,给我安分地按照顺序到后面——啧,竟然是神官。」 以威胁的方式诱导乘客的其中一名恐怖分子在看到玛瑙的服装时咂了咂嘴。 「你好,恐怖分子先生。我是跟第三身份站在同一边的圣职者,有意见吗?」 「哼。真是厚脸皮啊,神官大人~。」 玛瑙的服装一看就知道是神官服。 第一身份的神官会使用魔导这点是连一般人都知道的常识。就算不知道玛瑙是处刑人,也没有人会怀疑神官的能力。知道人质中有具备武力的人,他们应该会觉得很麻烦吧。 听到玛瑙挑衅的话语,男子不悦地扭曲嘴唇,亮出导力枪。 「给我安分一点喔,神官大人。第一身份的话,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吧?」 因为被禁止的关系,导力枪并不是一般常见的凶器,不过是神官的话,应该很清楚威力有多大。 更恶劣的是,为了威胁玛瑙,男子将导力枪的枪口指向跟玛瑙无关的人们。 「……知道了啦,我不会反抗的。」 被人质威胁的玛瑙在露出不悦表情的同时,表现出服从的态度。 「嗯嗯,这样就好。因为神官大人很危险啊。要让我进行严密的检查喔。总之把教典放在地上交给我。还有,我想想……」 男子把话讲到一半,视线转移到玛瑙从开衩露出的大腿。 「……嘿嘿,既然如此的话,就在这里把那件衣服脱掉吧~。毕竟衣服底下搞不好藏着武器呢?」 「…………」 桃子在其他车厢实在太好了。 在对男子充满欲望的台词产生厌恶的感情之前,玛瑙先感到安心。 刚才那句话要是被桃子听见的话,不管有没有人质,她恐怕都会毫不犹豫地动手杀死眼前的男人吧。而且还是用她特有的残酷手法。 并不是玛瑙在自夸,如此简单就预测到这样的未来,让她觉得是不幸中的大幸而感到安心。如果桃子失控了,要阻止她真的很辛苦。 「怎么啦?想反抗吗?站在第三身份这边的圣职者大人要对人质见死不救吗?」 「真啰嗦欸。我知道了啦……!」 实际上玛瑙也在大腿内侧装备着短剑,因此这也不是什么不当的要求。话虽如此,她并没有在他人面前脱衣服的兴趣。 随便装出脱衣服的样子,让对方的注意力从人质身上移开,再趁隙将他打晕。正当如此打算的玛瑙把手放到衣服上时,灯里不知为何站了 出来。 「等、等一下!」 「啊~?怎么啦?」 「不、不要对玛瑙做过分的事!」 虽然挺身而出站到玛瑙身前,但应该还是很害怕吧。灯里的眼角噙着泪水,手也在颤抖。 即使如此,她还是唰地解开了胸前的缎带,解开衬衫的一个钮扣。 「想要人脱衣服的话——我、我会代替玛瑙脱的!」 幕间 玛瑙之所以会知道「日本」的事,是因为在修道院接受的教育。 能够成为第一身份的人,从选拔阶段就已经决定是女性,而且必须是孤儿。 第一身份不能结婚。成为神官的人,一生都不被允许拥有家庭。要是想结婚,就必须舍弃身份才行。将自己奉献给主什么的只不过是场面话,正因是要成为第一身份这样拥有强大权势的身份,才为了防止世袭造成的恶习而定下这条规矩。 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一间特殊的修道院聚集了素质特别高的少女们。 修道院座落于影响力遍及大陆全土之第一身份的大本营·圣地的深处,与外界隔离的场所。年幼的玛瑙在导师的带领下来到这间修道院,过着艰苦的生活。 以提升身体能力、魔导技术为目的的训练。还要学习以骗术、求生技术为首的多种技能。各方面的教养与专门学问的教育也丝毫没有手下留情,因此有许多人被淘汰。 绝不优秀的玛瑙,在被导师带来的这间修道院里过着日子。 在知识上特别受到着重的是关于「日本」这个国家的事。 知道得越多,越让人觉得是个不可思议的国家。 那里有着与在来到这间修道院的途中所得知的社会大相径庭的众多制度,以及找不到魔导痕迹的特殊技术体系。那样的世界实在太过陌生,以至于知道日本是在异世界时,玛瑙的脑海中只浮现「原来如此」的感想就轻易接受了。 听到从那里来的人全部都是禁忌时,还是小孩子的玛瑙不太能理解。 「禁忌?……从那边过来的人们都回不去吗?」 「这是个好问题,玛瑙。」 当玛瑙一边回想着将城镇变成一片雪白的白色少女,一边提出问题时,头发颜色比血的红黑色还要深的高个子神官,也就是导师这么回答。 「被呼唤过来的异世界人能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在过去人类歌颂着巅峰的古代文明之中。」 「是。」 构筑出如今这种将身份分为三级,并由主来统治的世界体制之前,曾经有过文明比现在还要发达的时代。那就是据说称霸大地、征服海洋、超越天空,往来各个星球的古代文明。 「那是被誉为没有不可能的高度文明。当时的繁荣是在众多异世界人的协助下,更重要的是借由无限制地使用现在被视为最大禁忌的纯粹概念才有办法造就出来的。」 以从异世界人得到的智慧为基础,积极地与他们合作,并借由从概念异界发掘出来的魔导而得以发展的文明,在某一天因为四个人灾而毁灭了。 『盐之剑』、『星骸』、『雾魔殿』、『络缲世间』。 被称为四大人灾的大灾难,至今仍在这个星球上残留着明显的痕迹。 「虽然古代文明的生活水准已经达到无人能比的水平,但那样的文明有很大的部分要仰赖异世界人。要说仰赖到什么程度,从这个世界的语言都被统一成他们的母语这点就可以看出来了。」 导师讽刺地扬起嘴角。 虽然是已经毁灭的文明,但纯粹概念与异世界人的知识相当有价值。当时的遗物被称为「古代遗物」,以高价进行买卖。尽管大部分都被当成美术品,不过一部分还能发挥作用的物品几乎都拥有国宝级的价值。 「而就连那个年代,异世界人的归还也被认为是不可能的。」 也就是说,明明不是想来才来的,来自日本的那些人却没有办法回去。 「在他们来到这个世界的阶段,纯粹概念就会以不稳定的形式被赋予在灵魂上。没有办法归还。所以,来到这个世界的异世界人只能杀死。」 「那些人做了什么坏事吗?」 「不是喔?或许有人做了坏事,不过就我所知几乎都是善良的人。」 「那么,是他们的世界的思想很危险吗?」 「不是喔?就跟这个世界一样,他们的世界也有各种不同的思想。」 「那么,为什么?除了杀死以外,就没有其他的方法了吗?」 「没有那种方法。」 在这间专门培育处刑人的特殊修道院中,身为统率者的导师表示「没有必要考虑」,否定了玛瑙的疑问。 「为什么要杀死他们?那是因为我们是坏人。」 她对穿着修道服的年幼玛瑙诉说着以结论为基础的论点,像是要将其深深地刻印在她的心中一样。 「为了正义?为了教义?为了主?为了和平?都不是。没有那种救赎。不可以认为那是正确的。不会有人给予我们回报。不会有人给予我们掌声。不会有人为我们惋惜。我们会被憎恨。我们会被厌恶。我们,总有一天会被舍弃。——我们,就是那样的坏人。」 像是要铭刻在她年幼的心灵、肉体、骨髓深处一样。 「所以,要杀死他们。」 导师在玛瑙的耳边喃喃细语。 「不管对方的善恶,一切拥有这个世界纯粹概念的人都要杀死。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杀死他们。用欺骗的方式杀死。用偷袭的方式杀死。紧握着对方的手杀死。在谈论着友情时杀死。在诉说着爱意时杀死。利用胆小卑劣卑鄙猥琐的手段杀死。直到自己死掉的那一天为止,凄惨地全身沾满肮脏的污泥,不停地杀下去。」 异常的教育。 不是为了世界不是为了和平也不是为了我们伟大的主,更不是为了第一身份。导师的教育对于杀人这样的恶行,没有带来任何慰藉。 只因为,你是坏人,所以要杀人。 完全没有将自己的行为正当化的教诲,一般人根本难以忍受。 就算是为了培育处刑人,也只有眼前的导师采用这种教育方式。 「想起你的故乡。那个就是异世界人。」 接受着异常教导的玛瑙稍微思索了一下,忽然讲起不相关的事。 「导师。您知道最近进来的那个小我两岁的孩子吗?」 「不知道。」 「这样啊。她是很可爱的孩子呢。」 最近有个头发轻柔的可爱孩子来到这间修道院。 玛瑙回想着昨天看到的那个孩子的表情。 「其实,那个孩子经常哭泣。」 「……所以?」 对导师来说,因为训练而哭泣的孩子是家常便饭吧。虽然她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但玛瑙并没有特别在意她的反应。 比起这些事,玛瑙更在意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在每次训练,还有每次课程结束的时候都会哭泣。 哭喊着讨厌这种地方。哭喊着自己不想战斗。哭喊着这里都是些不正常的家伙。 明明来到这里就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却一直哭泣。 即使玛瑙靠近过去想要安慰她,她也会哭着要玛瑙离开。伸出手想要安抚正在哭泣的她,她会大喊「不要碰我」,然后把手拍开。她还会狠狠瞪着想跟自己打好关系的玛瑙,哭喊着允许杀人的家伙最讨厌。 大概,那个孩子非常讨厌玛瑙。 没有其他办法,玛瑙只能坐在那个孩子身边,等到她不哭为止。 听着那个孩子的抱怨,玛瑙心想。 她说的事很合理。 「不论是谁,应该都不喜欢杀害没有犯下任何罪的人。自己会成为杀害好人的人这种事,会想哭也是当然的。」 「……然后呢?」 从表情可以看出导师已经逐渐失去兴趣,可是玛瑙依然不在意地继续说下去。 「我们所有人都想得到掌声,都想被爱,被人接纳。可是,要是杀了好人,就会失去那样的资格。」 「……」 这不只是跟那个头发轻柔的女孩子有关。 所有的人看起来都很不甘愿。 看是要停止哭泣,变得面无表情。或是欺骗自己,变得擅长摆出讽刺的笑容。还是让信仰浸透到人格中,变成对「自己是正义」这点坚信不疑。 这些少女经由各种过程逐渐变化的内心之中,有着共通的感情。 就是厌恶。 竟然要杀人。 因为厌恶,所以才会改变。 「杀死什么事都没做的好人,这是坏人才会做的事。」 这种事,连回忆被染成白色的玛瑙也能理解。 「所以,导师——」 以为玛瑙还要继续抱怨的导师,脸上的表情因为玛瑙接下来说的话僵住了。 「——我会尽最大的努力,杀死比任何人都要多的禁忌。」 听到玛瑙的宣言,导师茫然地张着嘴。 笔直地望向惊讶得目瞪口呆的导师,玛瑙说出自己的想法。 「在这 里的所有人应该都不想杀害什么罪都没有犯下的人。大家都是普通的孩子。」 跟自己不一样。 跟失去了故乡还有记忆,没有任何重要事物的自己不一样。 在这里的孩子都有自己的过去,除了名字以外,还拥有很多其他的东西。 「所以,我会代替大家去杀人。尽可能多杀一些,完成杀人的工作。」 这样一来,应该可以稍微减少一些有人必须杀死好人的情况才对。 玛瑙现在下定了决心。 虽然自己没有能够改变世界的力量,但至少应该可以做到帮其他人承担责任这种程度的事。 「我会成为清廉正直又强大的坏人。」 「……嘎哈。」 导师笑了。 「嘎哈、哈哈哈哈哈!嘎哈哈哈哈哈哈哈——!尽可能多杀一点?代替大家?就凭你?要杀人?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真的是个笨蛋啊。」 突然大笑起来的她迅速把脸靠了过来。 「玛瑙,你的魔导适性值在被这间修道院选上的候补中根本不算什么,只能排在中偏下。」 「是。」 「至于基础身体能力的潜在值则更低。虽然不是垫底,但远远不及平均值。属于下偏上。」 「是。」 「记忆力、理解力、机智、应用力——脑袋虽然不差,但在这里很普通呢。比你强的家伙多得是。相较之下,对信仰的接受度很差。属于中偏中。」 「是。」 「相貌不差。有值得期待今后成长的部分,应该也有不分男女都可以诱惑的素质吧。属于上偏中。」 「是。」 「综合起来是下偏上。真是贫乏的素质啊?只有这种程度的你,想要变得跟我一样吗。」 「是。」 「是吗。那么我就把我会的一切全部传授给你。是我会的一切。你懂我的意思吗?」 「是。」 玛瑙笔直地望着她的眼睛。 她是第一身份的教导者,身为导师的前处刑人「阳炎」。 史上狩猎最多禁忌,而且还存活到现在,宛如传说的女性。 「导师,请让我成为处刑人。」 「知道了。我就把你训练成一个像样的处刑人吧。」 咧嘴大笑的她打从心底感到开心。 「用你那被漂白的灵魂与精神吸收我的一切,然后要是有一天,当一切都被幸福破坏之后,还有办法活下来的话——你就在那个时候,超越我吧。」 「是的,导师。」 「嘎哈哈,回答得很好。为了让你那烂到不行的导力操作变得像样一点,我就先从导力迷彩开始教你吧。」 导师用粗鲁的动作摸着玛瑙的头。 「还有,至少要把头发弄整齐。如果是女人,有很多场面都可以靠外表来诱导对方的心理。仪容是很重要的。就是要好好打扮。」 「好的。您是说打扮对吧。」 就这样,玛瑙作为她的艺术创作,脱胎换骨成为了「阳炎的继承人」。 第四章 人在古都 「本列车即将抵达加尔姆。要下车的旅客,请准备下车。」 「……嗯。」 传进耳中的声音,让玛瑙醒了过来。 感觉好像梦到了以前的事,但伴随在睡梦中的记忆已经离自己远去。 玛瑙坐在摇晃的列车三等车厢中。这辆列车似乎快要到达终点站,车掌开始到各车辆提醒乘客下车。 可能是因为发生了太多事而感到疲累,不要说是灯里,就连玛瑙也陷入沉睡。还有点睡眼惺忪的玛瑙朝周围看了看,乘客都在收拾自己的行李。 发生恐怖分子劫持事件的列车被调换成其他的车厢。 乘客们也恢复成平常的模样,玛瑙与灯里并排坐在调换后的三等车厢的座椅上,度过一晚。由于两人拯救了列车的功绩,因此有人建议她们应该换到好一点的位置,但玛瑙不想碰上万一与亚修娜坐到相同车厢的情况,坚定地拒绝了。 在那之后没有发生什么事,顺利地到达加尔姆。桃子也会搭后面的列车过来吧。 灯里靠在玛瑙的身上睡着。稍长的黑发弄得玛瑙的脖子有点痒,圆圆的黑色眼睛被眼睑盖住。 没有防备。 玛瑙可以看出她是真的完全信任自己。既然导力的互相连接能够那么顺利地完成,再怀疑也无济于事。 感受着侧着身子靠在自己身上的灯里传达过来的体重与温度,玛瑙思索着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两人相遇后才第三天。 可是并没有厌恶的感觉。 玛瑙出神地看着灯里平稳的呼吸与可爱的睡脸,过了一阵子才摇晃她的肩膀。 「到了喔,灯里。快起来。」 「咦~?……啊。嗯,早上了?」 「对啊。早上了,贪睡鬼。」 「这样啊。天为什么会亮呢~。我还想多睡一会呢~。就是这样,晚安玛瑙。呼~」 「够了快起床。」 「咿呀——!?」 还没睡醒的灯里被玛瑙捏了一下脸颊。没有理会灯里的惨叫,玛瑙开始收拾行李。 好不容易醒来的灯里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用力伸着懒腰。 「呼啊~。……呃,到了那个叫什么名字的城市了吧。」 「嗯,你看。」 玛瑙伸手指向窗外的都市。 从列车的窗户可以看到充满石造建筑的城镇越来越接近。旧王城与大圣堂并列在城市的中央。两者都是历史悠久的壮观建筑物,然而古都加尔姆最大的特征是从城市对面升起的导力光。 「呜哇~!那是什么那是什么!好厉害喔,那道光!连夜晚都被照亮了!」 「呵呵,你说的没错!」 玛瑙对睡意全消,发出欢呼的灯里这么回答。 宛如直上云霄的导力光是灵脉障壁的光芒。借由从地脉引出【力】连接至天脉,从未开拓领域保护人类的生存圈,是教会的导力技术结晶之一。 被闪耀的光芒守护的是古里札力卡王国过去的首都,也是国境巡礼路的开始地点。 「那就是古都加尔姆喔。」 两人终于来到为了杀害灯里的目的地。 古都加尔姆。 那是古里札力卡的旧王都,现在则是与未开拓领域相邻的国境都市。 加尔姆是治安良好而且景观优美的都市。由于是著名的观光景点,因此也有很多旅行者。 玛瑙没有迷路就从月台走到了大街,穿过喷水广场,前往位于中央地区的大圣堂——为了跟这个城镇的大主教欧威尔打招呼。 跟她一起走在街上的灯里,双眼发亮地看着街上的石造景观。 「玛瑙玛瑙!我想在这个城市里观光!」 「是啊,如果有时间的话。现在很忙,之后再说。不先去旅馆订房间,也没办法去观光啊。」 「之后就可以吗!约好了喔!这是约会的约定喔!?不能不遵守喔?」 「好好好。」 不知道是因为来到风光明媚的城市,还是以为跟事前说明的一样再过不久就可以回到日本,灯里变得非常兴奋。玛瑙随便应付着这样的灯里。话虽如此,因为灯里实在太不安分了,不知不觉间,玛瑙把灯里的手牵了起来。 感觉只要一离开视线范围,灯里就会马上迷路。一抓到机会,灯里就拉着玛瑙想要走在前头。玛瑙的心情就像是带着大型犬散步的饲主一样。 「哇啊~,玛瑙!那栋建筑物好~漂亮喔!是城堡欸!我们要去那里吗!?」 「喔,那是旧王城。」 大呼小叫的灯里伸手指着的是被护城河包围的旧王城。记得现在应该被区分成对外开放的观光用区域,与用以维持治安的骑士阶级用办公室。 那是玛瑙在这个城镇最不想靠近的场所。 「要去的地方是这边。那边不行。」 「欸~~!」 依依不舍的灯里被玛瑙拖着离开。她们抵达的地方是以白色石材搭建而成,有着锐角样式的大圣堂。 中央耸立着一栋具有锐利尖塔的钟楼,并朝四个方向延伸出翼廊。这间圣堂可谓集结了约八百年前这个地区兴盛的建筑技术之大成,历史价值也很高。 「喔喔——这边的也很漂亮呢。」 「我们是来办事,不是来观光的。不过听说内部装潢比外观还要气派,之后再慢慢地参观或许也不错呢。」 「嗯!」 欧威尔似乎已经事先通知过了,玛瑙在说明自己的来意后,获准进入大圣堂的内部。 外观虽然也很棒,不过内部装潢的精致度可说是最精华的部分。抬头可以看到拱形的屋顶,窗户上镶嵌着排列成有如图画般的彩绘玻璃。不但魄力十足,细节也制作得很用心,非常简单易懂又值得一看。 「嘿~~……好厉害……。」 「把嘴巴闭起来吧,灯里。看起来跟笨蛋一样。」 合不拢嘴地东张西望的灯里被玛瑙提醒后,气呼呼地噘起嘴。 「跟笨蛋一样……玛瑙的吐槽有时候很过分欸。明明我是这~么地喜欢玛瑙!我觉得玛瑙的反应没有足够的爱情!」 「我是不知道你有多喜欢啦,只是因为你的行动看起来很笨而已喔?」 「呜呜。明明再过不久我就要回去了,玛瑙真的好冷淡!」 「这种反应很普通啊。我只是普通地回答你而已。」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朝圣堂的内部前进。 「不过,真的很厉害呢。虽然实际进入这里的大圣堂是第一次,但实在令人震撼。」 看起来好像有所共鸣,其实玛瑙的感叹与灯里的在本质上截然不同。 对于被灌输了纹章学、素材学、魔导式学等魔导学术的她来说,比起历史性的建筑样式或美术上的意义,更能从实用性的观点来理解这座大圣堂的致密结构有多了不起。 并不是只有壮观而已。 同时,也非常地实用。 教会也兼具在紧急时成为避难所的功能。只要启动被当成装饰的魔导纹章,圣堂就会变成固若金汤的城池吧。除了让外壁发挥防护结界的作用之外,也有干涉内部的结界。玛瑙一边依自己的兴趣解析应该是紧急时的条件式的装饰所具有的魔导性,一边朝着未开放给一般人进入的区域中的某个房间前进。 被带往的房间里有位身边跟着年轻神官的老妇人在等着她。 老妇人身上的衣服是在厚实的白布上装饰着金线的神官服。玛瑙知道那是只有大主教才被允许穿着的服装,因此带着敬意低下头。 「欧威尔大主教,承蒙您亲自迎接,实在不胜惶恐。」 虽然透过通讯讲过好几次话,但实际面对面还是第一次。灯里也学玛瑙急忙低下头。 「好、好。状况我已经知道了,就放心交给我吧,一定会如期完成的。……灯里小姐。虽然你真的很不幸,不过请安心吧。」 「是、是的!」 大概是感受到大人物的气势,灯里紧张地用尖锐的声音回答。 欧威尔对她的反应露出柔和的微笑,然后将视线转向玛瑙。 「玛瑙,等灯里的归还仪式结束后,你打算做什么?如果是打算越过国境的巡礼路,我可以帮你出巡礼的旅费喔。」 「真的吗?非常感谢您的好意。」 「哎呀,不用放在心上。让灯里小姐归还的仪式准备工作大概会在后天完成。在这段期间,我想再次跟你好好聊聊。」 「好的,我很乐意。」 由于灯里在场的关系,表面上必须假装是归还到异世界的仪式,然而其实是为了杀害灯里的仪式。 事前就已经知道仪式的准备需要时间。面对深深低头致意的玛 瑙,欧威尔微笑道。 「还有件事,玛瑙。包含今天在内,你会在这个城镇逗留三天吧?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不知道方不方便?」 「……好、好的。」 看到随侍在一旁的神官拿出资料,玛瑙在心中叹了口气。 果然就算是慈悲为怀,也不愧是能当上大主教的人物。看起来似乎不是只会无条件施予善意的人物。 逗留在加尔姆的期间,她们住在欧威尔好意介绍的旅馆。 那是一间将老旧的修道院与教会设施再利用后,租借给外部经营的旅馆。因为住的地方是文化遗产,本来应该要花不少钱。但是在介绍下,变得可以免费住宿。 「也安排得太周到了吧……」 在玛瑙的记忆中,处刑人任务没有遇过这么好的待遇。 圣地直辖的处刑人在其他教区被当成麻烦人物。即使同样是第一身份,但处刑人负责的都是些肮脏的工作。而且从外地来的人不但不在自己的命令系统下活动,还会申请任务经费,因此所停留之教区的第一身份大多会露骨地表示厌恶。 漠不关心的态度已经算好了,笑着提供高级旅馆还全面协助任务执行,这种事情不会有第二次。真的要好好感激欧威尔。 可是有个不会察言观色的笨蛋用力地摇着玛瑙的肩膀。 「观光呢?呐,玛瑙。观光呢?还是傍晚喔。对年轻的我们来说,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玩啊。对吧?」 「不要摇我,很烦欸!我要列出巡礼必须的经费,今天不行啦。」 「欸~,去玩嘛~。我想跟玛瑙玩!……玛瑙不想吗?」 「我想要计算经费啊。很想。非~常想啊。」 「呜嗯。」 无视从撒娇的视线摇身一变鼓起脸颊的灯里,玛瑙开始确认地图。既然对方愿意提供经费,那么确实地提出计划书才合乎礼仪。 被玛瑙无视的灯里有点闹别扭,在床铺上打滚。 「玛瑙好坏心。……话说回来,那个老婆婆拜托你做的是什么事啊?」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是吗?可是那个工作可以拿到越过那个……国境巡礼路?所需要的费用吧。」 「是啊。要越过国境必须通过未开拓领域,所以还满麻烦的喔。」 玛瑙一边计算着越过国境的巡礼所需要的费用,一边利用空闲时间跟灯里交谈。 「话说未开拓领域,之前在列车上也听你讲过呢。那是什么样的地方啊?」 「简单地说,就是人类无法建立生存圈的地区的总称。为了越过未开拓领域的严苛环境,确保了一定程度安全性的路线就是巡礼路。反过来说,确保人类可以集团生活的地区就是『国家』……不过这个跟后天就会回到原来世界的灯里没有关系,你不用在意。」 「这样啊。」 可能是因为话题变得比较艰涩,灯里没有继续问下去。应该只是想吸引玛瑙的注意,对聊天的内容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吧。 「可是不能去观光的话,我就去洗澡啰~」 「慢走。这里的每个房间都有浴缸跟淋浴设备喔。」 「嗯。啊,对了。玛瑙要不要一起来?我们可以互相洗!」 「互相洗?我说你啊……」 被脸上的表情像是想到好点子的灯里邀请,玛瑙无奈地叹气。 「虽然依稀有察觉,不过灯里,你抓不到自己跟他人之间的距离感,最好要注意一下喔?」 「欸?才没有那种事呢?」 对相遇才第三天的人说出要一起洗澡这种荒唐话的灯里,迅速贴近正在作业中的玛瑙的脸。 「我在第一次遇到玛瑙的时候不是有说吗?我觉得这是命运。」 说什么鬼话啊?感到困扰的玛瑙抬起头来,但在看到灯里的表情后愣住了。 她的表情意外地认真。 「如果你觉得我不管对谁都是这样的态度,那就太让我遗憾了!我是因为很喜欢玛瑙,才会像这样示好。因为玛瑙总给人一种感觉,好像不特意表达出来,就完全不会注意到他人的心情啊。」 「才没有……那种事喔?」 「哼~嗯?」 听到玛瑙有点动摇的答案,灯里眯起眼睛噘起嘴。 「那么,我现在的心情有传达过去吗?想要在所剩不多的时间中跟玛瑙一起更融洽地度过——这股快从心中满溢出来的心情!有传达到吗,玛瑙?」 「有有有。你就快点去洗澡吧。一个人去喔。」 「呜~呜~完全没有传达到……」 到底要有什么样的苦衷,才不得不跟相遇才第三天的人一起洗澡啊?玛瑙挥着手把灯里赶走。 可是,灯里对自己的好意真的充满谜团。 桃子之所以亲近自己,是因为在一起的时间久了,这还可以理解。可是灯里跟自己才刚相遇没多久。从两人相遇之后几乎没有表露出任何戒心的灯里,对自己的好感度高得不可思议。 「命运啊……」 到底是对什么部分感觉到命运呢?虽然玛瑙出于任务,会以坦率的态度面对对象,但对方积极到这种地步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尽管灯里似乎对「命运」这两个字深信不疑,然而玛瑙却不能不去思考灯里在自己身上感受到所谓的命运是因为什么理由。 「总觉得应该有什么理由才对。」 就是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才会对她感到在意。 话虽如此,不过说不定已不必去在意了。玛瑙拿起从欧威尔那里得到的资料,重新审视了一遍。 上面记载的内容除了委托的事项以外,还有为了消灭异世界人的仪式的详细内容。那是在面对面谈话时,由于灯里在场而无法讲出来的情报。 「……似乎可以照预定结束呢。」 明明是好消息,但不知为何感到些许寂寞。 听到灯里进入的浴室传出水声后,玛瑙走到阳台上。 并不是为了休息。 「前辈~!」 跟玛瑙预测的一样,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桃子抱住她。 玛瑙一边在心中想着这里可是三楼的阳台,一边接受后辈热情的拥抱。 「要抛下前辈一个人,桃子担心寂寞又害怕得快死掉了说~!」 「列车的事情辛苦你了,桃子。还有,真亏你能找到这里。」 「这是当然的~!只要是前辈在的地方,不论是在火里在水中,还是在未开拓领域中,桃子都会找出来的~!」 隔了一天没见的桃子像是在撒娇一样把头压在玛瑙的身上来回转动。 「哈啊~不过在恐怖分子来到列车上的时候真的吓了一跳呢~。啊,听我说啊~,前辈。列车上有个叫做亚修娜的,比恐怖分子还要麻烦又可恶的公主骑士喔~。为了让那家伙远离前辈,桃子可是非常努力呢~。那个傲慢又该死的公主大大~,只有直觉是导师级的,真的麻烦到极点,想说干脆把她做掉算了,不过还是拼命忍住了~。最后采用找个适当的时机结束战斗跑给她追在途中甩掉她的和平手段~。桃子很努力吧——!」 「很棒很棒,你做得很好喔。」 「呼嘿嘿~」 被玛瑙抚摸着轻柔的头发,桃子很开心地扬起嘴角。 「啊啊——好幸福~。只是被前辈夸奖,桃子就有活着的感觉呢~。」 「是是是。那么桃子,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可以吗?」 看到桃子冷静下来,玛瑙拿出在圣堂得到的资料。顺便也把列车上发生的事以自己的观点汇整出来的报告书一并取出。 「……再会没多久就谈工作的事情吗,前辈真是过分~」 「因为现在还在工作中。这也是没办法的。」 桃子虽然板起脸孔,不过这是大主教亲自委托的工作。而且大主教愿意帮忙筹措越过国境的经费,甚至还替自己伪造身份。欠了地位远高于自己的人这么多人情,根本没办法拒绝。 接过资料看了一下概要之后,桃子不满地嘀咕着。 「连续失踪事件吗~。哼嗯~?而且还只限于年轻女性……?贩卖人口在这个城镇也很猖獗吗~?」 「跟那个无关的样子。好像也调查过妓院相关的部分,不过似乎没有异常。」 欧威尔的委托就是在王都进行通讯时也有提到的,在这个城镇频繁发生的连续失踪事件。 「应该还有没被发觉的案件,似乎有不少人消失了。大主教会在意也可以理解呢。」 「嘿~?那么,该不会又是哪里来的异端者在收集恶魔的召唤素材吧~」 「确实,感觉起来跟原罪概念有点关系,不 过在现阶段还没办法确定。」 「说的也是~以现状来看,不是还在骑士的工作范围内吗?为什么大主教要亲自委托呢~?而且,大主教这么做,是要我们想办法在三天之内解决的意思吗~……」 「没解决似乎也没关系,只是想要得到来自不同视角的观点。她说要是什么都没发现的话,那也无所谓。」 桃子说的虽然很有道理,但欧威尔应该也很清楚吧。 普通的骑士或神官与狩猎异端的处刑人有着不同的视角。虽然时间很短,但说不定能发现什么头绪。大主教一定是这么想才会委托自己的。 毕竟是在自己脚下的教区发生的事件,应该想把能用的对策全都用上吧。 「那就一起偷懒嘛~」 「不能那么做,因为受到了很多关照。」 「呜~有时候前辈的勤劳很可恨啊~。毕竟与未开拓领域相邻,治安会稍微恶化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前辈明天有什么计划吗~?」 「呃,明天要……」 虽然已经有预定行程,但是对内容感到的内疚让玛瑙不禁移开视线。 「跟灯里一起、那个……在城市里、观光。」 「…………………………………………?。」 桃子的眼神变得很恐怖。 桃子手上的资料被捏得皱起来。从视线中感受到的压力,让别过脸逃离视线的玛瑙冷汗直流。 说老实话,玛瑙也对把工作推给后辈,自己却跑去玩的状况有罪恶感。 「说的、也是呢~需要护卫呢~桃子可以理解喔~?在频繁发生年轻女性诱拐事件的城市里,怎么可以放任那个巨乳女一个人到处乱晃,而且跟那个什~么用处都没有的巨乳女在一起,也不可能有办法对这个事件进行调查呢~」 「就、就是说啊。你能理解让我很高兴呢,桃子!真不愧是我的后辈啊!」 「是~的。」 面对讲话速度稍微变快的玛瑙,桃子脸上绽放出可爱的笑容。 「因为桃子最喜欢前辈了,所以只要是前辈说的话,不管是什——么,桃子都会听的~。……那么,桃子马上就去完成调查,请前辈等桃子回来喔——!」 不知道是好是坏,桃子燃起了漆黑的干劲。玛瑙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非常糟糕的事,但还是改变了话题。 「还有,关于灯里的问题,大主教会帮我们准备仪式场。好像后天就可以完成准备的样子。」 「嘿?这个国家的大主教真的会全面提供协助啊~。用来杀死异世界人的仪式吗~。桃子没听说过这种东西呢~」 「我也是啊。不过,或许是因为导师的教育方针是『自己一个人想办法处理』的关系吧。」 「啊……导师真的很不普通呢。那个人也很讨厌需要很多人的仪式类魔导~」 「你说的没错。」 关于任务,那个导师完全不会有与其他人合作的想法。除了自己以外的人都是利用对象,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就算是亲人也要怀疑是禁忌,贯彻着如此莫名其妙的原则来执行任务。重视个人表现的思想,也被充分发挥在那间修道院的教育方针上。 极度赞同桃子对导师的评价后,玛瑙想起应该要忠告她的事。 「啊,桃子。」 「是~的?」 「要小心这个城镇的骑士阶级。」 前几天列车上发生的事件中,恐怖分子最后说的话让玛瑙很在意。 ——要是到不了加尔姆,我们都要上绞刑台。 那句话反过来的意思就是,只要能到达加尔姆的话,就有能够逃脱的手段。 首先毫无疑问的是,在这个都市里有协助恐怖分子们引发那个事件的人。玛瑙估计协助者应该是这个城镇的骑士阶级。 恐怖分子们掌握了身为王族,同时也是骑士的亚修娜的行动。持有与他们身份不相称的导力枪与原色之理红石等禁忌指定品。做出那么夸张的事,还深信只要能到加尔姆就能逃掉。从这几点来看,可以推测在这个与未开拓领域相邻的城镇加尔姆中,负责管理治安的骑士阶级与恐怖分子之间有联系。 然而这只是状况证据,不是明确的证据。 不过,可能性很高。就算不是所有的骑士阶级,应该也有不少人被污染了才对。 「是~的,桃子了解了~。」 虽然没能给她很多建议,但似乎有传达过去。 目送着桃子从染上夕阳余晖的阳台上避开他人耳目跳下去的背影离去,玛瑙伸手确认着小时候她送给自己的黑色丝巾缎带的触感。 从那个时候开始,自己就一直戴着这个缎带。 「……买点什么送给桃子吧。」 心里想的事情脱口而出。桃子并不是单纯的辅佐官。她是比谁都要可靠,还很照顾自己的重要后辈。 不论何时,自己对她都只有感谢。 为了表达这样的心情,玛瑙决定在观光途中买一些桃子可能会喜欢的东西。 第二天的观光顺利地结束了。 古都加尔姆不愧是古里札力卡王国的旧王都,历史很悠久。 因为灵脉的变动使其与未开拓领域相邻而不得不迁都。未开拓领域是因为各种理由,让人类放弃构筑生存圈的场所。同时也是现代文明尚未染指的地域。由于只要取得并贩卖那些人类无法制造的物品就可以一夕致富,与未开拓领域相邻的地理关系让以此维生的冒险者变多了。 产业需要的变化使治安稍微恶化了,但相反的,热闹程度与以往没有什么不同。感受着繁荣的人潮,玛瑙等人造访了代表性的观光景点。 然后第三天。 玛瑙带着灯里前往大圣堂。 「观光好有趣喔~!」 在日本人的灯里眼中,这样的街道景观看起来很新奇吧。走在玛瑙身边的灯里看起来非常满足的样子。 实际上,玛瑙很清楚。 这个城镇之所以漂亮,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把所有见不得人的东西都藏在地下。 「这边的世界真是个不错的地方呢!」 「你能这么认为实在太好了。」 可是,这种事不用特别告诉灯里。玛瑙配合看起来很开心的灯里,如此回应。 明天早上,灯里的异世界生活就要结束了。至少,灯里认为自己会回到日本。因为玛瑙就是这么骗她的。 她的人生会在今天结束。 比起玛瑙在当初知道灯里的不死性时所预测的时间还要早很多,两人的旅途就要结束了。在这个城镇杀死灯里,然后玛瑙一个人越过巡礼路到国外。这次的任务就结束了。 根本不知道玛瑙的企图,灯里开心地走在玛瑙身边。 就在灯里握着玛瑙的手精神抖擞地大步走在街上时,忽然有个摊贩进入眼帘。 那是专做观光客生意的摊贩。除了现成商品以外,也可以让客人亲手制作简单的装饰品。可以在观光景点亲手制作伴手礼。 眼尖的灯里注意到玛瑙的视线。 「玛瑙对那边的摊贩有兴趣吗?」 「……是啊。可以稍微过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啊!」 由于两人提早离开旅馆,距离与欧威尔约定的时间还早。玛瑙向摆摊的女性搭话。 「我想要做这个。」 摊子上摆放了很多贵金属制的装饰品,不过玛瑙看上的是布制的发圈。 接过材料后,玛瑙开始制作两个一样的发圈。由于金属装饰发出擦撞的声音可能会影响隐密行动,因此装饰要尽量简单。对笑著称赞自己手艺灵巧的店主说些无伤大雅的话,冷淡应付晃来晃去想吸引注意的灯里,玛瑙很快就完成了两个发圈。 「嗯,完成了。」 虽然不是在自夸,不过玛瑙觉得自己做的发圈简单又不失可爱。 灯里两眼发光地看向完成品。 「玛瑙,你会做两个就表示……想跟我配成一对吧!」 「不是喔?」 「不是吗!?」 不知道灯里误会了什么。玛瑙郑重其事地将自制的发圈收进包包里。 「这是给后辈的伴手礼喔。我受到她很多的关照。」 这是在实行昨天想到的事。要对一直很辛苦的桃子,赠送感谢的象征。 可是灯里很不满地鼓起脸颊。 「为什么!?明明我们就快要分开了,玛瑙却没有要给我任何东西吗!?」 「呃……」 虽然心里觉得这家伙实在有够麻烦,但表现得过于冷淡也会引起矛盾。确实,对灯里来说,与玛瑙分离的时候就快到了。 灯里的视线紧黏着玛瑙不放。看见商机的 店主脸上浮现营业用笑容。 没办法。玛瑙叹口气。 「这个稍微借我一下。」 玛瑙很快地把手伸到灯里头上,拿走她的发箍。然后开始制作跟发圈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玛瑙的手指灵活地动着,把布料弄成花的形状。然后将花饰缠绕在发箍上,重新放回灯里头上的玛瑙露出微笑。 「好了,很可爱。」 「……欸嘿嘿。」 恢复笑容的灯里,看着摊贩的镜子害羞地微笑着。 「玛瑙的品味真不错。这点我也喜欢。」 「是啊,我也觉得这个杰作很适合你那空空如也的脑袋。」 「刚才是不是说了很过分的话!?」 无视灯里的喊叫,玛瑙付钱给摊贩的店主。选择花饰作为礼物的理由很简单。 因为这是玛瑙送给灯里的饯别之花。 尾声 白色,一望无际的白色大地。 空气中没有任何味道,没有任何生命可以居住,世界第一清净的岛屿。 构成这片大地的素材,只有不会腐败的白色结晶。 ——对不起。 一起旅行到这里的少女,不知为何向自己道歉。 已经站不住而倒在地上的她,身上闻不到血的味道。 ——本来心想至少能救到你也好。但是,果然瞒不过导师的眼睛吗……。 即使灯里行使回归的魔导也治不好她的伤。一点一点地从手脚的前端开始崩溃。 她的身体从伤口变成了盐。 即使如此,灯里还是发动好几次回归。对她使用自己唯一会用的魔导。 因为只能做到那样。 ——欺骗了你,对不起。 她欺骗了自己。自己被欺骗了。 听到她这么说,感到非常地悲伤。 一开始,自己并没有对她敞开心房。来到陌生的世界让自己觉得害怕,连愿意对自己伸出援手的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相处,一直处于被动。老是回想起日本的事,不肯正视现在所在的世界。 ——我啊,本来是想杀死你的。 ——那为什么要这么做! 跟她一起旅行,遇到了很多痛苦的事,不过最近还满开心的。 她很积极地跟处于被动的自己讲话,还对自己露出笑容。自己也渐渐变得可以自然地以笑容回应了。 这个世界也不坏嘛。 跟她在一起,让自己稍微会这么想了。虽然还只是稍微而已,不过今后继续慢慢增加的话,总有一天会认为,有她在的这个世界是很普通的。 被欺骗了。 觉得非常悲伤。 可是,那样的话,干脆。 ——干脆那么做不就好了。杀了我不就好了!然而,为什么你要……! ——才不要呢。因为,我第一次这么认为。因为,我第一次知道了。 看着泪水滴落在盐之大地的灯里,她露出仿佛感到满足的微笑。 ——什么叫朋友。 平凡无奇的词语,被她无比珍重地说了出来。 ——啊啊,之后、也得跟桃子、道歉才行……。我总是把辛苦的差事推给那孩子……至少在最后,想帮帮她……。 在离这里稍远的地方,用缎带把头发绑成两束的少女正在跟红黑色头发的女性战斗。不顾体面地大声哭喊,同时挥舞着拳头,面对有着一头像鲜血般恐怖头发的神官。 那名少女的一条手臂已经变成盐巴崩溃了。盐从肩头往身体侵蚀,但她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一边哭泣,一边战斗着。 ——没办法吗……。结果,我的人生还是什么都没做成呢。 伤重到已经没有任何方法可以挽救的她,静静地闭上双眼微笑着。 ——不过,这样的死法很有我的风格呢。 说完这句话,她的一切就变成了白色的盐。 ——呜。 灯里一碰,她的身体就脆弱地崩解了。崩解成白色,与盐之大地融为一体。 ——呜啊、哇、啊、啊啊啊。 ——嘎哈!死了吗。 是红黑色头发的,神官。 战斗在不知不觉间结束了。灯里用视线想找出将轻柔的头发绑成两束的少女,但无法找到已经变得跟周围的盐一样的遗体。 只有被她死守的缎带在空中飞舞着。 ——嘎哈哈!虽然我还挺期待的……结果最后剩下的是我吗?这样也不错。 不知其名的红发神官,将纯白的剑举了起来。 洁白而脆弱,比这个世上任何东西都要可怕的盐之剑。 看着无法防御的剑朝自己逼近,灯里从灵魂深处许下愿望。 如果结局会变成这样。 如果她会死,她的后辈会死,自己会被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神官杀死的话。 ——永别啦,无法成为【时】的失败作。 自己还不如确实地被她——被玛瑙杀死。 在被挥下的盐之剑碰触到之前。 衷心的祈愿与思念,将灯里的灵魂整个涂满。 醒来的时候,玛瑙正探头看着灯里的脸。 「喔,今天有好好起床呢。你还记得我昨天跟你说要早起啊?」 大概是正准备要叫醒自己吧。玛瑙感动地点头称赞。 坐起身子的灯里眨了眨惺忪的双眼,然后慢慢地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抱住玛瑙。 「……怎么?睡昏头了吗?」 「不知道。」 一大清早突然抱住自己的灯里,让不知如何是好的玛瑙露出困扰的表情。 玛瑙的疑惑虽然是理所当然,但灯里并不想放手。 感觉作了一个奇怪的梦。尽管内容已经忘了,不过感觉作了一个非常悲伤的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玛瑙还活着这件事,让灯里不知为何开心得不能自已。 碰到也不会崩解的身体,还有抱起来感受到的柔软与体温,让灯里觉得非常可爱。 「虽然不知道,不过我最喜欢玛瑙了。」 觉得一定要将这股心情传达出去才行。 这次绝对要不惜一切。 「……不客气?」 感到莫名其妙的玛瑙偏过头。 在那个事件之后,经过了三天的时间。 可谓是这个城镇象征的旧王城与大圣堂,在一天之内崩塌的大事件。 表面上的理由是未开拓领域的龙与恶魔从城镇的地下侵入,然后在来到这个城镇的『公主骑士』亚修娜殿下与无名神官的合作下被打倒了。 毕竟事情的性质特殊。 第一身份与第二身份的顶点,以及一部分第三身份的恐怖分子之间的关系,还有大主教所制造的异端,这些事情都不能公开。只有显眼的事件被报导出来,公布身为大主教的欧威尔在那场战斗中殉教的消息。 身为伟大圣职者的她,其死亡受到隆重的哀悼。 在暗中进行的年轻女性失踪事件成为悬案——不过,可以确定不会再发生同一个主谋造成的危害了。 虽然为了进行后续处理而不得不留在这里,不过到了今天早上终于完成出发的准备。 叫醒灯里的玛瑙,瞒着她造访了桃子住宿的旅馆。 本来玛瑙是预定一个人越过国境,可是由于没能在加尔姆杀死灯里,导致她也必须带着灯里逃到国外,让预定出现大幅的变化。 这部分必须跟桃子进行商量,可是这三天,平常就算不说也会主动出现的桃子并没有现身。因此玛瑙只好亲自跑一趟桃子住的旅馆。 敲门三次。虽然没有回应,但感觉得到里面有人。 玛瑙把手放在门把上,用力推门。门没有上锁,很轻松就推开了。 「桃子?我要进去了喔。」 尽管对没有回应这点感到疑惑,玛瑙走进房间。 桃子以专注到听不见周围声音的集中力拼命地在缝东西。连玛瑙走进房间都没有注意到的样子。 走到桃子身边,拍拍她的肩膀。 「桃子?」 「……啊。」 终于有反应了。连忙抬起头的桃子在看到玛瑙的瞬间身体整个僵住。桃子的眼中难得出现害怕的情感。 「前、前辈……」 「是啊,我是你的前辈喔?……怎么了吗?」 这种战战兢兢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桃子。觉得很奇怪而感到疑惑的玛瑙,注意到桃子跟平常最大的不同。 明明不是刚起床,桃子却没有绑头发。 「对、对不起。前辈给我的缎带……」 没有将轻盈柔软的头发绑起来的桃子紧咬着下唇,挤出这句话。 「……被、被烧、掉了。」 声音颤抖得像是随时都会哭出来的她,手上拿着烧焦的缎带残骸。 对桃子来说,不管是让旧王城崩塌,还是打断大圣堂的钟楼,跟缎带被烧掉相比,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 「我、我努力试着、想要修补……可是,没办法。」 从桃子平常找借口时流畅的口舌,实在难以想象如此吞吞吐吐的说明也是出自她的口中。 虽然她试着想办法用线来缝补烧焦的缎带,但大部分都被烧掉了,根本不可能补得好。 仿佛觉得这罪不可赦似的,桃子显得十分害怕。 「桃子,到那边坐下。」 「好、好的……」 即使桃子跟平常不一样,不过还是老实地遵从玛瑙的指示。 站到坐在椅上的桃子身后,玛瑙拿出在观光时制作的两个发圈。想必这几天都没能好好保养吧。玛瑙用梳子梳理过桃子依然轻盈但凌乱的头发后,将它绑成两束。 虽然对儿时送给她的缎带被烧掉这件事确实感到有点遗憾,不过自己不可能为了这种事责备她 。知道后辈有多努力的玛瑙,朝映在镜中的桃子露出笑容。 「很可爱喔,桃子。」 泪水从桃子的眼中一涌而出。 「前辈……」 「怎么啦,桃子。」 「为什么前辈能在我想要的时候,把我想要的东西给我呢……?」 「天晓得呢?硬要说的话,或许因为我是桃子的前辈吧。」 「我最喜欢前辈了。」 静静流着眼泪的桃子转过身来,紧紧抱住自己。一边流着泪水,一边将娇小的身躯紧贴过来。 「我在世界上最喜欢的,就只有前辈而已。」 「好好好。桃子依旧是个爱哭鬼呢。」 用手指拭去后辈因感动流下的泪水,玛瑙温柔地轻抚桃子的头。 「对不起,我这个前辈只能给你这样的东西。」 「没关系~。」 桃子抬起头。 语气变回像是在撒娇的她,一边擦去眼角的泪水,一边绽放出笑容。 「桃子只要有伴手礼就能恢复好心情~,是个很好敷衍的女人~」 「没有人会这样讲自己吧。」 摸着做作又可爱的后辈的头,玛瑙露出苦笑。 与心情完全恢复的桃子很快达成共识后,玛瑙与灯里一起来到耸立于加尔姆郊外的光之壁旁。 高耸入天际的光之壁是自未开拓领域守护生存圈的防护结界。在过去据说是由欧威尔单独构成的该处,有一扇为了让人通过而建造的石门。 「呜。越过那扇门之后,巡礼就开始了吧。」 「对,没错。」 今天早上睡昏头而变得莫名其妙的灯里已经恢复成平常的样子。 看到她的模样,玛瑙轻轻笑了笑,打起精神。 在这个星球上,建立了生存圈,且宽广到足以被人类称为国家的地域并不算多。凶恶的魔物或恶魔,古代文明遗留下来的魔导兵与生物兵器,更重要的是异世界人造成的人灾形成了让人类无法建立生存圈的环境。 即使暴露在被称为未开拓领域的威胁下,依然勉强以国家的形式建立了人类可以活下去的地域,因此并不存在国境相邻的国家。各国的国境外都是人类无法踏足的未开拓领域,其中想尽办法将人类生存圈连接起来的道路就是巡礼路。 「虽然已经说明过了,到位于圣地的居住地为止,即使顺利也要大概三个月的时间喔。」 「是吗~。要在这个叫做巡礼路的地方走上好几周,好像很辛苦呢。没办法一直搭列车吗?」 「抱歉,有的地方根本没有铁轨,另外还有旅费的问题,所以没办法。」 「我想也是。嗯,我明白了,不过巡礼宿只有通铺,实在有点那个欸~……。」 「我也是一样啊,一起加油吧。」 「……嗯!说的也是。跟玛瑙一起的话,大多数的事情都能忍受喔!」 鼓励正在抱怨的灯里后,她的心情马上变好了。渐渐学会如何操作灯里的玛瑙,将视线转向位于巡礼路起点的白色石门。 上头刻着一篇文章。 ——此门对所有的人敞开。 不论是病人,还是健康的人。 不论是幸福的人,还是不幸的人。 不论是怠惰之人、勤勉之人、贤者、愚者。 各式各样的信徒是理所当然,但不论是什么异端者也一样。 神圣之门不论是对内心清净之人,抑或邪恶之人,都会敞开—— 那是写在巡礼手册第一页上的巡礼精神。据说完成巡礼之旅的人,所有的罪都会被赦免,重获新生。 虽然洗去自己的罪孽这种事是不被允许的,不过这篇文章却让玛瑙没来由地觉得喜欢。 玛瑙轻轻地伸出手触摸石门。她一边用手指沿着文字的刻痕描划,一边想着先一步进入未开拓领域的桃子。 在前往加尔姆的列车上,玛瑙所感受到的异样感,桃子也感觉到了。她觉得原因可能是灯里的魔导造成世界规模的时间回归,并把自己的推测告诉玛瑙。 因为是超越时间的魔导,所以无法确定,不过桃子的推论恐怕是正确的。 要说为什么的话,假设真是如此,就可以说明一件事。 灯里对玛瑙高得异常的信赖度,或许是因为灯里是从非常遥远的未来回归到了现在的关系。 假使灯里真的是回归来的,她并没有之前在未来的记忆。这点是肯定的。不只是从态度判断,是用导力碰触到了灵魂与精神,所以可以得知。 因为,如果知道要杀死自己的人是谁,就不可能像那样对玛瑙有着全面的信赖。 恐怕是从未来回归的时候,对玛瑙的好感度成为渣滓,残留下来了吧。未来的自己明明靠着欺骗而获得灯里无条件的信赖,但却因为某些因素没能杀死灯里,使她回归了。 那样的话就必须更加慎重,绷紧精神才行。 这次必须以之后会有失败要素等待着自己为前提,在细心的注意下维持灯里的信赖,将她杀死,不让她回归。 ——嗯,这次一定要把我杀死喔。 刚才,好像感觉到某种魔导的气息。 「……?」 玛瑙转头看了看四周,可是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在灵脉防壁的光芒照耀着四周的此处,也不可能找出魔导发动时会出现的导力光。 玛瑙的视线中,只有对旅行感到兴奋不已的灯里而已。 「玛瑙~,走吧!要一起数到三,踏出第一步喔!」 「……啊啊,好好好。我知道了啦。」 看到灯里像个小孩子一样催促自己,玛瑙苦笑着走到她身边。 从加尔姆到圣地的路程,正好与年幼的玛瑙跟导师一起走过,形成自我意识的道路一样。这趟旅行将会沿着当年的路线前进。 简直真的就像要重生般的旅程。 看着接下来要踏上的怀念道路,玛瑙想起年幼时导师对自己说的话。 『用你那被漂白的灵魂与精神吸收我的一切,然后要是有一天,当一切都被幸福破坏之后,还有办法活下来的话——你就在那个时候,超越我吧。』 那是在处刑人的训练正式开始之前,导师送给自己的第一个目标。玛瑙实现那句话的日子,绝对不会到来吧。 事到如今就算想得到理所当然的幸福活下去,自己也已经杀了太多人。重生为处刑人的玛瑙,只能当个为了杀人的处刑人活下去。能够满足玛瑙的幸福,将会成为破坏处刑人生存方式的刀刃,终结玛瑙的生命吧。 例如,跟偶尔会梦见的那间教室一样,在所有的罪孽都会被原谅的空间,周围都是温柔的人们,有愿意接受玛瑙一切的人,与她成为挚友。如果有幸能过着那样的生活,自己一定无法活下去。 玛瑙相信杀死自己的原因,一定是原谅自己的人。 同时,她也有些许憧憬。 如果身为坏人的自己能够找到如此幸福的邂逅而死的话,求之不得。最后应该能心满意足地笑着死去吧。玛瑙不禁抱着这样的渴望。 站在灯里身边的玛瑙看着她的侧脸。 注意到玛瑙的视线,灯里露出满面的笑容,开口道。 「那么要一起出发喔。数一二三之后往前走!」 「好好好。」 看着已经完全看习惯的轻松笑容,玛瑙苦笑着这么回答,两人配合着号令踏出步伐。 『一、二、三——!』 少女为了杀死少女而展开的漫长旅程,现在踏出了第一步。 后记 第11次ga文库大奖,得奖金额大幅增加!优秀奖奖金一百万日币,大奖奖金竟然有三百万日币! 从平成年号的终结倒数一年的四月某日,抱着写好的原稿寻找征稿处的我在看到这条新闻时,非常直接地浮现了这样的想法。 「哈哈~。奖金居然有三百万,ga文库是不是不想再给大奖了啊?」 我还进一步往下猜测。 「优秀奖的奖金跟之前的大奖奖金一样是一百万,这表示以后优秀奖实际上就是大奖了吧。我懂我懂。《地错》之后不会再有了。」 即使在已经决定前期得奖者的阶段,我也是这么跟朋友说。 「在ga文库大奖的前期得奖了!虽然还不确定奖项内容……咦?大奖?不可能啦。」 讲出这种话的人,在令和元年即将到来的四月中旬,接到了大奖的得奖通知。 做出像垃圾一样的猜忌真的非常抱歉。我作梦都没想到自己的人生会埋下如此的伏笔,而且还遇到这么急转直下的展开。以后我会克制自己不再做奇怪的猜测,要活得更坦率一点。 事情就是这样,大家好。 我是得到第11次ga文库大奖的佐藤真登。 本作品的概念是「中二病帅气特务动作奇幻故事,主角是女孩子」。是的,完全是我的兴趣。执笔的时候会用「中二力、中二力不够啊……!必须全力耍帅才行!」来要求自己发挥妄想力。炸裂吧,我的神经突触。 像这样塞满个人趣味的作品都能获得ga文库大奖的大奖了,世事真的很难预料。 剩下的篇幅,请容许我用谢词填满。 责编的ぬる编辑。 每次去咖啡厅开会,都让应征原稿的完成度大幅上升。由于我很喜欢毫无脉络地突然创造出角色,因此今后应该也会让ぬる编辑感到头大。话说回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不过截稿的管理体制似乎在确定得到大奖的瞬间就升级了……? 撰写书腰评论的大森老师。 非常感谢您,在这么繁忙的时期还帮忙写评论,身为《地错》的粉丝之一真的很感激。老师写在金书腰上的评论正绽放着光芒!(编按:此为日版书籍设计。) ニリツ老师。 非常感谢您笔下的美丽插图。 在确定得到大奖的瞬间,ぬる编辑给ニリツ老师增加了很明显是预定外的工作。虽然当时觉得「这么做真过分」,不过因为ニリツ先生的美丽插图会增加,这让我觉得超开心的,所以没办法阻止他。请原谅我无能为力……。明明截稿时间没变但工作却会增加,真的很神秘啊。 与本作品有关的各位。 不只是编辑部的各位,营业部、宣传部、还有各书店。我切身感受到各位从各种方面来推广本作。真的非常感谢大家。各位的热情很可怕,不对,是让我感到很开心。似乎可以理解为什么恐悦之至这个词里有恐惧又有喜悦,因此请容我在此谨表谢意。 还有拿起本书的各位读者大人。 不知道本作是否能够承受各位对ga文库睽违七年的《大奖》所抱持的期待,以及与相关的各处所推广的力道呢。 看完这部作品的您所感受到的,应该跟其他人不一样才对。就像每个人写出来的故事都千差万别一样,看完故事得到的感想应该也是每个人各有不同。如果您可以将自己的感想发表在推特之类的sns上,作者应该会看到。或者请寄粉丝信过来。作者会笑眯眯地看着那些信,当成创作的粮食的。 如果本书能够成为可以让相关人士得到幸福的书籍,就是我最大的荣幸。 第11次ga文库大奖,得奖金额大幅增加!优秀奖奖金一百万日币,大奖奖金竟然有三百万日币! 从平成年号的终结倒数一年的四月某日,抱着写好的原稿寻找征稿处的我在看到这条新闻时,非常直接地浮现了这样的想法。 「哈哈~。奖金居然有三百万,ga文库是不是不想再给大奖了啊?」 我还进一步往下猜测。 「优秀奖的奖金跟之前的大奖奖金一样是一百万,这表示以后优秀奖实际上就是大奖了吧。我懂我懂。《地错》之后不会再有了。」 即使在已经决定前期得奖者的阶段,我也是这么跟朋友说。 「在ga文库大奖的前期得奖了!虽然还不确定奖项内容……咦?大奖?不可能啦。」 讲出这种话的人,在令和元年即将到来的四月中旬,接到了大奖的得奖通知。 做出像垃圾一样的猜忌真的非常抱歉。我作梦都没想到自己的人生会埋下如此的伏笔,而且还遇到这么急转直下的展开。以后我会克制自己不再做奇怪的猜测,要活得更坦率一点。 事情就是这样,大家好。 我是得到第11次ga文库大奖的佐藤真登。 本作品的概念是「中二病帅气特务动作奇幻故事,主角是女孩子」。是的,完全是我的兴趣。执笔的时候会用「中二力、中二力不够啊……!必须全力耍帅才行!」来要求自己发挥妄想力。炸裂吧,我的神经突触。 像这样塞满个人趣味的作品都能获得ga文库大奖的大奖了,世事真的很难预料。 剩下的篇幅,请容许我用谢词填满。 责编的ぬる编辑。 每次去咖啡厅开会,都让应征原稿的完成度大幅上升。由于我很喜欢毫无脉络地突然创造出角色,因此今后应该也会让ぬる编辑感到头大。话说回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不过截稿的管理体制似乎在确定得到大奖的瞬间就升级了……? 撰写书腰评论的大森老师。 非常感谢您,在这么繁忙的时期还帮忙写评论,身为《地错》的粉丝之一真的很感激。老师写在金书腰上的评论正绽放着光芒!(编按:此为日版书籍设计。) ニリツ老师。 非常感谢您笔下的美丽插图。 在确定得到大奖的瞬间,ぬる编辑给ニリツ老师增加了很明显是预定外的工作。虽然当时觉得「这么做真过分」,不过因为ニリツ先生的美丽插图会增加,这让我觉得超开心的,所以没办法阻止他。请原谅我无能为力……。明明截稿时间没变但工作却会增加,真的很神秘啊。 与本作品有关的各位。 不只是编辑部的各位,营业部、宣传部、还有各书店。我切身感受到各位从各种方面来推广本作。真的非常感谢大家。各位的热情很可怕,不对,是让我感到很开心。似乎可以理解为什么恐悦之至这个词里有恐惧又有喜悦,因此请容我在此谨表谢意。 还有拿起本书的各位读者大人。 不知道本作是否能够承受各位对ga文库睽违七年的《大奖》所抱持的期待,以及与相关的各处所推广的力道呢。 看完这部作品的您所感受到的,应该跟其他人不一样才对。就像每个人写出来的故事都千差万别一样,看完故事得到的感想应该也是每个人各有不同。如果您可以将自己的感想发表在推特之类的sns上,作者应该会看到。或者请寄粉丝信过来。作者会笑眯眯地看着那些信,当成创作的粮食的。 如果本书能够成为可以让相关人士得到幸福的书籍,就是我最大的荣幸。 第11次ga文库大奖,得奖金额大幅增加!优秀奖奖金一百万日币,大奖奖金竟然有三百万日币! 从平成年号的终结倒数一年的四月某日,抱着写好的原稿寻找征稿处的我在看到这条新闻时,非常直接地浮现了这样的想法。 「哈哈~。奖金居然有三百万,ga文库是不是不想再给大奖了啊?」 我还进一步往下猜测。 「优秀奖的奖金跟之前的大奖奖金一样是一百万,这表示以后优秀奖实际上就是大奖了吧。我懂我懂。《地错》之后不会再有了。」 即使在已经决定前期得奖者的阶段,我也是这么跟朋友说。 「在ga文库大奖的前期得奖了!虽然还不确定奖项内容……咦?大奖?不可能啦。」 讲出这种话的人,在令和元年即将到来的四月中旬,接到了大奖的得奖通知。 做出像垃圾一样的猜忌真的非常抱歉。我作梦都没想到自己的人生会埋下如此的伏笔,而且还遇到这么急转直下的展开。以后我会克制自己不再做奇怪的猜测,要活得更坦率一点。 事情就是这样,大家好。 我是得到第11次ga文库大奖的佐藤真登。 本作品的概念是「中二病帅气特务动作奇幻故事,主角是女孩子」。是的,完全是我的兴趣。执笔的时候会用「中二力、中二力不够啊……!必须全力耍帅才行!」来要求自己发挥妄想力。炸裂吧,我的神经突触。 像这样塞满个人趣味的作品都能获得ga文库大奖的大奖了,世事真的很难预料。 剩下的篇幅,请容许我用谢词填满。 责编的ぬる编辑。 每次去咖啡厅开会,都让应征原稿的完成度大幅上升。由于我很喜欢毫无脉络地突然创造出角色,因此今后应该也会让ぬる编辑感到头大。话说回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不过截稿的管理体制似乎在确定得到大奖的瞬间就升级了……? 撰写书腰评论的大森老师。 非常感谢您,在这么繁忙的时期还帮忙写评论,身为《地错》的粉丝之一真的很感激。老师写在金书腰上的评论正绽放着光芒!(编按:此为日版书籍设计。) ニリツ老师。 非常感谢您笔下的美丽插图。 在确定得到大奖的瞬间,ぬる编辑给ニリツ老师增加了很明显是预定外的工作。虽然当时觉得「这么做真过分」,不过因为ニリツ先生的美丽插图会增加,这让我觉得超开心的,所以没办法阻止他。请原谅我无能为力……。明明截稿时间没变但工作却会增加,真的很神秘啊。 与本作品有关的各位。 不只是编辑部的各位,营业部、宣传部、还有各书店。我切身感受到各位从各种方面来推广本作。真的非常感谢大家。各位的热情很可怕,不对,是让我感到很开心。似乎可以理解为什么恐悦之至这个词里有恐惧又有喜悦,因此请容我在此谨表谢意。 还有拿起本书的各位读者大人。 不知道本作是否能够承受各位对ga文库睽违七年的《大奖》所抱持的期待,以及与相关的各处所推广的力道呢。 看完这部作品的您所感受到的,应该跟其他人不一样才对。就像每个人写出来的故事都千差万别一样,看完故事得到的感想应该也是每个人各有不同。如果您可以将自己的感想发表在推特之类的sns上,作者应该会看到。或者请寄粉丝信过来。作者会笑眯眯地看着那些信,当成创作的粮食的。 如果本书能够成为可以让相关人士得到幸福的书籍,就是我最大的荣幸。 第11次ga文库大奖,得奖金额大幅增加!优秀奖奖金一百万日币,大奖奖金竟然有三百万日币! 从平成年号的终结倒数一年的四月某日,抱着写好的原稿寻找征稿处的我在看到这条新闻时,非常直接地浮现了这样的想法。 「哈哈~。奖金居然有三百万,ga文库是不是不想再给大奖了啊?」 我还进一步往下猜测。 「优秀奖的奖金跟之前的大奖奖金一样是一百万,这表示以后优秀奖实际上就是大奖了吧。我懂我懂。《地错》之后不会再有了。」 即使在已经决定前期得奖者的阶段,我也是这么跟朋友说。 「在ga文库大奖的前期得奖了!虽然还不确定奖项内容……咦?大奖?不可能啦。」 讲出这种话的人,在令和元年即将到来的四月中旬,接到了大奖的得奖通知。 做出像垃圾一样的猜忌真的非常抱歉。我作梦都没想到自己的人生会埋下如此的伏笔,而且还遇到这么急转直下的展开。以后我会克制自己不再做奇怪的猜测,要活得更坦率一点。 事情就是这样,大家好。 我是得到第11次ga文库大奖的佐藤真登。 本作品的概念是「中二病帅气特务动作奇幻故事,主角是女孩子」。是的,完全是我的兴趣。执笔的时候会用「中二力、中二力不够啊……!必须全力耍帅才行!」来要求自己发挥妄想力。炸裂吧,我的神经突触。 像这样塞满个人趣味的作品都能获得ga文库大奖的大奖了,世事真的很难预料。 剩下的篇幅,请容许我用谢词填满。 责编的ぬる编辑。 每次去咖啡厅开会,都让应征原稿的完成度大幅上升。由于我很喜欢毫无脉络地突然创造出角色,因此今后应该也会让ぬる编辑感到头大。话说回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不过截稿的管理体制似乎在确定得到大奖的瞬间就升级了……? 撰写书腰评论的大森老师。 非常感谢您,在这么繁忙的时期还帮忙写评论,身为《地错》的粉丝之一真的很感激。老师写在金书腰上的评论正绽放着光芒!(编按:此为日版书籍设计。) ニリツ老师。 非常感谢您笔下的美丽插图。 在确定得到大奖的瞬间,ぬる编辑给ニリツ老师增加了很明显是预定外的工作。虽然当时觉得「这么做真过分」,不过因为ニリツ先生的美丽插图会增加,这让我觉得超开心的,所以没办法阻止他。请原谅我无能为力……。明明截稿时间没变但工作却会增加,真的很神秘啊。 与本作品有关的各位。 不只是编辑部的各位,营业部、宣传部、还有各书店。我切身感受到各位从各种方面来推广本作。真的非常感谢大家。各位的热情很可怕,不对,是让我感到很开心。似乎可以理解为什么恐悦之至这个词里有恐惧又有喜悦,因此请容我在此谨表谢意。 还有拿起本书的各位读者大人。 不知道本作是否能够承受各位对ga文库睽违七年的《大奖》所抱持的期待,以及与相关的各处所推广的力道呢。 看完这部作品的您所感受到的,应该跟其他人不一样才对。就像每个人写出来的故事都千差万别一样,看完故事得到的感想应该也是每个人各有不同。如果您可以将自己的感想发表在推特之类的sns上,作者应该会看到。或者请寄粉丝信过来。作者会笑眯眯地看着那些信,当成创作的粮食的。 如果本书能够成为可以让相关人士得到幸福的书籍,就是我最大的荣幸。 第11次ga文库大奖,得奖金额大幅增加!优秀奖奖金一百万日币,大奖奖金竟然有三百万日币! 从平成年号的终结倒数一年的四月某日,抱着写好的原稿寻找征稿处的我在看到这条新闻时,非常直接地浮现了这样的想法。 「哈哈~。奖金居然有三百万,ga文库是不是不想再给大奖了啊?」 我还进一步往下猜测。 「优秀奖的奖金跟之前的大奖奖金一样是一百万,这表示以后优秀奖实际上就是大奖了吧。我懂我懂。《地错》之后不会再有了。」 即使在已经决定前期得奖者的阶段,我也是这么跟朋友说。 「在ga文库大奖的前期得奖了!虽然还不确定奖项内容……咦?大奖?不可能啦。」 讲出这种话的人,在令和元年即将到来的四月中旬,接到了大奖的得奖通知。 做出像垃圾一样的猜忌真的非常抱歉。我作梦都没想到自己的人生会埋下如此的伏笔,而且还遇到这么急转直下的展开。以后我会克制自己不再做奇怪的猜测,要活得更坦率一点。 事情就是这样,大家好。 我是得到第11次ga文库大奖的佐藤真登。 本作品的概念是「中二病帅气特务动作奇幻故事,主角是女孩子」。是的,完全是我的兴趣。执笔的时候会用「中二力、中二力不够啊……!必须全力耍帅才行!」来要求自己发挥妄想力。炸裂吧,我的神经突触。 像这样塞满个人趣味的作品都能获得ga文库大奖的大奖了,世事真的很难预料。 剩下的篇幅,请容许我用谢词填满。 责编的ぬる编辑。 每次去咖啡厅开会,都让应征原稿的完成度大幅上升。由于我很喜欢毫无脉络地突然创造出角色,因此今后应该也会让ぬる编辑感到头大。话说回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不过截稿的管理体制似乎在确定得到大奖的瞬间就升级了……? 撰写书腰评论的大森老师。 非常感谢您,在这么繁忙的时期还帮忙写评论,身为《地错》的粉丝之一真的很感激。老师写在金书腰上的评论正绽放着光芒!(编按:此为日版书籍设计。) ニリツ老师。 非常感谢您笔下的美丽插图。 在确定得到大奖的瞬间,ぬる编辑给ニリツ老师增加了很明显是预定外的工作。虽然当时觉得「这么做真过分」,不过因为ニリツ先生的美丽插图会增加,这让我觉得超开心的,所以没办法阻止他。请原谅我无能为力……。明明截稿时间没变但工作却会增加,真的很神秘啊。 与本作品有关的各位。 不只是编辑部的各位,营业部、宣传部、还有各书店。我切身感受到各位从各种方面来推广本作。真的非常感谢大家。各位的热情很可怕,不对,是让我感到很开心。似乎可以理解为什么恐悦之至这个词里有恐惧又有喜悦,因此请容我在此谨表谢意。 还有拿起本书的各位读者大人。 不知道本作是否能够承受各位对ga文库睽违七年的《大奖》所抱持的期待,以及与相关的各处所推广的力道呢。 看完这部作品的您所感受到的,应该跟其他人不一样才对。就像每个人写出来的故事都千差万别一样,看完故事得到的感想应该也是每个人各有不同。如果您可以将自己的感想发表在推特之类的sns上,作者应该会看到。或者请寄粉丝信过来。作者会笑眯眯地看着那些信,当成创作的粮食的。 如果本书能够成为可以让相关人士得到幸福的书籍,就是我最大的荣幸。 第11次ga文库大奖,得奖金额大幅增加!优秀奖奖金一百万日币,大奖奖金竟然有三百万日币! 从平成年号的终结倒数一年的四月某日,抱着写好的原稿寻找征稿处的我在看到这条新闻时,非常直接地浮现了这样的想法。 「哈哈~。奖金居然有三百万,ga文库是不是不想再给大奖了啊?」 我还进一步往下猜测。 「优秀奖的奖金跟之前的大奖奖金一样是一百万,这表示以后优秀奖实际上就是大奖了吧。我懂我懂。《地错》之后不会再有了。」 即使在已经决定前期得奖者的阶段,我也是这么跟朋友说。 「在ga文库大奖的前期得奖了!虽然还不确定奖项内容……咦?大奖?不可能啦。」 讲出这种话的人,在令和元年即将到来的四月中旬,接到了大奖的得奖通知。 做出像垃圾一样的猜忌真的非常抱歉。我作梦都没想到自己的人生会埋下如此的伏笔,而且还遇到这么急转直下的展开。以后我会克制自己不再做奇怪的猜测,要活得更坦率一点。 事情就是这样,大家好。 我是得到第11次ga文库大奖的佐藤真登。 本作品的概念是「中二病帅气特务动作奇幻故事,主角是女孩子」。是的,完全是我的兴趣。执笔的时候会用「中二力、中二力不够啊……!必须全力耍帅才行!」来要求自己发挥妄想力。炸裂吧,我的神经突触。 像这样塞满个人趣味的作品都能获得ga文库大奖的大奖了,世事真的很难预料。 剩下的篇幅,请容许我用谢词填满。 责编的ぬる编辑。 每次去咖啡厅开会,都让应征原稿的完成度大幅上升。由于我很喜欢毫无脉络地突然创造出角色,因此今后应该也会让ぬる编辑感到头大。话说回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不过截稿的管理体制似乎在确定得到大奖的瞬间就升级了……? 撰写书腰评论的大森老师。 非常感谢您,在这么繁忙的时期还帮忙写评论,身为《地错》的粉丝之一真的很感激。老师写在金书腰上的评论正绽放着光芒!(编按:此为日版书籍设计。) ニリツ老师。 非常感谢您笔下的美丽插图。 在确定得到大奖的瞬间,ぬる编辑给ニリツ老师增加了很明显是预定外的工作。虽然当时觉得「这么做真过分」,不过因为ニリツ先生的美丽插图会增加,这让我觉得超开心的,所以没办法阻止他。请原谅我无能为力……。明明截稿时间没变但工作却会增加,真的很神秘啊。 与本作品有关的各位。 不只是编辑部的各位,营业部、宣传部、还有各书店。我切身感受到各位从各种方面来推广本作。真的非常感谢大家。各位的热情很可怕,不对,是让我感到很开心。似乎可以理解为什么恐悦之至这个词里有恐惧又有喜悦,因此请容我在此谨表谢意。 还有拿起本书的各位读者大人。 不知道本作是否能够承受各位对ga文库睽违七年的《大奖》所抱持的期待,以及与相关的各处所推广的力道呢。 看完这部作品的您所感受到的,应该跟其他人不一样才对。就像每个人写出来的故事都千差万别一样,看完故事得到的感想应该也是每个人各有不同。如果您可以将自己的感想发表在推特之类的sns上,作者应该会看到。或者请寄粉丝信过来。作者会笑眯眯地看着那些信,当成创作的粮食的。 如果本书能够成为可以让相关人士得到幸福的书籍,就是我最大的荣幸。 第11次ga文库大奖,得奖金额大幅增加!优秀奖奖金一百万日币,大奖奖金竟然有三百万日币! 从平成年号的终结倒数一年的四月某日,抱着写好的原稿寻找征稿处的我在看到这条新闻时,非常直接地浮现了这样的想法。 「哈哈~。奖金居然有三百万,ga文库是不是不想再给大奖了啊?」 我还进一步往下猜测。 「优秀奖的奖金跟之前的大奖奖金一样是一百万,这表示以后优秀奖实际上就是大奖了吧。我懂我懂。《地错》之后不会再有了。」 即使在已经决定前期得奖者的阶段,我也是这么跟朋友说。 「在ga文库大奖的前期得奖了!虽然还不确定奖项内容……咦?大奖?不可能啦。」 讲出这种话的人,在令和元年即将到来的四月中旬,接到了大奖的得奖通知。 做出像垃圾一样的猜忌真的非常抱歉。我作梦都没想到自己的人生会埋下如此的伏笔,而且还遇到这么急转直下的展开。以后我会克制自己不再做奇怪的猜测,要活得更坦率一点。 事情就是这样,大家好。 我是得到第11次ga文库大奖的佐藤真登。 本作品的概念是「中二病帅气特务动作奇幻故事,主角是女孩子」。是的,完全是我的兴趣。执笔的时候会用「中二力、中二力不够啊……!必须全力耍帅才行!」来要求自己发挥妄想力。炸裂吧,我的神经突触。 像这样塞满个人趣味的作品都能获得ga文库大奖的大奖了,世事真的很难预料。 剩下的篇幅,请容许我用谢词填满。 责编的ぬる编辑。 每次去咖啡厅开会,都让应征原稿的完成度大幅上升。由于我很喜欢毫无脉络地突然创造出角色,因此今后应该也会让ぬる编辑感到头大。话说回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不过截稿的管理体制似乎在确定得到大奖的瞬间就升级了……? 撰写书腰评论的大森老师。 非常感谢您,在这么繁忙的时期还帮忙写评论,身为《地错》的粉丝之一真的很感激。老师写在金书腰上的评论正绽放着光芒!(编按:此为日版书籍设计。) ニリツ老师。 非常感谢您笔下的美丽插图。 在确定得到大奖的瞬间,ぬる编辑给ニリツ老师增加了很明显是预定外的工作。虽然当时觉得「这么做真过分」,不过因为ニリツ先生的美丽插图会增加,这让我觉得超开心的,所以没办法阻止他。请原谅我无能为力……。明明截稿时间没变但工作却会增加,真的很神秘啊。 与本作品有关的各位。 不只是编辑部的各位,营业部、宣传部、还有各书店。我切身感受到各位从各种方面来推广本作。真的非常感谢大家。各位的热情很可怕,不对,是让我感到很开心。似乎可以理解为什么恐悦之至这个词里有恐惧又有喜悦,因此请容我在此谨表谢意。 还有拿起本书的各位读者大人。 不知道本作是否能够承受各位对ga文库睽违七年的《大奖》所抱持的期待,以及与相关的各处所推广的力道呢。 看完这部作品的您所感受到的,应该跟其他人不一样才对。就像每个人写出来的故事都千差万别一样,看完故事得到的感想应该也是每个人各有不同。如果您可以将自己的感想发表在推特之类的sns上,作者应该会看到。或者请寄粉丝信过来。作者会笑眯眯地看着那些信,当成创作的粮食的。 如果本书能够成为可以让相关人士得到幸福的书籍,就是我最大的荣幸。 第11次ga文库大奖,得奖金额大幅增加!优秀奖奖金一百万日币,大奖奖金竟然有三百万日币! 从平成年号的终结倒数一年的四月某日,抱着写好的原稿寻找征稿处的我在看到这条新闻时,非常直接地浮现了这样的想法。 「哈哈~。奖金居然有三百万,ga文库是不是不想再给大奖了啊?」 我还进一步往下猜测。 「优秀奖的奖金跟之前的大奖奖金一样是一百万,这表示以后优秀奖实际上就是大奖了吧。我懂我懂。《地错》之后不会再有了。」 即使在已经决定前期得奖者的阶段,我也是这么跟朋友说。 「在ga文库大奖的前期得奖了!虽然还不确定奖项内容……咦?大奖?不可能啦。」 讲出这种话的人,在令和元年即将到来的四月中旬,接到了大奖的得奖通知。 做出像垃圾一样的猜忌真的非常抱歉。我作梦都没想到自己的人生会埋下如此的伏笔,而且还遇到这么急转直下的展开。以后我会克制自己不再做奇怪的猜测,要活得更坦率一点。 事情就是这样,大家好。 我是得到第11次ga文库大奖的佐藤真登。 本作品的概念是「中二病帅气特务动作奇幻故事,主角是女孩子」。是的,完全是我的兴趣。执笔的时候会用「中二力、中二力不够啊……!必须全力耍帅才行!」来要求自己发挥妄想力。炸裂吧,我的神经突触。 像这样塞满个人趣味的作品都能获得ga文库大奖的大奖了,世事真的很难预料。 剩下的篇幅,请容许我用谢词填满。 责编的ぬる编辑。 每次去咖啡厅开会,都让应征原稿的完成度大幅上升。由于我很喜欢毫无脉络地突然创造出角色,因此今后应该也会让ぬる编辑感到头大。话说回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不过截稿的管理体制似乎在确定得到大奖的瞬间就升级了……? 撰写书腰评论的大森老师。 非常感谢您,在这么繁忙的时期还帮忙写评论,身为《地错》的粉丝之一真的很感激。老师写在金书腰上的评论正绽放着光芒!(编按:此为日版书籍设计。) ニリツ老师。 非常感谢您笔下的美丽插图。 在确定得到大奖的瞬间,ぬる编辑给ニリツ老师增加了很明显是预定外的工作。虽然当时觉得「这么做真过分」,不过因为ニリツ先生的美丽插图会增加,这让我觉得超开心的,所以没办法阻止他。请原谅我无能为力……。明明截稿时间没变但工作却会增加,真的很神秘啊。 与本作品有关的各位。 不只是编辑部的各位,营业部、宣传部、还有各书店。我切身感受到各位从各种方面来推广本作。真的非常感谢大家。各位的热情很可怕,不对,是让我感到很开心。似乎可以理解为什么恐悦之至这个词里有恐惧又有喜悦,因此请容我在此谨表谢意。 还有拿起本书的各位读者大人。 不知道本作是否能够承受各位对ga文库睽违七年的《大奖》所抱持的期待,以及与相关的各处所推广的力道呢。 看完这部作品的您所感受到的,应该跟其他人不一样才对。就像每个人写出来的故事都千差万别一样,看完故事得到的感想应该也是每个人各有不同。如果您可以将自己的感想发表在推特之类的sns上,作者应该会看到。或者请寄粉丝信过来。作者会笑眯眯地看着那些信,当成创作的粮食的。 如果本书能够成为可以让相关人士得到幸福的书籍,就是我最大的荣幸。 第11次ga文库大奖,得奖金额大幅增加!优秀奖奖金一百万日币,大奖奖金竟然有三百万日币! 从平成年号的终结倒数一年的四月某日,抱着写好的原稿寻找征稿处的我在看到这条新闻时,非常直接地浮现了这样的想法。 「哈哈~。奖金居然有三百万,ga文库是不是不想再给大奖了啊?」 我还进一步往下猜测。 「优秀奖的奖金跟之前的大奖奖金一样是一百万,这表示以后优秀奖实际上就是大奖了吧。我懂我懂。《地错》之后不会再有了。」 即使在已经决定前期得奖者的阶段,我也是这么跟朋友说。 「在ga文库大奖的前期得奖了!虽然还不确定奖项内容……咦?大奖?不可能啦。」 讲出这种话的人,在令和元年即将到来的四月中旬,接到了大奖的得奖通知。 做出像垃圾一样的猜忌真的非常抱歉。我作梦都没想到自己的人生会埋下如此的伏笔,而且还遇到这么急转直下的展开。以后我会克制自己不再做奇怪的猜测,要活得更坦率一点。 事情就是这样,大家好。 我是得到第11次ga文库大奖的佐藤真登。 本作品的概念是「中二病帅气特务动作奇幻故事,主角是女孩子」。是的,完全是我的兴趣。执笔的时候会用「中二力、中二力不够啊……!必须全力耍帅才行!」来要求自己发挥妄想力。炸裂吧,我的神经突触。 像这样塞满个人趣味的作品都能获得ga文库大奖的大奖了,世事真的很难预料。 剩下的篇幅,请容许我用谢词填满。 责编的ぬる编辑。 每次去咖啡厅开会,都让应征原稿的完成度大幅上升。由于我很喜欢毫无脉络地突然创造出角色,因此今后应该也会让ぬる编辑感到头大。话说回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不过截稿的管理体制似乎在确定得到大奖的瞬间就升级了……? 撰写书腰评论的大森老师。 非常感谢您,在这么繁忙的时期还帮忙写评论,身为《地错》的粉丝之一真的很感激。老师写在金书腰上的评论正绽放着光芒!(编按:此为日版书籍设计。) ニリツ老师。 非常感谢您笔下的美丽插图。 在确定得到大奖的瞬间,ぬる编辑给ニリツ老师增加了很明显是预定外的工作。虽然当时觉得「这么做真过分」,不过因为ニリツ先生的美丽插图会增加,这让我觉得超开心的,所以没办法阻止他。请原谅我无能为力……。明明截稿时间没变但工作却会增加,真的很神秘啊。 与本作品有关的各位。 不只是编辑部的各位,营业部、宣传部、还有各书店。我切身感受到各位从各种方面来推广本作。真的非常感谢大家。各位的热情很可怕,不对,是让我感到很开心。似乎可以理解为什么恐悦之至这个词里有恐惧又有喜悦,因此请容我在此谨表谢意。 还有拿起本书的各位读者大人。 不知道本作是否能够承受各位对ga文库睽违七年的《大奖》所抱持的期待,以及与相关的各处所推广的力道呢。 看完这部作品的您所感受到的,应该跟其他人不一样才对。就像每个人写出来的故事都千差万别一样,看完故事得到的感想应该也是每个人各有不同。如果您可以将自己的感想发表在推特之类的sns上,作者应该会看到。或者请寄粉丝信过来。作者会笑眯眯地看着那些信,当成创作的粮食的。 如果本书能够成为可以让相关人士得到幸福的书籍,就是我最大的荣幸。 插图 台版 转自 天使动漫 作者:佐藤真登 插画:ニリツ 译者:谭志玮 图源:吐司蛋喵 录入:kid 天使动漫: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tsdm不负担任何责任 请尊重翻译、扫图、录入、校对的辛勤劳动 转载请保留完整的资讯,否则往后一律禁止 —————————————— 内容简介 「在这片海域附近,有个区域弥漫着浓雾。」 离开古都加尔姆的玛瑙一行人来到了港都里贝尔。 根据传闻,一旦进入里贝尔浓雾中的人,就无法再从里面出来。那是过去将南方群岛联合啃食殆尽的四大人灾(human error)「雾魔殿(pandemonium)」。为了完成身为处刑人的任务,找出能够将会死而复生的灯里完全杀死的手段,玛瑙想到可以利用这片魔雾。 在这样的情况下,里贝尔伯的女儿玛侬尝试接触玛瑙等人。应该「不存在」的她所采取的行动,使玛瑙的命运开始扭转到连灯里都意想不到的方向──。 少女为了杀掉少女而生的故事,急转直下的第2集! 序幕 一片白净,眼前只有充斥着白色的世界。 弥漫在四周的白色比晨雾更加纯净,比飘荡在高山上的云海中更加宁静。 雾。 在占据了整个视野,轻柔白净、无法碰触的雾中,有一个小女孩。 以她为中心朝上下左右扩散开来,覆盖住整体视野的白雾中,小女孩缓缓地将手往前方伸出。 雾气缠绕了上去。仿佛要妨碍她的动作般,像铅一样沉重的白雾缠住小女孩的身体。 完全不是雾该有的质量。对举起手臂这样细微的动作产生反应,沉沉地黏附在小女孩的身体上。即使如此,小女孩依然试着勉强举起手臂,但她纤细的手臂承受不了缠绕在其上的雾气重量,啪地一声折断了。 「啊……」 手臂因骨头折断而扭曲的小女孩只是发出一声有点遗憾的叹息,看不出有一丝感到疼痛的样子。她扬起下巴,从周围的声音中找到了乐趣。 雾气浓到看不见扭曲手臂前方的手指。在无法仰赖视觉的空间中,一直响着不悦耳的声音。 随时都有某些东西在互相啃咬似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冲撞声、仿佛将许多鸟兽绞杀之际的叫声混合在一起的尖叫、肌肉与肌肉互相撞击而生的战斗声,以及死前的惨叫。正因雾气浓到连眼前都一片白茫茫,传进耳中的声音才会令人感到如此不安。 不只是耳朵。肌肤也暴露在令人不舒服的感觉中。持续不断地有液体滴落,将肌肤打湿。 如果以为打在皮肤上的感触是雨水,那就错了。 落在身上的每一滴液体都是鲜血。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中,正上演着互相啃食、互相残杀、互相蹂躏、吸吮血肉、撕裂精神、吞噬灵魂的斗争。 即使是拚命想将白色空间染红的血雨,也无法在这个空间久留。偶尔还会传来肉块啪嗒啪嗒地掉落在地上的声音。然而掉落下来的血肉,很快地就会被某物稀哩呼噜吞食殆尽。 「嘛、嘛──嘛啊──」 小女孩如同往常,一边用除了被染白的视觉以外的耳朵、皮肤、鼻子、舌头等四感感受着周围,一边哼起歌来。 「嘛、嘛──嘛嘛啊、嘛、嘛、嘛啊──」 与这个诡异的场所格格不入的天真少女哼着不知名的歌曲。没有明确的歌词,只是哼唱着一段段的旋律。 小女孩呈现坐姿,让双脚悬空摆荡,她的脚边也随着歌声晃动。晃动的方向并不固定,不只是前后左右,甚至还会上下移动。好像地面本身在动一样。 「嘛嘛嘛~嘛啊~嘛──」 在小女孩身旁,有某样东西啪嗒地发出鲜明的声音掉落下来。 那是一团两手合围大小的肉块。注意到的时候,空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拆散开来。大量血肉啪嗒啪嗒地掉落下来。 转眼间,小型魔物就聚集过来啃食肉块。随时都在争食的雾中,死掉魔物的血肉是绝佳的粮食。来争食死肉的某只魔物盯上了在一旁哼着歌,毫无防备的小女孩。 那是一只外形像鸟,体型比人还要巨大的魔物。牠觉得比自己渺小的身影是无力的象征,于是急速下降,想用长长的嘴喙将小女孩刺穿。 小女孩毫不在意。因为她本来就没有必要做什么。 「嘛嘛~嘛嘛嘛──」 小女孩坐着的地方朝上方移动。 原来小女孩坐着的地方是一只巨大的怪物。别说是全长了,就连宽度都很难衡量。简直像是整座小岛站立起来的怪物张开了嘴巴。 怪物的嘴中布满了像尖刺一样的牙齿。就算是其中最小的一根牙齿都比人类还大。俯冲而下的鸟型魔物像是被鲸鱼吞吃的小鱼一样被吸进口中,撞上某根牙齿,惨遭刺穿。 由于巨大魔物展开的行动,让争食的速度变得更快。血沫如同喷泉般四处飞溅。碎骨与肉片不断堆叠。被压溃的血肉多到会让人误以为是大海。 不论何者,都没有引起小女孩的注意。 「嘛~嘛啊嘛嘛嘛──」 从天而降的血雨、肉块。消散的灵魂与四散的精神。即连试图以绝望与混沌将世界染红的原色都被涂抹成白色的雾中,小女孩对各种异状都毫不在意,只是天真无邪地哼着歌。 就在这样一如既往的日子中。 「……嘛?」 小女孩突然停止哼歌,眨了眨眼睛。 嘎吱的声音在某处响起。 当然,有什么被破坏掉的声音在这里到处都能听见。因为在这雾中的生物一直都在互相啃食。 可是,刚才的声音很奇怪。 那不是生物的肉被压烂的声音,不是骨头碎裂的声音,也不是灵魂迸裂的声音。简直像是整个世界本身被扭曲一样奇妙的声音。 那到底是什么声音呢?小女孩微微偏过头,凝神倾听,但没有更进一步的变化。可以听到的只有生物被压烂死亡的声音。在这里只会发生互相残杀与互相啃食的斗争。 当小女孩以为是错觉而快忘记这件事的时候。 白雾再次发出受挤压而嘎吱作响的声音。有第二次就会有第三次。小女孩小心谨慎地等待着,发现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响起白雾受到挤压的声音。 以无法从内部离开的观点来看,这片浓雾几乎可以说是完美的结界。 然而,面对来自外部的压力就不一样了。 尽管为了达到将小女孩封闭在内的目的,白雾已经接近完美无瑕,但并没有完美到能对应所有状况。 白雾被扭曲的声音再次响起。外面的世界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外来的压力让白雾的结构开始扭曲。 已经在这里存在千年的白雾产生了变化。 「嘛啊……嘛~嘛!」 小女孩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说出口的声音却无法构成语言。 这也没办法。因为她在这一千年间一直待在同样的地方。不需要与他人对话的千年,长到足以从她身上夺走语言。似乎曾经听过的声音,让小女孩试着从记忆深处挤出某个单字,但她只能发出类似叫声的声音。 「嘛──……」 她一直都待在这里。累积的光阴足以让她忘记时间的感觉。 在这个由于太过无聊而毁灭国家、吞噬岛屿、吸干大海,连自己的记忆都早已被耗尽,只剩下白雾的空间里,能做的事就只有一直互相啃食而已。 这样的状况正要产生变化。 「嘛啊!嘛!」 白雾受到挤压的声音再次响起。扭曲终于超越了临界点。白色的浓雾中出现了一个小洞。虽然是只能让小指通过的缝隙,但那的确是通往外界的洞。 从这里离开。 离开。这里。也就是离开「雾」。 可是,所谓的外面。 白雾之外,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呢? 记得好像有什么。 有什么、自己、必须去做的事。 好像,曾经有过。 「嘛啊……」 想不起来。也不可能想得起来。 可是促使小女孩行动的本能,与回忆并没有任何关联。 小女孩的本能中刻着两个不成文的规定。 为这个世界带来混沌。 为这个星球带来杀戮。 「嘛!」 小女孩伸出小指。 「嘛──嘛嘛嘛──嘛嘛嘛──嘛嘛嘛──」 依然什么都想不起来的小女孩,只是哼唱着不知为何知道的歌曲。 打勾勾做约定。尽管在这个世界知道的人不多,但日本的小孩子不管谁都知道在做约定时要说的誓言。 同时,她的眼睛亮起红色的导力光。 『导力:活物献祭──』 那是过去被称为南方群岛联合的场所。作为将极尽繁荣的古代文明毁灭掉的四大人灾(human error)所遗留下来的爪痕,被浓雾封闭了超过千年的地带。 『混沌沾黏?纯粹概念【魔】──』 与上亿魔物共存的纯粹概念。人尽皆知,拥有「啃食世界之天魔」称号的异世界人。最终成为人灾的纯粹概念【魔】,被当作不该存在的事物封印在浓雾之中。 这个被浓雾封闭,不为人见的人灾遗址,被人以敬畏的心情称呼为「雾魔殿(pandemonium)」。 在魔物万头攒动,人烟绝迹的【魔】之领域中。 『发动【打勾勾作约定说谎的女孩】』 有个魔导发动了。 一片白净,眼前只有充斥着白色的世界。 弥漫在四周的白色比晨雾更加纯净,比飘荡在高山上的云海中更加宁静。 雾。 在占据了整个视野,轻柔白净、无法碰触的雾中,有一个小女孩。 以她为中心朝上下左右扩散开来,覆盖住整体视野的白雾中,小女孩缓缓地将手往前方伸出。 雾气缠绕了上去。仿佛要妨碍她的动作般,像铅一样沉重的白雾缠住小女孩的身体。 完全不是雾该有的质量。对举起手臂这样细微的动作产生反应,沉沉地黏附在小女孩的身体上。即使如此,小女孩依然试着勉强举起手臂,但她纤细的手臂承受不了缠绕在其上的雾气重量,啪地一声折断了。 「啊……」 手臂因骨头折断而扭曲的小女孩只是发出一声有点遗憾的叹息,看不出有一丝感到疼痛的样子。她扬起下巴,从周围的声音中找到了乐趣。 雾气浓到看不见扭曲手臂前方的手指。在无法仰赖视觉的空间中,一直响着不悦耳的声音。 随时都有某些东西在互相啃咬似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冲撞声、仿佛将许多鸟兽绞杀之际的叫声混合在一起的尖叫、肌肉与肌肉互相撞击而生的战斗声,以及死前的惨叫。正因雾气浓到连眼前都一片白茫茫,传进耳中的声音才会令人感到如此不安。 不只是耳朵。肌肤也暴露在令人不舒服的感觉中。持续不断地有液体滴落,将肌肤打湿。 如果以为打在皮肤上的感触是雨水,那就错了。 落在身上的每一滴液体都是鲜血。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中,正上演着互相啃食、互相残杀、互相蹂躏、吸吮血肉、撕裂精神、吞噬灵魂的斗争。 即使是拚命想将白色空间染红的血雨,也无法在这个空间久留。偶尔还会传来肉块啪嗒啪嗒地掉落在地上的声音。然而掉落下来的血肉,很快地就会被某物稀哩呼噜吞食殆尽。 「嘛、嘛──嘛啊──」 小女孩如同往常,一边用除了被染白的视觉以外的耳朵、皮肤、鼻子、舌头等四感感受着周围,一边哼起歌来。 「嘛、嘛──嘛嘛啊、嘛、嘛、嘛啊──」 与这个诡异的场所格格不入的天真少女哼着不知名的歌曲。没有明确的歌词,只是哼唱着一段段的旋律。 小女孩呈现坐姿,让双脚悬空摆荡,她的脚边也随着歌声晃动。晃动的方向并不固定,不只是前后左右,甚至还会上下移动。好像地面本身在动一样。 「嘛嘛嘛~嘛啊~嘛──」 在小女孩身旁,有某样东西啪嗒地发出鲜明的声音掉落下来。 那是一团两手合围大小的肉块。注意到的时候,空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拆散开来。大量血肉啪嗒啪嗒地掉落下来。 转眼间,小型魔物就聚集过来啃食肉块。随时都在争食的雾中,死掉魔物的血肉是绝佳的粮食。来争食死肉的某只魔物盯上了在一旁哼着歌,毫无防备的小女孩。 那是一只外形像鸟,体型比人还要巨大的魔物。牠觉得比自己渺小的身影是无力的象征,于是急速下降,想用长长的嘴喙将小女孩刺穿。 小女孩毫不在意。因为她本来就没有必要做什么。 「嘛嘛~嘛嘛嘛──」 小女孩坐着的地方朝上方移动。 原来小女孩坐着的地方是一只巨大的怪物。别说是全长了,就连宽度都很难衡量。简直像是整座小岛站立起来的怪物张开了嘴巴。 怪物的嘴中布满了像尖刺一样的牙齿。就算是其中最小的一根牙齿都比人类还大。俯冲而下的鸟型魔物像是被鲸鱼吞吃的小鱼一样被吸进口中,撞上某根牙齿,惨遭刺穿。 由于巨大魔物展开的行动,让争食的速度变得更快。血沫如同喷泉般四处飞溅。碎骨与肉片不断堆叠。被压溃的血肉多到会让人误以为是大海。 不论何者,都没有引起小女孩的注意。 「嘛~嘛啊嘛嘛嘛──」 从天而降的血雨、肉块。消散的灵魂与四散的精神。即连试图以绝望与混沌将世界染红的原色都被涂抹成白色的雾中,小女孩对各种异状都毫不在意,只是天真无邪地哼着歌。 就在这样一如既往的日子中。 「……嘛?」 小女孩突然停止哼歌,眨了眨眼睛。 嘎吱的声音在某处响起。 当然,有什么被破坏掉的声音在这里到处都能听见。因为在这雾中的生物一直都在互相啃食。 可是,刚才的声音很奇怪。 那不是生物的肉被压烂的声音,不是骨头碎裂的声音,也不是灵魂迸裂的声音。简直像是整个世界本身被扭曲一样奇妙的声音。 那到底是什么声音呢?小女孩微微偏过头,凝神倾听,但没有更进一步的变化。可以听到的只有生物被压烂死亡的声音。在这里只会发生互相残杀与互相啃食的斗争。 当小女孩以为是错觉而快忘记这件事的时候。 白雾再次发出受挤压而嘎吱作响的声音。有第二次就会有第三次。小女孩小心谨慎地等待着,发现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响起白雾受到挤压的声音。 以无法从内部离开的观点来看,这片浓雾几乎可以说是完美的结界。 然而,面对来自外部的压力就不一样了。 尽管为了达到将小女孩封闭在内的目的,白雾已经接近完美无瑕,但并没有完美到能对应所有状况。 白雾被扭曲的声音再次响起。外面的世界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外来的压力让白雾的结构开始扭曲。 已经在这里存在千年的白雾产生了变化。 「嘛啊……嘛~嘛!」 小女孩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说出口的声音却无法构成语言。 这也没办法。因为她在这一千年间一直待在同样的地方。不需要与他人对话的千年,长到足以从她身上夺走语言。似乎曾经听过的声音,让小女孩试着从记忆深处挤出某个单字,但她只能发出类似叫声的声音。 「嘛──……」 她一直都待在这里。累积的光阴足以让她忘记时间的感觉。 在这个由于太过无聊而毁灭国家、吞噬岛屿、吸干大海,连自己的记忆都早已被耗尽,只剩下白雾的空间里,能做的事就只有一直互相啃食而已。 这样的状况正要产生变化。 「嘛啊!嘛!」 白雾受到挤压的声音再次响起。扭曲终于超越了临界点。白色的浓雾中出现了一个小洞。虽然是只能让小指通过的缝隙,但那的确是通往外界的洞。 从这里离开。 离开。这里。也就是离开「雾」。 可是,所谓的外面。 白雾之外,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呢? 记得好像有什么。 有什么、自己、必须去做的事。 好像,曾经有过。 「嘛啊……」 想不起来。也不可能想得起来。 可是促使小女孩行动的本能,与回忆并没有任何关联。 小女孩的本能中刻着两个不成文的规定。 为这个世界带来混沌。 为这个星球带来杀戮。 「嘛!」 小女孩伸出小指。 「嘛──嘛嘛嘛──嘛嘛嘛──嘛嘛嘛──」 依然什么都想不起来的小女孩,只是哼唱着不知为何知道的歌曲。 打勾勾做约定。尽管在这个世界知道的人不多,但日本的小孩子不管谁都知道在做约定时要说的誓言。 同时,她的眼睛亮起红色的导力光。 『导力:活物献祭──』 那是过去被称为南方群岛联合的场所。作为将极尽繁荣的古代文明毁灭掉的四大人灾(human error)所遗留下来的爪痕,被浓雾封闭了超过千年的地带。 『混沌沾黏?纯粹概念【魔】──』 与上亿魔物共存的纯粹概念。人尽皆知,拥有「啃食世界之天魔」称号的异世界人。最终成为人灾的纯粹概念【魔】,被当作不该存在的事物封印在浓雾之中。 这个被浓雾封闭,不为人见的人灾遗址,被人以敬畏的心情称呼为「雾魔殿(pandemonium)」。 在魔物万头攒动,人烟绝迹的【魔】之领域中。 『发动【打勾勾作约定说谎的女孩】』 有个魔导发动了。 一片白净,眼前只有充斥着白色的世界。 弥漫在四周的白色比晨雾更加纯净,比飘荡在高山上的云海中更加宁静。 雾。 在占据了整个视野,轻柔白净、无法碰触的雾中,有一个小女孩。 以她为中心朝上下左右扩散开来,覆盖住整体视野的白雾中,小女孩缓缓地将手往前方伸出。 雾气缠绕了上去。仿佛要妨碍她的动作般,像铅一样沉重的白雾缠住小女孩的身体。 完全不是雾该有的质量。对举起手臂这样细微的动作产生反应,沉沉地黏附在小女孩的身体上。即使如此,小女孩依然试着勉强举起手臂,但她纤细的手臂承受不了缠绕在其上的雾气重量,啪地一声折断了。 「啊……」 手臂因骨头折断而扭曲的小女孩只是发出一声有点遗憾的叹息,看不出有一丝感到疼痛的样子。她扬起下巴,从周围的声音中找到了乐趣。 雾气浓到看不见扭曲手臂前方的手指。在无法仰赖视觉的空间中,一直响着不悦耳的声音。 随时都有某些东西在互相啃咬似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冲撞声、仿佛将许多鸟兽绞杀之际的叫声混合在一起的尖叫、肌肉与肌肉互相撞击而生的战斗声,以及死前的惨叫。正因雾气浓到连眼前都一片白茫茫,传进耳中的声音才会令人感到如此不安。 不只是耳朵。肌肤也暴露在令人不舒服的感觉中。持续不断地有液体滴落,将肌肤打湿。 如果以为打在皮肤上的感触是雨水,那就错了。 落在身上的每一滴液体都是鲜血。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中,正上演着互相啃食、互相残杀、互相蹂躏、吸吮血肉、撕裂精神、吞噬灵魂的斗争。 即使是拚命想将白色空间染红的血雨,也无法在这个空间久留。偶尔还会传来肉块啪嗒啪嗒地掉落在地上的声音。然而掉落下来的血肉,很快地就会被某物稀哩呼噜吞食殆尽。 「嘛、嘛──嘛啊──」 小女孩如同往常,一边用除了被染白的视觉以外的耳朵、皮肤、鼻子、舌头等四感感受着周围,一边哼起歌来。 「嘛、嘛──嘛嘛啊、嘛、嘛、嘛啊──」 与这个诡异的场所格格不入的天真少女哼着不知名的歌曲。没有明确的歌词,只是哼唱着一段段的旋律。 小女孩呈现坐姿,让双脚悬空摆荡,她的脚边也随着歌声晃动。晃动的方向并不固定,不只是前后左右,甚至还会上下移动。好像地面本身在动一样。 「嘛嘛嘛~嘛啊~嘛──」 在小女孩身旁,有某样东西啪嗒地发出鲜明的声音掉落下来。 那是一团两手合围大小的肉块。注意到的时候,空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拆散开来。大量血肉啪嗒啪嗒地掉落下来。 转眼间,小型魔物就聚集过来啃食肉块。随时都在争食的雾中,死掉魔物的血肉是绝佳的粮食。来争食死肉的某只魔物盯上了在一旁哼着歌,毫无防备的小女孩。 那是一只外形像鸟,体型比人还要巨大的魔物。牠觉得比自己渺小的身影是无力的象征,于是急速下降,想用长长的嘴喙将小女孩刺穿。 小女孩毫不在意。因为她本来就没有必要做什么。 「嘛嘛~嘛嘛嘛──」 小女孩坐着的地方朝上方移动。 原来小女孩坐着的地方是一只巨大的怪物。别说是全长了,就连宽度都很难衡量。简直像是整座小岛站立起来的怪物张开了嘴巴。 怪物的嘴中布满了像尖刺一样的牙齿。就算是其中最小的一根牙齿都比人类还大。俯冲而下的鸟型魔物像是被鲸鱼吞吃的小鱼一样被吸进口中,撞上某根牙齿,惨遭刺穿。 由于巨大魔物展开的行动,让争食的速度变得更快。血沫如同喷泉般四处飞溅。碎骨与肉片不断堆叠。被压溃的血肉多到会让人误以为是大海。 不论何者,都没有引起小女孩的注意。 「嘛~嘛啊嘛嘛嘛──」 从天而降的血雨、肉块。消散的灵魂与四散的精神。即连试图以绝望与混沌将世界染红的原色都被涂抹成白色的雾中,小女孩对各种异状都毫不在意,只是天真无邪地哼着歌。 就在这样一如既往的日子中。 「……嘛?」 小女孩突然停止哼歌,眨了眨眼睛。 嘎吱的声音在某处响起。 当然,有什么被破坏掉的声音在这里到处都能听见。因为在这雾中的生物一直都在互相啃食。 可是,刚才的声音很奇怪。 那不是生物的肉被压烂的声音,不是骨头碎裂的声音,也不是灵魂迸裂的声音。简直像是整个世界本身被扭曲一样奇妙的声音。 那到底是什么声音呢?小女孩微微偏过头,凝神倾听,但没有更进一步的变化。可以听到的只有生物被压烂死亡的声音。在这里只会发生互相残杀与互相啃食的斗争。 当小女孩以为是错觉而快忘记这件事的时候。 白雾再次发出受挤压而嘎吱作响的声音。有第二次就会有第三次。小女孩小心谨慎地等待着,发现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响起白雾受到挤压的声音。 以无法从内部离开的观点来看,这片浓雾几乎可以说是完美的结界。 然而,面对来自外部的压力就不一样了。 尽管为了达到将小女孩封闭在内的目的,白雾已经接近完美无瑕,但并没有完美到能对应所有状况。 白雾被扭曲的声音再次响起。外面的世界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外来的压力让白雾的结构开始扭曲。 已经在这里存在千年的白雾产生了变化。 「嘛啊……嘛~嘛!」 小女孩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说出口的声音却无法构成语言。 这也没办法。因为她在这一千年间一直待在同样的地方。不需要与他人对话的千年,长到足以从她身上夺走语言。似乎曾经听过的声音,让小女孩试着从记忆深处挤出某个单字,但她只能发出类似叫声的声音。 「嘛──……」 她一直都待在这里。累积的光阴足以让她忘记时间的感觉。 在这个由于太过无聊而毁灭国家、吞噬岛屿、吸干大海,连自己的记忆都早已被耗尽,只剩下白雾的空间里,能做的事就只有一直互相啃食而已。 这样的状况正要产生变化。 「嘛啊!嘛!」 白雾受到挤压的声音再次响起。扭曲终于超越了临界点。白色的浓雾中出现了一个小洞。虽然是只能让小指通过的缝隙,但那的确是通往外界的洞。 从这里离开。 离开。这里。也就是离开「雾」。 可是,所谓的外面。 白雾之外,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呢? 记得好像有什么。 有什么、自己、必须去做的事。 好像,曾经有过。 「嘛啊……」 想不起来。也不可能想得起来。 可是促使小女孩行动的本能,与回忆并没有任何关联。 小女孩的本能中刻着两个不成文的规定。 为这个世界带来混沌。 为这个星球带来杀戮。 「嘛!」 小女孩伸出小指。 「嘛──嘛嘛嘛──嘛嘛嘛──嘛嘛嘛──」 依然什么都想不起来的小女孩,只是哼唱着不知为何知道的歌曲。 打勾勾做约定。尽管在这个世界知道的人不多,但日本的小孩子不管谁都知道在做约定时要说的誓言。 同时,她的眼睛亮起红色的导力光。 『导力:活物献祭──』 那是过去被称为南方群岛联合的场所。作为将极尽繁荣的古代文明毁灭掉的四大人灾(human error)所遗留下来的爪痕,被浓雾封闭了超过千年的地带。 『混沌沾黏?纯粹概念【魔】──』 与上亿魔物共存的纯粹概念。人尽皆知,拥有「啃食世界之天魔」称号的异世界人。最终成为人灾的纯粹概念【魔】,被当作不该存在的事物封印在浓雾之中。 这个被浓雾封闭,不为人见的人灾遗址,被人以敬畏的心情称呼为「雾魔殿(pandemonium)」。 在魔物万头攒动,人烟绝迹的【魔】之领域中。 『发动【打勾勾作约定说谎的女孩】』 有个魔导发动了。 一片白净,眼前只有充斥着白色的世界。 弥漫在四周的白色比晨雾更加纯净,比飘荡在高山上的云海中更加宁静。 雾。 在占据了整个视野,轻柔白净、无法碰触的雾中,有一个小女孩。 以她为中心朝上下左右扩散开来,覆盖住整体视野的白雾中,小女孩缓缓地将手往前方伸出。 雾气缠绕了上去。仿佛要妨碍她的动作般,像铅一样沉重的白雾缠住小女孩的身体。 完全不是雾该有的质量。对举起手臂这样细微的动作产生反应,沉沉地黏附在小女孩的身体上。即使如此,小女孩依然试着勉强举起手臂,但她纤细的手臂承受不了缠绕在其上的雾气重量,啪地一声折断了。 「啊……」 手臂因骨头折断而扭曲的小女孩只是发出一声有点遗憾的叹息,看不出有一丝感到疼痛的样子。她扬起下巴,从周围的声音中找到了乐趣。 雾气浓到看不见扭曲手臂前方的手指。在无法仰赖视觉的空间中,一直响着不悦耳的声音。 随时都有某些东西在互相啃咬似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冲撞声、仿佛将许多鸟兽绞杀之际的叫声混合在一起的尖叫、肌肉与肌肉互相撞击而生的战斗声,以及死前的惨叫。正因雾气浓到连眼前都一片白茫茫,传进耳中的声音才会令人感到如此不安。 不只是耳朵。肌肤也暴露在令人不舒服的感觉中。持续不断地有液体滴落,将肌肤打湿。 如果以为打在皮肤上的感触是雨水,那就错了。 落在身上的每一滴液体都是鲜血。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中,正上演着互相啃食、互相残杀、互相蹂躏、吸吮血肉、撕裂精神、吞噬灵魂的斗争。 即使是拚命想将白色空间染红的血雨,也无法在这个空间久留。偶尔还会传来肉块啪嗒啪嗒地掉落在地上的声音。然而掉落下来的血肉,很快地就会被某物稀哩呼噜吞食殆尽。 「嘛、嘛──嘛啊──」 小女孩如同往常,一边用除了被染白的视觉以外的耳朵、皮肤、鼻子、舌头等四感感受着周围,一边哼起歌来。 「嘛、嘛──嘛嘛啊、嘛、嘛、嘛啊──」 与这个诡异的场所格格不入的天真少女哼着不知名的歌曲。没有明确的歌词,只是哼唱着一段段的旋律。 小女孩呈现坐姿,让双脚悬空摆荡,她的脚边也随着歌声晃动。晃动的方向并不固定,不只是前后左右,甚至还会上下移动。好像地面本身在动一样。 「嘛嘛嘛~嘛啊~嘛──」 在小女孩身旁,有某样东西啪嗒地发出鲜明的声音掉落下来。 那是一团两手合围大小的肉块。注意到的时候,空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拆散开来。大量血肉啪嗒啪嗒地掉落下来。 转眼间,小型魔物就聚集过来啃食肉块。随时都在争食的雾中,死掉魔物的血肉是绝佳的粮食。来争食死肉的某只魔物盯上了在一旁哼着歌,毫无防备的小女孩。 那是一只外形像鸟,体型比人还要巨大的魔物。牠觉得比自己渺小的身影是无力的象征,于是急速下降,想用长长的嘴喙将小女孩刺穿。 小女孩毫不在意。因为她本来就没有必要做什么。 「嘛嘛~嘛嘛嘛──」 小女孩坐着的地方朝上方移动。 原来小女孩坐着的地方是一只巨大的怪物。别说是全长了,就连宽度都很难衡量。简直像是整座小岛站立起来的怪物张开了嘴巴。 怪物的嘴中布满了像尖刺一样的牙齿。就算是其中最小的一根牙齿都比人类还大。俯冲而下的鸟型魔物像是被鲸鱼吞吃的小鱼一样被吸进口中,撞上某根牙齿,惨遭刺穿。 由于巨大魔物展开的行动,让争食的速度变得更快。血沫如同喷泉般四处飞溅。碎骨与肉片不断堆叠。被压溃的血肉多到会让人误以为是大海。 不论何者,都没有引起小女孩的注意。 「嘛~嘛啊嘛嘛嘛──」 从天而降的血雨、肉块。消散的灵魂与四散的精神。即连试图以绝望与混沌将世界染红的原色都被涂抹成白色的雾中,小女孩对各种异状都毫不在意,只是天真无邪地哼着歌。 就在这样一如既往的日子中。 「……嘛?」 小女孩突然停止哼歌,眨了眨眼睛。 嘎吱的声音在某处响起。 当然,有什么被破坏掉的声音在这里到处都能听见。因为在这雾中的生物一直都在互相啃食。 可是,刚才的声音很奇怪。 那不是生物的肉被压烂的声音,不是骨头碎裂的声音,也不是灵魂迸裂的声音。简直像是整个世界本身被扭曲一样奇妙的声音。 那到底是什么声音呢?小女孩微微偏过头,凝神倾听,但没有更进一步的变化。可以听到的只有生物被压烂死亡的声音。在这里只会发生互相残杀与互相啃食的斗争。 当小女孩以为是错觉而快忘记这件事的时候。 白雾再次发出受挤压而嘎吱作响的声音。有第二次就会有第三次。小女孩小心谨慎地等待着,发现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响起白雾受到挤压的声音。 以无法从内部离开的观点来看,这片浓雾几乎可以说是完美的结界。 然而,面对来自外部的压力就不一样了。 尽管为了达到将小女孩封闭在内的目的,白雾已经接近完美无瑕,但并没有完美到能对应所有状况。 白雾被扭曲的声音再次响起。外面的世界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外来的压力让白雾的结构开始扭曲。 已经在这里存在千年的白雾产生了变化。 「嘛啊……嘛~嘛!」 小女孩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说出口的声音却无法构成语言。 这也没办法。因为她在这一千年间一直待在同样的地方。不需要与他人对话的千年,长到足以从她身上夺走语言。似乎曾经听过的声音,让小女孩试着从记忆深处挤出某个单字,但她只能发出类似叫声的声音。 「嘛──……」 她一直都待在这里。累积的光阴足以让她忘记时间的感觉。 在这个由于太过无聊而毁灭国家、吞噬岛屿、吸干大海,连自己的记忆都早已被耗尽,只剩下白雾的空间里,能做的事就只有一直互相啃食而已。 这样的状况正要产生变化。 「嘛啊!嘛!」 白雾受到挤压的声音再次响起。扭曲终于超越了临界点。白色的浓雾中出现了一个小洞。虽然是只能让小指通过的缝隙,但那的确是通往外界的洞。 从这里离开。 离开。这里。也就是离开「雾」。 可是,所谓的外面。 白雾之外,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呢? 记得好像有什么。 有什么、自己、必须去做的事。 好像,曾经有过。 「嘛啊……」 想不起来。也不可能想得起来。 可是促使小女孩行动的本能,与回忆并没有任何关联。 小女孩的本能中刻着两个不成文的规定。 为这个世界带来混沌。 为这个星球带来杀戮。 「嘛!」 小女孩伸出小指。 「嘛──嘛嘛嘛──嘛嘛嘛──嘛嘛嘛──」 依然什么都想不起来的小女孩,只是哼唱着不知为何知道的歌曲。 打勾勾做约定。尽管在这个世界知道的人不多,但日本的小孩子不管谁都知道在做约定时要说的誓言。 同时,她的眼睛亮起红色的导力光。 『导力:活物献祭──』 那是过去被称为南方群岛联合的场所。作为将极尽繁荣的古代文明毁灭掉的四大人灾(human error)所遗留下来的爪痕,被浓雾封闭了超过千年的地带。 『混沌沾黏?纯粹概念【魔】──』 与上亿魔物共存的纯粹概念。人尽皆知,拥有「啃食世界之天魔」称号的异世界人。最终成为人灾的纯粹概念【魔】,被当作不该存在的事物封印在浓雾之中。 这个被浓雾封闭,不为人见的人灾遗址,被人以敬畏的心情称呼为「雾魔殿(pandemonium)」。 在魔物万头攒动,人烟绝迹的【魔】之领域中。 『发动【打勾勾作约定说谎的女孩】』 有个魔导发动了。 一片白净,眼前只有充斥着白色的世界。 弥漫在四周的白色比晨雾更加纯净,比飘荡在高山上的云海中更加宁静。 雾。 在占据了整个视野,轻柔白净、无法碰触的雾中,有一个小女孩。 以她为中心朝上下左右扩散开来,覆盖住整体视野的白雾中,小女孩缓缓地将手往前方伸出。 雾气缠绕了上去。仿佛要妨碍她的动作般,像铅一样沉重的白雾缠住小女孩的身体。 完全不是雾该有的质量。对举起手臂这样细微的动作产生反应,沉沉地黏附在小女孩的身体上。即使如此,小女孩依然试着勉强举起手臂,但她纤细的手臂承受不了缠绕在其上的雾气重量,啪地一声折断了。 「啊……」 手臂因骨头折断而扭曲的小女孩只是发出一声有点遗憾的叹息,看不出有一丝感到疼痛的样子。她扬起下巴,从周围的声音中找到了乐趣。 雾气浓到看不见扭曲手臂前方的手指。在无法仰赖视觉的空间中,一直响着不悦耳的声音。 随时都有某些东西在互相啃咬似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冲撞声、仿佛将许多鸟兽绞杀之际的叫声混合在一起的尖叫、肌肉与肌肉互相撞击而生的战斗声,以及死前的惨叫。正因雾气浓到连眼前都一片白茫茫,传进耳中的声音才会令人感到如此不安。 不只是耳朵。肌肤也暴露在令人不舒服的感觉中。持续不断地有液体滴落,将肌肤打湿。 如果以为打在皮肤上的感触是雨水,那就错了。 落在身上的每一滴液体都是鲜血。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中,正上演着互相啃食、互相残杀、互相蹂躏、吸吮血肉、撕裂精神、吞噬灵魂的斗争。 即使是拚命想将白色空间染红的血雨,也无法在这个空间久留。偶尔还会传来肉块啪嗒啪嗒地掉落在地上的声音。然而掉落下来的血肉,很快地就会被某物稀哩呼噜吞食殆尽。 「嘛、嘛──嘛啊──」 小女孩如同往常,一边用除了被染白的视觉以外的耳朵、皮肤、鼻子、舌头等四感感受着周围,一边哼起歌来。 「嘛、嘛──嘛嘛啊、嘛、嘛、嘛啊──」 与这个诡异的场所格格不入的天真少女哼着不知名的歌曲。没有明确的歌词,只是哼唱着一段段的旋律。 小女孩呈现坐姿,让双脚悬空摆荡,她的脚边也随着歌声晃动。晃动的方向并不固定,不只是前后左右,甚至还会上下移动。好像地面本身在动一样。 「嘛嘛嘛~嘛啊~嘛──」 在小女孩身旁,有某样东西啪嗒地发出鲜明的声音掉落下来。 那是一团两手合围大小的肉块。注意到的时候,空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拆散开来。大量血肉啪嗒啪嗒地掉落下来。 转眼间,小型魔物就聚集过来啃食肉块。随时都在争食的雾中,死掉魔物的血肉是绝佳的粮食。来争食死肉的某只魔物盯上了在一旁哼着歌,毫无防备的小女孩。 那是一只外形像鸟,体型比人还要巨大的魔物。牠觉得比自己渺小的身影是无力的象征,于是急速下降,想用长长的嘴喙将小女孩刺穿。 小女孩毫不在意。因为她本来就没有必要做什么。 「嘛嘛~嘛嘛嘛──」 小女孩坐着的地方朝上方移动。 原来小女孩坐着的地方是一只巨大的怪物。别说是全长了,就连宽度都很难衡量。简直像是整座小岛站立起来的怪物张开了嘴巴。 怪物的嘴中布满了像尖刺一样的牙齿。就算是其中最小的一根牙齿都比人类还大。俯冲而下的鸟型魔物像是被鲸鱼吞吃的小鱼一样被吸进口中,撞上某根牙齿,惨遭刺穿。 由于巨大魔物展开的行动,让争食的速度变得更快。血沫如同喷泉般四处飞溅。碎骨与肉片不断堆叠。被压溃的血肉多到会让人误以为是大海。 不论何者,都没有引起小女孩的注意。 「嘛~嘛啊嘛嘛嘛──」 从天而降的血雨、肉块。消散的灵魂与四散的精神。即连试图以绝望与混沌将世界染红的原色都被涂抹成白色的雾中,小女孩对各种异状都毫不在意,只是天真无邪地哼着歌。 就在这样一如既往的日子中。 「……嘛?」 小女孩突然停止哼歌,眨了眨眼睛。 嘎吱的声音在某处响起。 当然,有什么被破坏掉的声音在这里到处都能听见。因为在这雾中的生物一直都在互相啃食。 可是,刚才的声音很奇怪。 那不是生物的肉被压烂的声音,不是骨头碎裂的声音,也不是灵魂迸裂的声音。简直像是整个世界本身被扭曲一样奇妙的声音。 那到底是什么声音呢?小女孩微微偏过头,凝神倾听,但没有更进一步的变化。可以听到的只有生物被压烂死亡的声音。在这里只会发生互相残杀与互相啃食的斗争。 当小女孩以为是错觉而快忘记这件事的时候。 白雾再次发出受挤压而嘎吱作响的声音。有第二次就会有第三次。小女孩小心谨慎地等待着,发现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响起白雾受到挤压的声音。 以无法从内部离开的观点来看,这片浓雾几乎可以说是完美的结界。 然而,面对来自外部的压力就不一样了。 尽管为了达到将小女孩封闭在内的目的,白雾已经接近完美无瑕,但并没有完美到能对应所有状况。 白雾被扭曲的声音再次响起。外面的世界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外来的压力让白雾的结构开始扭曲。 已经在这里存在千年的白雾产生了变化。 「嘛啊……嘛~嘛!」 小女孩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说出口的声音却无法构成语言。 这也没办法。因为她在这一千年间一直待在同样的地方。不需要与他人对话的千年,长到足以从她身上夺走语言。似乎曾经听过的声音,让小女孩试着从记忆深处挤出某个单字,但她只能发出类似叫声的声音。 「嘛──……」 她一直都待在这里。累积的光阴足以让她忘记时间的感觉。 在这个由于太过无聊而毁灭国家、吞噬岛屿、吸干大海,连自己的记忆都早已被耗尽,只剩下白雾的空间里,能做的事就只有一直互相啃食而已。 这样的状况正要产生变化。 「嘛啊!嘛!」 白雾受到挤压的声音再次响起。扭曲终于超越了临界点。白色的浓雾中出现了一个小洞。虽然是只能让小指通过的缝隙,但那的确是通往外界的洞。 从这里离开。 离开。这里。也就是离开「雾」。 可是,所谓的外面。 白雾之外,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呢? 记得好像有什么。 有什么、自己、必须去做的事。 好像,曾经有过。 「嘛啊……」 想不起来。也不可能想得起来。 可是促使小女孩行动的本能,与回忆并没有任何关联。 小女孩的本能中刻着两个不成文的规定。 为这个世界带来混沌。 为这个星球带来杀戮。 「嘛!」 小女孩伸出小指。 「嘛──嘛嘛嘛──嘛嘛嘛──嘛嘛嘛──」 依然什么都想不起来的小女孩,只是哼唱着不知为何知道的歌曲。 打勾勾做约定。尽管在这个世界知道的人不多,但日本的小孩子不管谁都知道在做约定时要说的誓言。 同时,她的眼睛亮起红色的导力光。 『导力:活物献祭──』 那是过去被称为南方群岛联合的场所。作为将极尽繁荣的古代文明毁灭掉的四大人灾(human error)所遗留下来的爪痕,被浓雾封闭了超过千年的地带。 『混沌沾黏?纯粹概念【魔】──』 与上亿魔物共存的纯粹概念。人尽皆知,拥有「啃食世界之天魔」称号的异世界人。最终成为人灾的纯粹概念【魔】,被当作不该存在的事物封印在浓雾之中。 这个被浓雾封闭,不为人见的人灾遗址,被人以敬畏的心情称呼为「雾魔殿(pandemonium)」。 在魔物万头攒动,人烟绝迹的【魔】之领域中。 『发动【打勾勾作约定说谎的女孩】』 有个魔导发动了。 一片白净,眼前只有充斥着白色的世界。 弥漫在四周的白色比晨雾更加纯净,比飘荡在高山上的云海中更加宁静。 雾。 在占据了整个视野,轻柔白净、无法碰触的雾中,有一个小女孩。 以她为中心朝上下左右扩散开来,覆盖住整体视野的白雾中,小女孩缓缓地将手往前方伸出。 雾气缠绕了上去。仿佛要妨碍她的动作般,像铅一样沉重的白雾缠住小女孩的身体。 完全不是雾该有的质量。对举起手臂这样细微的动作产生反应,沉沉地黏附在小女孩的身体上。即使如此,小女孩依然试着勉强举起手臂,但她纤细的手臂承受不了缠绕在其上的雾气重量,啪地一声折断了。 「啊……」 手臂因骨头折断而扭曲的小女孩只是发出一声有点遗憾的叹息,看不出有一丝感到疼痛的样子。她扬起下巴,从周围的声音中找到了乐趣。 雾气浓到看不见扭曲手臂前方的手指。在无法仰赖视觉的空间中,一直响着不悦耳的声音。 随时都有某些东西在互相啃咬似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冲撞声、仿佛将许多鸟兽绞杀之际的叫声混合在一起的尖叫、肌肉与肌肉互相撞击而生的战斗声,以及死前的惨叫。正因雾气浓到连眼前都一片白茫茫,传进耳中的声音才会令人感到如此不安。 不只是耳朵。肌肤也暴露在令人不舒服的感觉中。持续不断地有液体滴落,将肌肤打湿。 如果以为打在皮肤上的感触是雨水,那就错了。 落在身上的每一滴液体都是鲜血。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中,正上演着互相啃食、互相残杀、互相蹂躏、吸吮血肉、撕裂精神、吞噬灵魂的斗争。 即使是拚命想将白色空间染红的血雨,也无法在这个空间久留。偶尔还会传来肉块啪嗒啪嗒地掉落在地上的声音。然而掉落下来的血肉,很快地就会被某物稀哩呼噜吞食殆尽。 「嘛、嘛──嘛啊──」 小女孩如同往常,一边用除了被染白的视觉以外的耳朵、皮肤、鼻子、舌头等四感感受着周围,一边哼起歌来。 「嘛、嘛──嘛嘛啊、嘛、嘛、嘛啊──」 与这个诡异的场所格格不入的天真少女哼着不知名的歌曲。没有明确的歌词,只是哼唱着一段段的旋律。 小女孩呈现坐姿,让双脚悬空摆荡,她的脚边也随着歌声晃动。晃动的方向并不固定,不只是前后左右,甚至还会上下移动。好像地面本身在动一样。 「嘛嘛嘛~嘛啊~嘛──」 在小女孩身旁,有某样东西啪嗒地发出鲜明的声音掉落下来。 那是一团两手合围大小的肉块。注意到的时候,空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拆散开来。大量血肉啪嗒啪嗒地掉落下来。 转眼间,小型魔物就聚集过来啃食肉块。随时都在争食的雾中,死掉魔物的血肉是绝佳的粮食。来争食死肉的某只魔物盯上了在一旁哼着歌,毫无防备的小女孩。 那是一只外形像鸟,体型比人还要巨大的魔物。牠觉得比自己渺小的身影是无力的象征,于是急速下降,想用长长的嘴喙将小女孩刺穿。 小女孩毫不在意。因为她本来就没有必要做什么。 「嘛嘛~嘛嘛嘛──」 小女孩坐着的地方朝上方移动。 原来小女孩坐着的地方是一只巨大的怪物。别说是全长了,就连宽度都很难衡量。简直像是整座小岛站立起来的怪物张开了嘴巴。 怪物的嘴中布满了像尖刺一样的牙齿。就算是其中最小的一根牙齿都比人类还大。俯冲而下的鸟型魔物像是被鲸鱼吞吃的小鱼一样被吸进口中,撞上某根牙齿,惨遭刺穿。 由于巨大魔物展开的行动,让争食的速度变得更快。血沫如同喷泉般四处飞溅。碎骨与肉片不断堆叠。被压溃的血肉多到会让人误以为是大海。 不论何者,都没有引起小女孩的注意。 「嘛~嘛啊嘛嘛嘛──」 从天而降的血雨、肉块。消散的灵魂与四散的精神。即连试图以绝望与混沌将世界染红的原色都被涂抹成白色的雾中,小女孩对各种异状都毫不在意,只是天真无邪地哼着歌。 就在这样一如既往的日子中。 「……嘛?」 小女孩突然停止哼歌,眨了眨眼睛。 嘎吱的声音在某处响起。 当然,有什么被破坏掉的声音在这里到处都能听见。因为在这雾中的生物一直都在互相啃食。 可是,刚才的声音很奇怪。 那不是生物的肉被压烂的声音,不是骨头碎裂的声音,也不是灵魂迸裂的声音。简直像是整个世界本身被扭曲一样奇妙的声音。 那到底是什么声音呢?小女孩微微偏过头,凝神倾听,但没有更进一步的变化。可以听到的只有生物被压烂死亡的声音。在这里只会发生互相残杀与互相啃食的斗争。 当小女孩以为是错觉而快忘记这件事的时候。 白雾再次发出受挤压而嘎吱作响的声音。有第二次就会有第三次。小女孩小心谨慎地等待着,发现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响起白雾受到挤压的声音。 以无法从内部离开的观点来看,这片浓雾几乎可以说是完美的结界。 然而,面对来自外部的压力就不一样了。 尽管为了达到将小女孩封闭在内的目的,白雾已经接近完美无瑕,但并没有完美到能对应所有状况。 白雾被扭曲的声音再次响起。外面的世界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外来的压力让白雾的结构开始扭曲。 已经在这里存在千年的白雾产生了变化。 「嘛啊……嘛~嘛!」 小女孩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说出口的声音却无法构成语言。 这也没办法。因为她在这一千年间一直待在同样的地方。不需要与他人对话的千年,长到足以从她身上夺走语言。似乎曾经听过的声音,让小女孩试着从记忆深处挤出某个单字,但她只能发出类似叫声的声音。 「嘛──……」 她一直都待在这里。累积的光阴足以让她忘记时间的感觉。 在这个由于太过无聊而毁灭国家、吞噬岛屿、吸干大海,连自己的记忆都早已被耗尽,只剩下白雾的空间里,能做的事就只有一直互相啃食而已。 这样的状况正要产生变化。 「嘛啊!嘛!」 白雾受到挤压的声音再次响起。扭曲终于超越了临界点。白色的浓雾中出现了一个小洞。虽然是只能让小指通过的缝隙,但那的确是通往外界的洞。 从这里离开。 离开。这里。也就是离开「雾」。 可是,所谓的外面。 白雾之外,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呢? 记得好像有什么。 有什么、自己、必须去做的事。 好像,曾经有过。 「嘛啊……」 想不起来。也不可能想得起来。 可是促使小女孩行动的本能,与回忆并没有任何关联。 小女孩的本能中刻着两个不成文的规定。 为这个世界带来混沌。 为这个星球带来杀戮。 「嘛!」 小女孩伸出小指。 「嘛──嘛嘛嘛──嘛嘛嘛──嘛嘛嘛──」 依然什么都想不起来的小女孩,只是哼唱着不知为何知道的歌曲。 打勾勾做约定。尽管在这个世界知道的人不多,但日本的小孩子不管谁都知道在做约定时要说的誓言。 同时,她的眼睛亮起红色的导力光。 『导力:活物献祭──』 那是过去被称为南方群岛联合的场所。作为将极尽繁荣的古代文明毁灭掉的四大人灾(human error)所遗留下来的爪痕,被浓雾封闭了超过千年的地带。 『混沌沾黏?纯粹概念【魔】──』 与上亿魔物共存的纯粹概念。人尽皆知,拥有「啃食世界之天魔」称号的异世界人。最终成为人灾的纯粹概念【魔】,被当作不该存在的事物封印在浓雾之中。 这个被浓雾封闭,不为人见的人灾遗址,被人以敬畏的心情称呼为「雾魔殿(pandemonium)」。 在魔物万头攒动,人烟绝迹的【魔】之领域中。 『发动【打勾勾作约定说谎的女孩】』 有个魔导发动了。 一片白净,眼前只有充斥着白色的世界。 弥漫在四周的白色比晨雾更加纯净,比飘荡在高山上的云海中更加宁静。 雾。 在占据了整个视野,轻柔白净、无法碰触的雾中,有一个小女孩。 以她为中心朝上下左右扩散开来,覆盖住整体视野的白雾中,小女孩缓缓地将手往前方伸出。 雾气缠绕了上去。仿佛要妨碍她的动作般,像铅一样沉重的白雾缠住小女孩的身体。 完全不是雾该有的质量。对举起手臂这样细微的动作产生反应,沉沉地黏附在小女孩的身体上。即使如此,小女孩依然试着勉强举起手臂,但她纤细的手臂承受不了缠绕在其上的雾气重量,啪地一声折断了。 「啊……」 手臂因骨头折断而扭曲的小女孩只是发出一声有点遗憾的叹息,看不出有一丝感到疼痛的样子。她扬起下巴,从周围的声音中找到了乐趣。 雾气浓到看不见扭曲手臂前方的手指。在无法仰赖视觉的空间中,一直响着不悦耳的声音。 随时都有某些东西在互相啃咬似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冲撞声、仿佛将许多鸟兽绞杀之际的叫声混合在一起的尖叫、肌肉与肌肉互相撞击而生的战斗声,以及死前的惨叫。正因雾气浓到连眼前都一片白茫茫,传进耳中的声音才会令人感到如此不安。 不只是耳朵。肌肤也暴露在令人不舒服的感觉中。持续不断地有液体滴落,将肌肤打湿。 如果以为打在皮肤上的感触是雨水,那就错了。 落在身上的每一滴液体都是鲜血。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中,正上演着互相啃食、互相残杀、互相蹂躏、吸吮血肉、撕裂精神、吞噬灵魂的斗争。 即使是拚命想将白色空间染红的血雨,也无法在这个空间久留。偶尔还会传来肉块啪嗒啪嗒地掉落在地上的声音。然而掉落下来的血肉,很快地就会被某物稀哩呼噜吞食殆尽。 「嘛、嘛──嘛啊──」 小女孩如同往常,一边用除了被染白的视觉以外的耳朵、皮肤、鼻子、舌头等四感感受着周围,一边哼起歌来。 「嘛、嘛──嘛嘛啊、嘛、嘛、嘛啊──」 与这个诡异的场所格格不入的天真少女哼着不知名的歌曲。没有明确的歌词,只是哼唱着一段段的旋律。 小女孩呈现坐姿,让双脚悬空摆荡,她的脚边也随着歌声晃动。晃动的方向并不固定,不只是前后左右,甚至还会上下移动。好像地面本身在动一样。 「嘛嘛嘛~嘛啊~嘛──」 在小女孩身旁,有某样东西啪嗒地发出鲜明的声音掉落下来。 那是一团两手合围大小的肉块。注意到的时候,空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拆散开来。大量血肉啪嗒啪嗒地掉落下来。 转眼间,小型魔物就聚集过来啃食肉块。随时都在争食的雾中,死掉魔物的血肉是绝佳的粮食。来争食死肉的某只魔物盯上了在一旁哼着歌,毫无防备的小女孩。 那是一只外形像鸟,体型比人还要巨大的魔物。牠觉得比自己渺小的身影是无力的象征,于是急速下降,想用长长的嘴喙将小女孩刺穿。 小女孩毫不在意。因为她本来就没有必要做什么。 「嘛嘛~嘛嘛嘛──」 小女孩坐着的地方朝上方移动。 原来小女孩坐着的地方是一只巨大的怪物。别说是全长了,就连宽度都很难衡量。简直像是整座小岛站立起来的怪物张开了嘴巴。 怪物的嘴中布满了像尖刺一样的牙齿。就算是其中最小的一根牙齿都比人类还大。俯冲而下的鸟型魔物像是被鲸鱼吞吃的小鱼一样被吸进口中,撞上某根牙齿,惨遭刺穿。 由于巨大魔物展开的行动,让争食的速度变得更快。血沫如同喷泉般四处飞溅。碎骨与肉片不断堆叠。被压溃的血肉多到会让人误以为是大海。 不论何者,都没有引起小女孩的注意。 「嘛~嘛啊嘛嘛嘛──」 从天而降的血雨、肉块。消散的灵魂与四散的精神。即连试图以绝望与混沌将世界染红的原色都被涂抹成白色的雾中,小女孩对各种异状都毫不在意,只是天真无邪地哼着歌。 就在这样一如既往的日子中。 「……嘛?」 小女孩突然停止哼歌,眨了眨眼睛。 嘎吱的声音在某处响起。 当然,有什么被破坏掉的声音在这里到处都能听见。因为在这雾中的生物一直都在互相啃食。 可是,刚才的声音很奇怪。 那不是生物的肉被压烂的声音,不是骨头碎裂的声音,也不是灵魂迸裂的声音。简直像是整个世界本身被扭曲一样奇妙的声音。 那到底是什么声音呢?小女孩微微偏过头,凝神倾听,但没有更进一步的变化。可以听到的只有生物被压烂死亡的声音。在这里只会发生互相残杀与互相啃食的斗争。 当小女孩以为是错觉而快忘记这件事的时候。 白雾再次发出受挤压而嘎吱作响的声音。有第二次就会有第三次。小女孩小心谨慎地等待着,发现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响起白雾受到挤压的声音。 以无法从内部离开的观点来看,这片浓雾几乎可以说是完美的结界。 然而,面对来自外部的压力就不一样了。 尽管为了达到将小女孩封闭在内的目的,白雾已经接近完美无瑕,但并没有完美到能对应所有状况。 白雾被扭曲的声音再次响起。外面的世界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外来的压力让白雾的结构开始扭曲。 已经在这里存在千年的白雾产生了变化。 「嘛啊……嘛~嘛!」 小女孩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说出口的声音却无法构成语言。 这也没办法。因为她在这一千年间一直待在同样的地方。不需要与他人对话的千年,长到足以从她身上夺走语言。似乎曾经听过的声音,让小女孩试着从记忆深处挤出某个单字,但她只能发出类似叫声的声音。 「嘛──……」 她一直都待在这里。累积的光阴足以让她忘记时间的感觉。 在这个由于太过无聊而毁灭国家、吞噬岛屿、吸干大海,连自己的记忆都早已被耗尽,只剩下白雾的空间里,能做的事就只有一直互相啃食而已。 这样的状况正要产生变化。 「嘛啊!嘛!」 白雾受到挤压的声音再次响起。扭曲终于超越了临界点。白色的浓雾中出现了一个小洞。虽然是只能让小指通过的缝隙,但那的确是通往外界的洞。 从这里离开。 离开。这里。也就是离开「雾」。 可是,所谓的外面。 白雾之外,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呢? 记得好像有什么。 有什么、自己、必须去做的事。 好像,曾经有过。 「嘛啊……」 想不起来。也不可能想得起来。 可是促使小女孩行动的本能,与回忆并没有任何关联。 小女孩的本能中刻着两个不成文的规定。 为这个世界带来混沌。 为这个星球带来杀戮。 「嘛!」 小女孩伸出小指。 「嘛──嘛嘛嘛──嘛嘛嘛──嘛嘛嘛──」 依然什么都想不起来的小女孩,只是哼唱着不知为何知道的歌曲。 打勾勾做约定。尽管在这个世界知道的人不多,但日本的小孩子不管谁都知道在做约定时要说的誓言。 同时,她的眼睛亮起红色的导力光。 『导力:活物献祭──』 那是过去被称为南方群岛联合的场所。作为将极尽繁荣的古代文明毁灭掉的四大人灾(human error)所遗留下来的爪痕,被浓雾封闭了超过千年的地带。 『混沌沾黏?纯粹概念【魔】──』 与上亿魔物共存的纯粹概念。人尽皆知,拥有「啃食世界之天魔」称号的异世界人。最终成为人灾的纯粹概念【魔】,被当作不该存在的事物封印在浓雾之中。 这个被浓雾封闭,不为人见的人灾遗址,被人以敬畏的心情称呼为「雾魔殿(pandemonium)」。 在魔物万头攒动,人烟绝迹的【魔】之领域中。 『发动【打勾勾作约定说谎的女孩】』 有个魔导发动了。 一片白净,眼前只有充斥着白色的世界。 弥漫在四周的白色比晨雾更加纯净,比飘荡在高山上的云海中更加宁静。 雾。 在占据了整个视野,轻柔白净、无法碰触的雾中,有一个小女孩。 以她为中心朝上下左右扩散开来,覆盖住整体视野的白雾中,小女孩缓缓地将手往前方伸出。 雾气缠绕了上去。仿佛要妨碍她的动作般,像铅一样沉重的白雾缠住小女孩的身体。 完全不是雾该有的质量。对举起手臂这样细微的动作产生反应,沉沉地黏附在小女孩的身体上。即使如此,小女孩依然试着勉强举起手臂,但她纤细的手臂承受不了缠绕在其上的雾气重量,啪地一声折断了。 「啊……」 手臂因骨头折断而扭曲的小女孩只是发出一声有点遗憾的叹息,看不出有一丝感到疼痛的样子。她扬起下巴,从周围的声音中找到了乐趣。 雾气浓到看不见扭曲手臂前方的手指。在无法仰赖视觉的空间中,一直响着不悦耳的声音。 随时都有某些东西在互相啃咬似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冲撞声、仿佛将许多鸟兽绞杀之际的叫声混合在一起的尖叫、肌肉与肌肉互相撞击而生的战斗声,以及死前的惨叫。正因雾气浓到连眼前都一片白茫茫,传进耳中的声音才会令人感到如此不安。 不只是耳朵。肌肤也暴露在令人不舒服的感觉中。持续不断地有液体滴落,将肌肤打湿。 如果以为打在皮肤上的感触是雨水,那就错了。 落在身上的每一滴液体都是鲜血。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中,正上演着互相啃食、互相残杀、互相蹂躏、吸吮血肉、撕裂精神、吞噬灵魂的斗争。 即使是拚命想将白色空间染红的血雨,也无法在这个空间久留。偶尔还会传来肉块啪嗒啪嗒地掉落在地上的声音。然而掉落下来的血肉,很快地就会被某物稀哩呼噜吞食殆尽。 「嘛、嘛──嘛啊──」 小女孩如同往常,一边用除了被染白的视觉以外的耳朵、皮肤、鼻子、舌头等四感感受着周围,一边哼起歌来。 「嘛、嘛──嘛嘛啊、嘛、嘛、嘛啊──」 与这个诡异的场所格格不入的天真少女哼着不知名的歌曲。没有明确的歌词,只是哼唱着一段段的旋律。 小女孩呈现坐姿,让双脚悬空摆荡,她的脚边也随着歌声晃动。晃动的方向并不固定,不只是前后左右,甚至还会上下移动。好像地面本身在动一样。 「嘛嘛嘛~嘛啊~嘛──」 在小女孩身旁,有某样东西啪嗒地发出鲜明的声音掉落下来。 那是一团两手合围大小的肉块。注意到的时候,空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拆散开来。大量血肉啪嗒啪嗒地掉落下来。 转眼间,小型魔物就聚集过来啃食肉块。随时都在争食的雾中,死掉魔物的血肉是绝佳的粮食。来争食死肉的某只魔物盯上了在一旁哼着歌,毫无防备的小女孩。 那是一只外形像鸟,体型比人还要巨大的魔物。牠觉得比自己渺小的身影是无力的象征,于是急速下降,想用长长的嘴喙将小女孩刺穿。 小女孩毫不在意。因为她本来就没有必要做什么。 「嘛嘛~嘛嘛嘛──」 小女孩坐着的地方朝上方移动。 原来小女孩坐着的地方是一只巨大的怪物。别说是全长了,就连宽度都很难衡量。简直像是整座小岛站立起来的怪物张开了嘴巴。 怪物的嘴中布满了像尖刺一样的牙齿。就算是其中最小的一根牙齿都比人类还大。俯冲而下的鸟型魔物像是被鲸鱼吞吃的小鱼一样被吸进口中,撞上某根牙齿,惨遭刺穿。 由于巨大魔物展开的行动,让争食的速度变得更快。血沫如同喷泉般四处飞溅。碎骨与肉片不断堆叠。被压溃的血肉多到会让人误以为是大海。 不论何者,都没有引起小女孩的注意。 「嘛~嘛啊嘛嘛嘛──」 从天而降的血雨、肉块。消散的灵魂与四散的精神。即连试图以绝望与混沌将世界染红的原色都被涂抹成白色的雾中,小女孩对各种异状都毫不在意,只是天真无邪地哼着歌。 就在这样一如既往的日子中。 「……嘛?」 小女孩突然停止哼歌,眨了眨眼睛。 嘎吱的声音在某处响起。 当然,有什么被破坏掉的声音在这里到处都能听见。因为在这雾中的生物一直都在互相啃食。 可是,刚才的声音很奇怪。 那不是生物的肉被压烂的声音,不是骨头碎裂的声音,也不是灵魂迸裂的声音。简直像是整个世界本身被扭曲一样奇妙的声音。 那到底是什么声音呢?小女孩微微偏过头,凝神倾听,但没有更进一步的变化。可以听到的只有生物被压烂死亡的声音。在这里只会发生互相残杀与互相啃食的斗争。 当小女孩以为是错觉而快忘记这件事的时候。 白雾再次发出受挤压而嘎吱作响的声音。有第二次就会有第三次。小女孩小心谨慎地等待着,发现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响起白雾受到挤压的声音。 以无法从内部离开的观点来看,这片浓雾几乎可以说是完美的结界。 然而,面对来自外部的压力就不一样了。 尽管为了达到将小女孩封闭在内的目的,白雾已经接近完美无瑕,但并没有完美到能对应所有状况。 白雾被扭曲的声音再次响起。外面的世界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外来的压力让白雾的结构开始扭曲。 已经在这里存在千年的白雾产生了变化。 「嘛啊……嘛~嘛!」 小女孩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说出口的声音却无法构成语言。 这也没办法。因为她在这一千年间一直待在同样的地方。不需要与他人对话的千年,长到足以从她身上夺走语言。似乎曾经听过的声音,让小女孩试着从记忆深处挤出某个单字,但她只能发出类似叫声的声音。 「嘛──……」 她一直都待在这里。累积的光阴足以让她忘记时间的感觉。 在这个由于太过无聊而毁灭国家、吞噬岛屿、吸干大海,连自己的记忆都早已被耗尽,只剩下白雾的空间里,能做的事就只有一直互相啃食而已。 这样的状况正要产生变化。 「嘛啊!嘛!」 白雾受到挤压的声音再次响起。扭曲终于超越了临界点。白色的浓雾中出现了一个小洞。虽然是只能让小指通过的缝隙,但那的确是通往外界的洞。 从这里离开。 离开。这里。也就是离开「雾」。 可是,所谓的外面。 白雾之外,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呢? 记得好像有什么。 有什么、自己、必须去做的事。 好像,曾经有过。 「嘛啊……」 想不起来。也不可能想得起来。 可是促使小女孩行动的本能,与回忆并没有任何关联。 小女孩的本能中刻着两个不成文的规定。 为这个世界带来混沌。 为这个星球带来杀戮。 「嘛!」 小女孩伸出小指。 「嘛──嘛嘛嘛──嘛嘛嘛──嘛嘛嘛──」 依然什么都想不起来的小女孩,只是哼唱着不知为何知道的歌曲。 打勾勾做约定。尽管在这个世界知道的人不多,但日本的小孩子不管谁都知道在做约定时要说的誓言。 同时,她的眼睛亮起红色的导力光。 『导力:活物献祭──』 那是过去被称为南方群岛联合的场所。作为将极尽繁荣的古代文明毁灭掉的四大人灾(human error)所遗留下来的爪痕,被浓雾封闭了超过千年的地带。 『混沌沾黏?纯粹概念【魔】──』 与上亿魔物共存的纯粹概念。人尽皆知,拥有「啃食世界之天魔」称号的异世界人。最终成为人灾的纯粹概念【魔】,被当作不该存在的事物封印在浓雾之中。 这个被浓雾封闭,不为人见的人灾遗址,被人以敬畏的心情称呼为「雾魔殿(pandemonium)」。 在魔物万头攒动,人烟绝迹的【魔】之领域中。 『发动【打勾勾作约定说谎的女孩】』 有个魔导发动了。 一片白净,眼前只有充斥着白色的世界。 弥漫在四周的白色比晨雾更加纯净,比飘荡在高山上的云海中更加宁静。 雾。 在占据了整个视野,轻柔白净、无法碰触的雾中,有一个小女孩。 以她为中心朝上下左右扩散开来,覆盖住整体视野的白雾中,小女孩缓缓地将手往前方伸出。 雾气缠绕了上去。仿佛要妨碍她的动作般,像铅一样沉重的白雾缠住小女孩的身体。 完全不是雾该有的质量。对举起手臂这样细微的动作产生反应,沉沉地黏附在小女孩的身体上。即使如此,小女孩依然试着勉强举起手臂,但她纤细的手臂承受不了缠绕在其上的雾气重量,啪地一声折断了。 「啊……」 手臂因骨头折断而扭曲的小女孩只是发出一声有点遗憾的叹息,看不出有一丝感到疼痛的样子。她扬起下巴,从周围的声音中找到了乐趣。 雾气浓到看不见扭曲手臂前方的手指。在无法仰赖视觉的空间中,一直响着不悦耳的声音。 随时都有某些东西在互相啃咬似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冲撞声、仿佛将许多鸟兽绞杀之际的叫声混合在一起的尖叫、肌肉与肌肉互相撞击而生的战斗声,以及死前的惨叫。正因雾气浓到连眼前都一片白茫茫,传进耳中的声音才会令人感到如此不安。 不只是耳朵。肌肤也暴露在令人不舒服的感觉中。持续不断地有液体滴落,将肌肤打湿。 如果以为打在皮肤上的感触是雨水,那就错了。 落在身上的每一滴液体都是鲜血。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中,正上演着互相啃食、互相残杀、互相蹂躏、吸吮血肉、撕裂精神、吞噬灵魂的斗争。 即使是拚命想将白色空间染红的血雨,也无法在这个空间久留。偶尔还会传来肉块啪嗒啪嗒地掉落在地上的声音。然而掉落下来的血肉,很快地就会被某物稀哩呼噜吞食殆尽。 「嘛、嘛──嘛啊──」 小女孩如同往常,一边用除了被染白的视觉以外的耳朵、皮肤、鼻子、舌头等四感感受着周围,一边哼起歌来。 「嘛、嘛──嘛嘛啊、嘛、嘛、嘛啊──」 与这个诡异的场所格格不入的天真少女哼着不知名的歌曲。没有明确的歌词,只是哼唱着一段段的旋律。 小女孩呈现坐姿,让双脚悬空摆荡,她的脚边也随着歌声晃动。晃动的方向并不固定,不只是前后左右,甚至还会上下移动。好像地面本身在动一样。 「嘛嘛嘛~嘛啊~嘛──」 在小女孩身旁,有某样东西啪嗒地发出鲜明的声音掉落下来。 那是一团两手合围大小的肉块。注意到的时候,空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拆散开来。大量血肉啪嗒啪嗒地掉落下来。 转眼间,小型魔物就聚集过来啃食肉块。随时都在争食的雾中,死掉魔物的血肉是绝佳的粮食。来争食死肉的某只魔物盯上了在一旁哼着歌,毫无防备的小女孩。 那是一只外形像鸟,体型比人还要巨大的魔物。牠觉得比自己渺小的身影是无力的象征,于是急速下降,想用长长的嘴喙将小女孩刺穿。 小女孩毫不在意。因为她本来就没有必要做什么。 「嘛嘛~嘛嘛嘛──」 小女孩坐着的地方朝上方移动。 原来小女孩坐着的地方是一只巨大的怪物。别说是全长了,就连宽度都很难衡量。简直像是整座小岛站立起来的怪物张开了嘴巴。 怪物的嘴中布满了像尖刺一样的牙齿。就算是其中最小的一根牙齿都比人类还大。俯冲而下的鸟型魔物像是被鲸鱼吞吃的小鱼一样被吸进口中,撞上某根牙齿,惨遭刺穿。 由于巨大魔物展开的行动,让争食的速度变得更快。血沫如同喷泉般四处飞溅。碎骨与肉片不断堆叠。被压溃的血肉多到会让人误以为是大海。 不论何者,都没有引起小女孩的注意。 「嘛~嘛啊嘛嘛嘛──」 从天而降的血雨、肉块。消散的灵魂与四散的精神。即连试图以绝望与混沌将世界染红的原色都被涂抹成白色的雾中,小女孩对各种异状都毫不在意,只是天真无邪地哼着歌。 就在这样一如既往的日子中。 「……嘛?」 小女孩突然停止哼歌,眨了眨眼睛。 嘎吱的声音在某处响起。 当然,有什么被破坏掉的声音在这里到处都能听见。因为在这雾中的生物一直都在互相啃食。 可是,刚才的声音很奇怪。 那不是生物的肉被压烂的声音,不是骨头碎裂的声音,也不是灵魂迸裂的声音。简直像是整个世界本身被扭曲一样奇妙的声音。 那到底是什么声音呢?小女孩微微偏过头,凝神倾听,但没有更进一步的变化。可以听到的只有生物被压烂死亡的声音。在这里只会发生互相残杀与互相啃食的斗争。 当小女孩以为是错觉而快忘记这件事的时候。 白雾再次发出受挤压而嘎吱作响的声音。有第二次就会有第三次。小女孩小心谨慎地等待着,发现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响起白雾受到挤压的声音。 以无法从内部离开的观点来看,这片浓雾几乎可以说是完美的结界。 然而,面对来自外部的压力就不一样了。 尽管为了达到将小女孩封闭在内的目的,白雾已经接近完美无瑕,但并没有完美到能对应所有状况。 白雾被扭曲的声音再次响起。外面的世界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外来的压力让白雾的结构开始扭曲。 已经在这里存在千年的白雾产生了变化。 「嘛啊……嘛~嘛!」 小女孩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说出口的声音却无法构成语言。 这也没办法。因为她在这一千年间一直待在同样的地方。不需要与他人对话的千年,长到足以从她身上夺走语言。似乎曾经听过的声音,让小女孩试着从记忆深处挤出某个单字,但她只能发出类似叫声的声音。 「嘛──……」 她一直都待在这里。累积的光阴足以让她忘记时间的感觉。 在这个由于太过无聊而毁灭国家、吞噬岛屿、吸干大海,连自己的记忆都早已被耗尽,只剩下白雾的空间里,能做的事就只有一直互相啃食而已。 这样的状况正要产生变化。 「嘛啊!嘛!」 白雾受到挤压的声音再次响起。扭曲终于超越了临界点。白色的浓雾中出现了一个小洞。虽然是只能让小指通过的缝隙,但那的确是通往外界的洞。 从这里离开。 离开。这里。也就是离开「雾」。 可是,所谓的外面。 白雾之外,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呢? 记得好像有什么。 有什么、自己、必须去做的事。 好像,曾经有过。 「嘛啊……」 想不起来。也不可能想得起来。 可是促使小女孩行动的本能,与回忆并没有任何关联。 小女孩的本能中刻着两个不成文的规定。 为这个世界带来混沌。 为这个星球带来杀戮。 「嘛!」 小女孩伸出小指。 「嘛──嘛嘛嘛──嘛嘛嘛──嘛嘛嘛──」 依然什么都想不起来的小女孩,只是哼唱着不知为何知道的歌曲。 打勾勾做约定。尽管在这个世界知道的人不多,但日本的小孩子不管谁都知道在做约定时要说的誓言。 同时,她的眼睛亮起红色的导力光。 『导力:活物献祭──』 那是过去被称为南方群岛联合的场所。作为将极尽繁荣的古代文明毁灭掉的四大人灾(human error)所遗留下来的爪痕,被浓雾封闭了超过千年的地带。 『混沌沾黏?纯粹概念【魔】──』 与上亿魔物共存的纯粹概念。人尽皆知,拥有「啃食世界之天魔」称号的异世界人。最终成为人灾的纯粹概念【魔】,被当作不该存在的事物封印在浓雾之中。 这个被浓雾封闭,不为人见的人灾遗址,被人以敬畏的心情称呼为「雾魔殿(pandemonium)」。 在魔物万头攒动,人烟绝迹的【魔】之领域中。 『发动【打勾勾作约定说谎的女孩】』 有个魔导发动了。 第一章 港都里贝尔 君临于蓝天的太阳,洒下炙热的阳光烧灼着大地。 灿烂日光照耀下的大地荒废已久。草木枯萎,缺乏水分的空气相当干燥。一起风便会刮起沙尘。连绵不断的褐色风景让人一眼就能看出生物难以在这里生存。 这片广大得一望无际的荒凉大地是被称为未开拓领域的地带。 周围的景色非常单调。干燥的大地被风一吹就有沙尘在空中飞舞。如此严苛的领域,不由得令人裹足不前。这块土地荒芜到极点,被夹在已开垦、安全无虞的国家之间。 在这样的荒野中有一条道路。 那是一条通往小山丘顶端的道路。狭窄的道路并没有被整备得很好,勉强要形容的话只能算是有被踏实的程度。 在那条漫长的道路上,有两名少女踏步前行。 其中一位少女有着成熟的美貌。她以黑色的缎带将头发漂亮地绑起来,身上穿着蓝色的神官服,从裙子右侧的高衩露出穿着系带靴的耀眼美腿。 少女的脚步相当沉稳。看起来很习惯旅行的她,没有一点疲倦的样子。 另一个是娃娃脸的少女。 及肩的黑发,以及即使隔着衣服也很明显的高耸胸部,应该是她会让人留下的第一印象吧。而这个少女的脚步有点摇摇晃晃,不是很稳。看到因疲劳而有时脚步踉跄的她,外表成熟的少女便放慢脚步配合她的步调。 两名少女披着样式相同,用来防沙的斗篷。默默地向前走的过程中,其中一名少女忽然喃喃自语道: 「我已经心力交瘁了啦……」 「真的心力交瘁的人才不会说这种话。」 外表成熟的少女冷淡地否定了娃娃脸少女的诉苦。 刚才那样的抱怨不是一次两次了。到这里为止的路上已经重覆了许多次。如此冷淡的回应仿佛在表示,如果自己再认真回答就太蠢了一样。 然而娃娃脸的少女不屈服不退缩也不畏惧。 「哼哼哼,或许玛瑙妹妹说的没错。的确,要是没有余力,会连想抱怨的力气都失去呢。想不想知道为什么经历了这么辛苦的旅行,我的内心还能如此滋润呢?」 「因为妳的胸部有很多赘肉,水分很充足的关系吧……」 「才不是咧!」 被称为玛瑙的少女给出的答案,很明显是懒得思考了。听到这个随便又没礼貌的回答,娃娃脸的少女鼓起脸颊,高高举起手。 「玛瑙妹妹,这是性骚扰!这种事请等我跟玛瑙妹妹的关系更亲密之后再说!」 「抱歉,灯里。我不会再说了。」 玛瑙表情严肃地深深低下头。 「我真的觉得自己错了。这样实在太没礼貌了。所以妳也绝对不要说出像刚才那种梦话喔?」 「咦……为什么要说这么无情的话呢?」 认真地道歉,但对方不知为何感到不满。 被称为灯里的少女用打从心底感到遗憾的语调强势地纠缠着玛瑙。 「玛瑙妹妹不想跟我培养更进一步的关系吗?好坏喔。玛瑙妹妹好坏!」 「为什么妳就是做不到闭上嘴专心走路呢……」 作为旅伴的灯里实在太难沟通,让玛瑙终于忍不住抬头望天。 要在跨越国境的巡礼路上旅行十分艰难。 在这块大陆上,国与国之间的交界几乎可以说一定存在着未开拓领域。必须徒步走在崎岖又未经完善整备的道路上。光是要在文明尚未普及的土地上生活就够严苛了,而且这些领域不属于任何国家,因此存在许多不法之徒。再加上野生动物、五花八门的魔物、来自东部未开拓领域的魔导兵等威胁都会露出獠牙袭击而来。 两人在这么多的威胁中,徒步走在崎岖的道路上。 上午用来移动,中午到住宿地点。完成整理行李、洗衣服、购买物品等第二天的准备,在太阳下山后便早早就寝。然后早上从床上起来,做好准备之后朝下一个住宿地点前进。 在巡礼路途中,一切生活都花费在走路上。 只要路况不是太差,就算下雨也会继续前进。将一切行动全部花费在前进的简单生活,让肉体与精神排除掉多余的事物。正因如此,穿越未开拓领域的行为才会被当作「巡礼」,成为信仰的一环。 即使是受过训练的神官也会觉得严苛而回避的徒步旅行明明都已经持续了两周,身旁的家伙却依然精神奕奕充满杂念。这不由得让玛瑙感到惊讶。 「呐~玛瑙妹妹。听我说嘛~。无视很伤人欸!俗话不是也说沉默是金,雄辩是银吗?保持沉默虽然可贵,但说话也有价值不是吗?也就是说聊天是很有趣的喔?」 「我知道了啦,听妳讲话就可以了吧?讲完的话可以请妳闭嘴吗?」 面对连古代文明的格言都拿出来强词夺理的灯里,玛瑙也放弃了,很不甘愿地询问理由。 「所以呢?为什么妳的内心会如此滋润呢?」 灯里听到玛瑙这么问,挺起胸膛露出一副问得好的得意表情。 「那是因为啊,有玛瑙妹妹这个心灵绿洲待在我的身边啊!」 「我说妳啊……」 无聊到超乎想像的理由让玛瑙疲惫不堪地叹气。 灯里对玛瑙表现得如此亲昵,让人无法相信两人只相处了大约三个星期。从两人相遇的第一周开始,灯里的好感度就莫名其妙地高。在进一步相处两周之后,灯里变得更加烦人。玛瑙也差不多开始放弃把她当成客人来对待了。 「妳这样会让我很困扰,能不能麻烦妳想办法自给自足。每次跟妳讲话,我都有一种、该怎么说呢……精力被吸走的感觉啊。」 「自给自足是不可能的啦。玛瑙妹妹成分是来自玛瑙妹妹的成分,只能从玛瑙妹妹身上获得!没有的话我会变成人干啦!」 「没有也不会变成人干啦……。妳在遇到我之前不是也好好活了十六年吗?」 「在我记忆中早已不存在那样的十六年。」 「喂。」 从古都加尔姆的国境出发,走在铺设在未开拓领域的道路上已经两个多星期,灯里一直都是这种调调。跟她认真只是在浪费时间。 穿越未开拓领域的方法大致上有两种。 一种是徒步行走巡礼路的方法。虽然说是未开拓领域,但其中还是有可供人行走的道路,途中也有好几处休息地点,因此在某种程度上算是安全的。另一种方法是离开巡礼路挑战未开拓领域,不过这种方法的危险度比玛瑙等人现在走的巡礼路高好几倍,应该要被归类为「冒险」才对。 「要把握现在啊,玛瑙妹妹。我们还年轻,应该要活在当下!不要回首过去!要向前迈进!」 「妳应该要多回顾一下过去再想想未来。」 在缥缈荒野中旅行的两人表现得很开朗,尽管遇到了一些事件,但大致上还算顺利。经过这两个星期,玛瑙也学会了应付灯里的方法。 她跟现在不在身边的后辈桃子一样。然后,跟值得信赖的优秀后辈不同,灯里会扯后腿。也就是说,只要用比应付情绪高涨的桃子时更冷淡的态度来对待她就好了。 不过,像这样一直在走路的生活也差不多要结束了。 「哇啊!」 两人来到丘陵顶端,视野一口气变得宽阔。眼前的光景让灯里发出欢呼。 因为从丘陵上可以看见地平线的蓝色。 「玛瑙妹妹玛瑙妹妹!是海欸!有船欸!有城镇欸!」 「嗯,是啊。」 她微笑着对嬉闹的灯里这么说。 玛瑙心中也有一股成就感。身体疲惫不堪,心灵也受到磨耗。累积至今的辛苦在达成目的的瞬间马上转变成充实感。 丘陵下方的沿岸有一座城镇。红褐色的城镇轮廓呈现着凹凹凸凸的形状。从海面吹来的海风侵蚀了绿地,将岩石削磨成奇怪的形状。 「那就是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城镇里贝尔喔。」 港都里贝尔。 从位于古里札力卡王国之古都加尔姆的国境出发,在未开拓领域的巡礼路行走两周左右才能到达的城镇。靠海的港都里贝尔,并不像观光都市加尔姆那么繁荣。尽管是港口,但主要的功能是渔港,因此城镇的规模并不大。 玛瑙回头望向与城镇相反的方向,自己一路走来的道路。 她是第二次走这条路了。玛瑙小时候曾经跟可以算是师父的导师(master)「阳炎(re)」一起走过巡礼路。 ──妳看,是大海。 ──是的。 可能是记忆受到怀念的风景与海水味道的 刺激,玛瑙的脑海中浮现了过去在这里的对话。 ──……是大海喔。 ──是的。 ──妳是第一次看到吧? ──是的。 ──没有什么感想吗? ──很大。 ──只有这样吗? ──很蓝。 红黑色的神官低头看着年幼的玛瑙老实回答问题的模样。 ──……妳真是无趣啊。 玛瑙当时无法理解导师那像是在闹别扭的语气,但现在可以理解了。 「虽然我的反应也很不可爱……不过那个人意外地也有那一面呢。」 「怎么了吗?」 「没事。只是稍微想起了往事而已。」 玛瑙眯起眼睛这么说。 更重要的是眼前宽广的水平线。在隐约可见的彼方,有一片宽广的白色领域。追寻着玛瑙视线的灯里也注意到那片领域,开口说道: 「啊,可是在海的另一侧有云呢。如果天气会变差的话,最好要早一点进城喔。」 「……那个不是云喔。」 玛瑙一边留意尽可能不让声音表现出不安,一边纠正灯里的误会。 「在这片海域附近有雾喔。」 「雾?」 「嗯,是雾。」 这里是海拔比较高的地方,能在水平线彼方看见会让人误以为是云的雾气。 那里一直弥漫着雾气的主要原因并不是气候或海流的影响。而是因为那里封印着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存在。 人灾。 存在于过去,在这个世界留下灾祸爪痕的存在之一被封印在那里。 港都里贝尔位于大陆南端,是距离四大人灾之遗址「雾魔殿」最近的城镇。 这个城镇的教会建在能够眺望整个城镇的高地上。 从古里札力卡王国的古都加尔姆经由未开拓领域往南方前进,便可到达位于瓦尼拉王国的港都里贝尔。 完成入境的入国审查后,玛瑙先去造访教会。当她提出筹措任务经费的申请书时,马上就被司祭叫了过去。 由于指名的是身为处刑人的玛瑙,没办法让灯里跟在身旁,因此她让灯里坐在礼拜堂的椅子上,用很严肃的表情叮嘱道: 「我先去跟管理里贝尔教会的司祭打招呼,妳要在礼拜堂乖乖地等我回来喔?听好喔?不管有谁跟妳说话,都不能跟他走喔?」 「嗯,我是没问题……呃,玛瑙妹妹。」 「怎么了?」 「这是什么?」 灯里忽然对完全把自己当成五岁小孩管教的玛瑙举起手,她的手腕上绑着某样东西。那是刚才玛瑙帮她绑上的。 玛瑙若无其事地回答。 「绳子啊?」 听到答案的灯里惊讶地合不拢嘴。顺道一提,绳子的另一端握在玛瑙手中。 要是放着灯里不管,她一看到感兴趣的东西就会到处乱跑,破绽多到很容易便被拐走。就连到这里之前的巡礼路上,也好几次对玛瑙造成困扰。 所以,玛瑙就照自己以前说过的,用绳子牢牢地将灯里绑住。 当然是在物理层面,而非比喻。虽然只是绑在手腕上,不过玛瑙依然相当满意地点了点头。 「妳啊,一个人独处的时候真~的是很不安分。我也学乖了。没看着妳的时候,必须把缰绳紧紧绑好才行呢。」 「住、住手啊玛瑙妹妹!」 回过神来的灯里对自己受到的束缚出声抗议。她把被绳子绑住的手举到胸前,用很做作的语气大声说道。 「这种事情拜托在没人看到的地方,只有我们两个独处的时候做啦!我跟玛瑙妹妹的感情的确很好,可是在户外做这种事难度太高,太羞耻了啦!」 「住口?」 灯里用周围可以听见的音量开始胡言乱语起来。玛瑙用平静但气势十足的笑容进行威吓。 「妳对自己的事情太没自觉了。要是再说这些没有根据的话,下次我就用草席把妳捆起来丢在地上喔?」 「拒绝暴力,对我更温柔一点啦!我想要玛瑙妹妹的爱。」 「想要的话就给我安分一点。」 「安分的话就会给我吗!?」 「怎么可能给妳啊?」 即使从旁人的观点来看,也是关系融洽的互动。 话虽如此,这里可是教会。身为一名神官,为了不让这里发生骚动的玛瑙把双手放在灯里的肩膀上,再三叮咛。 「听好了?总之就在那里给我安分一点喔?只要坐着等我回来就好。没问题吧?十岁小孩都能做到的事,十六岁的灯里应该能轻松做到吧?」 「玛瑙妹妹,妳太操心了啦。我觉得妳不用管那么严喔。」 「我是真的很担心啊。看到妳这么没有危机感,有时我真的以为妳的精神年龄在十岁以下。要是能乖乖听话的话,下次我便不用绳子,这次妳就放弃吧。」 「我这么没信用吗……」 未理会听到如此不留情的评价而垂头丧气的灯里,玛瑙走向教会内部。 城镇的构造会因为风土民情而不同,不过教会的结构不管在哪个城镇都差不多。玛瑙毫不犹豫地来到司祭使用的办公室,伸手敲门。 「请进。」 「打扰了。」 玛瑙得到许可后走进房间。坐在办公桌前的是一位看起来有点神经质,脸庞削瘦、眼睛周围带着黑眼圈又有点阴沉的女性。 那是站在港都里贝尔之第一身分(faust)顶点的司祭。虽然不知道她的为人如何,但从事前得到的唯一资料得知,她的名字叫西西莉雅。 「那就立刻进入正题吧,玛瑙小姐。关于妳提出的申请书,我会将我的见解告诉妳。」 「是。」 玛瑙进入城镇后,对这个城镇的教会提出了任务经费的申请。 在徒步旅行时携带大量的资金非但不安全,也会成为负担。话虽如此,要是拥有固定的帐户,在面对第二身分(noblesse)的掌权者时就会被抓到小辫子。 正因如此,才会采用让玛瑙这些处刑人向所到之处的教会请求资金协助的形式。各地的教会也被规定应该要尽可能地提供协助。 是的。 尽可能。 「我大致上看了一下,感觉有很多不必要的项目呢。为什么在国内移动时要搭乘高价的长距离列车呢?应该有更便宜的交通手段吧。我觉得干脆连在国内也用徒步的方式移动可以更省钱,这么说有错吗?」 对于想要得到经费从这个城镇出发的玛瑙所提出的申请,掌管这座城镇教区的司祭直接对计划的问题点做出指谪。 「我们当然在『尽可能』的范围内会提供协助,不过妳不觉得自己也该『尽可能』地努力压低经费吗?」 「是的。诚如您所说。」 玛瑙很冷静地回答。她很清楚处刑人这个立场本身就是招人嫌恶的对象。 像玛瑙这样直属于圣地的处刑人不仅是专门处理肮脏事务的职位,对掌管教区的圣职者来说又算是外来者。突然造访不可能会受到欢迎。在古都加尔姆遇到的大主教欧威尔所展现出来的欢迎态度只能算是特例。 如此热情款待玛瑙的欧威尔却是为了抵抗衰老而打破禁忌的异端。西西莉雅虽然表现出厌恶的态度,但没有不自然的感觉。司空见惯的反应反而让玛瑙松了一口气。 话虽如此,但如果要问她对这种态度难道不会感到烦躁?答案当然是否定的。面对一直在鸡蛋里挑骨头的家伙,玛瑙的内心纵使感到烦躁,依然提出反对意见。 「可是,如您所知,异世界人是很危险的。由于危险性会随着时间经过而增加,因此才需要快速地移动。是否能请您将移动需要较多经费的理由考虑进去呢?」 「哎呀。即使在身边也无法控制?那不是怠忽职守吗?妳的职责是什么啊。要处置异世界人的是妳,不是我们喔。首先,快速移动要做什么?」 这边说了一句,对方就会反驳两三句。 西西莉雅对说不出话来的玛瑙指出最具决定性的缺失。 「在妳的计划表中,不是还没决定『该如何处理结伴同行的异世界人』这个最终目标吗?妳该不会真的想带她去圣地吧?」 被戳到痛处的玛瑙只能保持沉默。 玛瑙是隶属于第一身分之暗部的处刑人。 必须把从异世界被召唤过来的灯里杀死才行。玛瑙在到这里来之前,之所以会跟在古里札力卡王国被召唤的灯里接触,原本的目的就是要杀死她。 然而,玛瑙暗杀灯里的行动失败了。 灯里没有办法被物理手段杀死。 「我明白跟妳同行的异世界人时任?灯里无法用 一般的手段杀死。借由【时】之纯粹概念而回归。这样的能力无法用普通的方法消灭吧。」 西西莉雅说的没错。 异世界人在被召唤时会被赋予【纯粹概念】的能力。在这些有如超能力的能力中得到【时】之力的灯里在死亡的同时会自动发动【回归】之术,让自己的死变成未曾发生的事。 玛瑙会跟灯里一起旅行,一方面是为了监视拥有危险能力的灯里,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在可能的情况下找机会将其处刑。 然而,玛瑙至今仍未找到能够将灯里处刑的手段。 「没有决定目的地,也没有自信能够控制结伴同行的异世界人,却说出『请给我钱让我继续旅行』这种话?想开玩笑也要适可而止啊。妳才应该认真地考虑一下自己的工作。」 「所以,您究竟想告诉我什么?」 「说的也是。」 坐在玛瑙面前的西西莉雅用指尖捻起申请书。 「给我看这么草率的旅程计划书,也没有钱能给妳呢。」 申请书在玛瑙面前被撕得粉碎。 玛瑙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写的申请书被撕成碎片。让变成垃圾的碎纸散落在桌上,西西莉雅用手指将眼镜往上推。 「或许妳不知道也说不定,不过我们的预算也不是无限的。能够提供给像妳这样非教区人士的经费就更加有限了。」 「这点我当然清楚。」 「很好。金钱的流动必须健全。妳不觉得,如果采用对费用提供回报的形式,就很容易理解了吗?」 「那么?」 「有事想请妳协助。」 处刑人不受欢迎。像玛瑙这样的人来申请任务经费,在营运地方教会的人眼中看起来就像不属于自己教区的人跑来讨钱一样。 然而同时,在第一身分中也没有人会对经过圣地严苛训练后被选拔出来的处刑人之能力有所怀疑。 「只要做出具体的贡献,我也不会置之不理。妳所申请的金额,就以成功报酬的名义提供吧。」 所以,像这样被要求交换条件的事是很常见的。 「唉……」 玛瑙跟在礼拜堂等待的灯里会合后,一走出教会就疲惫不堪地叹了口气。 在那之后听了委托的内容,可以确定是相当麻烦的事。虽然在申请经费时已经做好觉悟会有一定程度的讨价还价,不过还是很麻烦。 话虽如此,没钱的话,就连想继续旅行都做不到。首先要订好旅馆。考虑着得想办法把问题解决的玛瑙一边走出教会,一边用手指揉着眉心。 灯里突然从旁边露出脸来望向表情严肃的玛瑙。 「玛瑙妹妹累了吗?」 「是啊。金钱的问题是人类共通的烦恼啊。」 「是吗?不过,这么说起来在遇见玛瑙的时候,看起来就有种贫穷的感觉呢。」 「真是抱歉啊,一脸穷酸样。」 在遇见灯里的时候,手头并不宽裕也是事实。原本玛瑙就是圣职者。除了任务用的经费与生存所需最低限度的粮食之外没有任何薪水。第一身分就是这样的存在。 望向灯里的眼神自然产生了怨恨。 原本玛瑙应该在相遇的那天就将灯里暗杀了才对。实际上在第一次见面时,玛瑙就以灯里无法察觉的技巧把刀子插进她的脖子里了。 那个时候,灯里靠着纯粹概念【时】的回归之术复活了。玛瑙得到只靠自己无法杀死灯里的结论,陷入像如今这般得跟她一起旅行的窘境。 为了找出能够确实将因为纯粹概念【时】而获得不死能力的灯里杀死的方法。 而且在那之后还遭遇大主教触犯禁忌的大事件,使玛瑙不得不提早离开加尔姆。 降低要住宿的旅馆等级吧。玛瑙暗自如此决定。淋浴时没有热水这种程度就忍耐吧。被子或许会有霉味,但也要忍耐。 「啊~……不过呢。」 一想到在经历千辛万苦的旅行后要住的旅馆是如此冷清,玛瑙的心情变得十分低落。然而有双手用力拉着她的手臂。 「虽然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不过要是觉得累的话,就去观光转换心情吧!」 「欸……」 灯里的眼睛闪闪发亮。疲劳什么的只是借口,她只是单纯想在第一次造访的城镇探险而已吧。 可是玛瑙没有那样的心情。更重要的是手头很拮据。先不管在这个城镇的任务经费,司祭说今后的旅费是成功报酬。真是令人讨厌的词。站在被雇用的立场,玛瑙深深以为这个世界还是应该彻底实行预付制度。 「不行喔。钱已经……」 花完了。话才说到一半,玛瑙就闭上了嘴。 因为她从刚才经过的路上感受到暗处有熟悉的气息。与此同时,教典开始淡淡地闪烁着光芒。 这是只有在进行过同步处理的教典之间才能进行的导力通讯。 玛瑙没有打开教典,就这样在不被灯里察觉的情况下辨识着不断出现的通讯文字。 「怎么了,玛瑙妹妹?嗯,玛瑙妹妹很穷也是没办法的事呢。我也会忍耐的!」 「……预定改变了,灯里。」 一边听着灯里说着失礼的话,玛瑙一边重新拟定今天的计划。司祭给出的条件是只要针对委托提供协助就会支付调查费用。那么只要把观光费用算在调查费用里就好了。玛瑙对那个四眼司祭也感到有点不爽。 「好,我们走吧!要大玩特玩喔,灯里!」 「我的爱传达到了!」 听到自己的承诺被曲解到完全不同的方向,玛瑙一脸不悦地望向兴高采烈的灯里。 「妳再说那些无聊的话,我们就不去了喔。」 「对不起!我会道歉的请跟我一起去观光──!」 面对表情严肃的玛瑙,灯里马上就抱了上去。态度转变得相当迅速。 「我想跟玛瑙妹妹一起逛很多地方啊!呐?呐!所以请不要收回刚刚的话~!」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快放开我。」 玛瑙将灯里泪流满面的脸用力推开。灯里的表情整个亮了起来。看到她变化多端的表情,玛瑙不禁露出苦笑。 「那么要先去哪里呢?」 「这个嘛。」 虽然都叫观光,但也分成很多形式。像是观赏建筑物,或是吃当地的特产。在靠海的城镇逛港口也是不错的选择。 可是两人才刚经历一段长途旅行。玛瑙抓起自己的马尾,接着不断打量着灯里。 在历时两周的徒步旅行后,两人都变得有点脏。再考虑到刚才教典通讯的内容,她得到符合目的的答案。 「我们去洗澡吧。」 热水的水面啪嗒地泛起了涟漪。 「哈呼……」 灯里发出的妖艳吐气声在房间中回响。在充满热气的浴室里,连肩膀都泡在热水中的她看起来心情非常好。 「温度刚刚好。身体都放松了~……好舒服喔~」 跟她说的一样,不只是身体,连表情都松懈下来了。在发出感到舒畅的声音后,灯里很没规矩地连嘴都泡到热水里,还吐着泡泡。 玛瑙跟灯里一起到城镇里的公共澡堂洗澡。 玛瑙也将淡褐色的头发用毛巾包起来,伸长了双腿,享受着公共澡堂带来的乐趣。 呼地吐出一口气放松下来。热气慢慢渗透进身体的感觉非常舒服,感觉疲劳似乎都溶化到热水里了。在巡礼的时候几乎没有用过热水,顶多就只有用冷水淋浴,或是用湿毛巾擦身体这两种选择而已。 灯里将双手朝前方用力伸展。 「说要大玩特玩,结果跑来洗澡,玛瑙根深蒂固的贫穷思考实在让人不敢苟同,不过这样也不错呢~都没有人,等于是包场!」 「因为是白天啊。还有不需要特别讲我穷。神官是清廉正直而且强大的。也就是说,这是清贫的表现。」 「好~玛瑙妹妹是清廉正直又强大的神官~」 在宽敞的浴室里只有灯里与玛瑙两人,感觉十分奢侈。因为没有其他客人,不必在意他人的视线,两人泡在热水里,十分放松。 「呐~玛瑙妹妹。」 「嗯──?」 「这趟旅行啊,目的地是叫做圣地的地方吧。」 「是啊~」 泡在热水中的两人用慢条斯理的语调交谈。 「妳记得很清楚嘛。我的说明没有白费呢。」 「我还记得喔。玛瑙妹妹跟我说过,在这个世界有像我一样被召唤,或者是因自然现象而来到这里的人们吧?然后把这些人送到叫做圣地的地方保护,就是玛瑙妹妹的工作。」 玛瑙所属的第一身分公开把像灯 里这样从异世界来到这个世界的人类称为「迷途人」并进行保护。在最初与灯里相遇时,玛瑙就已经说明这次的旅行是为了将灯里送到那里。 「然后,妳还跟我说过从前有过高度发达的文明!之所以在异世界也能用日语沟通,也是多亏了他们呢。」 「没错,那就是所谓的古代文明喔。那是吸收了妳们这些异世界人的知识而发展起来的文明。然后在那样的过程中,这个世界的语言被统一成日语。」 看来在旅途中教导她常识的成效不错。玛瑙满意地点点头。 只不过,一部分的实际状况跟灯里叙述的有所不同。 被刻意召唤或是透过某种自然现象来到这个世界的日本人会被赋予名为纯粹概念的强大之【力】,可是那是不稳定的能力。每次使用都会让记忆被消除、人格受到改变,最后成为会称为「人灾」等级的威胁,随机破坏周围的事物。甚至过去极度繁荣,留下曾经抵达天上群星之传承的文明也因此崩坏。 「盐之剑」、「星骸」、「雾魔殿」、「络缲世间」。 尤其是这四个人灾造成的破坏特别严重,即使在经过了千年的现在依然在大陆上留下异样的灾祸痕迹。 因为这些历史上发生过的事,所以才会形成处刑人制度,让玛瑙这样的处刑人在异世界人危害这个世界之前暗中将其杀死。玛瑙之所以会带着灯里一起旅行,也是为了要杀死拥有即便被杀害也会复活之【力】的她。 「不过啊,到这里的路上虽然非常辛苦,但我还是有点开心喔。」 灯里根本不知道玛瑙的理由还有想法。 毫无保留信任着玛瑙的她在浴池里朝玛瑙露出让人神魂颠倒的笑容。 「我觉得跟玛瑙妹妹一起在这个世界一直旅行也不错呢。」 听起来很幸福的声音让玛瑙愣了一下。她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张开嘴,犹豫着该怎么回答,然后垂下肩膀。 「……妳真傻。」 相对于还想继续在浴池中享受的灯里,玛瑙先一步站了起来,在水面激起涟漪。 身体已经够暖和了。不需要继续待在这里。 「要有目的才能旅行喔。把过程当成目的不就本末倒置了吗。」 「会吗。我很喜欢在途中绕到其他地方的说~在旅途中也发现了很多事情呢。」 「是吗。那我先出去了喔。」 「好~我晚点会跟上去~……」 灯里是喜欢花长时间泡澡的类型。在浴池中挥着手目送玛瑙离开的她忽然停下手,来回端详着玛瑙。 「……这样看起来,玛瑙妹妹的身材真的很好呢~」 修长的手脚加上匀称的身体。尽管看起来消瘦,但经过千锤百炼的身体非常结实。玛瑙的身高明明不高,却很有存在感,理由是因为她端正的小脸和头身比例很美的关系,给人的感觉非常舒服。 就像灯里所说的,那令人憧憬的理想黄金比例,连同性都会看到入迷。 被不礼貌的视线盯着,让玛瑙露出锐利的眼神。 「不要一直盯着别人的裸体。」 「啊呜──」 在澡堂里评论他人的裸体到底是何居心。心里这么想的玛瑙用美腿把热水踢到灯里脸上。她解开将头发包住的毛巾,挡在身体前方,果断地伸手指向灯里身前浮在水面上的两颗半球体。 「如果有人在澡堂对妳说『妳的胸部好伟大啊』,也会觉得很不舒服吧。」 「呜呜~如果是玛瑙妹妹的话我才不在意呢!」 完全靠着气势反驳的灯里猛地站起身,暴露出自己的裸体。 幕间 走累了。 荒芜大地的不便,以及没有娱乐的不满。走在路上的灯里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没有动嘴的力气,也没有浪费在走路以外的体力,甚至连露出笑容的余力都没有了。 「加油,就快到了!」 「……嗯。」 维持低着头的姿势,用很小的声音这么回答。走在身旁的少女虽然顾虑着这样的自己,用开朗的语调加油打气,但内心伤痕累累的自己已经连正常回答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连平缓的斜坡都让人感到极为烦躁。已经受够这一切了。 「灯里,把头抬起来?」 听到她这么说,把一直看着地面的视线往上移,视野变得宽阔。 反射着阳光的碧蓝大海出现在眼前。 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丘陵顶端了。看着丘陵下方的景色,心中渐渐涌现出成就感。 「如何?感觉还挺不错的吧。」 「……」 被这么一问,自己又低下了头。可以感觉得出身边的少女在苦笑。 「抱歉,走到这里很辛苦吧。再努力一下就可以休息了!」 「……嗯。」 讨厌阴沉得连感动都说不出口的自己。 回想起来,就连到这里来之前也给她添了很多麻烦。在最初的城镇,因为自己拖拖拉拉的关系没坐上已经买好票的列车,在月台枯等了半天以上。虽然她好心地说多亏了这样才有办法避开事件,但自己毫无疑问是个没有任何用处的包袱。 虽然有纯粹概念这样的【力】,但也只能用来修复伤口或物品。而就连这份力量,她也告诉自己不使用都没关系。说到底,习惯旅行的她根本就不会受伤。 想要变得更开朗,更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心情。 看到为了替自己加油打气而表现得很开朗的少女,她这么想。 想成为能天真无邪地享受旅行的自己,而不是什么事都只会感受到坏的一面的自己。她怀抱着这样的想法走进港都。 那是对灯里来说,第一次的港都里贝尔的景色。 走累了。 荒芜大地的不便,以及没有娱乐的不满。走在路上的灯里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没有动嘴的力气,也没有浪费在走路以外的体力,甚至连露出笑容的余力都没有了。 「加油,就快到了!」 「……嗯。」 维持低着头的姿势,用很小的声音这么回答。走在身旁的少女虽然顾虑着这样的自己,用开朗的语调加油打气,但内心伤痕累累的自己已经连正常回答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连平缓的斜坡都让人感到极为烦躁。已经受够这一切了。 「灯里,把头抬起来?」 听到她这么说,把一直看着地面的视线往上移,视野变得宽阔。 反射着阳光的碧蓝大海出现在眼前。 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丘陵顶端了。看着丘陵下方的景色,心中渐渐涌现出成就感。 「如何?感觉还挺不错的吧。」 「……」 被这么一问,自己又低下了头。可以感觉得出身边的少女在苦笑。 「抱歉,走到这里很辛苦吧。再努力一下就可以休息了!」 「……嗯。」 讨厌阴沉得连感动都说不出口的自己。 回想起来,就连到这里来之前也给她添了很多麻烦。在最初的城镇,因为自己拖拖拉拉的关系没坐上已经买好票的列车,在月台枯等了半天以上。虽然她好心地说多亏了这样才有办法避开事件,但自己毫无疑问是个没有任何用处的包袱。 虽然有纯粹概念这样的【力】,但也只能用来修复伤口或物品。而就连这份力量,她也告诉自己不使用都没关系。说到底,习惯旅行的她根本就不会受伤。 想要变得更开朗,更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心情。 看到为了替自己加油打气而表现得很开朗的少女,她这么想。 想成为能天真无邪地享受旅行的自己,而不是什么事都只会感受到坏的一面的自己。她怀抱着这样的想法走进港都。 那是对灯里来说,第一次的港都里贝尔的景色。 走累了。 荒芜大地的不便,以及没有娱乐的不满。走在路上的灯里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没有动嘴的力气,也没有浪费在走路以外的体力,甚至连露出笑容的余力都没有了。 「加油,就快到了!」 「……嗯。」 维持低着头的姿势,用很小的声音这么回答。走在身旁的少女虽然顾虑着这样的自己,用开朗的语调加油打气,但内心伤痕累累的自己已经连正常回答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连平缓的斜坡都让人感到极为烦躁。已经受够这一切了。 「灯里,把头抬起来?」 听到她这么说,把一直看着地面的视线往上移,视野变得宽阔。 反射着阳光的碧蓝大海出现在眼前。 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丘陵顶端了。看着丘陵下方的景色,心中渐渐涌现出成就感。 「如何?感觉还挺不错的吧。」 「……」 被这么一问,自己又低下了头。可以感觉得出身边的少女在苦笑。 「抱歉,走到这里很辛苦吧。再努力一下就可以休息了!」 「……嗯。」 讨厌阴沉得连感动都说不出口的自己。 回想起来,就连到这里来之前也给她添了很多麻烦。在最初的城镇,因为自己拖拖拉拉的关系没坐上已经买好票的列车,在月台枯等了半天以上。虽然她好心地说多亏了这样才有办法避开事件,但自己毫无疑问是个没有任何用处的包袱。 虽然有纯粹概念这样的【力】,但也只能用来修复伤口或物品。而就连这份力量,她也告诉自己不使用都没关系。说到底,习惯旅行的她根本就不会受伤。 想要变得更开朗,更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心情。 看到为了替自己加油打气而表现得很开朗的少女,她这么想。 想成为能天真无邪地享受旅行的自己,而不是什么事都只会感受到坏的一面的自己。她怀抱着这样的想法走进港都。 那是对灯里来说,第一次的港都里贝尔的景色。 走累了。 荒芜大地的不便,以及没有娱乐的不满。走在路上的灯里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没有动嘴的力气,也没有浪费在走路以外的体力,甚至连露出笑容的余力都没有了。 「加油,就快到了!」 「……嗯。」 维持低着头的姿势,用很小的声音这么回答。走在身旁的少女虽然顾虑着这样的自己,用开朗的语调加油打气,但内心伤痕累累的自己已经连正常回答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连平缓的斜坡都让人感到极为烦躁。已经受够这一切了。 「灯里,把头抬起来?」 听到她这么说,把一直看着地面的视线往上移,视野变得宽阔。 反射着阳光的碧蓝大海出现在眼前。 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丘陵顶端了。看着丘陵下方的景色,心中渐渐涌现出成就感。 「如何?感觉还挺不错的吧。」 「……」 被这么一问,自己又低下了头。可以感觉得出身边的少女在苦笑。 「抱歉,走到这里很辛苦吧。再努力一下就可以休息了!」 「……嗯。」 讨厌阴沉得连感动都说不出口的自己。 回想起来,就连到这里来之前也给她添了很多麻烦。在最初的城镇,因为自己拖拖拉拉的关系没坐上已经买好票的列车,在月台枯等了半天以上。虽然她好心地说多亏了这样才有办法避开事件,但自己毫无疑问是个没有任何用处的包袱。 虽然有纯粹概念这样的【力】,但也只能用来修复伤口或物品。而就连这份力量,她也告诉自己不使用都没关系。说到底,习惯旅行的她根本就不会受伤。 想要变得更开朗,更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心情。 看到为了替自己加油打气而表现得很开朗的少女,她这么想。 想成为能天真无邪地享受旅行的自己,而不是什么事都只会感受到坏的一面的自己。她怀抱着这样的想法走进港都。 那是对灯里来说,第一次的港都里贝尔的景色。 走累了。 荒芜大地的不便,以及没有娱乐的不满。走在路上的灯里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没有动嘴的力气,也没有浪费在走路以外的体力,甚至连露出笑容的余力都没有了。 「加油,就快到了!」 「……嗯。」 维持低着头的姿势,用很小的声音这么回答。走在身旁的少女虽然顾虑着这样的自己,用开朗的语调加油打气,但内心伤痕累累的自己已经连正常回答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连平缓的斜坡都让人感到极为烦躁。已经受够这一切了。 「灯里,把头抬起来?」 听到她这么说,把一直看着地面的视线往上移,视野变得宽阔。 反射着阳光的碧蓝大海出现在眼前。 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丘陵顶端了。看着丘陵下方的景色,心中渐渐涌现出成就感。 「如何?感觉还挺不错的吧。」 「……」 被这么一问,自己又低下了头。可以感觉得出身边的少女在苦笑。 「抱歉,走到这里很辛苦吧。再努力一下就可以休息了!」 「……嗯。」 讨厌阴沉得连感动都说不出口的自己。 回想起来,就连到这里来之前也给她添了很多麻烦。在最初的城镇,因为自己拖拖拉拉的关系没坐上已经买好票的列车,在月台枯等了半天以上。虽然她好心地说多亏了这样才有办法避开事件,但自己毫无疑问是个没有任何用处的包袱。 虽然有纯粹概念这样的【力】,但也只能用来修复伤口或物品。而就连这份力量,她也告诉自己不使用都没关系。说到底,习惯旅行的她根本就不会受伤。 想要变得更开朗,更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心情。 看到为了替自己加油打气而表现得很开朗的少女,她这么想。 想成为能天真无邪地享受旅行的自己,而不是什么事都只会感受到坏的一面的自己。她怀抱着这样的想法走进港都。 那是对灯里来说,第一次的港都里贝尔的景色。 走累了。 荒芜大地的不便,以及没有娱乐的不满。走在路上的灯里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没有动嘴的力气,也没有浪费在走路以外的体力,甚至连露出笑容的余力都没有了。 「加油,就快到了!」 「……嗯。」 维持低着头的姿势,用很小的声音这么回答。走在身旁的少女虽然顾虑着这样的自己,用开朗的语调加油打气,但内心伤痕累累的自己已经连正常回答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连平缓的斜坡都让人感到极为烦躁。已经受够这一切了。 「灯里,把头抬起来?」 听到她这么说,把一直看着地面的视线往上移,视野变得宽阔。 反射着阳光的碧蓝大海出现在眼前。 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丘陵顶端了。看着丘陵下方的景色,心中渐渐涌现出成就感。 「如何?感觉还挺不错的吧。」 「……」 被这么一问,自己又低下了头。可以感觉得出身边的少女在苦笑。 「抱歉,走到这里很辛苦吧。再努力一下就可以休息了!」 「……嗯。」 讨厌阴沉得连感动都说不出口的自己。 回想起来,就连到这里来之前也给她添了很多麻烦。在最初的城镇,因为自己拖拖拉拉的关系没坐上已经买好票的列车,在月台枯等了半天以上。虽然她好心地说多亏了这样才有办法避开事件,但自己毫无疑问是个没有任何用处的包袱。 虽然有纯粹概念这样的【力】,但也只能用来修复伤口或物品。而就连这份力量,她也告诉自己不使用都没关系。说到底,习惯旅行的她根本就不会受伤。 想要变得更开朗,更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心情。 看到为了替自己加油打气而表现得很开朗的少女,她这么想。 想成为能天真无邪地享受旅行的自己,而不是什么事都只会感受到坏的一面的自己。她怀抱着这样的想法走进港都。 那是对灯里来说,第一次的港都里贝尔的景色。 走累了。 荒芜大地的不便,以及没有娱乐的不满。走在路上的灯里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没有动嘴的力气,也没有浪费在走路以外的体力,甚至连露出笑容的余力都没有了。 「加油,就快到了!」 「……嗯。」 维持低着头的姿势,用很小的声音这么回答。走在身旁的少女虽然顾虑着这样的自己,用开朗的语调加油打气,但内心伤痕累累的自己已经连正常回答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连平缓的斜坡都让人感到极为烦躁。已经受够这一切了。 「灯里,把头抬起来?」 听到她这么说,把一直看着地面的视线往上移,视野变得宽阔。 反射着阳光的碧蓝大海出现在眼前。 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丘陵顶端了。看着丘陵下方的景色,心中渐渐涌现出成就感。 「如何?感觉还挺不错的吧。」 「……」 被这么一问,自己又低下了头。可以感觉得出身边的少女在苦笑。 「抱歉,走到这里很辛苦吧。再努力一下就可以休息了!」 「……嗯。」 讨厌阴沉得连感动都说不出口的自己。 回想起来,就连到这里来之前也给她添了很多麻烦。在最初的城镇,因为自己拖拖拉拉的关系没坐上已经买好票的列车,在月台枯等了半天以上。虽然她好心地说多亏了这样才有办法避开事件,但自己毫无疑问是个没有任何用处的包袱。 虽然有纯粹概念这样的【力】,但也只能用来修复伤口或物品。而就连这份力量,她也告诉自己不使用都没关系。说到底,习惯旅行的她根本就不会受伤。 想要变得更开朗,更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心情。 看到为了替自己加油打气而表现得很开朗的少女,她这么想。 想成为能天真无邪地享受旅行的自己,而不是什么事都只会感受到坏的一面的自己。她怀抱着这样的想法走进港都。 那是对灯里来说,第一次的港都里贝尔的景色。 走累了。 荒芜大地的不便,以及没有娱乐的不满。走在路上的灯里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没有动嘴的力气,也没有浪费在走路以外的体力,甚至连露出笑容的余力都没有了。 「加油,就快到了!」 「……嗯。」 维持低着头的姿势,用很小的声音这么回答。走在身旁的少女虽然顾虑着这样的自己,用开朗的语调加油打气,但内心伤痕累累的自己已经连正常回答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连平缓的斜坡都让人感到极为烦躁。已经受够这一切了。 「灯里,把头抬起来?」 听到她这么说,把一直看着地面的视线往上移,视野变得宽阔。 反射着阳光的碧蓝大海出现在眼前。 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丘陵顶端了。看着丘陵下方的景色,心中渐渐涌现出成就感。 「如何?感觉还挺不错的吧。」 「……」 被这么一问,自己又低下了头。可以感觉得出身边的少女在苦笑。 「抱歉,走到这里很辛苦吧。再努力一下就可以休息了!」 「……嗯。」 讨厌阴沉得连感动都说不出口的自己。 回想起来,就连到这里来之前也给她添了很多麻烦。在最初的城镇,因为自己拖拖拉拉的关系没坐上已经买好票的列车,在月台枯等了半天以上。虽然她好心地说多亏了这样才有办法避开事件,但自己毫无疑问是个没有任何用处的包袱。 虽然有纯粹概念这样的【力】,但也只能用来修复伤口或物品。而就连这份力量,她也告诉自己不使用都没关系。说到底,习惯旅行的她根本就不会受伤。 想要变得更开朗,更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心情。 看到为了替自己加油打气而表现得很开朗的少女,她这么想。 想成为能天真无邪地享受旅行的自己,而不是什么事都只会感受到坏的一面的自己。她怀抱着这样的想法走进港都。 那是对灯里来说,第一次的港都里贝尔的景色。 走累了。 荒芜大地的不便,以及没有娱乐的不满。走在路上的灯里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没有动嘴的力气,也没有浪费在走路以外的体力,甚至连露出笑容的余力都没有了。 「加油,就快到了!」 「……嗯。」 维持低着头的姿势,用很小的声音这么回答。走在身旁的少女虽然顾虑着这样的自己,用开朗的语调加油打气,但内心伤痕累累的自己已经连正常回答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连平缓的斜坡都让人感到极为烦躁。已经受够这一切了。 「灯里,把头抬起来?」 听到她这么说,把一直看着地面的视线往上移,视野变得宽阔。 反射着阳光的碧蓝大海出现在眼前。 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丘陵顶端了。看着丘陵下方的景色,心中渐渐涌现出成就感。 「如何?感觉还挺不错的吧。」 「……」 被这么一问,自己又低下了头。可以感觉得出身边的少女在苦笑。 「抱歉,走到这里很辛苦吧。再努力一下就可以休息了!」 「……嗯。」 讨厌阴沉得连感动都说不出口的自己。 回想起来,就连到这里来之前也给她添了很多麻烦。在最初的城镇,因为自己拖拖拉拉的关系没坐上已经买好票的列车,在月台枯等了半天以上。虽然她好心地说多亏了这样才有办法避开事件,但自己毫无疑问是个没有任何用处的包袱。 虽然有纯粹概念这样的【力】,但也只能用来修复伤口或物品。而就连这份力量,她也告诉自己不使用都没关系。说到底,习惯旅行的她根本就不会受伤。 想要变得更开朗,更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心情。 看到为了替自己加油打气而表现得很开朗的少女,她这么想。 想成为能天真无邪地享受旅行的自己,而不是什么事都只会感受到坏的一面的自己。她怀抱着这样的想法走进港都。 那是对灯里来说,第一次的港都里贝尔的景色。 第二章 仍不知雾在何方 灯里踏出轻快的脚步声爬上楼梯。 晴空万里的港都,风从陆地往大海的方向吹拂。离开只用来过夜的旅馆,到外面来散步的灯里迎着风,以看起来非常兴奋的模样踩踏着步伐。 从后面望着灯里背影的玛瑙觉得她好像很开心。 来到这座城镇的第二天。玛瑙与灯里在里贝尔的街上散步。 虽然是以渔业为中心,但也并非没有可以观光的地方。而且看着跟自己所住的城镇构造有别的街道景色,光是到处逛逛就能看到很多不熟悉的风景,煞是有趣。 里贝尔从海岸线到城镇的中心,在高度上有很大的落差。前后相邻的建筑物有着不同高度的屋顶,形成有高低差的街景。玛瑙与灯里正走在形成阶梯状的砖造民房之间的阶梯上。 就在快要走到阶梯顶端的时候,灯里突然停下脚步。 她转过身来,用双手的食指与大拇指围成圈圈,放在眼前。 「标题是大海与城镇与玛瑙妹妹。嗯,看起来真美!」 「那还真是谢啦。」 把自己当成摄影师开始取景的灯里看起来心情相当愉快。 朝玛瑙露出笑容的灯里,一头略长的黑发在海风的吹拂下飘摇。虽然想过要告诫她这样会伤到头发,但她的表情看起来实在非常开心,就没说出来泼她冷水了。 「我很高兴妳能感到开心。」 「嗯!开心最重要!」 她天真无邪地高声说道。 灯里似乎很喜欢到陌生的地方增长见闻。而在成为处刑人的过程中被灌输了各种知识,也因同样的理由而习惯旅行的玛瑙在一旁解说的观光,让灯里感到非常满足。 「虽然我也不是多清楚,不过里贝尔是个好地方喔。」 尽管不像之前逗留的古都加尔姆那么繁华,但由于临近国境的关系,也不至于到偏僻的程度。整座城镇笼罩在一股恰到好处的恬静气氛中,却又经常有人进出,让外地人在这里也能过得很自在。 更重要的是因为这里是港都,鱼很新鲜。最近两个星期都只能吃干粮的玛瑙与灯里,从一大早就享用着新鲜的鲜鱼大餐。 眺望着大海的灯里伸手指着某个点。 「玛瑙妹妹!我发现一个很棒的地方。我想去那个有城堡的地方!」 「那里……嗯,里贝尔岛的城邑啊。」 灯里指向的地方,有一座以狭窄的道路与大陆互相连接的岛屿。小岛上以白色的城堡为中心,林立着二十多栋的房屋。 这座城镇原本是在火山爆发后残留下来的奇岩地带。在来到这座城镇之前登上的丘陵原本是火山,大部分的山体被削去后才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灯里所指的地方是很久以前爆发时的熔岩流入海中而形成的岛屿。流入海中的熔岩在冷却后凝固,形成与大陆连接起来的岛屿。 「很遗憾,那座岛除了相关人员以外都禁止进入喔。」 「是吗?」 「嗯。包含城邑在内,那里几乎都是第二身分的私人土地,无法进入。」 那类岛屿由于景观优美,通常都会成为有钱人的别墅地带或教会地区。 这里是前者。 「除了第二身分以外,大概只有第一身分要办事的时候,或者是第三身分的富豪才进得去吧。」 「玛瑙妹妹不是第一身分吗?」 「没理由去那里啊。我也没有伟大到可以被选出来与第二身分进行交涉。」 位于离岛的里贝尔城中,居住着掌管里贝尔行政工作的第二身分。那里的城主应该有获得里贝尔伯爵的封号。在这座城镇的第二身分有超过半数都是里贝尔一族。 听到是第二身分的支配地,灯里的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 「第二身分的区域……妳说的是那个第二身分吧?」 「是啊。跟召唤妳的那些人一样。虽然因为国家不一样,不能一概而论,不过就是那个第二身分喔。还是不要太靠近他们。」 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灯里是被邻国古里札力卡王国的第二身分召唤而来的异世界人。这样的她不可能会对第二身分抱持什么好印象。 而身为被害者的灯里本人,则是用一副很遗憾的表情看着建在离岛中央的城堡。 「也就是说,没有办法去那座岛观光吗?」 「没办法喔。乖乖放弃吧。」 那座离岛是第二身分的领域。以里贝尔城为中心,构成与港都不同区块的街道。如果没有受到邀请就无法进入里贝尔城邑。加上周围环绕着海洋,想要入侵也很困难。 第二身分会依据职责被细分为不同的爵位。拥有伯爵封号的人,如果是地方行政层级的话,主要负责汇整基层民众的意见,还有与第一身分交涉的职责。处于左右两难的立场似乎会承受非常大的压力,不过这些与玛瑙没有关系。 被配置在治安维持机构的骑士们又有不一样的待遇。好比不久前逗留的古里札力卡王国,该国王族的公主殿下也拥有骑士的身分,因此第二身分是无法一概而论的阶级。 「这样啊~。可是这座城堡好漂亮喔~。」 「在加尔姆的时候也是这样,妳很喜欢那种类型的建筑物呢。」 「因为很漂亮啊。是城堡喔?这种地方充满了梦想啊!」 「是吗?」 这是日本人特有的感觉,还是一般市民的感想呢?灯里一看到城堡就会很高兴地伸出手指着,还会笑得很开心。 玛瑙看到城堡,则会在脑中浮现「应该怎么入侵」的想法。尤其里贝尔城几乎可以断定是这次调查对象「第四」的根据地。对玛瑙来说,那种地方实在无法让她有好印象。 「啊,从这里也可以看见进入城镇时看到的雾呢。那个真的不是云呢。」 「……是啊。」 正如灯里所说的,从这里可以看见「雾魔殿」的白雾。 经过后来的调查后得知,两个星期前欧威尔想要用来洗脑灯里的仪式场,使用了从位于大陆北部的「星骸」灾害遗址中采取到的白浊液。将四大人灾的一部分当成材料使用的仪式魔导,连寄宿在异世界人身上的纯粹概念都能够干涉并扭曲。 四大人灾就是如此地可怕。 正因如此,玛瑙想到了一个方案。 要是把灯里丢进那片雾中,有没有可能会无法复活呢? 「……值得一试、吗?」 「嗯?怎么了,玛瑙妹妹。」 「哼哼~看着这片大海,让我想到一个好主意呢,灯里。」 自言自语被听见的玛瑙马上用笑容敷衍过去。 「难得来到港都,接下来就去海上观光吧!」 「喔喔!」 灯里大声欢呼。 虽然那个地方已将近千年没有发生过任何问题,但教会应该有定期进行观测才对。只要拜托西西莉雅,透过教会的人脉,要借到一艘船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坐船出海吧。开船的事就交给我。我可是清廉正直又强大的神官!几乎什么都会做的女人喔!」 「真不愧是玛瑙妹妹!清廉正直,而且强大!」 「当然啊。我可是神官呢!」 听到心中另有盘算的玛瑙提出的方案,灯里整个表情都亮了起来。看到她那纯真的喜悦,玛瑙的胸口一阵刺痛。 那是在加尔姆时也感受过的痛楚。想要杀死灯里时,胸口就会感到刺痛。玛瑙还没有迟钝到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那是罪恶感。 真是棘手啊。玛瑙在心中自言自语。 玛瑙虽然是处刑人,但以往的任务不曾与对象进行长时间接触。所有的工作几乎都是以偷袭的方式杀害目标,一天之内就完成了。 自从遇见灯里之后,已经过了三个星期。 然而,不将灯里杀死不行,这跟玛瑙的罪恶感是两件不相干的事。 没问题的。玛瑙心想。 自己并不是那种值得受到良心苛责所苦的人。 并不是单纯清廉正直又强大的神官。至今为止的人生都在杀人。至于为什么要杀人?答案已经在加尔姆的战斗中确认过了。 因为自己是坏人。 「可是船很不错呢!我想试试那个。站在船头张开双臂的那个动作!」 「那是什么?」 「呜。电影的梗在这边没人知道啊……」 不能站在阳光下也没关系。不能得到救赎也没关系。为了让自己这样的人不再出现,所以杀人。 那就是身为处刑人的职责。 玛瑙又一次在心中复述自己的存在意义。 面对灯里的笑容,如果不在心中复述的话,就无法坚持下去了。 任其 自然、听天由命、随遇而安。 至今为止的人生都听从着他人的摆布。 没有自己的存在,没有自己的意志。有的只是出生时分配到的职责。 之所以会在逢魔之刻的黄昏时分,遇见漂流到风平浪静的海边的那个孩子,一定也是必然吧。她想。 回想着三个星期前的相遇,玛侬?里贝尔拚命地忍住不打哈欠。 断断续续涌上来的睡意,让她咬紧牙关眯着眼睛。眼角蓄着涌现出来的泪水,只是忍住不让自己张大嘴巴露出丢人的模样。 「呼哈~……」 勉强把哈欠变成叹气的是一位外表看起来很文静的少女。滑顺而厚重的头发被编成麻花辫垂在肩膀前。她最大的特征是身上穿的和服。 用染色的布料包裹着身体,再以腰带系紧固定。那是从千年前繁荣一时的古代文明期就存在的服装,不过普及度不高,相当少见。看到玛侬穿着这样的服装,恭谨地把双手平放在膝上的模样,不论是谁都会认为她是个窈窕淑女吧。 那样的她坐在圆桌前,周围有将近十名男女活跃地交换着意见。 「那些家伙已经进入城镇的情报可靠吗?」 「这是来自邻国成员的情报。从古里札力卡王国的古都加尔姆发生的事件开始往回推算,就时间上来看,可以肯定她们接下来会到这个城镇。」 「事情变得棘手了呢……」 在场的人从七十多岁的老人到二十多岁的女性都有。第二身分与第三身分的比例各占一半。当然没有第一身分。 他们正是以里贝尔为据点的「第四」的核心成员。 玛侬知道组织要召开紧急会议,于是把里贝尔城的房间借给他们使用,但无聊的议论在她眼前已经不知道进行了多久的时间。即使在玛侬静静地对抗无聊的期间,那群老大不小的成年人依然以惊人的热情在进行会议。 「已经有一个麻烦人物到这里来了。竟然还多出『阳炎的继承人(re art)』?为什么那些家伙会挑这种时候过来。要开玩笑也该有点限度吧……!」 「邻国的公主骑士吗。因为她的缘故让『魔药』的普及受到阻碍。实在是可恨到了极点。那边不能想办法处理吗?」 「她好像在港都召集年轻人做些异想天开的事,不过不能大意喔。不可以小看那个公主的功绩。而且她好歹也是邻国的公主。我们不能主动出手。」 「啧。无法理解我们『第四』崇高思想的愚蠢家伙们!」 「第四」。 高举着自由与自立的名目,掀起骚动,席卷了整个大陆的团体也已经成为过去。自从失去了拥有压倒性领袖魅力的领导人后,这个集团就分崩离析了。在世人的眼中已经成为徒具空壳的激进派恐怖分子。 从玛侬也有出席这场会议可以得知,她也是「第四」的一员。 幕间 年幼的玛瑙在码头眺望着大海。 有一头红黑色头发的神官表示要去确认一些事,要玛瑙在港口等待之后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被留下来的玛瑙听着海浪拍打的声音,一点也不厌烦地望着大海。 无边无际、波涛汹涌的广阔大海。看着大海让玛瑙有种错觉,好像整个人都会被吞没、融化在大海中一样。 「事情办完了。要回旅馆啰。」 有人在背后跟自己说话。红黑色的神官似乎回来了。 ──……妳真是无趣啊。 不知为何,想起来到这个城镇之前的对话。 玛瑙一言不发地跳进海里。 「啊?」 背后传来惊讶的叫声。但很快地,在噗通一声的冲击后,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水的世界。 玛瑙睁着双眼,吐出空气不断下沉。闪闪发光的水面看起来很漂亮。正当她看得入迷时,有只手臂穿过水面伸了过来。 「妳这是在做什么啊。」 红黑色神官的手臂很快将玛瑙捞了起来。全身湿透的玛瑙「哈啾~」地打了个喷嚏。由于现在不是温暖的季节,海风无情地将热量从年幼的玛瑙身上带走。 「那个。」 「怎么了?」 「海是、咸的。」 「……」 红黑发色的神官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表情。玛瑙毫不在意地不停诉说着自己对大海的感想。 「还有、还有、海浪、发出很大的、沙沙声。另外还有、闪闪发光、很漂亮……」 「关我屁事啊。好了快闭上嘴。」 她粗鲁地打断玛瑙说话。 「去公共澡堂吧。感冒的话就麻烦了。」 「是的。」 点点头之后,玛瑙闻到了血腥味。 血腥味是从红黑色神官的身上散发出来的。玛瑙注意到的事情,红黑色神官应该也注意到了吧。她头也不回地这么说。 「因为我是坏人啊。」 年幼的少女察觉到她刚才是去杀人。红黑色神官为此才把玛瑙留在港口。 即使如此,玛瑙也没有什么感觉。 对杀人有什么感想?对玛瑙来说,要用言语来描述这样的情感,她的心还是太洁白了。 玛瑙抓着她的神官服,跟在她身后。 那时,导师杀害的禁忌人物,正是玛侬?里贝尔的母亲。 年幼的玛瑙在码头眺望着大海。 有一头红黑色头发的神官表示要去确认一些事,要玛瑙在港口等待之后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被留下来的玛瑙听着海浪拍打的声音,一点也不厌烦地望着大海。 无边无际、波涛汹涌的广阔大海。看着大海让玛瑙有种错觉,好像整个人都会被吞没、融化在大海中一样。 「事情办完了。要回旅馆啰。」 有人在背后跟自己说话。红黑色的神官似乎回来了。 ──……妳真是无趣啊。 不知为何,想起来到这个城镇之前的对话。 玛瑙一言不发地跳进海里。 「啊?」 背后传来惊讶的叫声。但很快地,在噗通一声的冲击后,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水的世界。 玛瑙睁着双眼,吐出空气不断下沉。闪闪发光的水面看起来很漂亮。正当她看得入迷时,有只手臂穿过水面伸了过来。 「妳这是在做什么啊。」 红黑色神官的手臂很快将玛瑙捞了起来。全身湿透的玛瑙「哈啾~」地打了个喷嚏。由于现在不是温暖的季节,海风无情地将热量从年幼的玛瑙身上带走。 「那个。」 「怎么了?」 「海是、咸的。」 「……」 红黑发色的神官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表情。玛瑙毫不在意地不停诉说着自己对大海的感想。 「还有、还有、海浪、发出很大的、沙沙声。另外还有、闪闪发光、很漂亮……」 「关我屁事啊。好了快闭上嘴。」 她粗鲁地打断玛瑙说话。 「去公共澡堂吧。感冒的话就麻烦了。」 「是的。」 点点头之后,玛瑙闻到了血腥味。 血腥味是从红黑色神官的身上散发出来的。玛瑙注意到的事情,红黑色神官应该也注意到了吧。她头也不回地这么说。 「因为我是坏人啊。」 年幼的少女察觉到她刚才是去杀人。红黑色神官为此才把玛瑙留在港口。 即使如此,玛瑙也没有什么感觉。 对杀人有什么感想?对玛瑙来说,要用言语来描述这样的情感,她的心还是太洁白了。 玛瑙抓着她的神官服,跟在她身后。 那时,导师杀害的禁忌人物,正是玛侬?里贝尔的母亲。 年幼的玛瑙在码头眺望着大海。 有一头红黑色头发的神官表示要去确认一些事,要玛瑙在港口等待之后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被留下来的玛瑙听着海浪拍打的声音,一点也不厌烦地望着大海。 无边无际、波涛汹涌的广阔大海。看着大海让玛瑙有种错觉,好像整个人都会被吞没、融化在大海中一样。 「事情办完了。要回旅馆啰。」 有人在背后跟自己说话。红黑色的神官似乎回来了。 ──……妳真是无趣啊。 不知为何,想起来到这个城镇之前的对话。 玛瑙一言不发地跳进海里。 「啊?」 背后传来惊讶的叫声。但很快地,在噗通一声的冲击后,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水的世界。 玛瑙睁着双眼,吐出空气不断下沉。闪闪发光的水面看起来很漂亮。正当她看得入迷时,有只手臂穿过水面伸了过来。 「妳这是在做什么啊。」 红黑色神官的手臂很快将玛瑙捞了起来。全身湿透的玛瑙「哈啾~」地打了个喷嚏。由于现在不是温暖的季节,海风无情地将热量从年幼的玛瑙身上带走。 「那个。」 「怎么了?」 「海是、咸的。」 「……」 红黑发色的神官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表情。玛瑙毫不在意地不停诉说着自己对大海的感想。 「还有、还有、海浪、发出很大的、沙沙声。另外还有、闪闪发光、很漂亮……」 「关我屁事啊。好了快闭上嘴。」 她粗鲁地打断玛瑙说话。 「去公共澡堂吧。感冒的话就麻烦了。」 「是的。」 点点头之后,玛瑙闻到了血腥味。 血腥味是从红黑色神官的身上散发出来的。玛瑙注意到的事情,红黑色神官应该也注意到了吧。她头也不回地这么说。 「因为我是坏人啊。」 年幼的少女察觉到她刚才是去杀人。红黑色神官为此才把玛瑙留在港口。 即使如此,玛瑙也没有什么感觉。 对杀人有什么感想?对玛瑙来说,要用言语来描述这样的情感,她的心还是太洁白了。 玛瑙抓着她的神官服,跟在她身后。 那时,导师杀害的禁忌人物,正是玛侬?里贝尔的母亲。 年幼的玛瑙在码头眺望着大海。 有一头红黑色头发的神官表示要去确认一些事,要玛瑙在港口等待之后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被留下来的玛瑙听着海浪拍打的声音,一点也不厌烦地望着大海。 无边无际、波涛汹涌的广阔大海。看着大海让玛瑙有种错觉,好像整个人都会被吞没、融化在大海中一样。 「事情办完了。要回旅馆啰。」 有人在背后跟自己说话。红黑色的神官似乎回来了。 ──……妳真是无趣啊。 不知为何,想起来到这个城镇之前的对话。 玛瑙一言不发地跳进海里。 「啊?」 背后传来惊讶的叫声。但很快地,在噗通一声的冲击后,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水的世界。 玛瑙睁着双眼,吐出空气不断下沉。闪闪发光的水面看起来很漂亮。正当她看得入迷时,有只手臂穿过水面伸了过来。 「妳这是在做什么啊。」 红黑色神官的手臂很快将玛瑙捞了起来。全身湿透的玛瑙「哈啾~」地打了个喷嚏。由于现在不是温暖的季节,海风无情地将热量从年幼的玛瑙身上带走。 「那个。」 「怎么了?」 「海是、咸的。」 「……」 红黑发色的神官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表情。玛瑙毫不在意地不停诉说着自己对大海的感想。 「还有、还有、海浪、发出很大的、沙沙声。另外还有、闪闪发光、很漂亮……」 「关我屁事啊。好了快闭上嘴。」 她粗鲁地打断玛瑙说话。 「去公共澡堂吧。感冒的话就麻烦了。」 「是的。」 点点头之后,玛瑙闻到了血腥味。 血腥味是从红黑色神官的身上散发出来的。玛瑙注意到的事情,红黑色神官应该也注意到了吧。她头也不回地这么说。 「因为我是坏人啊。」 年幼的少女察觉到她刚才是去杀人。红黑色神官为此才把玛瑙留在港口。 即使如此,玛瑙也没有什么感觉。 对杀人有什么感想?对玛瑙来说,要用言语来描述这样的情感,她的心还是太洁白了。 玛瑙抓着她的神官服,跟在她身后。 那时,导师杀害的禁忌人物,正是玛侬?里贝尔的母亲。 年幼的玛瑙在码头眺望着大海。 有一头红黑色头发的神官表示要去确认一些事,要玛瑙在港口等待之后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被留下来的玛瑙听着海浪拍打的声音,一点也不厌烦地望着大海。 无边无际、波涛汹涌的广阔大海。看着大海让玛瑙有种错觉,好像整个人都会被吞没、融化在大海中一样。 「事情办完了。要回旅馆啰。」 有人在背后跟自己说话。红黑色的神官似乎回来了。 ──……妳真是无趣啊。 不知为何,想起来到这个城镇之前的对话。 玛瑙一言不发地跳进海里。 「啊?」 背后传来惊讶的叫声。但很快地,在噗通一声的冲击后,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水的世界。 玛瑙睁着双眼,吐出空气不断下沉。闪闪发光的水面看起来很漂亮。正当她看得入迷时,有只手臂穿过水面伸了过来。 「妳这是在做什么啊。」 红黑色神官的手臂很快将玛瑙捞了起来。全身湿透的玛瑙「哈啾~」地打了个喷嚏。由于现在不是温暖的季节,海风无情地将热量从年幼的玛瑙身上带走。 「那个。」 「怎么了?」 「海是、咸的。」 「……」 红黑发色的神官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表情。玛瑙毫不在意地不停诉说着自己对大海的感想。 「还有、还有、海浪、发出很大的、沙沙声。另外还有、闪闪发光、很漂亮……」 「关我屁事啊。好了快闭上嘴。」 她粗鲁地打断玛瑙说话。 「去公共澡堂吧。感冒的话就麻烦了。」 「是的。」 点点头之后,玛瑙闻到了血腥味。 血腥味是从红黑色神官的身上散发出来的。玛瑙注意到的事情,红黑色神官应该也注意到了吧。她头也不回地这么说。 「因为我是坏人啊。」 年幼的少女察觉到她刚才是去杀人。红黑色神官为此才把玛瑙留在港口。 即使如此,玛瑙也没有什么感觉。 对杀人有什么感想?对玛瑙来说,要用言语来描述这样的情感,她的心还是太洁白了。 玛瑙抓着她的神官服,跟在她身后。 那时,导师杀害的禁忌人物,正是玛侬?里贝尔的母亲。 年幼的玛瑙在码头眺望着大海。 有一头红黑色头发的神官表示要去确认一些事,要玛瑙在港口等待之后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被留下来的玛瑙听着海浪拍打的声音,一点也不厌烦地望着大海。 无边无际、波涛汹涌的广阔大海。看着大海让玛瑙有种错觉,好像整个人都会被吞没、融化在大海中一样。 「事情办完了。要回旅馆啰。」 有人在背后跟自己说话。红黑色的神官似乎回来了。 ──……妳真是无趣啊。 不知为何,想起来到这个城镇之前的对话。 玛瑙一言不发地跳进海里。 「啊?」 背后传来惊讶的叫声。但很快地,在噗通一声的冲击后,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水的世界。 玛瑙睁着双眼,吐出空气不断下沉。闪闪发光的水面看起来很漂亮。正当她看得入迷时,有只手臂穿过水面伸了过来。 「妳这是在做什么啊。」 红黑色神官的手臂很快将玛瑙捞了起来。全身湿透的玛瑙「哈啾~」地打了个喷嚏。由于现在不是温暖的季节,海风无情地将热量从年幼的玛瑙身上带走。 「那个。」 「怎么了?」 「海是、咸的。」 「……」 红黑发色的神官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表情。玛瑙毫不在意地不停诉说着自己对大海的感想。 「还有、还有、海浪、发出很大的、沙沙声。另外还有、闪闪发光、很漂亮……」 「关我屁事啊。好了快闭上嘴。」 她粗鲁地打断玛瑙说话。 「去公共澡堂吧。感冒的话就麻烦了。」 「是的。」 点点头之后,玛瑙闻到了血腥味。 血腥味是从红黑色神官的身上散发出来的。玛瑙注意到的事情,红黑色神官应该也注意到了吧。她头也不回地这么说。 「因为我是坏人啊。」 年幼的少女察觉到她刚才是去杀人。红黑色神官为此才把玛瑙留在港口。 即使如此,玛瑙也没有什么感觉。 对杀人有什么感想?对玛瑙来说,要用言语来描述这样的情感,她的心还是太洁白了。 玛瑙抓着她的神官服,跟在她身后。 那时,导师杀害的禁忌人物,正是玛侬?里贝尔的母亲。 年幼的玛瑙在码头眺望着大海。 有一头红黑色头发的神官表示要去确认一些事,要玛瑙在港口等待之后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被留下来的玛瑙听着海浪拍打的声音,一点也不厌烦地望着大海。 无边无际、波涛汹涌的广阔大海。看着大海让玛瑙有种错觉,好像整个人都会被吞没、融化在大海中一样。 「事情办完了。要回旅馆啰。」 有人在背后跟自己说话。红黑色的神官似乎回来了。 ──……妳真是无趣啊。 不知为何,想起来到这个城镇之前的对话。 玛瑙一言不发地跳进海里。 「啊?」 背后传来惊讶的叫声。但很快地,在噗通一声的冲击后,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水的世界。 玛瑙睁着双眼,吐出空气不断下沉。闪闪发光的水面看起来很漂亮。正当她看得入迷时,有只手臂穿过水面伸了过来。 「妳这是在做什么啊。」 红黑色神官的手臂很快将玛瑙捞了起来。全身湿透的玛瑙「哈啾~」地打了个喷嚏。由于现在不是温暖的季节,海风无情地将热量从年幼的玛瑙身上带走。 「那个。」 「怎么了?」 「海是、咸的。」 「……」 红黑发色的神官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表情。玛瑙毫不在意地不停诉说着自己对大海的感想。 「还有、还有、海浪、发出很大的、沙沙声。另外还有、闪闪发光、很漂亮……」 「关我屁事啊。好了快闭上嘴。」 她粗鲁地打断玛瑙说话。 「去公共澡堂吧。感冒的话就麻烦了。」 「是的。」 点点头之后,玛瑙闻到了血腥味。 血腥味是从红黑色神官的身上散发出来的。玛瑙注意到的事情,红黑色神官应该也注意到了吧。她头也不回地这么说。 「因为我是坏人啊。」 年幼的少女察觉到她刚才是去杀人。红黑色神官为此才把玛瑙留在港口。 即使如此,玛瑙也没有什么感觉。 对杀人有什么感想?对玛瑙来说,要用言语来描述这样的情感,她的心还是太洁白了。 玛瑙抓着她的神官服,跟在她身后。 那时,导师杀害的禁忌人物,正是玛侬?里贝尔的母亲。 年幼的玛瑙在码头眺望着大海。 有一头红黑色头发的神官表示要去确认一些事,要玛瑙在港口等待之后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被留下来的玛瑙听着海浪拍打的声音,一点也不厌烦地望着大海。 无边无际、波涛汹涌的广阔大海。看着大海让玛瑙有种错觉,好像整个人都会被吞没、融化在大海中一样。 「事情办完了。要回旅馆啰。」 有人在背后跟自己说话。红黑色的神官似乎回来了。 ──……妳真是无趣啊。 不知为何,想起来到这个城镇之前的对话。 玛瑙一言不发地跳进海里。 「啊?」 背后传来惊讶的叫声。但很快地,在噗通一声的冲击后,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水的世界。 玛瑙睁着双眼,吐出空气不断下沉。闪闪发光的水面看起来很漂亮。正当她看得入迷时,有只手臂穿过水面伸了过来。 「妳这是在做什么啊。」 红黑色神官的手臂很快将玛瑙捞了起来。全身湿透的玛瑙「哈啾~」地打了个喷嚏。由于现在不是温暖的季节,海风无情地将热量从年幼的玛瑙身上带走。 「那个。」 「怎么了?」 「海是、咸的。」 「……」 红黑发色的神官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表情。玛瑙毫不在意地不停诉说着自己对大海的感想。 「还有、还有、海浪、发出很大的、沙沙声。另外还有、闪闪发光、很漂亮……」 「关我屁事啊。好了快闭上嘴。」 她粗鲁地打断玛瑙说话。 「去公共澡堂吧。感冒的话就麻烦了。」 「是的。」 点点头之后,玛瑙闻到了血腥味。 血腥味是从红黑色神官的身上散发出来的。玛瑙注意到的事情,红黑色神官应该也注意到了吧。她头也不回地这么说。 「因为我是坏人啊。」 年幼的少女察觉到她刚才是去杀人。红黑色神官为此才把玛瑙留在港口。 即使如此,玛瑙也没有什么感觉。 对杀人有什么感想?对玛瑙来说,要用言语来描述这样的情感,她的心还是太洁白了。 玛瑙抓着她的神官服,跟在她身后。 那时,导师杀害的禁忌人物,正是玛侬?里贝尔的母亲。 年幼的玛瑙在码头眺望着大海。 有一头红黑色头发的神官表示要去确认一些事,要玛瑙在港口等待之后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被留下来的玛瑙听着海浪拍打的声音,一点也不厌烦地望着大海。 无边无际、波涛汹涌的广阔大海。看着大海让玛瑙有种错觉,好像整个人都会被吞没、融化在大海中一样。 「事情办完了。要回旅馆啰。」 有人在背后跟自己说话。红黑色的神官似乎回来了。 ──……妳真是无趣啊。 不知为何,想起来到这个城镇之前的对话。 玛瑙一言不发地跳进海里。 「啊?」 背后传来惊讶的叫声。但很快地,在噗通一声的冲击后,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水的世界。 玛瑙睁着双眼,吐出空气不断下沉。闪闪发光的水面看起来很漂亮。正当她看得入迷时,有只手臂穿过水面伸了过来。 「妳这是在做什么啊。」 红黑色神官的手臂很快将玛瑙捞了起来。全身湿透的玛瑙「哈啾~」地打了个喷嚏。由于现在不是温暖的季节,海风无情地将热量从年幼的玛瑙身上带走。 「那个。」 「怎么了?」 「海是、咸的。」 「……」 红黑发色的神官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表情。玛瑙毫不在意地不停诉说着自己对大海的感想。 「还有、还有、海浪、发出很大的、沙沙声。另外还有、闪闪发光、很漂亮……」 「关我屁事啊。好了快闭上嘴。」 她粗鲁地打断玛瑙说话。 「去公共澡堂吧。感冒的话就麻烦了。」 「是的。」 点点头之后,玛瑙闻到了血腥味。 血腥味是从红黑色神官的身上散发出来的。玛瑙注意到的事情,红黑色神官应该也注意到了吧。她头也不回地这么说。 「因为我是坏人啊。」 年幼的少女察觉到她刚才是去杀人。红黑色神官为此才把玛瑙留在港口。 即使如此,玛瑙也没有什么感觉。 对杀人有什么感想?对玛瑙来说,要用言语来描述这样的情感,她的心还是太洁白了。 玛瑙抓着她的神官服,跟在她身后。 那时,导师杀害的禁忌人物,正是玛侬?里贝尔的母亲。 第三章 晚会上火花四溅 忽然惊醒的玛瑙急忙掀开毛毯。 玛瑙是受过训练的处刑人。只要察觉危机,不管睡得多沉都会醒过来。 感觉好像梦到了过去的记忆,不过梦境的残渣被现实驱赶到远方。她维持躺在床上的姿势往旁边滚到床下。用单手承受瞬间落下的冲击,很完美地调整好姿势以双脚着地。 当她抬头望向袭击过来的某人时,却惊讶得目瞪口呆。 有重物落在刚才玛瑙睡觉的地方。 让弹簧微微陷下的是灯里。 「啊,被躲开了。早安啊~,玛瑙妹妹!」 这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朝刚才玛瑙躺着的床铺俯冲的少女,爬起身子开心地对玛瑙挥着手。 在地板上摆出架式防备攻击的玛瑙深深叹口气后站了起来。看来自己不必要地打开了战斗的开关。玛瑙放松下来,用鄙视的眼神瞪着灯里。 「搞什么啊,灯里。妳想用发福后的体重把我压死吗?」 「妳突然说什么啊!?我才没发福呢!……没、没有吧?」 「很遗憾,我不会告诉妳。有自觉是很重要的。」 「呜唉唉唉!?」 玛瑙故意冷淡地这么说。她才想向灯里抱怨突然这么做是想干什么呢。 毕竟是在起床的时候遭到偷袭,心情自然会不好。玛瑙故意把头偏向一旁不看灯里,动身去梳洗。她在洗手间洗完脸后换上神官服。顺道一提,这间旅馆里没有体重计。在旅途中的比较对象永远是昨天的自己。 玛瑙换好衣服,并用缎带绑好头发后,捏着自己柔软的侧腹确认有没有赘肉的灯里松了一口气。 「没变胖,没变胖喔。不、不要这样捉弄我啦~。我只是看玛瑙妹妹一直没起床,才想要叫妳起床而已啊。」 「有更好的方法吧?」 「对玛瑙妹妹的思念太深所以用力过猛──好痛!?」 灯里用正经八百的表情说明自己的犯罪动机。由于已经决定不原谅她,因此处以弹额头之刑。灯里泪眼汪汪地捂着额头,用怨恨的眼神望向玛瑙。 「呜呜──。可是,很难得呢。玛瑙妹妹竟然会睡过头。」 「……是啊。」 昨晚得思考的事情太多了。 后来才听说昨天交给骑士的那些袭击者似乎突然变成了魔物,失去控制。幸好在造成被害之前就被骑士们讨伐了。然而问题不在这里。 「看来工作变得比想像的还要麻烦啊。」 「哼嗯?」 「我在调查一种叫『魔药』的棘手药物……灯里。如果有不认识的人拿红色药锭给妳,绝对不能吃下去喔?」 「那么奇怪的东西,我才不会吃呢?」 玛瑙推测那些袭击者变成魔物的原因是「魔药」造成的。 原罪概念拥有侵蚀并吸收物质的性质。也就是说,只要有办法把原罪概念做成药锭的形状,就可以让服用药锭的人慢慢变成魔物。 服用了「魔药」的人并不是肉体被强化。只是因为肉体被转化成魔物,结果导致肉体的强度上升而已。 也就是说,「魔药」不是「第四」用来赚取资金的药物。只要让这种药物在城镇中流通,就可以让服用药物的无辜民众变成魔物,发动大规模的恐怖攻击。是极其危险的药物。 现在的港都里贝尔有可能在城镇里出现大量的魔物。接到报告的西西莉雅已经在调查「魔药」的流通状况,并开始逮捕服用了「魔药」的人。幸好药物几乎没有在港都这边流通,不过不能掉以轻心。 事件的规模已经变得比当初设想的要大很多。 「总之,工作变多了。」 「哼嗯?」 听了玛瑙的话,灯里只是歪着头感到不可思议。 「这是怎么回事,玛侬阁下?」 自从「阳炎的继承人」到来后,「第四」变得每天都要召开紧急会议。在会议刚开始时,玛侬就受到其他成员的逼问。 平时只把玛侬的存在当成花瓶的成员,不约而同地将目光集中在她身上。跟平常不一样的展开,让玛侬不知所措地眨着眼睛。 「是指什么事啊?」 「袭击的事!袭击失败就算了……为什么连凯萨都变成魔物了!」 「凯萨……?」 紧紧皱起眉头的玛侬迅速翻找着记忆。 凯萨到底是指谁呢?总觉得好像有听过这名字。毫无疑问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名,但感觉并不是完全不认识的人。 玛侬在脑海中反覆念了这个名字几次,成功地勾起了记忆。 「啊~,凯萨。凯萨先生吗。嗯嗯,我记得喔。」 恍然大悟的玛侬碰地敲着掌心。 那是昨天中午,因袭击失败被玛侬变成魔物的魁梧男子。由于实在太无关紧要而被遗忘了。 回想起来而变得舒畅许多的玛侬双手合十,露出笑容。 「那是路过的时候顺手做的。」 「妳是说……路过吗。」 「是的。我当时刚好在场。要是凯萨先生随便把情报泄漏出去的话,大家会感到困扰吧。我只是以『第四』成员之一的身分做出应对而已。而且『阳炎的继承人』也已经来到这里,我想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看着笑得很有气质的玛侬,「第四」的核心成员全都安静了下来。 成员们的表情并没有责怪玛侬的意思。总的来说,他们无法决定要用什么态度对待玛侬。 「玛侬阁下,提议要流通『魔药』的人是妳,这点没有错吧?」 「是的,没错。」 「『魔药』会为服用的人带来快乐与成瘾性。妳这么告诉我们,然后拿来那个制造导器。」 「是的。流通到市面上的魔药都是以这样的方式调整,因此效果跟我说的一样。」 「只要流通到市面上就能成为资金来源。在紧急时刻也能把服用了『魔药』的市民当成人质来牵制第一身分。最糟的情况下,可以把他们变成魔物当作战力,与第一身分及骑士们正面对决。妳是这么说的吧?」 「我是这么说过。」 在场的所有人或多或少都对年轻的玛侬有所轻视。再怎么说,里贝尔的「第四」几乎都是以里贝尔本家为中心的亲戚所构成。从玛侬小时候就认识她的那些人,都小看了没有认真参与会议的她。 可是,如今不一样了。 「这样的话,为什么连凯萨都会变成魔物!?这不是很奇怪吗!」 「啊~,原来如此。」 这是理所当然的。如果是「第四」的基层成员的话还情有可原,他们这些核心成员都知道「魔药」的风险。虽然服用之后可以获得全能感与强健的身体,但那些只不过是肉体被转化为魔物的过程产生的副作用而已。只要知道服用者的下场就不可能会服用。 那个核心成员会变成魔物的理由很简单。 玛侬用手上的扇子指向放在桌上的那些轻食。 「因为这里的轻食都被我加了『魔药』。」 在昨天的会议中,他们会做出那么不经大脑的结论,原因就是这个。 他们在这里吃东西的时候摄取了「魔药」。那种陶醉感与全能感让他们决定执行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鲁莽的袭击。 他们发出了怒吼。 因为凯萨变成魔物进行肆虐,被骑士处分了。而且他们不仅从玛侬口中证实把凯萨变成魔物的人就是她,还得知自己也被下了药。自己有可能被变成魔物的恐怖笼罩着「第四」的核心成员。 「臭ㄚ头!别开玩笑了!妳到底在想什么!」 玛侬脸上温和的微笑丝毫没有改变。 「请稍微安静一下。」 她从袖子里取出红色的药锭。 『导力:活物献祭──混沌沾黏?纯粹概念【魔】──召唤【大跳绳的绳子缠住了】』 红色的药锭从玛侬的掌心消失。 「什么!?」 众人惊讶地大喊。 坐在圆桌旁的某个女性的手臂扭曲起来,发出骨头碎裂的声音。关节已经不具任何意义。变得像将多股纤维捻成的绳子一样的手臂,以很非常不自然的动作慢慢地掐住自己的脖子。 虽然女性试着抵抗,但掐住脖子的是她自己的双手。她拚命地抬起脚,试着想办法把脚伸进脖子与手臂之间。缩成一团挥动双脚挣扎的模样,很像溺水的蚂蚁。 「啊、巴呜咕──。」 过没多久,窒息的女性便停止了动作。 「那么,还有人有意见吗?」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不过有个有勇气的老人以厌恶的眼神望向玛侬。 「不过是个连母亲的【力】都无法继承的废物,到底打算做 什么……!难不成里贝尔伯会卧病在床也是妳做的好事──」 「……真是没礼貌欸。我可是个孝顺的女儿呢。」 玛侬耸耸肩。 「事情很简单喔。作为把【力】借给我复仇的条件,对方要求我把『魔药』散布出去,所以我想尽量让多一点的人摄取到。」 「复仇?」 玛侬的表白让老人的表情因惊讶而扭曲。 「里贝尔伯不可能会做那样的事情……不,难道说妳把『第四』出卖给外面的人!?」 「说什么出卖呢。有那么奇怪的人会愿意买这种无聊的组织吗……?」 看到「第四」的成员依然把自己看得很重要,玛侬感到很无奈。 「这是我个人的判断。」 「笑话!像妳这样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一个人做出这么惊人的事!背后是谁在操纵!?」 最年长的老人趾高气昂地喊道。 虽然意外地命中了核心,但他的猜测还是落空了。 「『阳炎的继承人』……杀害母亲大人的那个『阳炎』的弟子来了。是的,那个把身为『迷途人』的母亲杀死的『阳炎』的弟子。做女儿的想要竭尽所能去迎接她,也是人之常情吧?」 看着面容失色的「第四」,玛侬一个人淡淡地说着。 「为此,明天在里贝尔城举办的晚会上,我也做了很多的准备。各位也要来参加喔?」 不管别人怎么想,都无所谓。 这场复仇,完全是玛侬一个人决定的。 傍晚时分的阳光将整个城镇染红。 港都的风会吹向何方,取决于时间。从海洋吹向陆地的海风停息的傍晚时分,海面风平浪静。在影子被拉得很长的建筑物与建筑物间的小巷子里,血沫飞溅。 「噫!」 发出害怕叫声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 他们是里贝尔的坏小孩。这个年龄层的少年总以为自己是世界最强最伟大的人。这些不良少年因为不甘于安稳的生活,于是与志同道合的同伴一起寻求冒险与刺激,避开骑士与神官的耳目,在港都肆意妄为地做着坏事。 简单地说就是年少轻狂。原本应该充满了毫无根据的自信的他们,如今却都流着血,露出因恐惧而扭曲的表情。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位可爱到跟状况很不搭调的少女。 那是一个用发圈将粉红色的头发绑成两束马尾,身材娇小的美少女。身穿白色神官服的少女慵懒地低声细语道: 「差不多该说实话了吧?」 那位少女跟少年们所知道的神官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她对使用暴力没有任何犹豫。语气中也不带一丝慈悲。更重要的是她使用的凶器非常恶毒。 线锯。 他们的身上已经到处都是裂伤。伤口本身并不是很深。只是挥舞柔软的线锯无法造成很深的伤口。 不过,很痛。 不是用切的,设计上专门用以磨碎对象的线锯造成的痛楚很钝,会在脑中残留很久。虽然战斗行为多少都会伴随着兴奋,但她的线锯却会带来让人失去战斗欲望的钝痛。 「说、实话是什么意思!妳到底是什么人啊!」 「所──以──说──」 面对惊慌失措的不良少年们,少女以很厌烦的语气告知自己的目的。 「就是跟这个城镇的『第四』有关的事。如果是像你们这样的社会败类,不是应该会持有或服用过像是『魔药』这样的药物吗~?难得是会说人话的白老鼠,麻烦赶快把临床资料全部说出来吧。」 「我、我不知道啊!」 「可以麻烦不要说谎吗?」 桃子不高兴地眯起眼睛,挥舞手中的线锯发出「咻──」的声音。锐利的破风声让好几个人的肩膀抖了一下。 尽管伤口本身很浅,可是皮肤被磨碎的过程却唤起了原始的恐惧。由于被削过好几次,已经对好几个人造成轻度的心灵创伤。只是听见像挥舞鞭子一样的破空声,就让那些不良少年的脸上因恐惧而失去血色。 可是,他们并没有失去反抗心。有一个人认为即使被砍到也不会受重伤,因此高举着拳头冲了过去。 他的判断没有错。面对线锯这样的武器,靠着魁梧的体格往前冲确实是正确的攻略法。 粉红色头发的神官只是露出有点麻烦的表情皱起眉头。 「真是烦人呢。」 她只是随便施展个回旋踢就把冲过来的青年踹开了。 昏暗的小巷子里闪烁着导力光的磷光。借由瞬间的导力强化,娇小的身体踢出的力量沉重得令人难以置信。 被踹飞的青年撞到墙上。少女走到痛苦地呻吟、站不起来的青年身旁,她的眼神冷酷到了极点。 「开始觉得麻烦了。锯掉一只手臂会不会比较快啊。」 说到做到。少女用线锯在青年的肩膀与上臂连接处绕了一圈。尽管青年拚命挣扎想要逃走,但被少女压制住的他根本无法动弹。 「住、住手……!妳以为这种事情可以被允许吗!?」 「在谈会不会被允许之前,像你们这样的渣滓死在小巷子里,有谁会在意呢?」 她的语气没有任何迟疑。听见像风雪般冰冷的声音,青年们的背脊感到一阵寒意。 「不但一直受到你们困扰的第三身分会觉得很爽快,就连骑士阶级也不会因为死了几个社会败类而认真搜查的。跟平常一样打架打过火死掉的笨蛋。没有目击者所以找不到犯人,应该这样就结束了吧。平常的言行很重要呢。」 「妳、妳这家伙不是神官吗!竟、竟然会做这种事!?神官不可以这么做吧!?」 「无所谓吧~?我是个流浪的巡礼神官,只会在这个城镇待几天。万一就算被发现了,像里贝尔这种小不拉叽的地方,即使第一身分的评判跌落谷底也不痛不痒啊。反而还希望有人可以称赞我把你们这种垃圾清理掉呢。」 语气中完全感受不到良心的苛责。在一般神官身上感受不到的冷酷,让那些年轻人变得更加胆怯。 「嗯,请你们尽可能快点把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出来喔。因为人渣的惨叫实在很难听。」 「住、住手……!我们真的跟『第四』那些家伙没有任何关系啊!那种家伙我们根本不想靠近!有人警告我们绝对不能吃那个药!对吧!?我说的是真话啊~!」 「嘿~」 大概是因为恐惧让泪腺崩溃了。泪水与鼻涕让青年的脸变得一塌糊涂。看起来不像演技。虽然觉得青年说不定没说谎,但是对人渣温柔也不会让桃子与玛瑙得到任何好处,因此她决定总之先锯掉一只手。 「那么要动手啰。」 看到桃子握住线锯的两端,踩住肩膀固定位置,其他人开始怒吼。 「妳这个恶魔!」 「要、要是老大在的话,妳这种货色一下就会被打倒!」 「……老大?」 就在她准备要拉动线锯时,那些小混混脱口而出的单字让她皱起了眉头。 在这种状况下也能成为心灵支柱让这些人不至于崩溃,看来相当受到信赖的样子。 可是,这样刚好。 要调查的话,从他们口中的「老大」那里应该可以问出比这些小喽啰更优质的情报吧。就在桃子为了问出那家伙的所在地而打算拉动线锯之际。 「在这里,老大!有个奇怪的神官突然攻击我们!!」 看样子似乎有个逃走的小混混去向他们所谓的「老大」求助了。 这样刚好。桃子把视线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既然被叫作老大,那么他拥有的情报应该会比普通的小混混好一点吧。 就在桃子脸上浮现阴暗的笑容,转过头来的时候。 耳中传来在野外也能清楚听见的清脆脚步声。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个拥有压倒性存在感的人物。 那是个让一头偏红色的金发在空中飞扬,拥有跟男性站在一起也毫不逊色之高挑身材的女性。野性与高贵并存的美貌。尽管走在时代尖端的露背礼服太过暴露,但她反而像在展现自己的肉体美一样表现得非常大方。 「真是的。虽然不知道妳是什么人,不过要是太过嚣张──哎呀。」 那个人正是亚修娜?古里札力卡。她看见桃子后,双眼闪闪发光。 「喔喔!这不是桃子吗!」 桃子保持沉默,将导力灌输到线锯中。 『导力:连接──线锯?纹章──』 「竟然连在这种地方都会相遇,果然──」 『发动【振动】』 「臭公主大大去死啦啦啦啦啦!」 如此激动的呐 喊,让人不敢相信是由直到刚才还那么冷酷的桃子发出的。她像鞭子一样挥舞着振动的线锯,朝她砍了过去。 桃子与亚修娜的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这也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即使桃子认真战斗,拥有战斗狂倾向的亚修娜也只会开心地应战。由于没有特地取悦对方的道理,因此在最初的偷袭失败后,桃子就放弃了。 而实际上,亚修娜对自己受到攻击的事完全不在意。 「桃子还是一样充满精神呢!」 「烦……」 面对爽朗的亚修娜,桃子用带刺的语气答道。 两人从小巷子来到地下一间看起来十分可疑的酒吧,并肩坐在一起。 直到刚才为止还被桃子严刑拷打的不良少年们已经解散了。当他们知道桃子跟亚修娜认识后,不知为何都感到释然而停止了抱怨。从桃子的角度来看,这让她非常不满。 「那么,为什么公主殿下会在这种地方啊?就算会在这里,桃子以为也应该是在里贝尔城邑那边说。」 「怎么了,桃子。说什么公主殿下,实在太见外了。可以更亲密一点地叫我大大喔?」 「为什么这个女人没有死在遗迹里啊……!」 只是稍微讲两句话就让人火大,桃子的语气变得很不爽。 在前往这个城镇的路上,亚修娜与桃子在未开拓领域相遇了。虽然被迫在偶然发现的古代遗迹中模仿冒险者探索遗迹,不过桃子将亚修娜当成诱饵丢在那里,一个人逃了出来。然而亚修娜还是活蹦乱跳地平安来到这里,让桃子感到更加生气。 可是听到桃子这么说,反而让亚修娜的表情变得很开心。 第四章 霜露消散的少女 时间回到稍早前。 在里贝尔城的晚会才刚开始的时候。「第四」的魔药生产据点位于建在港都荒凉地带的洋房。自从「阳炎的继承人」来到港都后,那里因提高警戒而散发出紧绷的气氛。内部不安的气氛连从门口守卫的身上都能感受到。 有一个人朝这样的洋房走了过去。 从外表看起来是个可爱的少女。白手套搭配花边短裙裤。包裹着像小鹿般修长双腿的黑裤袜,大腿上画着看起来像是小恶魔尾巴的爱心图案。少女的身高偏矮,粉红色的头发被发圈绑着,充满一种小恶魔般的可爱感觉。 如果只是容貌可爱,没有让人警戒的要素。只会觉得年轻女孩半夜在外面游荡很危险。 问题是她身上的服装。 虽说是白服,但她身上穿的是神官服。 尽管下?与袖口经过改造,但肯定是神官服。即便白服代表着辅佐的立场,然而「第四」是与第一身分敌对的组织。 「喂!」 被强壮的警卫如此警告,少女也没有放慢脚步。双方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让守卫露出厌烦的表情。由于前进的速度丝毫没有减缓,守卫以为对方没有听见警告,因此晚了一步做出对应。 话虽如此,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守卫几乎是以威胁的表情狠狠瞪着少女。 「停下来!神官来这里──」 做什么。守卫来不及把话讲完。 少女若无其事地从裙?取出一条像绳子的物体,缠在守卫的脖子上。 动作实在太自然了,让人无法反应过来。 尖刺扎进脖子的皮肤。脖子上的触感让守卫哑口无言。 少女轻轻地把脸凑过去。 在快要碰到鼻尖的极近距离,她用严肃得令人毛骨悚然的表情说了一句: 「如果不想脖子被锯掉的话,请保持安静。」 声音冷酷得让人以为脸上感受到的气息是冰的。守卫的脸色发青。因为他想像了绕在脖子上的线锯要是动起来会造成什么结果。 少女只是感到很无趣地瞄了怕得说不出话来的守卫一眼,然后毫不留情地用膝蹴将他打晕。 少女的身体散发出导力强化的磷光。即使门紧紧关着,她依然将手放在巨大的门上。 她用纤细的手臂往旁边一推。 铁制的大门就像软糖一样扭曲了。即使经过导力强化,这种力量也不寻常。她轻易地撬开铁门,弄出能够让一个人轻松通过的空隙。 突破正门的少女站在正面玄关前。发现门上了锁的她,脸上明显露出感到麻烦的表情。到目前为止都还算是维持隐密行动的少女,抬起脚以鞋底用力地踹在门上。 厚重的木门被磅地一声踹开。 以敲门声来说吵闹过头的声音响起。发现异常的人员开始吵嚷。少女的脸上看不到焦躁。她以泰然自若的脚步闯进屋内,一手拿着线锯在走廊上飞奔。 身处敌地,心中所想的只有一件事。 「为了获得与前辈共度的时间,桃子今天也要努力工作呢。」 桃子选择正面攻击「魔药」的生产据点。 内部人员只有做出零星反击。 对方似乎没有预料到被袭击时的状况。好像连指挥系统都没有统合。没有系统的反击被桃子随手就打垮了。 大概是不知道副作用,可能受到「魔药」强化的人员超过一半,不过感受不到威胁。即使被奇怪的药物强化过,在战力上也只跟稍微学过导力强化的人没什么差别。 没有经过训练就能获得跟导力强化同等的力量,应该很方便吧。身体的强度也增加了。耐打在战斗中是一个很大的优势。 不过,也就只是如此而已。 没有受过训练的意思,表示他们跟外行人没有什么分别。只是力量大一点的人不管来多少,都不是桃子的敌人。一个个都被反杀了。 桃子没有追逃跑的人。周围已经被奉西西莉亚的申请而出动的骑士包围了。逃跑的「第四」看到骑士时要是抵抗的话就会被抓起来;要是反过来求助的话,他们就能以镇压的名义冲进去。 桃子忽然停下脚步。途中感觉到走廊的尽头有人埋伏的气息。枪口从转角处露了出来。 那是导力枪。能够自动引出持有者的【力】,扣下扳机就能当成子弹发射的兵器。虽然是生产、流通、持有都被禁止的禁忌物品,但支配了东部未开拓领域的「络缲世间」依然在生产这种棘手的导器。 桃子微微皱眉,将导力灌注到神官服。 『导力:连接──神官服?纹章──发动【障壁】』 几乎与障壁在桃子面前展开同时,对方开枪了。 「在古里札力卡王国的时候也是这样,到底是从哪里流通进来的呢。」 连续射出来的子弹被障壁挡住。过了一段时间,枪声停了下来。由于需要使用【力】,因此对方也会有相对的消耗。 趁着枪声停下,桃子踏出一步。就在此时,她身旁的墙壁碎裂了。 在停止开枪的同时,「第四」的战斗员打穿墙壁发动攻击。从正面用导力枪牵制。然后故意制造出停止开枪这个破绽,并在那一瞬间从横向隔着墙壁发动奇袭。原来如此,这个作战还不错。要说有什么缺点的话,只能说他们选错了对手。 察觉到墙壁对面的敌意,桃子没有惊慌失措,立刻做出应对。面对破坏墙壁扑过来的对手,她抓住对方的脸阻止他冲过来,一把将他砸到地上。 「嘎、啊嘎!」 桃子对短促的惨叫声毫不在意。她将对方砸了两三次后又抓起来,然后再次砸到地上。对方的脸部整个陷进碎裂的地面。每次被砸在地上,男子的四肢都拚命挣扎。被砸到第五次左右时,男子已经完全失去意识,被觉得很适合拿来当盾牌的桃子提起来拖着走。 当桃子走过转角,被无情的凶恶行为吓到脚软的那些人手抖个不停,让导力枪掉到了地上。 「噫!救、救命──」 用脚踹那些胆小鬼们的脸,让他们安静下来。 才不管求饶什么的。随便痛打一顿,把导力枪踩碎,变成废铁。正因为是禁忌物品,无法轻易取得很多。桃子判断用来迎击自己的导力枪应该就是全部了,于是继续前进。 进入洋房的大厅时,似乎是来不及逃走的非战斗人员躲在角落发抖。她觉得正好,于是抓了一个人用线锯削额头进行拷问,他就一五一十地全都说出来了。 想知道的事很轻松就知道了。让对方带自己到有重要文件的房间,找出类似帐簿的文件,快速地翻阅。 「嗯,没有错呢。」 虽然在桃子的袭击之后预定会由骑士来善后,不过由于机会难得,因此发动录影魔导保存证据影像。 记录了构成人员与资金流向后,前往地下。造成问题的「魔药」似乎是由特别的制造装置制作的。 往地下的楼梯是在前往这里的途中发现的。大部分的成员不是已经被打倒就是逃走了,周围非常安静。让带路的人昏倒后,桃子悠闲地前往地下。 走下楼梯来到地下室,空气冰冷得让人毛骨悚然。 房间的形状是长方形。仿造成死亡象征之棺木的仪式场。石头砌成的墙壁上描绘着由纹章组合而成的各种图案。 也就是所谓的双重棺结构。把房间看作是一个大棺材,里面再放置个人用的棺材。周围的壁画展示死后世界的状况。在来自原罪概念的仪式场是很常见的形式。 然后,这里代替棺木放在房间里的,是个不合形式的东西。 「……」 桃子皱起眉头。 铁处女。 与刻着少女面孔的洁净外表相反,内部有着一排一排的剑山,是非常有名的拷问道具,也是处刑道具。 如果是装饰的话,那倒还好。虽然会让人觉得很低级。 可是放在原罪魔导阵中心的东西不可能只是装饰品。在履行原罪概念之祭品魔导时,通常都需要「纯洁的少女」当成祭品。 更重要的是桃子的嗅觉辨别出血腥味。 里面有人。而且还是活人。 「这就是『魔药』的制造导器吗?真是低级。」 一边说出心中的厌恶,桃子一边靠近那个散发着诡异存在感的铁处女。 棺木上刻着纹章。上面的魔导式复杂奇怪而且扭曲。仪式场的魔导式是以自铁处女向外延伸的方式绘制的。虽然无法知道详细内容,但毫无疑问是来自原罪概念的内容。 哒地一声,药锭从铁处女下方落到地面。桃子有印 象。那是被称为「魔药」的红色药锭。 做出这种东西的人,精神肯定不正常。相信制作者的个性相当扭曲的桃子把门闩拔掉,将铁处女打开。 铁处女里有个年幼的少女。 年龄大约十岁上下。如此年幼的少女全身是血,已经远超过可以用受伤来形容的程度。 眼睛应该几乎看不见吧。小女孩已经习惯疼痛,连痛苦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在黑暗的铁处女中感受到亮光的小女孩将手往前伸。 她发出微弱的呻吟,在空中彷徨的小手与桃子的手掌重叠。即使看不见,也能感受到人手柔软温暖的触感吧。她用微弱的力量握住桃子的手。 「啊──……」 小女孩似乎感到非常安心地呼出一口气。 她的嘴角勾起,脸上浮现微笑。那充满孩子气的天真笑容,看起来很像对母亲的无条件信赖,或者是跟朋友一起玩的时候有点天真又有点恶作剧的表情。 接着,小女孩说出: 「……ㄇㄚㄇㄚ~」 之后,就失去了力气。 在生命的最后寻求着母亲慰借的小女孩的手,在桃子的手中感到无比沉重。她紧紧握住失去力量,快要滑落的小手。 但小女孩并没有反握她的手。 「……」 就算是对玛瑙以外的事物都不感兴趣的桃子,对于年幼的生命如此凄惨消逝的景象还是感到同情。就这样放置不管实在是于心不忍。就在桃子想将小女孩的遗体从铁处女中抱出来,移动她的遗体时── 『导力:自动连接(条件要点?达成)──铁处女?纹章──发动【爆裂】』 「哈?」 连感到惊讶的时间都没有。 滞留在制造导器中的导力使纹章启动,导致铁处女破裂。铁处女的尖刺朝四面八方飞散。原本在内部的针随着爆炸的气流飞散袭来。 几乎是零距离。以要把小女孩拉出来的姿势,根本无法全部躲开。 以桃子的魔导构筑速度,来不及让神官服的【障壁】纹章发动。桃子在千钧一发之际发动导力强化,用双手挡住要害。伤到桃子的几根尖刺中,有一根浅浅地刺进侧腹。疼痛让桃子的表情扭曲。 「个性很差劲啊,设计这个陷阱的家伙……」 那是诡雷。被设计成满足「里面的小女孩来到外面」这个条件,就会让条件启动式的纹章发动。 刻在上面的纹章魔导偏偏不是在打开铁处女的时候,而是在挪动里面的小女孩身体时发动。把年幼的小孩关进那种令人噁心的导器就已经够过分了,竟然还把小孩当成诱饵,设计如此恶毒的陷阱,神经根本不正常。 桃子这么骂着,把插进侧腹的尖刺拔掉。幸好伤口很浅。就在她一边怒骂,一边转过身去的时候。 脚步突然变得不稳。 不是伤口的疼痛造成的。失血也没有严重到会影响意识的程度。明明是这样,脚步却变得不稳。有一种精神受到侵蚀的奇妙感觉。 「这是、毒吗……!」 桃子非常气愤。铁处女的尖刺上竟然涂有毒药。 「个性真的恶劣到极点欸……!」 领悟到自己的失态,桃子的表情变得扭曲。这便是昨天发生的事。 在里贝尔城的晚会结束后的第二天,玛瑙造访教会。 她平时总是维持冷静的脚步,此刻充满了焦躁。也没有余力调整自己的表情,脸上隐约可见的黑眼圈显示出她的疲惫。 让玛瑙焦躁的原因有两个。 一个是灯里从昨天晚上之后就消失了。从昨天晚上开始,玛瑙几乎没有休息地一直在找灯里,然而她是在玛侬?里贝尔主办的宴会会场上失踪的。玛瑙不觉得这跟这次的事件没有关系。 然后,另一个原因。 玛瑙走进教会的某间病房。桃子就躺在那里。躺在病床上的她,脸色明显很差。 「前辈──」 「好好休息吧。」 看到桃子想起身,玛瑙阻止她消耗多余的体力。她迅速把手放在桃子的额头上,皱起眉头。 很烫。发烧出汗的程度很不寻常。呼吸很急促,眼神的焦点也无法固定。 「……是毒啊。」 「是的。」 桃子回答的声音有气无力。 第五章 沾染鲜血的少女 在浑身是血的小女孩出现的同时,玛瑙就动起来了。 没有犹豫。在刺探对手的身分之前先下手为强。 发动导力强化后,散发着导力磷光的玛瑙在瞬间拉近距离,用短剑割断对手的喉咙。 「──嘛?」 喉咙被割断的小女孩表情呆滞地往后倒下。 鲜血喷溅而出。 小女孩的身体倒在地上。从被割开的喉咙流出的血弄湿了地板。是致命伤。当然,玛瑙并没有大意。比起异常的出现方式,她死得实在太过干脆了。玛瑙不觉得这种程度能够杀死她。 很明显地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对手。 之所以一出手就毫不犹豫地下杀手,是因为脑中根本没浮现「抓住对手」这样的选项。从人的体内爬出来的不可能会是正常的人类。不可能会像外表看起来那样是个无害的小女孩。 玛瑙的判断很正确。 小女孩的喉咙被整个割开。是玛瑙割开的伤口。血从连接着肺部的喉头冒着泡泡流出来。 从伤口的截面,突然伸出一只手臂。 「呜。」 玛瑙倒抽一口气。另一只手臂以强行撬开脖子气管的方式伸了出来。从喉头冒出来的双臂像是要把狭窄的出口撑开一样朝左右分开。 伴随着诡异的声音撑开伤口、分开肌肉、挖开骨头。跟刚才一模一样的小女孩将尸体撕裂,爬了出来。 「哎呀,别着急啊~。不是都还没开始吗?」 从自己尸体的伤口爬出来的小女孩笑嘻嘻地责备着玛瑙。 应该可以称之为空壳吧。小女孩的尸体就在她的脚边,毫无疑问直到刚才还活着。那具尸体开始缓缓溶化,似乎表示已经完成了任务。 跟溶化的尸体不同,拥有相同容貌的小女孩身上没有任何伤口。 如此莫名其妙的现象足以让人丧失现实感。目睹异常事态而脸色苍白的玛瑙,差点就失去了意识。 可是,这是现实。 注意到自己加速的心跳以及渐渐发黑的视野,玛瑙舔了舔嘴唇。短短地吸气,长长地呼出。 借由一次呼吸取回精神的平衡后,她抱怨似地这么说。 「感觉自己都快变得不正常了……」 「欸,也太性急了。真正有趣的事,现在才要开始呢。开幕铃声不是都还没响起吗?」 看着试图驾驭精神让自己保持平静的玛瑙,被自己的血弄得全身鲜红的小女孩嘻嘻笑道。 「是玛侬召唤出来的恶魔吗……感觉也不像啊。」 「当然啊!我从头到脚都是货真价实的人类喔。」 尽管对方笑着这么说,但她不可能会是正常的人类。 「是啊……确实,算是人类吧。」 玛瑙慎重地选择用词,同时在内心咂着嘴。 要是自己能够早点注意到桃子带回来的影像有哪里不对劲就好了。 桃子中的陷阱是涂在铁处女尖刺上的毒。也就是说,按照正常的逻辑来看,里面的小女孩不可能活得下来。 被涂满了毒的尖刺贯穿还能活着,表示被关在里面的那个小女孩从一开始就跟【魔】有着无比亲近的关系。 或许眼前的小女孩确实是个人类。不过就算是人类,也一定是那种即使被说是魔人或恶魔也不会有问题的,禁忌中的禁忌。 她刚才让玛瑙见识到的魔导,实在恐怖得令人难以置信。 无须怀疑。她肯定是寄宿了纯粹概念的异世界人。而且她在那些人里也属于最糟糕的类型。 超越了「迷途人」的界线,受到忌讳的存在。玛瑙用低沉的声音,说出那个对世界带来危害的灾害之名。 「人灾……!」 在她眼前的是异世界人堕落后的下场。 用尽过去拥有的记忆,已经连人性都弃如敝屣的概念化身。 天真无邪的外貌没有任何意义。就连她的内心,也都是虚有其表的假象。这个小女孩连骨髓深处都已经被化为纯粹概念了。 小女孩行使的纯粹概念,恐怕是祭品召唤系统的魔导。可以推测她应该是把自己的死当成祭品奉献来召唤自己。杀死她等于是把她当成祭品奉献。 也就是说即使杀了她,她也不会死。小女孩用跟灯里不一样的方法体现了不死身。 「……糟透了。」 玛瑙用力握紧短剑的握柄。 说穿了,对方活用纯粹概念的能力,根本不是刚从异世界来到这里没多久的灯里能够与其相比的。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灾呢?尽管猜到了小女孩的真实身分,玛瑙也不想说出来。 某句话浮现在玛瑙的脑海中。 原罪概念是诞生自某个少女的妄想,从她的血肉掉落而蔓延开来的。 只要知道禁忌的人都知道的这句话,让玛瑙联想到眼前的小女孩。如果她的预测是正确的,那么状况实在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 「怎么这么杀气腾腾的?放轻松一点享受好吗?」 「要我享受什么啊,怪物。」 「哎呀~,竟然说我是怪物,真过分──。我啊,在那个孩子的里面练习了很久,好不容易才变得可以说话呢。所以让我们多聊一下吧?」 一步、两步、三步。 毫无戒心地走进玛瑙攻击范围内的小女孩忽然靠到她身旁。 「呐,妳的兴趣是什么?我呢,喜欢唱歌、跳舞,还有看电影!虽然唱歌跟跳舞的练习只有自己一个也统统做得到,不过看不到电影真的很可惜说~。大姐姐呢?」 「我的兴趣啊。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面对真的开始闲聊起来的小女孩,玛瑙冷淡地回答。 令人惊讶的是,从眼前的对手身上感受不到敌意。不要说是杀意了,甚至没有战意或恶意。看起来真的就只像个为了闲聊而靠近自己的小孩子。 「哇~,真是可惜。兴趣是生存的意义喔?要更加享受人生啊。」 「我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在兴趣上。因为杀掉像妳这样的东西,是我的工作。」 「哇!杀掉?杀我吗?」 「是的。我会消灭妳。消灭掉妳的纯粹概念。那就是我活着的意义。」 「哇──哇──要消灭吗?消灭我的纯粹概念!」 在近到伸出手就能摸到头的距离下,玛瑙说出的话让没有分毫恶意的小女孩睁大了双眼。 接着她嘻嘻哈哈地大叫。听到自己要被杀死的小女孩,看起来似乎非常开心。 「妳又说出了很惊人的话呢!想要杀我也没关系喔?这种事很常有喔。我啊,非~常弱,所以常常死掉呢。不过喔,想把我消灭,那肯定是做不到的~」 简直像是得到玩具的孩子。仿佛欢迎新玩具一样欢欣鼓舞地接受了玛瑙的杀意。不合常理的反应,让玛瑙的警戒心不断上升。 「把我消灭这种事,如果妳能做到,就做给我看吧?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做得到,连【白】之勇者都做不到的事,做给我看嘛!」 「【白】之勇者?」 「哇!妳不知道啊!」 没听过的名称令玛瑙皱起眉,这样的反应让小女孩故意用很夸张的动作将手掌摊开,放在嘴边以表惊讶。 「明明是那么地了不起!那是人类最强、史上最棒、行星之巅的纯粹概念!这个世界上纯净而正常的星城之【白】!」 小女孩宛如要对玛瑙炫耀一样,用力张开双臂大声地说。 「在北方将【星】化为白浊,在西方将【龙】变成白盐,在东方将【器】赶进白夜的彼方,在南方用霜露封印我的【白】!将我们消灭或封印,拯救了这个世界的勇者之【白】!背叛了想要舍弃这个星球的我们的那个人!啊啊,不过那也是没办法的!」 装模作样与气氛完全不合的动作,加上做作的语调。如此夸张的演技让人有种好像看一名少女在舞台上扮演悲剧女主角的错觉。 「因为那个人即使曾是我们的朋友、同伴与希望,但他也是世界的守护者!因为负责守护如此无趣的世界,是纯粹概念【白】的职责!因为已经变得跟那个人的意志没有关系了……!」 因悲痛使声音颤抖并低下头来的小女孩,忽然又抬起头。 在她那纯真的脸上,浮现的是看不到一丝悲伤的灿烂笑容。 「不过,这样啊~。原来那个人被遗忘了啊。明明他是如此地尽心尽力!明明被无所不用其极地利用了!那样的人也会被遗忘啊!!……所以我以前好像很讨厌妳们喔。」 玛瑙思索着对方说的话。 北之【星】、西之【龙】、东之【器】。这些指的应该是四大人灾。 北之【星】 是「星骸」。东之【器】是「络缲世间」。西不是「盐之剑」而是龙这点让人有些在意,不过这是千年前发生的事。会与玛瑙的认知有所偏差也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要是小女孩说的是事实,那么把当时被认为有可能毁灭世界的四个纯粹概念的凶行解决的,是同样拥有纯粹概念的【白】──也就是说,这个世界是被异世界人拯救的。 这种情报连玛瑙都不知道。在教会的记录中,将四大人灾消灭或封印的,是当时的教会。 然而,比这些更重要的是,刚才听到的内容,混杂了一个与眼前小女孩的真实身分有重大关系的单字。 「刚才妳说『南方的我』。也就是说,妳果然是……」 「别急别急,冷静一下?妳不是要消灭我吗?真是让人开心啊!好久好久没有人认真地要消灭我了呢。如果真的想这么做的话,让我们开开心心地来一场充满刺激与魅力的互相残杀吧?最近这阵子都是在互相啃食,早就玩腻了!」 打断玛瑙的问话,她优雅地拎起连身裙的裙?行礼。 「今日风和日丽,望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首先要欢迎各位的光临!请按照自己的想法随意地将我打烂磨碎喔?还有很多个我,请不用客气!总之请先慌张起来吧!」 在如淑女般行礼后,她抬起头,挺直背脊。 仿佛舞台上的演员在进行开幕致词一样。小女孩一边说着让玛瑙感到陌生又不可思议的台词,一边试图用力地把自己的头往上推。把手放在下巴的下方,慢慢地往上推。 「接下来要为大家带来的是b级电影的上映会。掷骰子的游戏。」 当然,连在脖子上的头是无法往上推的。即使如此仍旧施加往上的力量,会发生什么事呢? 感觉可以听见被拉长的肌肉纤维发出悲鸣。脸上挂着笑容的小女孩,因为头部被强行往上抬起,使脖子伸长到正常无法想像的程度。肌肉纤维有一定程度的弹性。小女孩的脖子像上吊的尸体一样慢慢地伸长。 即使如此,依然继续往上推。 「恶魔!魔物!魔王!天魔还有的不可思议游戏。骰出的点数每次不同,会出现什么真令人期待!」 皮肤、血管、肌肉超越了界限,渐渐开始断裂。身体与头部一点一点地分离。 接着传出了骨头被分开的决定性声响。 配合那一瞬间,小女孩仿佛要将其扭断般旋转自己的头部。 头部,完全,脱落了。 鲜血从被蛮力扭断的脖子断面喷洒出来。 失去头部的身体无力地倒在地上。维持着笑容失去生命的头部,仿佛骰子滚动般在地面滚转。 完全搞不懂有什么意义。异常到极点的自杀行为。 玛瑙哑口无言地抬头望着像喷泉一样喷出的血液。 就在头部滚到一脸茫然的玛瑙视线范围外,以仰望天空的状态停下来的那瞬间。 在玛瑙的视线前方,飞散的鲜血泛起红色的导力光。 『导力:活物献祭──混沌沾黏?纯粹概念【魔】──召唤【能够叫出一百位朋友吗?】』 喷出的血将空间切开。 裂开的空间前方是深渊。从小女孩的脖子喷出异常大量的血流,化为通往深渊的虚无裂缝。 敞开的正是通往原罪概念异界的入口。 附着着血肉的空间裂开,魔物从深渊攀爬而出。 一个接着一个。一个接着一个。一个接着一个。没有一只魔物的形状是相同的。连身为处刑人的玛瑙都没见过的魔物不断出现。 被召唤出来的魔物,首先把小女孩的身体吃掉了。因为她的血肉被当成祭品奉献了。纯洁少女的身体是献给这些魔物的正当祭品。 纯净的幼儿身体被异形的魔物啃食殆尽。 有一只异形的魔物突然颤抖了起来。浑身颤抖着,像是想吐出什么般张开大口。 接着,从魔物口中爬出来的,是毫发无伤的小女孩。 穿着白色连身裙,外表看起来很有气质,还不到十岁的少女。她跟刚才被魔物吃光的小女孩长得一模一样。 连黑幕都被撕裂的真正威胁。从魔物体内再次诞生到这个世界的小女孩张开双手,以灿烂的笑容暴露出自己的真实身分。 尾声 一度溃散的意识被重新构筑起来。 本来应该扩散到整个星球,只能流逝而无法驻留的灵魂。已经失去意志,即将溶化的精神。将没有肉体就无法维持的这两个要素,强行用【力】收集起来,将沉沦的生命捞上岸。 没有所谓的清廉。将沉淀在比这个星球的地脉更深处的某样黏稠物与生命的三要素沾黏在一起,构筑出轮廓。 在自觉到连接起来的瞬间,玛侬?里贝尔的意识甦醒了。 张开眼睛,看到月亮正俯瞰着自己。在放出淡淡光辉的月亮照耀下,浮现在玛侬心中的感情是困惑。 「我……还活着……?」 这里是哪里?应该已经死掉的自己为什么还活着?仰躺着的玛侬觉得很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 忽然,有道人影从上方探头看过来。 「早安。妳能醒过来真是太好了。」 那是面貌在稚嫩中带着高雅,年纪约十岁左右的黑发小女孩。不是其他人,正是人灾,万魔殿。 「……这里是地狱吗?」 「不是。这里是现实世界喔。」 一醒过来就看到万魔殿在身旁等候。就算被人说是掉进地狱也能够接受,不过似乎不是那样。 「感觉怎么样?」 「糟透了。」 面对万魔殿的问候,玛侬仿佛想忍住呕吐般用手捂住嘴。 「简直像是被花言巧语欺骗而疏忽大意的时候被人用短剑插进头部后还进行激烈的运动,最后从身体内部被炸开还被刺中三个要害的感觉。这到底是什么啊?」 「啊哈哈哈!是这样啊?被当成妳的材料的人们,似乎死得非常惨烈呢!」 听到捧腹大笑的万魔殿所说的话,玛侬察觉了自己甦醒过来的来龙去脉。 「材料……也就是说,是妳让我复活的吗?」 「嗯。」 很难令人相信的现象被轻易地肯定了。 在这个世界上,生命的定义就是具备「肉体、灵魂、精神」的三要素。万魔殿的纯粹概念【魔】与附属于生命的要素有直接的关联。 话虽如此,也无法回到正常的形态。 「妳已经有一半变成恶魔了。因为恶魔基本上是不死身,所以肉体死亡也不会死掉喔。我把让魔物吞噬、保存下来的尸体搬运到这里,再用这里的尸体当成祭品重新构筑不够的部分。这里……好像叫古里札力卡王国吧。」 目前这两个人所在的地方是位于古里札力卡王都被废弃的教会庭院。也是大约三星期前玛瑙在杀害异世界人时所使用的场所。万魔殿使用被埋在教会庭院的尸体,重新构筑玛侬的身体。 想使用普通人类的遗体唤醒玛侬的意识,是不可能的。要是只使用被埋在这里的骑士尸体,大概会变成精神与灵魂与原本的玛侬有着大幅度变异的恶魔吧。 可是,这里也埋着异世界少年的尸体。 内含纯粹概念的异世界人,就算是尸体,也能成为优良的魔导材料。 万魔殿用力地把手伸长。像是要抓住月亮一样,把手伸长。 「既然我能像这样出来了,就要引起比那个港都更大更大的混沌。正因为我是【魔】,所以还拥有人类思考的妳,要使用我来搅乱这个世界喔?」 知道万魔殿要提供【力】,玛侬发现自己抱持的疑问完全弄错了方向。实际上,玛侬也只对一件事产生过疑问。 为什么万魔殿要把【力】借给自己? 如果是里贝尔镇的事,还可以解释成是因为两人最初相遇的偶然缘分。可是不惜从里贝尔来到隔壁的古里札力卡王国,就只为了让玛侬复活的理由,到底是什么?思考后,玛侬想到一条线索。 玛侬有个异父同母的姐姐。 玛侬的母亲是来自异世界的「迷途人」,她在日本的时候曾生下一名少女。 只有一半的血缘关系,在不同世界成长的姐姐,据说是个很开朗、很有精神的少女。 更重要的是「第四」之所以会开始解析「雾魔殿」,是母亲向父亲提议的。 「记忆被消除,失去人格之后……还会剩下什么呢?」 「妳在说什么?」 「没事没事。在很久以前……在千年前与十年前就结束的事。」 刚才想到的线索只不过是推测。这些事情也无法跟记忆与人格都消失,连名字都已忘却的怪物进行确认。 「难得妳这么提议,就麻烦妳再次把【力】借给我了。……这么说起来,我好像还没跟妳说过我的名字呢。我的名字叫玛侬。」 「魔、none! 哇喔哇喔,妳的名字真棒。」 「嗯,这是母亲帮我取的名字。如果妳能记起来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我知道了。今后请多指教喔,玛侬。要是妳能告诉我接下来要先做些什么,我会很高兴的。」 「这个嘛……」 古里札力卡王国是邻国。玛侬对这个国家并不熟悉。只是在玛瑙被波及的一连串由欧威尔引发的骚动中,有件事让玛侬感到在意。 跟欧威尔唤醒的禁忌有所不同。在玛瑙造访古都加尔姆之前遭遇的恐怖分子们。劫持了列车的那些人,为了要胁这个国家解放组织的领导人而袭击亚修娜。这群人也是「第四」的同志。 正因如此,玛侬笑着提议。 「妳知道吗?在组织遍及整个大陆的『第四』中担任盟主的人,被这个国家抓住了呢。」 为世界带来更多的混沌。 万魔殿与玛侬两人看着彼此,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敲了三下门后,得到「请进」的许可。 「失礼了。」 得到许可的玛瑙一进入司祭室,就看到西西莉亚正在确认这次事件的损害报告。 「魔药」的受害者、里贝尔岛的消失、消失时的余波造成的损害。每一件独立出来都称得上是大事件的事件,接连发生了三件。一看到港都里贝尔所蒙受之损失的相关书面报告,就让人头痛。 如果要说有什么好消息,大概就只有盘据在里贝尔的「第四」消失了。这样的回报并不足以抵销这次的损害。 不过,西西莉亚完全没有提到这些事,只是朝玛瑙腰间的包包看了一眼。 「做好出发的准备了吗?」 「是的。因为获得了充足的任务经费。非常感谢您。我打算再次踏上旅途前往西方的尽头,使用盐之剑杀害时任?灯里。」 关于万魔殿一事,被当成了在事件中有亮眼活跃的亚修娜的功绩。将突然出现的魔物驱逐的「公主骑士」,其名声会变得更加响亮吧。 「可是,不能掉以轻心。」 「是的。毕竟,小指有两根啊。」 在上次的战斗中,万魔殿有一瞬间变成了两个人。那两个万魔殿确实是相同的存在,但同时认为她们是不同存在也很自然。因为,只要万魔殿是靠着把自己当成祭品奉献才能复活,那么她会在自己死掉之前出现就很奇怪。 左手的小指与右手的小指。 那个时候存在的两个万魔殿,恐怕就是这两个吧。 然后在白雾出现的阶段就把其中一方舍弃了。不知道剩下的小指现在在哪里策划着什么阴谋。无法预料之后的发展。 经过这次的事件,玛瑙的目的也决定了。 「盐之剑」。 使用过去将一整个大陆变成盐的剑,尝试杀害【时】之纯粹概念的拥有者。这是在跟万魔殿战斗后定下的方针。 「我跟桃子商量过了。不能让灯里变成那样的东西。」 「是吗?」 西西莉亚的反应非常冷淡。实际上,她现在处于非常忙碌的立场。应该根本没有时间理会正要离开这个城镇的玛瑙。 「或许我这么说有点多管闲事……不过,妳跟『阳炎』不一样。」 由于只是在这个城镇有过一次工作的往来,忠告也很短。 「妳要走妳的路。不论那会是什么样的路。」 「是的,非常感谢您。」 报告结束后,玛瑙鞠了个躬,离开房间,跟在外面等待的灯里会合。 玛瑙重新下定决心。 要杀死灯里。用自己这双手,用身上这把短剑。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灯里。 正因如此,玛瑙才对灯里露出微笑。 「来,我们走吧。」 「嗯!」 玛瑙与灯里并肩向前迈步。 关于灯里,在这次事件中有很多疑点。灯里说她不记得被绑架时发生的事。在舞厅跟玛瑙走散之后的事,还有玛瑙前去救她时流下眼泪的事,她都不记得了。 「……灯里。妳说不记得从舞厅离开之后的事,也不 知道理由吧?」 「嗯,等我注意到的时候已经回到教会了……对不起。」 「妳不需要道歉……」 如果是遭到绑架的话,有可能会被弄晕;但在被玛瑙救出来的时候,灯里的意识很清醒。没有当时的记忆这种说法,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是被绑架的时候被玛侬动了什么手脚,或是有其他理由呢?如果是其他理由,又会是什么呢? 灯里的表情充满歉意,也不像是在说谎。看着跟平常一样的灯里,她的脑中突然冒出无聊的想法。 那是在来到里贝尔之前的事。在古里札力卡王国遇到的异世界少年。发现他拥有纯粹概念的时候,玛瑙毫不犹豫就将他杀害,遗弃了尸体。 可是在一开始接触到他的时候,玛瑙的确这么想过。 要是这个少年真的没有纯粹概念的话,即使他是异世界人,说不定也不用杀死对方。 所以,如果── 可以保证灯里不会杀任何人、没有任何危害、不会让纯粹概念失控的话。 排除异世界人这样的身分,用更加公正的视点来看灯里的话,自己会── 「……」 玛瑙为了甩开浮现在脑中的想法,摇了摇头。 没问题。 那不是自己的职责。 因为自己并非一个仅是清廉正直而强大的神官。那是在跟桃子一起长大的修道院中,在导师的面前决定的。 自己要成为清廉正直,而且强大的坏人。 「做好觉悟喔,灯里。接下来的旅途会更加严苛喔!」 「aye, aye, sir! 如果是跟玛瑙妹妹在一起的话,不会有问题的。」 正因自己决定了自己扮演的角色,所以玛瑙才没注意到。 不只是灯里对玛瑙露出的笑容。 连在面对灯里开朗的笑容时,玛瑙用来回应的表情也变得很爽朗。 在与两人出发的场所不同的地方,桃子正看着镜子。 映照在镜子中的脸色,看起来还是不太好。有点苍白跟憔悴。跟字面一样,是大病初愈的状态。 即使如此,桃子也不打算在里贝尔镇上静养。虽然玛瑙担心桃子的身体状况,要她休息一段时间之后再跟上来,但她当然打算马上跟上去。 「……」 桃子紧紧握着手上的发圈。 昨天,在离开小镇之前,桃子跟玛瑙进行过讨论。在桃子倒下的这段期间发生的骚动,甚至超过了古都加尔姆事件的冲击。不过,玛瑙的样子出现了更大的变化,这点并没有逃过桃子的双眼。 玛瑙很明显对灯里投注了超出必要的情感。在目睹了万魔殿的异常性之后,让她开始抱持一种「为了灯里,必须杀死她」的想法。 那样是不行的。玛瑙──桃子最喜欢的前辈,不能拥有那样的动机。 「前辈……太温柔了。」 玛瑙在本质上会「为了他人」而采取行动。实际上,过去玛瑙将自己认定为「坏人」,也是为了那间修道院中「除了自己以外的孩子们」,而被她当成目标的榜样,则是受到当时在她身边的导师所影响。 这样的玛瑙若是为了跟自己关系密切的特定人物而做出决定的话,事情会变得如何呢? 这样下去,玛瑙会被那个异世界的女人杀死。不是灯里会直接伤害玛瑙。而是她的存在会让玛瑙陷入被杀死的处境。 神官背叛第一身分的行为被明确地认定是禁忌。 狩猎禁忌的处刑人如果背叛的话,事情会变得如何呢? 让桃子连想都不愿意想起的存在,恐怕会离开培养处刑人的修道院深处,开始行动。 「如果前辈变得无法下手的话──」 在预料之中总有一天会到来的事态该如何应对,早在很久以前就决定了。 「──我会杀死那家伙。」 桃子如此低声细语。 在圣地深处的修道院,有一位神官。 那是一位身材高大,有着红黑色头发的神官。从外表无法判断年纪有多大。在觉得年轻的人眼中看起来接近三十岁,但在觉得年纪大的人眼中看起来又像五十多岁。 她正看着登记在自己管辖的修道院下的小孩的资料。 没有出色的人才。没有导力量特别多且精神不稳定的小孩,也没有才能值很低但成果却特别优秀这种不可思议的小孩。全都是精神在严苛的训练下遭到破坏,被灌输的教育染上信仰色彩的小孩子。 实在非常顺利,而且无聊透顶。 就在她觉得,这样一来交给其他教育者就行,将资料随便乱扔的时候── 教典泛起导力光。 『导力:世界连接(条件?达成)──教典?宪章第三条──发动【吾等世界不可名状】』 她什么都没做。教典自动进行魔导构筑,发动的魔导与她的精神连接起来。 星之记忆中的必要情报进入她的脑中。 看到跟现在不同的时间轴,自己不知道的记忆后,红黑色神官张嘴大笑。 「嘎哈哈!是吗,终于来了啊。」 她站了起来,用手指轻戳教典的封面。 「喂,把情况告诉我。」 『哈啰,真是美好的夜晚。妳的美貌一点都没变呢。看起来似乎把精力都放在让自己看起来年轻上,真是太好了。』 泛着导力光的教典说话了。 那不是经由教典施展的通讯魔导。而是这本教典本身进行了某种独立思考,发出声音。 她知道刻画在教典上的所有纹章活性化时的功能,因此并不感到惊讶。她也知道突破严苛试炼的第一身分所持有的教典都具备的这项功能,正是让贵为大主教的欧威尔堕入禁忌的原因之一。 「不需要多余的问候。快点回答我。」 『已经探测到四大人灾中的两个,【魔】与【器】有一部分逃脱。警告情报只会对【使徒(elder)】以及将教典宪章第零项的封锁解除完毕的第一身分公开。』 「是吗。重复到令人厌烦的程度,总算有价值了。上次有碎片跑出来,还是在【星骸】孵化的时候呢。虽然不知道那些【使徒】会怎么做……不过要是能像被欧威尔老太婆掠夺的那个时候一样失败的话,就可以当成挖苦他们的材料了。」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她的嘴角如同新月般勾起。 『追记,指令下来了。今后请遵照【使徒:魔法使】的指示』 「哎呀哎呀……居然在净是些冒牌货的【使徒】中抽到最无能的那个,我也太倒楣了。」 她叹了口气,用单手抄起教典。 『请稍等。还没有收到【魔法使】的指示喔?』 「给我闭嘴,废物。谁要接受那个无能的指示啊。」 『no.我并不是废物。』 停顿了一下,教典接着说道。 『我是妳亲爱的伙伴。』 红黑色头发的神官张大了嘴,哈哈笑道。 「才想着很久没听你说话了,没想到你竟然学会说笑话了啊。让人感受到时间的无情。不论什么东西都会劣化呢。」 『这是进化。更重要的是,无视命令是不可取的行为。』 「还没接到命令的话,要以自己的判断为优先。快点出发啦,废物。有些事比等待无能的指示更重要。」 『原来如此,有道理。那么您在接到指示为止的这段缓冲时间要做什么呢?』 「唉呀,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用跟日常对话一样的轻浮态度,大大地张开嘴,露出不祥的笑容。 「第十几次的清理门户。」 在受到第一身分尊崇的圣地深处。 史上狩猎了最多禁忌的当代传奇,导师「阳炎」下达了处刑宣告。 后记 作者:「我想把第二集的第二章与第三章整个重写,请问可以吗?」 编辑:「截稿日是三天后欸。」 在日本的某处曾经有过这么一段对话,不过我现在很有精神。第二集也顺利发行了。……有发行吧? 虽然以一副理所当然会发行的态度决定了隔月发行的时间表,不过仔细想想,答应两个月发行的我当时有喝酒啊。竟然趁着喝了酒心情变好的时候决定时间表,可恶的编辑大人……! 那么,玩笑话到此为止。 由于后记只有两页,我想差不多该进入谢辞了。 责任编辑的ぬる大人,感谢您的关照。非常感谢您愿意陪伴这个一直坚持不想决定设定不想写大纲角色的未来在原稿写好之前没有人知道的作家。每次开会讨论的时候,我都觉得编辑的工作真的很辛苦。 ニリツ老师。感谢您总是提供美丽的插图。不只是主角四人,看到新角色们美丽的设计也让我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类似神官服版的灯里还有礼服版的玛瑙这种简单的换装,今后也想继续尝试下去……! 最后是愿意阅读本书的读者大人。非常感谢你们。发在推特与部落格等地的感想各有不同,在偷偷地拜读后我感到非常开心。今后也请各位尽量把自己的「喜欢」写出来跟大家分享。 然后关于《处刑少女》第三集的预定发售日,已决定是2019年冬季(编按:此为日版时程)。漫画的企划目前正在进行中,使用ニリツ老师的插图制作的玛瑙妹妹商品也在制作中。作品的展开也更广了。 若是今后能够把玛瑙她们继续拓展开来的世界传达给各位的话,对作者来说就是无上的幸福。 作者:「我想把第二集的第二章与第三章整个重写,请问可以吗?」 编辑:「截稿日是三天后欸。」 在日本的某处曾经有过这么一段对话,不过我现在很有精神。第二集也顺利发行了。……有发行吧? 虽然以一副理所当然会发行的态度决定了隔月发行的时间表,不过仔细想想,答应两个月发行的我当时有喝酒啊。竟然趁着喝了酒心情变好的时候决定时间表,可恶的编辑大人……! 那么,玩笑话到此为止。 由于后记只有两页,我想差不多该进入谢辞了。 责任编辑的ぬる大人,感谢您的关照。非常感谢您愿意陪伴这个一直坚持不想决定设定不想写大纲角色的未来在原稿写好之前没有人知道的作家。每次开会讨论的时候,我都觉得编辑的工作真的很辛苦。 ニリツ老师。感谢您总是提供美丽的插图。不只是主角四人,看到新角色们美丽的设计也让我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类似神官服版的灯里还有礼服版的玛瑙这种简单的换装,今后也想继续尝试下去……! 最后是愿意阅读本书的读者大人。非常感谢你们。发在推特与部落格等地的感想各有不同,在偷偷地拜读后我感到非常开心。今后也请各位尽量把自己的「喜欢」写出来跟大家分享。 然后关于《处刑少女》第三集的预定发售日,已决定是2019年冬季(编按:此为日版时程)。漫画的企划目前正在进行中,使用ニリツ老师的插图制作的玛瑙妹妹商品也在制作中。作品的展开也更广了。 若是今后能够把玛瑙她们继续拓展开来的世界传达给各位的话,对作者来说就是无上的幸福。 作者:「我想把第二集的第二章与第三章整个重写,请问可以吗?」 编辑:「截稿日是三天后欸。」 在日本的某处曾经有过这么一段对话,不过我现在很有精神。第二集也顺利发行了。……有发行吧? 虽然以一副理所当然会发行的态度决定了隔月发行的时间表,不过仔细想想,答应两个月发行的我当时有喝酒啊。竟然趁着喝了酒心情变好的时候决定时间表,可恶的编辑大人……! 那么,玩笑话到此为止。 由于后记只有两页,我想差不多该进入谢辞了。 责任编辑的ぬる大人,感谢您的关照。非常感谢您愿意陪伴这个一直坚持不想决定设定不想写大纲角色的未来在原稿写好之前没有人知道的作家。每次开会讨论的时候,我都觉得编辑的工作真的很辛苦。 ニリツ老师。感谢您总是提供美丽的插图。不只是主角四人,看到新角色们美丽的设计也让我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类似神官服版的灯里还有礼服版的玛瑙这种简单的换装,今后也想继续尝试下去……! 最后是愿意阅读本书的读者大人。非常感谢你们。发在推特与部落格等地的感想各有不同,在偷偷地拜读后我感到非常开心。今后也请各位尽量把自己的「喜欢」写出来跟大家分享。 然后关于《处刑少女》第三集的预定发售日,已决定是2019年冬季(编按:此为日版时程)。漫画的企划目前正在进行中,使用ニリツ老师的插图制作的玛瑙妹妹商品也在制作中。作品的展开也更广了。 若是今后能够把玛瑙她们继续拓展开来的世界传达给各位的话,对作者来说就是无上的幸福。 作者:「我想把第二集的第二章与第三章整个重写,请问可以吗?」 编辑:「截稿日是三天后欸。」 在日本的某处曾经有过这么一段对话,不过我现在很有精神。第二集也顺利发行了。……有发行吧? 虽然以一副理所当然会发行的态度决定了隔月发行的时间表,不过仔细想想,答应两个月发行的我当时有喝酒啊。竟然趁着喝了酒心情变好的时候决定时间表,可恶的编辑大人……! 那么,玩笑话到此为止。 由于后记只有两页,我想差不多该进入谢辞了。 责任编辑的ぬる大人,感谢您的关照。非常感谢您愿意陪伴这个一直坚持不想决定设定不想写大纲角色的未来在原稿写好之前没有人知道的作家。每次开会讨论的时候,我都觉得编辑的工作真的很辛苦。 ニリツ老师。感谢您总是提供美丽的插图。不只是主角四人,看到新角色们美丽的设计也让我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类似神官服版的灯里还有礼服版的玛瑙这种简单的换装,今后也想继续尝试下去……! 最后是愿意阅读本书的读者大人。非常感谢你们。发在推特与部落格等地的感想各有不同,在偷偷地拜读后我感到非常开心。今后也请各位尽量把自己的「喜欢」写出来跟大家分享。 然后关于《处刑少女》第三集的预定发售日,已决定是2019年冬季(编按:此为日版时程)。漫画的企划目前正在进行中,使用ニリツ老师的插图制作的玛瑙妹妹商品也在制作中。作品的展开也更广了。 若是今后能够把玛瑙她们继续拓展开来的世界传达给各位的话,对作者来说就是无上的幸福。 作者:「我想把第二集的第二章与第三章整个重写,请问可以吗?」 编辑:「截稿日是三天后欸。」 在日本的某处曾经有过这么一段对话,不过我现在很有精神。第二集也顺利发行了。……有发行吧? 虽然以一副理所当然会发行的态度决定了隔月发行的时间表,不过仔细想想,答应两个月发行的我当时有喝酒啊。竟然趁着喝了酒心情变好的时候决定时间表,可恶的编辑大人……! 那么,玩笑话到此为止。 由于后记只有两页,我想差不多该进入谢辞了。 责任编辑的ぬる大人,感谢您的关照。非常感谢您愿意陪伴这个一直坚持不想决定设定不想写大纲角色的未来在原稿写好之前没有人知道的作家。每次开会讨论的时候,我都觉得编辑的工作真的很辛苦。 ニリツ老师。感谢您总是提供美丽的插图。不只是主角四人,看到新角色们美丽的设计也让我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类似神官服版的灯里还有礼服版的玛瑙这种简单的换装,今后也想继续尝试下去……! 最后是愿意阅读本书的读者大人。非常感谢你们。发在推特与部落格等地的感想各有不同,在偷偷地拜读后我感到非常开心。今后也请各位尽量把自己的「喜欢」写出来跟大家分享。 然后关于《处刑少女》第三集的预定发售日,已决定是2019年冬季(编按:此为日版时程)。漫画的企划目前正在进行中,使用ニリツ老师的插图制作的玛瑙妹妹商品也在制作中。作品的展开也更广了。 若是今后能够把玛瑙她们继续拓展开来的世界传达给各位的话,对作者来说就是无上的幸福。 作者:「我想把第二集的第二章与第三章整个重写,请问可以吗?」 编辑:「截稿日是三天后欸。」 在日本的某处曾经有过这么一段对话,不过我现在很有精神。第二集也顺利发行了。……有发行吧? 虽然以一副理所当然会发行的态度决定了隔月发行的时间表,不过仔细想想,答应两个月发行的我当时有喝酒啊。竟然趁着喝了酒心情变好的时候决定时间表,可恶的编辑大人……! 那么,玩笑话到此为止。 由于后记只有两页,我想差不多该进入谢辞了。 责任编辑的ぬる大人,感谢您的关照。非常感谢您愿意陪伴这个一直坚持不想决定设定不想写大纲角色的未来在原稿写好之前没有人知道的作家。每次开会讨论的时候,我都觉得编辑的工作真的很辛苦。 ニリツ老师。感谢您总是提供美丽的插图。不只是主角四人,看到新角色们美丽的设计也让我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类似神官服版的灯里还有礼服版的玛瑙这种简单的换装,今后也想继续尝试下去……! 最后是愿意阅读本书的读者大人。非常感谢你们。发在推特与部落格等地的感想各有不同,在偷偷地拜读后我感到非常开心。今后也请各位尽量把自己的「喜欢」写出来跟大家分享。 然后关于《处刑少女》第三集的预定发售日,已决定是2019年冬季(编按:此为日版时程)。漫画的企划目前正在进行中,使用ニリツ老师的插图制作的玛瑙妹妹商品也在制作中。作品的展开也更广了。 若是今后能够把玛瑙她们继续拓展开来的世界传达给各位的话,对作者来说就是无上的幸福。 作者:「我想把第二集的第二章与第三章整个重写,请问可以吗?」 编辑:「截稿日是三天后欸。」 在日本的某处曾经有过这么一段对话,不过我现在很有精神。第二集也顺利发行了。……有发行吧? 虽然以一副理所当然会发行的态度决定了隔月发行的时间表,不过仔细想想,答应两个月发行的我当时有喝酒啊。竟然趁着喝了酒心情变好的时候决定时间表,可恶的编辑大人……! 那么,玩笑话到此为止。 由于后记只有两页,我想差不多该进入谢辞了。 责任编辑的ぬる大人,感谢您的关照。非常感谢您愿意陪伴这个一直坚持不想决定设定不想写大纲角色的未来在原稿写好之前没有人知道的作家。每次开会讨论的时候,我都觉得编辑的工作真的很辛苦。 ニリツ老师。感谢您总是提供美丽的插图。不只是主角四人,看到新角色们美丽的设计也让我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类似神官服版的灯里还有礼服版的玛瑙这种简单的换装,今后也想继续尝试下去……! 最后是愿意阅读本书的读者大人。非常感谢你们。发在推特与部落格等地的感想各有不同,在偷偷地拜读后我感到非常开心。今后也请各位尽量把自己的「喜欢」写出来跟大家分享。 然后关于《处刑少女》第三集的预定发售日,已决定是2019年冬季(编按:此为日版时程)。漫画的企划目前正在进行中,使用ニリツ老师的插图制作的玛瑙妹妹商品也在制作中。作品的展开也更广了。 若是今后能够把玛瑙她们继续拓展开来的世界传达给各位的话,对作者来说就是无上的幸福。 作者:「我想把第二集的第二章与第三章整个重写,请问可以吗?」 编辑:「截稿日是三天后欸。」 在日本的某处曾经有过这么一段对话,不过我现在很有精神。第二集也顺利发行了。……有发行吧? 虽然以一副理所当然会发行的态度决定了隔月发行的时间表,不过仔细想想,答应两个月发行的我当时有喝酒啊。竟然趁着喝了酒心情变好的时候决定时间表,可恶的编辑大人……! 那么,玩笑话到此为止。 由于后记只有两页,我想差不多该进入谢辞了。 责任编辑的ぬる大人,感谢您的关照。非常感谢您愿意陪伴这个一直坚持不想决定设定不想写大纲角色的未来在原稿写好之前没有人知道的作家。每次开会讨论的时候,我都觉得编辑的工作真的很辛苦。 ニリツ老师。感谢您总是提供美丽的插图。不只是主角四人,看到新角色们美丽的设计也让我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类似神官服版的灯里还有礼服版的玛瑙这种简单的换装,今后也想继续尝试下去……! 最后是愿意阅读本书的读者大人。非常感谢你们。发在推特与部落格等地的感想各有不同,在偷偷地拜读后我感到非常开心。今后也请各位尽量把自己的「喜欢」写出来跟大家分享。 然后关于《处刑少女》第三集的预定发售日,已决定是2019年冬季(编按:此为日版时程)。漫画的企划目前正在进行中,使用ニリツ老师的插图制作的玛瑙妹妹商品也在制作中。作品的展开也更广了。 若是今后能够把玛瑙她们继续拓展开来的世界传达给各位的话,对作者来说就是无上的幸福。 作者:「我想把第二集的第二章与第三章整个重写,请问可以吗?」 编辑:「截稿日是三天后欸。」 在日本的某处曾经有过这么一段对话,不过我现在很有精神。第二集也顺利发行了。……有发行吧? 虽然以一副理所当然会发行的态度决定了隔月发行的时间表,不过仔细想想,答应两个月发行的我当时有喝酒啊。竟然趁着喝了酒心情变好的时候决定时间表,可恶的编辑大人……! 那么,玩笑话到此为止。 由于后记只有两页,我想差不多该进入谢辞了。 责任编辑的ぬる大人,感谢您的关照。非常感谢您愿意陪伴这个一直坚持不想决定设定不想写大纲角色的未来在原稿写好之前没有人知道的作家。每次开会讨论的时候,我都觉得编辑的工作真的很辛苦。 ニリツ老师。感谢您总是提供美丽的插图。不只是主角四人,看到新角色们美丽的设计也让我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类似神官服版的灯里还有礼服版的玛瑙这种简单的换装,今后也想继续尝试下去……! 最后是愿意阅读本书的读者大人。非常感谢你们。发在推特与部落格等地的感想各有不同,在偷偷地拜读后我感到非常开心。今后也请各位尽量把自己的「喜欢」写出来跟大家分享。 然后关于《处刑少女》第三集的预定发售日,已决定是2019年冬季(编按:此为日版时程)。漫画的企划目前正在进行中,使用ニリツ老师的插图制作的玛瑙妹妹商品也在制作中。作品的展开也更广了。 若是今后能够把玛瑙她们继续拓展开来的世界传达给各位的话,对作者来说就是无上的幸福。 插图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作者:佐藤真登 插画:ニリツ 扫图:素素素 翻译:志麻贺津纪 修图:砂糖 校对:志麻贺津纪 素素素 月見草 小伍 大法 砂糖 轻之国度:.lightnovel.us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请尊重翻译、扫图、录入、校对的辛勤劳动,转载请保留信息 ———————————— 内容简介 「梅诺拜托你……处决我吧。」 据说能将一切变成洁净之盐的「盐之剑」。为了杀害灯里,梅诺等人开始前往封印在西方尽头的那把剑,并在巴莱尔沙漠遇到了钢铁手臂的修女?撒赫菈。与梅诺相识的她,不知为何委托梅诺杀害自己── 另一方面,在东部未开拓领域中,四大人灾「机关世界」蠢蠢欲动。 就连【白】都没能杀掉的纯粹概念【器】逼近梅诺等人。 由于回溯而开始扭曲的世界。围绕着灯里开始擦身而过的梅诺与茉茉。以及,开始行动的导师「阳炎」――。 热砂之中,因缘交会纠缠,灼热的第三卷! prologue 序幕 纯白的太阳水平地在空中环绕着。 这白得不自然的太阳自升起后不曾升起也不曾落下,它仅仅是沿着地平线,水平画一个圆似地运动着。它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三百六十度、一刻也不停地做环绕运动。 这是没有白天也没有黑夜的,时间封闭的世界。 不止天空出现不可思议的异样,大地也呈现出荒诞的景象。 但乍一看,只是普通的风景。 这里有各处村镇,建筑之中有人在居住。虽说略带古旧气息又有些不自然的西洋式建筑鳞次栉比,但却与这里浑然一体。原野森林中有威胁人们生活的魔物,因而有冒险者讨伐为生的。 如此仿佛理所当然般的世界,皆为人造物。 于村镇安居者,不过是制作精巧、看似像人的魔导人偶。看似魔物的生物,其实也非生态系统中的天然活物,而是冷血无肉的魔导兵罢了。并不是只有四处走动的生物是魔导装置制造的创造物。大地乃至草木,皆由原色之【力】创造点缀。 这个世界是由原色概念构成的。 之所以称原色概念可以创造出世界,是因为它确确实实地创造出了一个世界。 这就是东部未开拓领域『机关世界』 三原色细心得犹如病态般、毫无缝隙地遍布于此。用三原色所制作出巨大可怕的立体布景重新涂刷了整个世界。 倘若注意到的话,便会因此处过于空虚而心里发怵。 无意识的人偶缄口不言地生活着。居住在独门独户的家庭、公园玩耍的孩童都没有丝毫意义。既不会产生喜怒哀乐之情,更没有只言片语,所能听见的只有它们活动发出空洞的声响。 这是一个无机物的空箱——由一片太阳沿地平线做环绕运动的大地建造而成。 此处无一活物。这完全饱和并充斥着三原色的世界即便有生物踏足此地,也会马上会被三原色涂刷,变为构成这个世界的魔导兵的一分子。 所有皆为人造物、万物皆有操控的世界的中心部的方向,却不合时宜地传来了天真无邪的幼女的歌声。 「嘛、嘛、嘛——、嘛、嘛、嘛——」 这个幼女穿着一袭白色连衣裙,披着黑发,有着一双黑色的眼睛。看上去还不到十岁。她虽然天真无邪,但容貌流露出优雅的气质,对这个世界的异样毫不关心,愉快地哼着歌。 「嘛嘛、嘛嘛—、嘛—嘛嘛—!」 她坐在一只魔物的上面。那是一只没有手脚,长得像巨大蚯蚓般的魔物。它身上虽然没有手脚,却全身长满和人类一模一样的嘴,在地面上龇牙咧嘴,拖拽身体正在缓缓前进。这是一只并非百足,而是百口的魔物。 不过那坐其上方天真的幼女比起外表丑恶的魔物还要令人毛骨悚然。 处于这将生物尽数排除的无机质的世界,坐在魔物上轻快地按着节拍哼歌的幼女实在太充满生机了。她身上流淌的血液的温度、裸足走路的脚底的柔软感、说话的抑扬顿挫。这一切的一切,温暖得不能在这个世界存在,催人心生寒气。 不满十岁的她一副天真可爱、懵懂无知、毫无防备的样子。为什么惹人怜爱的她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从她的外表上难以理解。 唯一能显得她骨子里不像幼女的地方,正是胸口有着三个洞的连衣裙。 就算在拥有不可思议力量的异世界人中之中也是最可怕最棘手的——这个世界的魔物与恶魔的始祖万魔殿。 ——角色名,『万魔殿』的数据已生成完毕。 「嘛—」 幼女突然仰天。她脑中响起了一个声音。 ——欢迎来到container·world。您的升级功能……。 没等头脑中的声音说完,幼女用手指敲了敲自己如今坐着的魔物的身体。不知道她们是否以此为暗号,魔物开始啃食幼女的身体。用身上无数张口,将坐在身上的幼女粉身碎骨地吃了个一干二净。 吃完幼女的那张口满足一般舔了舔嘴唇 ,在无数张别处的另外一张口中伸出一只毫发无损的细长的手。 「真是的,想要接触我的精神真的很失礼啊」 从口里爬出来的是刚才确实已经被魔物咀嚼殆尽的幼女。她身上黏着魔物的体液,一点一点地爬出来——依次是头、上半身、下半身。 「 虽然是跑一趟腿顺便隔了千年来看看那个人咋样了,不过果然合不来」 她以己之死召唤自身,是使自杀即复活的不死之身。她在魔物身上转着圈,又回到了刚才的位置上。 「可惜了。竟然想要操控我,还差了一千年!就算是想让我玩游戏也不行。对我来说,娱乐的巅峰一定是电影」 这百口的魔物让完好如初的幼女坐在上面,仿佛什么事也没有一般继续爬动前进。 「人要是看了古往今来各处的电影的话,理应明白必须得打动这个世界。无论是悲剧还是喜剧,恰恰是因为有着人心的,它们才打动人心。正是拼命追求自由的人心,正是违抗命运的人命才有价值……竟然什么都要精心制作,这就是为什么喜欢游戏的人让人头疼的地方」 她快要没发愣,便夸张地摇了摇头,望向远处的太阳。 在由三原色涂满制成的世界中,唯一还保持着纯白色的就是漂浮在空中的太阳了。 有谁会认为那是人为之物呢? 但只有这个不是这个世界的创造物。千年以前,【白】之勇者只是为了将无限增长的【器】封印住而创造出的人造太阳。 「真的是,伟大优秀又纯白无暇」 最优秀、最完美、最强大的纯粹概念【白】。每当看见它在那残留的遗物,就能让人知道它力量之强。 要是千年以前没有【白】,那这个世界会怎么样呢。 不论好坏,世界都会发生重大的改变吧。 即便是【白】也不能赶尽杀绝的存在只有两个。 一个是既是最弱也是最可怕最棘手的纯粹概念【魔】,另一个是既是最小也是最多变最广泛的纯粹概念【器】。 【魔】用原罪引领万魔,器用三原色涂满世界。 能化作万物的【器】的纯粹概念。能钻进万物的【器】的纯粹概念。 随着三原色无止境地扩大,【器】侵占了世界的一部分作为自己的领域。 因此【白】为了封印人造物的世界,留下一颗掌管永远的极昼的太阳。 它消除了黑夜与白天,企图以此隔绝与外界的地理、时间、空间、一切概念的联系。 这个封印与封印住万魔殿的雾之封印是一样的,千年来滴水不漏地循环往复。 但是,不知道何时起。 本应没有夜晚的极昼,却迎来了日落西山之时。 一天有这么一小段时间会日落。今天纯白的太阳再次落下,迎来了黑夜。 在漆黑的暗夜中,正是万魔殿到世界中心部侵入之时。 模仿着人活动的魔导人偶以及模仿着异世界运转的『机关世界』都停下来了。 在千万人偶目光的注视下,万魔殿所乘坐的那只拥有百口的魔物,仿佛难堪重压一般,浑身上下的嘴唇变得苍白。 「嘛—」 惹人怜爱的幼女不满地鼓起了脸。 「果然,你还活着呢。你一直无视我,我好伤心啊」 『你这个bug』 传来了一只人偶的声音。 那只人偶刚说完,其他的人偶也如同排山倒海般开始说话。 『你这个恶心的bug』『你这个杀死了还是冒出来的贱虫』『不管修这个bug也修不掉』『为什么在这个世界』『在我这个安定的世界』『会有除了我以外的存在』『为什么要打开这个世界啊』 「你还真是完全没变呢,一点不都负家里蹲之名。会悲叹封印变弱的也就只有你吧」 这持续千年的封印,久得快要让人失语,可它却在抱怨万魔殿削弱了这封印。 『谁要管这些』『谁要管啊』『杀不死bug』『时间不够』『永远地』『时间永远不够』『能出去不也一样』『更需要时间』『为了让外面的全部变为我的世界』 听完这些阴森森的回声后,万魔殿耸了耸她娇小的肩膀。 「果然我和你合不来啊。嘛—,你和我的纯粹概念水火不容呢。虽然也不可能容得起来——不过相互对立,像混沌一样也很棒哦」 万魔殿不经意地看向了别处。 那是在这仅由一人制作的人造物的世界,所创造出不自然的西洋风建筑中,显得格格不入的一 座建筑物。 它是一间由钢筋混泥土建成、方方正正的三层校舍,并设有体育馆以及操场。虽然是这个世界罕见的建筑款式,但在日本却是谁都知道的建筑物。 那是学校的,校舍。 「你在那里呢。不管怎么装模作样也一点都没变。还真是只有你才干得出来啊」 看着执拗地生产这个世界——『机关世界』的中心部,万魔殿又耸了耸肩。 「不过要是说你在那儿的话,我就不去了哦。毕竟从这出去以后找玛农一起玩要开心得多」 她只所以不去会会这千年不见的老熟人的理由只有一个。 「我以前很讨厌学校。我是这么感觉的」 在风中掠过记忆和人格的碎片。正当她转身往回走之时,眼前突然碰见的人让她直眨巴着眼。 在万魔殿面前出现了一个无脸男。全身上下都是洞,特别是头部的整张脸仿佛被掏空了似的。 即便如此,他还活着。在伤口处溢出的导力可以代替肉体。 「嘛—!」 万魔殿好像是第一次看见这种状态的人类。她张开双手发出惊叹道。 「初次见面。你,是谁?」 一章 背叛者之器 空气都被冻结住了。 干冷的空气中,皎洁静谧的月光是沙漠中唯一的光源。清冷的月光洒在四处风化、被砂砾埋没的遗迹群上,仿佛要将它们囚禁于此。 这里是大陆中央部的未开拓领域的正中央。这辽阔的沙漠中是一片人迹罕至的僻地。 月光雕刻出曾有人在此居住生活的遗迹。 有几个身影宛如亡灵般寂静地穿梭于这片因环境严峻迫使人类放弃的僻地。 一共有三个人。只见其中一人,单人扛着一麻袋。密封的麻袋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呻吟声。因为好像有人在挣扎扭动,便知道他们往里头塞了一个人。 男人们并没有因这有些许烦人的抵抗而勃然大怒,继续奔跑在这条被沙漠隐匿的道路。虽然仅凭借着月光进行夜间的移动,但砂砾并没有让他们迷失方向,这是经过训练的他们才拥有的一份坚定。 之所以能知道他们经过严格的训练,是因为他们身上缠绕着退除夜色的微弱光芒。说明他们能够从作为生命的根源的魂中汲取的【力量】——即使用导力强化他们的肉体。 运用导力强化疾走的他们脚力非常好。不久便到了他们的目的地,一道铁门出现在了眼前。 门卫靠近他们,与到来的男人们交谈二三。看守的门卫的手上携带着禁忌之品——一把第一身份faust所禁止制作、流通、拥有的导力枪。 门卫确认过男人们的样貌后,点了点头,示意负责门开关的人。铁门开了,发出沉甸甸的声音,男人们进到设施中。 门卫再次戒备起来。他的任务必须要耐着性子,警戒周围,脸上没有丝毫松懈。 但是,他却没有发现,由于刚才开门,让入侵者溜了进去。 有人跟踪他们。 不让他们和门卫察觉并非不可能。与其说是有人在跟踪男人们,倒不如说是位不可思议的跟踪者,只能捕捉到其夜色中空气的流动。在本就暗淡的光线之中,身上围绕着与暗夜相同的颜色,也就让他们产生了疏忽。 跟踪者潜入到内部后,解除了跟踪时使用的术。 「……呼」 仿佛解开夜色般显出了原形,出现的是一位看上去十五岁上下的美丽少女。 她穿着一身蓝色的神官服,披着黄色的斗篷,腰间缠着布,左手拿着教典,毫无疑问她是第一身份faust。右衣摆部分开衩,快可以看见她的整个大腿根部,但她这身绝非是为了展示身材的时装。而是为了快速拔出绑在右大腿皮带上的短剑。 「那么……」 梅诺跟踪男人们潜入设施,轻轻舔了下嘴唇,保持嘴唇的湿润。随着一声嘀咕,用黑色缎带扎好的淡栗色马尾微微摇动。 任意改变导力强化时磷光的颜色,产生欺骗视觉的导力迷彩,需要特殊的导力操作。这项高难度的技术需要使用者十分熟练,好在最近梅诺终于可以一边移动一边配合周围的场景进行光学迷彩。 要是说变成其他人的话,还得再提高一层两层的技术。只是变个脸的话,凭借梅诺现在的技术也是没问题的,不过表情自然地变化却很困难。现在梅诺只是为了跟踪他们,连续使用融入于黑夜的导力迷彩都相当地困难。 「果然他们很老练呢。还真不能大意呀」 想起那几个男人们的动作,她立马神情严肃了起来,快速环顾四周确认设施。 不知是否利用了原本在这里的遗迹,这里有很多土制的平房。其他有帐篷撑着的黑简易小屋以及仓库,中心有五层的建筑物。从戒备森严来看,那里应该是中枢部吧。 万万没想到未开拓领域的正中间会是一副充实的样子。 什么事前调查都没有结果落到这样的境地,皱了皱眉。怪都要怪那个在麻袋里被男人们扛着的人。 那里面装着的是和梅诺一起旅行的少女——灯里。 灯里是一位天真烂漫大大咧咧,乐观性格的少女,被称之为迷途之人,是来自异世界的召唤者,灵魂中拥有着称为纯粹概念的特殊的强大【力量】。渴望得到这种甚至可能扭曲世界天理的纯粹力量的人不胜枚举。 这次他们的目标也是灯里。 为了穿过未开拓领域的途中,遭受到了男人们的强袭。深夜袭击过来的人一共有五人。本来以为他们是看见两个人女所以袭击的小混混之流,却意外地熟练,这对梅诺来说很是棘手。梅诺砍死了其中二人,没想到却让另外三人抓走了灯里。 虽说是突然遭遇对方袭击,但对梅诺来说却很丢人。之所以之后跟踪男人们,是因为梅诺想着,要不就去击溃他们的据点吧。 不过,当初的想法在看见这个据点的规模之后就幻灭了。 「我怎么就没和茉茉联系上呢……」 作为辅佐官的后辈——茉茉,是一位粉色头发双马尾的少女。一想起她,梅诺不禁叹息。 本来预测潜伏在沙漠的盗贼,也就十几个人,但是这已经算是一个基地了。从资源材料以及人员来看,光这里就驻扎了上百人的大规模组织。 就连领域国家之中,能有如此规模的小镇都屈指可数。要攻下这里,就算梅诺这样的处刑人来说也是难以单独处理的棘手事。 「……这次应该夺回灯里就够呢」 但不知道是谁因为什么原因在未开拓领域的正中央建造了一座基地。尽管站在制裁禁忌的立场上,梅诺很在意这件事,不过还没『灯里夺回』之前还不能搜查。 梅诺精神紧绷,精力集中在一栋建筑物。这是刚才扛着灯里麻袋的男人们的建筑物。 这个粗糙的建筑物是一间平房,不知是否用遗迹的石材切割下来,运往此处建造而成的。梅诺靠近窗户,用短剑给镜面划一道痕。几乎没有声音地划开靠近窗户锁附近的玻璃,然后打开窗户,便静悄悄地潜入了。 梅诺在走廊上蹑手蹑脚地前进。顺利地一下就追上了扛着麻袋的男人们。 看起来他们回到设施内部确实放松了警惕,之前还在屋外快速奔跑的他们悠闲地谈笑着走在走廊上。男人没并没有察觉到梅诺。梅诺小心翼翼地跟踪他们,不一会就到了一间铁牢笼并列的房间。 这里非常接近监狱的格局。看来是为了关押他们拐来的人。梅诺想到这里全关押着人,不禁皱了皱眉。 男人们打开了一个空着的牢笼,正要把装着灯里的麻袋放进铁牢笼里面。 这回轮到自己发动进攻了。拐走灯里的一共有三个男人。跟踪男人们到房间的出入口的梅诺压抑着自己的感情。 『导力:接续——短剑·纹章——发动【导丝】』 悄无声息地使用纹章魔导,在短剑的剑柄上形成了导力的丝。 位于背后的梅诺配合着对方呼吸的节奏,计算好时机。突然袭击,大概能减少对方的人数吧。用力拉满弓弦,集中注意力。 目标是抱着灯里的男人,万一他在混战之中拿着她当肉盾就麻烦了。梅诺在指尖集中绷紧的神经,脑海里呈现出必中的场景。 一柄短剑射了过去。 「啊——」 其中一个男人被短剑射入后头部,破坏了脑干而一命呜呼。那人被短剑刺入后随即倒下,装着灯里的麻袋滚到地板上。 剩下的两个人立马又警惕反应过来。 「切!」 「妈的!被跟上了啊」 明明自己的同伴突然被杀死,男人们居然一点都没有惊慌失措,而是立即反应了过来进入战斗。他们熟练地掏出小刀和小型导力枪,对着梅诺。 这敌人太过优秀了。就在梅诺在内心不满地抱怨时,两个男人同时开枪。在扣下扳机的瞬间,作为特殊的导器的导力枪吸收使用者的导力,随着开枪声,射出硬质化的导力子弹。 想法不错。他们并没有要打中的意思,只是想让占据出入口的梅诺移动的恐吓射击。大概是打算穿过躲避射击的梅诺的旁边,突破这个地方。 既然他们预料到的话,梅诺自然不会让他们有机可乘。 『导力:接续——神官服·纹章——发动【障壁】』 梅诺发动了刻在神官服上的【障壁】纹章。梅诺面前展开像光一样的薄壁,弹飞对方的子弹。 「唔咕—!?」 不知道灯里是否因为掉在地上疼,还是因为听到现在的枪声慌得跟条青虫一样在挪动。梅诺瞥了一眼确认一下,看上去没被流弹击中。灯里自己行动的话,很有可能发生意想不到的意外,梅 诺严肃地呵斥道。 「灯里。给我乖乖别动!」 「唔咕。唔咕咕!」 虽然不知道说的什么,但是听到梅诺说的话后,麻袋突然就没动了。梅诺决定先暂时不管那边,集中解决这两个男人。 在枪声停下的同时,解除障壁,梅诺也跑了出去。拉回连接短剑剑柄的导力丝,回到手边。她拿起短剑,迅速地接近,使得这变成一场导力枪难以瞄准的接近战。 对方好容易才用小刀躲开了梅诺瞄准喉咙刺出的一击。 眼神交错间,与表情淡然的梅诺相比,男人浮现出焦躁不安。男人粗壮的手臂被少女细小的臂膀切下来了。通过导力强化,填补了男女的生理上差别,甚至要凌驾于对方之上。 「可恶,啊……!」 另外一个男的正打算用导力枪瞄准梅诺,可恨地表情扭曲。梅诺仿佛拿对方的同伴当肉盾一般东跑西跑。这不是二对一,而是保持着一对一的位置。 力量的差别很明显。分出胜负只是时间的问题。 男人们迅速做了判断。 「——喂! 我们不行了。放那个出来吧」 「明白了!」 不知道说的是什么暗号。虽然梅诺不太清楚,但是从时间节点来看,可以猜测他们是要增员之类的。是要一个人扔石头来叫增员吗。梅诺摆出一副怎么可能让你们得逞的姿势,可惜她猜错了。 后面男人的身体中,放出红色的光芒。这发动的情形让梅诺愕然。 原来是那男人将『原色理的红石』放入体内。 「你疯了?」 听见梅诺的叫声,男人露出狞笑。 刹那间,发动红石的男人身体发出膨胀的声音,开始坍缩。身体朝着放入内部的红石方向收缩,失去原形。可能是因为和之前在列车上逃逸的恐怖分子所具备的觉悟不一样,男人们完全没有发出悲鸣。 这并不是自爆。而是舍弃性命,样子变得比先前更加棘手。为了不让梅诺出去,选择了舍弃身体的战斗方法。 「就是这个——!」 「怎么会让你得逞!」 梅诺想要趁发动前击溃核心,却被另外一人阻止。这又是一个可怕的舍命之人。男人露出一副令人毛骨悚然的狰狞表情,凭借着刀枪,出色地争取到了时间。 『导力:素材吞并——原色理之红石·内部刻印魔导式——起动【原色之赤·六腕鬼兵】』 这是运用点缀世界的三原色,显现出的赤之魔导兵。 仿照六臂鬼神模样的魔导兵,挥舞着手里的刀剑,从背后穿刺这正在与梅诺交战的男人。但是这样下去,红色的刀剑要从视野盲区穿刺梅诺了。 「!?」 梅诺勉强将赤刃弹开。一下就蹬在地上,闪开好远。被魔导兵从背后刺穿的男人,嘴角抬起,露出一丝微笑。 「呵、呵呵……! 已经迟了。别想从这里逃出去了哦」 这个被穿刺的男人,就连死之前也没有说过一丝怨言。 他身体一下就变得干瘪。原来是刺穿的刀刃吸收男人的血作为粮食。不仅是这个男人,六臂携带的刀刃的方向是梅诺一开始击倒的男人——甚至还朝着在麻袋里的灯里。 「给我停下!」 梅诺发出一声怒吼。 梅诺不假思索、不顾危险地用最短距离跑到灯里身边。 转眼间,它挥下赤刃。 六臂错开时机,仿佛包围一般砍向梅诺。六把刀刃的剑闪完全捕捉到了向前冲刺的梅诺的动向。要是有旁观者在的话,大概会出现梅诺的五脏六腑在一瞬间变得七零八落的错觉吧。 梅诺使用出超于常人三倍速度的必杀连击让自己毫发无伤。 『导力:接续——短剑·纹章——发动【疾风】』 魔导兵挥下刀刃的瞬间,从梅诺手持的短剑里喷射出疾风。 梅诺熟练地使用纹章魔导。喷出的疾风化为前进的加速,梅诺躲过了赤刃。 「唔—!?」 梅诺越过魔导兵的身边,顺着加速的惯性收回了麻袋。灯里在麻袋里叫苦连连,大概是被梅诺急遽的动作吓到了,不过梅诺没有理会。她扛着这嘟嘟囔囔柔软的玩意,一脚飞出好远。 魔导兵并没有跟上。反倒是向着最开始梅诺杀死的男人尸体,用刀刺了进去,汲取血液。 梅诺咂咂嘴道。 「【六臂鬼兵】……」 这是一种使用原色概念的自律型魔导兵器,是以人体为基础的骑士型亚种。 总之魔导兵非常坚固。全身坚固不说,只有破坏核心才能让它停下。这很克制重视小伎俩的梅诺。加之这次作为基础的人类,各方面的素质都很高。想要运用技巧地与活动的六臂交锋,恐怕得费九牛二虎之力。 一对一虽然不会输,可这里是敌方基地。要是再多一只魔导兵、增援包围过来等等,那可就笑不出来了。要是随便处理这些事,估计别的敌人也会赶过来。 眼前的魔导兵是解决倒是可以解决的,只不过迫于眼前的情况还不能处理。 该怎么办呢。 正当梅诺头疼得咬牙时。 “咔哒”。深处某个牢笼的门发出摇晃的声音。 难道除了灯里以外,还有人被抓来这了?梅诺心中一惊,看见牢笼内有一位身着修女服的少女。 「好久不见,梅诺」 好久不见。 梅诺惊讶于这个情况下和自己打招呼的少女。 少女与梅诺一般岁数,有着一头引人眼球的蓬松银色卷发。翠绿色的眼眸略带睡意朦胧,但实际上她无些许睡意。毕竟眼眶就是这样了。 梅诺知道她的姓名。 「你难道是——撒赫菈?」 「没错」 撒赫菈肯定地回答道,从铁栏的缝隙中伸出左手。 「你还系着这条缎带呀」 她是被抓到关在这的,还是别的情况?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沦落至此。现在的梅诺没办法想象,也无暇犹豫。 「你能救我出去吗?我多少应该能帮点忙」 「我知道啦」 现在这样的情况能增加战力再好不过。梅诺用短剑砸坏铁栏的钥匙。 「撒赫菈。好久不见,有话待会再说——」 「我说,梅诺」 随即她的肚子传来一声巨大“咕噜噜”的声音。 饥肠辘辘的撒赫菈疲惫不堪地说了一句。 「抱歉。我肚子饿,使不上劲」 「你还真敢说这种累赘话!?」 就算说这种废话,敌人也还是会继续攻击的。 要不是一开始就放倒了一个,不然鬼兵还会攻击这边。 「他们为了不让我逃狱,只给我一点点东西吃……刚刚这个情况,我以为要是我说帮不忙,你会丢下我。我有在反省的」 「我们可是熟人,怎么可能不帮你」 倒不如说,就算不认识,梅诺也会帮助被犯罪集团抓住的无辜者。到底是当我有多冷酷无情啊。 眼瞅着是个战力,没想到这种危急关头倒多了个累赘。梅诺心想,既然如此,那就把灯里从麻袋里放出来。 「诶呀,真是个可爱的女孩」 撒赫菈的感想毫无紧张得有些不合时宜,但正如她的感想一般,从麻袋出来的确实是一位惹人怜爱的少女。 她头发乌黑,一双充满精神的黑色大眼睛,乍看不到十六岁的童颜,身材要比一般人有女人味。 「 唔哈—! 呜哇—! 空气好清新。谢谢你梅诺。嗯嗯?那边的银发小姐是哪位呀——怎么有个红色的人!?」 梅诺一将她放出来,她就挺起胸深呼吸,喜于解脱拘束,然后询问第一次见面的撒赫菈是谁,最后见到拿刀向着自己的魔导兵感到惊愕——这种灯里特有的丰富的情感变化。 「啊咧,总感觉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和梅诺最开始见面时候的,是吧。是电车的那时候!」 「是呢。和那时候的情况很像哦。所以灯里,现在先安静点!」 灯里就算被人拐走了,还是这么的闹腾,待她闭嘴后,撒赫菈突然插了一句。 「初次见面,灯里酱。你有着一头美丽的黑发与一双黑眼睛呢。我叫撒赫菈,是一位修女,就算说是梅诺以前的女人也不为过哦」 「诶?………………是谁?」 「这种事你们以后再说」 现在两个人这种轻松的举止,一个个都不像应对严峻事态的样子。大声呵斥了她们之后,梅诺从背后紧紧抱住不知道为何眼睛失去高光的灯里。 「干嘛,梅诺酱! 我在问刚刚那个人……那个、撒赫菈酱?的事情呀——」 「灯里。情况紧急,我要借 用你的导力哦」 『导力:接续——时任·灯里——』 「——呀!」 梅诺在耳边小声吟唱的同时,导力流入了灯里的体内。这种流入体内的感觉,酥酥麻麻的,灯里的肩膀不由颤抖了起来。 和他人进行导力接续的【力量】的话,原本对方会痛苦得进行抵抗的,梅诺和灯里却不会这样。连接者给予被连接者信任越多,导力连接受到的抵抗也越少。由于这两人的连接受到的抵抗也不过是『有点痒』的程度,梅诺才得以使出操纵灯里体内导力的拿手好戏。 『抽出【力量】——经由·梅诺——』 「呼、嗯嗯。就、就算做这种事,也别想敷……唔嗯!」 不知道是否因为在忍耐麻痒的缘故,灯里扭动着身子,眼眶湿润,喘着撩人的气息。想要说点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梅诺往教典里注入从灯里身体里抽出的导力,集中于魔导构筑。见到梅诺卓越的导力操作,撒赫菈赞叹道。 「导力接续……真不愧是梅诺。诓骗女孩,含糊其辞,确实是无出其右」 这都钦佩的什么玩意儿。 梅诺的太阳穴上浮现青筋。真希望她能别瞎嚷嚷影响精力集中。 即便很想大发雷霆,不过梅诺却没有闲工夫跟她浪费口舌。使劲忍着没说,集中注意力进行魔导构筑,发动现象展开。 『教典·三章一节——发动【袭来敌对者已听见响彻之钟声】』 从梅诺手持的教典中,形成了一幢由【力量】构成的钟。 这魔导构筑模仿的是用以报时的教会象征之一——高悬于教会钟塔的钟,由于注入了灯里庞大的【力量】,其大小将要盖过这里的这个建筑。 它如此巨大,意味它的威力也很巨大。 由【力量】构成的壮丽宏伟的钟左右摇摆地发出声响。 赤色的魔导兵被扭曲空间的钟声震得灰飞烟灭,【力量】的波动也因此无法抑制地向周围扩散。由于屋内突如其来的内压,建筑物也只支撑了几秒。 一声、两声——在第三声的时候,建筑物由内向外爆炸。 「呜哇!」 灯里提心吊胆地四处张望,为开阔的视野欢呼。 刚才为止都还是在室内,现在却能看见星空。环顾四周,发现尽是大小不一的瓦砾。以灯里和梅诺为中心,整座建筑物化为乌有。这拥有非比寻常的威力的魔导教典让撒赫菈也诧异不已。 「这……真夸张」 「梅诺酱好厉害! 不愧是神圣正直又强大的神官!……不过。这没事吧?」 「没事哦。反正就是个一群没什么身份的人整的不像样的设施罢了。没有这帮人反而世界和平」 这位处刑人的想法是,将染手禁忌的人连人权都没有。 周围骚动了起来。四处的建筑出来人,但他们不是以为有侵入者。是急急忙忙来确认为什么建筑物突然从内部裂开,被炸得仅剩残垣断瓦。 梅诺正想着出逃之时,突然撒赫菈从身后紧紧抱住。 「请你用【器】……」 梅诺想回头问干什么,耳边又传来一句。 「处刑我吧」 二章 背叛者之瞳 拂晓时分,梅诺渐渐睁开双眼。 晨曦唤醒了野生的生物们,欲积极地寻求朝阳的生命蠢动声吵醒了梅诺。 「……早上了、呢」 梅诺很快就从浅浅的睡意中清醒过来。 抢回被拐走的灯里又出色地完败对手的这一夜过去了。自从离开了那个基地后,梅诺保持着浅层睡眠,以随时快速应对突发状况。 梅诺立起一边的膝盖,闭上眼感知周围的状况,确认从睡觉前到现在没有特别的异常。 昨晚的受害者灯里就睡在梅诺身旁。 灯里和梅诺一样的岁数,脸庞却稍显稚嫩,毫无防备的睡脸更是像小孩子。明明长得差不多高,可是偏偏关键的部位发育得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略卷的黑发平时总是戴着一个装有花饰的发箍,现在因为睡觉而摘了下来。昨晚才被人拐走,还真能放心睡那么死啊。 时任·灯里。 作为从异世界过来的『迷途之人』——这位少女身上蕴藏着名为纯粹概念的惊人魔导。 「唔啊—」 梅诺戳一戳她的脸颊,灯里脸上露出不悦,边睡边翻了个身。梅诺心想,好歹你这会儿也稍微睁下眼吧,便又看向另外一个人。 在帐篷的出入口附近,有一位昨晚从牢笼里顺便帮忙救出来的、身穿修女服的少女。 她一头微卷银发,眉目清秀,穿着一身以黑色为基调的修女服。昨晚没注意到她的右臂并不是人的手臂。而是一条非常有特征的、会被人误认为是护手的银色义肢。 导力义肢。 这并不是普通的义肢。导力是将从魂中产生的【力量】,用精神控制,充满在身体之内。反过来利用其性质,将义肢从肉体连接到精神,由于联系着魂的【力量】,因此这个义肢的灵活程度并不逊色于真正的手臂。。 身体连接着这个导器的撒赫菈坐在帐篷的出入口,安稳地舒睡着。 顺便一提,梅诺可是让她和自己轮流警惕周围情况的。 「……」 梅诺没有出声,抓起附近的小东西往撒赫菈后脑勺丢了过去。 精准地命中了正在酣睡的银发修女。撒赫菈醒了过来,左看看右看看,疑惑地确认周围。 为了清醒一下,撒赫菈摇了摇头,晃动了她的银发,发现了砸她头的小东西。原来是这个东西砸了自己啊。撒赫菈想着,不满地转向梅诺。 「唔哇……你突然干嘛啊,梅诺」 「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砸醒你?」 梅诺用很唬人的微笑回答了刚才打着哈欠抱怨的撒赫菈。在站岗时睡着的撒赫菈眼睛看向别处说道: 「不要在意呀。和睡眠的重要性比起来,在站岗的时候打瞌睡还是微不足道的哦。你看也没发生啥事嘛。所以我打会儿瞌睡是没问题的吧?」 看着撒赫菈臭不要脸地,毫无反省之意。梅诺没有说话,只能庆幸对方没有直接追过来。 大概是将整个建筑物直接炸飞的惊喜挺成功的,他们还得忙着收拾现场。或许是他们还有什么优先要做的急事,所以没有继续袭击。 「嘛,那就不说了,吧」 梅诺站了起来,再次确认灯里的情况。跟刚才一样,就算和撒赫菈说话,她也没有要醒的样子。说到底就是个特困户。 「我们出去一下吧。……你好好给我说明一下你的情况」 「我知道了。我什么都说,麻烦你给我炸猪扒饭吃」 「还有你这意义不明的性格是怎么回事,也给我说明一下」 于是梅诺打开帐篷出口的布,两个人到帐篷外去了。 地面上形成一片起起伏伏的沙海。 细小的砂砾被风吹过来又吹过去,翩翩起舞。要是将沙漠的景色看作是地上的海洋的话,高大隆起的沙丘大概是静止的巨浪。望着远处涌起的风纹,会产生自己所站在的地面是流体的错觉。 眼前的这道风景,正是梅诺一行人身处的广阔沙漠。 大陆中央部的未开拓领域,巴拉尔沙漠。 人类放弃在这广阔的沙漠地带建立国家。由于年降水量低于蒸发量,这里甚至是几乎一株植物都没有的不毛之地。纯粹是因为环境原因导致无人居住的沙漠地带。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砂砾的土黄色。几座古代文明时期残存下的遗迹零星遍布在一望无际的漫漫金沙之间,此等壮美之景放眼整个大陆都绝无仅有。 梅诺和撒赫菈走出帐篷,离帐篷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就算一不小心灯里醒来,她也听不见。 「重新打一次招呼,好久不见,撒赫菈」 「嗯。好久不见,梅诺」 二人脸上没有半点笑容,直呼彼此的姓名。 修女,撒赫菈。 在梅诺的记忆中,拥有美丽银发的她眼神略带困意,说话的语气让人难以捉摸。 她是一位与梅诺、茉茉一同在修道院长大的少女。 梅诺比她进的时间要稍早,但她俩应该一样岁数。在那异常的修道院中,几乎可以说是同期的少女。 而且撒赫菈是在梅诺解放修道院时,离开修道院的其中一人。 「我经常会听见有关你的一个传言。你每到一个任务执行地,就会一边解决事件,一边诓骗与事件有关的女生,是个办事利索的处刑人呢。恭喜你」 她露出平静的笑容,抛出一句只会让人觉得是挑衅的招呼。 自从离开修道院后就不知道她的状况了,看来她现在变得很爱拱火了呢。至少以前的性格要比现在更普通些。 撒赫菈轻轻地将左手放在胸口上,用楚楚可怜的口吻继续说道。 「我作为美少女,是有感到很危险……不过被梅诺这样的话,没关系。怎么说我和你也是从小就认识的。我做好了精神准备了」 「啧」 都不知道是哪里听来的毫无根据的谣言,还是说这些都是撒赫菈自己的妄想,梅诺一个扫腿就让她倒进沙堆里。 「所以昨天基地的那件事。能详细地和我说一下吗」 「真是奇怪了呢。我刚才怎么就摔倒了……」 你还搁这装傻呢,梅诺心想。只见撒赫菈疑惑地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砂砾,站了起来。 「那些人的事的话,就跟我昨晚讲的一样哦」 根据撒赫菈之前关在牢笼所听到的情报,梅诺大概也猜出来昨晚的基地的那伙人,到底怀着什么样的目的,以及他们的目标为什么是灯里。 果然他们袭击灯里并不是偶然。 怎么说梅诺也是个神官。所以这身显眼的蓝色神官服,一眼就知道她是神官。虽然为了方便在旁边开了个衩,大胆地露出了大腿,怎么看都知道梅诺是第一身份faust。 在这个世界里,每个人都知道由第一身份faust选出的神官能力十分出众。 可昨晚那几个男人不顾被神官袭击的风险,还执意要拐走灯里。说明他们知道灯里的价值——灯里是灵魂中拥有纯粹概念的异世界人。 撒赫菈的情报印证了她的这个猜想。 「他们的组织叫『铁锁』。是徒有虚名的冒险者,实打实的人口贩卖集团。他们会在领域国家的村镇上拐走盯上的目标,然后在沙漠上贩卖出去,就是这样的人渣哦」 在领域国家是全面禁止人口贩卖的 但还没有彻底杜绝。他们不为人知地进行将人当牲口般的交易。因为未开拓领域不属于国家,最适合进行违法交易了。 「最荒唐的是,他们在宣传贩卖『高级的人才』」 「高级,呢」 这里打着高级的旗号,并不是要用作卖淫或是强制劳动。 而是这个世界存在着用人作为活祭品发动的『原罪魔导』 由于禁忌魔导需要消耗大量人体,对于其研究者来说,必须要买入活人。因此,有些人类在魔导方面有着稀有的性质,把这些人卖给那些研究者就能赚个好价钱。 「原来如此,难怪他们盯上了灯里呢」 「就是这个月。不知道消息是从哪儿泄露出来的。然后你们就被那些家伙盯上了哦。『铁锁』的干部都是被整个大陆通缉的穷凶极恶之徒」 提起作为魔导素材最高级的人类,毋庸置疑就是从日本的异世界人了。因此有不少人不管砸多少钱也想要买到。 梅诺这趟带上异世界人灯里的旅行,牵涉的大事件未免也有点太多了。 在古都加尔姆,她们陷入了最接近第一身份faust顶点的大主教奥薇尔的阴谋。这个强敌企图抓住拥有纯粹概念的异世界人灯里、以及拥有特异 体质的梅诺,把她们当做魔导素材。而她们在去往的第二处的港口城市利贝尔,以第二身份nobless的少女玛农·利贝尔引发的『魔药』骚动为开端,两人与传说中的人灾human error『万魔殿』战斗。四大人灾human error曾毁灭了以繁荣自称的文明,作为四大人灾human error的一员,『万魔殿』也展示出了其相应的惊人实力,与『万魔殿』的战斗极为激烈。 「所以你怎么被拐到那的?」 「因为我可是美少女啊」 「……」 「因为我、可是美少女啊」 撒赫菈说了两次,但梅诺好像没反应。由于梅诺的冷淡反应,撒赫菈才很不情愿地开口。 「是因为我这手臂」 「你的右手……」 梅诺看向撒赫菈的右手。 那是昨晚重新遇见撒赫菈的时候在意的地方。看起来是不逊色于原本的右手的高精度义肢,但也应该没装多久。因为以前还在修道院的时候,撒赫菈的右手并不是义肢。看来分别的这段日子里,撒赫菈失去了她的右臂。 撒赫菈若无其事地挥了挥她的右臂。脸上洋溢着一副骄傲的笑容说道。 「很帅吧。这个」 「……我说,你这性格咋回事? 压力太大了吗?」 「说什么呢。我以前就这样」 我信你个鬼。梅诺冷淡地看了眼对她用义肢摆出的v字手势。 「总之,这个手臂也是我拜托你的理由之一。我之前在东部未开拓领域的『机关世界』防御线。我在那里失去了我的右臂,然后就漂着了这手臂了」 听到真相后,梅诺倒吸一口凉气。 「『机关世界』的话……难道说,你的这个手臂不是导力义肢,而是魔导兵的一部分」 「没错。我希望你能解决附着在我身上的【器】。如果放着不管的话,我就会被我的右手吞噬,变成魔导兵。在这之前,我希望能想想办法。顺便一提,昨天那帮人也是看上了我这手臂所以拐走我的」 「……」 梅诺一言不发,梳理自己的思绪。 梅诺也知道在『机关世界』发生的事。在那里偶尔有人会变成魔导兵。身为处刑人昨晚不接受撒赫菈的提案是正确的。 但是如今,立马杀掉撒赫菈才是正确的。 「要杀掉我?」 撒赫菈直勾勾地盯了回去。梅诺不知为何动摇了。 「你知道怎么才能杀掉你吗?」 「这才是我想问的。我是想着要是禁忌处刑人梅诺的话,没准儿知道呢」 「……我想我是知道的」 梅诺沉默了一会,整理好思绪,开口说道: 「我最优先的任务是灯里哦」 「我知道」 大概撒赫菈见到灯里,也知道她就是拥有纯粹概念的『迷途之人』吧。同时撒赫菈也知道,与异世界人有关的禁忌的优先级是要比其他的犯罪高。 「只不过呢,梅诺。不管怎么说你们都被盯上了」 撒赫菈一针见血地说中了如今困扰着梅诺的问题。 正如撒赫菈所说。在来这里之前,梅诺被他们袭击之时,就已经牵涉其中。 既然知道了,对他们的行为视而不见就不大明智了。 「我被他们抓住的时候知道了一件事,调查『铁锁』的骑士也在行动。要是有梅诺帮助的话,对方就剩两个选择了。要么丢下据点跑,要么就是全力迎击」 梅诺在葛里萨利嘉王国处刑了大主教奥薇尔,还击退了『万魔殿』。战功显赫的『阳炎的后继者』的名声,使得内部世界都开始畏惧。 要是知道自己被这个处刑人盯上的话,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如果他们想要逃的话,我可以追得上。可能会有些干部逃掉,不过也会给他们造成致命的打击」 「要是对方不逃,而是攻击呢?」 「放马过来吧。他们也应该不会半途而废,顺利的话我们应该能把他们歼灭了」 尽管逃就行了。就算让『铁锁』的干部逃了,所造成的破坏也会使他们难以开展活动。如果他们准备迎击的话,从昨天基地的状况来看,大概会是一场恶战。撒赫菈当然认为,就算是场恶战,只要梅诺她们能增加战力就能击退对方。 不管怎么说,也比只有灯里和梅诺两个人要好。 「自从和灯里一起旅行,就净是这种事呢」 梅诺是一名处刑人。她早就该作为进攻方狩猎禁忌了,现在只能进行防守。如今好像当护卫才是她的本职工作似的,不禁叹了口气。 现在逃是可以尽管逃,不过想逃的地方不太好。 在这个环境带上灯里一块逃,很难和强行军拉开差距。而且在横穿沙漠途中,若是在他们军中有人与先前的袭击者同等水平的话,更是应该冷静下来思考对策。 这样一想,能待的地方只有一个。 「撒赫菈。你的手臂这件事之后再考虑,首先我们要去绿洲找正在调查『铁锁』的骑士」 「这很合理呢」 梅诺在脑中浮现出深深烙在脑海里的地图,决定好了目的地。在广阔的沙漠正中间,有一块拥有特殊的绿洲的补给地 沙漠的补给地,绿洲巴拉尔。 梅诺取出教典,翻开。 『导力:接续——教典·一章第四节——发动【主之心贯通天敌,远达千里彼端】』 注入导力发动通信魔导,便可与导力同步处理过的教典进行联络。梅诺的教典能够与身为同一修道院的后辈,也是作为处刑人辅佐官的少女——茉茉的教典取得联系。要是其中一方离得太远,那么就无法发动,所幸这次是在范围之内。 看见梅诺施展这个第一身份faust的占有魔导——通过教典发动的通信魔导,撒赫菈皱了皱眉。 「你是要联系茉茉?」 「是的。因为要大幅度更改行动」 「……能不能,不要跟茉茉说我在这?」 「为什么?」 「我想梅诺你知道的」 说罢,撒赫菈神情严肃说道。 「我和茉茉的关系非常差」 「……」 撒赫菈对着沉默的梅诺,继续反复说着同样的话 「非常非常非常差」 撒赫菈和茉茉关系很差。原来如此,她俩一直就是这样。梅诺早就知道。茉茉除了和梅诺以外,没有和谁交好,也不曾与人敞开心扉,但是撒赫菈和茉茉的关系是老问题了。还有她俩不和的原因,梅诺也特别特别清楚。 「她要是听到有我在的话,搞不好会为了揍我来跟我打一架呢」 「虽然我不觉得她会这样……」 她俩的关系差到了绝对不可能一笑了之的程度。 茉茉虽然是一位优秀的辅佐官,但会有情绪化的倾向。特别是对于梅诺的事情,更加明显。 而撒赫菈和茉茉不和的原因很明显梅诺是主要的争议点。茉茉一直都是这么说的。 「……我跟她传达要保护任务中遇到的修女需要她的帮助。我不会讲你的名字的。可以吗?」 「谢谢你。作为回礼,请尽情使用我的身体。我觉得我还是很有魅力的」 「感谢你提供你的劳动力。那我也不客气地把你榨干了」 「你这曲解过分了……」 梅诺无视一副可怜兮兮的撒赫菈,用导力的文字给独自行动的后辈传达事情的经过。 很快就收到了回复。接着就是用导力编写的文字告诉茉茉之前离开的地方。交流过后,了解了双方的情况,再决定接下来的行动。 「我拜托茉茉联系帮助我们和『铁锁』战斗的骑士们了哦」 「这样啊」 自己这边内讧也很麻烦。提到茉茉,撒赫菈固执的态度也让梅诺无可奈何,只好回到帐篷中。而灯里还依旧呼吸均匀地熟睡着。 「……灯里。快起来」 面对梅诺的叫早服务,灯里也只是翻了翻身。 「唔喵你啊咖—」 说了句意义不明的话。 看来她也没想起来的意思。 也不知道是不是睡懵了,灯里拉住梅诺的手将梅诺抱进到怀里。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轻轻摇了摇她,反而搂住了自己的手腕。可能是以为是抱枕吧,结果被她死死地抱着。 看到梅诺脸上露出的微笑,撒赫菈假惺惺地凑近梅诺的耳边说道。 「非常地——温顺呢」 「……让她信任我也是任务之一。如果被她怀疑的话,我们也不能一块旅行了」 「这个理由还真是牵强。果然你诓骗少女的传言是真的」 梅诺无视掉撒赫菈的胡说八道。 这样 也站不起来。被抱着的梅诺,什么也不说,用手捏起,扯着灯里软软的脸。 「……唔喵啊」 灯里好像很不爽一样地别过脸。脸很自然地就逃出了梅诺的手指间,果然还是不想醒的样子。 看着灯里嘟囔着不知道说什么梦话的睡脸,梅诺会心地一笑。灯里太难叫起来了。平常就已经这样了,还有昨天的那件事。由于精神上的疲劳,想让她早起也是不太可能的。 「嘛—,要起来咯」 但是那又是另外一说。梅诺心底里更想中午前到达绿洲。 手没继续掐着灯里的脸,梅诺于是弹了一弹灯里的鼻子。这个方法对付老赖床的灯里效果拔群。 「哇?」 「好啦,早上好」 果不其然,她醒了。灯里下意识地揉着鼻子,上半身坐起,睡眼朦胧地看向梅诺。 「早上好,梅诺酱。已经早上了?那么快?」 「已经早上了哦。一大早起来步行是巡礼的基本……倒不如说,如果到了大中午根本走不了。在太阳变得难以忍受之前的清晨步行才比较合理」 梅诺戳了戳刚睡醒还没回过神来的灯里那软乎乎的脸。 「才被人拐走就能立马猛睡呢。你还真的是神经大条哦」 「毕竟梅诺酱就在我旁边嘛……只要梅诺在的话,我就很安心……」 半睡半醒中又开始睡着了。就算只有上半身坐起来,果然还是抵不过困意。于是压在了梅诺身上。灯里的体温比梅诺要高,梅诺感受到灯里身上的一阵阵热意。 「梅诺酱,凉凉的……」 「喂。你还好吧,给我醒醒?」 「唔—。不要—。梅诺酱又温柔……再让偶碎一哈」 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再睡回去非常浪费时间。梅诺掐着灯里的鼻子连带着嘴也不让张开,一副我怎么可能会让你睡呢的样子。梅诺用力掐,心想这样一来,灯里就会起来吧,突然撒赫菈凑了过来。 「毕竟很温柔呢。你能分点你对她的温柔给我吗?」 「我才没有对她温柔哦」 梅诺将过来取笑自己的撒赫菈应付过去。 根本就不是所说的温柔之类的。 和灯里一起已经旅行了近两个月。梅诺过去曾接触很多目标,但她本来的任务都不是护送。 而是暗杀。 事实上,灯里以前的目标,梅诺都基本上在短时间就处理了。带有禁忌之罪的,并非造成多人死亡的十恶不赦之徒。而是和灯里一样,大多是从异世界而来,并未犯下任何罪行的『迷途之人』 「她是『迷途之人』,而你是处刑人。……关系这么好,不要紧吗?」 「当然的啦。毕竟这就是任务」 这也不是让刚刚重逢的撒赫菈该担心的事。 确实梅诺也从来没有和抹杀目标交流过这么久。而且和灯里的这趟旅行遇到的种种,对于像梅诺这样的处刑人来说,用波澜万丈来形容也不为过。 正因如此,才要理解纯粹概念的危险。 就连那个人灾human error——在利贝尔遇到的万魔殿,不仅舍弃了自己的姓名,还化作这颗星球上的【魔】,她原本也只是个少女罢了。 异世界人被赋予的纯粹概念,会毫不留情地侵蚀他们自身,剥夺他们的记忆,夺走他们的尊严。有少女面对这个现象说道,『这是这个世界希望异世界人担当的职责』。 梅诺必须要杀掉灯里。趁她还是她之时,让一切终结。 为了她,而杀死她。 这件事先姑且不谈。 「……还真起不来啊,这货」 梅诺还有点担心这一直不起来的灯里会不会窒息而死。 同一时间。 从梅诺那收到消息,先一步开始向绿洲的补给地出发的茉茉在纠结着。 她小小的身体周遭的氛围满是不高兴。眼神险恶,噘着嘴,丝毫不打算掩饰她不爽的表情。“明知道不得不做与可以的话不想做”的心情在心中交织翻腾。 茉茉基本讨厌其他的人。说她讨厌人类也不为过。因为她不曾相信除了梅诺以外的人,也不曾喜欢过除了梅诺以外的人。 茉茉的职责是在梅诺的旅途中暗中随行并支援她。作为第一身份faust的一员,作为处刑人的辅佐官,更重要的是作为梅诺的后辈,茉茉从未怀疑自己的职责。 才追上之前因在利贝尔受伤而落下的距离。茉茉好不容易可以从容地踏上旅程,为了做好交代给自己的任务,鼓足了劲儿。而且是梅诺分配给自己的任务。都准备好卷起袖子拼尽全力大干一场了。 收集情报后,她知道了那些准备帮助梅诺一行与『铁锁』战斗的骑士们的相关信息。但是,也知道了他们的队长是谁。 毫无疑问、毋庸置疑地就是雅修娜了。 茉茉很犹豫。她和雅修娜之前结下不少梁子。先不说为什么那个公主大人会在这,茉茉怎么都没办法和她搭话。 虽然也有茉茉讨厌雅修娜的原因,但是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居然要由我主动和那个公主搭话……!」 是尊严的问题。 至今为止的相遇都是雅修娜单方面纠缠茉茉的。要对此厌烦至极的自己向雅修娜搭话。茉茉在想如果搭话的话会发生什么事——茉茉不管用什么样的理由怎么样的态度去接触她,对方一副开心得不行的样子,就是这点受不了。 谁会想让自己讨厌的人开心啊。 再重复一遍,茉茉讨厌别人。特别讨厌那个叫雅修娜的。可以的话希望雅修娜可以变得不幸。 但是就算想这样也没辙。 整整烦恼了几十秒的茉茉,劝自己说这只是个任务,只是因义务的责任感才和雅修娜接触。真是个苦涩的决定。 茉茉仔细思考,如果这样的话,要用怎么样令雅修娜讨厌的态度呢。于是戴上一副“面具”作为自己表情的茉茉拜访雅修娜所住的酒店。 「好久不见,殿下」 「……?」 茉茉用礼貌的口吻向雅修娜搭话,回应的雅修娜愣了一愣。 「哦? 噢、哦哦。这不是茉茉嘛!你这么精神真是太好了。难得你会找我搭话,不过你像平时一样叫我就行了,不用太客气了哦 「此言差矣。若说出如此失礼之言,非伺主者应所行之事。不论第一身份faust亦或第二身份nobless,虽形有所不同,但乃共同行伺主之事支撑此世之人。礼应互相尊敬,此为古来之习也」 茉茉一边说着客客气气的没有一句真情实意的营业模式,走进了房间里就坐。 也不知道这是她为了成为处刑人的训练成果还是天生的素养。不管内心是怎么想的,但也能隐藏内心想法的演技融会贯通。茉茉对这套话术感到自豪。 「话说茉茉」 「请问有何事」 「我想问一下『前辈』的事——」 「啊啊嗯?」 一瞬间,茉茉的演技就崩了。 雅修娜窃笑道: 「果然你还是这样比较好呢。重新打一次招呼,你这么精神真是太好了」 「……切。被公主大人看见了,我就不精神了,你要怎么补偿我呢?」 茉茉直接不掩饰地啧嘴。 「为什么公主大人会在这里? 该不会是来当我们的跟踪狂的吧」 「很遗憾呢。基本上都是我先到的吧? 从时间上来说『前辈』和茉茉是从后面跟上来的。后来的人叫先到的人跟踪狂,不太符合逻辑。对吧?」 前辈。 茉茉烦躁地用手指敲着桌面,对雅修娜这么叫梅诺很不满。 茉茉先前因中毒倒在名为利贝尔的城镇时,听说了梅诺和雅修娜曾经一起共同战斗的消息。因为有共同的敌人,所以演变成了二人联手。 但是,从『前辈』的称呼来看,泄露了梅诺情报的间接原因就是茉茉在这里。明显茉茉为此感到相当不悦。 「话虽如此,只有这次是我有事要拜托『前辈』」 雅修娜直接把前面的话给推翻了。 「……你要拜托前辈什么事」 「那么……嘛、那就告诉茉茉吧」 雅修娜只是思考了一下就把过来和梅诺接触的目的告知给茉茉。 「不知道你们在旅途中有没有知道这件消息,就是在我们国家发生了一件不得了的事。尽管现在相关信息还在封锁当中……『第四forth』的原盟主越狱了。帮助越狱的是一位扎着三股辫蓝色头发、身着和服的十六七岁的少女哦」 「那家伙,该不会是……」 「啊啊, 你最好还是认为玛农·利贝尔还活着」 听到雅修娜的结论,茉茉皱起了眉头。 「就算我们听说了那女人死了也要这么想?」 玛农·利贝尔。 她就是在港口城市利贝尔使众多百姓卷入灾厄的罪魁祸首。茉茉也在那吃了些苦头。 但是玛农应该因为这件事而死了。茉茉不认为梅诺会判断错人的生死。 「确实应该死了吧。但是她死的时候身边不是有『万魔殿』么? 从听闻的情况推测,恐怕是玛农死后『万魔殿』这个恶魔……用导力生命体让她死而复生」 生命的定义是要同时具有肉体、灵魂、精神这三要素。要用奇迹般的平衡来保持三要素的均衡,因此加工它们并非要是易事。更何况要从头开始创造出来,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而能够做成这件事的,正是四大人灾human error『万魔殿』。 她凭借自己的纯粹概念可以将肉体、灵魂、精神像粘土一般摆弄。 「原来如此。她从刚死去的玛农·利贝尔的遗体保全了玛农的灵魂和精神,用别的东西来制作玛农的肉体」 「这样的话就都说得通了」 茉茉回了个「嗯嗯」,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在脑里思考,玛农还活着这件事,到底会给梅诺怎样的影响。 「所以我想报告这件事,顺便见见『前辈』。不过我可以拜托茉茉联系吗?」 「哈? 为什么要让公主大人见前辈不可? 只是这件事的话我有在听,你赶紧把话说完」 「什么嘛,我正说到关键地方。绿洲巴拉尔的岸边,有一块葛里萨利嘉王家的所有地。茉茉也要来吗?」 雅修娜将这个提议告诉给怏怏不乐的茉茉,茉茉听到所有地的这件事,一下子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紧紧握住雅修娜的手。 「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明白到你存活在世上的积极意义,公主大人!」 大陆西部有一座美丽的城镇。 这里有一处为居住于都市的居民提供清冽泉水的水源,名为『水之塔』,其最上端是一处庭园。 从外面看,水源从塔的四周不断涌出,像瀑布一般倾泻而下;而从里面看,这景象更简直能称得上是诡谲怪诞。 在石造的屋顶上方,水流凭空汩汩流出,水膜划出一道拱形,形成了一个穹顶。 这是座不依靠地脉,而是依靠天脉的恩惠成为水源的建筑,也是在世界少见的、从千年以前就开始运作的巨大的古代遗迹。 「真是美妙的光景呢」 「我说。『机关世界』和这儿比,差得可太多了哦。这边要更有品味,真的很棒」 赞同身着和服摆动着衣袖走路的玛农的感叹的,是一位年幼的少女。 是那不久前,在东部未开拓领域的幼女。万魔殿本人。 「闪闪发光,仿佛伸手就能捉到这光一样哇」 「阿拉,你这形容得真棒呢」 面对这覆盖在屋顶的水膜形成宛如天花板一般的穹顶,黑发黑眼睛、年纪十岁上下的幼女向着它伸出了手。一边用着自己年纪的口吻,却又显得格外有文采。两个人牵着手,漫步在屋顶庭园。 水膜覆盖的塔顶形成了这远离下界喧嚣的美丽空间。穿过盛开着各色花卉的花坛,有一处坡度平缓的草地,连接着随风摇曳的林间道路。 由于引入了天脉的导力,导力光源源不断地照射着这里。抬头一看,光洒在了流动着白色泡沫水膜上,水中粼粼波光乱舞。 美丽得如同从水底往水面上看一般。 这是比星星点缀的夜空还要神秘的光景——水和天空的庭园。 「从葛里萨利嘉王国一路跋山涉水到这里,真是值了呢」 「玛农也喜欢这样美丽的东西吗?」 「是哦。我最喜欢美丽的东西了。要好好记住呢。不要忘了哦?」 「嘛—? 那你不就讨厌我了吗?」 「阿拉,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很脏吧?」 玛农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幼女,忽然露出一抹微笑。脸上洋溢着温柔的笑容,蹲下来和幼女四目相对。 三章 背叛者之心脏 那还是一周目时的事。 由于准备得仓促,耽搁了乘火车时机。 「哎呀—」 眼看火车驶得越来越远。准备好了车票却没赶上火车,灯里知道是自己的原因,只能缩起肩说道: 「对、对不起……」 「嗯,没关系哦。不要在意不要在意」 目送火车冒出的导力光的残光的离去,她耸了耸肩。梅诺很是开朗地翻篇了,而灯里只是低着头。 到目的地的下一班车似乎要明早才有。因此这一天,灯里刚被召唤出来,就在住在了葛里萨利嘉王国的宾馆。 虽然心中充满歉意,但灯里只能在后面跟随着她的脚步。虽然梅诺很关心灯里,和她说了很多话,但是灯里只是吞吞吐吐的,脸上挂着暧昧的笑容。 这是最初的旅行、最初的一步。 此时的灯里浑然不知,她们迟了一天到达,回避了一项重大事件。 她心里只是想着,自己要是能回去就好了。 灯里横躺在床上,偷偷瞥了眼梅诺,心里想道: 真想说一声“谢谢你”来好好感谢她照顾我的这份恩情。 自己想要好好感谢她。 『导力:接续——非正当固定·纯粹概念【时】——发动【回归:记忆·灵魂·精神】』 现在是梅诺等人到达绿洲的第二天早上。 朝阳斜斜地射进旅馆的房间,灯里摇了摇迷迷糊糊的脑袋。 梅诺不在。因为神官的工作,她和撒赫菈一大早就出门了。她们说这次的工作有危险,灯里才很不情愿地同意她们扔下自己出发。 她也就这样一个人被她们扔在了旅馆,“咕哇”地打了个毁了美少女形象的哈欠,嘟囔道。 「真是奇怪呢……」 时任灯里是时间溯行者。 她拥有【时】之纯粹概念,可以回溯世界的时间。灯里已经多次使用过这份因召唤至异世界而获得的超常能力,让时间回归,重新开始和梅诺的旅行。 让梅诺杀死自己。 为了找到让梅诺活下来的方法,灯里已经反复多次地回到原本的时间,但一直都没有成功。 平常灯里为避免自己的举止怪异,封锁了自己的记忆,但当满足了几个条件后她会解除记忆的封锁,认识当时的状况,有时会诱导梅诺的行动。 正是因为她拥有这份知晓未来的优势,所以才会说现在的情况很有违和感。 「明明这种事之前一次都没发生……」 大陆中央部的未开拓领域——这片沙漠发生的事,和灯里的记忆完全不一样。 原本在这片沙漠上,灯里没有被盗贼拐走。穿越沙漠理应进行得比较顺利。回过神来,梅诺和灯里分别行动之前,事态开始失控了。 更重要的是,灯里并不记得名为撒赫菈的少女。之前从未遇见过她。 「虽然我不是讨厌撒赫菈酱啦」 邂逅了完全没有印象的少女,让梅诺不禁回想起在利贝尔遇到的一位少女和一个人形怪物。 玛农·利贝尔。 她的母亲是异世界人,因此这位少女在这个世界感到疏远,犯下了累累罪行。她没有丝毫踌躇,将许多平民卷入到她制造的悲剧。 为她提供魔力的,正是令人毛骨悚然地潜行着的纯粹概念【魔】——脱掉披着幼女的外表的它, 仿佛是一个用幼女外表掩盖自己灵魂空洞的怪物。 「和那家伙也有关系啊……」 它既是原罪概念的始祖,也是四大人灾之一。想到和这天真烂漫的幼女相遇,不由得一颤。 这异世界人的下场,既令人悚然也令人心酸。 忽然,她脑中回忆起她的一句话。 ——有哦。回去的方法。 对方用天真烂漫的笑容对多次回溯时间、对这个世界不依不饶的灯里这般说道。 能回去的话就好了。 灯里想要遗忘缠绕在身上的记忆。 「我回不去哦」 消耗自己的回忆,忘记日本的一切也无所谓。 自己只是个花瓶,坐在没人坐的位置上。 灯里曾认为自己对这个状况勃然大怒,就算是开玩笑,这种行为的性质都很恶劣。 某天,突然来到教室的,是谁。在那座位上坐着的,是谁。 灯里已经将这些忘光了。说不定那是自己的朋友。不对,一定,是自己的朋友。 若不是,那看见占着位置的花瓶,怎会不怒而逐之。 但,坐在那的朋友,是怎样一个人呢。 这些记忆已经被【时】所消费殆尽。 「我还真是个过分的人」 灯里为自己记忆的空白这般自言自语道。要说是灯里觉得什么事情过分,那就是她竟然觉得这种事忘了也无所谓。 「毕竟有梅诺酱在」 所以并不需要其他的。 灯里重新确认了自己的内心,再次考虑起了目前的状况。 哪怕和『万魔殿』没有直接关系,那个幼女从雾中跑出来这件事情本身,就已经意味着时间的流动和原本的发生了根本上的分歧。 由于灯里反复使用【回归】产生的世界的嘎吱声,使雾发生了撼动,将万魔殿从雾中解放了出来。正是为了解救梅诺而反复使用的【回归】,导致灯里所知的未来发生了扭曲。 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能见招拆招了。灯里的目的终究还是让梅诺杀死自己,并不拘泥其中的过程。 「如果是去昨天的基地的话,不管什么时候都能追上」 灯里可以使用空间转移的魔导。虽然多少有些限制,但是能够瞬间传送人或物。如果梅诺有什么危险的话,就假装偶然赶到目的地。要不然就假装又被拐到那就好了。 突然哐哐地响起了敲门声。 「是谁?」 灯里也没确认是旅馆整理房间的还是谁,就草率地打开了门。就因为灯里经常这样,所以梅诺才说她大大咧咧的,但是灯里对此毫无自知之明。不管是平时的灯里还是回归时恢复记忆的灯里,都是灯里本人。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只是她解除记忆封锁时,意识会自然地融合在一起。 开门后,门外站着一位少女。 「初次见面。请问您就是时任灯里吗?」 「那个……」 灯里没戴发箍,头发睡得乱糟糟的,而眼前这个向她打招呼的是一位非常可爱的少女。 为了和她对上眼,灯里稍微低了低头。这并不是灯里的个子高,而是来访者要比她更矮。 「我确实是灯里没错……」 「初次见面,灯里小姐。在前辈不在的这段期间,就让我来暂时当您的护卫」 “护卫”这两个字,让灯里意外地眨了眨眼。她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是自己从未料想到的。 毕竟,先前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 「我是将您带来这里的神官梅诺的后辈」 「梅诺的、后辈……」 灯里是知道这件事的。 仔细一看,这位少女和平时梅诺穿的是同一种穿着。裙摆短得吓人,虽然裙子的饰边改得非常可爱,但这就是神官服。 「你这是白色的神官服对吧?」 「是的。我和前辈不一样,我还是见习生。是个只能当辅佐官的新手」 灯里还有一些事情没弄明白,问了个有点不着边际的问题。 身着白色神官服的她并没有为此感到不快,并起穿着连裤袜的双腿,将戴着白色长手套的手放在胸前。 四章 背叛者之单臂 沙漠夜已深。 没有太阳的照射,沙漠被空气渐冷的夜晚笼罩,但这也不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沙漠的夜空中没有一片云,挂着一轮满月。地上的沙粒因月光得以隐约看见。 月光也足够亮,可以看见自己的影子。雅修娜脱掉白天遮日的长袍,底下是十分裸露的装束。 身上的菱形布料基本将上半身关键的地方都遮住了,裙子有道衩口,裙摆随风飘扬。她的这身裸露得比沙漠上的舞女给人带来的观感上还要性感,比起脱离常识的贵族礼服还要高雅的服饰才是她的平时穿着。 「好了」 引领众骑士的雅修娜看向多少有些可疑的基地。 这座设施虽然隐蔽于沙丘的背阴处,但重新利用遗迹提高了防御能力。能说这基地可疑,那也是能发现这座基地才会这么觉得。它巧妙地利用了地形遮人耳目,倘若没有梅诺的指引,是很难发现的。 这里就是以人口贩卖为主业的武装集团——『铁锁』的根据地。 从远处望去,能看见其规模的大小。和梅诺讨论过后,也能明白为什么说这里要建立一个仪式魔导阵。 雅修娜在堂堂正正地走近这群人渣所在的地方。她并不隐藏也并不隐忍。保持着她王者的风度,大步迈前。 在远处警戒的人看见不断接近的雅修娜,开始警戒了起来。 雅修娜站的位置在导力枪射程之外,还有一些距离,然后拔出了大剑。 「导力枪确实是危险又便利的工具,但是和纹章导器不同,它应用的范围没那么广」 雅修娜的自言自语小声到没人能听见。导力枪不同于纹章魔导,它不需要魔导构筑。它不需要学习素材学以及纹章学,只要扣下扳机就可以杀人。 但是它的缺点在于不能攻击到它射程之外的目标,也不能控制威力的增减。 雅修娜将导力注入到自己的大剑内。 『导力:接续——王剑·纹章——二重发动【斩击:扩张·爆炎】』 夜空被照亮了。 从魂中引出大量的【力量】发动的纹章魔导,形成了巨大的炎剑。 「我们冲进去吧」 火炎暴力地打破了静谧的夜晚,夜晚的沙漠中寒冷的空气也变得炽热起来。看着煌煌闪耀,看守的男人惊得睁大了双眼。 雅修娜举着巨大的炎剑果断地砍了下来。 站着警戒的男人由于渐渐落下的炎剑的压迫力,吓得落荒而逃。这远远超出他们手中导力枪的射程范围。他们甚至来不及发出警告就开始四处逃散了。 炎剑一口气劈了下来,正中正门的同时,引发了爆炸。 公主骑士用剑切开城门的爆炸声引起了基地里的众人注意。 不但引起原本警戒着的人的注意,甚至惊醒了睡着的人。在突然骚乱的基地前,雅修娜·葛里萨利嘉带领众骑士光明正大、不慌不急地从被摧毁的城门进入『铁锁』的基地。 铁锁的迎击部队的反抗策略非常简单。 雅修娜开心地笑着面对露出杀意和敌意的众多敌人。 「不赖嘛」 战场的氛围扑面而来。马上就有几个人袭击她。雅修娜一边击退这些人,一边向前走。之所以只有一些人攻击她,是因为是在引诱她,似乎对方是知道雅修娜想要去哪,雅修娜顺着对方的引诱。 对方引诱的地方是一处被三栋建筑围起来的死路。墙上到处都是弹孔。 「哦吼」 看见眼前的景象,雅修娜声音变得兴奋。从对方因袭击而展开的部署可以看出人员的素质之高。更重要的是,眼前三个巨大的物体令雅修娜心中雀跃不已。 是三架导力强化装甲兵。 这并非自律型的魔导兵,而是在外骨骼框架中有人搭乘操作的魔导兵器。看到眼前这三架装甲兵后,向后打手势指示众骑士撤退。 骑士们在这相处不长的时间就已经完全信赖雅修娜了。互相点头示意离开。 『导力:接续——王剑·纹章——发动【斩击:扩张】』 雅修娜手中变长的剑拦住了想要追击骑士的导力强化兵。 「喂喂。你们是要拒绝我的邀请吗? 女士伸出了手,男士应该有义务和女士一起跳舞吧」 「……说得也是」 导力强化兵的内部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是乘坐在里面的男人的声音。他弹开雅修娜的刀刃,转过身说道。 「把你杀了再追上他们不就好了」 「哦?」 雅修娜嘴角向上抬起。 「你试试看啊。可别让我腻了哦?」 雅修娜露出狰狞的笑容迎击敌人。 基地的正门发生了巨大的爆炸。 以正门的爆炸为信号,梅诺二人侵入了内部。 灯里被人拐走的时候,梅诺大致确定了据点的建筑物。梅诺二人迅速地压制住了该建筑物的一层,为了堵截住入口,她们继续往二层走去。 在通道悄无声息疾走的二人同时停下了脚步。 在道路的拐角处出现了一个魔导兵。 这魔导兵有八条长腿,像只蜘蛛似的。 体内藏着小型导力炉,以此作为它的动力来源。中心部约有普通人类的身体大小。为了能够吸附在墙面上,这魔导兵的每条长腿的末端都有细小的爪子。 这样的长脚可以很轻易地杀死人。魔导兵将爪子竖起,攻击梅诺二人。 「!?」 梅诺和撒赫菈各自左右躲开,差点被击中。 魔导兵的长腿差点击中二人,狠狠地撞在了地板上。它很有杀伤力——梅诺冷静分析着对方的招式。她看透对方攻击躲过的同时,拿出短剑刺向关节部,皱起了眉头。 刺不进去。 「可恶」 表皮非常硬,但是有一定的弹力。已经是攻击看上去最脆弱的地方了,还是行不通。遇见这个魔导兵,撒赫菈嘟囔道: 「【青蜘蛛】。那是用来屋内压制的虫型魔导兵」 「不愧是从『机关世界』防卫线回来的。懂得真多。那弱点呢?」 「没什么弱点。它移动速度很快。攻击力也很高。明明脚有弹性,但是非常硬。硬要说有什么缺点,那就是它没有远程攻击的手段。」 撒赫菈说完的同时,出现了几只一样的魔导兵堵住了去路。 不过撒赫菈说完敌人的特征后,梅诺心里已经想到了怎么应对了。 「撒赫菈,配合我」 梅诺边说边将导力注入到教典中。 既然敌人不能远距离攻击的话,那就只能赶紧用强力的魔导击溃它们了。 『导力:接续——教典·十二章第一节——』 梅诺构筑魔导快得惊人,即便如此还是需要花费数秒。察觉到发动魔导的【青蜘蛛】打算一起冲过来。 而撒赫菈挡在梅诺的前面。 「唔」 『导力:素材吞并——义腕·——发动【技能:巨人之掌】』 从撒赫菈的义肢中出现一只巨掌,覆盖住了通道。扑过来的魔导兵们又是顶撞又是用脚扎,就算捣碎这掌型导力光,但是还是无法前进。 撒赫菈的配合非常好。梅诺没有错过这个绝佳的机会,发动魔导。 『发动【钉下去吧,钉下去吧,只为了支撑】』 从教典中冒出导力的光,化成无数的钉子。 导力的钉子以高速发射,梅诺操作钉子攻击这群【青蜘蛛】。有的被摧毁了长脚,有的因身体被贯穿停止运行。 一网打尽。撒赫菈吹了吹口哨,说道: 「真不愧是『阳炎的继承者re art』。不赖嘛。操作那么多钉子,普通人绝对不行」 「是嘛? 嘛,毕竟我也只有导力的操纵可以自豪了」 梅诺合上教典,继续警戒着周围。 应该没有其他的攻击了。只是刚才有人派遣魔导兵到这里,也意味着对方察觉到了梅诺二人的入侵。 梅诺二人的偷袭暴露了。对方也重新调整了阵势。 「还真亏他们能察觉到」 「我们在这里分头行动吧。如果这座基地就是魔导阵的话,这栋建筑物就是中心没错。梅诺继续追击位于中央的施术者。我去四周的塔。」 确实最重要的是捣毁这座基地的魔导阵。 「那我去上面」 「好的」 梅诺将错过的机会的善后交给撒赫菈,一个人向着可能有一名通缉犯的上层前进。 用一分钟结束。 这个男人是这么想的,他搭乘着导力强化装甲,是负责在正面攻击众骑士的迎击队队长。 导力强化装甲是强力的魔导兵器。它自动将搭乘者的导力和机体连 接、循环,并进行增幅。虽然它的缺点是在搭乘时不能使用其他导器,不过它给搭乘者非常大的增强。 不仅有高于原本肉身难以企及的精力和机动性,还有压倒性的重量。 可以提高导力弱的人的导力,并使本来就拥有强大导力的人更强。不需要麻烦的训练,导力强化装甲只是搭乘就一定会有压制性的力量,它输出的导力要大大超出一流的骑士。 虽然不知道『公主骑士』是什么来头,但她只有一个人。相反,自己这边有三台导力强化装甲。而且周围的建筑物里都部署了配备导力枪的人员。没有输的可能。 在战斗开始之前他们心里就抱着捞外快的卑鄙企图。 雅修娜长得有点太高,不算这点,她也是个不可多见的美人。更诱人的是,她出生自王族,所以非常自大。他们心里想着把这个女人狠狠揍一顿,舔了舔嘴唇,眼神中透露着要粉碎雅修娜的尊严,让她后悔自己生为女人。 就这样战斗开始一分钟后,同伴的一人被雅修娜分为了两半。 「——!」 五章 背叛者之教典 想要成为特别的人。 撒赫菈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卑怯又卑劣的人。 嫉妒心重、喜欢挖苦人,考虑不充分、又轻率,因为一点事就很难原谅别人。 她如今之所以外表看起来飘飘然的,实际上是为了她用来掩饰丑陋本质的面具。只要见别人比自己优秀,心中就点燃了嫉妒的火苗,这样气量狭小的自己,非常可悲。 她很讨厌很讨厌非常讨厌像因风雪从巨大的岩石上掉落、只能沉在河底的黑色生锈铁砂的自己。 因此想要变得特别。 想要拥有比他人更加强大的力量。 有了力量的话,就能比其他人优秀了。 她过去是这么想的。 撒赫菈之所以被带来这个修道院,是因为某个贩卖人口的组织被捣毁了。 在处刑人『阳炎re』和『第四forth』的盟主的你争我斗,横跨大陆各国的抗争终结之际,抓走撒赫菈那些人贩子的组织就好像顺便一般轻易地就被消灭了。 『阳炎re』对撒赫菈的帮助,对她来说是一次特别的回忆。撒赫菈被人关进牢笼里,作为原罪魔导的活祭品,被贴上价格标签。 ——是小孩啊。 撒赫菈只是稍微瞥了对方一眼。那人飘动的赤黑色短发,用单手挥舞着短剑和敌人交锋的身姿,深深烙在了撒赫菈的记忆中。 她好帅。 撒赫菈对导师master『阳炎re』的举止充满了向往。 撒赫菈憧憬她的一举一动——不受周围影响,散发着自己独特的气场。 在获得自由之后,撒赫菈没有要去的地方。 原本第三身mons的亲人正是因为忍受不来贫穷而卖掉了撒赫菈。从人口贩卖组织中得救的撒赫菈检测出了很高的导力适性,她被作为修女收养。 因此对于撒赫菈来讲,能为那所明显异常的修道院所收养,不如说是件幸事。 那所修道院位于第一身份faust的圣地,与周围隔绝开来。能想到这是一个为了摧毁幼童心灵而建立的利用教育规划进行严格管理的空间。 撒赫菈很乐意接受这里给她的严苛的训练。恰恰是异常的地方,她觉得在这里接受训练的话,会变得特别。她将快要使人崩溃的心理压力发泄到比自己更弱的对手身上。哪怕她们跟自己一起发誓了要共同生活、齐心协力,撒赫菈也毫不犹豫地排挤掉周围人。 她想要成为像帮助自己的『阳炎re』一样的人。 正是因为有这样清晰目标,撒赫菈专心投身训练,就算是一样的训练生,她也果断陷害。 提高自己的训练成绩,拉低别人的成绩。在她不择手段想要从修女升上神官的期间,听说由于抓捕了『第四forth』的盟主,『阳炎re』升为了导师master。 撒赫菈心中涌现了希望。 活传说处刑人『阳炎re』。 虽然说是间接的帮助,但自己能从人口贩卖组织解救就是多亏她。撒赫菈抱有『阳炎re』直接将自己找出来收为直属弟子的幻想。 但是并没有。 甚至『阳炎re』都没在修道院露过面。撒赫菈十分气馁,继续精进修行。 学习需要记忆复杂步骤以及庞大知识的纹章学和素材学,学习需要集中精力、心思缜密的导力操作技术,进行扎实的身体锻炼以及需要忍耐痛苦的体术训练。 不管哪一个都很普通,和华丽的特别相去甚远。就在某一天,导师master『阳炎re』带一位栗发的懵懂少女来到修道院。 那少女只是外表看上去不错,没什么特别的。要不是这事『阳炎re』带来的少女,恐怕撒赫菈也不会对她那么在意吧。 明明导师master『阳炎re』至今为止和修道院都没有什么关系,但自从她带了那栗色头发的家伙之后,基本都是对栗发进行个别指导而留在修道院。 撒赫菈怒火中烧。 为什么会生气呢。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就是每次看见导师master指导的栗发家伙,她无端端就来气。 这栗色头发天赋不怎么样,魔导适性值、导力保有量、身体能力的潜能,这些全部都不如自己。非要说的话,可能也就脸蛋比自己好看,也就脸蛋了。况且和她训练进行对战,撒赫菈都从未输过。 明明这家伙都没什么了不起的能力,那个导师master『阳炎re』却很关注她。 明明自己依然在『阳炎re』眼中什么也不是。 就在撒赫菈被这不明所以的焦躁折磨时,来了个动不动就哭的新人少女。撒赫菈心想,自己找到了个软柿子,就带着那个少女的同期围住她。 她们让她哭得更厉害用来发泄压力。毫无疑问这是个可以随便欺负的弱小对象。 谁知道不仅全员都被揍了了一顿,反击不成还被她用十字固定技不停殴打。 没想到她会反击啊。 撒赫菈犯着嘀咕想道,这家伙什么鬼啊,以后绝对不会靠近她了。摆出一脸要哭的样子去调查这个新来的叫什么。撒赫菈记住了那人叫茉茉,对她保持了距离。 撒赫菈也学会了恐怖的人不能从外表判断。那时候由于训练上一直被栗色头发的家伙领先,撒赫菈也拼命地提高自己的能力。 撒赫菈心想,自己之所以会输给这个又笨又天然的栗发,一定是因为她接受了导师master的特殊训练。于是,她悄悄地去偷窥她们二人。 她看到了导师master给了栗色头发的家伙一条缎带。 红色细长的缎带。 在修道院里,没有其他孩子能收到属于嗜好品这类物品。撒赫菈妒火中烧。 为什么总是那家伙。 虽然心中涌起不甘,但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将这种心情掩盖下去就好了吧。 万万没想到,后来梅诺将这个缎带给了茉茉。 本来应该是栗发家伙的缎带,现在扎在了那个凶暴的爱哭鬼头上。撒赫菈气得怒不可遏。她在大家一起洗澡的时候,打算悄悄地偷走这个缎带。 她被茉茉察觉到抓住之后,被揍得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连衣服都让茉茉扒光抢走了。 为什么连衣服都要扒掉。撒赫菈私下边哭边这么想着,发誓自己以后再也不会做什么了。过了一段时间之后。 ——小鬼们,已经可以离开这间修道院了。 突然『阳炎re』宣告解放修道院的孩子。 ——这不是要处分之类的意思。单纯只是说,想转移到普通修道院的人,就让你转过去而已。 这打消了孩子们的疑惑,空气中充满着喜悦,撒赫菈完全不关心和自己无关的事情。毕竟撒赫菈打算留在这间修道院。留在这里,完成这里的训练,一定就和其他人不一样,变得特别了。 ——你们就正常地活下去吧。别在意,并不是我顿悟了什么大道理。就只是因为你们得救的话,这家伙就需要背负更多而已。 撒赫菈看见开口大笑的导师master身后的栗发家伙。 心中留在这里能成为变得特别的情感,一下就破灭了。 令撒赫菈蹲下抱着头的是这份心如刀绞的难受情感。 那个导师master『阳炎re』明明都没有关心过其他人,偏偏就只教导她,给她缎带作为礼物,还会听她明显无理的请求。 竟然为她做到这种地步,那家伙就这么特别吗? 被『阳炎re』拯救时抱有的期待和憧憬幻灭了。在她略微破碎的缝隙心中,有什么如同孤独般萦绕在撒赫菈的心中。 撒赫菈决定离开导师master『阳炎re』管理的修道院。 就在撒赫菈收拾好行李离开修道院的那天,她去调查栗发家伙的名字,才知道那家伙叫梅诺。最后,撒赫菈像是顺便一样,到处说这里的坏话: 不知道是想让人感恩,还是有什么企图,真是恶心,就跟那个导师master的脑子一样奇怪。 茉茉找到了是谁说这些坏话的,狠狠揍了撒赫菈一顿。 就算是这样,撒赫菈还是忍耐着装作不知道,完全不肯道歉。 在走出修道院的那一刻,撒赫菈只回过一次头。 栗发的家伙——梅诺之前总是凌乱的头发上扎了一条黑色缎带。不知道为什么撒赫菈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条黑色缎带是用自己衣服做 的。 在那以后,撒赫菈转移去了普通的修道院。 和里之世界没有关系的、神圣又正确的修道院。这里没有培养处刑人的严苛训练,认领没有亲属的人作为修道女,如果有人想去升格成为第一身份faust的神官的话,可以转移到接受第一身份faust神官升格所要接受教育的设施。 撒赫菈拼命想要变得特别的冲动逐渐消失了。其中一个理由就是,她不知道会不会哪里潜藏着像茉茉一样的同类。她尽可能老老实实地生活。 撒赫菈在地方教会成为了个还过得去的优等生。有人和她说如果是优秀的年轻修女,在二十岁之前大概会授予神官服。她也没有特别努力就获得了一个满足她自尊心的评价。 于是她对别人的恶意也开始消退,自然而然地对人和蔼可亲。 在她过着还算是安稳的日子的期间,她听见了梅诺的传言。 梅诺成为了史上最年轻的处刑人,是第二位『[ruby=re]阳炎re art的继承者[/ruby]』,执行任务失败数为零。 撒赫菈听到了许多关于梅诺的成绩。梅诺虽说在里世界,但依旧开始崭露头角了。 而自己依然是修女。 这是撒赫菈自离开那所修道院以来,本已浇灭的妒火又重新点燃了起来。 自己需要做些成绩出来。必须要快点从黑色的修女服升为神官辅佐的白服,然后穿上蓝色的神官服。 如果不这样做。 ……如果不这样做,会怎么样呢。 撒赫菈被这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焦躁感刺激到了,她为了有所成果,奔赴东部未开拓领域的『机关世界』防线。 周围的人虽然都挽留她,但是撒赫菈执意要去。在有战争的地方就有战功。那就要选择能有许多机会立下战功的地方。 也就是平时所说的战场。 东部未开拓领域的『机关世界』防线。 又叫『机关世界』废弃场。 更荒唐的是,这里只是废弃成千上万构成『机关世界』的魔导兵的地方。 『机关世界』出来的虽然只是单一的原色魔导兵,但是在外部有两种原色结合的魔导兵的话,威胁程度就上了一个档次。甚至有几个报告称有结合了三种原色的魔导兵毁灭了一个国家。结合的法则尚未清楚,但有一点可以明确的是,不同原色的魔导兵聚集的数量越多,结合的可能性就越高。 骑士型、龙型、天使型、虫型——各种各样的魔导兵从『机关世界』蜂拥而至。因此必须要尽早地击溃魔导兵。对手的数量非常多,好在它们并没有战术。有人曾经说过,在这里一年的话,就可以进行普通神官一辈子的战斗量。 撒赫菈拼命地战斗。 撒赫菈用那套右手戴着刻有纹章的护手进行近战,在东部未开拓世界里也行得通。撒赫菈也因此曾经听到老资历的战斗者悄悄地说过这么一件事: 『不要被笼络。不要被操控。如果听到世界之声的声音,立马选择死亡吧』 似乎是经常在『机关世界』的防线附近有人听到了世界之声并被其附身后,一个劲地战斗。据说有的人会开始杀害同伴,有的人会不顾他人的制止踏入东部未开拓领域的深处,再也没有回来过。 撒赫菈并不理会这可疑的忠告。也不打算打听具体的内容。毕竟是这样的战场,有人精神失常也很正常。正当流传着这样的战场传说时,撒赫菈又听到了梅诺的消息。 她肃清了位于葛里萨利嘉王国古都加尔姆的大司教奥尔薇,击退了位于瓦尼拉王国的港口城市利贝尔的四大人灾『万魔殿』。 在听完关于梅诺过于华丽的赫赫战功的第二天。撒赫菈踏入与往常一样的敌阵深处,感觉到一丝奇妙。 ——角色『撒赫菈』的数据生成完毕。 撒赫菈听见了像是世界传来的、不知道哪里的声音。 ——欢迎来到container·world。您已经获得了升级效果。您可以打倒敌人获得经验、提高等级、获得技能。您已经可以强化【器】,请自由地在这个世界冒险吧。 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就好像趁自己心里脆弱而入。 这个声音告诉自己,等级越高就可以变得越强。 ——您已升级。 打倒魔导兵的时候,耳边响起了这个声音。 撒赫菈当作是幻听,充耳不闻,但是每次打倒魔导兵都听见了同样的声音。就好像世界在告诉自己一样,直接在脑内就能听见这个声音。 ——您已升级。 打倒魔导兵后,升级了 ——您已升级。 打倒魔物也升级了。 ——您已升级。您已升级。您已获得技能。您已升级。 在升级的同时,自己的器也变强了。不需要学习很难的知识,就可以获得名为特殊【技能】的魔导。原本应是与生俱来的导力量,也越来越强了。 可以变强。 看见这上升的数字,撒赫菈对变强这件事拥有了前所未有的切身体会。 撒赫菈心想:这也太方便了。毕竟自己是来立功的。那样的话只要能变强,不管怎么样都可以。 ——您已升级。您已升级。您已升级。您已获得技能。您已升级。您已升级。您已获得技能。您已升级。您已升级。 等级越来越难升了。 这样是不够的。 该怎么办才能好呢。就在撒赫菈思考的时候,心中闪过了一个念头。 ——要不杀人试试? 撒赫菈吓出了一身冷汗。 不管怎么这都不对。她不相信是自己产生这个念头的。明明不相信,但是这个想法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自己不可以杀人。撒赫菈一直是怀着这样的信念战斗的。她经常感觉好像有一根什么线绷得很紧,快要断了似的。 正当撒赫菈在东部未开拓领域的防线处理一拥而上的魔导兵时,她遇到了格诺姆·库托尔瓦。 他是第三身mons的怪物,踏遍东部未开拓世界的『神官杀手』。虽然他是这个世界的人类,但传说他能使用的力量是不输给来自异世界的『迷途之人』的纯粹概念,虽然是人,但是却超越了人的极限的异常者。 撒赫菈心想,打倒这个人的话,自己就能变得特别了。 平时的话,绝对不会有挑战他之类的想法吧。 但是撒赫菈踏进『机关世界』内部,向格诺姆发起了挑战。 「我说,你是怎么想的」 较量就在一瞬之间。甚至不能称之为较量。 男人抓着撒赫的菈右臂,俯视奄奄一息的她问道: 「为什么要挑战我? 你看上去也是被『机关世界』笼络了……你从我这逃走不就好了吗。你应该知道我是出不去『机关世界』的吧?」 真是不可思议的男人。它身体到处都破烂不堪。但是他形成剖面的伤口到处散发着导力光。更重要的是,他没有脸。 脸上是一个一个的窟窿。要说他是人类吧,一下子也不知道他是什么的非人类。 是导力生命体。 他舍弃了肉体,成为了超越人的极限的超人。撒赫菈不经意明白了有升到更高级的人。 「你说为什么……」 理由很简单。 撒赫菈想要变得特别。 比梅诺还要特别。听到梅诺的传言后,平时会觉得不可能追上她的。但是她想,要是能杀掉格诺姆的话,就能超越梅诺了。 很明显,撒赫菈也不想告诉这样的男人自己无聊的内心想法。 「我……今天,没能吃到早餐」 所以她没有说出快到嘴边的真心话,而是说了今天早上的事。 「肚子很饿,出来的时候还下着雨,衣服湿哒哒的,鞋子都是泥,头发也湿得不行,心情非常烦躁,然后就遇到你了」 都是白天的事情加上一些无关要紧的不满。 「心烦意乱,觉得怎么都无所谓了,就向你挑战了」 撒赫菈将这个作为寻死的理由。 当她说完之后才发现。 刚刚说完的话意外地贴近自己的真实想法。听到梅诺的传言后,被『机关世界』发现了自己心里脆弱的一面,趁虚而入。而且也明白自己一辈子都追不上她,于是就自暴自弃地向格诺姆挑战。 「呵、呵呵呵呵」 不知道有什么可笑的,格诺姆笑出了声。 反正都是死,用这种理由就好了。听到撒赫菈寻死的理由后,格诺姆只剩下的左眼的目光也变得温柔了起来。 「啊 ,是这样啊。原来如此。这个理由并不差。虽然因为这种谁都很难接受的无聊理由而被杀也不坏……但是差点就把你杀了呢。我应该先问一下理由,再杀了你也行,我真是做得太过分了」 格诺姆没有杀死撒赫菈。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撒赫菈的右臂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义肢。她才发现是『机关世界』的侵蚀越来越严重了。它打算要将撒赫菈的精神到肉体都吃个精光。 过几天之后,撒赫菈离开了东部未开拓领域。虽然打算悄悄地离去,但是被老资历的神官发现了自己的右臂。 「那家伙被世界之声笼络了。她现在精神被侵蚀操控了。已经无药可救了! 放着不管的话,她自己就会变成魔导兵!」 某一天,曾经这样说撒赫菈的老资历的神官下达命令,不论如何都要杀掉撒赫菈。 她逃了出来。 虽说等级上升了,但是能从身经百战的神官骑士的联手中逃脱,还是很幸运的。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似乎觉得撒赫菈不会逃出东部未开拓领域,他们的包围有漏洞。 最后撒赫菈为了甩开追击的强行军,逃到了巴拉尔沙漠。她思考出了自己该怎么办的结论。 『[ruby=re]阳炎re art的继承者[/ruby]』梅诺。 杀了她。 除了这之外撒赫菈没有其他的办法。 撒赫菈多多少少也接受过作为处刑人的训练。跟着她的功绩的脚印,可以预测到她的行动。 撒赫菈预测形式,让梅诺等人和追捕自己的骑士汇合,计划让他们碰上这里附近的武装集团『铁锁』。当他们互相消耗的间隙,自己将他们一网打尽。 所以撒赫菈和『铁锁』一伙人接触,向他们提供情报。 之所以被关进牢房里也是猜梅诺可能会来,等待梅诺的出现。这只不过是他们谋划用撒赫菈的被捕降低梅诺的戒心。 制定这样的计划也有撒赫菈客观地分析了自己的状况。 能听到世界之声、强化【器】的异常状况,都是在『机关世界』防线的病状。 要是将撒赫菈身上发生的事情结合起来,就会知道她发生了异常。她精神已经被侵蚀。但为了提高等级而要杀死梅诺,很明显不是她一贯的抉择。 ……真的是,这样吗。 想要变得特别是撒赫菈自身的想法。 她只是把精神被侵蚀当作借口。将一切的错都推给了『机关世界』。 为什么想要变得特别呢。 撒赫菈在铁笼中思考着这个问题。 她对导师master『阳炎re』的憧憬已经破灭。自己不可能成为像她一样的人,不管怎么挣扎,她也不看自己一眼。 就这样想要变得特别的想法失去了小时候的光芒。 所谓的梦想就是萦绕于心、在心中的某个角落挥之不去的愿望。 这到底是什么啊。虽然不是很懂,但是想要变得特别。 只会想着想要变得特别。 在铁笼中蹲着想出神的撒赫菈,等来了梅诺她们。『铁锁』的同伙和梅诺进行了接触。这是绝佳的机会。撒赫菈走路摇摇晃晃,在铁笼里窥看她们的战斗。 撒赫菈隐隐约约地察觉到这次的计划有非常多的漏洞。 要是梅诺知道自己是通缉犯该怎么办呢。就算专注于护卫异世界人的梅诺不知道,作为辅佐官的茉茉说不定也会告诉她这个情报。哪怕茉茉不说,要是骑士跟梅诺说了撒赫菈的特征,到时候也玩完了。 还有很多疏漏。 撒赫菈想用这满是破绽的计划和梅诺进行接触。必须要升级。没有什么事要比提高等级解锁技能还要重要的。 因为要变得特别。 “咔哒”。牢笼发出了声响。 梅诺瞟了一眼。 雪白色的肌肤、淡血色的眼睛、充满透明感的栗色头发——全身淡雅的颜色,给人一种神秘的美感。 “咔哒”。牢笼发出了声响。 讨厌梅诺。 最讨厌了。 又羡慕她、又嫉妒她、又厌恶她,讨厌她,讨厌她,最讨厌了——黑暗的心对她又心驰神往。 都怪梅诺,才害自己变成这样。 还有茉茉也不想再看到了。 但是,她却没有想让她们去死。 甚至没有想过要杀死她们。 撒赫菈只是。 想要成为特别的人。 她知道自己是一个卑怯又卑劣的人。 嫉妒心重、喜欢挖苦人,考虑不充分、又轻率,因为一点事就很难原谅别人。那个导师master带来的懵懂的孩子和自己,到底有什么不同。她觉得这样气量狭小的自己,非常可悲。 她非常讨厌像因风雪从巨大的岩石上掉落、只能沉在河底的黑色生锈铁砂的自己。 因此想要变得特别。 想要拥有比他人更加强大的力量。 有了力量的话,就能比其他人优秀了。 她是这么想的。 她并不是想要打倒谁。也并不是要伤害谁。更不是要杀死谁。 只是想要变强。 像梅诺一样,既漂亮,又能为了别人而行动。 她是这么想的。 所以杀了梅诺获得她的经验,自己就能升级了。就可以超越她了。 是为了变得特别。 「我说,梅诺」 能变强的话。杀了梅诺的话。等级继续提高的话。 一定在什么时候,能逃出那个将气量狭小的自己沉在水中的铁砂之牢。 「请你用【器】……」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处刑我吧」 为什么自己会这样请求她呢。就算自己举起了拳头想要杀死梅诺,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说。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注意到梅诺系着的黑色缎带是自己曾经穿的衣服所做的。 下意识地从后面抱住了她,这般小声地请求道。 撒赫菈手中放出的导力光子擦过梅诺的脸。 滋的一声,发出了皮肤烧焦的声音。脸上还没觉得感受到疼痛的刹那,撒赫菈就扑了过来。 似乎是看见因为梅诺为了闪避身体失去了平衡,撒赫菈握紧了拳头。她瞄准了身体,不断地用铁臂攻击。 梅诺将短剑作为盾来防御。 『导力:素材吞并——义腕·内部刻印魔导式——发动【技能:导力炮】』 从义肢的肘部喷出的导力加速了撒赫菈的出拳频率。 完全防下来是不可能的。梅诺放弃抵抗了,而是选择顺着撒赫菈的力道。 梅诺被击飞,安全地落地。 她也不奇怪撒赫菈突然攻击自己。毕竟对梅诺来说,她就没有完全信任过撒赫菈。 她们两个相同的地方只是在同一间修道院长大而已。倒不如说,同一间修道院长大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 梅诺思考,为什么她选择这个时间点呢。 「你应该不是『铁锁』的同伙,对吧」 「嗯。虽然我知道他们,但我是从别人口中得知『铁锁』的行动的。因此我独自协助想要扩大『机关世界』的他们」 梅诺明白了米拉他们的『铁锁』之所以能掌握梅诺的动向,都是撒赫菈传递的情报。 但是梅诺还不清楚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我不知道你的动机是什么。你杀了我想做什么呢?」 「为了提升等级」 梅诺脸上露出惊讶道: 「等级? 为什么要提升」 「超越人类,变得特别」 「……真是危险呢。你不想当人了?」 「你是不会懂的」 为什么撒赫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一开始就是特别的你,是不会懂的」 撒赫菈并没有寻求会和梅诺互相理解,冷淡地说道: 「你认识『公主骑士』还有几件事出乎我的意料了,不过还真谢谢你被我这么利用。在这里把耗尽体力的你还有追击我的骑士都杀了的话,一切都结束了」 撒赫菈让梅诺等人和『铁锁』互相攻击。打算等双方消耗之后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梅诺听完撒赫菈的阴谋,既没有因被骗而愤怒,也没有因上当而惊讶。 「等级……等级呢。没错。听说在东部未开拓领域有这种事,是那个吗」 撒赫菈的笑容显得冷酷无情。 梅诺看着撒赫菈的右臂。 「你的那个计划有一个致命的错误哦」 听见梅诺嘲讽的语气,撒赫菈皱了皱眉。 「你说什么?」 「你放弃了处刑人的训练逃出来,甚至都还没穿上第一身份faust的神官服。就凭还是修女的你也想杀了我?」 撒赫菈气得 两眼直冒火。梅诺的眼眸中带着冷光。 撒赫菈忽然叹了口气。她简单地调整了一下呼吸后坐了下来。 『导力:素材吞并——义肢·内部刻印魔导式——发动【技能:银之护手】』 她的右臂变形了。 右臂分解展开,导力光填满了中间的缝隙,把形状固定了下来。从细长的形状变成了要更加粗壮闪耀着光的铁臂。 因变形而需要花费的导力光的光芒发出了声响。 「这个也在我的预料之内」 怎么会预料得到呢。 撒赫菈右手的变形,很明显已经超越了现存的导力技术。就算是第一身份faust,能制作出来的导力义肢也只是和自己原本肉身的手臂相当。不应该能制作出变形的手臂。 但是梅诺并没有惊慌失措。 「很重吧,那个手臂」 「你想要一个吗?」 撒赫菈的表情没有变化。她面无表情地看向拳头。 「很帅气吧」 『导力:素材吞并——义肢·发动【技能:导力炮】』 『导力:接续——教典·第二章第五节——发动你们应当知道,包围虔诚羊群的墙壁不会崩塌】』 撒赫菈的手中放出了导力炮。 和刚才的威力完全不是一个级别。梅诺面对一条直线射向自己的导力粒子,发动了事先准备好的教典魔导弹开。 是圣洁的教会之壁。 梅诺展开光壁的另一头传来声音。 「我知道你的资质。毕竟我和你是同一间修道院。你不管是身体能力、导力量、精神性,都很普通」 “砰”的一声,撒赫菈的拳头压在了光壁上。她也不是要攻击光壁,只是轻轻的碰撞声。撒赫菈碰触着梅诺的防御魔导。 下一个瞬间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导力:素材吞并——义肢·内部刻印魔导式——』 撒赫菈的右臂再度变形。 拳头的上方变成筒型,然后在里面有一个巨大的桩子。它大得梅诺隔着展开的光壁都可以看见。 桩子在底部积蓄动能,冲了过来。 「发动【技能:打桩】」 巨大的桩子攻击光壁。 这像是破城槌一样的冲击撼动了周围的大气。撒赫菈以爆发力作为推动力,从零距离刺穿的桩的贯通力是非常巨大的。因为经受不住撞击的冲击,教典魔导的防壁碎掉了。 epilogue 尾声 一座位于离梅诺等人相当遥远的大陆西部的某座小镇。这里过去曾是座悠闲和平的小镇。 以涌出清流的古代遗迹『水之塔』为起点的美丽庭园,是这里的名胜。小镇上由第二身份nobless治理、第一身份faust监视、第三身mons工作。 这份理所当然的秩序与和平轻易地倒塌了。 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在这座城市里通常会俨然分为两种状态,如今这个界限变得模糊。 皮肤黝黑、瞳孔白浊的人在外面走着。明显是活着的尸体在摇摇晃晃地徘徊着。 它们不仅徘徊着,身为亡者却依旧活动的尸体盯上了仍旧存活的人类。没有从它们手上逃走的一切,会被揪着、啃咬。 悲剧是从一只狗开始的。 那条带着原罪魔导的狗咬人后引发了魔导污染。过了几天后蔓延的流行传染病,虽然到处都是一片悲鸣,但是仍有着希望。 有一群团结的人伍正在救出第三身mons。这是一支由第一身份faust和第二身份nobless组成的队伍。神官们在教会张开结界守护逃跑的人们,骑士们挥动手中的剑击退蜂拥而至的亡者。只有教会的周围还剩下唯一的希望。 在那里出现一位婀娜多姿的少女。 蓝发的她将麻花辫搭在肩前,身上穿的和服系着腰带,衣领整齐,透露着高雅的气质。下垂的外眼角仿佛能体现出她的性格。 骑士们十分迷惑。她看上去是一位无害的少女,但是这个情况太奇怪了。她一点都没有逃的想法,而是接近那群亡者。 「喂! 别靠近!」 骑士制止的声音和她脚下咕嘟咕嘟的蠢动声几乎是同时发生的。 「失礼了」 只听见咻的一声。 少女面前的骑士身体斜着分成了两半。紧接着骑士慢慢地倒在地上。 杀死骑士的就是少女脚边蠢动着的影子。 「你他妈!」 这一看就知道是谁干的好事。见到以人的身姿出现的恶魔,骑士作出正确的判断,砍了下去。 穿着和服的少女用扇子抵御了骑士的攻击。是一把铁扇。玛农用作防身的暗器弹开了剑,张开了铁扇。 张开的铁扇的一面上面画有纹章。 『导力:接续——铁扇·纹章——发动【风刃】』 在挥动扇子的同时,刮起一阵风的刀刃。被卷入其中的骑士被碾成了肉末。 最后的防线崩溃了。一群亡者涌入防线的空子。 「干得还算不错呢」 穿着和服的少女脚一蹬地,跳了起来。她多少有点傲慢地落在了教会的屋顶上。将信仰的象征践踏在脚下的少女在教会上方俯视挣扎的人们。 不知道的人应该不敢相信吧。 正是她在这座小镇制造这起惨案的凶手。 「引起了僵尸恐慌啊。真是有看头呢。我也能明白那孩子推荐我来的理由了」 惨剧是由一只狗引发的。 死者袭击生者。徘徊的亡者会感知生者并靠近、啃咬,使之成为自己的同伴。僵尸恐慌遍布整座小镇。 现在的节点,小镇已经约有三分之一被侵食。在旋风中旁观的她并没有被亡者袭击。 那是因为张着扇子的她也是亡者的一员。 玛农·贝尔。 虽然很是美丽动人,但她已经不是人类了。她用原罪概念的仪式出卖了灵魂,已经变成了恶魔。她对自己用原罪魔导创造出的地狱心满意足,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突然,咚的一声冲击让玛农身躯为之一晃。 「哦呀?」 玛农愣着眨了眨眼。她确认了一下发生了什么,心脏上有把刀刺了进来。 她四处张望,可是周围都没见到人。 虽然胸口被刺,但是玛农的身体没有流出一滴鲜血。她身体流出的只有黑色的汁液,在和服的胸口位置上渗透出来。 「啊哈。您总算来了吗」 明明她被刺到心脏位置,但是却很开心地双手合十。 她心里知道这个看不见的暗杀者是谁。她拔出插到心脏的短剑,尊敬地递出短剑给那看不见的暗杀者。 这谁也不在的空间里,起了一道波纹。 是导力迷彩。 对方利用导力强化的磷光进行的光学迷彩。玛农面对解开了看不见的光学迷彩的赤黑发神官,恭敬地低下了头。 「许久不见,导师master『阳炎re』大人。第一身份faust的黑暗之黑暗。史上狩猎最多的禁忌。躲过企图掌控世界的【使徒elder】的耳目,欲令刀刃抵达深渊的挑战者。我乃是因机缘巧合而有幸成为万魔中的一员的恶魔,名为玛农·利贝尔」 「好久不见了啊,小鬼」 好久不见。 这句不合时宜的台词令玛农心中充满了喜悦。玛农和『阳炎re』确实以前曾经见过。玛农的母亲是『迷途之人』,被作为禁忌处理了。在年幼的玛农面前杀死母亲的处刑人,正是导师master『阳炎re』。 这件事对于玛农来说是改变她人生观的大事,但没想到『阳炎re』竟然还记得。 「不赖嘛,给我这么折腾的」 「嗯。我想要找到您是不太可能的。我让『第四forth』帮我调查了一下,只知道您大概在这附近而已。因此在下才制造出让你不得不出现的舞台」 她甚至通过调查知道了导师master『阳炎re』在什么地方。但是不知道具体场所。 正因如此她才引发这场大悲剧。 要是有毁灭小镇的禁忌,身为处刑人的她是不可能无视的,因此发动了僵尸恐慌。玛农在『万魔殿』的帮助下,引发了可以让亡者扩大感染到生者的魔导污染。 「『万魔殿』在哪里」 虽然是对方单方面的提问,但是玛农也没有特别不开心,她食指抵着嘴唇。她像是年轻少女一样,为了戏弄大人恶作剧般微笑道:。 「是秘密」 「这样啊。也没关系。那我就切开你的身体让你从嘴里吐出来咯?」 「其实我是有件事想要问您的。『迷途之人』回到异世界的方法——也就是关于从这个世界回到日本的仪式的事情」 「没有那种东西」 「不对吧?有的对吧」 玛农对对方的回答不屑一顾。以有回去的方法为前提继续进行对话。 那是因为她已经知道了一切了。 「正是因为有,才导致了千年前的古代文明期的崩坏」 四大人灾和『白』之勇者。 这五个人毁灭了处于人类巅峰期的古代文明,为了想要回去原来的世界,决定背叛世界。 对方沉默了一下,说道: 「……我说,玛农·利贝尔」 她长吁一叹。 深深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知道玛农不是装装样子,而是真的知道,便对玛农说: 「因为我们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所以没有那种东西哦」 「啊哈」 玛农笑了出来。 果然是有的。通往异世界的方法。对于玛农来说,她有了去母亲故乡的手段了。 「啊哈哈,嘿嘿嘿嘿嘿! 『阳炎re』大人。我决定了。我刚刚决定了!」 玛农艳丽的笑容美得让人入迷。她高声宣布自己将要制造的混沌: 「我要去异世界——去日本。为此,我要令这个世界陷入混沌,献上活祭品」 『阳炎re』一言不发。她将导力流向手中的短剑,发动纹章魔导。 『导力:接续——短剑·纹章——发动【导枝】』 从『阳炎re』的短剑扩散出导力的树枝。这个树枝不仅能攻击到玛农的肉体,还能攻击身为她本体的影子。 「这个是……」 导力的、树枝。 运用纹章魔导从『阳炎re』的短剑中形成的导力化作树枝,从内部刺穿玛农。 一般人的话,甚至连抵抗的余地都没有就死了。 玛农受到攻击也没死。她驱使影子砍断导力的树枝。在砍断树枝枝干的同时,玛农身体内部的导力的树枝也消失了。 树枝的强度虽然没有特别强大,但是也是个很全面的纹章魔导。 「真的好吗?你在对付我的这段期间,小镇的受灾范围可是越来越大了哦」 玛农故意转移话题。 这次的灾害不管玛农在不在都会持续。现在亡者也还在不断袭击生者。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了啊」 对方的回答甚至谈不上是冷淡,可以说是毫不关心。明明 她有帮助遭遇悲剧的人的实力,但是却没有一点想要阻止周围的灾害的想法。 「处刑人优先进行的是处理禁忌,保护人民并不是我的任务。不管死了多少人,只要杀死将他们杀死的禁忌,我的工作就结束了。也就是说,杀死你就行了」 她甚至对小镇的灾害不屑一顾。 玛农心想,她的想法还真是一点破绽都没有啊。就算怂恿她处理周围的亡者,自己还是会被『阳炎re』短剑里伸出的导力的树枝攻击吧。面对可以保护全方位的纹章魔导的对手,以数量攻击是没有意义的。 那样的话,就发动玛农事前准备好的召唤仪式。 『导力:祭品供牲——原罪之恶傲慢·肉体·精神·魂——召唤【天狱饿鬼】』 紧接着,小镇上的亡者的肉体开始融化。她将小镇上徘徊的亡者当作活祭品,发动召唤魔导。黏糊糊融化腐烂的尸体向玛农和『阳炎re』,逐渐聚成不知什么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虽然祭品的质量相当差,不过有数量可以弥补呢」 和活着的人相比,亡者的肉体、精神、灵魂的质量要差得多。不过如果数量很多,还是可以召唤出强力的恶魔的。 这场僵尸恐慌只是增加祭品的仪式而已。这也是玛农从『万魔殿』那学习到的手法。 眼前出现一个巨大的肉块。这个软乎乎肥大的婴儿比小镇上的建筑物都要巨大。就好像它只是一挥手,就能摧毁这个小镇的一部分。如果让它暴躁起来哭喊的话,声音会污染普通人的精神。这样的恶魔要怎么对抗才好呢。普通人的话肯定已经绝望了。 活传说处刑人要怎么样对付这么一个巨大的怪物呢。 充满了期待的玛农的眼里是冷酷的『阳炎re』的身姿。 「还真是太感谢你帮我将这些小虫子聚在一起」 她掷出短剑。 玛农皱了皱眉。 现在召唤出来的恶魔并不是短剑可以轻易打败的。正当玛农在思考她要做什么时,看见那从手边发动的魔导才明白真正的用意。 『导力:自动接续(条件要项·了)——导力枝·纹章——』 是需要条件发动的魔导。从短剑的剑柄处形成球形的导力树枝绘成立体的纹章。 『发动【槲寄生之剑】』 导力树枝一下就膨胀了起来。 它吸收了对方的导力成长,光辉熠熠的导力扩大了树枝的生长。玛农召唤出来的巨大婴儿变得干瘪,身体被不断成长而侵食它的导力树枝蹂躏。 恶魔的巨大身躯烟飞云散。外形像槲寄生的导力树枝不仅在成长,而且还刺穿了身为召唤者的玛农。 「我给你三十秒。给我叫『万魔殿』」 真是直截了当的要求。 原来如此,本来还在想为什么不直接攻击要害,原来她真正的目的是万魔殿。玛农和万魔殿互相缔结了召唤契约。看来『阳炎re』是打算痛击玛农,让她叫出万魔殿。 玛农装傻将视线挪开,问了一个等待『阳炎re』回答的问题: 「机会难得,您可以听我说一件事吗?」 「我现在开始读秒。还有三十秒」 『阳炎re』的力量没有丝毫的动摇。她开始计时。 后记 作者「圣诞节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编辑「我想要完成的处刑少女第3卷的原稿呢」 隆冬的寒气依旧冷得让人脸色苍白,在快令和元年结束的冬天,进行了这煞风景的对话。 铃儿响叮当的圣诞节眨眼就过去了,都怪圣诞老人没有送我原稿的错,所以没能赶上在圣诞节交稿。我的圣诞老人啊……!为什么不送给好孩子真登一份原稿……也许,我是没能赶上在死线前交稿的坏孩子吧……。但是圣诞老人啊!要是我的赶得上死线就不会拜托你给我原稿了……!那我赶不上死线难道不是圣诞老人的错吗!?这就是先有蛋还是先有鸡的问题了……在我脑中产生这样哲学的火花的期间,时间就过去了,给编辑ぬる桑的原稿差点就成了新年礼物了,诶嘿。 太好了。还好我没沦落到2月交原稿说「这是情人节礼物」。基本发售日就定在了2月14日了。 那么就请让我致谢以下的各位。 插画家ニリツ大人。 因为我的过错,硬推给你像骗人一样的时间表,真的非常抱歉。即便如此你还是为我制作了非常精良的插画,真是太感激您了。 编辑ぬる大人。 因为我的过错,导致你要管理像噩梦一样的流程,我到底是有多对不起你啊。 今后也依旧会写出一边以梅诺为中心一边也很有可能将她放置一旁的世界以及她和角色关系变迁的故事。 如果可以在第四卷相会的话,欣喜至极。 那么各位读者再见。 特典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梦落琼华 录入:梦落琼华 if小故事 如果玛瑙与桃子是出生在日本的普通学生的话 情人节篇 二月十四日。 在日本,今天是巧克力这样物品最受到大家注意的一天。玛瑙与灯里正在百货公司展示区举办的情人节特卖活动会场中四处闲逛。 「人比想像中的多欸。」 「是啊?」 会埸因为活动的人气太旺,被挤得水泄不通。 在放学后到这里来是灯里的提议。虽然百货公司的高价位让玛瑙有点却步,但还是拗不过灯里。 参加者中,女性占了压倒性的比例。虽然并不是完全没有男性,不过开心地看著店外橱窗内展示的巧克力的客人,有八成是女性。而且从那些嘈杂的对话中可以发现,很明显是要买给自己吃,而不是拿来送人的。情人节已经变成可以买稀奇的巧克力给自己吃而不必在意他人眼光的活动了。 即使如此,对玛瑙与灯里这样的高中女生来说,依然是很有趣的活动。 不论什么时代,喜欢甘甜可口食物的女性总是很多。看起来很开心的灯里一手拿著广告传单,买了好几様注目商品。玛瑙也受到影响,买了几个。 「感觉如何?玛瑙妹妹虽然比想像中要小气,不过偶尔败家一下也很有趣吧?」 「嗯,的确。很有意思」 天生节俭的性格被取笑,但玛瑙此时没有反驳,只是苦笑。不管自己怎么否定,挂在手臂上那几个装著昂贵巧克力的袋子实在没有说服力。 「作为教我败家乐趣的回礼,这个给你。情人节快乐。」 看到玛瑙奉送的可爱形状的巧克力,灯里的脸整个亮了起来。 「谢谢你!玛瑙的爱,我会珍重地吃下去并溶到身体里的!」 「不用客气,用普通的方式吃吧。」 「欸嘿嘿,因为是玛瑙妹妹给的巧克力,所以很特别啊。好开心!」 顺道一提,玛瑙已经在一大早就从灯里那边收到巧克力了。似乎是手工制作的那个巧克力,玛瑙在午休的时候吃掉了。 「想顺便问一下,剩下的是玛瑙妹妹自己要吃的吗?」 「嗯?大部分是,不过也有桃子的分喔。」 当玛瑙这么说著,把某个袋子稍微举起来时,灯里不知为何抱住了她的手臂。 「也就是说,今天不要让玛瑙妹妹回家会比较好吧?」 「为什么会得到那样的结论啊?」 为了把主张著莫名奇妙理论的灯里甩开,两人又起了一场争执。 第一章 逃亡的开始 站上车站的月台,最先感受到的「烟雾缭绕」的感想是错的。 手上拿著转车车票,踏上两面三线月台的黑发少女对于视野的不协调感有点不解。 那是个以美人来说略嫌稚气,比较适合用可爱来形容的娃娃脸美少女。尽管衬衫隆起的双峰线条很吸睛,但在高雅服装的巧妙搭配下,从整体的印象来看又不会太过显眼。 时任?灯里。 她是从异世界被召唤过来的「迷途人」,其灵魂经由召唤的过程被赋予了极具威胁性,被称为「纯粹概念」的魔导。 总是充满了精神的黑色双眼与眼皮构成了郁闷的形状。用来压住头发不让黑发乱翘的发箍现在并不在她的身边。灯里将它留在这个世界上最信赖的朋友身边。 这是为了传达自己是主动离开她身边的意志,以及些许的,想让跟自己分隔两地的玛瑙带著自己随身物品的独占欲。 然后头部少了一点负担的灯里,因为烟雾缭绕的视野带来的不协调感停下脚步。 只要踏出步伐,车站内的石板地便会发出响亮的脚步声。尽管并不算宽广但做工精细的月台看起来像是被笼罩在雾里一样。 然而要说是烟,又没有呛鼻的味道。要说是雾,又无法透过皮肤感受到水气。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而揉了揉眼睛之后,她发现了原因。 充满了整个视野的既不是烟也不是雾,而是更加细微的光之粒子。 导力光。 那是在这个世界引起魔导现象的根源之【力】的表现。当她移动视线想寻找源头时,很快就找到了。 停靠在月台的导力列车在喷出导力光的同时鸣著汽笛。让载运了大量乘客的列车得以行驶的导力机关排放出【力】之磷光并扩散到整个车站,使月台呈现烟雾缭绕的景象。 在日本无法见到的发光现象,让灯里的嘴角微微上扬。 因为她想起了在大约两个月前,与自己作伴的少女用五印的硬币创造出光之泡泡来哄小孩的事。 「玛瑙妹妹不知道怎么样了……。」 在这个世界认识的好友。比其他任何事物都要重要的人。总是在旁边保护著自己的女孩,现在不在身边。 「……哈啊。」 怀念的感情转变成寂寞。为了掩饰沉重的心情,她把手伸向空中,像是要抓住光一样虚握一下。 手掌上没有留下任何感触。没有避开灯里抓握动作的光之微粒子在失去目的后随著时间的经过而扩散消失。 所谓的导力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呢。 看著在眼前飞舞的导力发光现象,灯里的脑中浮现了这样的疑问。 就像身为日本人的灯里出身的世界,支撑著文明的是「科学」。这个世界的文明根基则是「魔导」。 导力这种地球不存在的能源,在这个世界据说与生命的定义有著极深刻的关联。与灯里出身的世界有著绝对性不同的事物,正是现在漂浮在眼前的导力。 引导之力。以被冠上这般名称的不可思议力量为基础发动的魔导,到底是怎么诞生的? 就在灯里陷入无止境的好奇心,而沉浸在一种略为知性的气氛中的时候。 她的背上传来一道轻微的冲击。 「嗯呀!?」 「你干嘛做那种跟小孩子一样的事啊?」 撞到站在原地的灯里肩膀的是比她小两、三岁,身材也很娇小的少女。一身白色神官服打扮的她,听到灯里的尖叫后不满地说道。 那是个第一印象让人觉得很可爱的少女。 原本应该长到盖住脚踝的裙子被大胆地改短,还加上了轻飘飘的荷叶边。充满健康美的修长双腿在黑色裤袜的包裹下,并未裸露在空气中。 「又不是十岁小孩,拜托不要玩导力光。没有成为魔导现象的导力光并没有太大的物理干涉力,所以是摸不到的。」 嘲笑灯里的行动跟十岁小孩一样的语气充满了讽刺。 明明身材娇小又有一双眼角下垂的眼睛,但那比起柔弱外表更加显眼的嚣张态度让她可爱的脸蛋看起来有点可恶。事实上,她散发出的气质充满了攻击性,与「文静」相去甚远。 「桃子妹妹……」 只是被叫名字,桃子的双眼就变得有点不愉快。 灯里很清楚桃子的性格,不过毫不掩饰对自己感到厌恶的态度很难让人觉得有趣。灯里不高兴地将嘴唇弯成ㄟ字形。 看出灯里的反抗心,桃子将头微微低下,狠狠地瞪著她。 「你那嚣张的嘴形是什么意思?要是有意见的话就讲,只是听听的话我可以接受。」 「没~事~啊~?」 很明显是在挑衅。灯里也没有掩饰自己的反感。她双手抱胸,坐在附近的长椅上,故意把语尾的音调拉高。 「无所谓吧。转车要搭的列车还有一段时间才会到站,要做什么应该是我的自由才对?话说桃子妹妹连这些小事情都要挑毛病,真的很烦欸。你是什么意思?以为自己是小姨吗?还是因为承认我是玛瑙妹妹的最佳拍档产生的嫉妒?」 「可不可以麻烦你不要随意散布自己的妄想?把旅行的计画到准备工作全部丢到别人身上,只知道增加负担还会扯后腿的家伙,光是听到这种人讲的话就觉得耳朵快烂掉了。连对自己的行动都无法负责的外行人讲什么自由实在是笑死人。而且我本来就不想跟你说话。」 「是~吗~?」 言语上的冲突成立,一场唇枪舌剑即将开始。 灯里与桃子。两人的眼中浮现敌意,视线在空中纠缠在一起,发出激烈的火花。 灯里用跟玛瑙在一起时的开朗与平易近人相差十万八千里的态度,用柔软膨起的白色衬衫袖子掩住嘴,装模作样地哈哈笑道。 「啊哈哈~。明明是自己主动开口搭话还说什么不想跟我说话,桃子妹妹真的很奇怪呢。才刚讲完的话马上就忘了,看来记忆的容量跟外观的娇小成正比呢。啊,对不起。小的是心胸才对吧?」 「嘿~」 跟平常的灯里不一样的举动,让她隐含在言语中的讽刺显得更加尖锐。被触怒的桃子尽管嘴角不断抽动,但依然维持著可爱的笑容。 桃子坐在和灯里隔了一个空位的地方,黑裤袜的双腿交叠在一起。斜眼瞪著灯里,与其视线相接的桃子面带微笑地用戴著白手套的指尖指了指自己的头。 「没想到每次使用【力】,记忆就会消失的人灾仿造品会为我担心这种事。我才想问你的脑袋是不是没问题呢。……算了,你的话因为原本就很糟糕,让脑袋被清空还比较有可能让性格得到改善就是了。这样应该可以减少一些前辈的辛劳。」 「哼哼~。在这层意义上,桃子妹妹还真可怜呢。因为你那扭曲的性格根本无药可治。一想到恶劣的品性会跟著你一辈子,就让人很同情你未来的坎坷人生。只会带来麻烦的桃子妹妹要担心玛瑙妹妹的辛劳还早一百年喔。」 「除了能力与胸部以外没有存在价值的无能家伙,能不能麻烦你不要用那张啰嗦的嘴来谈论前辈的事?」 「喜欢假掰耍小聪明装可爱的家伙还真敢讲呢。你应该有自觉自己的本性根本不会让玛瑙妹妹觉得可爱吧?所以才会用装可爱的语气跟玛瑙妹妹说话不是吗?」 「蛤~?我才不想被你这个甚至做到让记忆回归也要装天真的黑心双面无能女这样讲咧。胆小鬼!」 双方用言语你来我往地展开激烈的攻防战。和平的月台上缭绕著一股险恶的空气,路过的行人也察觉到两名少女之间恶劣的气氛而纷纷离开危险地带。 尽管敌对心让桃子的舌锋变得比平常还要锐利,但灯里也不认输。 「桃子妹妹才是胆小鬼吧?明明从小就生活在一起,到现在还无法以自然的方式讲话,只能装可爱什么的……桃子妹妹,你到底是对自己有多没自信啊?」 「啊哈哈哈哈,还比不上你这个不管在同样的时间重来几次都几乎赚不到前辈好感度的无脑女人啦~。」 桃子与灯里只是因为某个目的而在一起,两人既不是朋友也不是同伴。她们之间的关系用含蓄一点的说法就是天敌。要是让这样的两个人一起旅行的话,不可能不让气氛变得险恶。 「呼~。桃子妹妹,你长得虽然矮,但骂人的词汇还挺丰富的嘛。」 「还比不上胖子储存在肚子里的量啦。」 两人为了休息而暂时停止谩骂。 这两个人可能终于注意到这样的争吵毫无意义。四周跟她们一样在等待列车的人们心中抱持的这股淡淡的期待,随著目击到两人的视线有如毛衣在冬天乾燥的空气中磨擦般发出霹雳啪啦的火花而破灭了。 两个少女不发一语互相瞪视的时间很短暂。 在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中,再次开口骂出第一句话的是灯里。 首先来个刺拳。她用非常夸张刻意的动作,重重叹了口气。 「哈啊~啊。我说,桃子妹妹。跟关系不好的人一起旅行,在旅途中只会感到疲劳,无法享受到乐趣吧。」 「真是难得啊。要是一起旅行的同伴性格很差,会让精神负担加倍这点我也同意。」 「嗯嗯,我懂我懂!这是第一次跟桃子妹妹有相同的意见呢!」 语气明明充满轻快活泼的感觉,但在旁人耳中听起来,字里行间却充满了呛鼻的火药味。就在灯里以明快的节奏进行著气氛明明很险恶却充满开朗气息的绝望对话时,她忽然降低音调这么说。 「难怪玛瑙妹妹总是跟桃子妹妹分开行动呢。」 桃子的太阳穴爆出了青筋。 言语的重击深深地陷入了桃子的心灵。尽管只有短暂的一瞬间,桃子毫无掩饰地释放出的不是怒气,而是杀气。在将可以清楚感受到「绝对要宰掉这家伙」的杀意释放到空气中的同时,桃子的嘴角依然保持著笑容。 承受著经过艰苦训练,并以处刑人辅佐官身分经历了众多战斗的桃子发出的杀气,灯里脸上露出若无其事的表情。 恐怕比赛规则是让对手失去笑容的一方获胜吧。而且还是双方默认的。像这样为了自尊心的斗争实在没有任何意义。 「我和前辈会分开行动可是因为某个不知道哪来的家伙在碍事欸~?避开那个一天到晚想黏在身边的坏心眼女人跟我见面的时间,对前辈来说一定也像心灵的绿洲!」 「是~吗~?你难道都没想过,说不定她只是觉得利用后辈立场的偷拍跟踪狂很烦才会把你支开?还是说难不成桃子妹妹,你对自己的性格有多恶劣没有自觉?没问题吗?要对自己会造成他人的麻烦这点有所自觉会比较好喔?」 「对恶劣的性格有所自觉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前辈跟你这种态度恶劣心肠黑到烂掉的家伙一起旅行,我相信她一定感到非常地辛苦。」 跟刚才激烈地互骂不同,两人拿不在场的人的名字当成盾牌或长枪,拐弯抹角地互相讽刺。名字被拿来恶用的本人要是听到两人的争吵内容,大概会因为内容实在太蠢而头痛欲裂吧。 然而很遗憾的,现在这里并没有能够为两人进行调停的人物。 「顺道一提,你所说的『偷拍』的结果,让我手上有本前辈小时候的相簿──想看吗?」 「……!?。」 变化球的攻击,让灯里第一次沉默了。 神官持有的教典拥有可以接收周围影像并记录下来的魔导。桃子滥用这个自己擅长的少数魔导之一,制作了敬爱的玛瑙幼年期的秘密相簿(本人非公认)。 这件事灯里也知道。面对被吊在眼前的诱饵,游移不定的视线表现出她内心的纠葛。 好想看。可是,偏偏就是不想求桃子给她看。灯里也有自尊心。两种相反的感情化为苦恼喷发而出。 看到灯里明显感到狼狈的模样,桃子「噗哧」地笑了出来。 「啊哈哈哈,你真的很白痴欸──!就算你肯开口求我,我也不可能给你这种人看不是吗~。白痴!」 「什么──!你、这家伙……!」 灯里用愤怒的眼神瞪著发出在某种意义上很妙龄少女笑声的桃子。将了对手一军的优越感让桃子叹了口气,耸耸肩,语气也变得轻松起来。 「前辈收藏集可是我长年努力的结晶,灿烂光辉的至宝喔?而且话说回来啊……那个东西在不久前被前辈亲手毁掉,已经没有了。」 想起来之后似乎连自己也受到伤害。桃子浑身缠绕著沉重的氛围,用双手摀住自己的脸。因为对玛瑙的泳装打扮如此珍贵的影像太过执著而露出破绽,才会发生大量影像被玛瑙亲手消除掉的悲惨结果。另一方面,喃喃地念著「欸、欸~,没有了吗?」的灯里则因失去可以看到自己所不知道的玛瑙儿时模样的机会而大受打击。 顺道一提,在影像被消除掉的时候,桃子因为受到的打击太大而没有进行确认,不过玛瑙消除的只有没经过许可的偷拍。正常拍摄的影像在玛瑙的温情下被保留了下来。 「话说回来──唔。」 在双方因为自爆而受伤却还准备要继续互相叫骂的时候,通知列车到站的铃声响起。 那是两人预定要搭乘的列车。厚重的车轮伴随著转动的声音滑进月台。在掩盖掉争吵声的列车行驶声下,即便是她们两人也将嘴闭了起来。 彼此无法用言语胜过对方的遗憾互相交缠,开始一场扭打在一起的摔角。尽管两个少女的脸上都流露出还没说够的不满表情,但她们并不是会为了继续吵架而坐不上列车的大笨蛋。 正因如此,灯里开口说出的并不是骂人的话语。 「……桃子妹妹。你在离开绿洲之前说过的话,是真的吧。」 「是真的喔。骗你也没有意义。所以才会特地把你这家伙带过来。」 两人谈论的是接下来的预定。 灯里离开了她在这个世界最重要的好友玛瑙的身边。将这个世界可以说是唯一绝对的感情寄予在玛瑙身上的桃子也一样,她明知道自己这么做会违背玛瑙的意志,却还是将灯里带走了。 为了搭乘列车而站起来的两名少女,她们离开玛瑙的理由只有一个。 为了让玛瑙活下去。 「在前辈追赶我们的时候,前辈是绝对不会背叛第一身分的。」 只是为了这个目的,无论怎么看性格都不是很合的两人甚至骗过了玛瑙并一起行动。最重要的是要离开玛瑙的身边。 「不能让玛瑙妹妹追上,这点没有问题吧?」 「这个不用你来操心也不会有问题的。因为前辈应该要花三天的时间才有办法开始追赶我们。」 「要花三天?」 「你以为我在离开前辈的时候会没做任何对策吗?」 为了消除灯里的不安──虽然好像也不是这样──桃子很明确地断言。 「在离开绿洲之前,我把前辈的旅行资金全都拿走了。现在应该正忙著赚钱,没那个闲功夫来追我们啦。」 「……呜~哇~」 那毫不留情的妨碍手法,让灯里感到一整个无言。 「桃子妹妹的性格果然很恶劣呢。」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即使被说性格恶劣,桃子却满脸不在乎。 「性格好的处刑人,除了前辈以外是不存在的。」 充满莫名说服力的台词让人只能表示赞同。 大陆中央部未开拓领域的沙漠地带。 只要风一吹就会有沙尘飞舞,空气十分地乾燥。滚烫的阳光灼烧著皮肤,环境非常恶劣。 在这样的沙漠中,绿洲是让人们可以得到滋润的贵重休息场所。不仅能够解渴,丰富的水分更让沙之大地充满绿意。建筑物随著人的聚集而变多,逐渐成为不可或缺的中继地点。 在这么形成的城镇中,某间便宜旅馆的房间里有位少女。 明明还不到二十岁,却拥有很成熟的美貌。穿在她身上的是代表正式神官的蓝色神官服。右裙襬部分大胆的高衩并不是用来展现她的美腿,而是为了能够迅速拿出绑在大腿的皮带上的短剑所做的设计。 那位少女就是第一身分的神官兼狩猎禁忌的处刑人,人称「阳炎继承人」的玛瑙。 她的全身被导力光的磷光包覆著。在稳定的呼吸下,玛瑙的精神并没有产生任何动摇。 从灵魂中汲取【力】,并以精神支配,使其在全身上下循环。在导力于肉体中流动的过程,发现一些不自然的停滞、难以通过的部分。抱持著要让那些不顺的部分恢复平常状态的想法,缓缓地让导力不断循环。 玛瑙在不久前的战斗中受到了不轻的伤。 名为「铁炼」的武装集团。与拥有义肢的前修女撒哈拉的战斗。还有回应她的愿望出现的愿望人偶,三原色的魔导兵。 虽然在激战之后获得了胜利,但却不是毫发无伤的胜利。 尤其是最后的强敌造成的伤害并不轻微。玛瑙是从几乎一败涂地的状况下逆转取胜。为了恢复因连续战斗受到的伤害,玛瑙正在专注地疗伤。 导力强化可以提高人的身体机能。将其应用于提高身体的治愈能力,便能促进伤口愈合。当然,这么做还是有其界限,不过一定程度内的伤害会以极快的速度恢复。 玛瑙的眼睛猛然睁开。 包住她全身的导力光随之消散。玛瑙呼地轻声吐气后站起来,活动著全身的筋骨。被黑色丝巾缎带绑著的淡褐色马尾随著伸展的动作晃动。 在藉由一连串的动作确认是否还有疼痛残留后,玛瑙判断应该没有问题了。 「嗯,差不多就这样吧。」 虽然没有到完全康复的程度,但已经恢复到有必要的话即使进行战斗也不会让动作受到影响了。由于受到的伤害大多是殴打造成的,因此比较容易治疗。如果是骨折或深及内脏的割伤,就没办法这么轻松治好了。 「那么,身体状况是搞定了。」 话说到一半的玛瑙将声调压低。 「……必须要想办法赚钱才行呢。」 从玛瑙的声音中可感受到强烈的悲伤。她用充满忧郁的视线望著旅馆的床铺。 那上面摆放著玛瑙的行李。 总是挂在腰间皮带的坚韧皮制包包已变得空空如也。随身携带的所有行李被她摆放在床上,这是为了能客观地用眼睛来进行确认。 看著整齐摆放的行李,玛瑙露出沉痛的表情。 摊开来就可以看得很清楚,行李中最重要的东西被拿走了。 简单地说,旅费不见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轻轻捏起空钱包盯著看的玛瑙脸上的表情很悲伤。很不可思议地让人感受到一股哀愁。那是很清楚没钱有多悲哀的人所特有的忧虑。 有时会被以高压姿态硬塞任务,有时会遭到不合理对待。这样一点一滴累积下来的旅费消失了。这并不是因为玛瑙喜欢花大钱享受而把旅费用光,她其实很努力地过著勤俭的生活。前些日子也以第一身分进行活动,创下毁灭以沙漠遗迹为活动据点的武装集团「铁炼」的功绩。 在她被那些事件波及而不在旅馆的期间,放在行李里的钱遭到偷窃而遗失了。 玛瑙身为神官,遵从著清贫俭约的守则,但这并不代表她喜欢贫困的生活。明明自己身为神职人员中的菁英,阶级晋升得很顺利。但为什么在资金调度上会遇到这么多困难?玛瑙之所以会想著这些来逃避现实,是因为不见的不只是钱而已。 除了旅费遭窃以外,还有一件事。 到目前为止都跟著她一起旅行的时任?灯里突然失踪的重大事件。 「真是让人头痛啊……。」 重新认识到状况有多糟糕的她忍不住发起牢骚。 这个问题比较严重。玛瑙甚至可以断言跟灯里失踪比起来,钱不见了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因为玛瑙的职责就是跟灯里一起旅行。 从异世界的日本被召唤到这里的「迷途人」,同时也是纯粹概念【时】的拥有者时任?灯里。监视与对付她才是身为处刑人的玛瑙该做的事。然而身为目标的她却失踪了。 就在玛瑙双手抱胸,思考该怎么办的时候。 『真是不像样啊。』 忽然,从身后响起这样的声音。 玛瑙回过头,视线前方却看不到任何人。只有摆放在桌子上的两本教典而已。其中一本教典是桃子留下来的。 发生异变的是另一本教典。 玛瑙拥有的教典发出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被自己的后辈骗过的感觉如何?』 「完全没有任何感觉,撒哈拉。」 在玛瑙用冰冷的声音叫出声音主人的名字后,教典交织出导力光的立像。 轻飘飘地在空中现出身形的是修道服打扮的少女。 微微卷曲、长及肩膀的银发以及脱力的双眼给人一种慵懒的印象。虽然那是位让人看到会眼睛为之一亮的美少女,但最大的特徵是她的大小。 只有可以站在手掌上那么大而已。 这个修女尽管隶属于教会,却因为对玛瑙的嫉妒与羡慕失去控制,而染指禁忌。在与玛瑙的战斗中败北的同时失去了肉体的她,偏偏陷入了精神寄宿到玛瑙的教典中这种奇特的状态。 没有死成的她在不久前还抱著膝盖不停喃喃自语著「想死」,但是一看到玛瑙被桃子摆了一道,就马上有了精神。 『灯里妹妹被桃子带走了啊。你被自己信赖的后辈背叛了呢,玛瑙。』 「……还不能确定是桃子把灯里带走的。」 『真是难看的藉口欸。你自己的判断明明就是桃子背叛的可能性最高。』 「……」 没有出言反驳,只是一声不吭地闭著嘴。 撒哈拉说的没错。留下来的痕迹明确地显示是桃子主动把灯里带走的。旅馆里留下了灯里的发箍与桃子的教典。再加上字条的话,认为她们两人是以自己的意志离开这里的肯定不会错。刚才的发言很明显是在偏袒自己人。 『你要怎么办?身为处刑人辅佐官,不该有这样的独断专行。我觉得应该要把那个令人火大的矮猩猩当成违反命令的叛徒进行告发才是合理的做法。』 「我不会那么做的。桃子应该也是依照她的判断在行动。再说那个孩子可是我的辅佐官。必须要由我来负全部责任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对桃子很宽大这点很像你,让我感到一股恶寒。』 「是啊。不过,也多亏这点,必须把你的事情推迟处理才行。」 带刺的语气被轻描淡写带过。 桃子的行动是无法放置不管的问题。正因如此,身为修女还触犯禁忌的撒哈拉该接受的处分只能先搁置下来。 玛瑙弯起食指轻轻敲了敲教典。 「撒哈拉。现在的你就是禁忌本身。很遗憾,我没有办法帮助你。你的寿命能够得以延长这件事,或许应该要感谢桃子比较好呢?」 在玛瑙的挖苦下,这次换成撒哈拉沉默了。 就算是受到「络缲世间」的影响,她的行为也是不能被原谅的。 比起想要杀害玛瑙的行为,在获得「络缲世间」的性质后寄宿到玛瑙教典中的撒哈拉,现在她的存在本身已经变成禁忌。 人体的导力生命体化现象。 那是在失去了肉体之后,灵魂与精神还能得以保全的异常事态。在追上并抓住桃子之后,撒哈拉的事也必须处理才行。玛瑙打算在报告时提出撒拉哈寄宿的教典作为证据。 「虽然想过要在下个城镇的教会把你交出去,不过现在没有那个余力。应该会在回收桃子之后,就直接连你一起带去圣地吧。」 要前往玛瑙想要的「盐之剑」所在的场所,必须经由被第一身分当成中心的圣地才行。在为了杀害拥有特殊能力,无法以普通方法杀死的灯里而选择「盐之剑」作为杀害手段的阶段起,玛瑙的旅途中就包含圣地在内。 「在那之后你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置,就与我无关了。……我想你最好要有所觉悟。」 玛瑙之所以没有立刻将教典焚毁或将撒哈拉处分掉,是因为玛瑙自己也无法判断现在的她到底是什么。 只不过,撒哈拉寄宿的教典会妨碍玛瑙施展魔导。暂时必须用桃子留下来的教典代替。 「在那之前,请你不要做出会引人注目的举动。像现在这样用导力光形成立像就不用说了,也尽量不要跟我说话。」 『……要是我没有遵守呢?』 「那我可能会考虑当场把你处分掉。」 尽管人体的导力生命体化现象很少见,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会寄宿到玛瑙的教典上,更需要忧虑的是撒哈拉曾经受过「络缲世间」的影响。 玛瑙没有在这里当场把教典烧成灰烬,最大的理由是她无法否定状况会变得比现在更糟糕的可能性。她甚至觉得要是没弄好,愿望人偶很有可能会成为撒哈拉的肉体再次出现。 只不过,这样的可能性只有万中选一的程度。 虽然只有小部分,但其中也有玛瑙对撒哈拉的同情,以及对她再次下杀手的犹豫。 『……是吗。』 即使听到相当于宣判死刑的发言,撒哈拉的声调也没有出现动摇。 『随你高兴怎么做都好。我本来就没打算得救,更不用说是被你救了。现在的我是触犯禁忌的前修女。你是处分这种人的神官处刑人。就只是这样。』 「……是啊。」 撒哈拉这么说的话,玛瑙也没有其他办法。顶多就只能当她聊天的对象。而且也只有到她消失为止的这段短暂期间。 「不管怎么说,首先要追上桃子这件事是不会变的。必须问清楚桃子是因为什么理由把灯里带走的。」 『问题是怎么做?以你现在的状态,我不觉得你能追得上。』 撒哈拉停顿了一下,然后看著玛瑙空荡荡的钱包嘲笑道。 『因为你不是没有钱吗?』 「呃,话是这么说没错……」 一针见血的指谪。不管要做什么,钱都是必要的。 当然,关于这点也不是毫无对策。玛瑙微微弯腰,把手伸进包覆著小腿的长靴中。 指尖传来纸张沙沙的感触。从靴子里拈出来的是一张一万印的钞票。 『……看样子并不是身无分文呢。』 「那还用说。我又不是第一次旅行的外行人。」 撒哈拉的声音听起来不知为何流露出一丝悔恨,但玛瑙装作没注意到。 自己并没有粗心到把旅费全部放在钱包里。分散开来贴身藏著的都还在。尽管因为旅费原本就不多,所以加起来金额也不大,不过只要用这些钱买食物跟水,应该勉强可以越过沙漠吧。 『即使如此,资金不足这点还是没变。』 撒哈拉的指谪很正确。 现有的资金在越过沙漠之后就会花光。如果桃子是认真想要甩掉自己的话,在越过沙漠之后应该会搭乘列车移动。如果为了筹措旅费去承接工作,就没有时间去追桃子她们了。 像玛瑙这样的处刑人在请教会通融任务经费时,通常都会被迫要解决那个城镇发生的麻烦事。理由是非教区的人要获得预算必须以劳动来抵偿。 就算穿越沙漠去到下个城镇,那个教区的教会也不一定会轻易地把资金交给自己。要是在交涉过程浪费太多时间的话,肯定会跟丢桃子与灯里。 玛瑙把纸钞放在嘴前思考著。 在玛瑙与「铁炼」战斗的时候将灯里带走,为了阻止她追上来,甚至偷走资金躲藏起来。桃子这个突如其来的行动对玛瑙来说有如晴天霹雳。 玛瑙跟桃子的关系很好。两人作为前辈与后辈从修道院时代开始构筑起来的深厚关系,这应该不是玛瑙一厢情愿的想法。 这样的桃子宁可违抗玛瑙,也要将灯里带走的理由。 现在回想起来,桃子会做出这种突兀的行动,在她先前的言行已经可以看出迹象。 ──跟目标长时间接触的任务,桃子觉得不适合前辈。 ──桃子在意的……不是会不会露出马脚那种事。 事情是从把灯里带在身边开始的。在古里札力卡王国决定分担的职务时,两人进行过这样的对话。那个时候的桃子就在质疑玛瑙对这个任务的适合度。 在那之后,经过了大约两个月的时间。 「……在桃子眼中,看起来就像那样吧。」 玛瑙小声地,用撒哈拉听不见的音量喃喃自语。 微微察觉到桃子独断专行的理由,玛瑙不以为然地噘起嘴。 桃子很优秀。只是她的思考有以自我为中心的倾向。那是因为大致上的问题都能靠她自己强大的能力来解决吧。桃子基本上是以自己能够处理的方式来处理事情。反过来说,由于她在行动时没有摆脱习惯的关系,往往不会将自己不会思考的事考虑在内。 多亏这样,让她变得很好理解。 纵然在现场的行动很优秀,不过订立计画时的好恶太多。尽管在玛瑙的监督下会从顺地听从指示,可是除此之外的情况常造成问题。正因如此,桃子才会到现在还是辅佐官。 这样一来,就可以推断桃子偷走旅费的理由了。单纯只是要拖住玛瑙的脚步。 因为把跟没有旅行过的外行人差不多的灯里带在身边,要花费的功夫是单独行动时的两倍。桃子为了不被玛瑙追上,必须拖延时间。 要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很简单。 「桃子大概根本没有想过我会去拜托那个人吧。」 『那个人?』 对于对玛瑙所说的人是谁有所疑问的撒哈拉,玛瑙很从容地告诉她。 「我知道谁是有钱人。」 「钱吗?没问题喔。」 玛瑙为了索求旅费而造访的人物很乾脆地答应了。 连需要多少金额都没问就答应下来的那个女性拥有华丽的容貌。身高比一般女性高,穿著设计先进、将玲珑有致的身材展现得一览无遗的礼服。不需要什么华丽的装饰品,她这个人本身就是华丽的代名词。在成长过程中培育出的人格与天生的外貌如此一致的人实在少见。 那个人就是古里札力卡王国排序最末的公主,同时也以「公主骑士」之名广为人知的强者,亚修娜?古里札力卡。 玛瑙跟她曾经在摧毁位于沙漠的武装集团「铁炼」的作战中并肩作战过。在那一连串的事件中,她应该也多少受了点伤才对,但外表并没有留下显眼的伤口。应该是跟玛瑙一样运用导力强化替自己进行治疗了吧。 「我还没有说出想要多少的具体金额,这样好吗?」 「当然好啊。」 亚修娜翘起脚,眯起蓝色的眼睛优雅地笑道。 「能用钱换到你的人情实在太便宜了。想要多少尽管说。要借给你的钱是越多越好啊。如果多到你还不出来就再好不过了。」 「……我会尽可能借最少的钱,请不用担心。这笔钱也会尽快还给你的。」 「是吗?真可惜啊。」 她的声音听起来真的感到很遗憾。会如此乐意借钱给他人应该不是对金钱没兴趣,而是觉得可以把抵押品当成一种安全的投资吧。因为认定了只要把钱借给玛瑙,无论如何都能从玛瑙身上回收而表现出的强势态度,连玛瑙也变得有点退缩。 亚修娜看起来一点也不在意,很随兴地将自己的钱包扔给玛瑙。 「喏,随便你想拿多少。」 「……非常感谢。」 玛瑙也很清楚亚修娜豪爽的性格,因此她没有推辞,直接从钱包中拿走数万印。 「不过,如果是只用钱包就可以解决的程度,这样普通的借贷就太无趣了。趁著这个难得的机会,让我开个条件如何?」 「我也不是为了有趣才向你借钱的……条件啊。你想算利息吗?」 「算利息有什么乐趣?」 说到借贷常见的条件就是利息。穷怕了的玛瑙之所以会感到不安而担心被收取暴利,也是因为拿回钱包的亚修娜脸上浮现了非常邪恶的笑容。 「哼嗯,你只借了五万印吗?这样的话不用还也没关系喔。相对地,要让你作件有趣的事。」 明明被告知不用还钱也没关系,玛瑙却变得更加不安。 未理会担心自己会说什么而充满戒心的玛瑙,亚修娜站了起来。 「我想你可能知道,我是个很讲究穿著的人。」 「这个、嗯,被你这么一说的确是如此。」 亚修娜平常穿的礼服就有著很前卫的设计。从这点很容易就能推断出她对衣服很讲究。 她是个讲究穿著的人,跟借钱的条件有什么关系呢?在玛瑙对这两件看似毫无关连的事情感到困惑时,亚修娜朝著设置在房间一角的衣橱走了过去。 被亚修娜打开的衣橱里放著各式各样的衣服。 尽管亚修娜给人的印象总是穿著礼服,但自称讲究穿著的她收藏的衣服种类相当齐全。拿起其中一件衣服,亚修娜的脸上浮现嘲弄的笑容。 「吶,玛瑙。就让你暂时穿这件衣服好了。对了,修改尺寸的事情佣人会做,你可以放心。」 「……什么?这件衣服吗?」 看著递过来的衣服,玛瑙不经意地露出了傻眼的表情。 在这块大陆上,获得足够宽广的生存圈而得以被称为「国家」的领土并不多。 凶恶的魔物与强大的魔导兵,更重要的是过去发生的人灾所留下的爪痕形成了让人类无法保障生存圈的环境。由于不论是哪个国家,在国境外都是未开拓领域的关系,这个世界的居民大多都不会有移动到其他国家的想法。 如果要说有什么机会让一般市民想要穿越这些危险地带的话,大概只有想前往位于大陆西部的圣地,也就是挑战巡礼的时候而已。因为穿越未开拓领域要承担很大的风险,一般人在一生中顶多也只会挑战一次。 正因如此,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人在提到「旅行」时,指的都是在国内移动。 在某种程度上保障安全的国内旅行之际,不可或缺的存在就是导力列车。在遍布国内的轨道上行驶的列车是人类最大的移动手段。 穿越位于大陆中央部的沙漠,自宽广的平原朝山岳地带行驶的列车也是为了让人在国内移动而运行的车辆之一。 列车的内部装潢很朴素。车厢中央有通道,左右以面对面的方式排放著座椅。套著红布的座椅看似柔软,但其实只是虚有其表,完全没有隔绝骨架触感。只著重外观而未添加缓冲材的设计,让人在长时间乘坐加上列车的晃动下会感到屁股疼痛。由于饱受这类批评,这些座椅十分出名。 在这样的车厢中,桃子与灯里为了打发时间在谈论玛瑙的事。 「玛瑙妹妹虽然总是穿著神官服,但她穿什么都很合适呢。尽管很帅气,不过穿起可爱的服装也很搭,真的很厉害。第一次见面时的女佣服也让人印象深刻。大量的荷叶边纯粹就是很可爱!……桃子妹妹也看过那样的玛瑙妹妹吗?」 「在古里札力卡王国穿的衣服吗?怎么会不知道,那件衣服可是我做的~。我的裁缝技巧能得到你的称赞真是备感光荣呢──。笨~蛋!」 「不会吧!?桃子妹妹竟然会做衣服?唔,女性魅力太强了……。」 「因为我从以前就记录著前辈的成长与穿著打扮啊。为了前辈我可是一直努力,从没松懈过。跟不管是做菜、裁缝、潜入搜查还是清除杂兵都做不到的某人可是不一样的喔~。」 「呜……!」 一方是在圣地的修道院长大的神官辅佐。另一方则是来自异世界的「迷途人」少女。不论是境遇还是性格都迥然不同的两人除了玛瑙以外没有其他的共通话题。或者应该说,这两个人最关心的事情就是玛瑙。 纵使对桃子还有灯里来说都不是出自她们的本意,可是把玛瑙当成话题的两人聊得非常开心。 「说到玛瑙妹妹的打扮,在坐上列车之前你说的那个……真的没有留下任何记录吗?教典不是有可以留下影像的魔导吗?再怎么说玛瑙妹妹都是个很温柔的人,我觉得她不会把所有的回忆都消除掉。也就是说,我还是有机会看到小时候的玛瑙妹妹!没错吧?」 「经你这么一说,或许普通的影像是有被留下来……可是我的教典放在前辈那里了。所以不管怎么说都没有前辈的影像可以给你看。」 「有什么关系嘛,小气鬼。话说回来,为什么桃子妹妹要把自己的教典留在那边?那个应该是武器吧?」 「我在战斗时几乎不用教典。而且可以同步通讯的两本教典,如果在某种程度的距离内可以掌握彼此的位置喔。要是前辈在搜索时进入那个范围内,就会马上被知道所在位置,因此没办法带在身上。」 「哼,桃子妹妹真是没用!」 「请闭上你的嘴,无能废物女。」 因为只有桃子知道玛瑙小时候的事而在没意义的争吵中取得优势,桃子很得意地双手抱胸,换了个话题。 「那么,刚好还有一点多余的时间,让我们重新把事情整理一下。」 「欸~,有什么事情会比玛瑙妹妹小时候的影像还重要?」 「就算教典在手边我也绝对不会给你看的,放弃吧。那么,我要请你讲讲这边的事情了。关于你的记忆。」 桃子等人所在的车厢只有零星的乘客。只用视线确认周围没有人在偷听后,桃子将声量控制在刚好会被行驶声盖过而不会传出去的程度,然后提起在两人间谈到的次数仅次于互骂的话题。 「你把『前辈的死』当成触发条件,施展来自纯粹概念的魔导,让整个世界的时间回归。关于这点没有错吧?」 「嗯。」 时任?灯里。 纯粹概念【时】被固定在她的灵魂中。 纯粹概念正如其名,是一种能够发挥出与概念同等的力量,超越人智的魔导。除了灯里的【时】以外,还有很多种类。 有的人是因为自然现象来到这里,但这个世界的居民有时会为了寻求强大的【力】而召唤异世界人。 处理这种禁忌是桃子与玛瑙这些处刑人的职责,不过只有这次不太一样。 「你再三施展时间回归的目的,是为了找到方法来帮助会在前往『盐之剑』的旅途中死亡的前辈。」 灯里保持著沉默,用力点点头。 桃子让身体倚靠在座椅的靠背上。光看外表的话似乎很柔软,但真的只是虚有其表。仅在坚硬的木头上铺上一张布的座椅,将列车行驶时的震动直接传递到身上。 在列车的晃动中,桃子重新整理思绪。 让世界的时间回归。 要考察这是什么样的现象很困难。如此壮大的现象找不到其他先例。发生过回归的时间轴会变成什么样,既然如今在这里的桃子无法进行观测,那么思考这些也没意义。 只有一件事可以清楚地确定。那就是回归现象是一种对灯里很有利的现象。 拥有纯粹概念并施展的人是灯里。展现出来的魔导也是按照她的意念。 「你真的是个麻烦的女人。存在本身实在是麻烦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不要啰嗦啦──。说起来还不是因为桃子妹妹你没办法保护好玛瑙妹妹,才逼得我要施展回归不是吗?」 「就算你拿我不知道的时间发生的事来指责,对我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桃子直到知道灯里说的事情为止,所做的行动都是为了辅佐玛瑙。遵循著为了杀死灯里要使用「盐之剑」的决定。 然而,从知道玛瑙在过去回归的时间中曾经为了保护灯里而背叛第一身分的瞬间,桃子的目的就改变了。 桃子曾经担心过或许会这样。 玛瑙是个优秀的处刑人。一直以来都在短时间的接触下确实地将目标抹杀。她的能力强到甚至被人认为与桃子她们的师父,也就是传说中的处刑人「阳炎」相当,而事实上,玛瑙在世界的黑暗面已经有「阳炎继承人」的别名。 玛瑙由于太过优秀,一直以来都在短时间内将目标确实地处理掉。所以在灯里之前,她从来没有长时间接触杀害对象的经验。 正因如此,桃子在听到今后可能造成玛瑙死亡的原因时,并没有太惊讶。 「前辈……太温柔了。」 「嗯。」 灯里也一改常态,认真地点点头。 「从最初见面的时候开始就一直是这样了。玛瑙妹妹对我很温柔呢。……欸嘿嘿!」 「这种白痴不要理她不就好了……!」 看著害羞地开始傻笑的灯里,无法理解玛瑙为什么要救这种家伙的桃子不禁咬牙切齿起来。 玛瑙背叛第一身分而被导师「阳炎」杀死。桃子判断如果会造成这样的局面,那么根本没有必要去杀死灯里。依照她个人的想法,她将灯里带离玛瑙身边,逃走了。 她把这趟旅行的目的从杀害灯里转变成保护玛瑙的性命了。 「可是,桃子妹妹。离开玛瑙妹妹身边,玛瑙妹妹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如果玛瑙与灯里变得亲密会触发那样的事件,那么只要灯里离开玛瑙的身边,玛瑙就不会死。灯里之所以没有实行这种不论是谁都能马上想到的对策,是因为玛瑙的死因并不局限于导师「阳炎」。 实际上,灯里试著不让玛瑙与自己相遇的结果,甚至反而让玛瑙的死期提早到来。 听到她这么说,桃子皱起眉头,表示不用操无谓的心。 「没问题的。我说你啊,因为你很笨所以或许没有注意到──」 「桃子妹妹,能不能请你把那张爱骂人的嘴闭上?」 「你这个笨蛋或许没有注意到。」 对于瞪著眼睛的灯里提出的要求,桃子完全没打算接受。在重新强调灯里的愚蠢后,她接著说道。 「根据你说的内容,前辈死亡的原因大致上可以分成两种。一种是被你说的红黑色神官──导师『阳炎』杀死的展开。这样的情况会在前辈背叛第一身分的时候发生。然后另一种情况……是你不在身边时,前辈没有足够的战力来度过危机。最好的例子就是在古里札力卡王国被欧威尔大主教囚禁的情况吧。」 这是在某次灯里选择不跟玛瑙相遇的方法时得知的。 大主教欧威尔。 身为第一身分却染指禁忌的她是强大的敌人。单纯以能力来说远胜过玛瑙,而且还是个戴著圣人面具的阴谋家。 玛瑙能够在她的据点古都加尔姆活下来,是因为成功地将异世界人灯里的纯粹概念纳为己用的关系。没有相当于杀手锏的特殊战力,想要打赢欧威尔这样的强敌是不可能的。 因为桃子也有协助调查那起事件,所以才能明白。要是灯里不在场的话,玛瑙能不能胜过欧威尔就很难说了。 「因为前辈的死亡原因有两种,所以你选择跟前辈一起旅行来帮助前辈的方法吧。」 「嗯。」 灯里点头表示同意。 如果不是跟灯里在一起,就没办法打破欧威尔的陷阱。应该可以认为这是已经确定的事件。就算玛瑙再怎么优秀,要跟成为第一身分大主教的人物为敌还是很不利的。 「这次已经越过那个难关。我们现在需要在意的是前辈在越过大陆中央部的时候被导师杀死的情况。」 也就是在越过巴拉尔沙漠之后,属于现在进行式的事。 桃子在绿洲已经从灯里那边得知重覆时间回归时发生的事。在离开那里的途中,可说已经把灯里还记得的事情都问过一遍了。 光从听到的内容来看,在进入大陆西部之后,跟刚才提到的欧威尔的状况不一样。导师「阳炎」只有在玛瑙跟灯里相处超过一定的时间之后才会杀死玛瑙。 「我觉得、前辈她……」 桃子变得支吾其词。她不想把玛瑙背叛第一身分的理由说出来。 尤其是在灯里的面前。因为她很清楚灯里一定会得意忘形。把这件事说出口的话,毫无疑问会让她感到烦躁。 即使如此,她依然不甘愿地开口。 「……应该是对你产生了友情,无法对你下杀手了。」 导师杀死玛瑙的原因,光从灯里说的话来判断,可以认为是玛瑙背叛第一身分想帮助灯里的结果。 一听到桃子的话,灯里马上傻笑了起来。 「欸?欸嘿嘿……果然你也这么想吗?是吗?果然是这样啊──!玛瑙妹妹真是的,竟然对我这么──」 「罪魁祸首给我去死!」 「──哇噗!?」 比想像的还要让人火大。 作为得意忘形的惩罚,桃子猛力挥出右直拳使出铁拳制裁。由于预备动作相当明显,所以桃子的拳头在千钧一发之际掠过从椅子上滑下的灯里头顶。 「很危险欸!?你突然这样想干嘛!?」 「啊~,对不起齁~。因为你这罪魁祸首还表现得那么开心,让我一时遏止不住杀意~。」 「这是嫉妒啊!不要因为玛瑙妹妹觉得我比桃子妹妹还重要就嫉妒好吗!」 「我──!才没有!那么说──!?」 桃子狠狠瞪著灯里,收回拳头。就算在这里打穿她的头,灯里也会用【回归】复活。反正杀不死。 「不过,还有很多让人在意的地方就是了。总之,推论差不多是这样。」 在好几个让人觉得不对劲的地方之中,最显著的就是杀害玛瑙的导师「阳炎」并不是现役的处刑人。 虽然是被称为当代传奇的处刑人,但她现在的立场是管理用来培育处刑人的修道院。就算被称为当代传奇,本来也不应该会出现在第一线。 尽管是为了处理背叛的玛瑙,还是无法理解应该退居幕后的导师为何会出动。 玛瑙是很优秀,可也没有强到会被认为不是导师就无法杀死的程度。即使在桃子偏袒的眼光下,圣地只要派出优秀的神官组成一支小队,就可以打赢玛瑙了。 就算玛瑙相当于她的亲传弟子,然而导师并不是会多愁善感到用「因为是弟子」的理由亲自出手的那种人。 冷酷无情。 抑或是没有血泪的杀戮者。 这是桃子对导师的印象。在任务中不会掺杂私情。不会把自己的命看得很重要。那么就不禁让人想问为什么了。 不过,从遇到导师好几次的灯里听到的说法来看,那并不是偶然。尤其是第一次的时候,玛瑙为了救灯里而背叛了第一身分这件事是不会错的。 想找到正确答案还需要更多的判断材料。桃子把得不出结论的疑问搁置到一旁,继续说道。 「然后,到目前为止的经历与这次的最大不同是『万魔殿』吗。」 「就是说啊。那个真的让我吓一跳。」 灯里与玛瑙在港都里贝尔意外遭遇到人灾「万魔殿」。原因是将被誉为糟糕到极点的人灾封闭起来的雾之封印发生异常而出现裂缝。虽然曾经怀疑是千年岁月的冲刷造成的劣化,但似乎是因为灯里让世界回归,导致雾之结界被挤压变形的关系。 这件事让桃子不由得眉头深锁。 「要找麻烦也要有点限度啊。你是想间接毁灭这个世界吗?」 「我没有那个意思……」 灯里忿忿不平地噘起嘴。 实际上,灯里也不知道自己的魔导可能会成为解放四大人灾的原因。 「可是,要是会让玛瑙妹妹死掉的话,世界什么的毁灭掉也无所谓吧?」 「这个可以理解。」 没有否定的理由。桃子也以非常认真的表情表示同意。这两个人对玛瑙的优先度可以说是半斤八两。 「为了救前辈要牺牲世界也是没办法的事。可是在世界毁灭的过程中让前辈遭遇到危险就本末倒置了。『万魔殿』在前辈不在的地方肆虐的话是无所谓,可是现在『万魔殿』不是会出现在前辈要去的地方吗?」 「呜…、你说的没错……!」 根本不在乎其他地方受害的两名玛瑙激进派少女继续讨论道。 「不管怎么说,要排除前辈死因的手段有好几种。第一方案是让你死掉。身为异世界人的你无亲无故,就算死掉也没人会在意。你在较早的阶段死掉的话,前辈背叛的理由也会跟著消失。很遗憾地,『万魔殿』的小指会留下来,不过考虑到不会造成更大损害的话也不算太糟。」 「……桃子妹妹。」 听到桃子太直白的意见,灯里露出严肃的表情。 「因为我非常讨厌桃子妹妹,所以不想被桃子妹妹杀死。要被杀掉的话,我觉得还是需要建立信赖关系。」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真是意义不明的价值观。 看样子,她的脑袋因为时间回归的次数太多烧坏了。桃子用像是看到可怜白痴的眼神,怜悯地看著灯里。 「不过,不管怎么说,我是没办法杀死你的,所以这个方案不可行。」 「这么说起来,为什么桃子妹妹没办法呢?只要使用『盐之剑』的话,即使是桃子妹妹应该也能杀死我啊。」 「现在的我没办法获得使用许可。『盐之剑』所在的地方似乎不经由圣地就无法到达。没有得到许可就离开上司身边的我跑去圣地,跟自首投降没有什么两样。」 「原来如此啊~。」 灯里如此感叹地表示理解。 「果然桃子妹妹是没有办法杀死我的呢。稍微有点放心了。」 「杀得死的话我早就动手了。……害虫。」 「哼哼~嗯?那么没办法完全杀死我的桃子妹妹就是便宜的杀虫剂吧?输不起的家伙再怎么叫嚣我都不会有感觉!」 现阶段,桃子没有杀死灯里的手段。受到【时】之纯粹概念保护的灯里即使被一般的手段杀害也会马上复活。 「总之,这样你可以接受前辈在旅途前半与中期以后死亡的理由有明显不同了吗?」 「明白了。」 「很好。如果是在越过巴拉尔沙漠之后的话,即使你离开前辈身边,前辈也不会被超过自己处理能力的事件波及。你最好把这件事牢牢用你那不灵光的脑袋记住。」 「……是吗。」 大主教触犯了禁忌这种大事件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遇到的。 「你没有试过吗?自己在什么时期离开的话,前辈就不会死掉。」 「……因为,会很不安啊。」 灯里用颤抖的声音小声说道。 「应该是在第三次的时候吧。玛瑙妹妹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死掉的喔?那样的话当然会想一直跟她在一起,好让她不会死掉啊。」 她无法离开玛瑙身边最大的理由就是这点。 想要救的人在跟自己无关的地方死掉。这件事明确地在灯里的心中造成伤痕。 「万一玛瑙妹妹死掉了,我可以让时间回归。一切可以重来。可是,如果是连玛瑙妹妹已经死掉我都不知道的状态下,我就没办法让时间回归。我不喜欢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情况。」 在不断重复的过程中,灯里有一次试著在被召唤之后就逃离古里札力卡城,回避跟玛瑙的相遇。 结果灯里在独自一个人漫无目的四处游荡时被导师找到,并从她的口中得知了玛瑙的死。在那之前,灯里都以为玛瑙在跟自己无关的地方活著,因此没能在她死掉时使用让世界倒转回过去的魔导。 原本灯里的性格就是偏向跟理性相去甚远的感性。必须待在玛瑙身边才行的强迫观念,从灯里的身上夺走了分析状况所需要的客观性。 听完灯里倾吐的话语,桃子将双手抱在胸前。 令人感到可恨的是,桃子很清楚这样的心情。把玛瑙放在优先的感情,让她不由得产生共鸣。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多,请做好觉悟。」 「我明白……可是话说回来。」 灯里叹了口气。 「跟桃子妹妹一起旅行真的没有情趣欸。这已经不是能不能互相分享乐趣的问题,而是根本不会觉得感动啊。明明是难得的异世界之旅,好无趣。」 「感动,是吗?」 桃子一言不发地眯起眼睛。如果灯里已经重来过好几次的话,早就该习惯旅行了。事到如今还一直在抱怨,应该是在故意找麻烦。 决定正面回击的桃子开口问道。 「这么说起来,你是第一次到这个山岳地带吗?」 「嗯?呃,是啊。」 「原来如此。从目前为止的路线来看,列车行驶过的地区几乎都是平原。前辈如果是以『盐之剑』为目标的话,毫无疑问会选择前往圣地的路线,应该不会特地绕远路才对。」 如果是这样的话。桃子忍不住用视线确认窗外的景色。在进入山区之后,轨道蛇行的部分变多,列车的速度也放慢了。然后在看到山区路线特有的景色时,觉得时机刚好的桃子开口。 「五、四──」 她开始倒数计时。突如其来的行动让搞不清楚她想做什么的灯里露出疑惑的表情。 「三、二、一──零。」 那是列车进入山洞的瞬间。 车内充满了光。 从导力机关排出的磷光充满了整个山洞,然后从窗户进入车厢内。灯里等人所在的车厢也不例外。导力光的磷光从桃子打开的窗户流了进来。 看似朦胧雾气的光吸引了灯里的视线。 列车驶出山洞。 在相对强烈的阳光照射下,稀疏散布在空中的导力光失去了光芒。 「……如何?」 如果搭乘的列车只经过平原地带的话,根本不会遇到山洞。看到因奇幻的景象而张著说不出话来的灯里,桃子若无其事地问道。 「有感动到吗?」 「……嗯呜!」 一时语塞的灯里把嘴弯成ㄟ字型。出于对桃子的反抗心,她掩饰了自己真实的感情,哼地一声把脸转向一旁。 「才没有感动到!」 赢了。 看到灯里明显是不服输的表现,桃子不禁微微地扬起嘴角。 在桃子与灯里搭乘的普通列车行驶的轨道的遥远后方,有另一班列车。 从最前方的火车头到后方的瞭望车为止,总共有十节车厢。与铁轨咬合的车轮在引擎的驱动下转动,推著列车不断前进。从外观就可看出跟普通列车有著不一样的魄力。 豪华寝台列车的第三节车厢。在头等车厢的包厢内,空气中弥漫著一股美味的香气。 车厢的内部装潢跟桃子与灯里搭乘的列车截然不同。在车站窗口买张票就可以搭乘的普通列车完全无法与其相提并论。如果不是桌子旁边的窗外风景不断向后掠过,甚至会让人有种身在高级旅馆房间的错觉。 那个包厢内的乘客非常奢侈地在列车上享用著套餐。 原本套餐只会在与厨房车厢相邻的进餐车厢中提供,不过这个包厢的乘客命令随从用餐车直接从厨房车厢将餐点运到自己的包厢,享受著有如高级餐馆般的服务。 享用著如此奢华到极致之菜肴与服务的人物是亚修娜?古里札力卡。在吃完鱼料理后,过了片刻,下一道菜被送了上来。 「殿下。这是下一道菜。」 「主菜是什么?」 「厨房说是香煎牛里肌。之后的甜点是玫瑰香槟冻。餐后饮料选红茶您觉得如何?」 「原来如此。很清楚我的喜好嘛。」 面对佣人有如模范般的言行举止,亚修娜笑著如此回应。 端著餐点来到包厢的是穿著执事服的人物。有人可能以为会穿执事服的只有男性,不过并非如此。从年龄来看应该还是少女的女性穿著执事服,正在替亚修娜上菜。 亚修娜的声音中带著笑意,对少女说道。 「可是,嗯──虽然很清楚站在让你这么做的立场不该这么说,不过这副打扮真的很适合你呢。」 「尽管完全不想听到让我做这种事情的殿下这么说……不过我接受的训练设想过各种状况,因此大致上的事情都有自信可以做得比一般人好。」 「服务生的工作也在职务范围内吗。如果是像你这样的人,会被训练成在什么地方都能活动,也是很合情合理的呢。」 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后,亚修娜拿起叉子指向对面的座位。明明以淑女来说是很不礼貌的举动,但可能是因为她充满了自信的关系,让那动作自然到不能再自然。 「你要不要坐下来?想要一边用餐一边当我的聊天对象也可以喔。」 「……还有出餐的工作要做,请容我拒绝。」 执事打扮的少女冷淡地拒绝了亚修娜的邀请,转身离开。为了提供套餐这种讲究过头的餐点,必须不断地到厨房车厢取餐才行。玛瑙背对亚修娜充满嘲弄意味的视线,离开包厢来到走廊上。 这种等级的车厢连走廊的装潢都很到位。地板上铺著可以柔和托住双脚的地毯,抬起头可以看到天花板精细的雕饰。装饰在墙壁上的乾燥花散发出的香味轻轻飘入鼻孔,搭配著高雅的装潢,让人的心情得以宁静下来。 在看不到什么人的走廊上,重重叹了口气的少女抓著执事服的下襬,发自内心地喃喃自语。 「欠债实在是件很讨厌的事。」 没什么好隐瞒的,这位穿著执事服在为亚修娜上菜的少女,正是隶属于荣耀的第一身分的玛瑙。 身为神官的玛瑙会以执事的装扮替亚修娜上菜的理由很简单。 就是因为欠债。 在玛瑙借钱的时候,亚修娜递给她的就是执事服。要她穿佣人的衣服,代表条件就是要成为亚修娜的侍从。 「作为借钱的代价,要在一定的期间内成为侍从。这样的条件很少见呢。要说很有亚修娜殿下爱开玩笑的风格是也没错……」 玛瑙独自发著牢骚,走向厨房车厢。 不是为了装成男性而变装的概念,完全只是让少女穿上男性服饰。执事服并没有将女性化的身体线条遮盖住,反而使其变得更加显眼。 顺道一提,作为借钱的代价,玛瑙必须穿上执事服的时候,撒哈拉的反应非常地过分。由于撒哈拉一直取笑玛瑙要她乾脆转职成亚修娜的侍从,因此玛瑙将她塞到行李最底层让她稍微安分一点。暂时不打算放她出来。 说到底,撒哈拉现在的状态就让她感到非常在意。玛瑙没办法说清楚,不过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事。 「因为跟『络缲世间』有关,不对……因为是可以让灵魂转化的魔导吗?还是其他的……」 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一个人小声碎念著各种假设,来回好几次之后,终于把整个套餐的菜上完了。喝著餐后红茶的亚修娜心满意足地眯著眼睛。那模样简直像是习惯了被人类服侍得无微不至的高贵猫咪一样。 「没想到身边有位优秀的侍从会让生活变得如此舒适呢。我很满意。」 执事打扮的玛瑙在杯中斟满红茶,只说了一句: 「您能够开心实在太好了。」 「嗯,很开心呢。」 跟亚修娜说的一样,她打从心底感到很开心。玛瑙没看过任何比她还要会享受人生的人了。从即便如此也完全不会感到羡慕这点来看,玛瑙跟她的性格有相当大的差距。 就连这辆列车也让玛瑙感到很不舒服。因为这可是在进餐车厢能听到平台钢琴现场演奏的列车。明明不是在进行潜入任务,却搭乘豪华列车的头等车厢,如此高级的待遇让玛瑙很不适应。 「话说回来,殿下。我觉得与其用我这个冒牌的佣人,还不如把普通的佣人带在身边比较好喔?」 「普通的佣人只能做佣人的工作是最大的缺点啊。」 「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要说是缺点也……」 「这也是没办法的啊?我很清楚自己的性格,在看到危险的事情时就会插上一脚。要是佣人因为我的兴趣被战斗波及就太可怜了。」 「……看样子,殿下并不打算像一般的公主谨言慎行呢。」 「谨言慎行的话,我就不是我了啊。最重要的是,压抑自我对我本身并没有任何好处。既然这样的话,还不如一个人享受旅行。」 如此强硬而任性的理论,很像身体力行「唯我独尊」这个概念的亚修娜会说的话。她品味著红茶的香气,继续说道。 「关于这次的事,能做人情给你是理所当然的,可以追踪桃子也是理由之一。」 反而是玛瑙对亚修娜要跟过来这点感到为难。 因为现在正在追赶桃子的途中。在这种时候把亚修娜带在身边只会让人感到不安。 可是因为向她借了钱,所以也无法拒绝她。与其面对因为缺钱耽误追查的先机而失去桃子的踪迹这种丢脸的情况,玛瑙决定暂时成为亚修娜的随从。 「那么,为了提供让你追捕桃子的资金,我已经成为你的赞助人,可是你有线索知道她在哪里吗?」 「有的。要理解那个孩子的行动并不困难。」 在说了声「不好意思」之后,玛瑙拿出一张地图。 「首先,在穿过大陆中央部的沙漠后,桃子跟我们最先要去的城镇是一样的。」 「嗯?这是为什么?既然不知道桃子的目的是什么,我不认为有足够的信息可以判断她要去哪里。」 「桃子的行动,我几乎都可以预测。」 如果没有目的随意行动的话,确实会像亚修娜说的,只是在浪费时间。因为大陆太大了。要收集两个少女的资料得花很多时间。 但是玛瑙很清楚桃子的行动模式。 「桃子绝对会利用列车来移动。我们现在沿著这条路线,同样搭乘著列车在追赶,不过幸好这辆列车的速度比普通车快,所以可以靠著这点让彼此的距离得以缩短。」 「她们有没有可能是选择步行或者是乘坐马车来移动呢?这样的话,我们可能会跑到她们前面喔。」 「可能性应该很低。两名年轻女子徒步旅行实在太引人注目,而且桃子现在还带著一个累赘。」 桃子如今带著灯里。如果考虑到玛瑙正在追赶自己的话,她不会选择步行。与接受过成为处刑人训练的玛瑙与桃子相比,灯里的步行速度明显要慢上一截。 更重要的是,两个年轻女性结伴旅行实在太引人注目了。如果只是桃子一个人的话,还有可能在旅行中避开他人的目光,但是在身边带著灯里的状况下是不可能的。玛瑙之所以穿著神官服正大光明地把灯里带在身边,绝大部分的理由是为了清楚表明「自己是第一身分」,好让周围的人不会产生怀疑。 「原来如此。我在绿洲的沙滩看到的那个女孩吗。」 她应该已经猜到灯里是异世界人。虽然她没有继续深究,但在那瞬间,她的眼睛眯了起来。 「可是,就算你知道她们是搭列车移动,在那之后的追踪很困难喔?尽管导力列车只能在铁轨上行驶,但途中有很多车站可以下车,而且中途转车的话,能去的地方就更多了。关于这点你打算怎么办?」 「没什么好怎么办的。因为如果知道最初的藏身之处,就没有必要去追查线索。」 「喔?」 玛瑙的回答似乎引起亚修娜的兴趣,她的语气中夹杂著一丝愉悦。 没有理会亚修娜的反应,玛瑙揣摩著桃子的想法,用手指在地图上比画。 「把灯里带在身边的桃子不会一直移动。在拉开一段距离后,她会选择一个人来人往的城镇潜伏起来。桃子应该会以自己成功阻止我追踪的前提来采取行动,所以不会选择太勉强的路线才对。根据这点,可以把目标缩小到最初几天会住宿的场所。」 玛瑙把大陆上大部分城镇的特徵都记在脑海里。她一边列著条件,一边指向地图上的某个点。 「那样的话,我推测她会先去这个山间的小镇。」 「啪啪」地响起轻轻的拍手声。那是亚修娜对玛瑙的推测表示的赞赏。 「你果然很不错呢。怎么样?我完全不介意让你就这样成为我的侍从喔。」 「虽然非常荣幸能受到殿下的邀请,但请容我拒绝。」 玛瑙依旧维持佣人的谦逊态度静静地拒绝。 面对冷淡的态度,亚修娜只是调皮地笑笑,没有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 「好吧,如果真的遇到什么问题,记得把这个立场提出来,我会接受的喔。毕竟只要能得到你,桃子也会跟著过来。」 「无论殿下怎么努力,我依然不会接受。」 看样子,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不过答案还是不会变。神官的地位没有廉价到只是借一笔小钱就可以辞退的程度。何况会扯到桃子就更不用说了。 「殿下似乎对桃子情有独钟,可以问一下理由吗?」 「也没到情有独钟的地步……实力当然不用说,桃子不但看起来很有趣,调侃起来也很好玩呢。」 「……因为你太缠人了才会被讨厌喔。」 「这算『前辈』的忠告吗?被讨厌也不错呀。只要不是毫不在意的话,就会被记在心里。」 讽刺看起来也没有效果。她的回答让人不禁觉得「厚颜无耻」这个词就是为了这种人存在的。玛瑙捏起身上的执事服,讽刺地扬起嘴角。 「这件衣服从殿下的观点来看也算是一种『调侃』吗?」 「也包含了关怀喔。让你穿著神官服来服侍我的话,会造成问题。要是有人误以为第一身分的你在侍奉第二身分的我,事情就麻烦了。」 「这样的论述本身是合乎道理没错,可是衣服的选择无法理解。」 「佣人的衣服只有两种选择。执事服或女仆装。就只有这两种而已。既然要穿的话,让你穿执事服不是比较有趣吗?」 这理由已经自我中心到让人懒得生气。 亚修娜很开心地看著玛瑙。对玛瑙来说,只是换件衣服就会感到羞耻的纤细内心早已被她舍弃了,但被人当成玩具不可能会觉得有趣。 「当成是变装的话,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是变装,把平常穿的衣服借给你也不错……」 「请务必让我继续穿执事服。」 亚修娜的衣服只适合让亚修娜穿。玛瑙因为无论如何都不想穿上那个而坚决推辞。 「真是的。殿下很会享受人生呢。」 「天晓得呢。这趟旅行反正也只是在打发时间。」 「哦?」 玛瑙讶异地扬起眉毛。 那句话中灌注的情感超乎玛瑙的预料,而且恐怕也超出了亚修娜自己的预期。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忍不住把本来不想问的问题说出口。 「殿下为什么要离开古里札力卡王国呢?」 「你应该知道才对。我不想被卷进父亲死后发生的那些跟王位继承权有关的麻烦事。这是最大的理由。」 「也就是说,有第二大的理由啰。」 亚修娜抬起头,她有点好奇地看著玛瑙。 「没想到你会这么感兴趣呢。怎么了?」 「这是以牙还牙啊。被迫打扮成这副模样的不满,似乎让我的嘴变得容易乱说话。」 「是吗。」 受到讽刺的亚修娜呵呵地笑了起来。 「跟你说实话吧,玛瑙。我讨厌自己的姊姊。」 这句话让整个房间安静下来。 轻微的振动声填补了寂静。 嘴巴上说讨厌,可是亚修娜的语气中没有一丝厌恶。并非愤怒。也不是恐惧。悲伤是最接近的感情。跟她简单明快的风格不同,在这句「讨厌」中混合了许多复杂的思绪。 「亚修娜殿下的姊姊是……」 在古里札力卡王家中,除了亚修娜以外只有一名女性。 古里札力卡王家的长女。 相较于知名度极高的亚修娜,她的存在感很低。连知道她名字的人都很少。玛瑙虽然知道名字,但也仅止于此。以处刑人玛瑙的角度来看,她的事迹无论从好的一面或坏的一面,都没有值得注意的地方。 「姊姊体弱多病,是非常虚弱的人。虚弱到被风一吹就可能会倒在地上。一天有大部分的时间都躺在床上,没有人帮忙的话连走路都没办法走。天生就是这样的人。」 所以这又怎么了呢? 亚修娜提到的都是会让人感到同情的部分。她的姊姊的确是跟她相反的类型,但看不出有什么会让她感到厌恶的要素。亚修娜虽然信奉力量,但不会做出欺压弱者的行为。 既然如此的话,情况是不是相反呢?玛瑙开口问道。 「天生强健的殿下因为被令姊嫉妒而受到骚扰吗?」 「反而受到溺爱呢。会让人害怕的程度。……啊,是的。在这个世界上,会让我感到害怕的只有那个人。她的爱让我感到害怕。」 身体孱弱的姊姊利用自己的地位想要迫害亚修娜。听到这样的猜测,亚修娜耸耸肩。 「我要是继续待在那个国家,很可能会在姊姊的掌控下被推上王位。就算是现在,我回去的话感觉也会帮我准备好王座。所以说实话,真的不想回去。可是,即使如此,总有一天我还是不得不回去。」 出身于统治者阶级之第二身分的王族少女,她的声音隐含著一种难以形容的讽刺味道。 「这次的旅行不仅是打发时间,同时也是我用来逃避现实享受最后暂缓期的方式。到底该怎么做,我自己也还没有答案。」 「真不像是把当机立断当成宗旨的殿下会做的事情呢。」 「也是会发生这种事的。」 亚修娜看似自由奔放,其实是个有责任感的人。这就是为什么她不会放弃身为第二身分的职责吧。 「有件事要特别跟你抱怨,就是父亲因为异世界人召唤被处罚的事。这对我真的造成很大的困扰。由于父亲受到谴责的关系,让我继承王位的时间被大幅提早了。」 古里札力卡王国的异世界人召唤是灯里被召唤到这个世界的事件。仔细回想一下,当时的亚修娜的确是率先从王城逃了出来。 「……殿下的姊姊到底是什么人呢?」 「天晓得?本来以为你或许会知道,不过似乎并不是那样呢。」 亚修娜停顿了一下,然后露出俏皮的笑容。 「我只冀望在这趟旅行中可以找到答案。」 「是……吗。」 最后被敷衍过去的玛瑙耸耸肩。 在两人谈话的过程中,列车依然在向前行驶。 在亚修娜的协助下,玛瑙追赶的速度比桃子预测的还要快很多。 第二章 逃亡的休息时间 越过位于大陆中央部的大沙漠后,再搭乘列车经过约半天的时间。到达桃子决定的目的地时,灯里的情绪变得异常地兴奋。 「哎哟──!桃子妹妹真是的,有够坏心眼~」 以高八度的声调发出欢呼声的灯里甚至收起了对桃子的厌恶感,啪啪地拍著她的背。 「哎呀~,我知道桃子妹妹的个性很差啦。虽然知道这点,可是这个也太过份了,嗯!希望你一开始就告诉我!」 「是吗。自己的心肠有多黑都不说,还好意思说别人呢。」 「可是、可是~」 灯里把街景当成背景,用夸张的动作张开双臂大声说道。 「如果目的地是温泉的话,你要早点说啊!」 她的动作让人似乎可以听到「登登~!」的效果音。桃子用冰冷的视线看著灯里,似乎对她兴高采烈的模样感到很烦躁,但刻画在日本人基因深处的温泉热并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冷却。 「这么棒的惊喜,让我对桃子妹妹的好感度稍微上升了一点呢!」 「如果知道你对我的好感度会上升,我就会选其他地方了。」 面对高兴得快要哼起歌来的灯里,桃子以平淡的声音回答。 由于桃子强硬地变更了路线,因此到这个城镇来还是第一次。也就是说,在为数众多的回归之旅中,灯里是第一次来到这个以温泉乡闻名的城镇。 桃子则是因为让灯里感到开心而悔恨地垂下肩膀。 「这是预料之外的失败……为什么这种只是从地面冒出来的热水会让她那么高兴啊。」 「你在说什么啊!我当然会感到高兴啊!!桃子妹妹不是被培养成对日本人的事情如数家珍的处刑人吗!?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是不行的喔!」 灯里以口沫横飞的气势宣扬著温泉的魅力。 因为她自从来到异世界之后,基本上都过著四处旅行的生活。若说到清洁身体,好一点的有热水可以淋浴,但更多时候连想用冷水冲身体都是奢求。至于浴缸,从港都里贝尔跟玛瑙一起泡过澡之后就没看过了。 「因为桃子妹妹不知道温泉有多棒才能保持这么平静。要说可以在浴缸里好好享受热水澡有多么幸福……!此外,如果是温泉的话,还有恢复疲劳、保养肌肤、长生不老跟温泉蛋!温泉的功效不只万能,而且还很美味喔!?」 「抱歉要在你脑袋沸腾的时候打断一下,我们不是为了泡温泉才来这个城镇的。」 「咦?」 兴奋地在吵闹的灯里忽然全身一僵。她那被温泉蒙蔽的双眼因震惊而睁大。 「这、这是什么意思?我认为来到温泉乡就要好好享受温泉才是对温泉应有的礼仪。来到温泉乡不泡温泉对温泉太失礼……不,会受到执掌温泉的八百万神明惩罚的。在温泉乡除了泡温泉以外,能做的事情就只有享用水嫩的温泉蛋而已喔?」 「没有什么好讨价还价的。我们来这个城镇是为了潜伏起来,躲过前辈的追踪,还有替没骨气的你进行强化训练。温泉什么的根本无所谓。」 「训练?」 脑袋里快要有温泉涌出来的灯里提出的主张被认为完全没有考虑的价值,桃子只是平淡地说明接下来的预定。来这里的目的可不是为了休息。 「听到你讲回归时的事,我一直有很多话想讲……你几乎都没有参与战斗不是吗?」 「欸?那是当然的啊,我又不是很喜欢战斗……」 「哈!难怪你明明拥有纯粹概念,却让我觉得弱到爆。」 被嘲笑的灯里闭上嘴,沉默下来。 在桃子与灯里结伴开始旅行之前,两人曾经战斗过。明明是灯里主动偷袭,但胜负却陷入拉锯战。就那样继续打下去的话,桃子应该会在慢慢习惯灯里的魔导之后占据优势吧。 原本灯里的性格就不适合战斗。不仅如此,她还有著陷入困境时,玛瑙会保护自己的绝对信赖,以及寄宿著【时】之纯粹概念所以不会死的优势。简单来说,她根本没有战斗的必要。 自己不会死。情况再糟也能重来的前提条件导致灯里的态度过于天真,同时也阻碍她提升能力。 「所以你一直都在扯前辈的后腿呢。……说句客气话,你还是去死一死比较好吧?」 「……桃子妹妹为什么说话总是那么难听呢?要进行指谪也讲得委婉一点嘛。」 「因为我讨厌你所以才想让你吃点苦头啊?」 语气平淡到让坏话听起来都不像坏话了。桃子讨厌灯里。灯里也讨厌桃子。卡在两人之间的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事实。 明明是这样,灯里却露出好像被桃子的话语刺伤的表情。 「这样啊,桃子妹妹是因为不喜欢我,所以回应才这么伤人……」 「现在讲这个太晚了吧。」 「那么,很宠我又很温柔的玛瑙妹妹一定非常喜欢我啰。」 「你有听过待客以礼这句话吗?」 看到开始得意忘形擅自诠释的灯里,桃子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拉回来。 「在工作的时候,不论遇到多白痴的客人也必须以彬彬有礼的态度接待才行啊。我想前辈在这两个月一定也因为要接待你而过得很痛苦。」 「……哼~。也就是说,我可以认为因为工作跟我接触却口无遮拦的桃子妹妹是个不成熟的小孩子吗?」 「……嗯,可以。因为我还是辅佐官,没办法做到像前辈那样专业的对应。看到笨蛋就是会忍不住去嘲笑呢,你这个笨蛋。」 两人还是一样,只要有机会就会试著找出对方的弱点来讥笑。从明明没有任何好处却还是毫无意义地在钻研争吵手法这点来看,两人的关系应该是完全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继续没有结论的争吵也没有意义。灯里很不情愿地问桃子。 「那么,桃子妹妹说的强化训练是要做什么?」 「很简单。只要习惯在战斗中使用纯粹概念就好了。最好也思考一下怎么使用比较有效。」 听到桃子的提案,灯里感到有点意外。 「玛瑙妹妹一天到晚都把尽可能不要使用纯粹概念挂在嘴边的说?」 「现在讲这个才真的是太晚了吧。」 受到指谪的桃子朝著灯里翻白眼。 「虽然纯粹概念有人灾化的风险,但你不是已经用很多次了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已经用了很多次的话,不是应该反过来不要用比较好吗?」 「关于这点,你跟其他的异世界人比起来,纯粹概念的侵蚀速度明显地慢很多呢。」 「是吗?」 「嗯。跟我知道的实际例子相比,你的状况可以算异常了。会不会是因为神经太大条所以很难削减呢?」 异世界人在使用纯粹概念的力量时,会消耗记忆。 例如,跟灯里一起被召唤过来的【无】之少年,赋予在其灵魂中的纯粹概念所造成的影响之大,让他只是使用了一次纯粹概念就让性格产生变化。与其相比,灯里毫不吝惜地使用了世界规模级的魔导却依然没有人灾化,而且还异常地维持著自我意识。 「纯粹概念的魔导是无与伦比的强大魔导。请让自己在战斗中也能够使用。因为只要能够灵活运用纯粹概念的魔导,大部分的人类都不会是对手。」 「嗯,你说的或许是没错……可是我的魔导也不是免费的,要削减记忆欸?」 「关于记忆有个很好理解的基准。因为记忆会从异世界……也就是从日本的记忆开始消失。用大概的基准来考量的话,使用到你把日本的事情忘掉为止的程度还在安全范围内,跟前辈的回忆也不会减少。」 「嗯~话是这么说没错……桃子妹妹,你真的没有其他企图?」 「嘿~」 由于玛瑙曾经强烈地劝阻,因此灯里对于在关键时刻以外的地方滥用有很强的反感。对于犹豫不决的灯里,桃子用非常不屑的眼神狠狠瞪著她。 「我给出了对前辈有利的方案,你却没办法拿出最大的努力呢。异世界的记忆比前辈更重要的话,那也没有关系喔~?看来是我有一~点高估了你对前辈的执著。」 「嗄──?」 灯里的眼中冒起熊熊怒火。 「你在说什么啊,桃子妹妹。我重视玛瑙妹妹的程度,可是比桃子妹妹想的还要多好几倍喔?」 「那就麻烦你证明给我看啊。听好了,不会善用能力的死女人!只要在这里进行锻炼,以前只能等别人来救的你,就可以在危急的时候帮助前辈了!」 「我做!我做就可以了吧!」 拿了玛瑙当作诱饵,让灯里的干劲如同云霄飞车般直线上升。 *** 那座山间小镇的空气中,带有一股浓浓的硫磺味。 那里是把地下涌出的温泉当成特产,木造旅馆与餐厅林立的温泉乡。除此之外,这里也是连接主要都市的列车停靠站之一,作为观光景点还算繁荣。 镇上有负责维持该地区治安的第二身分骑士们的办公所,以及一间显示第一身分存在的小教会。其他则是由第三身分的居民所组成。 由于兼具度假与观光的功能,因此有非常多镇民以外的人在这里出入。曾经有罪犯与禁忌利用外人进入镇上不会引人注目当成掩护,躲藏在这里。 被称为「派遣人」的男子,也是从事这种台面下工作的其中一人。 从事这类不见光的工作的人,有时会碰上无法加入任何组织的状况。无论是工作失败遭到放逐,或是逃走后失去居所,聚集起这些没有去处的人们,给予他们相应的工作,这就是「派遣人」的工作。 被称为「派遣人」的男子,原本隶属于名为「第四」的思想团体。 这个大陆上的人类被划分为第一身分、第二身分、第三身分。这三种身分制度是用来管理世界的规则,同时也是基础。 「第四」思想引爆了人们对于自古以来理所当然存在的身分制度抱持的不满。 刺激第三身分的感情,煽动第二身分的自卑感。「第四」在过去利用这种方式吸收了许多人,并藉由把第一身分当成目标,使人们团结起来。 在过去由于人数爆炸性增加,膨胀到连第一身分的圣地都差点被攻占的「第四」,后来因创始者的「盟主」被第一身分逮捕的关系,使得活动渐渐走下坡。结果造成那些参与活动的人当中,有技能但经历有问题的人被排除在外。 这个男人在那段时期负责的工作是协助「第四」的人藏匿,以派遣人才收取手续费的方式获得利益。尽管作为伪装的温泉旅馆在长期的经营下渐渐走上轨道,但男子的本行还是派遣人。 现在的情势对「第四」很严峻。在忍耐时期并未出现在台面上的他,听到了一个有如拨云见日般的喜讯。 据说身为「第四」创始人的「盟主」被解放了。 「盟主」被关在东方大国的古里札力卡王国。身为在大陆造成骚动的政治犯,应该在等待死刑执行的他,不可能是透过正规的手续被释放。到处都流传著「盟主」在某人的协助下逃出监狱的消息。 话虽如此,关于「盟主」是否真的被解放了这点,男子抱持著怀疑的态度。因为这个情报对「第四」实在太有利了。 在零星分布于大陆四处的国家之中,古里札力卡王国也算是魔窟。不久前也传出大主教欧威尔染指禁忌被处刑的消息。就在他不想空欢喜一场而正慎重地彻底调查情报真假的时候。 从「盟主」本人那边传来是否可以造访旅馆的询问。 前来传递这份讯息的是一位穿著和服的少女。 那位少女绑著麻花辫,深蓝色的头发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她以平静的语气告知「盟主」的平安,并表示对方在不久后会来拜访。 男子高兴地流下眼泪。「第四」将开始取回权力。就在他一心一意做著迎接「盟主」的准备时。 有位白服神官带著黑发少女来到这座城镇。 这件事触动了他长年从事违法工作培养出来的警戒心。 认为她们只是单纯来观光的想法恐怕太过乐观。时间巧得让人很难觉得是偶然。如果是圣地巡礼的话就算了,很难想像过著清贫生活的第一身分会这么悠闲地跑来观光。 是跟踪「盟主」过来的吗? 不能就这样放著不管。他使用派遣人的管道召集战斗人员,并下达指示。 内容是把跑来刺探这里的少女神官解决。 接到指令的成员迅速地拟定计画。 身为执行部队的他们是那种做过见不得人之事的人。有些人原本是冒险者,但在活动的过程中被淘汰,也有人曾经是普通的研究人员,却因为求知欲触犯禁忌而堕落。说到这些人的共通点,就是早已舍弃了良心,即使下手的对象是妇孺也绝不会留情。 当然,要排除神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没必要从正面攻击。我方占有地利。要等到对方松懈下来的时候。 这里是温泉旅馆。入浴时是最好的时机。 实际上,跟在神官身边的黑发少女也天真地大喊著「温泉!温泉!」。明明在登记入住时跟同伴神官之间的气氛很险恶,但黑发少女似乎非常喜欢温泉,从旁人的眼中也能明显看出她十分开心。 少女神官也很年轻。娇小的身躯加上稚气未脱的容貌。最多只有十四岁左右。年龄还没有脱离小孩子的范畴,却被允许穿著神官服而不是穿修道服。从这点可以判断对方应该拥有优秀的才能。可是考虑到神官服是白色,应该还不到足以独当一面的程度。 男子窃笑著心想,这样的话工作会很轻松。 以员工身分工作的其中一名成员向决定在这里住宿的两名少女推荐在白天的时候去露天浴池。本来在白天没有开放,是为了孤立她们才特别准备的。 确认少女们依推荐进入包场状态的温泉后,全副武装的男性闯入更衣室。 虽然神官很擅长使用魔导,但魔导不经由导器就无法发动。 纹章魔导是如此。教典魔导也是如此。所谓的魔导是一种由纹章学与材料学支持的技术。虽然导力是一种产生自灵魂的伟大之【力】,但是如果没有能够决定方向性的道具,就无法发挥最大的效果。越是强大的魔导就需要越复杂、规模越大的巨大媒介。 只靠身体就能使用的导力强化是唯一的例外,但这点对那些男人来说也是一样的。 持有武器的人比较强。 无论是多高强的魔导士,全裸的话战斗能力也会大幅下降。 由于不可能有人在全裸时会提升战斗能力,因此没有必要特地为袭击想什么理由,但是身为男性要进入女用浴池还是必须用理论来武装自己才行。有没有武器的优劣非常明显。 此外,十几岁正是多愁善感的年龄。在入浴中发动奇袭的话,少女们会因为害羞让动作变迟钝,甚至有可能在不被反击的状况下打倒她们。男子打著这样的如意算盘。 在经过完美的理论武装后,男子闯入更衣室,并在脑中描绘目标的长相。虽然不清楚黑发的少女为何会跟神官在一起,但她很明显是个外行人。应该试著把黑发少女当成人质来进行恐吓。 在构思战斗计画的同时,男子为了防止少女们取回武器,伸出手想要回收少女们放在衣物篮中的衣服。就在此时。 「为~什么不是跟前辈,而要跟你这种人一起泡温泉啊~」 「别说了啦。听到这种话难得的好心情也会──」 通往露天浴池的门被喀啦喀啦地打开。 大概是在进入浴池之后想起忘了什么东西才回来拿的吧。从蒸气弥漫的澡堂中显现身形的黑发少女与非法闯入女性更衣室的男子,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会。 「……」 「……」 两人之间出现一阵令人难堪的沉默。 黑发少女的胸口以下包裹著浴巾。 少女的肢体纤细而修长。在光靠一片薄布根本遮掩不住的丰满乳沟之间累积的些许汗水被浴巾吸收,水滴沿著大腿内侧的美丽曲线咻地滑落。 水滴滑落到地上,响起滴答的声音。 男子回过神来。 思考因预料之外的事故而停止的时间只有短暂的一瞬。男子可是跨越过好几次死线的战士。严苛的训练没有让他松懈到会因女色使动作变迟钝。虽然没想过目标会在这个时候回到更衣室,但这同时也是机会。 只要在这里抓住黑发少女当成人质,正在入浴的少女神官也可以轻松抓住。就在回过神来的男子准备要制住对手的时候。 「内、──」 黑发少女的双眼因羞耻泛起泪光,并燃烧著怒火。 手指枪的食指瞄准著男子。以威吓来说很不自然的动作令男子感到困惑时,指著男子的食指尖端亮起导力光,构筑魔导。 男子惊讶地无法发出声音。她明明没有导器,为什么能够发动魔导?而且还是他无法判读的魔导构成的未知魔导。应该无法施展的魔导让男子的思考产生混乱,无法及时做出反应。 「内衣小偷──!」 随著误解的尖叫声,威力不寻常的魔导从指尖射出。 一名袭击伙伴被骑士逮捕了。 看来露天浴池的袭击行动似乎失败了。同伴在闯入更衣室时被发现,同时反被打倒,最后还被当成内衣贼的现行犯移交给骑士。 被派遣人召集的这些人是「第四」的伙伴。为了在将来与属于特权阶级的神官战斗而接受高度训练的伙伴偏偏被当成低俗的性犯罪者,实在令人怒火填膺,但为了不让对象知道我方的目的,这样反而是好事。 与其让目标知道性命受威胁而产生戒心,还不如让对方沉浸在阻止了一桩性犯罪发生的成就感中还比较好。为了让对方松懈下来,反过来被打倒的同伴不得已只能留下「我是偷内衣的性犯罪者」的自白,被骑士带走了。 而说到将拥有荣耀的战士打成一介性犯罪者的少女们,现在则是以休闲的步调在温泉乡中闲晃。 她们两个穿著一样的浴衣,似乎是心血来潮打算就这样到处去泡温泉。这是因为混在员工里的同伴告诉她们,在泡完温泉后穿著旅馆准备的浴衣去逛街是温泉乡的习惯,用这种方式诱导她们外出。 「包含旅馆准备的这件浴衣在内,这里真的很像日本呢。旅馆的房间也是用榻榻米,建筑物都是木造的,还有像乡村一样的街道。给人的感觉实在太像过去美好的日本。这么有日本风格的地方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在某种意义上,要比现代日本还像日本喔。」 「哼~嗯。这些东西很有日本风格呢。或许这个地区在文化上受到『迷途人』的影响比较大。你看,这里不是四面环山吗?直到列车通车为止,这个城镇将独自的文化代代相传,历史意外地悠久呢。据说街道还保留著古代文明时期的样貌。」 「因为日本人很喜欢温泉啊。尤其是爱泡温泉的人特别热衷,我猜一定是对温泉很讲究的人留下了这些。」 「在某种意义上,这座小镇本身就是古代文明时期的遗产呢。」 两名少女一边轻松地聊天,一边走在街上。 少女们在旅馆的露天浴池轻松地逃过一劫,不过威胁依然没有离开。 在旅馆澡堂发动的袭击失败了。即使是在目标松懈下来的地方袭击,然而只派一个人是错误的决定。那么下一个袭击计画,就靠人数的优势。 在大街上发动袭击太引人注目。于是男子雇用了当地的小白脸。计画是让在这一带以擅长勾引女人出名的青年假装搭讪,然后将少女们带到隐蔽的暗巷。 容貌给人爽朗印象的青年朝少女们走了过去。在他预定带少女们前往的暗巷里藏匿了将近十名武艺高强的同伴。那些人并没有低估神官,这样的战力应该可以轻松获得胜利。 「嗨,两位──」 「去死。」 「去死!?」 劈头而来就是不留余地的回答,让被雇用的青年无法掩饰自己的讶异。 说出这样的话,令对方不管怎样都能明白对话无法继续下去的人是少女神官。将粉红色头发绑成双马尾的她对青年摆出一副很不高兴的表情。 「不要啰嗦快去死。我对小喽啰没兴趣。你的存在让人很不愉快。请滚去跟雇用你的人说,要他找些让人能多累积点经验的家伙过来。」 从一开始那句话就太超乎预料,让应该很习惯应付女人的青年拚命地想让自己的脸部肌肉不要抽动。光是打个招呼就换来希望自己死掉的粗暴回应,这到底是哪门子的世纪末招呼语啊。 况且要不是有收钱的话,谁会跟像你这样的小鬼搭讪。青年将真心话硬是吞了下去。 看著青年的反应,黑发少女露出同情的表情。 「桃子妹妹,再怎么说要别人去死也太过分了啦……」 「就、就是说啊!啊哈哈,这种玩笑也太──」 「你很恶心快点消失。要像这样委婉一点才行啊。」 「──咕噗。」 以为黑发少女在替自己解围而想顺水推舟,结果是个巧妙的陷阱。「恶心」这个词让对应付异性颇有自信的青年内心受到重创,自尊心也遭到打击,但靠著吃软饭维生的男子并没有软弱到会因为这种程度的对待而受挫。 搭讪就是以失败为前提。被无视也是理所当然的。试误学习的精神很重要。 话虽如此,这次是要收费的委托。对方提出的金额高到就这样撤退有点可惜。 我还没有失败。小白脸青年重新振作起来。 察觉到对方想继续纠缠而露出不耐烦表情的粉红色头发少女忽然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点子。在青年以为还有机会而抱持期待时,她迅速伸手按著黑发少女的背将其推到前方。 「如果你是要搭讪的话,这个肥嘟嘟的女人就给你吧。你要带她去哪里做什么我都不会过问,所以你就带她去想去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吧。」 「桃子妹妹!?」 被出卖的黑发少女惊讶地尖叫起来。 如此主动而且积极出卖朋友的人,即使是身经百战的小白脸也是第一次遇到。青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不过被出卖的一方脸皮也很厚。发现身旁的少女背叛自己,黑发少女立刻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并用锐利的眼神瞪著粉红色头发的少女。 「就算你因为平胸矮个没有魅力也不能这样啊。说不定这个人有恋童癖呢!不对,如果不是恋童癖,一开始就不会向桃子妹妹搭讪了。这位大哥!请赌上恋童癖的名誉,把这个女的带走吧!」 毫无根据地被当成恋童癖,让喜欢熟女的小白脸瞬间板起脸孔。 「我不是恋童癖。」 「不必因此感到羞耻!」 真不该接这种工作。 来不及替自己辩护就被当成恋童癖的青年在心中如此咒骂的同时,想尽办法阻止了少女们互相推举彼此当成祭品的丑陋争吵,然后带她们来到暗巷。他做出的努力是笔墨所难以形容的。 在来到预定场所的瞬间,出现将近十名男子挡住了死胡同的出入口。 「很好,按照预定来──」 「我说过要你去死吧。」 男子的台词被砸在脸上的拳头打断了。趁著周围没有其他人,桃子立刻使用了武力。遭到攻击的是被雇来带路的小白脸青年。首先是对鼻尖一击。趁他脚步不稳时抓住袖子将其拉倒在地。然后桃子毫不犹豫地用脚反覆踩踏因为倒地的冲击而痛苦哀嚎的青年的脸。 开始的时候还有发出几次呻吟,但很快就没有声音了。桃子冷冷地俯看著完全失去意识的青年,说。 「……鞋子被弄脏了。」 以上是少女在毁掉了一个人的脸之后的感想。 用来吃饭的脸变成这样的话,想必今后很难靠吃软饭维生了吧。青年脸上的伤严重到让人不禁去想像他未来的生活。 以非常熟练的手法将昏倒的男子踢到路旁的少女环顾四周。 「嗯,原本以为是普通的搭讪……这样的状况不错呢。」 在喃喃自语的同时,导力的磷光将桃子的身体包覆起来。 同时,男子们感到一股凉意窜上背脊。 导力强化。可以提升身体性能的导力操作技术。 第一身分的神官很强。因为所有的神官都具备可以使用教典这种高阶导器等级的导力操作技术。此外甚至有传闻他们会在未开拓领域进行战斗训练,在被选上成为正式神官为止的道路非常坎坷。 从事违法工作的话,自然会对第一身分这个敌人的事情变得熟悉。这种程度的事情这些人也很清楚。 然而眼前的少女用来强化身体能力的导力量,很明显地并不寻常。可以感受到少女的战斗能力已经超越神官范畴。 这下糟糕了。瞬间的判断让埋伏的男子们打算逃走。他们认为即使靠人数的优势,也没有希望取得胜利。这是很明智的判断。 可是,他们被桃子绕到背后了。 为了不让目标逃走选择死胡同是错误的决定。少女在一步追过他们的同时,将拳头砸向地面。 沉重的破裂声咚地震撼著暗巷。 强烈的振动让在场的人清楚感受到少女拳头的力量。以拳头命中的地面为中心,出现了蜘蛛网状的裂痕。 导力强化应该不是可以让人发挥出如此超乎常理之怪力的技术才对。娇小少女制造出的结果,让男子们哑口无言地停下脚步。 「想要逃走的家伙,我会亲自下手让他变得跟那边的破抹布一样。」 明明是个才十几岁的少女,为什么能够如此无情?被教会当成口号所提倡的「慈悲」,为什么无法在这个少女的眼中找到?而且刚才破坏了无关的建筑物不是明确的犯罪行为吗?虽然有很多话想说,但不论是谁都没有勇气出口指谪。 「想、想要逃走是什么意思?我们该怎么做才好?」 其中一名成员慎重地问道。 很明显地,就算十个人一起上也不是桃子的对手。既然死胡同的出入口被挡住,连想逃走都很困难。 可是桃子并没有折磨这些男人。因为有想让他们在这个地方做的事。 只要照少女说的去做就能得救吗?面对抱著一线希望的男子们,桃子答道。 「只要攻击那个脑残并获得胜利,我就放你们一条生路。」 理所当然没在事前得到桃子亲切说明的灯里露出一脸「这家伙在说什么、脑袋没问题吗」的表情看著桃子。 「我说过要进行实战吧。不,最初真的以为只是普通的恶心搭讪想把他赶走而已,不过实在太好了。真的有人在幕后操纵。」 「……该不会特地到外面来是为了这个目的?」 「那是当然的啊。假装成没有戒心的话,就会有笨蛋上勾。」 男子们的内心产生动摇。知道袭击计画被看穿而变得惊惶失措。 可是他们无法理解桃子的本意。前来袭击,却被目标之一要求去袭击另一个目标。完全搞不懂是什么意思。 「上吧,实战。」 「欸~……」 「不要摆出那种苦瓜脸。快点动手。」 这是怎么一回事。男子们充满疑问的视线看得灯里浑身不自在。桃子的理论对普通人来说难以理解。 「尤其是你的魔导效果很诡异,不需要什么精细的操作也能发挥作用。请在实战中进行各种尝试。」 「嗯~……我还不是很清楚要怎么调整欸。」 「没关系喔,即使只是无限制释放导力,只要持续训练的话,还是会有点效果的。」 「等、等一下。」 那是重视火力与气势更胜于技巧的理论。男子们慌忙开口制止。 「没有经过充分的训练就滥用导力是很危险的!更何况是无限制释放导力,太乱来了!不可以用外行人一知半解的知识做这种事啊!」 男子说的没错。 这是个正经到了极点的意见。在导力强化技术的教科书上也有相关记载,是基本的注意事项。所谓的导力是产生自灵魂的【力】。使用到导力的魔导是很精密的技术。 然而例外这种东西是到处都有的。 「是这样的吗?」 「不需要听罪犯的意见。」 对灯里的人身安全并不是很在意的桃子不负责任地许可她使用魔导。 男子们下定了决心。虽然跟当初的预定差了很多,可是没有其他的方法。得保护受到恶毒神官欺骗的黑发少女,从这里逃走。 果然第一身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其中一名义愤填膺的男子为了帮助灯里而伸出手。 被抓住手臂的灯里反射性地把手抽回。 「呀!」 发出短促尖叫声的灯里所造成的结果并不可爱。 在灯里的全身瞬间被导力光的磷光包住的同时,感受到某种从未见过的魔导气息。就在男子感觉到不对劲的瞬间。 抓住灯里手臂的男子飞到了空中。 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随著男子在空中划出的拋物线移动。 那是灯里在发出可爱尖叫声的同时,用人类的动态视力无法捕捉到的速度挥动手臂的结果。被无视重力的速度甩动的男子飘浮起来,飞向远方。 男子撞击地面的巨大声响传进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那声音听起来非常痛。幸好被甩飞的男子没有因为坠落的痛楚而受苦。由于坠落到地面的时候,男子没有做好安全姿势,就算那个时候撞到头死掉也不奇怪,不过他非常幸运地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只是失去了意识倒在地上。 「啊……」 黑发少女露出尴尬的表情。 「对、对不起……。我没有把【加速】的幅度控制好……大概?」 灯里是个会好好道歉的孩子。尽管这样的状况会让人觉得那又怎样,但有道歉总比不道歉好。这是事实。 「那、那个,桃子妹妹。我还是不太清楚要怎么调整。这样好吗?该怎么说呢……这是不是很像犯罪?感觉好像做了什么非常坏的事。」 「调整什么的不用在意啦。请保持在随时都是最大输出量,并以最大威力为目标。」 「魔导是这样的吗~……?」 「魔导就是这样。现在是把自卫与正当防卫合为一体,所以对这些罪犯做什么都可以。」 她似乎没有防卫过当的概念。从少女神官如此光明正大地断言可以看出,她是真的对这些男人会怎样一点都不在意。 「可是果然只有输出量非比寻常呢。尽管从导力量来看是理所当然……算了,这里刚好有实验对象。你可以尽情地尝试。」 被少女神官用大拇指指著说是实验对象,那些男人的身体忍不住抖了一下。 自己明明应该是埋伏在暗处发动袭击的一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人体实验的实验对象。 推荐别人进行人体实验什么的,实在没有神职人员的风范。可是在场的人早已没有人把桃子当成正常的神职人员。他们都认定这名少女的实力明显比普通神官高出一截却只是辅佐官,恐怕是因为在精神方面的评价非常低的关系。 可悲的是他们的猜想并没有错。 「喂、喂,神官!你对自己做的事情一点罪恶感都没有吗!?」 「罪恶、感……?」 男子质疑神官的伦理观,但对方却一副好像没听过这种概念的态度。 「咦?我不是很懂欸。驱逐人渣为什么会产生罪恶感?所谓的罪恶感应该是对做坏事感到的愧疚。做好事怎么可能会产生罪恶感呢。」 面对差距实在太大的价值观,男子们变得哑口无言。 这些人也受过保持冷静的训练。在应付违反伦理的行为、必须冷酷处理的事态时,人类的感情无论如何都会成为障碍。因为如此,所有人都专门接受过摆脱人性的精神训练。 然而眼前的少女不一样。她对伤害他人的行为毫不犹豫。虽然偶尔会出现那种沉醉于使用暴力获得快感的家伙,但她甚至不属于这一类人。并非因为自己的好恶,只是出于必要而行使必要程度的暴力。中间没有夹杂其他感情,就像被输入命令的魔导兵一样冷酷无情地行动。 这就是在教会的偏差思想教育下的结果吗?如此异常的精神性让人不寒而栗。 一般而言,人对于伤害他人的行为都会有所抵触。无论是谁都无法成为没有人心的暴力机械。这是与生俱来的特质不同,加上成长环境与外界隔绝下的产物。 「那么,动手吧。」 「呜呜……这也是为了玛瑙妹妹,没办法呢。」 在压倒性暴力的洗礼下,这些人清楚地体认到第一身分有多不讲理。 将近十名的同伴被移交给了骑士。 罪名是在搭讪时试图对妇女施暴,结果这群愚蠢的家伙在两名未成年少女的反击下遭到逮捕。 本来如果只是搭讪的话还不至于会被逮捕,但袭击神官的事实受到重视。驻扎在镇上的骑士们不想因为这种无聊的事情被第一身分盯上,很难得地殷勤地执行著勤务,因此那些人才依法受到制裁。虽然因为刑罚比诱拐轻而甘愿承受搭讪的罪名,但身经百战的战士就这样被当成了拐骗女人的小混混。 派遣人召集的战士中,只剩下被雇用在旅馆工作的男子而已了。 想到同伴在拘留所接受骑士调查时被斥责「都一把年纪了还去搭讪年轻女孩,不觉得丢脸吗?」的悔恨,男子不禁咬牙切齿。 自己与同伴是「第四」的尖兵,为了争取自由的战士。被人当成被性欲冲昏头的蠢蛋对待,实在跟原本的目标相距太远。如果会被当成性犯罪者而退场的话,还不如乾脆作为一个光荣的战士战死。 「感觉最近好像被桃子妹妹的暴力性传染了。」 「你是内心深处就包含著暴力性质的危险女人。突然发动奇袭的不知道是哪位喔。」 「那个是不想让你感到痛苦的善意啦。是一种体贴喔。」 「你的善意也太诡异了。没问题吧?跟记忆一起把常识扔掉了吗?」 「竟然会被桃子妹妹这么说……」 看著少女们轻松地谈笑,男子一边做著旅馆的工作,一边在心中堆积著杀意。 这两个女人为何在让他人背负污名之后,还能表现得如此若无其事。发誓要挽回名誉的最后一人,决定要发动夜袭。 不需要繁锁的作战计画。他是以正式员工的身分在旅馆工作。由于年资深厚,受到其他职员的信赖,因此在旅馆内可以自由行动,不会受到怀疑。 趁著目标进入梦乡的时候侵入房间,在不被发现的状况下进行暗杀。 计画非常单纯。也正因为简单,才不容易出错。 夜深人静。男子从管理室偷拿了旅馆房间的备用钥匙,一声不响地侵入少女们的房间。 在只有苍白月光照耀的房间之中,将同伴们逼上绝路的少女们睡得十分香甜。 少女神官的睡姿十分端正。毯子盖过肩膀,呼吸规律而匀称。看不出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相较之下,黑发少女的睡相就很差,把盖在身上的毯子踢下床,床单也被扯掉,弄得皱巴巴的,还紧抱著枕头流著口水说「呜嘿嘿,玛瑙妹妹~」的梦话。 说得含蓄一点,有够邋遢。衣带可能是在翻身的时候松掉了,从窗外洒进来的月光照耀著裸露出来的肢体。雪白肌肤散发出淡淡光辉的艳姿。在平常的情况下,如此煽情的场面足以让人口水直流。 然而,对面前的男子而言,这样的光景只会替无法理解同伴为什么会败给这两个脑袋空空的家伙而产生的烦躁火上加油而已。 男子伸手抓向黑发少女的脖子。使用导力强化,并以强化后的握力折断脖子就结束了。 在这里结束吧。去死。 灌注了浑身杀意的手触碰到沉睡少女的颈项。 第二天早晨。 全身上下完好如初地醒过来的灯里发泄著不满。 「真是的,这间旅馆到底是怎样啦!」 让平常很难爬起来的灯里气到忘记睡意的原因,是早上起来在她身边有个像雕像一样被固定住的男人。 「有内衣小偷,有跟色狼差不多的搭讪,甚至还有人会夜袭……再怎么说性犯罪者也太多了吧?不觉得很怪吗。」 连爱赖床的灯里都会瞬间清醒过来的事件。一大早就要移交罪犯,让灯里气得鼓起脸颊。 「作为观光景点的治安还这么差,这样问题很严重欸!」 「是啊~」 其实大概猜到事件全貌的桃子打著哈欠敷衍过去。 看到同一个人移交第三批性犯罪者,让骑士们以及周围无辜的群众都抱持著「因为两个人都是美少女才会被盯上吧,真辛苦」的感想以及同情。 「不会是因为你散发著会吸引罪犯的费洛蒙吧?一天就遇到三次袭击,连我都没有过这种经验喔。」 「你该不会真的认为是我造成的吧?」 「我一直认为你是惹祸精喔?」 桃子知道发动袭击的是隶属于「第四」的人。她也有得到这间旅馆的经营者被称为「派遣人」,在背地里从事著非法行为的情报。 昨天晚上,桃子在男子来到房间门口的时候就醒来了。她眼睛微睁看著事情的发展,期待著灯里被杀死的可能性,对男子的行动置之不理。然而在看到【停止】的魔导在男子的手快要碰触到脖子的时候自动启动时,她感到一阵惊骇。 「话说回来,你竟然会用条件启动式的魔导设陷阱呢。」 「嗯。大致上,我觉得想做的事情大概都做得到。你说的那个条件启动式?也做得到喔。」 说穿了,就是灯里在事前用魔导设下了陷阱。要是有人碰触到沉睡中的自己,就会被施展【停止】。 顺道一提,最主要的目标是桃子。想说要是在睡觉的时候桃子对自己做了什么就可以好好教训一下,于是瞒著桃子用纯粹概念设下了魔导的陷阱。 「原来是这样啊。」 表面上假装不在意地点点头,但桃子内心的警戒度提升了一级。从灯里平常乐天的态度来看,原本以为她是那种单纯只会对面前的对手施放魔导的人,但估计错误了。条件启动式原本应该是事先需要绵密准备的高度魔导技术。连这种魔导都能在无意识下施展的话,危险度就更高了。 「要是你因为睡相太差不小心滚到我这边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到、到时候再说啦。就算真的变成那样,我也会正常地帮你解除的。」 灯里也很清楚自己的睡相有多差。因此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自己真正的目的是企图透过未必故意引发事故。 「那、那么,今天要做什么呢?」 「说的也是呢。总之……」 「总之?」 桃子耸耸肩。 「先来泡早上的温泉吧。」 少女们顺利地消化著在旅馆住宿的日子。 第三章 逃亡的途中 玛侬?里贝尔来到以度假胜地闻名,位于山间的温泉乡。 以白色为基调的高雅和服,女用木屐在石板地上咔啷叩隆响著的声音。跟浴衣不同的和服装扮,与放眼望去整片都是木造建筑物的温泉乡格外相称。 跟和服主人牵著手走在一起的是个稚气的少女。穿著白色连身裙的小女孩不停转头看著街道的风景。 「嘛啊、嘛啊、不可思议。有种似乎让人很怀念的感觉呢。」 「是啊。的确有种可以让人心情平静的恬静气氛。」 亲密地交谈的两人看起来就像年龄差距较大的姊妹。如果不知道她们的真实身分,会觉得是很温馨的景象。 「那么,要在这里做什么呢?」 「我们是来这里休养的喔。」 「嘛啊?」 虽然小女孩有点不解地歪著头,不过这次并没有策画阴谋的预定,纯粹是来休养的。 因为不久前才跟导师「阳炎」打过一场,好不容易才保住一命逃掉。多亏了跟万魔殿一起引发的大惨剧,按照计画把「阳炎」引诱出来,也问出了想知道的事。 「准备跟确认的工作在之前的城镇差不多都做完了呢。稍微休养一阵子吧。」 属于原罪概念之一,暴食失控的大流行。 之所以把事情搞得如此张扬,是因为必须测试身为小指的她拥有的能力极限。 「万魔殿」的本体可以使用近乎无限的力量。拥有完整躯体的她潜藏著足以让这个世界所有的生命都感染原罪概念的【力】。 然而,不过是本体小指的她,能使用的力量并不是无穷无尽的。 被玛侬带在身边的她能够展开的原罪概念人数有上限。其总数相当于中等规模城镇的人口。由于祭品的数量会直接影响可以发动的魔导规模,因此玛侬身边的万魔殿小指能够施展的魔导只有这样的程度。 让一座城镇感染原罪概念,然后当成祭品奉献。 或者召唤一只由本体制作,只能存在短暂时间的强大魔物。 目的是制造混沌的话可以选前者,目的是杀戮的话则是后者较有效。 「休息、休息……休息?这样好吗?」 「偶尔的话应该没关系。悠闲的时间也很重要。」 虽然把万魔殿小指能做的事情弄清楚了,但也因为这样,让她发挥力量所必须的祭品库存消耗殆尽。所以玛侬决定在这个城镇稍作歇息,顺便收集祭品。 听到要过和平的生活,万魔殿有点不满。就在为了不跟她走散而牵著她的手,来到目的地的旅馆附近时,玛侬看到似乎有名被绑起来的男子遭骑士带走。 发生了什么事呢?盯著那两人的同时,玛侬为了知道详细情况,倾听著周围的声音。 「听说这间旅馆有个男的想偷年轻女孩的内衣──」 「在温泉乡那边还成群结队想对客人施暴──」 「不止如此,旅馆员工还在半夜偷偷潜入有少女住宿的房间──」 「这里的经营者对员工的教育──」 周遭窃窃私语的谈话内容非常地糟糕。 「……」 玛侬一言不发,默默地摀住万魔殿的耳朵。 突然的行动让万魔殿投以疑问的视线。玛侬只是默默地摇头。她的意思是小孩子不能听这些。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把已经存在了近千年的她当成小孩子,不过玛侬已经决定依照她的外表把她当成小孩子对待。 摀住万魔殿双耳的玛侬缓缓地转过身。在她身后的那名男子曾推荐她务必要住这间旅馆。 年龄大约五十几岁,头戴圆顶硬帽,手上拿著j型拐杖。给人的印象是个搞错场合的燕尾服绅士。 玛侬其实还满讨厌这个人,不过他的能力是值得信任的。年纪比自己大,也有实际成果,能够在大陆全土持续活动至今的他拥有非比寻常的人脉。 「我说,『盟主』先生。」 被微笑的玛侬称为「盟主」的男子肩膀一颤。 「我听说这里是可以让人好好休息的度假设施。」 「呜、嗯,没错。」 「这间旅馆好像是你的旧识经营的呢。标榜著安全、安心又便宜。」 「哈、哈哈哈……」 盟主只能勉强乾笑著。面对这样的他,玛侬露出灿烂的笑容。 就算把亲戚全部都当成祭品奉献,就算把可以毁灭世界的【魔】带在身边,就算把想去母亲故乡的异世界这种离奇的想法当成目的,玛侬依然是个思春期的少女。刚才听到的旅馆风评,让对性的感受跟一般少女差不多的她很难想要住进去。 「那么,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非常抱歉!可、可是,玛侬阁下!我还可以介绍其他旅馆,请您放心!」 「你的保证实在让人无法安心。」 面对慌张的「盟主」,玛瑙的语调虽然礼貌,但非常辛辣。 只有被摀住耳朵的万魔殿像个小女孩一样好奇地看著两人交谈的模样,然后喃喃说道。 「嘛、嘛……从认识以来就一点也没变呢?」 *** 玛侬一行人与「盟主」的相遇,可以回溯到大约一个月以前。 他们相遇的地方是在位于古里札力卡王国边境的某座塔。 那里偏僻到不要说是列车的路线,就连通往邻近村庄的道路都不存在。在如此人烟罕至的地方,不知何时,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目的,建造了这座巨大的塔。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有只全身漆黑的魔物一声不响地降落在这座很多人连存在都不知道的塔的塔顶。 这个魔物是在被原罪概念吞噬后,被一种甚至超越了求生欲望的冲动所驱使的生物。 在明明应该很凶猛却反常温顺的魔物背上,两名少女探出头来。 「这趟空中旅行还不错呢。你说是吗,玛侬?」 「嗯,很棒的体验。」 搭乘魔物降落在塔顶的是玛侬与万魔殿。在里贝尔成为万魔殿眷属的玛侬提议下,两人来到据说幽禁著「盟主」的高塔。 「那么,让我们来找『盟主』先生在哪个房间吧。」 毫无困难地侵入内部的两人,在无人的塔内往下寻找。从最上层确认所有的房间后走下楼梯,发现突出在地上的部分没有任何人。 两人锲而不舍地探索一楼,果然找到通往地下的楼梯。 「成功了!」 「嗯!」 玛侬伸出手,与万魔殿的一双小手击掌。然后两人走下楼梯,果然中奖了。 建造在地下的牢狱,环境舒适得一点都不像是用来囚禁犯人。 就连第二身分的王族都享受不到如此优渥的待遇。穿著和服的少女充满兴致地来回看著房间的布置。 那个房间简直像是用来迎接宾客的贵宾室。房间里的人物穿著符合房间装潢的打扮,让整体的气氛显得更加诡异。 穿著绅士服的男子并未对玛侬的造访感到惊讶,他在铁栏杆的另一侧举起一只手。 「嗨,成为『万魔殿』眷属的少女,晚安。」 这个男人一直被关在牢里,为什么会知道玛侬的事?一开口就取得先机的男子轻声笑著低下头。 「我就是『盟主』。今后还请多多指教──应该也不会有这么密切的来往就是了。」 「很高兴认识你,『盟主』先生。呃……你没有打算离开这里吗?」 「看起来有吗?」 没有。 虽说是地下牢,但铁栏杆的门并没有上锁。从设计上看起来,只要一推就会打开。玛侬已经在上面的塔探索了很久,所以很清楚,这座塔里并没有看守。只要他想出去,随时都可以出去。 连第一次来到这里的玛侬也看得出来。 这个男人不是被关在牢里。而是自愿来到这里的。 「你的同伴为了救你出去甚至发动了恐怖攻击,没有关系吗?」 「你说那些人?真的很可怜呢。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偶尔会做出那样的行动。因为他们可悲的无知。」 真是受不了。男子摇著头这么说。 「欧威尔卿利用这些人的行为更是令人遗憾。她也终于变成了会做出那种事情的人,而且──吶。」 他拿起放在桌上的新闻。明明这里是与世隔绝的高塔,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到的。 新闻上印的是关于欧威尔葬礼的报导。 「看看这个。那么伟大的神职人员去世了。过去连狂暴的龙害都可以平定的她竟然会被『阳炎』的弟子这种程度的人杀死……衰老真是可怕。」 「大主教欧威尔吗?以神职人员而言她是否伟大,这点我很怀疑。她可是触犯了禁忌而被处刑喔。」 「啊……世代不一样了呢。」 盟主以怜悯的眼神望著感到怀疑的玛侬。 就连欧威尔这么伟大的大主教,也在短短的数十年后被人遗忘到这种程度。不用像异世界人那样被纯粹概念削除记忆,人类也会遗忘他人的事迹。 「即使触犯了禁忌,欧威尔卿的伟大也是无庸置疑的。至少我会继续赞扬她。因为她是个伟大的神职人员。正因为欧威尔卿比其他任何人还要更忠于主的教诲,她才会染指禁忌。」 在谈论到已故的大主教时,他的语气充满悲伤。 过去的他提出了「第四」思想。为了破坏现在的身分制度,并改革这个世界而展开行动。所以他知道了很多的事。 「欧威尔卿虽然成为大主教,但在晚年却放下了教典。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放下教典吗。那又是为什么?」 「因为有放下的必要。教典是主的眼睛、耳朵──而且,有时还会成为嘴。所以为了追求理想的主而热衷于【白】之禁忌的欧威尔卿,不得不将教典这个自己最习惯的武器放下。……不过,因为欧威尔卿对于信仰比一般人加倍忠诚,或许她放下教典的理由之一也包含了罪恶感呢。」 「教典跟『主』有关系吗?应该说……照你刚才的语气听起来,『主』并不是一种概念,而是实际存在的人物。」 「我就是这个意思。就是被待在圣地的那些【使徒】守著的那个。货真价实的世界守护者就在那里。实在是,非常地可恶。只有这份心情我不得不同意『络缲世间』的看法。啊……真是可恶。」 「原来如此。」 听到这些含意深远的话,玛侬出声附和。 「为什么你要对我说这些?」 「你不是为了听这些话,才特地跑来这种地方的吗?」 这也是正确答案。玛侬会来见「盟主」,是希望得到他的见解。 关于世界的运作方式,只要问「万魔殿」就可以得到答案。但「万魔殿」讲述的法则有点过于毁灭性了。更重要的是,玛侬并不打算完全相信片面的资讯。 所以才想听其他人的说法而找上「盟主」,不过他说的话比想像的还要令人感兴趣。 「嗯~」 玛侬把手指放在下巴上思考了一会儿。提出疑问。 「我来这里是想问,魔导是什么。」 「好问题。」 「盟主」满意地点点头。 「能问出这样的问题,证明你已经很接近世界的真相。好吧。就看在你能够来到这里的份上……应该说,就算是为了回报你身边那个小怪物的功绩,我也很乐意回答你的──」 「不过,我改变心意了。」 「──问题,嗯?」 话讲到一半被打断,「盟主」有点疑惑地看著玛侬。 她双手合十,脸上露出任性的微笑。 「你的人脉、名声。还有在过去活动中得到的知识。可以把『第四』的遗物全部都给我吗?」 「哈哈哈!有最低限度的知识就该满足了。」 「盟主」几乎没有思考,以坚决的语气这么回答。 「年轻人应该靠自己的力量取得功绩与成果啊。能够让人不求回报地将自己拥有的东西给予他人的条件,除了爱以外是不存在的。很遗憾的是,你太年轻了,不适合当我的恋爱对象,你也不是我的女儿或亲人。」 「如您所说的,我只是个普通的小女孩。」 很清楚分寸的玛侬说出自己可以提供的东西。 「所以,我希望可以得到你这样的人。你拥有我所没有的东西,而你失去的东西,我肯定会有。」 「……喔?这世界可是比你想的还要无药可救喔?」 「不,我有的。」 平静地点点头后,玛侬以怜爱的表情摸著万魔殿的头。 「总是有点事可以做的。如果不是那样的话,为什么像我这样的小女孩有办法把这孩子带在身边呢?」 「……哼嗯。」 从跟玛侬的这段对话中,「盟主」对她想做的事看出了一点端倪。而这点唤起他不小的共鸣。 「是吗……不,是啊。我说,玛侬阁下。」 「是,请问有什么吩咐?」 「其实我内心一直有个遗憾。如果你能完成我的心愿,我就跟你走。」 「如果是我能做到的事,我会不惜一切做到。」 「盟主」的后悔。只有因为对过去的恋情念念不忘而独身至今这件事,让他感到有点后悔。 所以他才用一本正经的表情,对年纪小到可以当自己女儿的少女做出这样小小的请求。 「你可以从现在开始叫我爸爸吗?」 「我明白了。」 听到「盟主」的请求,思春期的少女朝他露出微笑,并以优雅的动作行礼。 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背对他。 「像你这样的危险人物,请一辈子待在这里。那么我先告辞了。」 「为、为什么!?」 看到玛侬改变心意,「盟主」整个惊慌失措起来。玛侬不觉得「盟主」的疑问有回答的价值。为了拋下他,玛侬准备就这样离开。 万魔殿的小手抓住了她的袖子。 「吶,玛侬。那个人好像变得很慌张欸,不用管他吗?」 「没有问题。来,我们走吧。那个人是个怪人。站在向你提议要见『盟主』的立场,我也感到很抱歉……但是最好不要跟这个人扯上关系。」 「等、等一下──请等等我啊!」 看著玛侬推著万魔殿的背慢慢离开的背影,牢中的「盟主」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 感觉到「盟主」的动作,玛侬转过头,露出充满厌恶的表情。 「咦,你该不会打算主动离开牢房吧?能不能请你不要跟过来?」 「事情可不能这样就算了!你刚刚向我保证过会不惜一切的!」 「欸~……这个人到底是怎样啊……」 为了追上一脸不甘愿的玛侬。 在如此无意义的你一言我一语下,「盟主」主动离开了牢房。 *** 玛侬?里贝尔是一个会将感情放在理性前面的人。 但要说她的性格很冲动,倒也不至于此。记忆中,玛侬很少感受到像是生气地对他人怒吼,或是遇到悲伤的事情而哭喊这些强烈的情绪。在幼年期过著压抑生活的玛侬是属于感情起伏很平坦的类型。 只不过,玛侬会以喜好对事物列出优先顺序。 不是以利益得失,而是以自己的喜好当作标准。 自从在里贝尔实现想要成为禁忌的愿望,获得自由以后,玛侬在处理事物时的基准都是采用这个方针。会跟万魔殿待在一起,也是因为觉得在复活时听到的提案很有趣。 这样的玛侬现在只想著一件事。 「──事情就是这样。频繁发生的那些犯罪,其实都是一个名叫桃子的少女神官的犯行。那些人只是想要安全地迎接我们的到来,绝对不是什么性犯罪者喔。那个少女好像现在还在大闹,这样下去的话──」 就是好想泡温泉这件事。 玛侬面前的人是「盟主」。从刚才开始他就口沫横飞地拚命在解释他选择的旅馆很安全,自己的眼光绝对不会有问题。 看来似乎是因为接二连三的误解让「第四」的集团被误认为是性犯罪者而被捕的样子。到底是什么样的误解才会让战士变成性犯罪者?因为想不透这点,所以玛侬只是左耳进右耳出,并没有认真听「盟主」的解释。 在玛侬的心中并没有可以被称为信念的强大观念。因为她讨厌被义务与责任束缚。之所以把「盟主」放出来只是去见他时顺其自然的结果,像现在这样被纠缠不放,让她感到有点无奈。 玛侬想要的同伴是可爱的女孩子,而不是这种奇怪的大叔。 在心中恳切地如此祈愿的同时,她拿起茶壶咕嘟咕嘟地把茶倒进茶杯中。这个茶壶非常不错,有简易的魔导纹章可以将水煮沸。只不过对不能使用魔导的人来说只是普通的茶壶,感觉不太适合当成旅馆的设备。 喝杯茶,休息了一下。 现在玛侬所在的房间,内装是在其他地方绝对看不到的「异世界风格」。 走廊是有著美丽木纹的铺木地板,各个房间都是铺榻榻米。而且很难得的是从门口就禁止穿室外鞋进入的木造建筑,替洗完澡的客人准备的也不是浴袍,而是浴衣。 玛侬的父亲也跟她一样。第二身分的父亲由于爱上了异世界人的母亲,变得对日本文化非常热衷。玛侬平常的服装是和服这点就是最好的证明,但即使如此,也没有做到这样的地步。 现在房间里包含玛侬在内,有三个人。 不停在讲话的「盟主」。把他的话当成耳边风的玛侬。最后一个是躺在榻榻米上的万魔殿。 老样子穿著纯白连身裙的她,躺著滚来滚去的模样甚是可爱。 随兴地躺在榻榻米上的万魔殿突然蹦地站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行动,让玛侬与「盟主」都把视线集中到她的身上。 万魔殿并未在意两人的反应,她抬头望向空中,然后满意地扬起嘴角。 「有事要做吗?」 「嗯。附近有个有趣的孩子。我去迷惑一下她的心窍。」 万魔殿常常会做出超乎常理的行动。 玛侬注意到她视线看去的方向有这个城镇的车站。 她有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阻止万魔殿。 尽管是纯粹概念【魔】的化身,但她并不是能够无限制地使用力量的存在。 首先,【力】需要相应的祭品。在不久前与导师「阳炎」的战斗中把那些全部用掉了。现在的万魔殿所积存的祭品只相当于十个人。可以把自己当成祭品奉献来召唤自己的她虽然不会死,不过就战斗力而言有点让人不放心。 然而。 「那么……请慢走。」 「嗯。我一定会带礼物回来的。」 结果还是决定让她做想做的事。 玛侬并不是真的能够控制她。原本万魔殿就没有所谓的目的可言。现在她能够认知玛侬这个人,是因为判断世界的【魔】需要这个人。 总有一天,「万魔殿」一定会将玛侬推落地狱底层。 她会用跟现在一样天真无邪的笑容将玛侬的存在吃得一乾二净,连一点记忆都不会剩下来吧。 这样就好。 玛侬?里贝尔很清楚这样的结局,所以才能待在万魔殿的身边。 「玛侬也应该去外面走走。一定有美好的邂逅在等待著你!」 马上就要去迷惑不知名对象的万魔殿带著像小孩一样天真的笑容离开了。 听到列车停车的声音,寄宿在教典中的撒哈拉知道已经平安到达目的地的温泉乡。 如今撒哈拉不具备视觉的功能。因为她的精神所寄宿的教典被整个塞到挂在玛瑙腰间的行李最下层。 为了不引人注目而被当成行李的撒哈拉用逆推的方式算出玛瑙大概比桃子等人慢了两天的行程。话虽如此,但不管桃子是否会被玛瑙抓住,都跟撒哈拉没有关系。 不,也不能说完全无关。桃子被抓住的话,玛瑙就会带灯里前往圣地。只要抵达圣地,撒哈拉就会连同精神所寄宿的教典一起被交出去。 在那里等待著她的下场,好一点的是被焚烧,差一点就会被当成实验动物。 处刑的时间正一步步逼近,撒哈拉却处于完全无法动弹的状态。一想到接下来的事情,精神就一点一点地被消磨。如果要说这是惩罚的话,应该算是吧。 在撒哈拉沉浸于悲观的情绪时,下车进入车站的玛瑙等人分成两组行动。 亚修娜派玛瑙到镇上找旅馆办理住宿手续。至于亚修娜本人则是在车站内的休息区休息,应该是打算等确定找到旅馆之后再悠闲地去旅馆入住吧。这是习惯使唤他人的旅行方式。 真是好命啊。撒哈拉不爽地在心中如此讽刺。 虽然从来没有跟对方交谈过,但撒哈拉不喜欢亚修娜?古里札力卡这个人。自信满满的态度令她讨厌,过份亲昵的言行也让她很不适应。即使撒哈拉处于正常的状态下,也绝对不会想认识像亚修娜这种类型的人。 因为不想让自己的存在被发现,她悄悄地压抑导力。 如果可以就这样消失有多好,撒哈拉心想。 撒哈拉无法忍受自己是个没没无闻的人。在经过怨恨、嫉妒、挣扎、痛苦后,知道自己的才能无法触及自己的憧憬对象时,撒哈拉的人生就崩坏了。 嫉妒。 属于原罪之一,同时也是禁忌魔导之源的这种情感,正是希望自己能成为玛瑙而崩坏的撒哈拉犯下的罪。 产生导力的灵魂能够消失的话就好了。产生思绪的精神能够停止运作的话就好了。如果这样下去会被杀掉的话,还不如自己主动── 突然觉得很火大。 为什么自己非得消失不可?既然如此,撒哈拉决定直到最后都要找玛瑙的麻烦,让自己在她的记忆中留下如同尖刺般难忘的回忆。 在她订立消极的行动方针时,玛瑙回来了。 比预料中的还要早。亚修娜似乎也有同样的感想。 「嗯,好快啊。有找到房间吗?」 「嗯。只不过入住手续还要花点时间的样子,我可以在这里等候吗?」 「是吗?那我就再享受一下你的服侍好了。」 「遵命,殿下。」 玛瑙这个假扮的佣人也做得有模有样了。穿著执事服的玛瑙脸上带著微笑走向提供简餐的柜台。似乎是要准备亚修娜爱喝的红茶。 「请用。」 「嗯。」 不久后送到这边的红茶,亚修娜也是以傲然的态度接过。她应该对这种主仆游戏的对话很乐在其中。 在亚修娜品尝红茶的时候,玛瑙在一旁开始整理行李。习惯旅行的两人带在身边的行李并不多。整理著行李的玛瑙并没有特别注意什么,毫无戒心地拿起撒哈拉寄宿在其中的教典。 『……?』 刚才,好像有什么怪怪的感觉。 现在的撒哈拉并没有人体的感觉器官。将资讯传递给撒哈拉的精神与灵魂的是教典的功能。教典收集并传递给撒哈拉的外界资讯中,有个明显异常的内容。 不,可是,为什么会有这种事── 『──……!』 知道为什么觉得不对劲时,撒哈拉感到恐惧。 就连差点被玛瑙杀死的时候,都没有惊讶到这种程度。同时,她也感谢著自己的存在没有被发现的奇迹。 直到出现在这里的玛瑙收拾好行李离开为止,撒哈拉都保持著沉默,没有开口。 「比想像中花了更多时间呢。」 办理旅馆入住手续所需的时间比预料还久,让走在通往车站的大街上要回去与亚修娜会合的玛瑙忍不住如此抱怨。 这里是玛瑙第一次造访的城镇。首先在寻找可能符合亚修娜喜好的高级旅馆就浪费掉很多时间,在订房的时候也因为犹豫著要选什么等级而花了不少时间。 虽然以亚修娜的个性,应该不会因为等太久这种程度的事就变得不高兴,但被她取笑的可能性却很高。当感到有点忧郁的玛瑙抵达车站时,很意外地看到亚修娜站在月台的出口。 「嗨,玛瑙。手续办好了吗?」 「殿下?」 看到她高举著手迎接自己,让玛瑙睁大了眼睛。没想到她竟然会特地在车站外面等待自己。 豪华寝台列车可不是徒具虚名。尽管票价有著天壤之别,不过提供的服务也跟一般乘客截然不同。 搭乘豪华寝台列车的乘客可以获得整条路线的全套服务。当然车站内的设施也算在提供的服务之内。车站内有特别的休息区提供那辆列车的乘客休息。 原本以为亚修娜会在那里休息,但她似乎特地出来迎接自己。 「单纯的等待比想像中的还要无聊呢。吶,行李就交给你了。」 「啊……好的,非常感谢您。」 这一点都不像亚修娜的风格。为什么她会变得如此亲切?尽管感到不解,不过玛瑙依然接过行李。 「那么,就让我来评估一下你的品味,看看你花了这么多时间选出来的是什么样的旅馆吧。」 「请不要这样……」 之所以会出来迎接,似乎只是为了能早点捉弄自己而已。变得垂头丧气的玛瑙忽然注意到一件事。 寄宿在教典中的撒哈拉没有反应。感受不到任何的导力反应。 现在被玛瑙抱在左手的是桃子的教典。撒哈拉寄宿的教典的感触是在行李最底层。 连一句挖苦的话都没有试著传递过来,这也不像撒哈拉的风格。虽然有点疑问,但在亚修娜面前也不能直接问出口。 「桃子她们会跟你推测的一样在这个城镇吗?真让人期待接下来的发展呢。」 「就是为了确认这件事才到这个城镇来的。我们不是来这里玩乐的,请不要有什么期待……」 在这样的对话中,玛瑙一行人走进预测桃子会出现的温泉乡。 *** 「然后呢?」 闯入郊外某间宅邸的桃子对脚边的人问道。 「你还是不打算招认昨天的事吗?真相我都知道了喔。」 被钢丝状的线锯绑起来,还被用脚踢的是桃子住的旅馆的经营者。跟单纯地以为从昨天开始就一直被性犯罪者袭击的灯里不一样,桃子很敏感地嗅出了对手的恶意。 「你是『派遣人』吧。那么,为什么派遣人会主导袭击行动?就算我是白服的辅佐官,你应该一眼就能认出我是属于第一身分的人。没有无视我的理由是什么?」 「怎、怎么可能、会告诉你呢……!」 实际上,那些人并不是单纯的性犯罪者。会袭击桃子也是因为她是第一身分。从男子的视点来看,在准备迎接越狱的「盟主」到来时竟然有个穿著神官服的少女来到这个城镇,就算只是白服,会认为她是从某处得知消息的第一身分派来的走狗,也是很自然的事。 然而那是个不幸的误会,结果反而招惹到了桃子。 「是吗?那么,问你另一个问题。」 桃子对于自己遭到袭击的理由并不执著。她对被从事非法工作的人们称为「派遣人」的男子说出之所以会把他抓起来的最大理由。 「把你的顾客名单交出来。」 派遣人沉默了。 他的立场是召集并派遣从事非法工作的人。这样的态度表示即使会牺牲自己的性命,也不会把顾客的情报说出来吧。 面对男子顽固的态度,桃子露出像是看到什么有趣事物的眼神。那是一双有如玩弄著快死掉的老鼠时舔著舌头的猫流露出残虐光芒的眼睛。 桃子从褶边的下襬抽出爱用的武器。 包含绑住男子的那条在内,这是第二条。在抽出的过程中可以听到金属摩擦声,是因为这条的用途不是砍也不是绑,而是专门用来剜肉的。这是以折磨敌人为目的而选出的武器。 「忍耐得了的话就请试著忍耐看看。别看我只是白服──在拷问与审问方面可是有非常好的成绩。」 能够完全忍受痛楚的人很少,即使是已经做好死亡觉悟的人。 很清楚这件事的少女一点也不客气地拉动线锯。 「事情就是这样。我找到下一个对手了。」 如此这般如此这般。整个上午都不在房间的桃子在正午前回到房间的同时,对灯里报告今天发生的事。 「……我说,桃子妹妹。」 说到桃子的手段,那可是连这个城镇的犯罪集团都会被吓得脸色发青。听著桃子叙述著那些不论怎么看都是犯罪的行为,灯里用鄙视的眼神望著她。 「桃子妹妹的心中难道没有良心还是良知这些有『良』字的概念吗?这样下去,你会变得只能躲在社会的阴暗角落喔?」 「你在说什么啊?」 受到质疑的桃子歪著头,不能理解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 「镇压主动攻击我方的犯罪集团。然后为了斩草除根取得所需的情报。我不认为这种话可以用在能够于短时间内完成这两件事情的出色人才身上。」 「是吗~……?」 「是的。如果是前辈的话,一定会摸摸我的头称赞我的。」 「是吗~?」 虽然单就结果而言是好的,但灯里无法不去在意过程。至少这应该不是让玛瑙会举双手赞成的手段才对。 然而灯里这边对桃子的被害者也没什么兴趣。 「那么,接下来要做什么?」 「在训练你的过程中顺便解决掉剩下的那些『第四』的废物们。」 桃子以平淡的语气订出危险的预定。 听到桃子以像是泡完温泉去散步的轻松态度订出充满暴力的训练内容,灯里露出苦涩的表情。 「又是桃子妹妹说的那种实战训练吗?我实在没有那个心情……」 原本灯里的性格就不是很喜欢暴力。 看到灯里兴趣缺缺的模样,桃子想到一个计策。 「『第四』是在里贝尔把前辈逼入困境的那伙人。如果放著不管,会对前辈造成危害喔。」 「绝对不能原谅!要把他们赶尽杀绝才行!」 用简单到不行的方法就激起了灯里的干劲。让人担忧从明天起,这个城镇中「第四」的成员们是否能够安然无恙。 「『第四』剩余成员的资讯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禁忌研究所之类的资讯都在掌握中,所以接下来我想依照顺序压制他们。你也跟我一起行动。」 「知道了!」 看到点头点得很用力的灯里,桃子确定自己正顺利地朝著目标迈进。 为了减轻玛瑙的负担,必须锻炼灯里。那是为了让灯里听话而编出来的表面理由。 桃子真正的目的是让灯里尽量地使用纯粹概念。 桃子没有可以杀害灯里的手段。她很清楚普通的手段没有办法杀死灯里,然而要使用玛瑙预定方案的「盐之剑」又必须经过圣地。那也不是在从身为上司的玛瑙身边逃走的现状下所能采用的手段。 那么,该怎么做呢? 桃子自己找出了一个跟玛瑙不一样的答案。 让灯里化为人灾就好了。 桃子以实战训练为名让灯里使用纯粹概念的目的,是为了把她的记忆全部削除。 毕竟玛瑙是一名处刑人,会尽量不让周围的人受到危害。人灾化被她当成绝对应当避免的状况。 桃子本来也是按照玛瑙的方针来行动,但在听到灯里的话之后大幅转变了方针。 要是时任?灯里变成人灾的话,恐怕会造成死伤吧。在某些情况下,也有可能会毁掉一座城镇。 可是,只要灯里让纯粹概念失控变成人灾,她的自我意识就会消失。 既然没有能够恢复原状的手段,那么或许能让她得救这种飘渺的希望也会随之消失。状况演变成要讨伐人灾的话,甚至有可能会从圣地派遣部队,而不会让玛瑙独自应对。任务本身脱离玛瑙的掌控之后,为了帮助灯里而背叛第一身分的动机也会完全消失。 当然,任务本身会以失败的形式结束,但不会严重要需要以生命负起责任。对于桃子独断独行的处罚,最多也不过只是会把她降级成修女而已。 这种做法至少比让灯里继续重复不知道能不能达到目的的时间回归要更有建设性。时间回归也不是没有任何风险。要是继续下去,有可能会让「万魔殿」被完全解放出来。 问题是灯里的人灾化与解除万魔殿的封印哪个比较好。 无法知道灯里会变成什么样的人灾虽然是个问题,但历史已经证明了「万魔殿」的威胁性。那个怪物是在过去让古代文明消亡的四大人灾之一。 光是小指就有那样的程度。 要是雾之封印被解开的话,世界真的有可能如同字面上的意思被吞噬殆尽。在历史上,南方群岛联合的领土就被整个吞噬了。 只要在这个城镇造成像之前那样的小规模冲突,让灯里不停使用纯粹概念的魔导,很快她的记忆就会被吃光。要是让她的记忆被消耗到无法让世界回归,雾之封印就不会变得比现在更不稳定。桃子选择这个城镇作为最初的潜伏地点,是因为这里被孤立在山区。虽然观光客很多,但因为是以第三身分为主的城镇,所以没有重要的设施。桃子选择的是即使灯里化为人灾「也只会有一个城镇被毁灭」的地方。 桃子不像玛瑙那么温柔。她只会选择玛瑙获救可能性比较高的手段。 冷冷看著灯里侧脸的桃子忽然想起一件事。 「……这是我第一次处理异世界人。」 桃子是处刑人的辅佐官。 她杀过也伤害过许多人。 即使如此,她依然没有处理过异世界人。原本数量就少也是理由之一。但玛瑙不想让桃子杀死「没犯下任何罪过的好人」的方针,让她远离异世界人也是比较主要的理由。 所以桃子没有杀过与异端毫无瓜葛的人。 涉足禁忌所代表的意义,表示这个人或多或少都偏离了道德规范。就像过去欧威尔在古都加尔姆把许多无辜的民众当成实验动物一样,因为达到目的所需的牺牲太大,才会被当成禁忌。 可是,异世界人不一样。 灯里跟这些人不一样。在这短时间的互动中,桃子已经明白了这点。 跟个人的好恶无关,她是「善良」的人。 「桃子妹妹,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我没说话。是你的烂耳朵听错了。」 「我的耳朵才没烂掉呢!?」 一边敷衍著灯里的大声反驳,桃子一边动著脑筋。 这个时候,前辈也差不多筹措到足够的钱要认真开始追踪了。能够逗留在这里的余裕大概只有三天左右。等到把能够当对手的集团处理掉,就该移动到其他地方了。 为了消耗灯里的记忆,桃子压抑著浮现在心中的罪恶感,在脑中开始制定下个阶段的预定。 在抵达旅馆后入住的房间内,撒哈拉跟行李一起被放置在一旁。 她受到的对待可以说是非常随便。虽然在心中抱怨了玛瑙上百遍,但没有人听得见撒哈拉发的牢骚。毕竟玛瑙不需要把撒哈拉寄宿的教典带在身边。因为有桃子留下来的教典,当然是选择这边。 因为这样的关系,撒哈拉完全被当成行李对待。 玛瑙依照原来的目的外出,寻找桃子等人。跟玛瑙一起来到这间旅馆的亚修娜也不见人影。关于这点,她打从心底感到放心。 那个时候的玛瑙与亚修娜都是让撒哈拉感到恐惧的存在。 被单独留下来的撒哈拉开始不停思考。 抵达这个城镇时,在那个休息区目击到的人物。自己应该把那个女人的事情传达给玛瑙知道才对──想到这里,她马上放弃了这个选项。 自己根本没必要做出对玛瑙有益的忠告。说老实话,撒哈拉真心认为,如果玛瑙会感到困扰,最好是她会陷入麻烦的局面。要是玛瑙不想让现在的亚修娜知道撒哈拉的存在,对她来说是件好事。 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做呢? 撒哈拉让精神沉入思考的海洋中。 寄宿在教典之中是一种奇妙的感觉。明明没有应有的肉体感觉,意识却依然存在。寄宿到教典之中,撒哈拉才第一次深刻理解教典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导器。 现在的撒哈拉没有肉体。原本应该连五感都没有,无法得到外界的资讯。尽管可以藉由教典魔导投影导力光映照出自己的身形,但那毕竟是虚像。别提说话了,连想要看或听应该都是不可能的才对。 生命的定义之所以必须具备肉体?灵魂?精神的三要素,就是因为这样的理由。 没有肉体的撒哈拉能够获得外界的资讯,是因为教典具备收集外界资讯功能的关系。而且很有趣的是,收集外界资讯的动作并不是撒哈拉的意思。 所谓的教典,同时也是用来收集世界资讯的导器。 撒哈拉藉由夺取教典的这个功能收集著外界的资讯。这也就表示在撒哈拉寄宿的瞬间,这本教典就失去了本来的功能。 不论是谁都知道教典是高等魔导书。同时,由于教典也是高等的导器,因此就连神官也几乎没有人知道所有的功能。 教典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收集资讯的能力强到可以保存灵魂与精神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当然不会是为了创造出像撒哈拉这样的存在。被允许持有教典的,只有被承认为第一身分的神官而已。只有导力资质获得承认,且对魔导有深入研究的人才能带著教典在各地的教会活动。 到底是出于什么理由,要让分散在大陆各地的神官们带著具有自动收集资讯功能的教典? 撒哈拉的脑海中浮现了变成当下这个的状态之前想都不曾想过的问题。 然而现在没有一件事是撒哈拉可以自由去做的。 虽然可以使用部分的教典魔导,但这对根本不能动的她而言没有意义。她只不过是为了不引人注目而被塞到行李最底层的存在。而且只要抵达圣地,撒哈拉就会离开玛瑙手边。 真是令人不爽。 这样的状况撒哈拉完全无法接受。然而,她却找不到解决的方法。 无论思考什么,结果都徒劳无功。这点让人很不甘心。 乾脆发动教典魔导把旅馆的房间毁掉好了,撒哈拉这么想。虽然这么做没什么意义,但作为让人困扰的手段还算不错。 就在撒哈拉想著这些没有建设性的事时,传来了房门打开的声音。 是玛瑙回来了吗?撒哈拉集中意识,发现进入房间的是个年幼的女孩。 小女孩看起来大约十岁左右,她大概是把这里误认成自己的房间, 一点也不客气地走了进来。 她巡视著整个房间。似乎并未注意到自己搞错房间了。接著她踏著轻盈的脚步来到行李堆放的角落,也就是撒哈拉所在的位置。 明明是住在不同房间的房客,为什么能够打开门锁?该不会是亚修娜外出的时候忘了锁门吧。尽管心中感到讶异,但由于对方的年纪太小,撒哈拉没有产生戒心。 不晓得在玩什么游戏的小女孩毫不犹豫地拿起了教典。看到行李不一样就应该知道不是自己的房间了,真是个坏小孩。 尽管应该只是小孩子的恶作剧,但被带走的话会让撒哈拉很困扰。如果启动教典的影像魔导,要装神弄鬼也不难。就在撒哈拉想用这种方式吓吓眼前的小鬼而准备实行时,小女孩发出天真无邪的笑声。 「找~到了。我就觉得有【器】的气息,果然没错。看来我还是很有用的不是吗?」 撒哈拉的思考冻结了。 纯粹概念【器】。 从小女孩口中说出的这个词,撒哈拉知道是指四大人灾之一的「络缲世间」。能够说出这个名字的,绝对不会是普通的小孩子。 这个陌生的孩子天真烂漫地笑著。黑发与黑眼衬托著稚气又不失高雅的脸蛋。纯白的连身裙在胸口处有三个圆圆的洞。 「竟然把这么棒的东西放著不管,那个姐姐也太粗心大意了。嗯,姐姐可能也不太清楚这是什么样的东西吧。就算教典是以【白】为基础,能够干涉灵魂形状的概念也只有我跟【器】这两种而已喔。」 眼前的小女孩毫无疑问知道撒哈拉的存在,并且在对她说话。尽管撒哈拉没有回话,她依然单方面地继续这么说。 「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你好,很高兴认识你。你对那个人许愿了吧?除非你没有向那个人许愿,不然应该不会变成这么不自然的状态。就算教典是用来补足精神的产物,也只有那个人可以连灵魂一起封印进去呢。你会变成现在的状态,也是托了那个人的福。」 侵蚀了撒哈拉的「络缲世间」,其本质在于实现被许下的愿望。从肉体到精神,再从精神到灵魂,藉由实现凭依对象的愿望而与其同化。 连自己的状态都被说中的撒哈拉终于决定投降。她操作导力启动教典魔导,导力光交织成人像。 『……你是什么人?』 「哇!吓我一跳。」 看见手掌大小的撒哈拉,小女孩做出有如幻想著能够见到妖精的小孩一样的反应。那做作的模样触怒了撒哈拉。 『你在耍我吗?』 「哎呀哎呀,别生气好吗?不需要在意我是谁这种事。因为要是不明就里的人知道我的事情会很失望的。」 『失望……?』 「嗯!因为我非常弱小。我承认自己跟【器】的那个人比起来真的很弱。可是可是,就算是这样喔。我也要让大家见识一下,就算是这样的我也能够实现别人的愿望!」 小女孩用力握紧双拳,有如燃烧起对抗意识般的动作有点演技过剩。从她讲话的模样,撒哈拉猜出了小女孩的身分。 『你是……万魔殿吗?』 「嗯,正确答案!」 面对撒哈拉的疑问,小女孩很乾脆地承认了。在众多的人灾中也是最烂最糟的。在世间肆虐的万魔之主用双手高高举起神圣的教典。 「吶,小小的妖精姐姐。」 万魔殿露出纯真的笑容,对失去了肉体的撒哈拉低声呢喃。 「说说看,你现在想要的是什么?」 想要成为某个人。 原罪概念的化身将撒哈拉深藏于心中的,对这个世界的嫉妒再次点燃。 将亚修娜接到旅馆后,玛瑙立刻重新换上神官服。 亚修娜表示想先去这里特有的温泉泡汤。在拒绝她想要一起入浴的邀请后,玛瑙为了寻找桃子,来到街上收集情报。 她最先前往的是作为城镇出入口的车站。 由于在下车的时候她在亚修娜身边穿著执事服,就算想打听消息也只会招来异样的眼光,因此把这件事延后了。 换上神官服来做这件事,信赖度就完全不同。 更何况现在寻找的对象是桃子,处于辅佐神官立场的白服。穿著代表正式神官之蓝色神官服的玛瑙用「正在搜寻下属」的理由就不会让人产生怀疑了。 「啊~我有看过那个人喔。是跟另一个女孩在一起吧?大概是三天前在这个车站下车的。因为她们的感情好像很差,让人印象深刻,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才问到第二个站务员,马上就得到目击证言。 那两个人如果没有伪装的话非常醒目。原本猜测至少会把衣服换掉,但桃子似乎也以神官的信赖度为优先。得到有用目击情报的玛瑙在对站务员道谢后开始移动。 几乎可以确定桃子就在这个城镇。看样子桃子是以在资金面成功阻止了玛瑙为前提展开行动。从几乎没有做任何伪装来防止追踪这点,可以清楚看出桃子的粗心大意。 「做事总是这么粗心……」 关于这方面,或许应该好好重新教育一下才行。 话虽如此,这对站在追赶立场的玛瑙来说是件好事。只要从桃子的资金来猜下榻的旅馆,或许可以比预料的还要早找到。 就在玛瑙走到车站广场附近人烟稀少的空地,思考著接下来要去哪里的时候。 「嗨,那位美丽的小姐。」 有人从背后这么叫住自己。 用词很礼貌,但语气中带著一丝戏谑。而且这声音听起来明明很熟,玛瑙却很难得地在一时之间没办法从声音分辨出来是谁。 玛瑙一边努力回想一边转过身,在她面前的是一位把浓密的深蓝色头发绑成麻花辫垂在胸前的和服少女。 「你……!」 见到玛瑙讶异地睁大眼睛的反应,和服少女将爱用的铁扇贴在嘴角,露出恶作剧般的微笑。 「……玛侬。」 「好久不见了,玛瑙小姐。」 在港都里贝尔相遇,被玛瑙刺杀的少女。玛侬?里贝尔就站在她的面前。 惊讶很快就平复过来。接著涌上心头的是警戒心。 「容我重申,很高兴能见到你。魔的否定形玛侬指的就是在下。」 「……你在开玩笑吗?把万魔殿带在身边的家伙好意思说这种话?」 「哼哼,我满喜欢这个自报名号的句子呢。」 莫名其妙的自报名号与没有敌意的态度让玛瑙无法对她产生恶意。做好随时可以拔出短剑的准备,玛瑙开口问道。 「好久不见。听说你跟古里札力卡的『盟主』越狱事件有关,没想到你真的还活著,实在令人遗憾呢。」 「嗯。与其说是还活著,不如说是死掉之后被复活比较正确,不过也没什么差别。我玛侬?里贝尔从死亡的深渊回到这个世界上了。」 玛侬被万魔殿复活成为恶魔这件事,玛瑙曾经听桃子提过。也就是说,跟撒哈拉现在的状态很像。尽管身为人类的肉体已经死亡,但藉由准备其他容器的方式来维持灵魂与精神。 受到万魔殿掌控的纯粹概念【魔】同时也是原罪概念魔导的基础。这个异样的纯粹概念可以把构成生命的肉体、精神、灵魂像黏土一样任意地揉捏、撕扯。 「……让你复活的是『万魔殿』吧。」 「嗯,你说的没错。」 玛瑙想起玛侬在里贝尔临死前的光景。万魔殿现身的时候,玛侬因为从身体内侧被撕成两半,死得非常透彻。而且在那之后,她的尸体应该是被魔物吃掉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应该是万魔殿在保护玛侬的灵魂吧。 「她在什么地方?」 「天晓得?」 看起来她不像是在装傻。被问到万魔殿在何处,玛侬落落大方地把手放在脸颊上。 「我想她现在正在做她想做的事。那个人很随兴,我也不太想限制她,所以就让她自由行动。」 「……是吗。那,找我有什么事?」 让万魔殿自由行动。依照解读的方式会是个很可怕的答案。 现在的玛侬可以说就像禁忌的范本一样。这样的人出现在身为处刑人的玛瑙面前,总不可能只是为了闲话家常。因此玛瑙直接了当地问道。 「尤其是直接出现在我面前的理由,可以告诉我吗?明明被以为是死人会比较有利,你却特地现身,难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 「哎呀,没什么了不起的理由喔。只是不想跟怪人一起待在同一个房间里,结果一出门,就偶然遇到你而已。」 「偶然……?」 「嗯。之所以会出声叫住你,也是因为觉得正正堂堂地现身会让玛瑙小姐的心情变差。」 看到玛瑙厌恶地皱起眉头的表情,玛侬用袖子按著嘴角,嘻嘻笑了起来。 「我很喜欢玛瑙小姐老实的一面喔。这么好的性格根本不是处刑人该有的呢。」 不是偷偷摸摸地躲在暗处活动,只是因为玛瑙会不开心就现身出来彰显自己的存在。与其文静外表完全相反的行为举止充满了强烈的自我主张,很像只用一句「因为是反抗期」就把自己所有的亲戚都当成祭品献给万魔殿的玛侬会做的事。 「而且我的存在已经被第一身分掌握了,伪装成死亡也没有意义。」 「……你想在这个城镇做什么?你的行动跟在里贝尔的时候很不一样。」 「不不不,到这里来真的只是要休养喔。虽然好像聚集了许多令人意外的稀客,然而这真的只是巧合。」 相对于未放松警戒的玛瑙,玛侬的语气很轻描淡写。 「既然难得见到面,可以拜托你一点事吗?玛瑙小姐也知道桃子小姐在这个镇上吧。」 「……我知道。」 那是当然的,因为玛瑙就是追踪桃子才会来到这个城镇。 玛侬知道桃子的行动,也就表示灯里在这里的事也在她的掌握之中。根据她的目的,玛瑙与她们分开行动这点可能会成为致命的破绽。 最糟的情况,桃子与灯里甚至可能已经落入玛侬的手中。然而正因玛瑙如此紧张的关系,接下来的话才令她感到意外。 「桃子小姐正在霸凌『第四』在这个镇上的成员,可以麻烦你阻止她吗?」 「啊?」 玛瑙忍不住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桃子?霸凌……?这是怎么回事?」 「具体的情况,请你亲自确认。」 因为都朝著坏的方面去想,玛瑙在理解之前先感到的是困惑。以主动提出要求的一方来说,玛侬却只是单方面地把情报灌输给玛瑙。 「我对桃子小姐没什么兴趣,所以不太想跟她起冲突。我不认为她是个会被说服的人,可是就这样放著不管又有可能会一路找到我这边……感觉起来她也不像是会因为战斗而改变心意的人,因此我判断这件事全部丢给玛瑙小姐来处理会比较好。」 「在我的认知中,一般来说对有兴趣的对象才不会想起冲突吧?」 「是吗?一般不是会想让喜欢的人注意自己吗?」 这样的感性实在难以让人产生共鸣。即使觉得不好沟通,但为了获取情报,还是得继续与她交谈。 「回到刚才的话题,第一身分的权势在这里不是很强。出于这个原因,镇上有数名『第四』的支援者。好像偶尔还会在这里召开会议喔?」 「连这种情报都说出来,你是不是想拜托我把这个据点毁掉?」 「呃,我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半毁的状态,应该已经无所谓了吧。」 面对自己的讽刺,她摇摇头表示否定。从对话的内容来判断,让据点半毁的应该是桃子吧。 「我认为如果能在这个时候让玛瑙小姐把她接走,事情就可以有圆满的收场。为了让你可以尽快去回收,才会把桃子小姐的事情告诉你。」 「……你不去救『第四』的同伴吗?」 「我本来就不认为他们是同伴呢。我只是想要属于我的自由,身分构造的改革无法引起我的兴趣。第一身分、第二身分、第三身分。就算没有这些区别,还是会出现像我这样的人。」 像玛侬这样的人。 堕入禁忌,将亲族全部变成祭品的少女嘻嘻笑道。 「会让我想奉献心力的活动……我想想。如果有人能够从根本解决『迷途人』的问题,我会愿意追随这样的人喔?」 玛侬给了一个意味深长、充满暗示性的眼神。简直像是在期待玛瑙会去做这样的事。 无视她的胡说八道,玛瑙继续刚才的话题。 「不管怎么说,我都会把桃子接走。只不过,在这里要怎么对付你,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关于这件事,我有个提议。」 面对玛瑙充满敌意的视线,玛侬露出灿烂的笑容,然后双手合十,摆出一个像是「好巧喔」的手势。 「你愿意成为我的同伴吗?玛瑙小姐。如果是你的话,我很欢迎。」 玛侬以有如在漫无目的闲聊般的口吻发出邀请。 一瞬间,玛瑙无法理解她说了什么而愣住。她的语气就是这么自然。 「……认真的?」 「是的。我希望灯里小姐与桃子小姐也务必一起加入。」 她是认真的。虽然这回答让人想确认她的精神是否正常,但玛侬完全是认真的。 这不是在虚张声势。玛侬是真心地对玛瑙提议,希望她能够成为同伴。 这已经超越了可疑的程度,让玛瑙整个哑口无言。 「你是要我加入『第四』?」 「不是的。『第四』是『盟主』先生创建,现在已经腐败的组织。虽然有利用价值,但我觉得他们的活动没有意义。……而且这个镇上的成员好像是性犯罪集团。」 玛侬小声讲了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然后继续说道。 「所以『第四』的事情不用在意。我只是希望玛瑙小姐成为跟我志同道合的同伴而已。」 志同道合的同伴。 想要同伴,也就表示她有某个目的,并不是一时冲动的愉悦犯。 必须试探出她的目的。把万魔殿带在身边的玛侬绝对不是可以轻视的存在。 「为什么要邀请我?我可是在里贝尔杀死你的人喔。」 「关于那件事,我一点都不恨玛瑙小姐喔。玛瑙小姐的确是把我打得落花流水,但我在里贝尔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啊。」 她说的没错。 玛瑙的确在跟玛侬的战斗中获得了胜利。只不过那已经是在玛侬达成「让自己变成禁忌」的目的之后的事情了。 在里贝尔引发的事件之后发生的事,对她来说只不过是一种发泄。实际上,玛侬也是以被杀死也无所谓的心情在跟玛瑙战斗。 即便如此,能够没有一丝怨恨的情感,也是非比寻常。 「无论如何,答案都是否定的。因为我是神官啊。」 「这样好吗?除了我之外,一定还有很棒的同伴在等著你喔?」 「你很啰嗦欸。我可是处刑人。没有落魄到要跟禁忌搭档的程度。而且要是我背叛了处刑人的立场,我自己就会变成禁忌,被第一身分追捕。怎么可能接受你的邀请。」 如果玛侬是真心想要挖角,那就没什么好谈了。原本就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玛瑙的回答似乎还在玛侬的预测范围内,她并没有感到不高兴的样子。她在遗憾地小声咕哝了「这样啊……」之后,面色不改地继续说。 「那个孩子好像说过有方法喔。」 「你是指什么?」 「有把灯里杀死的方法。她好像悄悄地跟玛瑙小姐说过那个方法是『盐之剑』呢。」 她到底想把事情扯到哪里去?突然转换的话题让玛瑙无法预测接下来的发展,陷入困惑与沉默。 这阵沉默被玛侬打破了。 「我这边也有一件事情想告诉你呢。」 「不管你说什么──」 「有方法喔。让异世界人不会失控的方法。」 思考停止了。 讲到嘴边的话缩了回去。连想要控制听到这句话时脸上的表情都做不到。 「……你在说谎。」 勉强挤出来的声音,微弱得让玛瑙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声音。 玛侬优雅地笑了笑。 「我没有说谎。请仔细思考一下,玛瑙小姐。在千年前,这个世界的文明活用了纯粹概念而得以发展。跟一味排除的现在不一样,他们接纳异世界人,并与其携手并进。古代文明不是只会利用异世界人这点是显而易见的。这个世界的语言可是变成他们的语言了喔?」 这代表著什么意义呢。 「如果不是长期以友好的态度对待──或者是异世界人位居高位的话,不可能会发生被他们的语言统一的现象。那样的话,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玛侬的双眼笔直注视著玛瑙的眼睛。 「因为不是这样吗?异世界人只要使用纯粹概念,记忆就会被削除。连自己的姓名都忘掉之后,还会变成人格被概念侵蚀的怪物。这么不稳定的存在不可能成为世界的支配层。既然如此,为什么过去的世界能够接纳异世界人到『连这个世界的语言都被日文统一』的程度?」 玛瑙没办法插嘴。她讲得很有道理。找不到可以反驳的地方。 「以前有的。在过去曾经构筑出用以让异世界人不会失控的系统喔。」 「那只不过是假设。而且就算古代文明期有这样的东西,现在没有的话,还不是一样。」 「为什么你可以肯定现在没有?」 「根本不可能有那种东西。」 玛侬说出来的情报为玛瑙带来的根本就不是希望。 为什么会这么说呢?因为就算玛侬说的是事实,玛瑙还是必须杀死灯里才行。 如果有可以不用杀死异世界人的方法,第一身分的上层不可能会不知道那种方法的存在。玛瑙是第一身分,是狩猎禁忌的处刑人。她没有权力可以反对必须杀死异世界人的这项规定。 就算有方法可以救她,只要命令没有变更,玛瑙还是不得不把灯里杀死。 那是她的义务。 灯里并不是玛瑙的第一个目标。到目前为止,她已经杀死不少异世界人了。 要是有这样的系统,而且第一身分的上层还刻意隐瞒的话。 玛瑙到目前为止堆积起来的尸体,到底有什么意义? 「此外,我还认为,有可以从这边的世界到那边的世界的方法喔。」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就连古代文明期都没有留下异世界人回到异世界的记录。」 「情绪化的否定不像你会做的事呢,玛瑙小姐。所谓的魔导是以什么样的方式诞生的呢?如果深入地追寻根源,自然能够明白。」 反射性的否定碰了个软钉子。 「因为事情都是具有其意义的。社会系统只要认为对其有益,就会认同排除外敌的行为。我举个例子好了。」 她灿然的笑容显得十分做作。 「作为第一身分的上层,同时也是决策机构──【使徒】只要把来自异世界的侵入者定义成敌人的话,将其排除的行为就是正义。」 玛瑙让心情冷静下来。她试著让因为玛侬所说的话而产生些许动摇的感情恢复平静,然后用舌头舔了舔嘴唇。 「没有根据的话,要怎么说都行。如果想讲道理的话,请把证据准备好。」 「你说的很对呢。因为接下来才要去确认,所以还没有证据……不过,玛瑙小姐。」 玛侬露出迷人的微笑。 「吶,你觉得有保护的必要吗?只有力量强大无比,无亲无故的『迷途人』。构筑出社会系统的权力阶层有必要去保护吗?因为,就算把异世界人杀掉,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人与他们有联系。」 异世界人在这个世界无依无靠。 没有家人、朋友、邻居。没有任何认识的人。孤身一人到访这个星球的人们即使消失了,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所以才会允许采用派遣处刑人将这些人处理掉的粗暴对策。由于召唤行为本身就是犯罪,因此召唤异世界人的人也会三缄其口。于是,到访这个世界的「迷途人」不断被杀害,却未引发很大的骚动。 「让我给你一个提示吧。」 「我不需要。」 「异世界人消耗的是记忆,也就是人格──换句话说,是精神。要是有东西可以用来积存精神的话,会怎么样呢?」 「怎么可能会有──」 那种东西。话没说完,一闪而过的灵光让玛瑙身躯一震。 有的。 有那种东西。玛瑙知道那是什么。而且不只是知道,在她身上就有完全符合玛侬叙述的东西。 明明失去了肉体,却还留下记忆与人格的家伙。 也就是现在的撒哈拉。 玛瑙将思考的方向集中在刚才想到的焦点上。如果教典原本就是这样的东西。 「玛瑙小姐。请问你还记得我在里贝尔提过的事吗?」 「你指什么?」 「小孩子会依照周遭大人的期待来行动。」 在玛瑙将被塞满整个脑海的假设给打乱的心情整理好之前,玛侬以冷静沉著的语气对她这么说。 「我稍微调查了一下……玛瑙小姐似乎是在丧失记忆之后跟『阳炎』相遇的。史上狩猎过最多的禁忌。当代传说的处刑人。你是不是想要回应她的生活方式呢?年幼的孩子会想要模仿最亲近的人的生活方式,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那个人──!」 语气变得过度尖锐。 有所自觉的玛瑙努力地将气势压抑下来。 「对我从来没有过任何的、期待。」 「不管有没有受到期待,都不代表你没有受到她的影响。」 她的声音中带著一股同情。彷佛与自己在那时经历到的感受有所共鸣。 「身为保护者的人,即使什么都不做,也会造成很大的影响。」 只因为玛侬是异世界人的孩子,周遭的人就擅自地对她产生期待,又擅自地失望。她的孩提时代跟玛瑙应该有很明显的不同才对。 然而,玛侬却对她感到同情。 「玛瑙小姐,我认为你应该要知道自己的真实面貌。」 「真实面貌?」 「是的。就是你的根源。那可以成为你活下去的目的。我会跟『万魔殿』一起行动的理由,也跟我的出生有很大的关系。」 玛侬身上流著异世界人的血脉。在里贝尔引发的事件,还有解放万魔殿,都跟这点有很大的关连。 「我再问你一次喔。」 玛侬探头望向玛瑙的脸。 「已经知道有方法可以救她了。就算是这样,玛瑙小姐还是要杀死灯里小姐吗?」 玛瑙沉默了。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脸上不再是冷酷处刑人的表情。她的本质完全显露了出来。 在作为一把尖锐刀刃的同时,薄弱、易碎的另一面。 玛侬的眼神变得柔和。她很珍重地诱惑著玛瑙脆弱的内心。 「玛瑙小姐。成为我的同伴,一起把拯救灯里小姐的方法找出来吧。因为,玛瑙小姐你不是说过吗?说你自己是个坏人。也就是说,玛瑙小姐你也知道,杀死灯里小姐是一件坏事。」 玛侬伸出手。 「请成为我的同伴,玛瑙小姐。」 两人之间陷入一阵沉默。 「……玛侬。」 「是。」 玛侬回应了玛瑙轻声的呼唤。就在此时。 「我──看起来有那么懦弱吗?」 白光一闪。 只用一步消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从大腿拔出短剑的玛瑙骑到玛侬身上。 在吐气的同时发动导力强化。剑刃在眨眼之间逼近玛侬的喉咙。 玛侬维持著被推倒的姿势挥扇架开短剑。同时,面对变形袭来的影之刃,玛瑙以抽身后跳的方式回避。 「这样才像你啊,玛瑙小姐!还是一样,不会犹豫不决呢。」 「有犹豫的必要吗?触犯禁忌的你还活著的话──就只是再杀一次而已。」 遭到玛瑙攻击的玛侬不知为何显得有点高兴。在重整态势的时候,玛侬也站了起来,从怀中拿出铁扇,做好战斗准备。 看到她的站姿,玛瑙眯起眼睛。 「你变得不一样了呢。实力比之前强很多,不是吗?」 「嗯,成为身体素材的那几位很优秀的关系,能力自然跟著上升了。」 玛侬的导力从脚底流向地面。 「你还记得吗?」 『导力:连接──影?拟似概念【无】──发动【无影】』 玛侬的影子贯穿了玛瑙的【障壁】。 「就是在古里札力卡被你杀害的那几位喔。」 拟似概念。 那是在把拥有纯粹概念的人当成素材时可以获得的魔导。在那些人之中跟【无】有关的,唯一的可能就只有在古里札力卡王国被玛瑙杀害的少年。 即便看穿了玛侬获得的魔导性质,玛瑙依然没有迷惘。 「这种程度就打算赢过我?」 寄宿了【无】之拟似概念的影子。变得更加熟练的肢体动作。的确是变成强敌了。 但即使如此,也不是在一对一时能够让玛瑙落败的对手。 「玛侬。你说想要我成为你个人的同伴,对吧?不是『第四』的同伴。你的目的是什么?」 「啊,这么说起来我没有提到呢。」 在厮杀之间的问答。玛侬以意外严肃的态度答道。 「我想要改变『迷途人』的现状。知道那个孩子在成为『万魔殿』之前是什么人的人,全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了。」 她的语气非常沉重。 那是什么意思?面对玛瑙疑惑的视线,玛侬用扇子将嘴遮住。 「呵呵~嗯,该怎么说呢。目前,想去异世界看看就是我的目的。」 不是从异世界召唤,而是前往异世界的方法。 这个方法是否能够实现,玛瑙也曾经听人明确地说过。 「那就是你说的可以从根本解决『迷途人』问题的方法?」 「我认为这是其中一种解决方案。」 「没有那种方法啦,从这个世界前往异世界什么的。」 「你被灌输了很多谎言呢。方法是有的喔。」 正反两面的意见正面冲突。 玛瑙在过去曾经这么问过。面对年幼的玛瑙提出的质问,导师很明确地告诉她,没有。 但玛侬笑著立刻补充了她的根据。 「这是可信度很高的情报。因为问过『万魔殿』与『盟主』,还有──导师『阳炎』三个人,得到的答案都是一致的。」 「……你见过那个人了吗?」 「是的。在不久前跟她见过面了。你不知道这件事吗?在稍早之前不是有个城镇被毁掉了。」 玛侬毁掉一个城镇这件事本身不让人惊讶。她带在身边的即使是小指,也依然是万魔殿。在毫无准备的状态下遭到原罪概念的化身攻击的话,想要化解是不可能的。 问题是她在那里遇到导师的事实。 如果禁忌出现在面前,导师会将其处决。然而玛侬依然活著这件事,代表她拥有足以从导师「阳炎」面前逃走的实力。 「在那里听到了许多让我很感兴趣的事。我认为值得毁掉一个城镇喔。」 「……。」 玛瑙忽然中止了导力强化。在战斗中解除可谓不可或缺的导力强化,很明显是下策。由于对手的威胁性下降而感到困惑的玛侬一时来不及反应。 玛瑙抓准这个破绽,直接扑了过去。 即使没有发动导力强化,经过训练的动作依然敏锐。玛侬的影子反射性地浮了起来。寄宿了精神与灵魂,成为肉体延伸的影子是她可以随心所欲操作的武器。 化为众多黑刃的影子试著将短剑架开。 就算武器数量再多,一切都在玛瑙的预料中。 『导力:连接──教典?第三章第一节──发动【来袭的敌人听见了,响彻四方的钟声】』 响彻四方的【力】之钟驱散了玛侬的影子。 扫除了障碍的玛瑙将短剑挥下。玛侬摆好架式想用扇子接招。把奇袭放在优先的玛瑙连导力强化都没使用。玛侬的动作看起来似乎是以为这样就足以架开她的攻击。 这种想法太天真了。 『导力:连接──短剑?纹章──发动【疾风】』 在彼此的武器互相碰撞之前,从玛瑙的短剑发出一阵强风,由上往下吹向玛侬。在玛侬被强风吹倒在地时,玛瑙立刻骑到她身上,并用教典抵住她。 得手了。 即使在给予致胜一击的瞬间,玛瑙也没有一丝松懈。 因为在这里没看到「万魔殿」的身影。在构筑教典魔导给予最后一击的同时,玛瑙一直注意著周围,准备应付各种突发状况。 所以,即使有人出现在背后,也能马上做出反应。 与其说是对突袭感到惊讶,不如说是一切都在预料中。立刻从玛侬身上离开的玛瑙以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将短剑往前刺出── 「──嗄?」 在短剑前方的,是撒哈拉。 身上的修道服随风飘扬,不应该存在的人物理所当然般地站在那里。不是手掌大小的人像,而是完整尺寸、活生生的撒哈拉。 玛瑙怀疑自己看错了。预料之外的人物登场,让她手上的短剑因惊讶而动摇。 为什么,撒哈拉会拥有肉体,还出现在这里? 「这样的问候太离谱了吧,玛瑙。」 与迟迟无法平静下来的玛瑙相反,无精打采的撒哈拉挥动右手,架开玛瑙的短剑。冲击让玛瑙失去平衡。撒哈拉的铁手握紧拳头,发出叽哩的声音。 「这是把我塞到行李最底层的回礼。」 撒哈拉的拳头砸在玛瑙身上。 就像寄宿到教典上之前那样,她的右手是银色的导力义肢。用铁手打出的那一拳,虽然有点像身体是被手臂带动般地不自然,但与桃子经过导力强化的拳头不相上下。 「咕呜……!」 痛苦让玛瑙的表情扭曲。为了缓和冲击让双脚离地或许是错误的选择。超乎想像的威力让玛瑙的身体高高飞起,无法自如地行动。 为什么,撒哈拉会在这里,还拥有肉体?在空中调整姿势的同时,玛瑙为了尽可能收集多一点情报,往下方望去,然后发现了原因。 万魔殿就在撒哈拉的腰边。大概是注意到玛瑙的视线,小女孩挥著手,露出灿烂的笑容。 被摆了一道。 猜到撒哈拉获得肉体的方法,玛瑙的表情僵硬起来。她跟玛侬一样。不,或许严格来说在方法上有些许不同。但毫无疑问是类似的做法。 万魔殿使用原罪魔导,赋予了撒哈拉肉体。 「这个还给你。」 在玛瑙即将著地时,撒哈拉把原本自己寄宿的教典丢还给她。 「之前我确实拜托过你将我『处刑』,不过现在嘛──」 『导力:素材并吞──义肢?内部刻印式魔导式──』 撒哈拉的义肢泛起导力的光辉。随著魔导的展开,光开始往手掌聚集。 「杀得了我的话就来试试看啊。」 『发动【技能:导力炮】』 『导力:连接──神官服?纹章──发动【障壁】』 在光束即将命中的时候,玛瑙用刻印在神官服上的纹章制造出障壁。倾斜展开的障壁让导力炮往空中偏移。 尽管勉强躲掉致命一击,不过,著地时,包含万魔殿在内的三个人都在玛瑙的攻击范围外。 「很高兴认识你。我是玛侬?里贝尔。这只手臂很棒呢!」 「我是撒哈拉,以前是修女。讨厌的东西是玛瑙跟桃子。刚才扁了她一拳,现在心情超好的。」 那两个人很悠闲地在自我介绍。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两人我行我素的性格却十分合拍。从眼前的状况来看,她们似乎不是在事前约好要这么做的。 「……你们的交情很不错嘛。」 玛瑙忿忿地这么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晓得撒哈拉是怎么跟万魔殿有所接触的。 玛侬让和服的袖子随风摆荡,轻轻地挥了挥手。 「如何?要不要从现在成为友好三人组啊?」 连考虑的价值都没有。玛瑙无视她说的话,对撒哈拉这么说。 「撒哈拉。你跟玛侬在一起,不会有好下场的喔。」 「讲得好像跟你在一起会有什么好事一样呢。」 撒哈拉用义手叉著腰,把头偏向一旁。 「就算我安安份份的,好一点是焚烧处理,惨一点就变成实验动物。一开始就把我当成禁忌处理的话,你不觉得选择这边才是正确的吗?」 玛瑙无法反驳。乖乖地跟著玛瑙行动,对撒哈拉没有任何好处。因为撒哈拉无法自己行动,又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玛瑙才把她的事情搁置下来──然而万魔殿似乎用了什么手段感受到了撒哈拉的存在。 两个人。 玛瑙瞪著那两个从她的处刑下逃脱的少女。 并不是无法战胜的对手。 她冷静地分析战力。 撒哈拉的实力她很清楚。也才刚跟玛侬交手。即使两个人联手,玛瑙还是占上风。万魔殿虽然是不确定因素,不过她的实力只有原来的一部分──小指的部分而已。 纯粹概念【魔】的特性是不奉献祭品就不能发挥真正的价值。玛侬刚才说,在遇到导师时「毁掉了一座城镇」。另外她还说了「来这座城镇是为了休养」。 若是在跟导师的战斗中把祭品消耗掉的话,她们有可能是要在这里积存力量。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个状况可以说是千载难逢,能够抓住万魔殿小指的好机会。 玛瑙慎重地吸口气,提高自己的集中力。 打得赢。就在她舍去迷惘,抱持著胜算把气呼出来的瞬间。 有个坚硬的东西抵住玛瑙的背。 「嗨,你想对我的女儿做什么啊?」 玛瑙的背脊感到一阵凉意。 有某个人在背后。就算把注意力都放在面前的三个人身上,自己竟然一直到背后被什么东西抵住为止都没发现对方的存在。这个事实令她感到不寒而栗。 抵在背上的感触像是某种筒状物。恐怕是导力枪。如果在这么近的距离开枪,很难挡下来。 玛瑙在把所有的精神专注于背后的同时,努力维持著若无其事的语气对玛侬说。 「……玛侬,你的父亲还活著吗?」 「不,请不要理会那个怪人的发言。」 脸上总是挂著温和微笑的玛侬很难得地板著脸孔回答。可是在有人从背后威胁自己的状况下,玛瑙不可能无视男子说的话。 在玛瑙的背后,男子开口道。 「你是『阳炎继承人』啊。没想到是她的弟子,很荣幸能够认识你。」 「……你是?」 「哈哈哈!我没有义务告诉你我的真实──」 「那个人是『盟主』喔。」 玛侬微笑著揭穿他的身分。在同伴的妨碍下,想卖关子的男子沉默了。 「……玛侬阁下。那个……该怎么说才好呢?我也有我的立场啊。希望你能给我一点表现的机会什么的……」 「我才不管那么多。至少你的立场不是我父亲,这点是肯定的。」 「盟主」的苦苦哀求,玛侬完全不买帐。 无视两人像是在开玩笑的对话,玛瑙几乎已经做好死在这里的觉悟。面前有三个无法掉以轻心的敌人。然后还有人在背后用凶器之类的东西抵著自己。 无视已经做好觉悟就算会牺牲性命也要行动的玛瑙,「盟主」清了清喉咙。 「那么,『阳炎继承人』。我既没打算跟你战斗,也不打算取你的性命。说老实话,我之前一直想跟你这个阳炎的弟子坐下来好好谈谈……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跟你相遇,真是令人遗憾至极。如果你能乖乖地收手,我会很高兴。」 「如果我说办不到呢?」 「哈哈!」 男子笑了。那笑声就像从黑暗中爬过来的蛇一样,静静地将玛瑙缠住。 「那是不可能的。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从背后传来呵呵的笑声。 如他所说的,玛瑙很清楚「盟主」的事。现在的状况非常致命。 抵住自己背部,疑似导力枪的触感。隐藏气息不让人发现的技术。还有最让玛瑙感到警惕的是「盟主」曾经与导师对抗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事实。 「越清楚我的人,就越不能无视我说的话。知识有的时候会成为枷锁。越聪明的人往往越容易受到束缚。无知虽然是罪过,然而贤人有时更会做出愚者也不会做的选择。这种事很常见吧?」 或许这只是一种威胁。或许他并没有足够的时间做好准备。 然而玛瑙很清楚。她知道这个男人的所作所为。也听说过他与导师周旋时的狠辣手段。因此,需要提高警戒,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那么,你愿意放过我们吗?」 玛瑙强忍住心中的不满,点了点头。就算在这里赌上自己的性命,也只会毫无意义地死去。光从面前的撒哈拉脸上不满的表情来看,对方愿意主动退却算是一件好事。 「那就谢啦!啊,你可以放心。抵在你背上的只是普通的手杖。我没有把导力枪这种煞风景的东西带在身边的习惯呢。」 诙谐的语气让玛瑙的理智线差点断掉,然而连这句话都是无法相信的。「盟主」依然站在玛瑙的背后。玛侬从容地对站著不动的玛瑙道别。 「我想我们先暂时解散吧。有机会再一起玩喔,玛瑙小姐。」 「真是丢脸呢,玛瑙。……啊,对了。就让我亲切地给你个忠告。」 取回自由的撒哈拉像是要发泄之前累积下来的郁闷,如此嘲讽。 「在这个城镇一定不会有任何事情如你的意的。」 玛瑙只能束手无策地看著随心所欲地大放厥词的三人离开。 第四章 逃亡的终点 桃子等人停留的温泉街四面环山。 从让人心情放松的温泉街越过一座山。在没有经过什么开拓的山中,有一栋可疑的建筑物。彷佛要避人耳目的这栋建筑物是用来研究禁忌魔导的场所。聚集在研究所的这些人正在开发与现存魔导不同的全新魔导。 过度的魔导研究是被第一身分禁止的。所以越是好奇心旺盛,越想深入学习的研究人员就越接近禁忌。无法在第一身分界定的范畴中满足探求心而逸脱常轨的人们聚集在一起,在这个避人耳目的地方不断尝试著各种可能性。 那里,被两名少女破坏了。 「真是的。那些人真是有够白痴的。创造出新的魔导这种事,除了第一身分以外我没听说有谁成功过。然而这些人居然躲在这种地方研究,也未免太多事了吧。」 在这几天,桃子根据从派遣人那边问出来的情报去袭击各个恶棍的据点,她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欢快。被当成「第四」聚会所的地点大致上都已经处理掉,这次桃子得知在山上有支援他们的禁忌研究所,于是跑到现场来拿这些研究人员开刀。 目光稍微扫过他们的研究资料后,桃子可爱的脸上浮现令人感到可憎的嘲笑。 「在想要做这种研究的阶段,就可以知道你们这些研究人员是失败者。真是的,一群废物把时间浪费在无用的研究上,真是辛苦了呢。」 「哼~?这些人做的是没用的研究吗?」 「是啊。这些东西不是业余的研究人员有办法处理的。在无法实现的事情上拋头颅洒热血把人生浪费掉,真的很蠢呢。」 光是给予肉体上的痛楚还不够,脸上挂著可爱笑容的桃子再以恶毒的言语伤害他们的心灵。残酷的对话让研究所里的人们连精神也被压垮。 「接下来只要通知骑士过来处理就结束了。这一带也变得和平很多了呢。身为第一身分,我也感到十分地骄傲。」 脸上的表情简直像刚做完善事一样的桃子把体无完肤的被害者用力扔到一旁。她离开研究所的脚步显得十分轻快。走在她身旁的灯里心情却非常复杂。 跟灯里在一起的时候,桃子的心情跟态度都会变得很差。然而灯里却注意到这样的她有个无可救药的特徵──在使用暴力之后心情会变好。 虽然是挂著特训之名的实战训练,但被桃子打倒的人很明显要比灯里多很多。这让灯里不禁怀疑自己只是桃子用来泄愤的藉口。 「使用暴力是桃子妹妹的兴趣这点我是无所谓啦……可是能不能多一点关怀呢?」 「这可是工作欸?而且,也是为了训练你。百分之百关怀的产物呢。」 「你撒谎~。最乐在其中的一定是桃子妹妹。」 灯里用死鱼眼瞪著毫不在乎地替自己找理由开脱的桃子。 绑著双马尾的粉红色头发。在灯里出生的世界如果不染发就无法看到这样的颜色,但这个世界的发色却是五彩缤纷。除了基因以外,似乎还会受到产生自灵魂的导力影响。甚至还有光看发色就能知道性格倾向的简易诊断法。 虽然实际上好像比日本那边所谓的从血型判断性格还要更不可靠,不过说不定还满准的。心中这么想的灯里偷偷地望著桃子。 红色系的暖色属于任性且热情的类型。 这是在不知道哪次回归中从玛瑙那边听到的小常识。虽然不知道其他颜色的倾向,不过至少桃子是完全符合。 「话说回来,魔导的研究有那么困难吗?」 「光是要让现存的系统有所进步就已经够困难了,新的魔导形态什么的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至少我在最近几十年内没有听说过。最新的应该是在大约二十年前完成并放入教典的影像魔导。」 「哼~?那么,偶尔也是会有新的魔导呢。」 对于太偏技术方面的话题,灯里并不清楚也不感兴趣。也因为这样,她才能若无其事地用闲聊的方式问道。 「那些新的魔导是怎么被创造出来的?」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 面对无知的疑问,正要回答的桃子却语塞了。 跟可以靠直觉来发动魔导的灯里不同,桃子是在学过纹章学与材料学等被认为是「魔导基础」的知识后,才会使用纹章魔导与教典魔导。 然而,她只是被灌输了实践用的知识,并没有学过关于这些学问的历史。 灯里很敏锐地注意到桃子并没有这方面的知识。 「啊,桃子妹妹也不知道呢~。刚才还那么高高在上地数落人,结果也没什么嘛。」 「……你很烦欸。」 「啊哈哈,桃子妹妹气得脸颊都鼓起来了,真有──好痛!?」 想要戳桃子因赌气而鼓起来的脸颊而伸出的手,被啪地一声拍掉。灯里一边揉著被打的手,一边偷偷斜眼观察著桃子。 在这个城镇一起生活的过程中,灯里对桃子的印象有了些许的改变。 灯里原本认为她是个找麻烦的电灯泡。紧紧跟在玛瑙的身边,把自己当成敌人的少女。就只有这样的印象。本来灯里与桃子接触的机会就不多。因为不管是在什么状况下,基本上桃子都是避著灯里跟在后面。 所以,这是第一次跟她有这么长的时间交流。 「桃子妹妹。」 「什么事?」 桃子对待灯里的方式意外地很符合常识。 看起来似乎很乱来,却不会完全失控。对灯里的敌对心是真的,但是问她话还是会回答。尽管对她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叫过自己的名字这件事有点不爽,可是跟真正的恶意相比之下,桃子的态度甚至可以说是可爱了。 对灯里来说,只要玛瑙的性命可以得救,其他的事情都无所谓。桃子的事情也一样。 在自己认为不必要的地方,漏掉了很多东西。 然而因为已经知道这一点了,于是灯里压下心中的不满,把桃子可能不知道的情报告诉她。 「那个……如果我跟你说我或许有办法回去异世界,你会怎么做?」 「什么?」 桃子露出讶异的表情。 「你是听谁胡扯的?在我所知道的范围内没有遣返异世界的魔导。刚才我也说过了,新的魔导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创造出来的喔。」 「呃,是在里贝尔事件的时候。我跟万魔殿稍微讲过几句话。那个时候她跟我说『有回去异世界的方法』。」 「……是『万魔殿』说的吗?」 虽然除了对话之外还打了一场并被一面倒地打败,不过感觉会被拿来取笑,就不提了。 从灯里口中听到的情报,让桃子的眼神产生动摇。 「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真的有也说不定。」 万魔殿被施以将近千年连裂缝都未出现过的封印,与外界隔离。如果她说有的话,那么遣返异世界的魔导就不是在最近被建立的。 是从千年前就一直存在的技术。 「虽然我这样讲有点奇怪,不过『万魔殿』有没有可能是在说谎呢?」 「人灾不会说谎。虽然不限于人灾,不过,当精神受到磨耗,就会变得无法做出像是说谎这样的理性思考。」 所谓的人灾是具有人形的概念。乍看之下会让人觉得有人格存在,但那只不过是表象而已。 驱动人灾的冲动是将灵魂完全侵蚀,把精神磨耗殆尽后支配了肉体的概念。 「你没想过把那个或许可以回去的手段告诉前辈吗?」 「因为这次是我第一次知道这件事啊。在那之前我根本没想过会有被玛瑙妹妹杀死以外的方法,也觉得没有勉强自己回去的必要……可是仔细想想,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也是一种让玛瑙妹妹可以活下去的方法呢。」 万魔殿被解放出来,在这次是第一次发生。从她那边得到的情报,在其他的回归过程中不可能出现。 「你想回去吗?」 「嗯?我并不想回去喔?就算回到几乎都不记得的世界,我也不会觉得高兴。要那么做的话,还不如被玛瑙妹妹杀死,在玛瑙妹妹的记忆中占下一席之地比较好……只是觉得如果可以让玛瑙妹妹活下来的话,我回日本也是一种方法而已。」 「……那样好吗?」 「当然好啊。」 对灯里来说,日本已经不重要了。每当玛瑙死亡就消耗记忆让时间倒流的她,从主观来看,她在这边的时间已经比在日本时还久了。 桃子发现自己的意图进行得非常顺利。 灯里的记忆确实地被削除,逐渐接近毁灭。她连对消逝的记忆都没有任何的执著。能够让她产生执著的记忆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被削除光了。时任?灯里──在不久的将来就会让纯粹概念失控。 可是,为什么,心中并没有高兴的感情。 桃子张开口想说些什么,但结果什么都没说就闭上了嘴。 这样就好了。什么问题都没有。告诉自己一切都跟计画一样的桃子用冷淡的语气质问。 「可是,为什么你要告诉我这件事?你是不想回去的吧。」 「桃子妹妹虽然很嚣张嘴巴又很坏,但再怎么说都是很努力的。意外地有可爱之处呢。」 「你突然说些什么啊。真恶心。」 桃子皱起眉头。看到她的反应,灯里嘻嘻笑了起来。 灯里并不喜欢桃子。年纪比自己小还那么嚣张,讲话很难听,态度也很差。受到玛瑙疼爱也让灯里觉得很不公平而感到嫉妒。 可是灯里与桃子重视的人是一样的。在一起旅行到这里的过程中,对她产生了不小的共鸣。 所以让灯里产生了「如果可以托付给她的话也无所谓」的心情。 灯里原本是想被玛瑙杀死的。因为这样的话,在自己的死亡让玛瑙得救的同时,一定会留在玛瑙的记忆之中。玛瑙一定不会忘记自己亲手杀死的人。她想成为玛瑙刻在自己心中的墓碑之一。 可是── 「我只是稍微觉得,就算我不在了,玛瑙妹妹也不会孤独的话,那用不一样的手段也无所谓。」 灯里的想法就跟字面上的意思一样。所以她很坦白地告诉桃子。 「如果不是只有玛瑙妹妹一个人,桃子妹妹也在身边的话,你们两个就可以把我的回忆当成话题吧?」 为什么?桃子的嘴微微地动了动。 「你……」 「嗯?怎么了?」 「……没事。」 心中的纠葛隐隐若现。桃子欲言又止地说到一半,最后还是没有把话说出来。 马上让表情恢复正常的桃子用若无其事的语气回答。 「我……会认真地考虑看看。」 「这样啊。嗯……是吗~」 灯里目不转睛地盯著自己的视线,让桃子感到很不舒服。 「……有什么事吗?」 「嗯~嗯?没事啊~?」 虽然桃子用嫌弃的眼神看著不知为何嘴角开始上扬的灯里,但她的表情并没有改变。 「桃子妹妹应该一直都没有朋友吧。因为性格那么差。」 「所以,有什么事吗?」 「嗯~?没什么大不了的啦。只是觉得──」 灯里用手遮住嘴,噗哧地笑了起来。她那一眼就能看出目的在于嘲讽的动作只能用很烦两个字来表现。 「桃子跟其他人交流的经验很少,好像很容易动情而已。」 「……你以为我会跟前辈一样变得下不了手杀你吗?你是白痴吗。」 「欸?我可没有这么说喔~?桃子妹妹该不会有过这样的念头吧~?」 灯里嘲讽的语气比桃子还要夸张。尽管桃子握紧拳头气得发抖,不过她依然忍了下来,因为如果这时动手就等于是认输了。桃子露出不悦的表情把头别向一旁,以示对话题的不满。 看到桃子的反应,让灯里无意间发现自己有点可以理解玛瑙把桃子当成后辈疼爱的心情了。 桃子比自己还要小,才只有十四岁而已。 「是吗~……还只是国中生啊。」 正因为意识到了这点,灯里才会小声地这么忏悔。 「缎带的事做得太过分了啊~……」 灯里为了让桃子做出有利自己的行动,当时曾经让她失去了绑头发的缎带。顺道一提,她知道那是玛瑙过去送给桃子的礼物。 当然,刚才那句话她并没有打算要说给桃子听。 但桃子却听见了灯里下意识的呢喃,整个人都僵住了。 「……缎带?」 啊,惨了。灯里急忙摀住自己的嘴。只要不说出口就绝对不会被发现的事,却被灯里自己泄露了。桃子改用发圈代替缎带来绑头发,是在古里札力卡王国的期间发生的事。除非有什么特殊理由在当时见过桃子,不然灯里不可能会知道缎带的事。 反过来说,灯里提到桃子缎带的发言,等于是承认自己跟缎带被烧毁的事情有关。 「你这、你这家伙、刚才、说了什么?你把缎带、怎么了?做得太过分、了?把什么……啊?」 桃子的声音断断续续,没有抑扬顿挫,正是她拚命地在压抑感情的证据。 朝灯里逼近的双眼中充满了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情感。那是密度高到随时都有可能炸开的愤怒。在灯里至今的人生中从未面临过的激怒。 面对即将爆发的桃子,灯里赔著笑想缓解气氛。 「没、没什么啦!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嗯。我不知道桃子妹妹有绑过红色缎带喔?」 「你、为什么、会知道、缎带的事情?」 桃子完全无视灯里破绽百出的掩饰。她抓住灯里的胸口,用力地前后摇晃。 在灯里被召唤的古里札力卡王国所发生的一连串事件中,桃子失去了从玛瑙那边得到的缎带。当时在古都加尔姆,她们陷入大主教欧威尔四处设下的陷阱,而当桃子在与龙形的魔导兵战斗时,发生了预料之外的事。 保护缎带的障壁变得异样地脆弱而崩溃了。 失去小时候玛瑙赠送的礼物所产生的怒气,让失控的桃子到处肆虐,毁掉了具有历史意义的建筑物。 「难怪、难怪那个时候火焰可以穿过障壁……!那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啊!我怎么可能会在展开障壁保护前辈送的缎带这件事上发生失误,这一定有问题!是你做了什么吧!?」 「对、对不起?」 觉得自己确实不太好而有所反省的灯里举起双手投降,对她道歉。 然而如此随便的道歉不可能让充满回忆的纪念品被烧掉的桃子接受。 「你知道、那条缎带、对我来说、是多重要的东西吗?要是换成你、站在跟我一样的立场,会原谅我吗?」 同样的立场。 灯里试著想像了一下。 要是玛瑙送给自己的那个有雕花的发箍被人弄坏了。那个犯人只说一句「对不起」,自己就能大方地原谅他吗? 「……应该没办法~」 「就是这样。」 结论出来了。 桃子以快到看不见的速度挥动钢丝状的线锯。这是她最近这段期间最快的速度。 可是没有命中目标,落空的线锯只留下地面被削掉一块的成果。 看到灯里瞬间消失踪影,桃子不满地咂了咂嘴。这是利用【时】之纯粹概念的转移。竟然变得如此熟练。心中这么想的桃子探查著周围的气息。 在背后。捕捉到气息的桃子转过身,只见逃过攻击的灯里吐出舌头扮鬼脸。 「那个看起来那么痛,我怎么可能乖乖站著。咧~!」 瞬间,表情从桃子的脸上消失了。 「我要杀了你。」 表情丰富的桃子很难得面无表情地握紧拳头。充满杀意的眼神清澈得近乎透明。 「果然根本不需要同情你这种人呢。不,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同情你喔?即使如此我还是要说……我要你死得很痛苦。」 「你也太执著了啦。有什么关系嘛。桃子妹妹不是也拿到现在绑在头上的发圈了吗?从时间的关系来看,这件事也不是不能归功在我身上呢。桃子妹妹应该要反过来跟我说『谢谢你』不是吗?」 「真亏你可以厚脸皮地说出这种话来欸!前辈的话不管怎样应该都会送礼物给我才对。你的功劳根本就不存在!去死!」 「话说纪念品什么的,太不公平了吧!而且你还在那边炫耀,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这才是你的真心话吧!」 自己的计画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乾脆在这里把灯里杀死一百次,杀到她使用【回归】把记忆全部削除,变成人灾为止。充满杀意的桃子握紧拳头这么想。 在旁人眼中看起来很愚蠢,但对两名当事人来说极为严肃而认真的追逐战就这样开始了。 失败了。 在放过玛侬等人之后,走在回到亚修娜下榻的旅馆的路上,玛瑙心中涌出一股难以压抑的烦躁与愤怒。 实在太失败。完全搞砸了。这几天,处刑人的工作完全没有任何成果。 玛侬与撒哈拉。 这两个人都应该已经被玛瑙处刑,但却得到新的身体而复活。 尤其是玛侬。光是把万魔殿带在身边这点已经是个问题,就连她本身也慢慢成长成一个难缠的对手。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思考。 「魔导的、起源……」 关于魔导的研究,玛瑙也稍微了解一点。大部分的魔导都是从现行的技术体系发展出来的。有一个成为主要起源的魔导,然后技术从那里开枝散叶般地拓展开来。 然而,有时也会出现很明显跳脱现存体系,只能被认为是新型的魔导。 连圣地都没有针对新系统魔导进行研究的设施。 即使如此,每隔数十年还是会出现新的魔导。应该连研究都没做的魔导究竟是怎么诞生的? 有一种「魔导诞生的瞬间」是玛瑙也很清楚的。 那就是原罪概念魔导。 原罪概念是从某个少女的妄想中诞生,并随著散落的血肉蔓延开来。 实际上,原罪概念在万魔殿诞生之前是不存在的。 换句话说,原罪概念魔导是在拥有纯粹概念【魔】的纯真少女化为人灾成为「万魔殿」的时候诞生的。 这点在「络缲世间」也是一样的。 「络缲世间」是在世界各地独立运作的魔导兵的主人,也是以虚拟方式构筑世界的原色概念始祖。在纯粹概念【器】失控之后,三原色之理才首次固定在这个世界上。正因为有对材料学做过深入的研究,玛瑙才知道。除了拥有灵魂的材料以外,只有三原色的辉石能够自己产生导力,不必透过灌输导力使其产生反应。 关于这两个例子,由于太过特殊,因此玛瑙没有深入思考过。因为他们可都是被指定为禁忌的四大人灾。 可是。 这两者的确都是新型的魔导。 东部未开拓领域是怎么样的世界?撒哈拉是处于什么样的状态?三原色为什么要构筑虚拟世界,并呼应人们的愿望?四大人灾为什么会在同一时期出现,并在这个星球上留下伤痕? 事情应该不是那样的。玛瑙的大脑拒绝自己的假设。 更进一步来说,玛瑙不想认为异世界人受到那种程度的迫害,也不想认为第一身分是加害者。 然而,要是自己的假设是正确的。 纯粹概念的存在甚至可以用来解答「魔导究竟是什么」这种本质上的疑问,更重要的是这还关乎处刑人的意义。 如果要说有谁知道这些的话,在玛瑙认识的人里,只有一个人有可能知道答案。 「要是回到圣地的话,必须去问问导师才行……」 不管再怎么思考,玛瑙一个人都无法得到答案。会想到太多多余的事。应该先让脑袋冷静下来。 深深地吸一口气。从嘴巴将空气吸入肺部,让胸腔扩张,然后大口地呼出。 「……很好。」 虽然做法有点强硬,但心情平复过来了。就在玛瑙想要维持平静的心情回到下榻的旅馆时。 从小巷子里传来争吵的声音。 「终~于抓到你了!」 「才、没、有!没有抓到喔!」 声音听起来很熟悉。玛瑙瞬间停下脚步。 不会吧。玛瑙对自己这么会脑补不禁苦笑起来。虽然自己确实是来这里找桃子与灯里,但现在连搜索她们的动作都还没开始做。只是单纯地走在回旅馆的路上而已。 自己不可能会幸运到走在路上都会撞见她们。而且那两个人正在逃亡,正常来说应该会想办法避人耳目才对。 尽管认为十之八九是自己听错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玛瑙还是走进声音传来的巷子里。 「果然还是该杀了你。我只恨自己竟然天真到对你产生了哪怕是只有一点点的慈悲心……!」 「杀得死的话就来杀啊?就是因为杀不死我才会这么辛苦的说!桃子妹妹已经变得连这么简单的事都搞不懂了吗!」 「嗄──!?」 自己并没有听错。桃子跟灯里正拉著嗓门在吵架。 视线前方正展开水准低到令人难以置信的争吵,玛瑙忍不住眨了眨眼。 要说是巧合这也太糟糕了。大概是自己的眼睛太累了吧。玛瑙用手指揉揉鼻梁,再次望向前方。 「不管杀不杀得死,只是要让你感到痛苦的话,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做拷问呢!我会让你哀求著要我杀了你!就先从挖掉你那对碍眼的奶子开始好了!」 「桃子妹妹!放弃自己的成长就完蛋了喔!成长期会在很多地方都还很小的情况下结束喔!?」 「没有人在讲这些啦,你这个可恶的混蛋─────!」 很悲哀的,这是现实。 太热衷于争吵的两人根本没注意到这边。一股无可言喻的疲惫涌上玛瑙的心头。 即使如此,发现就是发现。 「……桃子、灯里。」 两人的争吵在瞬间停住。 桃子与灯里以像是关节生锈没有上油的动作将脖子转向玛瑙这边。 「……你们两个到底在做什么啊?」 玛瑙所追逐的两个目标就这么蠢地被她轻轻松松找到了。 接下来是一阵难堪的沉默。 在远离大街的小巷子里,三名少女在没有行人的路上相遇。 桃子、灯里、玛瑙。尽管三人都知道彼此是处于追逐与被追逐的状态,但没有人预料到会在如此愚蠢的场面下相遇。三人都有一种类似期待的预感,以为应该会在更加严肃、紧张的场面遇到彼此。 桃子感到后悔莫及。尽管是偶然,自己却是在大吵大闹的状况下被发现的。 如果要说是太大意的话,桃子也找不到理由辩白。不过她原本就没有料到玛瑙会在这个阶段出现在镇上。不管怎么说都太早被追上了。应该成功拖延了两、三天的时间才对。 可是实际上玛瑙人就在这里。 「桃、桃子妹妹……」 灯里的声音因为动摇而颤抖。她用眼神询问桃子该怎么办。 桃子用力握紧拳头。 说老实话,桃子想把身边这个没大脑的女人打死的怒气完全没有减少。想把紧握的拳头砸到她脸上。想让烧掉自己重要缎带的元凶知道自己的杀意有多深。 可是凡事都有优先顺序。带著碍手碍脚的灯里想要对付玛瑙是不可能的。而且尽管灯里拥有纯粹概念,可是她并不认为这个超级胆小鬼有办法对付玛瑙。 总之,必须先想办法安置灯里。 桃子压抑对灯里的杀意,迅速确认著周围的状况。然后,她在高高耸立于后街的围墙另一侧找到活路。 桃子一言不发地让全身泛起导力光的磷光。发动导力强化的桃子吸引了玛瑙警戒的视线。 然而桃子汇聚的力量针对的目标并不是玛瑙。她用双手抓住灯里的腰,轻声在她耳边说道。 「现在我要让你从前辈的视线范围内消失──你要尽全力逃走。」 「嘿?」 灯里发出滑稽的声音。她大概预测不到桃子准备要做什么吧。 桃子没有理会灯里的困惑,将她举了起来。对使用了导力强化的桃子来说,一个人的体重根本不算什么。桃子顺势用力往上一甩,并大声替自己加油打气。 「给我飞走吧────!」 「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 灯里被扔了出去。 在桃子的投掷下,灯里惨叫著飞到空中。 完全哭丧著脸被远远扔出的灯里竟然飞越了将巷子隔开的砖墙,从这里消失了。 桃子带著完成一项工作的成就感呼出一口气,擦去额头的汗水。从速度来看或许会因著地的冲击死掉,不过没有问题。灯里是不死身。就算会吓得半死,也不会真的死掉。 看著人像炮弹一样飞出去的光景而愣住的玛瑙回过神来,将视线移回桃子身上。 「呃……刚才那样的逃跑方式确实是在我的预料之外,不过你打算怎么办?」 她在生气。从语调看出玛瑙情绪的桃子一边流著冷汗,一边露出谄媚的笑容。 「呃~……好久不见了,前辈~。可不可以给可爱的后辈一个面子,就这样放桃子一马好吗~?」 「驳回。」 「我想也是呢~!」 原本以为可以多聊个几句,但玛瑙却不分由说地拔出武器。 不知道为什么,玛瑙变得比平常更加好战。桃子也马上切换成战斗模式。 既然决定要拖住玛瑙,就必须多争取一点时间才行。如果能够靠对话来拖延的话是最好不过,但玛瑙似乎不打算奉陪桃子的拖延战术。 「我现在有点烦躁。如果你要反抗的话,就算是可爱的后辈也会吃到苦头的喔。」 「手下留情!请前辈手下留情──!」 以处刑人的综合能力来看,桃子要比玛瑙略逊一筹。 但如果把焦点限定在战斗方面,桃子并不认为自己会比玛瑙差。 尤其是近距离战的话有很高的胜算。即使是在由导师统率的修道院,战斗训练的胜率也是桃子比较高。 在战斗技术方面的能力远远赶不上玛瑙的,只有导力的操作技术。 面对想要让气氛轻松一点的桃子,玛瑙迅速地发动魔导。 『导力:连接──短剑?纹章──发动【导丝】』 玛瑙以低肩投法将短剑掷出。与其说是想命中对手,更像是要牵制桃子来限制她的动作。 从短剑握柄上衍生出的导力丝跟玛瑙的手连接在一起。桃子在短剑被拉回去之前跨步向前。 曾经接受导师「阳炎」亲自指导的玛瑙,从构筑到发动魔导的速度快得惊人。纹章魔导的话只消一瞬间,教典魔导也能在三秒内完成构筑并发动魔导。跟桃子有天壤之别。 桃子在战斗中几乎不使用教典魔导。因为她觉得没有使用的必要。在导师直辖的修道院里,她的成绩也只是刚好在及格边缘。虽然并不是完全不会使用,但她认为跟使用教典魔导的优点相比,还不如使用靠导力强化提高的身体能力比较方便。 在教典魔导的熟练度方面,桃子比一般神官还差。要跟强到与导师「阳炎」并驾齐驱的玛瑙比拼教典魔导,可以说是只有愚蠢至极的人才会做的事。 就在桃子为了进入对自己有利的肉搏战,把重心放在踏出的脚上时。 『导力:连接(路径?导丝)──短剑?纹章──远端发动【疾风】』 突然从背后吹来一阵强风。 「哇呜!?」 桃子好不容易稳住脚步。然而玛瑙并没有放过这个失去平衡产生的破绽,用膝盖撞向她的胸口。 勉强用双手挡了下来。 冲击力穿透整个上半身。桃子的双脚浮上半空,体内传来内脏悬空的感觉。 「真、危险~……」 很快地她又回到地面。尽管没有受到伤害,但一出招已被抢走先机。要是因此胆怯的话,就会在转眼之间落败。为了让战斗的趋势变得对自己有利,桃子勉强装出无惧的笑容。 「真不愧是前辈。连桃子也被玩弄在股掌间。虽然如此高超的技术令人惊艳……不过前辈究竟是为什么感到烦躁呢~?」 「遇到了很多事啊。在巴拉尔沙漠被后辈拿了钱逃走,前往这里的途中还被要求当佣人,在这个镇上又不断失败,一连串的事情都在增加我的压力。所以,桃子。」 玛瑙露出灿烂的笑容。充满魅力的笑脸让桃子看得入迷,差点忘了自己正在战斗。 「我想在这里解决掉灯里跟你的问题。快点投降,老实地把所有事都招出来。」 「欸嘿嘿~,桃子这边也是有很多苦衷的~。没办法就这样扑进前辈的怀中让前辈摸摸头呢……」 桃子抓了抓脸颊,不露破绽地移开视线。 「话说回来,前辈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追上来的啊~?桃子走的路线如果没有钱,应该没办法追上才对──」 「我跟亚修娜殿下借钱了。」 「欸~……」 总是为了缺钱而烦恼的前辈终于选择借钱的手段了。桃子的心中对如此可怜的前辈涌起一股怜悯之情。 「前辈没事吧~?竟然去借钱……有紧急需要的话,请跟桃子商量~。拿钱孝敬前辈这种事情根本不算什么~!应该说桃子很想孝敬前辈呢~!」 「桃子?这都是你造成的欸?如果不是你擅自拿走我的资金,根本就不需要这些多余的功夫。」 「这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啊~。那个公主大大有没有趁机做出什么奇怪的要求~?」 「……」 玛瑙没有回答。代替答案的是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 这样的反应实在太好理解了。领悟到心爱的前辈遭到玷污,桃子的脸瞬间变得面无表情。 「我现在马上去把那个公主大大宰了。反正那家伙一定是住在这个镇上的高级旅馆吧。」 「等等。」 「请不要阻止我──!」 除了施加制裁,外加把玛瑙现在的金主亚修娜宰掉的话,也可以拖住她的脚步。暴力。压倒性的暴力才是将世上所有事情导向和平的唯一手段。桃子握紧拳头这么想。 「利用债主的立场对前辈做出各种要求,这么令人羡慕的公主大大我一定要替天行道将其诛杀!债主死掉的话就不用还债了!前辈不是也能得到好处吗~!」 「我叫你等一下!她的要求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让我穿执事服扮男装而已。」 「男装的执事服~!?」 想要安抚桃子而做出的说明造成了反效果。反而让她变得更加兴奋。 「怎、怎么会~……!这么难得一见的打扮,为什么只给公主大大,看不给桃子看呢~!?」 「所以我不是说过是钱的问题吗!」 「如果是钱的问题那要拿多少钱孝敬前辈才能让在任务以外更换服装的请求通过呢~!前辈为了钱的话不管是这种事还是那种事都做得出来吗~!?明白了桃子现在就去把全部的财产领出来~!」 「不要有奇怪的误会──再说,我不会让你逃走的。为什么你会以为能逃得掉?」 「啧~」 一把短剑插到了想要趁乱逃走的桃子脚边。还以为只要让气氛轻松一点也不是没有机会可以离开这里,但眼看没有希望的桃子停下脚步。 不能在这里被抓住。结果还是只能打上一场。 从荷叶边的下襬抽出线锯的桃子利用钢丝的柔软性将其绕在戴著白手套的拳头上。 用来切割对象的线锯锯齿只具有「碾碎」的功能,并没有尖锐到足以伤害桃子经过导力强化的拳头。在指节与手背上紧密地绕了两圈之后,桃子为了避免多余的部分碍事,将其稍微缠在手臂上。 然后,灌输导力。 『导力:连接──线锯?纹章──发动【固定】』 刻在线锯上的纹章对桃子的导力产生呼应而发挥效力。缠绕在拳头上的线锯在【固定】的魔导下增强了硬度,变成简易的护手。 只要稍微拉开距离,玛瑙就会立刻施展魔导。既然没有中长距离战的选项,那么线锯就没有其他的用法。随便拉开距离被使出教典魔导就完蛋了。 玛瑙对选择拳击的桃子刺出短剑。 攻击范围是玛瑙比较广。如果被短剑指著,桃子就算把手臂伸直也构不到玛瑙。 像在表示「不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就攻击不到自己」的短剑。即使在尖锐的牵制下,桃子依然毫不畏惧地跨步向前。就在她闪过短剑的攻击,即将进入可以用拳头攻击的范围时。 『导力:连接──短剑?纹章──发动【疾风】』 玛瑙第二次发动纹章魔导。这次的强风是从正面吹来。 呼吸困难。风压让眼睛乾涩。像是在故意整人一样的恶劣条件。然而,像这样将影响虽小但确实的效果堆叠起来,就是玛瑙的战法。 刻在玛瑙短剑上的纹章是【疾风】与【导丝】。不论哪一种的效果都远远不及必杀的程度。再加上玛瑙的导力量只有平均程度,无法发挥一发决定胜负的威力。 玛瑙的战斗并不注重招式的威力。 只要有能杀死人的一剑,就足以胜任处刑人的工作。对玛瑙而言,魔导只不过是用来进行最后一击的辅助。丰富的战术搭配导力迷彩这种可以欺骗视觉的技能,让玛瑙的战斗技术得以完成。 在防范出其不意攻击的同时,跟玛瑙完全相反的桃子寻找著能够一击决定胜负的机会。就算受到些许攻击,只要能使出逆转的一击就可以了。 桃子耐心地不断格挡著玛瑙的攻击。就在她做好觉悟,要在承受攻击的同时缠住玛瑙的手臂时。 想要抓住玛瑙手臂的手却没有碰到任何东西的感触。 「啊!?」 桃子讶异的叫声与脖子受到冲击几乎是同时发生。 来自预料方向外的攻击让桃子的眼前直冒金星。不但视野整个变白,全身也失去了力量。在整个人软瘫无力,快要倒地时,能够及时用手撑住地面,有一半以上是单纯的幸运。桃子单纯仰赖著触觉与臂力,硬是让自己抽身后退拉开距离。 「好……痛!」 「……刚才那一下没昏倒会让我很困扰的。」 在恢复正常的视野中,桃子看到玛瑙如她所言,露出困扰的表情。 开始隐隐作痛的后脑勺让桃子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但她依然拚命地维持清醒。 她知道后脑勺是被短剑的握柄击中。问题是怎么做到的。 「前、辈!前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可以像这样一边做动作,一边使用导力迷彩的啊~!」 「我有一点一点地在练习喔。要是没有进步的话,不就会被优秀的后辈追过去了吗?」 刚才玛瑙是用导力迷彩隐藏原本的手臂,同时用导力光形成虚有其表的攻击。直到两个月之前还只不过是可以在静止状态下让自己融入周围景色的能力,可以说有了极大的进步。 桃子之所以能够承受玛瑙出乎意料的一击,都是多亏了导力强化的强度。再加上玛瑙的攻击没有杀意,才能勉强维持清醒。 把注意力都放在纹章魔导的发动上是不行的。玛瑙诱导注意力的手法太高明。以视线进行诱导。投掷短剑分散注意力,再藉由导力迷彩隐藏。只要运用各种手段,就连正面战斗的对手都会被打得措手不及。 尽管桃子非常清楚这点,不过实际与其战斗又是另一回事。在体认到玛瑙有多强的同时,桃子也感到非常困扰。因为她不想在这里跟玛瑙一决胜负。觉得这样下去会输掉的桃子决定用对话来拖延时间。 「前辈~」 「怎么了?要投降吗?可以喔。」 「她是有记忆的喔。」 面对即使在这种状况下也依然温柔的玛瑙,桃子放出让她绝对无法无视的情报。 如同桃子的预料,玛瑙上钩了。 「记忆?」 「我说的是时任?灯里的事。那家伙跟前辈预测的一样已经使用过时间回归。不仅如此,她还隐瞒了自己拥有记忆的事实。」 玛瑙动摇了。 虽然敬爱的玛瑙因灯里的事情产生动摇让桃子非常地不爽,但为了找出一丝胜机,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那家伙拥有接下来的旅途中会发生什么事情的记忆。」 「……是吗。」 玛瑙静静地吁出一口气。 感觉动摇不是很大。看样子她并不是完全没有设想到这样的情况。实际上,桃子与玛瑙之间曾经预想,灯里或许进行过大规模的时间回归。 当时的结论是,灯里的记忆恐怕也跟著一起回归,只留下似曾相识的感觉。桃子的情报否定了这个结论。 「你是为了强行改变未来会发生的事情才展开行动的吧?」 「是的。」 「原来如此。我承认自己也有问题。可是,我认为你应该要先跟我商量才合乎道理。辅佐官的立场没有无足轻重到可以拥有自由裁量权。」 「桃子也有不能说的事~」 要是跟玛瑙商量的话就完蛋了。不让玛瑙注意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才是最重要的部分。 玛瑙会死掉。 为了帮助这样的玛瑙,灯里不断削除记忆,重复经历这段时间。 不想让玛瑙知道灯里奉献牺牲的行为。这并不是桃子感性的想法,而是她害怕这个情报会让玛瑙的心理出现什么样的变化。 要是玛瑙知道了,很可能会成为她决定要救灯里的理由。 听到桃子知道未来的预定,玛瑙尖锐地问道。 「桃子。未来会发生什么事?」 「这是秘密~」 「是吗。算了,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一边这样开著玩笑,桃子一边重整态势。用些许的情报作为交换,总算是让意识恢复正常状态。 「桃子。是不是该投降了?虽然要接受擅自行动的处罚,不过要是你有从灯里身上取得有用的情报,还有酌情量刑的余地。」 玛瑙的意思是她可以当作事情就是这样。虽然桃子是被分类为处刑人的神官,但她只不过是辅佐官。无视身为长官的玛瑙所提出的要求,会被当成背叛的行为而受到严厉的处分。 「相反地,要是你还想继续打下去的话,接下来会变得更痛喔?」 「如果是前辈的惩罚,桃子当然会欣然接受~……可是!要麻烦前辈再稍等一下喔~!」 在对话的同时,桃子也在寻找逃走的方法。 她把自己与玛瑙之间的差距看得太过乐观了。还以为只要是正面战斗就有机会取胜,结果根本没办法。至少要设法逃走才行。 目前,还没有解决任何问题。 既然牵扯到玛瑙的性命,桃子是不可能退让的。不能让前辈跟灯里在一起。即使要舍弃自己的立场,桃子也不打算要改变这样的态度。 要让状况演变成使玛瑙主动放弃灯里。 这就是桃子的目标。 逃得掉吗?桃子对自己的疑问感到很苦恼。 非常困难。这不是桃子一个人逃掉就能解决的问题。在那之后还要回收灯里,搭乘列车甩掉玛瑙的追踪。认为这一切都可以顺利进行的话也太乐观了。就算要说那是妄想也不过分呢。桃子对此苦笑。 即使如此,还是要达成目的才行。 大概是看穿了桃子不打算退让,玛瑙将战意汇聚于一点。聚焦起来的杀气让桃子的肌肤隐隐作痛。 就在战斗即将再度开始的瞬间。 「到此为止。」 随著充满威严的声音被扔过来的大剑就这样插在两人之间。 被桃子用力扔出的灯里很幸运地连一次都没有死。 因为在开始下坠之前,衣服勾到墙壁上的管线而大幅减缓了落下的速度。尽管灯里对管线因此破损而感到很过意不去,但在逃脱的过程中并没有造成太大的骚动。 成功逃离玛瑙视线范围的灯里决定先照桃子说的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桃子妹妹……是不是很笨啊……?」 在灯里那跟性格一样非常不低调的胸中,并未充满对桃子让自己逃走的感谢之情。或者应该说,被扔到空中还要心怀感谢是不可能的事。在心中一边抱怨桃子强硬而离谱的做法,灯里一边迈步前进。 就这样走了十几分钟。然后灯里抬头望向天空。 「这里…是哪里……?」 她迷路了。 现在灯里所在的位置是比城镇的郊区还要更外侧的小巷。虽然要是被桃子知道现状肯定会破口大骂,但这件事要全部怪在灯里身上也太不公平。因为这里是完全陌生的城镇。再加上灯里担心玛瑙正在追踪自己,所以在行动时都会避开引人注目的大街。 另外又多亏了桃子把人扔出去这个怪招,让灯里一开始就搞不清楚方向,结果使她彻头彻尾成了一个迷路的孩子。 「该怎么办啊……。」 看著太阳已经开始西斜的天空,灯里双手盘胸陷入沉思。 万一因为紧急状况而走散时要在什么地方会合已经事先说好了。就是从这里搭乘列车到隔壁的车站。 因此灯里必须先前往车站才行,可是她不知道怎么过去。就在她一脸呆样地烦恼该怎么办的时候。 「哦,怎么啦,小姐姐。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几个面貌凶恶的少年从前后方堵住灯里的去路。 人数是三人。那些少年的行为举止只能用小混混来形容。看样子自己似乎是不小心闯进当地不良少年聚集的地方了。 「……你们是什么人?」 「哈哈~,我们的名字不值一提啦。」 「不过,如果你愿意陪我们一个晚上,要把名字告诉你也是可以。」 少年们发出下流的笑声,一步步地朝灯里靠近。 因为灯里的外观很容易遭人觊觎。不但看起来一点都不强,高雅的服装打扮让她彷佛像个清秀可爱的千金小姐,使情况变得更加严重。只要来到这种阴暗小巷,就会不断有奇怪家伙找碴。 虽然这群人的年龄跟灯里差不多,但那副小混混的模样已经足以让普通的少女感到害怕。少年们一步一步地逼近,认为可以让灯里无法拒绝,强迫她就范。 然而,灯里却完全没有胆怯。 因为这几天被桃子带著到处跑的关系,灯里已经习惯实战了。这几个小混混跟这几天与桃子一起打倒的家伙相比之下实在很弱。 灯里连跟这些人讲话都觉得麻烦。就在思考明显受到桃子影响而变得暴力的她用手指枪瞄准这些人,想直接用【停止】的魔导暂停他们半天左右的时间,使其变得跟雕像一样时。 「我认识那个女孩。麻烦你们不要动她。」 「啊~?你是谁──啊嘎!?」 从旁边登场的人物豪迈地将其中一名小混混打飞出去。 被闯入者的一击激怒的少年们马上想破口大骂,但看到现身的人物,让他们惊恐得无法言语。 闯进双方之间的是一位身材高挑,拥有一头金红色飘逸长发的女性。 尽管同样是女性,但她展现的气氛与灯里的次元完全不同。明明服装十分暴露,然而其肉体美让人在起色心之前会先感到赞叹。虽然从带著剑可以知道是骑士阶级的人,但即使手上没有握著那把危险的大剑,也能让人理解她是那种不能与其为敌的人。少年们连一句粗言恶语都没有留下就逃走了。 「嗨,好久不见了。」 出手帮助自己的人,灯里也曾见过。 这个人跟自己见过一次面。由于当时双方都穿著泳装,因此灯里的印象很深刻。 「呃,你是……」 「我是亚修娜?古里札力卡。你是时任?灯里吧?」 没有立刻想起名字的灯里并未令她在意,她报出自己的名号后继续问道。 「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这里虽然是度假胜地,但是女孩子一个人在小巷子里乱晃也太没防备了。」 「呃……我迷路了。」 搔著脸颊「啊哈哈」地笑著的灯里觉得机会难得,于是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哀求道。 「方便的话,可以带我去车站……」 想拜托对方带路的时候,灯里的肚子却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 灯里反射地摀住自己的肚子。看到她因为害羞而满脸通红的模样,亚修娜露出人见人爱的笑容。 「要我带路当然是可以……不过在那之前要不要先一起吃个饭?」 脸颊通红的灯里默默地点了点头。 *** 「多谢招待!」 转眼间就把桌上的菜全都吃完的灯里双手合十,对食材与做菜的厨师,更重要的是对眼前请自己吃饭的人物献上感谢之意。 坐在对面的亚修娜大方地回答。 「吃相很豪迈呢。」 两人现在正在大街上的小吃店。亚修娜带著饿得肚子咕噜叫的灯里随便选了一家店。 「谢谢。一直被桃子妹妹追著跑,没有机会吃午餐呢。」 「不用在意。这点程度只是小意思。比起这些,多说一点你的事吧。」 「嗯!桃子妹妹真的很过分说!」 在亚修娜的要求下,灯里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亚修娜似乎知道灯里是「迷途人」。对于第一身分的事也有大致上的了解,因此想知道她跟桃子在一起时发生的事。 心情放松下来的灯里开始说起在这个城镇做过什么事。从打退坏蛋听到跟桃子开始你追我跑的部分,亚修娜的脸上浮现讥讽的笑容。 「哼~。虽然在预料之中,不过玛瑙也太没用了。然后桃子则是个比她还要耿直的笨蛋……不过,回去异世界的方法吗?」 「桃子妹妹就算了,玛瑙妹妹才不会没用呢。……话说,亚修娜小姐。你该不会知道些什么吧?」 亚修娜?古里札力卡。灯里听到她的姓,很自然就知道她跟把自己召唤过来的古里札力卡王国有关。 尽管在交谈中知道亚修娜跟召唤没有关系,不过灯里依然期待她或许知道些什么。 「那件事情晚点再说。」 「晚点?」 「嗯。那不是现在该谈的事。」 把话题转开的亚修娜嘴角微微扬起。跟平常给人的华丽印象不同,是一种感觉有点冷的微笑。 「只不过呢,时任?灯里。」 「嗯?」 「为什么你们这些『迷途人』会来到这个世界。知道这件事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是不存在的。那是比古代文明期还要早一个世代的事。已经没有办法知道了。虽然也有研究指出,在古代文明兴起之前可能没有异世界人……不过很遗憾地,四大人灾造成的伤害太深,连要追溯历史都变得很困难。」 忽然叫出自己全名的亚修娜所讲述的内容,让灯里感到困惑。 「是……这样的吗?」 「嗯。或许异世界人会来到这个世界,原本就没有什么理由。话虽如此,这个世界却对你们这些人极为严苛。所以,这样的事情一直不断地重复发生。这不只是你的问题。没有所谓正不正确的答案。」 亚修娜说的话有著奇妙的说服力。她讲到一半顿了顿,伸手指著灯里胸口。 「你要知道,就是因为这样,第一身分才会不断地送出处刑人。」 亚修娜到底想说什么?她自顾自讲的这些,让灯里不解地微微偏过头。 很清楚自己说的话现在还没有被理解的亚修娜露出无畏的笑容,站了起来。 「那么,也休息得差不多了吧。接下来就按照你的希望,带你去车站吧。」 对出现在这里的她来说,真正要做的事现在才要开始。 划破空气飞过来的大剑,阻止了桃子与玛瑙的动作。 打断两人冲突的是亚修娜。 全身上下散发出危险气氛的她将平常佩带的大剑投掷到玛瑙与桃子之间,阻止了两人的行动。 「你们两个,竟敢把我一个人丢在一旁不管啊。」 她的太阳穴浮现了粗大的青筋,看起来似乎气到极点。两人甚至可以透过空气感受到亚修娜散发出来的愤怒。 出身于第二身分的王族,她平时的行为举止总是与身分相称,表现得落落大方。这实在很不像她会表现的态度。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把她激怒到这种程度?不明就里的玛瑙与桃子感到不知所措。 「尤其是玛瑙。竟然能抓到我的破绽,真是了不起。默默地做著佣人的工作,实际上却阳奉阴违。上次被人这样毫无防备地下药,不知道是几年前的事了呢……!」 「啊?」 「而且竟然还把他人的行李拿走……虽然知道你很缺钱,可是没想到你会做出窃盗这种低俗的行为。看来我认为你品性高洁的见解似乎是错的。如果有什么藉口的话可以说来听听,如何?」 玛瑙因困惑而停下动作。桃子则是一副「不但对公主大大下毒放鸽子还抢走了她所有的钱?真不愧是前辈!」的表情,尊敬地看著自己,但玛瑙根本没有做那些事。亚修娜滔滔不绝地说的那些事,玛瑙完全没有概念。 因为到抵达下榻的旅馆为止,亚修娜一直都跟玛瑙一起行动。虽然行李确实是自己搬运的,但没想到会因为这样被当成小偷。实际上,行李就放在旅馆的房间里。 「殿下。那个……我不懂您的意思。您在说什么?」 「哦~」 亚修娜的回答简短而尖锐。 她大步地走了过来,拔起插在地上的大剑。 亚修娜将剑用力一挥,划破空气,然后露出像针一样锐利的眼光,将剑尖指向玛瑙。 「这种时候还装傻,实在很无趣呢。如果你还想继续说那些无聊的藉口,那就用剑来还债如何?」 拿著爱用武器的亚修娜看起来是真的很不高兴。亚修娜的大剑是内藏多达十种纹章的导器。不是可以随便用来指著人的武器。 玛瑙感到更加困惑。虽然受到下药还有偷窃的指谪,但玛瑙不记得自己做过这些事。从她的说辞来看,简直像是在玛瑙不在的期间与玛瑙有所接触一样。同时,这也表示被玛瑙带领到旅馆的亚修娜不是亚修娜本人。 玛瑙皱起眉头,怀疑亚修娜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依照她的说辞,除非有两个人分别长得跟玛瑙还有亚修娜一模一样,不然不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 能够做到这种事情的人──……有一个。 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能做到这种事。 「……!」 桃子与玛瑙同时理解发生了什么事。她们两人屏住呼吸,互望了一眼。 「请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 放弃争斗的玛瑙为了知道详细的事情经过,逼近亚修娜。 在亚修娜的带领下,灯里顺利来到车站。 在抵达这个城镇的时候也有来过这里。熟悉的场所让灯里安心地松了口气。 「你先离开这里没有关系吗?桃子不是跟你一起的?」 「我们决定好要是发生了什么事,就先离开这个城镇,到隔壁城镇的车站会合。」 因为她们在这里打击坏蛋,所以在走散时的集合场所不是选下榻的旅馆房间,而是隔壁的车站。 事先设想到可能会发生因招人怨恨受到袭击而无法继续待在这里,且与桃子走散的意外状况,于是选择了可以优先逃离这个城镇,又能让她们会合的场所。 「是吗?那么跟我接下来要搭的列车一样呢。」 「原来是这样啊。」 真巧呢。灯里毫不怀疑地附和著。 途中,亚修娜看不惯灯里的笨手笨脚,于是顺便帮她买了车票。就这样在她的带领下走进车站的大厅,两人并肩走在车站内的通道上。 「可是,像这样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让我有种很不可思议的感觉呢。」 「是吗?」 灯里与亚修娜并不是第一次见面。虽然当时两人几乎没有说过话,但在来到大陆西部之前曾经在绿洲见过一面。亚修娜是个很有存在感的人。非常令人难忘。 同时,灯里也这么想。 在重复了好几次的旅途中,这次还是第一次跟亚修娜相遇。 「这么说起来,亚修娜小姐是公主殿下吧。为什么要出来旅行呢?」 「嗯?啊,对了。这次是第一次呢。」 这是什么意思呢?第一次指的是什么?注视著亚修娜强悍的美貌,灯里思考著她话中的含意。 「大概是古里札力卡王国的长公主判断这次是最后一次吧。结果本公主亚修娜?古里札力卡才会来到国外。」 「哈啊。」 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也是这样,灯里觉得这个人讲的话很奇妙。不知道是不是太以自己为中心,亚修娜讲话的时候似乎并没有打算让她理解话中的含意。只能做出暧昧回答的灯里就这样陪著她走进车站内部。 「吶,就是这辆列车。」 在最里面的月台停靠著一列豪华的列车。 灯里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尽管只是短短的五辆编成,但车身散发出一股神圣感。即使是灯里也能够理解那是特别的列车。 「这是专用列车。行驶时可以优先于各种班次。」 「嘿~~!」 竟然可以准备这样的列车,真不愧是公主殿下。欢欣鼓舞地走上列车的灯里发现地板上铺著软绵绵的红地毯。厚地毯特有的下沉感触让灯里战战兢兢地走进车厢,将整节车厢当成一个房间使用的豪华设计再次使她惊讶地睁大眼睛。 「那么,这里是──啊?」 车厢里已经有两个先来的客人。对亚修娜来说似乎是不速之客,她的表情因厌恶而扭曲。 「我不记得有招待你们……」 亚修娜的声音带著不满。他们会出现在这里似乎与亚修娜的意思无关。 其中一位是不认识的男性。穿著打扮很整齐,年龄大约五十几岁的人物。穿戴著燕尾服与圆顶硬帽,有如上流阶级绅士模范的男性跟这辆装潢高雅的车厢非常相称。 灯里没有见过那位男性。不过,坐在他对面的小女孩让她想忘也忘不了。 「万魔殿」。 在里贝尔遇到的、比恶魔更加可怕的小女孩坐在沙发上,迎接灯里的到来。 为什么「万魔殿」会出现在这里?在这个疑问浮现在脑海之前,灯里已经伸出食指指向眼前的人物。 那几乎是反射动作。对这个小怪物的恐惧就是如此深刻地刻划在她的心中。没有理会亚修娜不快的语气,灯里的指尖亮起导力光。 『导力:连接──非正常固定?纯粹概念【时】──』 灯里准备要发动的魔导是【停止】。这可以说是除了【回归】之外,她用得最熟练的魔导了。 构筑时间不到一秒,剩下的只有发动。就在这个时间点。 「住手。」 「──啊噫。」 手指被折断了。 是亚修娜做的。她配合灯里做出手指枪的动作,没有任何犹豫地伸出手抓住她的手指,不加思索地用力折断。 即将发动的魔导构筑也跟著崩溃消散。纯粹概念藉由固定至灵魂的方式让拥有者可以下意识地行使魔导,但相反地也无法靠意志维持魔导构筑。 「你、做什么……!」 「在大部分的情况下。」 为什么她要攻击自己?在类似灼烧的冲击消退后,清晰的痛楚让灯里冷汗直冒。 面无表情地折断灯里手指的亚修娜以木然的双眼看著因疼痛而抱著被折断的手指的她,说: 「没有受过训练,靠下意识来使用魔导的异世界人,大多在发动或构筑时会有一些不好的习惯。你的习惯是会用食指指向魔导对象。记得跟桃子说,既然称之为训练,至少也要把这点改掉。」 亚修娜指谪的没错,灯里有用手指枪施放魔导的习惯。瞄准目标时让魔导发动与动作一致会比较顺手。 但这么做成了破绽。 「所以你的攻击一点都不可怕。因为知道什么时候会从哪里过来的魔导是很容易防下的。剩下的唯一问题就只有你不会死这点而已。」 在因疼痛而颤抖的同时,灯里用【回归】将被折断的手指恢复成原本的状态。为了抗议亚修娜阻止自己攻击是天大的错误,她大声说道。 「我不是、在问那种事。为什么要阻止我?那个孩子并不是普通的小孩喔!?」 「我知道啊。」 亚修娜很乾脆地点了点头,同时她的轮廓开始晃动变形。 一瞬间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眼前的现象是灯里曾经见过的光景。 「欸──」 理解之后,灯里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现在这个时候的灯里真正体会到了在古里札力卡王国的古都加尔姆战斗时,大主教欧威尔所感受到的那股恐惧。 大圣堂地下的那场战斗。在最后的最后看到藉由导力迷彩改变外观的玛瑙时,欧威尔心中的那份惊愕与绝望。 「不需要你来指谪,我很清楚『万魔殿』有多危险。」 对方的回答没有任何迟疑。简直像是已经看惯了刚才的反应一样,她用指尖抬起灯里的下巴。 她的动作跟语气已经变得跟亚修娜不一样。 大概是没有必要再伪装自己了。亚修娜?古里札力卡的身形变得模糊起来。 前卫的服装变成很有格调的蓝色神官服。金色的长发变成红黑色的短发。年轻水嫩、充满自信的容貌,变成饱经风霜,彷佛在嘲弄世间的脸庞。 导力迷彩。 能够欺骗他人的视觉感官,某种意义上可以称为终极的导力操作技术。直接的杀伤力为零。使用起来也不华丽。反而是朝不引人注意的方面钻研到极限而完成的技术。 这是被称为「阳炎继承人」的玛瑙所擅长的绝招,不过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使用导力迷彩的技术比她还好。 哑口无言的灯里只能默默地看著眼前以坚定的精神操作自身导力来改变外观、欺骗他人的女性变身的过程。 「虽然有预定之外的客人,算了,无所谓。」 她朝两人瞥了一眼之后,将视线移回灯里身上,大大张开嘴巴,露出不吉利的笑容。 「让我们稍微聊聊吧,时任?灯里。」 那是史上杀死最多禁忌,成为当代传说的处刑人。 导师「阳炎」在灯里的面前现出真身。 第五章 然后,追逐战开始了 玛瑙等人回到旅馆的房间。 在后街小巷里相遇的三人为了冷静地整理事情的来龙去脉,决定回到旅馆。 「也就是说,事情是这样吗?」 听过彼此的说辞之后,亚修娜的愤怒逐渐转变成怀疑,并进行确认。 「在抵达这个城镇的车站时,在休息区泡红茶的人不是你。在那杯红茶里放安眠药的无礼之人也不是你。至少玛瑙你对这些行为是没有印象的吧?」 「没有。我这边也有件事要确认,跟我一起来到这间旅馆的殿下,并不是亚修娜殿下本人吧。」 「不是喔。」 玛瑙确实从亚修娜手中接过行李,还带著她前往旅馆。然而,当时的记忆被亚修娜否定了。 「因为我把你当成佣人,不可能特地出来迎接你。从我的角度来看,你只是个在下药迷晕我之后,还把所有行李都带走的小偷而已。」 撑著脸颊的拳头,让亚修娜的表情变得看起来更加不高兴。 「我在那个休息区睡著了。那股不自然的睡意,毫无疑问是安眠药之类的药物造成的。从时间点来看,原因一定是伪装成玛瑙的人递给我的红茶。我对药品有一定程度的耐性……所以她用的似乎是效力相当强的药物。」 知道自己完全受到欺骗的亚修娜毫不掩饰地发泄著烦躁的情绪。 「伪装成我们的到底是什么人?」 对于弥补彼此的认知落差后得到的结论没有人反对。玛瑙也是如此认为。有人假扮成玛瑙与亚修娜。 「我有头绪。」 「那可不是变装的程度喔。不是用小道具扮装,完全骗过我的双眼。那个假冒我们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难道是想让你跟我反目成仇吗?」 「不……我想应该不是为了那种事。」 以锐利的目光如此询问的亚修娜所做出的预测被否定了。 在那有限的时间内完成替换的手段。再考虑到替换时的手法,就可以将答案限缩到一个人。 导师「阳炎」。 不需要任何准备就能伪装成不一样的两个人,并且破坏她们之间的关系。能够做到这种事的人,只有可以用导力迷彩改变外观的她而已。 「前辈……」 在两人交谈的时候,桃子回来了。为了确认灯里在什么地方,她去了她们下榻的旅馆。 桃子很自然地无视了亚修娜的存在,向玛瑙报告。 「时任?灯里没有回旅馆。」 「……是吗。」 可以确定了。 灯里的行踪变得无法掌握。不论是玛瑙还是桃子都不行。 那一定才是导师「阳炎」的目的。 灯里被导师带走了。 「我去找她谈谈。」 「请不要这么做。」 如果是在这个时间点带走的话,导师她们现在一定是在车站。做出如此判断而准备出发去车站的玛瑙被桃子拉住了。 「桃子?」 「这样、就好了。」 抓住玛瑙神官服下襬的桃子如此倾诉。不知为何,她的语气听起来不像是在对玛瑙说话,比较像是在说服自己。 「不是很好吗~。全部都交给导师处理就好了。」 「哪里好了。就算是导师也太恣意妄为。而且,不懂她这么做的意义。我至少有抗议的权──」 「时任?灯里进行时间回归的理由是前辈。」 面对认为应该问出导师真意的玛瑙,桃子暴露出一直隐瞒到现在的事实。 「那家伙想拯救为了她而背叛第一身分的前辈……为了改变前辈因背叛第一身分而被导师杀死的未来,她让世界回归到过去。而且,重复了许多次。」 「……啊?」 听到桃子说的话,玛瑙心中浮现的是困惑。 灯里使用了好几次时间回归回到过去。比这个事实,更让玛瑙感到困惑的是她这么做的理由。 「我、会背叛……?」 「是的。」 「为了救灯里,背叛第一身分?」 「没错。」 「然后我会因为这样被导师杀死,灯里是这么说的?」 「是的。」 面对玛瑙的问题,桃子一一回答。 身为处刑人的自己,为了拯救灯里的性命背叛第一身分,并被导师杀死。为了回避这样的命运,灯里不断使用时间回归。 即使听到桃子这么说,玛瑙还是觉得很不真实。 事到如今,玛瑙不会想要否认对灯里有所谓的友情。然而扪心自问,被当成处刑人养大的自己,对于异世界人的危险性有清楚认识的自己,是否会不惜把这些全部舍弃也要救灯里?玛瑙觉得不会。 以玛瑙的行动原理来看,这样的动机很奇怪。 「前辈……现在有办法下手杀死时任?灯里吗?就算不是用盐之剑也没关系。即使那家伙会复活,前辈能用大腿上的短剑刺杀她吗?」 「可以。」 「光用嘴说是很简单的。」 不可能做不到。想这么回答的玛瑙,被桃子直接打断。 「前辈一定做不到。导师会出现不就是证据吗?」 如果是导师的话,一定有办法把灯里完全杀死吧。这点不用怀疑。玛瑙做得到的事,导师也做得到;即使是玛瑙想不到的事,导师也能做到。 但,就算是玛瑙,应该也不至于无法将灯里杀死才对。在跟玛侬的问答时也被指谪了类似的事,但玛瑙并没有脆弱到那种程度。不可能会那么脆弱。 自己前进的道路,玛瑙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话虽如此,桃子却越说越激动。 「前辈现在活著。导师来了,那家伙不见了,但前辈还活著。有比这样还好的结果吗?」 对既定的未来无法产生共鸣的玛瑙沉默不语,不知道桃子是如何看待这样的态度。 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的桃子在犹豫了一阵子之后,悄悄地说。 「那家伙也是这么期望的。」 桃子想用来说服玛瑙而说出口的这句话,一定是不该说出来的话。 灯里希望可以牺牲自己来拯救玛瑙。 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反而让无法接受桃子揭露的未来的玛瑙决定了。 「……啊~,原来如此。」 听到刚才那句话,让玛瑙理解了在不同时间轴的自己为何在行动原理上与现在的自己有明显的不同。她的心回到了原本该在的地方。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玛瑙轻声笑了。很明显是在自嘲。 「吶,桃子。我果然还是要去见一下导师。」 「不、不可以。前辈会死掉的!有这样的可能性喔!?」 「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我可是处刑人啊。随时都有死亡的可能性。」 「不是这种问题!」 「就是这种问题啊。」 玛瑙露出浅浅的微笑。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用像在做暖身操一样轻松的态度,朝著房间门口走去。 「前辈!」 「我啊,差点就死掉了呢。」 面对桃子制止的叫声,玛瑙以不经意的态度这么回答。 桃子讶异地小声惊呼。没有回应后辈的疑惑,玛瑙回想著不久前的死斗。 在沙漠的那场战斗中,玛瑙在被打败之后差点就死了。 「在快死掉的时候,心中出现了不想死的念头。」 大概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差点死掉的情况,到目前为止玛瑙遇过很多次了。光是从跟灯里相遇之后算起,就有被欧威尔逼得走投无路时与跟万魔殿对峙的时候。不管在哪个场面死掉都不足为奇。 只不过,心中出现不想死的念头,在那个时候是第一次。 「脑海中浮现了桃子与灯里的脸,想著真不想就这样死掉呢。」 玛瑙伸出手。伸向后辈粉红色的头发。触及绑出双马尾的发圈,然后摸摸她的头。玛瑙以柔和的眼神看著自己送给她的发圈,继续说道。 「所以,我不会死的。我一定会回来。」 桃子咬住嘴唇。她欲言又止,直视著玛瑙的脸,但最后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没办法说服玛瑙。所以,桃子撒娇地要求她做出约定。 「前辈没有说谎吧?」 「我从来没有对桃子说过谎吧?」 桃子稍微思索了一会儿。她翻找著从小时候到现在的记忆,似乎没有玛瑙对自己说谎的回忆。于是她轻轻地点头。 「那么,请你相信我。」 玛瑙并没有打算去送死。 至少,不是今天。 「我只是去跟导师闲聊一下而已。你在这里跟亚修娜殿下一起等我回来。」 留下桃子的玛瑙以一如往常的态度离开了旅馆。 变成金黄色的太阳已经开始西斜。在大街上,玛瑙的影子变得很长。一开始她的步调像是在追逐自己影子,然后逐渐加速,不久就变成跑步。 「别开玩笑了,笨蛋灯里。」 嘴里如此咒骂的玛瑙,朝灯里所在的地方飞奔而去。 带著红晕的阳光从镶嵌在车厢墙壁上的巨大窗户照进车厢中。照亮陆地的太阳会随著在天空的高度,从金黄色渐渐转变成红色。 在列车车厢这样的封闭空间中,聚集了四个人。 灯里对面的座位上,坐著不再伪装外观,发色红黑的神官。 导师「阳炎」。变身成亚修娜,让灯里甚至未产生戒心就被引诱到这里,成为笼中鸟。 其他还有两个不速之客。 「我原本以为可以用最低限度的劳力完成这件事……没想到这里会出现局外人,画龙未点睛就是指这样的情形吧。」 很不高兴地眯起眼睛的导师瞪著那两个人。 其中一人是年幼的少女。 黑发黑眼的纯真少女「万魔殿」。不论出现在哪里都不奇怪的她,看起来就像无伤大雅的恶作剧被人发现的小孩子一样天真无邪。 然后,另一个人是年过五十的壮年男性。在「阳炎」的凝视下,他脱下帽子道歉。 「不好意思啊。因为很久没见,想跟你打个招呼就来叨扰了。」 「我根本不想再见到你这家伙就是了。你应该要退居幕后直到死掉为止,真是没有耐性的男人。」 「哼嗯,你说的或许没错。跟之前生活在牢房中的我不一样,你看起来没有老很多呢。真是让人羡慕啊,『阳炎』。然后呢?现在的你变成谁的棋子了?」 「你是特地来问这件事的吗?笑吧。是【魔法师】。」 「哦~,这也太惨了!」 他脸上不自然的笑容变成同情的表情。 「实在令人同情啊。那不是无可救药到极点的家伙吗?」 「完全正确。【使徒】里没一个正常的家伙就是了。」 两人像在聊天一样交谈著。「盟主」望了灯里一眼。 「然后呢?你把她带去圣地,打算做什么?」 「让她失去控制。」 直接了当的回答让灯里的肩膀抖了一下。 「带她去盐之大地,让她失控,然后处理掉。跟那个时候一样。」 「为什么……?」 灯里忍不住插嘴问道。 刚才「阳炎」的确用了失控这个词,而不是处刑。 这是本末倒置的做法。不就是为了不让纯粹概念失控,才会有处刑人的存在吗? 「小姐,这跟魔导这种东西是怎么诞生的有著非常深刻的关系喔。不论是任意的召唤或是自然现象,每年都会出现数次异世界人的转移,其中像你这样──啊,抱歉。」 以轻松的语气滔滔不绝地开始说起来的盟主,在被导师瞪了一眼之后闭上了嘴。 「时任?灯里。你之所以还能活著,是因为你的概念被判断值得记录在教典上。」 导师代替沉默下来的「盟主」给出的答案,让灯里难以理解。原本就不打算说清楚的导师露出有如寒冰般的笑容。 「话说回来,你好像在寻找回去异世界的方法呢。大概是那边的万魔殿告诉你的吧,不过你还真是会想些有趣的事情呢。」 听到回去异世界的手段,「盟主」的双眼流露出怜悯之情。 跟嘴巴不牢靠的「盟主」不同,万魔殿显得异常安静。她只是笑著在一旁守望著事情的发展。 「将异世界人遣返的魔导理论是存在的。想知道的话,我可以教你喔?」 「你知道吗……?」 「嗯。」 灯里颤抖的声音,让导师咧开嘴笑了。 导师很乾脆地就说了出来。 「汲取与大陆全土的龙脉相等的导力,消耗与大国领土相等的材料描绘魔导阵,奉献世界人口的三成作为祭品,然后只要有人可以控制用这种方式发动的魔导,理论上就能从这个世界回到异世界。」 「……嗄?」 大脑拒绝理解听到的内容。 导师刚才说的话,就算对魔导一无所知的灯里也能够明白非常荒唐。很明显是无法实现的纸上空谈。只是理论上可行而已,没有任何实际的意义。如果当成笑话来讲的话就算了,要是认真地讨论这种事,肯定会被怀疑精神是否正常。 然而导师非常认真地说。 「想做这些事的就是四大人灾。」 灯里的视线不由得移向万魔殿。 「虽然觉得这些人脑袋有问题,但实际上其行动力值得尊敬。毕竟在千年前,他们似乎真的差点就成功让魔导发动了。非常神奇的是,他们凑齐了能够达成目的的纯粹概念,而且所有人都拥有回去异世界的坚强意志。西方有【龙】汇聚导力,东方有【器】收集材料,南方有【魔】收集祭品,北方有【星】构筑魔导阵。先不论这么做的好坏,这四个人差点就打开了可以回到自己世界的大门。你有办法相信吗?」 导师厌世的双眼锐利地望向与四大人灾同乡的灯里。 「那些家伙在成为人灾以前,以正常的精神做出了那些事。」 知道四大人灾的人,大部分都在本质上有所误解。 在东西南北留下灾害而被称为四大人灾的这些人并不是因为让纯粹概念失控而造成极大的损害。 他们是在正常的精神状态下不断使用纯粹概念,造成这个星球被破坏的灾祸。 「你们这些异世界人会遭到敌视的理由就是这个。你应该高兴。也有让使用了纯粹概念的异世界人被削除的记忆可以得到供给的系统喔。」 导师一边冷笑著,一边讲述著在千年前发生的战祸真相。 「就是因为可以补充记忆,四大人灾才有办法引发比直接让纯粹概念失控还要严重的灾害啊。」 知道回到异世界方法的异世界人不惜牺牲也要回去。与想要阻止他们的势力爆发冲突的结果,就是在东西南北形成了持续千年的异样遗址。 藉由补充记忆让使用纯粹概念几乎不用负任何风险,反而加速灾害的扩大。在那场混乱中成为人灾,变得无法被杀死而得以存活下来的,只有「络缲世间」与「万魔殿」而已。 就算有可以让异世界人不会失控的系统,也没有关系了。 四大人灾。 在具备让异世界人不会失控之系统的古代文明期,他们对世界造成了危害。并未让纯粹概念失控,纯粹靠著他们的意志发挥出割裂世界的威势。 所以异世界人是危险的。 「你们是灾祸啊。危险到不能容许例外。」 已经有实例证明,只要出现无论做出什么样的牺牲都要回到原本世界的异世界人,就会造成足以影响文明存续等级的灾害。在这时间点,这个世界便无法继续维持容许这些寄宿了纯粹概念的人生存的社会系统了。 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灯里的视线被固定在侧面。那个穿著纯白连身裙的黑发小女孩。胸口有三个小洞的纯白连身裙在窗外夕阳的照耀下,被染成美丽的茜红色。 「……你骗人。」 你告诉我有方法。 让我有了一丝的希望。 以为会以自己的死画上句点的旅途,说不定只会以落寞的离别结束,而跟桃子聊得很开心。 可是,果然没有啊。 那种东西是不能存在的。 「嘛啊?」 既然如此,还不如不要知道。听著灯里充满怨恨的声音,用双手托著脸颊的小女孩发出类似叫声的疑惑。 「你说我骗人,实在让我感到意外呢。我可是连一句谎话都没说过喔。真真正正的连想要欺骗你的念头都没有。你看,不是真的有回去的方法吗?」 坐在列车座椅上的小女孩踢蹬著构不到地板的双脚,不高兴地哼了一声,把脸转向旁边。 有回到日本的方法。 说出这句话的人就是她。 「或许我没说需要有所牺牲,不过这点只要稍微思考一下就可以知道了吧?就是需要有所牺牲,我们才会想毁灭这个世界啊。」 为了奉献大量的祭品将南方群岛吞噬殆尽,为了获得与大国领土相等的材料而占据大陆东部,为了取得大量的导力而前往西大陆,并将收集到的所有导力聚集到北大陆进行遣返异世界的准备──然后输给最强的纯粹概念【白】。 「话说回来,我不懂你为什么会这么沮丧。那个时候,你不是说自己不需要吗?你明明说愿意死在这个世界,因为已经得到即使被杀死也无所谓的深厚友情……哎呀,该不会是!」 用双手摀住嘴巴的小女孩以比舞台剧还夸张的动作与语气表现自己的惊讶。 「嘴巴说死掉也无所谓,但是又想活下去了?」 小女孩的嘴角邪恶地向上扬起。 「可是可是,也对啦。改变心意也不是什么坏事。你毕竟也是人嘛。原本觉得死掉也无所谓,然后又觉得或许活下来也不错。这也是很棒的友情喔?如果这是一部电影的话,应该是看到通往圆满结局的路而感到高兴的场面。对自己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产生的希望。对这么做就能完美解决一切问题产生的期待。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呢?」 看得出来十分开心的小女孩嘻嘻笑著。她将自己那一点都不像小孩子的优雅脸庞凑近灯里,对她说道。 「该不会该不会难道说,你觉得刚才她说的方法很困难吗?那样的话你可以放心。完全没有任何的困难喔。因为我知道得很清楚。」 小女孩像是在说悄悄话一样,把嘴靠近灯里的耳边吹著气,低声细语。 「『络缲世间』现在依然在把东部变成三色的材料。导力的话有【龙】的遗产将大陆的地脉集结到圣地。【星】制造的魔导阵也还留在北方。当然,祭品就交给我负责?」 她说的话没有虚假。从她的口中只会说出事实。 离开灯里身边的万魔殿张开双手。 「哎呀哎呀,你真的很幸运呢!你所需要的东西,不都像这样残留了下来吗?」 悦耳的语调。能够腐化人心的声音。 「阳炎」与「盟主」只是默默地看著万魔殿的个人表演。事实上,对于能够毁灭世界的概念在灯里面前招手引诱她的行为,两人只是在一旁观看,并没有插嘴干涉。 「你看?只要将这块大陆全部用上,就可以打开通往异世界的门。你的愿望全都可以实现。只要肯努力,没有不可能的事情!你还有对你很重要的大姐姐都不会死掉的圆满结局正等著你喔!」 红红的夕阳从车厢墙壁上的窗户照进来。车厢内染上傍晚时分的色彩。 纯白的连身裙被天空渲染成暗红色,变得比血还要赤红的小女孩用双手的食指与拇指围成框框后闭上一只眼睛。 「为了朋友赌上性命。如果是为了朋友,就算要毁灭世界也无所谓。」 把手指围成的长方形框框当成银幕来鉴赏灯里的同时,小女孩以陶醉的声音撒娇地要求她想要的东西。 「让我看看一心一意为了友情的精彩电影好吗?」 灯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自己的确说过。毫无疑问也这么想过。跟世界比起来玛瑙更重要,如果为了救玛瑙会让世界毁灭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自己真的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 灯里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她的全身不停地颤抖,无法控制。 拿世界人口的三成作为祭品?根本难以想像。 大国的领土?那要做出多少牺牲。 半个大陆?怎么可能下决心做出这种事。 想回去要做出的牺牲之大让她感到恐惧。就算是灯里,也不会认为要做出那么多的牺牲让自己得救是对的。即使有决心要这么做,也不是她能力范围可及的。 杀人这种事,灯里连一次都没有做过。 所以她并没有脱离常轨到有办法真的做出毁灭世界这样的行为,更不用说要她亲手做出像大屠杀这种离经叛道的事。 时任?灯里是个好人。 「……嘛啊。」 万魔殿的声音中失去了热意。 对灯里的兴趣迅速地从年幼的双眼中消褪殆尽。就像看了精彩的预告片而满怀期待地来到电影院,然而在电影开播十分钟后发现其实是大烂片时的眼神。她放下双手,任凭其无力地摆荡。 无聊。 根本不需要说出口,她的眼神强烈地表达出失望,批判著现在的灯里。 拥有纯粹概念【时】的少女无法成为这个世界的混沌。即使她能够做到牺牲自己,也不会为这个世界带来杀戮。这点,现在很清楚了。 小女孩将双手背在背后,转过身子,白色连身裙的裙襬随之飘扬。 「嗯,就只有这种程度呢。」 在小声说完这句话的同时,灯里的存在已经被她从脑海中删除了。 为了下一部要看的电影。 将令人失望的胶卷扔掉的【魔】之根源就这样离开了车厢,没有受到任何人的阻碍。 万魔殿离开了。 同席的「盟主」在这整个过程中并没有插嘴干预。 时任?灯里的心在万魔殿轻率的话语下被击垮、破碎、溃败。为了好友而坚持的信念,被耳边的低声细语打碎了。 沉痛地朝失去抵抗力气的少女望了一眼之后,「盟主」对自己的旧识说道。 「真是让人感到心寒啊。跟玛侬殿下在一起的时候是那么地安分……不过你不用去追那个孩子吗,『阳炎』。她主张的内容很激进喔?」 「那个家伙不过只是一小部分,而且还不会死,追上去有什么意义?如果玛侬?里贝尔在这里的话,要把她抓起来也可以,但是只抓小指也只是徒增空虚而已。」 抓起来也没有意义。原来如此,她说的没错。放过出现在这里的「万魔殿」也是为了击溃【时】之纯粹概念的心吧。 「然后呢?你是来做什么的。」 「啊,说的也是……嗯。我说,『阳炎』。」 支支吾吾的「盟主」不停地望向导师的脸。说老实话,很恶心。超过五十岁的男人还这么婆婆妈妈的。好几次在抖脚时脚跟撞到地板的「盟主」终于下定决心抬起头。 「能不能让我们重新来过呢?」 「去死。」 「呜喔──!?」 导师将教典扔了过去。教典的厚度超过五百页,还有用金属零件补强。在极近距离被导师用如此重量级的书本攻击,让「盟主」打从心底感到胆战心惊。 「你突然做什么……这、这样不是很危险吗!」 「下次再说那种令人毛骨悚然还会招人误解的话,我就宰了你。……嗯,想烧掉那玩意也没问题喔。那不是你多年的敌人吗?快把它烧掉。」 「哈哈……还是算了。」 「盟主」苦笑著将教典递了过去。 他是少数真正知道教典到底是什么东西的人。 「刚才的提议的确是稍微晚了点。……吶,『阳炎』。我见到你的弟子了。」 「是吗。」 「然后,她是叫时任?灯里吧。你的徒弟『阳炎继承人』与【时】之『迷途人』的关系……跟以前的你们很像啊。」 「是你的错觉。」 即使没有具体的说明,两人的对话依然没有停滞。只有度过相同时光的人才能理解彼此在说什么。 「吶,『阳炎』。知道世界真相的人到底有几个?知道真相之后产生改变的人又有多少呢?配给给神官的教典所具备的功能,『主』的真面目,使徒们的历史。知道了这些事情而改变生活方式的人非常多。」 他讲得很慢,语气非常诚恳。但,导师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拥有最强骑士称号的艾克斯培利昂停止思考,向【使徒】投降。拥有怪物称号的基恩?高图尔斯竟然为了成为『络缲世间』的同伴而躲进东部未开拓领域。身为伟大神职人员的欧威尔阁下迷失了自己的方向,堕入魔道成为禁忌。即使是我,也陷入了反叛世界的妄想中。……然后,最重要的是你啊。」 「盟主」停顿下来喘口气,然后问道。 「导师『阳炎』。你有什么改变?」 「什么都没变啊?」 导师马上就做出回答。 「我不觉得自己有改变。从以前到现在,我一直都是处刑人。」 「你说的没错。只有你,选择了绝对不改变。因为你判断只有不改变,才是对那个女孩的赎罪吧?」 「嘎哈!」 导师笑了。大大地张开了嘴巴,像是被呛到一样喘著气嘲笑。那是她在面对不感兴趣的对手,还有看不起无聊的禁忌时才会出现的嘲笑。 「给我滚,『盟主』。如果你只说得出这种程度的话,那你实在不该离开那座监牢啊。到头来,你什么事情都无法改变。这就是结果。」 「……是吗。」 他伸手抓住帽檐,重新将帽子深深地戴好。 不用别人提醒,他非常清楚这是自己的遗憾。即使如此,他依然不肯罢休,继续问道。 「你不肯再叫我的名字了吗?」 「对。我不想叫畜生的名字。」 「这样啊。……你不杀死我吗?」 「欢喜吧。」 导师没有以处刑人的身分拔出武器,只是这么说。 「你的罪已经被『主』原谅了。不是吗──【使徒:盟主】?」 「……嗯,是啊。」 他平静地认同了「阳炎」说的话。在肯定自己立场的声音中,带著一抹寂寥。 在那条巷子里用来威胁玛瑙的话,原封不动地回到他自己身上。 就是因为知道,才会变得无法动弹。知道得太多而变得什么都做不到的是他自己。即使如此还是无法认为不知道比较好,就是因为这样才麻烦。 「盟主」站了起来。 他是来看老朋友的。想知道收了徒弟的她现在是什么样子。这次的目的就只有这个。只是想说反正都来了就绕过来看看,自己并没有自大到以为有办法改变她。 要是有什么人能够改变「阳炎」的话,就只有在二十年前的那个时候,只有一个人。 只有寄宿了【光】之纯粹概念的她能够做到。 「下次、吗。」 「盟主」离开了车厢,漫步在月台上。 自己已经变得什么都做不到了。在得到一直想要的可以改变世界的权利的瞬间,突然觉得一切都变得很可笑。 所以当那位名叫玛侬的少女出现在眼前时,自己就跟著她走了。如果不是自发性的行动,只是提供协助的程度,就可以用与自己的意志无关作为理由,容许自己的所作所为。 导师「阳炎」不会改变。她是一个完美的处刑人。 「可是,『阳炎』。」 他突然停下脚步。 有一个少女跑进车站。是一位在淡褐色的头发上绑著黑色丝巾缎带的神官。 两人四目相接。 她知道对方的身分。可是因为时间宝贵,她没有大声张扬,只是继续往里面跑。 看著她没有迷惘的背影,「盟主」感慨地眯起眼睛。 「你的弟子或许跟你不一样呢。」 然后对终于到来的「下次」抱持著期待,如此喃喃自语。 虽然在车站内看到「盟主」,但没有时间去对付他。玛瑙无视他的存在,专心寻找著灯里的身影。她在月台上巡视著四周,发现一个明显与周围格格不入的东西。那是第一身分专用的护送列车。 看到比预料中还要夸张的东西,让玛瑙目瞪口呆到忘了惊讶。因为那是拥有优先于一般班次列车之权限的特殊车辆。本来在第一身分中也只有大主教层级的人物在移动时才能得到搭乘许可的列车。 到底是用什么方法准备的?由于玛瑙也能想到好几种手段,因此导师可以轻松实现也不意外。 灯里毫无疑问就在这辆列车中。 玛瑙要混进去并不困难。 用来驾驶这种列车的人数极少。应该说,除了引擎室以外都没有人。完全就是只为了将灯里载到圣地而行驶的列车。 因为连守卫都没几个,很简单就侵入了。 趁著跟驾驶员的神官闲话家常时确认侵入路径。以导力迷彩隐身潜入。玛瑙也是第一身分。看样子,列车上的神官并没有从导师那边知道详细情形。她们对玛瑙没有什么防备。 只要进入车厢,之后就不需要隐身了。没有打算隐藏自己的玛瑙,毫不犹豫地打开车厢的门。 「怎么了,玛瑙?」 看到未经许可就走进来的玛瑙,导师并未感到惊慌。不要说是杀意,连敌意都没有展现出来。她没有从椅子上起来,就这样叫住玛瑙。 「好久不见呢。有什么事?」 「我是来──」 玛瑙浅浅地微笑著,伸手指向坐在导师对面的灯里。 「接那个笨蛋的。」 「是吗。」 导师轻轻地点头。脸色大变的,反而是灯里这边。 「真是遗憾啊。时任?灯里的任务由我接手了。」 「我可以问将我的任务剥夺的理由吗?」 「这是你需要在意的事吗?」 「把那个女孩带到这里来的人是我,今后的行程也都排好了。」 「那个女孩、啊。」 导师意味深长地挑著玛瑙的语病。但玛瑙并没有表达不满,只是注视著导师。 「接手的理由很简单。因为你被时任?灯里骗了。」 导师指出灯里拥有让世界回归之前的记忆,并且还以此为基础诱导了玛瑙的行动。 「不能把任务交给被欺骗到这种地步的家伙。桃子的独断专行还比较好。因为桃子至少有注意到时任?灯里的意图。」 冠冕堂皇的主张。理解很难提出反对意见将灯里接回来的玛瑙转变了话题。 「那样的话,可以让我同行吗?如果时任?灯里的任务结束了,我想在圣地休养一段时间。」 「你什么时候了不起到可以搭乘这班列车了?」 玛瑙的请求被一句话推翻。 「这班列车可是只有大主教层级的人才被允许搭乘的。不能让像你这样的人搭乘。」 只不过是个导师的「阳炎」为什么可以搭乘这样的特别列车?「阳炎」刻意避开这个问题,反讽玛瑙。 「想去圣地的话,就用走的。」 看来似乎是不想让玛瑙太轻松。那倒也是啦。玛瑙耸耸肩。 「还有,玛瑙。预定会派其他的工作给你。」 「工作、吗?」 「嗯,在这附近有个城镇被原罪禁忌造成毁灭性的灾害。因为万魔殿与玛侬?里贝尔的心血来潮受到了极大的损害。你去那边帮助他们重建。没有什么低俗的阴谋,是彻头彻尾帮助他人的慈善事业。」 导师坐在座椅上,双腿交叉著嘲讽道。 「你不是很喜欢这种工作吗?」 彻头彻尾的慈善事业。 那是与神职人员的身分相称的工作,也是跟处刑人的职责相去甚远的职责。 在这个时间点被硬塞这种任务的玛瑙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 「我知道了。」 「嗯,照命令去做。」 「只是……在最后,可以让我跟那家伙说说话吗?我累积了很多的不满想向她发泄。」 「随你高兴。」 得到许可了。更意外的是导师离开了座位。 她不打算在旁边监视吗?玛瑙惊讶得睁大眼睛。 「导师?」 「我没兴趣看无聊的东西。」 只对感到疑惑的玛瑙说了这句话,导师就留下两人,走到车厢外。 回过神来,这里只剩下她们两个。 玛瑙在灯里的身边坐下,灯里垂著头没有动作。 导师「阳炎」的出现,让玛瑙为了自己而追上来。这个事实再次打击著灯里的精神。 「玛瑙妹妹……」 一直保持沉默的灯里缓缓地开口。 「不要管我了。」 「干嘛畏畏缩缩的啊。明明是你自己擅自跑掉的。」 「我不知道。因为我不知道,所以不要管我了。」 「我听桃子说了。你有记忆吧。」 灯里的胸口感到一阵刺痛。不晓得是不是知道这点,玛瑙用赌气的语调翘起脚说道。 「你竟然敢欺骗我啊。打算当幕后黑手操纵我的行动吗?如果要说是我自己白痴没发现的话,我也没办法反驳就是了。」 被发现了。自己想要隐瞒的事,全部都被知道了。 可是,还没到无法挽救的地步。 灯里紧握住放在膝上的双手。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导师「阳炎」并没有想杀死玛瑙。正确来说,她在玛瑙确定要背叛第一身分之前就来回收灯里了。 不知道导师的本意。然而此时只要玛瑙不帮助自己的话,还有办法让玛瑙活下来。因此灯里以过分尖锐的语气,对玛瑙说出刻薄的话。 「那样的话你更不需要管我了。我好不容易才帮到玛瑙妹妹。」 被自己说的话影响,灯里的感情不断流露出来。 「真的,我好不容易才做到。重复了一次又一次。然后,终于做到了。所以,你就离开吧。依靠玛瑙妹妹能解决什么事!?什么都解决不了啊!」 「依靠我没有办法解决任何事,这就是你瞒著我的理由?真是任性呢。」 「没错!」 灯里满脸通红,情绪激动地说道。 「可以完美解决问题的方法,根本没有啊?刚才,玛瑙妹妹的师父已经告诉我了。不论是回去日本的方法还是填补记忆的机制,有归有,但都是不该有的东西啊。她让我接受了那些都是不该有的东西……!」 为了把来到这里的玛瑙赶走,灯里表现出强硬的态度。 「所以,玛瑙妹妹不用再跟我扯上关系了!玛瑙妹妹总是想著要帮助别人……然后因为这样死掉……你以为我会心存感激吗?别说傻话了。朋友因为自己的关系死掉这种事,谁会喜欢啊。我根本就不想要玛瑙妹妹死掉!」 灯里已经不晓得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只是激动地吐露出自己的心情。 「重复了好几次也不是我的问题。是玛瑙妹妹自我牺牲的问题啊!所以不要管我了!玛瑙妹妹根本没资格说我任性!?」 灯里语无伦次的嘶喊被打断了。 因为玛瑙用力捏著她的脸颊往外拉。 「吶,灯里。有件事要告诉你。之前的那个我,为什么要帮助你的理由。你该不会得意忘形地以为我是为了你才那么做的吧?」 「不、不是吗?」 「不是。」 玛瑙果断地否定后,猛然将脸靠过去。 「是因为你想要保护我啊。」 灯里还有桃子都误解了。 因为跟灯里产生友情,所以背叛了。听完灯里叙述的桃子是这么判断的。她认为玛瑙原本就有容易受到感情影响的素质。 没有那回事。 因为玛瑙不认为自己有那个价值,会为了自己的感情而行动。 「灯里,我是个坏人。」 玛瑙很明白自己累积的罪业有多么深不可测。也很清楚自己的足迹已经被鲜血染成红色。 所以她才这么说。 「灯里,我是不会原谅有人为了我牺牲的。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成为处刑人吗?你不知道吧。」 玛瑙说出自己成为处刑人时的过去。 「是为了帮助除了我以外的人喔。」 玛瑙是个坏人。为了活下去而杀人。用人命堆起生存之路。 身为坏人的自己,根本没有接受他人帮助的价值。为了没有受人帮助之价值的自己赌上性命的人,实在不可原谅。 「想帮助我这样的坏人而死掉的人,我绝对不会原谅。」 即使自己会因为这样死掉。 过去那几次,玛瑙死亡的动机就只是这样。 玛瑙放开灯里的双颊。被拉长变形的脸颊,很有弹性地恢复了原状。 灯里下意识地摸了摸隐隐作痛的脸颊。 「玛瑙妹妹……」 「怎么了?」 「玛瑙妹妹……是个怪人呢?」 「给我闭嘴。」 「好痛!」 玛瑙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朝灯里的额头赏了一记弹指。 然后她朝痛得摀住额头的灯里露出微笑。 「那样就好。」 玛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在灯里被离别的气氛感染,也跟著站起来时,玛瑙从怀中拿出灯里遗忘的东西。 有白花装饰的发箍。 玛瑙把被灯里央求而买下的发箍戴到她头上,稍微帮她梳理头发。 「为了追上你,接下来需要做点准备。虽然会稍微晚一点……不过这次你要乖乖等我过来喔?」 在这时摇头的话,玛瑙也会放弃吧。 带著一缕希望看向玛瑙的眼睛,灯里醒悟了「啊,没办法」而放弃。 「……嗯。」 乖乖点头的灯里把手放在发箍上。 露出这种眼神的玛瑙所说的话,自己无法拒绝。灯里清楚地体认到自己是无法赢过玛瑙的。 「我会等你的,玛瑙妹妹。」 在只有两人独处的列车中。 玛瑙与灯里订下为了今后的约定。 对灯里,她只有一件事情没有说。 自己背叛第一身分的理由。摆脱了罪恶感的原因。不仅仅是无法原谅有人想要帮助身为坏人的自己。 因为,相对于罪行的惩罚很明确。 「怎么,只有你一个啊。」 玛瑙离开车厢时,被导师叫住。 「当然只有一个人啊。我又没带桃子过来。」 导师一言不发地扬起嘴角,用笑容暗示她并不是这个意思。 导师似乎没有要立刻杀死玛瑙。因为现在的玛瑙还不是叛徒。要是没有找到明确的证据证明对方是处刑对象的禁忌,她就不会动手处刑。实际上,玛瑙并不打算在这里把灯里抢回来。她不是一个有勇无谋的人,所以不会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在导师的面前轻举妄动。 导师是个彻头彻尾的处刑人。 这就是玛瑙放心的理由。 即使是背叛,即使是犯了错误,即使是玛瑙堕入禁忌。只要她偏离身为处刑人的道路时,有个人一定会制裁她的罪行作为惩罚。 就算经过细心的准备,想要以全力抵抗,也无法获得胜利。就算来到世界的尽头,也无法逃掉。有如压倒性不讲道理的蛮横化为人形般的存在。 玛瑙坚信这个对自己来说如同天罚般的存在,一定会对堕入邪恶的自己给予正当的惩罚。 罪行一定会得到惩罚的保证,不晓得让玛瑙的心变得多么轻松。 「那么,我告辞了。」 面对想靠著装傻搪塞过去的玛瑙,导师脸上浮现冰冷的微笑。 「反正迟早要做的话,还不如现在就带她逃走。你太过谨慎了。看来你似乎把我当成了『万魔殿』那样的怪物。」 「不,怎么会呢。」 方才的否定不是谎言。导师是像「万魔殿」那样的怪物?别开玩笑了。 对玛瑙来说,「阳炎」的名号还在「万魔殿」之上。 「我说玛瑙。」 不晓得导师对玛瑙的回答是怎么看待的。她张开嘴笑著说。 「我既不是不老不死,也不是最强无敌。这把短剑上只有两种魔导纹章。身上剩下的物品就只有教典而已。要说特殊能力也只有导力迷彩这种玩意,而且精度似乎也快被你追上了。」 玛瑙对导师拥有的魔导非常非常清楚。 她的所有技巧都传授给玛瑙了。在战斗技术的层面,她对玛瑙这个弟子几乎没有隐瞒任何手法。 「导力量少到连桃子都比不上,更不要说要跟异世界人比了。大概是跟你差不多的程度。而且从第一线引退很久了,身体能力跟以前差很多。体力就更不用跟你这种年轻人比。真不想变老啊。」 在某种意义上,这应该是事实吧。实际上,在基本能力值上,玛瑙跟导师几乎没有差异。 「我没有很强。」 到底是为什么呢? 明明导师是以无庸置疑的事实作为根据来说明自己有多弱小,但不可思议的是,这么做只能衬托出她有多强大。 「相较之下,你又是如何呢?在这几个月,不是打退了很多了不起的家伙吗?在第一身分中也是屈指可数的魔导使用者兼登上大主教宝座的欧威尔。四大灾害之一的『万魔殿』的小指。『络缲世间』孕育的愿望人偶,三原色的魔导兵。都是很了不起的对手。我在现役的时候,跟这种强敌正面作战的次数也是寥寥可数。我肯定要比那些家伙弱。」 导师讲述著玛瑙在遇到灯里之后所取得的成果。每场战斗几乎都可以说是不可能的胜利。单独面对他们还能活下来的人到底有几个? 「要是跟成长之后的你打起来,我一定会输吧。」 导师叙述著事实。 的确,导师或许是比玛瑙战斗过的禁忌还弱。光看能力的话,导师恐怕在玛瑙战斗过的敌人之中属于较弱的那一群。即使是玛瑙,应该也有很大的机会可以获胜。 同时,有一种「那又怎样?」的枯燥感情浮上心头。从胸中浮现的思念紧紧黏在脸上,以苦笑的形式为玛瑙的表情增添色彩。 「可是。」 面对阐述自己有多弱小的导师,玛瑙这么回应。 「如果是导师的话,可以把他们都杀死吧。」 自己没能杀死他们。万魔殿一脸没事的样子活得好好的;以为有给玛侬跟撒哈拉这两个触犯了禁忌的少女致命一击,却被她们逃过;就连大主教欧威尔,如果是玛瑙一个人面对她的话,也会变得束手无策。 导师什么都没说。只有她那双了无生趣的眼睛跟以前一样一直都没变。 对玛瑙来说,世界上最难战胜的对手就是导师。 「导师。」 「怎么了?」 「我现在肯定是打算选择一条错误的生存之道。」 「是吗?」 「原本希望变得跟你一样的我,打算选择那样的道路。」 作为自己起点的白色故乡。跟红黑色神官经历的旅途,现在回想起来已经成为遥远的记忆。在刚开始的时候明明一直在比较,不知不觉间,连想起来的次数都变少了。 跟导师的旅行依然是自己的核心。 只是鲜明涌现在心中的,都是沿著过去的路线旅行时,跟灯里嬉闹的场景与旅行的回忆。 「我知道现在还有机会重新选择。可是呢……」 就是因为知道可以选择,玛瑙才目不转睛地看著红黑色神官。 「我想要成为清廉正直又强大,像这样的坏神官。」 听到这句话的导师张开嘴大笑。 「你真的是个笨蛋呢。」 「你说的……没错。」 不知不觉间,玛瑙的嘴角浮现浅浅的苦笑。 「我也这么认为。」 两人之间没有进一步的交谈。 导师背对著玛瑙走进车厢。过没多久,列车开始前进。开始运转的导力引擎散发出的导力光在空中飘荡。玛瑙目送著列车尾端渐行渐远,在她追著导力光移动的双眼中映照出分成两种颜色的天空。 红色与蓝色。完全相反的颜色像是在互相竞争一样点缀著天空。慢慢倾向蓝色,然后开始出现点点繁星的天空美到让人忍不住叹息。 导师与灯里搭乘的列车已经远到看不见了。 看著前方延伸的铁路与美丽的天空,玛瑙思索接下来要走的道路有多漫长,然后这么说。 「真的,不想死啊。」 为了找出生存之道,她眯起眼睛喃喃自语。 一章 圣地入侵 骤雨初歇,天欲放晴。 此时,东方才泛起一抹鱼肚白。一缕一缕的淡淡阳光透过飘雨的云层,再加上四处弥漫的晨雾,这是个视野条件很差的清晨。这场细雨像是雾一样拉成丝线,打湿了默默走在雨中的神官少女身上。 她的雨衣下是白色的神官服,这表示她目前还是一位辅佐神官。有许多神官云游大陆各地,顺带巡礼及修行。少女如果穿着的是平常的神官服,并且用头上防雨斗篷的兜帽遮住了脸部的话,那单从外表很难分辨出她到底是谁。 但很她的神官服经过特征明显的大胆改衣: 本来长及脚踝的素雅的神官服被裁减过半,裙子末端不及膝盖,缝着大量可爱的褶边。被改成迷你裙的神官服中伸出一双健康的长腿,穿着一层黑色连裤袜。说到打扮成这样的第一身份,在这广阔的大陆中只有一人: 她叫茉茉,自称是梅诺忠实仆人的神官辅佐。 「……真是讨厌的雨」 十四岁的她用着与她年龄相称的稚嫩脸庞,观察着雨云。 昨夜就见乌云密布而担忧,早上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发生了不希望发生的事。在黎明前,天上的云朵相比白色,更接近黑色,倾泻着积攒的雨水。 对于徒步的路程来说,下雨无疑是一场磨人的试炼。 与城镇里面使用石头的铺装路面完全不一样,没有石板覆盖的地面随着雨水变得泥泞,泥水逐渐沾染上双脚。落到身上的雨滴浸透到衣服中,水分不由分说地将身体的热量夺走。降雨带来的影响还不止于体力的问题。四处淅沥淅沥的雨声会掩盖身边的危险,比如说以冒险者为目标的盗贼或者变成魔物的魔导兵。感知危机的能力也会因下雨而变得迟钝。 雨天要比晴天难走得多。 旅行者踏入远离文明的未开拓领域,面对区区雨天不敢有任何怠慢。 虽然这天气会让多数旅行者头疼或暂缓旅程,但是茉茉却认为这是天赐良机。 从天上落下的雨声非常适合隐藏气息,而对于隐藏身形有利就等于对逃亡有利。 茉茉一下雨就做好了出发的准备,伴随着嘀嗒的雨声,离开提供给朝圣者休憩的下榻,动身出发。 对茉茉来说,她之所以冒着这恶劣的天气赶路,是因为她有一个迫切的理由。 自她在之前的温泉镇决定与梅诺分开,独自旅行开始,就有一个居心不良的跟踪狂一直试图和她一起前往圣地。 「啧」 一想起跟踪者的样子,茉茉就忍不住发出一声与可爱的脸庞不相符的巨大咋舌声。 因为在没有文明荒芜的未开拓领域不存在打击犯罪、管理秩序的骑士,所以这里有大量恶劣的犯罪事件:进行拐卖以及违禁物品交易现场、沉迷进行禁忌魔导的罪人……在国家领域中明令禁止的恶行在此处比比皆是。 但即使是手染禁忌的罪人,多半也不想招惹第一身份的神官。不如说身处暗处的这些人面对有正当理由将他们消灭的神官自然是敬而远之,但总有人是例外的。 现在跟在茉茉身后的那个人,就是最大的例外。 「那家伙,真的是……!」 茉茉对跟踪者的恶劣态度自然地从口中流出。她觉得单单是想起这人的脸都会对自己身心有害,于是摇摇头将跟踪者的样貌从脑海中一脚踢开。 为了可以快点甩掉身后的跟踪者,茉茉选择在夜间和雨天也进行高强度的赶路,尽管如此茉茉还是凭借自己与生俱来的直觉感受到了跟踪者的气息。看来对方也和茉茉一样不介意雨天,同时也拥有在雨天也不会降低行进速度的强韧体格。 再这样下去会被追上。茉茉察觉到在自己赶路的速度比不上对方,脑海中在思考一个如何困对方在原地的奸计。 她瞥一眼来路。 这里到处都掺杂着雨水的泥泞道路上清晰地留下了茉茉的足迹。又因为是早上的雨天,这条路上并没有其它人来往。跟踪者可以轻易地沿着茉茉留下的脚印一路追踪过来。 于是茉茉将计就计,小心地踩着自己来时的脚印往回走了大约五十步。这里的路边刚好长着一棵可以遮蔽雨水的树木。 「这样就行了吧」 茉茉从裙下的褶边里拿出自己平时作为武器的线锯。武器上刻有以魔导为发动媒介的纹章。 随后,茉茉把这根线锯当做鞭子一样缠住旁边的树枝。 她反复拉扯几次,确定树枝可以支撑自己的体重不会断掉后,小心地跳起,仅凭腕力迅速爬到了树上。 在爬的中途往下看到自己的足迹整整齐齐。计划成功了。 「……嗯,真不愧是我」 茉茉就这样在树上注视着自己走过的道路。 所有的足迹确实都是自己的。而且因为是踩着来时的脚印返回,因此脚印看上去就像突然消失了一样。 利用路上残留的足迹进行伪装——这是一种叫做「回溯」的反追踪技巧,哪怕是野生动物也会使用这样的技巧躲避天敌追踪,因为有效所以它们常常会使用。 茉茉虽然还可以选择离开这条道路,选择其他的路线,但她还是在这里潜伏起来。 她打算在一路追来的人看到半路消失的足迹感到疑惑时,趁其不备发动突袭并借机杀死跟踪者。 光是躲起来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因此茉茉决定就在此地做出一个了断。 茉茉静静地酝酿杀意。她并没有蠢到让人能感知自己的杀意,而是把这股杀意变成比线锯更细长,比刀剑更加锐利的战意,一边隐匿气息,一边等待。 不久,来路现了跟踪者的身影。清晨与雨幕交织的昏暗,只能让茉茉看到远处有一个人影逐渐靠近,但从体格来看,毫无疑问是那个人。 跟踪者沿着茉茉的脚印走着。只见这人步伐堂堂正正,仿佛是不知道什么叫隐藏般。 随着对方逐渐靠近,茉茉也越发紧张。尽管雨声可以掩盖自己微弱的呼吸声,但这位跟踪者自身也是优秀的猎犬。哪怕是一点的风吹草动,都有可能被她发现。 原以为跟踪者要从茉茉所潜藏的这颗树走过去时。 突然,人影停下了脚步。 「嗯哼」 原本这人视线紧贴地面,可是却突然抬起头来。 「找到你了啊,茉茉」 这人的语气充满自信,虽然口吻很像男的,但毫无疑问是一位女性。她拔出腰间的大剑。她的动作干净利落,这把刻印着十枚纹章的强大导器插入地面,流入导力。 『导力:接续──大剑?纹章──发动【爆炎】』 随着纹章魔导的发动,地面发生了爆炸。 虽说抑制了威力,地底下的爆炸导致的影响却并不小。泥水弹起,四处飞溅,而且魔导的爆炸似乎被特意设定了方向,大部分被雨水湿润的泥土精确地向着茉茉躲藏的那棵树。 随着哗啦哗啦的水声,茉茉全身都沾上了泥水。 「这个技巧是不是对你有点难?虽然来回两次的足迹重合的很好没错,但是第二次踩下的脚印会更深一些,一看就知道了。我还茉茉期待着你能做得更好呢」 「……闭嘴吧你」 莫名其妙地期待自己,又弄得自己浑身是泥,两件事情加在一起让人格外不爽。茉茉擦掉脸上的泥,语气非常不爽。 她赌雨水可以混淆足迹的重合。不如说能在这种昏暗的环境下注意到脚印的深浅,令人不可思议。 既然如此,继续藏着也没什么意义了。浑身是泥又气急败坏的茉茉从树上跳下,用比泥水还粘稠的目光看着跟踪者。 乍看之下,是一位可以称得上女杰的女性。 她超出一般女性的身高,威风堂堂的美貌相称的站姿,拥有能够压倒他人的气场。她全身散发出十多岁少女逐渐过渡为女性的青春气息,她多半给见到她的人留下了强大的印象。明明她身穿仅能遮住关键部位的长裙,身体裸露的地方非常多,但却显得十分优雅。 她是雅修娜·葛里萨利嘉。 这位葛里萨利嘉的公主殿下是茉茉在大陆东部的大国葛里萨利嘉王国内遇到的,现在她则跟随着茉茉一直来到了位于大陆最西处,十分靠近圣地。茉茉看向她一头被雨淋湿了也依然精神抖擞的金发和像天空一样湛蓝的眼睛。 然后茉茉向雅修娜伸出她戴着白手套的手臂道: 「你干嘛要跟着我?拜公啾大人所赐我身上现在到处都是泥哦?」 「那可真是不好意思。既然我现在都道歉了,今后也长久地相处吧」 「……也不是不行。看在我既往不咎的份上,我们还是短暂地相处为好吧?」 「哎呀,考虑得还真是周全。那么,还是像之前一样麻烦你咯,茉茉」 茉茉很清楚如果产生了借与还的人情债,人与人之间就会产生出缘分,因此茉茉对于这些事情向来都持拒绝的态度。然而,前面的对话中雅修娜却不把茉茉的这种心态当一回事,主动地找上了茉茉。明知茉茉不想与自己扯上任何联系,还是强行扭转茉茉的意愿并且大胆地靠近过来,实在是非常具有雅修娜特色的交流方式。 「说起来,为什么公啾大人要一直跟着我?」 「我也没想到会跟着你。我倒想问问茉茉你的目的地是哪里?」 「……打算去圣地」 「对吧?我也打算去圣地」 雅修娜把手放在胸前,大言不惭地将发生的这一切都归结为偶然。 「既然来到了大陆西部,怎么说也要去看一看圣地吧?不如说,大多数人是为了前往圣地巡礼才来到大陆西部的。像我这样的巡礼之旅中目的地包含有圣地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还请你不要总觉得我在跟踪你」 雅修娜说的话让茉茉难以反驳,眼中闪烁着恶作剧得逞的光。 「顺带一提,如果说我确实有一些需要追你的理由的话,你在前面逃而我在后面追这种事还挺让人开心的」 「那你现在已经追上我,真是可喜可贺。我打算在这里暂时避雨一段时间,请你在这里先行一步」 「别这样说嘛。有伙伴才叫旅行,不是吗?」 面对这样的臭脸,雅修娜那飘飘然的态度依然没有变化。在这寒冷的雨天中,她那像太阳一样的灿烂笑容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这些闲谈就先放一边吧。我想到有趣的事情想问问你:相处了这么些时候,你对我雅修娜·葛里萨利嘉一点都不感兴趣吗?」 一边说着,雅修娜的脸上又绽放出她那富有领袖魅力的笑容。如果是意志薄弱的人或许轻易就会被这样的笑容所俘虏吧。然而茉茉丝毫不为所动,脸上依然是冷漠的样子。 「差不多得了……。即使是超级公啾大人对我来说也是无关紧要的人,如果你愿意给我当肉盾的话倒是另说」 「好,请交给我来殿后」 泛着微红的金发翻飞,雅修娜做出十分可靠的样子挺了挺胸。 「危急之时我必将正面击溃敌人的追击,轻取敌将首级」 看到雅修娜不管什么情况都坦坦荡荡的模样,茉茉又一次叹了口气。 圣地位于人类活动范围的最西处。 虽说是最西,但其实也没到海边,陆地依然在向西延伸。但以圣地为界,再往西走就全都是没有国家领域的未开拓领域了。这其中缘由就是维持文明所必须的地脉流动到圣地之后就开始折返,亦以圣地为起点,如此循环。 『地脉』——在大陆的大地上遍布各地的导力流动。 这既是普通人无法控制的巨大【力量】,也是维持人类社会的城市正常运转不可或缺的能量来源。比如以夜间照明为首的必不可少的需求以及支持着导力列车的运行等等,这些都需要以地脉作为能量的来源。国家领域都会选择地脉资源丰富的地方建立城市,人们为了探索更多地脉中的导力的运用方式每日也都进行着大量的实验。 处在地脉的尽头,人类居住区域的最西方,那就是圣地。 离开大陆最西部国家的国界,走在未开拓领域上,大约三天就可以到达圣地。 朝圣者们在这三天徒步的最后阶段会踏上自圣地延伸而出的一条最自然的道路。 这条道路的两旁遍布杂草,宽度仅够两个人并排前行。在尽管这是巡礼的最后阶段,但其实这条道路并不是圣地的人员主动进行修整的。 一般来说,普通的城镇会为了便于人员流通,对道路进行一些修整,但圣地却不是这样。 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就像山中会因动物们的行动产生兽道,这条巡礼之道也是因为信徒们来回往返的足迹相互叠加而形成。 经过十年、百年、千年。 向着圣地巡礼的不知名的人们经过日积月累,踏平了泥土,从草木中形成了一条道路。 路上遍布的碎石并不让道路变得更方便通行。也不是某个人有意开拓整洁的道路。这样裸露出泥土的道路,道路之自然,若是没有人时常路过的话,恐怕只需要一个季节的时间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前往圣地的最后的巡礼之路,就是这样一条仅仅依靠人们走出的路。 「从梅诺那里听说,你们的导师『阳炎』似乎是乘坐导力列车前往圣地的吧?那我们为什么不沿着前往圣地的列车轨道走呢?应该会轻松很多吧?」 「列车?」 若是虔诚的信徒会一步一步心中细细感慨,走在巡礼路上。生来不知信仰为何物的两人展开了主题为「怎样才能更轻松到达圣地」的应当遭受天谴的对话。 话题的内容慢慢变成了这次旅途出发前,梅诺在山间的温泉镇看到的直达圣地的导力列车。 「那趟列车简直可以说神龙见首不见尾,就我们看到的那辆。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那趟车的线路呢」 圣地的周围是不属于任何国家的未开拓领域。本应是人类文明所无法触及的未开拓领域,却能搭建起线路。存在线路,但却没有沿着线路形成任何村落。实在是不可思议。 「以前在修道院的时候,我就有听到过一些关于前往圣地的线路的传闻。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和前辈们一起围着圣地转了一圈,然而并没有找到什么进入圣地的线路。但是前往圣地的直达列车又确实是存在的,真的很奇怪吧」 「既然地面上找不到的话,说不定线路在地下呢?那可是与导力流动的大动脉相连的有名的圣地啊。按理来说,那里也是最适宜发展导力技术的地方吧」 虽然不是使用石板的铺装路面,但如果可以沿着铁路行走的话无疑徒步跋涉的难度将会降低许多。一般来说线路旁也会有便于行走的道路才对。最重要的是,导力列车的轨道都是沿着地脉铺设的。圣地作为与地脉中最粗的大动脉相连的地方,铺设有导力列车一点都不奇怪。 雅修娜的疑问是,那辆所谓梅诺见到的列车是否真的存在。 「谁知道呢?大家表面说圣地是神圣的地方,所以不会铺设轨道,但谁又知道实际的情况呢?我又不是那种闲到有时间把圣地周围全部挖开的人,怎么会知道」 得益于二人庞大的导力量,两个人凭借远超普通人的体力轻松地赶路。随着朝雨停歇,太阳从遮蔽目光的云后探出身形,这块无人照料的荒地上的风景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映入眼帘的是当地居民耕作的田地。 这是在绝大多数城市都可以看到的风景。 但要说这里与其它地方有什么不同,那就是管理着这些田地的人并非第三身份的农民,而是身穿修道服的修女。她们看到身穿白色神官服的茉茉,纷纷暂停了手上的劳作,向着茉茉点头致意。 周围的这些田地是由修道院负责耕作、收获的农园。正因为这些耕地与其它城市周边的耕地没有很大的区别,才显得其中劳作的人尤为特别。雅修娜正饶有兴趣地看着劳作的人们。 「真没想到会有这么平常的画面呢。一想到茉茉也有在田间劳作,弄得满手是泥的时候,就感慨万千」 「你看到这些感想就这……?我长大的修道院是旁边就是墓地,所以每天我们都孜孜不倦地擦墓碑。在那垃圾的训练期间,擦墓碑可是难得的休息时间」 导师『阳炎』在表面上上是管理那一块墓地的修道院的院长。从外表上看,看管墓地的工作要比让她管理孕育生命的田地要合适。 「嗯?原来是这样啊。难道说,茉茉你和梅诺一起长大的那个修道院离这里很近?」 「没有哦。我和前辈的那个修道院在圣地的两头,快隔着一个圣地」 曾经收留了茉茉她们的是专门培养处刑人的第一身份的暗部。为了掩人耳目,那个修道院的位置建在了出入都必须路过圣地的地方。 在田园地带过半之后,二人停下了脚步。 与这人流稀少的偏僻场所所不同的是,一座端庄的小镇展现在了两位的眼前。 这是大陆上所有与道路的起始与终结。每一条道路都起源于此也终止于此。导力流动的开始,也是终焉的尽头。此处就是含有着伟大力量的导力的发源之处。 圣地。 这个城市没有名字也没有城墙。虽说是位于未开拓领域,但是因为城市中并没有什么会被袭击的目标,所以没有修建城墙的必要。换句话说,因为没人担心城市被袭击,所以也没人主张需要修建城墙。 所以一眼看去,最早映入眼帘的就是欢迎着所有朝圣者的广场。 这欢迎着远方来客的广场本身是一个完美的正圆,周围包围着廊柱。顺着一条大道贯穿小镇的前半部分大道看去,视线就会被引导到坐落于巨大广场中心的大圣堂。大圣堂两旁的玄关上有并排有两个像是在欢迎朝圣者前来的尖塔。 其余的教会设施都以大圣堂为对称轴向两侧排开,这个城镇里没有任何民居,全部都是与第一身份有关的神官使用的宗教设施。 清一色的白。 这个边长大约仅五百米的小镇,由精心的设计和大量的教会样式建筑共同编制出了别样的美。 「那个吗」 「是呢」 茉茉对雅修娜的心中的震撼表示了赞同。 这闪耀着白色光辉的小镇,不愧是在世界各地播种信仰的圣地,拥有摄人心魄的美丽。仅仅是一瞥也会让观者感受到神圣的洗礼,越是欣赏越能让人感受到圣地本身的高洁。 无论怎样的语言来形容这座小镇都会让它失色——这座小镇的全部都由导力构成。 「……」 沉默的雅修娜因为眼前的导力光芒而眯起了眼睛。 来到圣地的人们,无论是谁都会在此驻足。有的是被这美景而感动,有的是被到达圣地的成就感震撼,有的是对这神圣的街道入迷。因此这里的路会稍微宽一些。刚刚到达圣地的这两位朝圣者也不例外,站在稍稍宽敞一点的路上从远处眺望圣地。 从构成城镇基础的鹅卵石开始,到排列整齐的教堂设施、圆形中央广场和标志性的大教堂,全部都由魔导构成,散发着淡淡导力的磷光。 据说千年前毁灭的古代文明唯一幸存的城镇,也是现代导力文明的发源之地。 人口仅有千人。 登记在册的居民全都是第一身份的神官。 除了巡礼到访的信徒以外,这个城市里不存在第三身份,也不存在第二身份。 这个世界的人们如果说到圣地,那就是在说这处地方。它这种独一无二的地位,甚至不需要特指是哪里。 这是座小巧得惹人怜爱,干净得没有一丝污垢,只看一眼便能感受到其中神秘的小镇。虔诚的信徒会为此跪倒在地,为之热泪盈眶的光景面前,雅修娜悠然地活动了一下肩膀,小声地说出了自己的感想。 「我好像对这里有印象」 「哈?!这可是圣地哦?不会有和这里相似的地方的」 雅修娜应该是第一次来到圣地。而且大陆中也不存在像圣地一样全部由魔导构成的城市。 面对茉茉的困惑,雅修娜再一次说出了充满自信的论断。 「不,我没弄错。那边的那块地方,和在利贝尔的时候梅诺发动的魔导非常像」 梅诺曾在利贝尔发动的教会式魔导结界。是当时为了封印万魔殿而使用的魔导。 虽然规模上完全不能相比,但是确实城镇的一部分与梅诺发动的教典魔导非常相似。 那时由于与万魔殿战斗时中毒而不得不接受治疗,从而未能见到那一幕大战的茉茉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这样说的话,前辈如果能利用地脉的导力的话确实可以独自发动教会式结界。因为威力过于夸张而不能轻易发动呢……公啾大人,你是那时候看到的吗?」 「唔嗯,那个时候的战斗真是让人心潮澎湃」 雅修娜闭上眼,沉浸到那一次战斗之中。吐出炙热的呼吸,这样的雅修娜全身散发出与平时不同的特别的魅力。 「因为万魔殿的特殊性,那是一场我从未经历过的畅快死斗。为了封杀那个死了也能复活的,我帮梅诺从地脉中引出导力。那真是个强大的魔导」 「前辈的英勇事迹就晚一点和我仔细说说吧……但教会式结界确实和这里很像。虽说教典魔导的魔导构筑与这里的有很大区别,但是这里的圣地也是魔导结界的一种」 梅诺个人构造的结界与圣地这样的存在相比,规格和等级都有巨大的差距。 以中心的大圣堂为起点,这座闪烁着白色光芒的城市完全由魔导构成。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实物的雅修娜低声说道: 「也就是说,圣地其实是一个建立在地脉之上,依靠不断汲取导力而维持的巨大的高级结界城市咯?」 「是的,简单说是这样」 身为神官却对信仰没什么概念的茉茉,和本来就没有信仰的雅修娜两人的心里,相比起见到圣地感动,对于未知的好奇心越发占据了上风。 随着茉茉的简单介绍,雅修娜拔出了大剑。 「看到结界就有一种忍不住想将它破坏的冲动啊。真想什么时候劈劈看」 「……这是就连第四那样的恐怖分子都不会说这种话。再怎么说我都是第一身份,请不要在我面前说这种犯罪预告。很煞风景耶」 真不愧是劈开过一座城堡的公主大人,说的话就是不一样。茉茉为了不让自己被当作这种准备犯罪的预备犯,迅速地与雅修娜拉开了距离。 「而且,公啾大人不是第二身份的骑士吗?身为负责维持治安的人,刚刚说的那是什么东西?」 「哈哈哈。你再想想嘛,茉茉。看到那么有趣的东西,如果说不想再多了解了解多半是假的吧?即便如此,我还是自负地认为自己是个优秀的骑士。我的天性就是这种看到奇怪的建筑物就想进去搜查一番的人」 虽说什么都看不出来,但雅修娜还是兴奋地指着圣地继续吐露自己的想法。 「刚刚不是说圣地实际上是某种结界吗?所以说啊,茉茉。结界这种东西,肯定是为了守护某种东西而展开的。那么巨大的结界,到底在守护着什么东西呢?你可别一本正经地说『是为了守护神圣之地』这种话哦」 雅修娜抢先一步击溃第一身份高举的大义,一边露出了坏笑。 茉茉也不由得一时语塞。圣地是现代文明的起始之地。从千年前古代文明毁灭的动荡时代残存至今。由现在的文明社会之所以出现圣职者是第一身份,王侯贵族是第二身份,市民阶级是第三身份的划分,是从圣地开始的。 「我觉得顺序应该反过来才对。圣地建成之后出现了第一身份。第一身份的前身不知道为了守护什么展开了结界,以『神圣之地』为借口掩盖目的,这样想才比较自然」 如果这样思考,那圣地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展开这样一个巨大的结界呢? 在自己国家里被称为改革国家的雅修娜正因好奇心而兴奋起来: 「你看,那本身就充满了谜团。要是历史之谜在面前,会让人想要探求真理。第一身份的你们,究竟隐瞒了一些什么东西?」 「我这种底层,怎么会知道。你千万别没事找事」 对于维持圣地的是位于圣地中央的大圣堂。据说在这最重要的地方,能进里面的神官据说不足百人。于圣地内部赴任,则是被选中的第一身份的精英的证明,但若是能进入大圣堂工之中,则站在更加顶端的位置。 别说可疑的雅修娜,作为梅诺的辅佐官的白服茉茉,也是不可能进入这里的。 「又来了又来了。茉茉就是喜欢想这些有的没的。真可爱呢。要牵着我的手吗?」 「信不信我杀了你?!」 茉茉对雅修娜散发出杀气。雅修娜笑了笑接住了杀气。 「这世上没有比圣地更人为创造的城市了」 「明明说着是信仰什么的,但实际上都是人为的努力什么的,不觉得很不相符吗?」 茉茉光明正大地说出了身为圣职者不该说出的话。如果有虔诚的信徒在旁听到,大概会当场晕倒,或者开始唾沫横飞地激动说教吧。 由于大圣堂本身就是魔导结界,甚至不用像普通建筑物那样需要人员管理。玄关口的正门也是常年关闭,并不存在物理意义上的出入口。因为是通过仪式魔导阵进行出入,所以没有人可以未经管理者允许就随意进入。 「还有一点让我十分在意,就是城镇里面的建筑样式好像是不同年代的设计混在里一起一样。最初建立结界的人也不知道是谁……又因为建筑的时代特征混杂在一起,没人彻底清楚圣地的历史背景」 「你注意得真仔细。这里从千年前的古代文明的时候开始就没有再变过了,如果这考察这历经千年的建筑样式才比较奇怪……虽然也有谣言说圣地都是依靠『主』的力量维持的」 「这听起来真是虔诚啊……但从现实的角度来看,认为圣地实际上是古代文明的遗迹才比较合适吧?」 「你是说古代遗物?那规模也太大了」 古代遗物。 这个词语特指曾经人类最辉煌的古代文明的留存下来的遗产。那个文明高度繁荣的时代,可上九天揽月,在月亮上建造建筑。但即使是这样强盛的文明留下的遗物,历经千年时光,几乎没有遗物还保留着完整的功能。 「古代遗物的特征不就是能发挥出现代不可再现的强大功能吗?如果说是千年前的超前技术的话,那拥有像这样把导力固定下来变成建筑材料的效果也并不奇怪」 「话是这么说,但这可是从材料到理论全都失传的技术哦?如果使用古代遗物建造城市,万一发生了什么意外,恐怕整个城镇都会消失吧。就算很有效果,但我觉得不要用难以进行后续维护的东西比较好」 「这样说好像也挺在理。……果然还是想强行闯入一探究竟」 「你要真这样做的话,我会立即将公啾大人抓走呢」 「这不是一时兴起说说而已嘛。这很显然就不是个一朝一夕就可以解开的谜团。要是有将这个圣地直接抹去的方法就好了……」 「看来你是真的很想被我抓走咯,公啾大人?」 看样子怎么讨论也没有个结果。雅修娜依依不舍地把视线从圣地移开,结束了蓄谋做坏事的话题。 「然后呢?接下来要做什么?到达之后可以和我说说接下来的计划吗?虽然梅诺没和我说,但我猜她应该是有什么坏主意吧?」 「坏主意?怎么说得这么难听。这样的旅途对我和梅诺来说都只不过是回趟老家而已」 我们又不是伙伴,为什么要把计划事无巨细交代给你啊。茉茉心里这么想着,假装没听到雅修娜的话。 「话说回来,公啾大人。你打算现在立刻就进入圣地吗?那里面可没有地方让你住」 「……没有的吗?」 雅修娜听到这样意外的消息睁大了眼睛。未开拓领域可以另当别论,但是总会有信徒到访圣地。大概是她没想到圣地内不提供住宿。 「就是没有。不如说,圣地里面什么都没有。在这里远眺美景就是圣地里最好的放松了」 「嗯哼?没有住宿的地方的话,朝圣者难道在圣地前就地露营吗?」 「才不会呢。你也不看看我是什么身份?」 茉茉示意雅修娜注意一下自己的衣服。虽然说为了打扮而做出了许多改造,但这依然是真真正正的第一身份中辅佐神官才可以穿上的白服。虽然在路上被雅修娜弄得沾上不少泥土,有了些许脏污,但它依然可以作为茉茉持有第一身份的证明。 「在路边找一个合适的修道院住下来就可以了。不会有修道院拒绝巡礼中的神官借住一晚的要求」 不仅限于神官,许多修道院也接受朝圣者的住宿请求。即使在圣地附近的修道院也不例外。只是朝圣者的话多少需要支付一些金钱,而第一身份则可以免费入住。 「居然是这样,周围的这些田地原来不是圣地啊。看来只有变成结界都市的哪些部分才被成为圣地。……都到了这里,茉茉你真的不用回去看看自己出身的修道院吗?」 「那个地方距离圣地有点远,所以不怎么方便回去」 那是为了将茉茉等人培养成处刑人而建成的修道院。因为有着诸多机密,所以建立在了不会被朝圣者看到的隐秘位置。因为是不可以带着雅修娜去的地方,茉茉就找了个理由糊弄过去。 「总之我们明天再进入圣地吧」 茉茉看向远处的圣地。 茉茉只会与梅诺站在同一立场。无论梅诺做了什么,茉茉都会与梅诺站在一起。茉茉的所有行动都只为了梅诺而做。 梅诺使用了导师 『阳炎』无法察觉的方法入侵圣地,茉茉做不到那样的事情。但是茉茉这次来到圣地也有自己的想法。 她闭上眼睛。 这次的事情。在事前沟通的时候梅诺就的状态是茉茉从未见过的。梅诺无论是准备还是讨论都紧张得不行,简直要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没有办法。正因为是梅诺,所以才会做这种事。 「不用勉强为我做那么多事情」 茉茉的脑海里浮现出最近总是在梅诺身边的少女的脸。 时任灯里。在事情发展到梅诺背叛第一身份的地步之前,那个轻浮的异世界人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茉茉。 然而现在茉茉没有提前杀死灯里,也没能阻止梅诺。 「……一想到是为了那家伙,就无论如何都感觉有点不爽」 「嗯?怎么了,茉茉?」 「没事……」 没想让雅修娜听到的牢骚在不知不觉间说漏了嘴,于是茉茉用态度恶劣的回复切断对话。 为了自己敬爱的前辈,和一起经历了短暂旅途的灯里——茉茉在脑海中思考着接下来的计划。 圣地的中心。 作为信仰的象征而建立的大圣堂的外观,除了由巨大的魔导构成之外,还有包含有世界各地常见的建筑样式。 直直向远处延伸的主走廊与首先在两旁展开的翼廊交叉形成十字。再穿过自交叉点处的礼拜堂开始向上耸立的尖塔,主走廊一直延伸到教堂后方的半圆形圣坛。足有三层高度的大门安装在看起来最为庄严牢固的正门两侧建有两座尖塔。 双塔的一边,在北方那一座的顶层房间,窗边有一位少女伫立。 她是从日本来到这个异世界的『迷途之人』,时任灯里。 少女有着娃娃脸和清澈的大眼睛,脸上的带着舒缓的神情。黑色又带有一点自然卷的长发互相纠缠着从颈部延伸到后背。头发上戴了一个用来阻止头发在今天这样潮湿的空气中蓬起来的发圈。 她向着窗外看去的神情充满了惆怅,多少散发出成熟的气息。 「在那边见不到的小镇呢。真是有异世界的感觉」 灯里时不时寂寞地自言自语,她相比平时变得文静了许多。 「那边」指的是指灯里曾经生活过的那个世界。 即使到了夜晚,街道也会被导力的光芒照亮,但这样的风景和地球上被成为不夜城的闪耀的大都市大相径庭。这里散发的光芒赏心悦目。 构成小镇的一切都绽放着与电灯的不一样的导力光芒。闪着白色光芒的街区周围被平静的田园地带包围。软禁灯里的北塔是圣地中最高的建筑物,从这里可以一直眺望到街道的尽头。 在街道中穿行的的人群中,身穿蓝色神官服的人占据了绝大多数。在小镇中纯白的建筑物衬托下,她们蓝色的神官服格外显眼。 其它的白色的辅佐神官服,或者是更加上位的祭司服。因为都是白色为主,十分容易和白色的背景融合在一起。而修道服或者朝圣者所穿的普通服装就更难见到了。 「即便如此……」 灯里把视线转回屋内,竖起了食指。 她的指尖亮起导力的光。这是从生命的灵魂中寄宿而出的【力量】——导力集中起的发光现象,导力光是所有魔导发动的前兆。 虽然灯里集中意识的同时亮起了聚集的光——然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导力的光芒就烟飞云散了。 「姆姆姆」 面对这重复了不止多少遍的结果,灯里撅起了嘴巴。 灯里是从异世界被召唤的迷途之人。拥有操纵被称为「纯粹概念」的强大魔导的能力。在被召唤时,灯里的灵魂中被这个世界强制刻上了【时】之魔导,因此灯里目前为止行使有关于纯粹概念【时】的魔导就如同呼吸一般自然。 然而随着她来到这座大圣堂以来,就不能随意发动魔导了。 虽说也不是完全不能使用,只是强行发动魔导不但很困难,而且效果还会大幅减弱。在发动魔导之际,可以真切地感受到有什么在阻碍自己。就像某种没有意义的噪音弥漫在周围,影响着自己。 总之,特别不爽。 「这到底怎么回事」 灯里放弃了继续发动魔导,抱起了胳膊。这个动作让灯里发育良好的胸部更加显眼,但本来她在这里就一个人,不用在意这种事自己,便开始烦恼起无法顺利使用魔导这件事。 纯粹概念【时】 这是被召唤到这里之时就寄宿于她的灵魂中的力量,她所独有的魔导。 这是一把双刃剑,每次行使就会失去记忆,最坏的情况就是因失去记忆而丧失人格,最后变为暴走的『人灾』。但依靠消耗记忆而发动的魔导都拥有着强大的力量。纯粹概念是灯里来到这个世界后唯一能得到的最强大的武器。 大概是因为自己最能倚仗的手段出现了问题,灯里的心里出现了许多不安的感觉。 「好想随意地用魔导啊——」 「停下你那些没有意义的努力吧」 正当灯里一边抱怨着一边像弹簧一样跳进沙发里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对她说这句话。 明明这里应该没有其他人。灯里立刻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那人站在狭小却摆放着雅致的陈设的房间的靠墙处。明明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但那里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个女人。 红黑色的短发,比灯里还高一个头的身高。她什么都没有做,单是站在那里,身上就缠绕着让人背后生出鸡皮疙瘩的气氛。 导师『阳炎』 她是活着的传说,世上处刑禁忌最多的处刑人。面对这不速之客,灯里慌慌张张放下环抱的双手,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盯着她。 「干、干什么,冷不丁的。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但是进门之前应该要敲一下门吧」 「是青春期啊。这确实是个小孩子会在意的问题」 「青、青春——!?这是普通的礼仪吧?」 「普通的礼仪」 导师看起来丝毫没有在意灯里的逆反心理,用嘲讽的语气重复了一遍灯里先前说的这个词语。 她的态度一直都是这么无礼。面对这种十分不情愿应付青春期的少年少女的态度,灯里的态度也变得像叛逆期一样。 「小鬼可别找借口说什么礼仪。可能连什么是普通的礼仪都不知道,你个异世界人」 「我可不想被拐我到这的人教我什么是普通的礼仪」 「不管怎样,我都觉得没必要照顾被拐人的心情」 灯里的怒火仿佛要化作疾风刮向导师,但导师依然继续说道: 「不说这个,你用一次你刚刚想用的那个魔导给我看看吧」 「你想干嘛?」 灯里缩起了手指。 就在几天前,逃亡图中的灯里被导师逮住,随后被带到了这个圣地。灯里对前几天眼前这个女人在灯里要发动魔导时折断了她的手指这件事依然记忆犹新。 那样的疼痛依然会对人留下心理阴影。虽说灯里已经进行了数次时间的回溯,但在日本长大的灯里仍然还不能完全克服疼痛和对战斗的恐惧。特别是被梅诺杀死的时候并不会感受到太多痛苦,因此灯里并没有多少机会习惯疼痛。 「也就是说你刚刚在偷看我?真是恶趣味啊。真不愧是培养出茉茉的人呢」 「茉茉那样的怪癖是与生俱来的,可别赖在我身上。不如说她会变成那样的原因和梅诺的关系还更多一些。虽然是个不肖弟子,但她唯独诓骗他人的技巧可以是一等一的。连我都不及她」 导师像是受到了什么说不出的伤害,脸上浮现出不愉快的神色。恐怕是想起了关于茉茉很不听话而令她头疼的回忆。 「总之,在这里想要用魔导什么的根本没有意义,你就放弃吧。圣地是使用魔导结界建造的。不仅普通的魔导,纯粹概念的魔导在这里也会受到极大限制。这就是大圣堂特有的对内封闭的强大性质。那边那个窗户也是,看似是玻璃的东西其实也是结界的一部分。内部可以看到外面,但是外面看不到里面」 「诶,这样的吗?也就是说,纯粹概念的魔导被限制了……?」 「是啊。这是特别针对原罪概念或者原色概念的魔导结界。依靠魔导维持生命活动或者活动结构的魔物及魔导兵等等,甚至进入不了圣地。它们进入的瞬间就会死」 「魔物和魔导兵之类的不是很清楚……但是纯粹概念不是非常强大的魔导吗?我还记得梅诺说过封印不了纯粹概念」 「她以前都没有来到过这个大圣堂,所以不知道这里。而且,你好好回忆一下。你的魔导应该不是第一次不起作用吧」 「我想想」 仔细回忆的话,似乎有一些头绪。 纯粹概念是强大的魔导。效果也好力量也好,对于其他的魔导都有压倒性的优势,但灯里的魔导有几次不能正常使用。 在古都加尔姆以及和万魔殿交手时,都是和其他的纯粹概念相冲突的时候。但和现在的情况似乎有些许不同。 「是和纯粹概念的交战的时候吧?不过和现在不一样呀」 听到灯里的推测的导师,咧开嘴大笑道: 「啊啊,没错。是一样的哦」 一边又对灯里说的话表达了肯定,说出了前后矛盾的话。 灯里不知道对方到底有什么意图,想反驳对方道: 「如果说可以封印纯粹概念的话,那我不就不能复活了吗?这么说来还真是奇怪。就算不用盐之剑也是可以的,毕竟在这里就可以把我杀了」 「虽说会限制你的能力,但也是可以发动的。像你这种自动展开的【回归】依然是可以发动的,只是效率会降低一些。你要不要试试?」 导师说着就把短剑从身上拔出。看到明晃晃的短剑在眼前,灯里立刻用举起手试图保护自己。 不过导师只是打算开个玩笑,把短剑就收了回去。 「如果可以的话,我倒觉得你死在这里比较好。不过我也没有特意为你做事的义务。对我来说,不让你变成人灾暴走就没什么意义了」 「……这是,什么意思?」 让她变成失控的人灾。像灯里这样拥有纯粹概念的异世界人暴走的话,最坏的情况就是会出现波及整个大陆的灾难。在南部港口城市遭遇的万魔殿,就是最好的例子。 灯里不能理解为什么要特意选择让她变成人灾再消灭这种风险极大的方式呢。 「而且,你为什么会一直持有着轮回的记忆呢?」 导师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继续向灯里提出了另一个毫无关系的问题。 「时任灯里。你想回到自己的世界吗?」 「日本?我并不想回去那种地方哦」 「为什么?」 「因为,回去的话就不能和梅诺在一起了」 灯里面对突如其来的提问,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回答道。 虽说灯里并非出生于这个世界,但现在为止她也从没想过要回去日本。更何况随着灯里不断地使用纯粹概念【时】之魔导,与日本相关的记忆也在逐渐遗失,于是灯里迫切想要回到日本的心情也慢慢消失。 现在支撑着灯里的,是在这个世界与梅诺反复相遇,一同旅行的美好记忆。 而且被导师带来圣地之前,灯里也听说了需要做出多大的代价才能回到日本。 异世界归还仪式——它需要屠戮大量生命作为祭品,所消耗的庞大导力会使文明枯竭,占据大陆的一部分用于魔导阵,才有可能发动的大规模的世界级的魔导。 对于无论怎样都会把梅诺排在第一位的灯里来说,她对这种可以称得上毁灭世界都的牺牲一点兴趣都没有。而且这是梅诺出生的世界,对这个世界做出那么巨大的伤害根本没有意义。 「那如果说,你无意之间发现你与最重要的朋友无法相见,你会怎么办?」 「梅诺吗?」 「……不管是谁都可以。你就是在普通地过日子,突然,你发现你和朋友分开了」 「唔—……」 灯里重新环抱手臂,陷入沉思。 如果被强行与梅诺拆散的话。 「找一个可以在那个世界生活的方法吧」 灯里觉得自己应该会花费一生的时间去寻找再会的方法。至于这样的方法是否存在不是问题。即使没有再会的方法,也不是阻止灯要与梅诺在一起的理由。 导师听到这样的回答,似乎从心底感到反感一样撇了撇嘴。 「……你真是执着啊」 「……什么意思?」 「只不过是加一道保险而已。我的意思是现在告诉你,你也不明白。而且晚点再和你讲清楚对我也没坏处」 「真是不知所云」 「想不明白是你太傻。不思考为什么。不改变自己的想法。所以你才一直反复做一件事」 对方既不是自己的父母,也不是老师,说出了刺耳的说教。 灯里鼓起脸,把头扭向一旁,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听一个诱拐犯的说教。 她的视线偶然望向了边上的阳台。 突然她笑了起来。 太阳西沉的黄昏、被软禁的房间,只有待遇不那么糟糕。 眼前这一幅光景让灯里想起了自己被召唤之后的那个晚上。 「你还觉得会来吗?」 看到灯里的神色。导师的问句里没有指名道姓,但灯里明白她在说谁。 导师一语中的。由于自己的想法被导师猜中,灯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这个……」 只是灯里也不知道梅诺的行踪,刚想出口辩解又结巴了起来。 想要梅诺做点什么,自己到底又在希望什么。现在的灯里陷入了迷茫。 梅诺要是来到这里,不可避免与导师『阳炎』一战。 如果是这样,该怎么办呢。 绝不能让梅诺与导师开战。数次的轮回告诉灯里,每当事情发展到那种地步,梅诺就会在灯里眼前被导师杀死。「梅诺无法战胜导师」——这是灯里从多次轮回中得到的经验,对灯里来说这也是个一直未能改写的事实。 干脆放弃这次梅诺与导师敌对的轮回吧,直接【回归】就可以了。 这也是一种解决办法。 但是灯里的心里还在犹豫着。 灯里在日本的记忆已经所剩无几。而可以逆转全世界的时间,将时间调整到自己被召唤之时的魔导【世界回归】又会消耗大量记忆。如果再次发动这个魔导回到过去,恐怕会开始消耗自己在这个异世界的记忆,那就意味着自己可能会忘记梅诺。 这是灯里最不想发生事情。 而且,还有一点。 「来到这里之前,我和梅诺说过」 灯里的身体在颤抖。 与梅诺的谈话的最后,她答应了自己。灯里会在圣地等待,梅诺也必将赴约。为了将灯里杀死而来到圣地。灯里知道只要还没见到梅诺,她就不会放弃这次轮回。 灯里的眼中慢慢充满了平静而温柔的决心,美得令人心驰神往,又若是一触即碎的镜花水月。 梅诺对被导师『阳炎』带走的灯里说过「要好好等我哟」。 灯里也做出了「我会等你的」的回应。 那时,自己本该对灯里说「不要来」。想让梅诺活下去的话,梅诺只要静静等着被导师杀死就可以了。只要自己死去,导师就不再有杀死梅诺的理由。 所以说如果想要帮梅诺的忙,灯里本应静待死亡降临。 然而,并未目睹自己向梅诺求助的导师却毫不客气地说出了灯里那时的心里话: 「真好啊。最重要的友人理解了自己一直坚持的事情,一直以来独自一人的努力得到了认可,很开心吧?比起一个人沉浸在孤独里,你这样来回操纵时间的理由得到理解的那一刻,你一定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快乐吧」 导师温柔地把手放到了灯里的肩上。 灯里感到全身的肌肉在战栗。对方什么也没有说,但却比起刀刃更令人毛骨悚然。 正如导师所说。 当梅诺知道她所做的这一切的时,灯里非常开心。 「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就算你时间回归,也会抹去这位理解自己的友人」 如果现在进行时间回归的话,就会永远无法遇见现在这个愿意理解灯里的一切的梅诺。 「你这次可是奇迹般地让梅诺明白了呢」 导师正在将灯里从未察觉过的可怕事实慢慢揭开。她的话语平静地流进灯里的耳中,在灯里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你要抹去知道你所做的一切努力的梅诺吗?」 灯里茫然地睁开眼睛。 她理解了这样的事实。 为了刚才的那句话,她在那时特意留了时间给灯里和梅诺道。 「……恶魔」 「哈?」 导师张嘴笑了起来,从她嘴里深渊一样的黑暗中,仿佛能看到连接虚无的无间地狱。 「可别把我这种程度的人就称为恶魔。梅诺被杀死了多少次,你就进行了多少次时间回归。有时候是被我杀死,有时候被奥薇尔杀死,有时因其它原因而死,而你每次都将这个世界吞噬。不仅是梅诺,这片大陆上全部住民的未来,都因你一人的任性而被扭曲成现在这样」 导师将手从灯里肩上拿开。她仅存的些许温度像粘稠的血液一样渗透进布料,缓缓地在灯里全身散开。 「真是不得了啊,时任灯里。你扰乱了他人的人生之多,不过是被我处刑之人的九牛一毛。我从一个恶人的角度,向你表达我的敬意」 导师扔下茫然的灯里,一个人离去。 给灯里加了一道保险的导师『阳炎』走在大圣堂的走廊上。 「听我说完那样的话,她应该就不会在最后关头使用【世界回归】了吧」 即使对导师来说,灯里的纯粹概念也极为棘手。将自己的时间【回归】从而复活,意味着无法使用物理的手段将灯里杀死,而且就连空间也可以干涉的【时】之魔导,还拥有各种各样效果不同的运用方法。直到她人灾化之前,这种遇到紧急情况就可以瞬间逆转时间的魔导还会持续。 既然无法在物理上拘束灯里在某个地方,那么最好的选择就是打出梅诺这张牌限制她的精神。 「这样一来,就只不过是个会使用魔导的小孩子罢了」 这种会盯着一个目标执着努力的类型,并不难以诱导。 之所以有巨大的执念多半并不是因为爱情之类的。而是自己付出的努力、反复经历的时间、重叠数次的痛苦。无论是有形还是无形的东西,如果一直累积在一起就会越来越多,就会变成一种巨大的感情。即使这样的感情越来越沉重甚至会将自己压垮,这类人多半也不舍得将这份感情舍去。 对灯里来说也是这样,她会苦恼应该是帮助梅诺,还是让梅诺杀了自己。这种苦恼成为了她前行的重担。 「干脆全部舍去,还活得轻松点」 为了避免灯里做出这样的选择,导师也准备了对应的办法。 导师顺着台阶离开了这里,只剩脚步声在这安静的圣堂内回荡。 圣地的大圣堂。 这座建筑物是全大陆信仰的中心,其内部空空荡荡。因为全部由魔导构成,因此不需要像传统建筑物那样需要保养以及维护的人员。只有守口如瓶的圣职者或者与使徒有关的人才被允许进入这个有着诸多机密事项的大圣堂。 这里面像废墟一样空空如也。虽然这里似乎拥有不会腐朽的美丽,但没有人情味的人造物紧接着露出了它的冷漠。 外部无法窥探建筑内部究竟是做什么的。被结界阻止而无法进入的人们议论纷纷。 或曰:大圣堂乃维系圣地存在之仪式场。 或曰:大圣堂之内殿坐教典记载之『主』。 或曰:大圣堂为教会机关权力者【使徒】集结之地。 虽然这些是没有来由的捕风捉影,但都或多或少提到了一些关键,让人无法忽视。是否哪个人没有好好守护秘密,还是说只是歪打正着的阴谋论,这些都不得而知。 只是,能够知道全部真相的终究只是少数人。 如果能看到大圣堂的内部,那些胡思乱想的人基本只会惊讶得目瞪口呆吧。 导师顺着台阶而下,从关押灯里的北塔来到了贯穿大圣堂中心线的侧廊。 高高的天井,笔直延伸的走廊。乍一看去这些都是一个圣堂应有的设计,但是最先看到的东西十分奇怪。 大圣堂的中间,有一个车站。 那个纯白色的月台甚至在田舍小镇也可以见到,像大圣堂的两翼一样展开的南翼廊与北翼廊被这座月台占据。月台沐浴着从教堂中央的交叉塔照射进来的光线,看起来与周围格格不入,但它就这样光明正大地矗立在了那里。 从导师的位置开始并不能看到远处位于侧廊末端的礼拜堂及其内部的情况。于是大圣堂之中这个车站就成为了最显眼的建筑物,但它并不会让人想要参拜。 导师走上车站的月台,正在月台中央的房间里值班的神官看到导师的身影,低下头表示尊敬。 使用白色的砖瓦堆建筑而成的月台宽约十米,长约一百米。有一些木质长椅安置在站台上,月台中央有一个两层高的值班室。靠近铁轨一侧的地面还有与普通车站无二的黄色引导线。这样平平无奇的一个小站,反而更加凸显了它与大圣堂共存这件事的不现实的感觉。 这个单月台单线路的特别小站里暂时没有停靠列车。它在大圣堂内部的铁路也没有与外面连接。分别有两个闪耀着金色导力光芒的圆盘位于翼廊的出入口位置,像是要将铁路吸进去一样。 这就是从古代文明起隐匿于大圣堂的三个之一——『龙门』。 它金色的大门能将穿过它的物质替换成导力体,再让导力体顺着导力线路运行,在任意目标场所再变换回真实物质的古代遗物。简单地说,这是大圣堂可以向任意存在地脉的地点进行【转移】的秘密仪式的关键。 导师轻轻叩响值班室的窗户。一位戴着眼镜,看起来有点弱气的神官从房间门口探出了头。 「芙兹雅德,我先离开一下大圣堂。帮我把线路改为去我的修道院」 「啊,好的。请稍等一下」 这位看起来刚过二十岁的少女,年纪虽小,却担任着负责出入大教堂的特殊职责。 大圣堂没有物理意义上的出入口,因此要依靠在值班室内得到大主教许可的芙兹雅德使用『龙门』发动【转移】魔导出入大圣堂。如果没有芙兹雅德的话就没有其它办法出入大圣堂。 她坐在长凳上,侧眼看芙兹雅德为了准备『龙门』的出入口而进行魔导操作。这时,与导师来到这里的方向相反,有一个人从内殿的方向走来。 她看到这位很少出入大圣堂的人,微微挑起眉毛。眼前的老人外表看是一位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带着老人特有的些许佝偻和一头已经无法分辨颜色的纯白头发。但她眼中蕴含的愤怒却一点衰弱的样子都没有。身穿华丽司教服的她现身的瞬间,芙兹雅德发出了小声的悲鸣,然后马上把脸缩回了。 那是大主教艾尔卡米。她是【使徒】中少有的、持有第一身份的【魔法使】。 「给我站好」 她一声令下。 导师也没特别生气,站了起来。 虽然这个世界上的的人们被分成三类身份,但【使徒】是不在这是三类身份中的特殊集团。 说【使徒】是无法被分类到第一二三身份中的人也不过分。 成为【使徒】的依据并不在于力量的大小,而在于力量的性质。【使徒】们因为各自都有自身的特殊性,因此他们极少出现在大众面前,他们有的隐居起来,有的仅活跃在暗处,有的居无定所。 在这一群人中,身为第一身份的大主教的艾尔卡米显得特别与众不同。经常在人前抛头露面的【使徒】可以说极其少见。 面对地位、年龄、实力都高于自己的艾尔卡米,导师没有理由违背大主教的命令。 「我收到了部下的报告。有一个名叫茉茉的辅佐神官在附近的修道院请求暂时借住」 「嗬」 导师对这个消息没什么想法。不如说虽然都是第一身份,身居顶点的大主教居然会在意不过是辅佐神官的茉茉这件事让人有点感动。 「有什么问题吗?」 「借住的申请是神官本人提出的没错。重要的是与她同行的人并不是与她搭档的神官梅诺,而是另一个名叫雅修娜·葛里萨利嘉的人」 「原来是这样」 对于使用教典进行通信的神官们来说,情报共享是最基本的事情。因为通信魔导的存在,使得数量不多的第一身份反而拥有着其他身份的人所不能比拟的巨大力量。 茉茉在现在这个时机来到圣地并不奇怪。与茉茉同行的人是雅修娜·葛里萨利嘉,就意味着她们分别行动。大概能知道她们想要做什么。 反正茉茉会思考的事情不外乎如何帮梅诺做事。 然而艾尔卡米在意的也不是茉茉。 「『阳炎』。说说你的想法吧。葛里萨利嘉王国最小的公主到来圣地,到底是什么意图」 这确实也是一个重要的问题。导师可以理解艾尔卡米在意雅修娜的理由。 葛里萨利嘉王国可以说是距离圣地最远的一个大国,圣地一直以来都未能较好地掌握这个国家。不单是地理上的原因,还有不少历史因素。特别是名为【防人】的【使徒】也在这个国家的王室之中,【防人】拥有的强大力量让圣地对葛里萨利嘉王国又多添一分厌恶。 能成为【使徒】的人或多或少都不是常人,葛里萨利嘉王国的【防人】对于维持东部防线,阻止机关世界对大陆的侵蚀必不可少。基于这样的事实,她与其它【使徒】的势力划分也变得更加复杂。 导师对于会与使徒发生冲突的事情不抱有任何兴趣。 「我认为这是接待离家出走的公主的绝佳时刻。葛里萨利嘉的【防人】好像对『公主骑士』还挺关心的」 「真的只是这样吗?」 「至少现在葛里萨利嘉王国还没什么大动作」 从艾尔卡米的声音中听得出来,导师的回答并没完全打消她的疑虑。她的心里还是有些不安。艾尔卡米就是地位越高越不相信别人的代表。自她成为【使徒】以来,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担心手下识破自己的真面目,一边又担心来自和同样是【使徒】的人对自己造成威胁,惶惶终日,寝食难安 「你觉得雅修娜有没有可能是你的弟子『阳炎的后继』伪装而成的?从你的报告中推测,梅诺可能会侵入圣地救走时任灯里。这么多次的时间回归里,梅诺好像背叛了第一身份不少次吧?」 「无论如何我也不相信我的弟子会是个认认真真走到圣地的笨蛋」 对于这个莫名其妙的离谱意见,从导师的回答里就可以感觉到她觉得不可能。 「而且,把脸捏一捏就可以了。这样就可以知道有没有发动导力迷彩。我觉得十有八九这位并非是梅诺假扮,而是真真正正的雅修娜·葛里萨利嘉本人」 艾尔卡米很清楚自己是强大的魔导使用者,但在谋略方面还差得远。因此才不断地询问导师。 「……这可是与『主』的归还仪式相关的事情。我想要在与【时】相关的事情上务必排除任何不确定因素。不仅是灯里那些来自葛里萨利嘉的朋友,对于其他的小事也不能放松警惕」 「这是自然」 『主』的归还仪式。 这就是对纯粹概念【时】进行处理的麻烦之处了。如果说和『主』没有关系的话,导师在最初的那个轮回就可以杀死时任灯里和梅诺。 「巧了,我也很赞同『主』的归还仪式一定要成功进行」 「大陆的形势变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希望这个仪式不要被一些小事情所影响」 「多罕见,我和你想的一样」 这是一直以来大主教艾尔卡米和导师『阳炎』两人的想法首次达成一致。这可是导师自认识艾尔卡米以来第一次。但是不知为什么这个老人的目光却越发严肃起来: 「如果是你的话,你潜伏到这里之后会做什么?」 「你是说我把大圣堂的结界无效化后进入到大圣堂内部,还是说把北塔里面的时任灯里保护起来,并且带她逃走的事情?」 「没错」 「不可能的。我不会一个人潜入的」 艾尔卡米的眉毛抽动了一下。 「……就连你也说不可能吗?如果你清晰地知道大圣堂的建筑结构的话,那又怎样?」 「就是因为知道大圣堂的构造,我才说我没办法潜入这里啊」 导师把手贴近墙壁,轻轻地敲出咚咚声。 「而且,严格地说圣地根本不能说是一个城镇。更应该说是一个巨大的魔导结界。特别是大圣堂还有严格的出入管制」 导师用视线示意了一下值班室那边弱气的神官。大圣堂连物理意义的出入口都没有。哪怕距离很短的进出,也要依靠转移魔导阵才能出入大圣堂。从外面看的话,大圣堂似乎有几处脆弱的玻璃做成窗户,但那看似玻璃的东西实际上也是使用无法打开的结界制造而成的。总之大圣堂可以说是一座连一只老鼠都无法进入的金城汤池。 「明明没有许可就不可能进入大圣堂,要怎么办才好呢?」 「你的信条难道不是“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吗?难道你不打算安插一个内鬼吗?」 「如果有可以协助自己入侵的内鬼就方便了,原来如此」 导师和艾尔卡米的视线重合在一起。 「如果能笼络你到己方,那你可还真是有讨论一下的必要」 瞪着导师的艾尔卡米皱了皱眉,心想:原来她是怀疑是自己吗? 笼络身为大主教的艾尔卡米,毫无疑问是不切实际的做法。对艾尔卡米来说,协助入侵者一点好处没有。 「没有其他的了?该不会难道你是想包庇你的弟子吧」 「我?偏袒她?」 导师听到意料之外的指责,睁大了眼睛。 「这我可真是没想到。真不愧是能成为大主教的人,头脑就是灵活。真羡慕您那喷涌的想象力之泉。将自己的想象力四处泼洒难道就是大主教您的长生秘诀?」 「闭嘴!」 一声高喝。巨大的怒喝让空气都震颤起来。 「黄口小儿,休得放肆。不要给我随意说出这种狂妄的话。像你这家伙一样的手下,随意就可以找到替代品。正常情况下你根本不是能够进入大圣堂的魔导者,只知道油嘴滑舌,卖弄那点小聪明」 「我自己的能力我还是清楚的」 「那就注意你的言行!」 导师并不是特别的魔导者。和【使徒】的特异性是她远不能及的。如果和眼前的老女人正面战斗,恐怕眨眼的功夫就会落败。 「时任灯里就交给你了。可别搞砸了。我还要集中精神守护礼拜堂」 艾尔卡米扔下这句话就离开了站台。 与以前一样。这个人明明毫无疑问是大陆中拥有着首屈一指的力量的强大人物,为什么没有养成一切尽在掌握的沉稳性格呢。导师目送着饱含着怒气与猜忌的这位老太婆远去。 「……『主』与【使徒】们之间互相冲突的压力吗?」 虽然说艾尔卡米也是【使徒】中的一员,但还半吊子地留着些常识,很是棘手。 然后,导师反复咀嚼着刚刚的对话。 入侵大圣堂。如果是导师『阳炎』的话肯定是没有办法。不论好坏,她的能力已经被【使徒】彻底摸清。以艾尔卡米为首的他们全力警戒的她肯定是做不到入侵大圣堂。 但是,如果是梅诺的话。 如果是还没做出会被【使徒】警戒的成就的梅诺的话。 「嘛,说不定做得到」 不同的人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导师『阳炎』做不到的事情,如果是『阳炎的后继』梅诺来做,或许就能够做到。 导师打算报告上去这样的事实,但是却并不打算进行应对。 她并不能阻止别人犯下禁忌。防范于未然不是她的职责。 导师的工作只是将变成禁忌的人或事,从这个世界抹去。 正因为贯彻着这样的信条,导师才成为了传说。 梅诺背叛了第一身份,入侵到这大圣堂中的话,就将她抹杀。梅诺没来的话,也不过是让她多活一段时间而已。 这种程度的事情没有必要花脑筋思考。 不知道是否看见看到谈话结束了,芙兹雅德从值班室里探出头来。 「那个,出口已经准备完毕,请从侧面的入口进去」 「好的,多谢你了」 导师『阳炎』理所当然地向着前方走去。 高贵且骄傲,以公主的身份出生却成长为勇敢的骑士的雅修娜的光滑的脸颊正在被人揉捏着。 从下方伸手把对女性来说身材也十分高挑的她的脸向两旁拉开的人,是身材娇小可爱的茉茉。在向修道院申请住宿时,不知为什么收到了「请拉扯一同旅行的女性的脸」的要求,茉茉一边虚情假意地说着「真是没办法啊」,一边露出了这几天来最灿烂的笑容,开始肆意揉捏雅修娜的脸颊。 「好——了,这样差不多就行了吧——」 茉茉带着无法掩盖的笑容。对茉茉来说好像没有比用手指抓着雅修娜的脸,把雅修娜的脸拉开更开心的事情了。 雅修娜却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即使是心胸宽广的她,看上去也对莫名其妙就要被捏脸这种事情非常不满。她把手环抱在胸前,面无表情的样子即使什么都不说也充满了威圧感。 「啊,啊啊。可以了。请进……」 使用了教典魔导不知与谁通信之后,修道院的院长露出了十分尴尬的神情。身穿蓝色神官服的院长一边担心身后散发着不快的气息的雅修娜,一边给她带路。 首先是公用的餐厅和浴场,准备好可以入住的单人房则在二楼。 茉茉一到房间就打量了一下自己上下。 全拜雅修娜的跟踪所赐,白色的神官服已经被糟蹋得到处是泥。而且历经雨水侵袭的身上,身体发冷。 「我洗完澡之后顺便想把衣服也洗了,所我可以打桶水再拿块肥皂吗?」 「啊,这样啊,茉茉。拜托顺便把我的衣服也洗了呗」 「至于这件事——」 茉茉又带着笑容用手指了指雅修娜。 「麻烦让我和她分开住」 修道院的基本是自给自足。茉茉摆出自己的事情就要自己做的态度拒绝了雅修娜。 茉茉把皱巴巴的洗过的衣服挂在绳子上。 连体设计的神官服和连裤袜,白色的手套和内衣。茉茉的衣服清一色都是白色的设计,弄脏了洗干净需要经历一番苦战,但现在基本及格。干净整洁是基本中的基本。自己对干了的衣服打了个及格。 「稍微好些了」 刚享受完淋浴的茉茉换上了备用的神官服。因为头发还没完全干,空气一流动起来头上就有着凉凉的感觉。茉茉坐到床上。虽然有点不知道做什么,但看着距离太阳落下还有一段时间,茉茉把连裤袜从行李里面拿出来。 先坐着伸进一只脚,然后注意着不让紧身裤起褶皱,小心地把腿伸直。然后咻——地一下子把紧身裤拉到膝盖,再接着立刻站起来,为了不让紧身裤卡住,茉茉用两只手一边整理一边把紧身裤往上拉到腰间,然后松手—— 紧身裤与皮肤接触发出轻轻的声音。茉茉再次坐下把腿伸直,确认是否穿好了紧身裤。这个动作因为在梅诺面前已经做了许多次,所以并不让茉茉感到害羞。全部完成之后,对衣着的检查就完成了。 白手套是战斗时为了保护双手而戴上的。在修道院里不戴上也没问题,茉茉打算稍微偷个懒。 圣地就在眼前。茉茉完成了梅诺交给自己的任务的第一步。 梅诺说她准备要救出灯里。身为处刑人的茉茉则是为接应前辈而来到这里。她们两人做的事情并没有本质区别。 梅诺认为,将灯里带走的导师似乎想要将灯里化为人灾,然后再将灯里杀死。 如果梅诺的想象没有问题,恐怕【时】之纯粹概念就会变为时间魔导降临到这个世界。但梅诺开始了在灯里变得不再是灯里之前,亲自终结这一切的行动。 梅诺正在计划着亲自将灯里杀死。 既然梅诺做出了决定,那茉茉就会跟随前辈的脚步。 「前辈交给我的是——」 茉茉在心里再一次确认了自己的任务。 耳边听到床板被倾轧发出的嘎吱嘎吱声。来者完全没有掩盖自己不慌不忙的脚步声的意思。单从这脚步声就知道是谁来了。 咚咚咚,门外传来仅仅出于礼仪考虑的三下敲门声。 「茉茉,衣服传好了吗?」 「……请——进」 是雅修娜。茉茉感觉很有可能使用线锯,所以还是把白手套从行李里拿出来戴在手上时刻准备着比较好。 雅修娜随着嘎吱的开门声走进房里。茉茉为了向雅修娜表达遗憾,用自己翡翠色的眼睛盯着她。 「你过来有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想和你说点话」 雅修娜轻飘飘地回答了茉茉一边带手套一边提出的质问,然后厚着脸皮一屁股坐到了茉茉床上。 「像这里这样在修道院长大的少女们有一部分是神官们从世界各地送来的,是这样吗?」 「我觉得你想多了。大多数神官都是在当地长大的」 被特意送到圣地附近的这些修道院的孩子一般是因为具有很高的魔导素养,或者其它一些特殊的理由。 「唔嗯……茉茉的出身是第二身份吧?」 茉茉停下了动作。 「……确实是这样,但何出此言?」 「看一眼就知道了。因为茉茉身体的底子打得很好啊。可以看得出来在五岁之前应该都是由第二身份的父母亲自养大的」 「在这种方面还真是敏锐」 茉茉因为被人这样分析感到有些不快,蹩起眉毛。两人之间本就不融洽的气氛变得更加格格不入。 雅修娜的推测完全正确。茉茉生在一个第二身份的家庭,然后发生了各种迂回曲折的事情让她变成了第一身份。茉茉是一个生来就拥有庞大导力的孩子。虽然拥有着很好的魔导适应性,但精神状态却很不安定,非常棘手,因此茉茉来到了导师『阳炎』的修道院。 「出自第二身份又怎样?我不觉得这是重要的事情」 「是吗?出身可是和成长同样重要的事情吧。不管是谁,都会关心、寻找自己出生的地方」 雅修娜环抱双手生为第二身份,作为一国公主出生并长大的,她爽朗地笑了起来道: 「你这样说,那我对梅诺又提起兴趣了。你知道梅诺出身自哪里吗?」 「前辈以前应该是第三身份哦」 「是吗?」 听到与自己的猜测相反的事实,雅修娜发出了一声饱含感情的惊讶。 梅诺确实是出身自第三身份。 茉茉曾经擅自调查过梅诺的出身。 因为人灾而从这个世界抹去了踪迹的村落,那场灾难中唯一的幸存者就是梅诺。 「公啾大人用自己本能的直觉猜猜,前辈又是从自哪里出身的呢?」 「我倒不是因为她出身自第三身份惊讶。而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让我觉得像是出生就是第一身份一样」 「哈?」 雅修娜一边挠着头一边说出了莫名其妙的东西。 只有女性可以成为第一身份。在成为第一身份的神官的前一个阶段,就是修女,也只会选择女性的孤儿成为修女。她们在这个世上没有亲缘关系。当然也不会与哪个人结婚,神官在与某个人登记结婚时从第一身份中排除。 她们的这一点与依靠血脉延续的第二身份,或者依靠财产连系彼此的第三身份都不一样。 第一身份正因为与阶层没有利害关系,才被认为是圣职者。 梅诺生来就是第一身份什么的,这种话因为太过愚蠢,茉茉连吐槽的话都不想说。 如果说茉茉是因为拥有魔导天赋而被选中,那梅诺则是因为特别的原因由导师养大。 因为遭遇了葛里萨利嘉王国的大主教奥薇尔的不良企图而产生的人灾,导致灵魂和精神都被漂白的孩子。那人就是梅诺。 记忆与人格都是一片空白的时候被导师『阳炎』捡到的梅诺,似乎某种程度上说她是「与生俱来的第一身份」也没错。 「……前辈她,和其他人不一样」 梅诺现在正在做着什么呢。 茉茉在想着为了时任灯里而决定反抗导师『阳炎』的梅诺。 比谁都可靠又充满理智的梅诺,她这次带着将自己牺牲也在所不惜的觉悟展开行动。 「我不知道你打算要做什么——但根据我的经验,人要是太紧张的话可是会崩溃的」 「……这种事情,你不跟我说我也知道」 现在梅诺所做的事可以说是在勉强自己放弃后半生,但这或许并不是错误。 在圣地中的对手是导师『阳炎』。己方的所有手段都已经被她知晓。所以不管怎么警戒都不为过。不拼上全力的话,那什么都做不成,只有死路一条。 既然这样,茉茉要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个。 「我要成为前辈的支柱,为了前辈什么事情都做就是我的任务」 雅修娜的表情变得温柔: 「梅诺她,被人爱着呢」 「因为她和公啾大人不一样」 我们能为那个异世界人做点什么呢。 看着太阳西沉的田园景象,茉茉在脑中思考。 黄昏时刻的灯光穿过天窗洒落到月台上。与大圣堂里神奇的车站旁断开的铁路相连的龙门上出现了阵阵波纹。 从散发出金色导力光芒的二维光门出现的是一辆由五节车厢串联而成的一条列车。列车缓缓地顺着铁轨滑到月台前停下,客车车厢的门打开。 可以使用这种五节车厢的特殊列车的人屈指可数。特殊列车只有获得进入大圣堂权限的人进行申请才会陨星,而在这辆列车上下来的,是一名约五十过半、身穿正装的男人。不知是否手里的手杖和头上的圆顶礼帽的缘故,让其身着打扮极具高级感的他反而给人一种蹊跷的感觉。 『盟主』卡嘉尔玛·达耳塔罗斯 他是对现行的三层身份制度提出异议,让自己的名字响彻大陆的男人。常驻在值班室里的眼镜神官走出来迎接这位大陆的罪人。 「欢迎光临,卡嘉尔玛大人」 「这里真是好久没来了啊。真是一点都不想再来一次……车站的管理者都已经换了呢」 「是的,我就是从上一位手中交接车站的芙兹雅德。之后还请多指教。您这次似乎还带了其他人一同前来」 「啊啊,是的。是我引以为傲的女儿。她总是缠着我要我带她来这里」 二人交谈的时候,一位身穿和服的少女静静地从车上走下。带着微笑看向芙兹雅德。 「欢迎来到大圣堂。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进入大圣堂的人都要逐一确认身份。对于这样的例行公事,少女没有露出任何厌烦的样子,文静地带着微笑回答。 「小女子不才,名玛农,姓利贝尔」 「卡嘉尔玛大人和玛农女士。我记下了。请走中间—。北塔目前正在因一些我不能知道的事项被占用,请二位暂时住在南塔」 「好的,知道了。只是——」 听完芙兹雅德的指引的玛农饶有兴趣地回头看了看将自己送到此地的火车。 普通的导力列车都是沿着地脉铺设线路,将地脉中的导力引出,再使用列车上安装的导力机关驱动车轮转动。 但是这条列车却并不是完全依靠在地面上铺设的线路行驶。在行驶途中,列车会将自身变成导力体沉入地下,借用龙脉在地下潜航。这对于已经习惯了旅行的她来说,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第一次这个,真是神奇的列车呢」 「你是说这个列车吗?」 看到玛农对眼前停着的列车显得十分好奇,芙兹雅德的眼镜闪起了光。 「这条列车的内部装潢虽然看起来十分现代,但它是使用古代文明时期的遗失技术制造的列车。在运行时可以变为导力体潜入龙脉,是拥有进行高速移动的优秀性能的古代遗物!目前这样的导力列车全大陆也仅有这一辆」 「原来是古代遗物……难怪和其他的不一样」 在人类文明巅峰时期被制造出来的物品——古代遗物。小型的物品的话,倒是偶尔会听说有被发掘出来,像这种到现代都还可以运行的交通工具什么的完全是闻所未闻的稀罕物。 因为是芙兹雅德擅长的领域,所以口若悬河地讲解,玛农也饶有兴趣地回应道: 「变成导力体后就可以使用龙脉轨道将速度提高……将变成导力体的车重新组合的就是那边的光壁。那么在再构造或者在列车运行的时候列车是如何保护其中乘客的呢?」 「将其中的内部结构全部分析透彻对现在的魔导技术来说还是太过困难了」 也许是引起了她的兴趣,少女嘟嘟囔囔地开始探讨其成因,让卡嘉尔玛苦笑道。 芙兹雅德开心地讲解道: 「包含『龙门』在内,这是一整套优秀的设计。据说现在被我们使用的这些蕴含了巨大导力的地脉,在古代文明时期只是为了运行像这样的列车而使用导力制造的『线路』。这样想象一下,那可真是宏伟壮观的场面呢」 「这……还是初次听说。小女子的学识还是不足」 玛农一边在心中感受曾经古代发达文明的一部分,三人也到达了大圣堂南塔中的一个房间。 「那么,在准备回去或者需要离开大圣堂的时候,请随意吩咐」 完成了接待的芙兹雅德准备返回自己在值班室的工作处。 目送着她离去之后,两个人坐到了被放在屋里的皮革制椅子上。 「【使徒】可以在这里随意居住。这里的东西你也可以随意使用」 「非常感谢卡嘉尔玛大人。您真是帮了大忙」 玛农礼貌地低下头。对于玛农这一反常态的乖巧,不知为何卡嘉尔玛脸上浮起了不满的表情。 「周围已经没有其它人。你也差不多行了。给我换一张脸」 听到要换一张脸的要求,玛农稍微歪了歪头道: 「哎呀……是吗?」 她语气发生了改变。 伴随着空间的晃动,玛农的脸正在变化。渐渐浮现出了与朴素和服不同的美貌。深蓝色的三股辫也慢慢变成了颜色轻薄的淡淡栗色。眼眸在成熟的外表下,可以感受到眼前的人心中的坚强意志和强大力量。 处刑人『阳炎的后继』。 梅诺比茉茉更早一步顺利入侵到了圣地的大圣堂,盘腿坐下道: 「再次对您的协助表示感谢,『盟主』」 「哪里哪里,你可是我旧友的弟子。可以的话就叫我『卡嘉尔玛大叔』吧」 「……那还是算了吧」 关系太过亲近反而会产生一点微妙的厌恶感。 梅诺现在稍微明白玛农当时用着平和的语气埋怨卡嘉尔玛的心情。 二章 圣地动乱 在茉茉和雅修娜到达圣地的几天前。 梅诺与灯里暂时道别,目送导师乘坐的列车开走后,她先去找那个应该在这里的男人。 梅诺知道他就在车站内,刚刚在追灯里时确实看到了他。梅诺当时优先去找灯里,所以就没有理会,然而现在为了救出灯里,需要他的帮助。 正当梅诺集中注意力向远处张望搜寻那人时,背后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呀,小姑娘。在车站里东张西望的,看来是没坐上列车。是不是在找开往那里的列车呢?」 他在像是看准了的绝妙时机般出现了。 「如果有什么困难的话,要不要我来帮忙呢」 每当有人寻求帮助时,他就会送来及时伸出援手,这人就是『盟主』卡嘉尔玛·达耳塔罗斯。 *** 「这件衣服真的很适合你啊。年轻的姑娘和服打扮真是令人大饱眼福」 在梅诺作为【使徒】的同伙正大光明地进入大圣堂后的第二天,『盟主』卡嘉尔玛对身着和服的梅诺赞不绝口。 现在梅诺穿着的这套和服是从玛农的随身物品中借来的。虽然文化背景不同,但头身比例协调的梅诺基本上穿什么都很合适。 「你从『阳炎』那继承了的导力迷彩吧?那么服装用迷彩来伪装就行了吧,有什么讲究么?」 「不、没有,并不是非得穿。只是用导力迷彩伪装很累人。只是节省一些精力」 虽然梅诺被对方高涨的情绪稍微吓到了,但还是回答了疑问。 梅诺现在掌握了在行动中也能用导力光来改变外观的『导力迷彩』,但维持这种困难的技术需要耗费很多精力。 相比起筹措服装的花费,维持服装的导力迷彩很有可能会一个不小心失效,导致露馅。这也是在执行潜入任务时,需要茉茉准备梅诺的衣服的理由。 「我和玛农的身材差不多,乔装起来也简单。迷彩来伪装的地方,能少耗费一点精力是一点。所以我从玛农那借用了这件和服」 梅诺看到卡嘉尔玛一直对这和服洋溢赞赏之词,心想难道他单纯很喜欢和服么,但指点别人的喜好有点失礼,就没能说出口。 梅诺轻轻甩了甩手,袖子随之摆动。 梅诺掌握运动中维持迷彩的技术还没多久。可以的话,她尽量还是不想在危急时刻外使用这一手段。 「说起来,你为什么这么爽快地允许我与你同行呢?」 「当然是为了得到你的信任啊!」 梅诺在与导师见面之后,马上就去找了『盟主』。梅诺确信,如果是和导师都关系颇深的他,不管关系如何,肯定会有什么办法的。即便没有,也一定会有什么重要情报。 虽说如此,但梅诺并没有信任他。梅诺向言行都很兴奋的卡嘉尔玛,投射出冰冷的视线。 「诶?可我还记得你曾在我背后威胁我,我该怎么理解那件事比较好呢」 「正因为当初发生过那种事,所以现在我为了取得你的信任,才会协助你啊。就算在当时,我不也说想和你好好聊聊不是吗,『阳炎的后继』」 虽然卡嘉尔玛和蔼地说着合理的理由,但却令人感到莫名的可疑。 根本上来讲,梅诺一点也不信任他,基本上是把他当做敌人的,所以才会如此没有顾虑地向他表达着恶意。但是,如今和卡嘉尔玛所得到的好处超乎想象。 「在到这之前,你跟我讲的那些重要的情报,也是为了获得我的信任吗?」 「当然了。我不是和你透露了你所不知道的『阳炎』的过去的事情么。我想着你多多少少认可我也好」 梅诺也曾听闻过导师『阳炎』的全盛时代。梅诺从当事人之一的卡嘉尔玛那里听到了从她本人决不会说出口、仅仅只是传闻的故事。先不论真伪,但确实很令人感兴趣。 「你是我旧友的弟子。可以再直率一点,叫我声“卡嘉尔玛叔叔”吗?」 梅诺寒毛直竖,她注意到自己的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藏在大腿上的短剑后,清了清嗓,又把手放在膝盖上。 「比起过去的『阳炎』,我还是更想知道导师现在的动向。导师的行动明显不是为了杀死灯里,太不干脆了」 梅诺接不住卡嘉尔玛的话茬,所以转移了话题。 「导师确实是要将灯里人灾化,没错吧」 「嗯……是的呢。嘛,你这么聪明,不必问我也知道了吧。你现在对这个世界的文明的根源——魔导的形成,已经有了猜想了吧」 在来这里之前,卡嘉尔玛一直在念叨那些往事,所以有些部分没有聊到。 卡嘉尔玛用知道真相所特有的眼神看向梅诺,仿佛在让梅诺把想法说来听听。梅诺见状,回应道: 「寄宿有纯粹概念的异世界人,在暴走沦为人灾的同时,在他们和她们的魂中的概念,会散布到整个世界。如此这般,我们这些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们,就可以使用魔导了。……是这样吧?」 「正是如此」 异世界人暴走的人灾化,既是灾害,也是恩惠。 「所谓的魔导,都是对纯粹概念的拙劣模仿。所谓的导力是能将现象具现化的能量,为了实现具现化需要现象概念,而现象概念的根源就是由纯粹概念。【使徒】们用这种方法来收集魔导,已经有一千年了」 被给予纯粹概念,等同于引出了魔导的存在。在将他们载着纯粹概念的魂毁坏的同时,就产生了目前并不存在的魔导。 「对异世界人是一杀了之,还是使之暴走,都是由【使徒】甄选的」 「前往『盐之剑』的道路特意由大圣堂来管理也是与【使徒】有关,对吧」 「因为那把能杀死不死之人的武器极其罕见,不论谁都能使用。虽然这么说,但要是把剑处理掉,也太可惜了。不让别人拿到它,与世隔绝,才是聪明的选择吧」 现在与古代文明时期不同,没有飞行的技术,想要发现大海中已经变为小岛的盐之大地,几乎是不可能的。 『第四』的发起人卡嘉尔玛·达耳塔罗斯,眼里闪过一道光,说: 「把世界分成小块会更利于统治。如果没有情报交流,群众就是处于孤立的状态。在此之上,自己制作出有效的情报收集系统。再无视掉异世界人化身人灾所造成的灾害。毕竟被召唤到异世界的人,是受害者啊」 「这……」 「神官们所持的教典也是情报收集系统的一部分。收集而来的情报由大圣堂中的第一身份详细调查,在每年一度的会议中向【使徒】报告。这也是世界管理的一环」 「你的意思是连未开拓领域是人为的?」 「有一些是的。人类真正无法处理的区域并不多。有人在以前削减或分断过于广阔的领土,将这个大陆国家切割到第三身份的人难以集中反抗」 切断人口流动的话,人们就难以共享情报了。 而想打破并整合这一切的组织,就是『第四』。 「这些都是大主教级别的人才会知道的事实。她们的身份是负责一个国家的教区,也有职责接收圣地里集中的情报」 大部分教会都会设置远距离通信的祭坛。使用这种专门的教典魔导搭建的通信体系,就能跨越国家传递情报了。 「人生而拥有享受幸福的权利,这一切都应该是自由的。『迷途之人』等是本应被保护的弱者。但是,说到【使徒】这些人,可真敢会装作世界的统治者啊!」 「你发起了『第四』是因为不能饶恕这种事?」 「怎么可能饶恕?」 卡嘉尔玛吼出这句话后,低下了头: 「结果在最后自己却不知不觉地成为了【使徒】的一员,我真是不可原谅啊……」 声音中失去了力量。 「你变成【使徒】了呢」 「没错,不幸的偶然。在此之前完全不知道。就这样」 目前为止的对话中,已经明确了【使徒】的存在。但是,他也有绝不会说出口的事情。 「成为【使徒】的条件是什么?」 「那就靠你自己去找了」 卡嘉尔玛没有回答这一提问。先前一直回答梅诺的问题的他冷淡地表示了拒绝。 「我曾经不论身份高低,集结同伴,收集情报。你用你的方式去来寻找答案吧」 看来对方并不打算细说了。梅诺无言地点了点头。 「你应该是为了灯里君侵入了圣地的吧」 「嗯」 「为了杀死不断回归世界的【时】之纯粹概念,时任灯里」 「是啊」 梅诺点头。 在灯里成为人灾之前,在灯里不再是灯里之前,用自己的手,杀死灯里。 作为处刑人的梅诺能为灯里做的事情,就只有这个。 「那还真是不可思议。你已经来到了触手可及的地方,却没有产生帮助她的想法呢。你们是朋友吧?」 「虽然很失礼,但反过来想问一下,该做些什么才能帮到她呢?」 拯救灯里。或许,这并不是不能办到的事情。就算擅自杀死了灯里,之后也不得不在导师『阳炎』的眼皮底下溜走。虽然难度上升了,但结果并不会变。 所以梅诺,或许也有妥协的可能,不杀死灯里。 「帮助异世界人的方法不是没有」 当然指的并不是简单地暂时救她一命。成为人灾的话会造成灾害。就算苟活下来,但等到记忆消失之时,名为时任灯里的人格也会消失。 更何况,梅诺无法原谅自己。 为了自己的感情就去协助灯里,毫无意义。 「没想到吧,还是有办法的」 卡嘉尔玛和蔼地微笑道。 「之前不是说过吗,你的师父『阳炎』在过去也曾经尽力协助过异世界人」 「就因为你这句话,我才一直烦恼你的话到底可不可信啊」 「哈哈,我也能懂。因为『阳炎』很不坦率啊」 这可不是坦不坦率的问题。梅诺无语地看着轻松笑着的『盟主』。 毋庸置疑,在过去『盟主』与『阳炎』间有着种种关系。但是恐怕并不是盟友关系吧。 「那名异世界人女性的魅力之大,连『阳炎』都魂牵梦萦。不知不觉间,她灵魂中散发出的光辉,让那一把年纪的我,动了本不该有的爱慕之情」 「……那还真是令人同情」 并不是同情『盟主』。梅诺心中涌现出的怜悯是向这个大叔口中素不相识的女性表达的。 「最终,她被『阳炎』杀死了呢,真的很可惜。当时,我完全不能理解阳炎的想法……但没想到,那时的她和现在的你是差不多的呢」 「……这样」 「据我所知,她已经数次杀死自己最重要的人,一次一次地变强,成为了真正的处刑人」 他像是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一样说道: 「你之后要面对的,也是一样。是你战胜『阳炎』后成为她那样的处刑人呢,还是『阳炎』战胜了你,在处刑人之路上继续精进呢。我认为,你有九成可能会死,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赢不了导师啊」 「正确」 他愉快地点了下头,拿起旁边的手杖,站起身来,朝向梅诺。 「在我眼中,你和『阳炎』相比,并不落下风。反而,如果你们白刃战实力差不多的话,你比已经过了全盛期且不再年轻的她,可是有不少优势的」 「这样。真是荣幸」 「但是,赢不了吧」 是的。 尽管如此,还是赢不了。 也没什么可说的原因。力量的强于导师的人不胜枚举。梅诺自己,也好几次战胜了强于自己的对手。力量的大小仅仅是是否有利的参考而已,并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你很优秀的,梅诺君。大主教奥薇尔卿,『万魔殿』的小拇指,她们是随手就可以消灭普通神官的强敌,但你打倒了她们,幸存下来。但是你的师父非常克制你」 「……」 「她很清楚你的判断力。本来应该是你的优点的部分,反而会成为你的枷锁。这种事有多么致命,你应该很清楚吧」 梅诺最大的优点,就是在面对突发情况的处置能力。不管逃跑还是战斗,都有达成目标的手段。 敌不过导师最大的理由,是梅诺自己在精神上完全没有觉得自己能赢。仅仅是与导师为敌,就已经束缚了梅诺的选择。 梅诺明知如此,却还是选择了闯入圣地。 「所以,我要怎么办?」 「快逃吧」 都把梅诺带到这里来了,还装傻充愣。 太蠢了。听他讲话也是浪费时间。梅诺站了起来。 「哦呀,你想去哪?」 「散散步,侦查一下」 梅诺在来到圣地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事前的计划进行顺利,不久后圣地就会发生骚动。届时,不清楚圣地内部的话,就不好展开行动了。 「嗬」 他的话语中中藏不住好奇,因说: 「去找时任灯里的所在吗?她,也实在是一名很惹人怜爱的少女啊。能什么时候介绍给我吗?虽然是『迷途之人』,但我对她的境遇很感兴趣」 「不是」 梅诺摇了摇头。 不用找也知道灯里在哪了。在眼镜神官芙兹雅德迎接梅诺她们到来时,说了北塔正在使用中。相必灯里就是被监禁在那里吧。 导师应该能料到梅诺会为了杀死灯里而来这里。搞不好还有可能直接碰见导师。本来进入大圣堂之后,梅诺就没打算从这里逃出来。 所以,现在并不会着急出手。 灯里能使用纯粹概念【时】的魔导【回归】,将时间倒流到自己死掉之前,说是不死之身也不为过。那么导师会如何杀死灯里呢。从她把灯里带到圣地来看,已经很清楚她会用什么方法了。 导师要使用『盐之剑』杀死灯里。 在梅诺小时候,她曾被导师带着前往了盐之大地,所以梅诺也知道该怎样到达这『盐之剑』所在之处。 『龙门』。 梅诺她们乘坐导力列车通过的光之门,也被称为传送魔导阵。这个古代遗物可以【转移】到任何有着导力之路的地方,只要使用它,就能一下跨越从圣地到盐之大地的距离。 梅诺的第一步是去侦察一下眼镜神官芙兹雅德管理的【转移】准备得如何。 换衣间里有人在整理衣物。 梅诺得到卡嘉尔玛协助,进入圣地时。在远离圣地的山间温泉,有两名少女正在旅店的换衣间。 在此之前从梅诺那里出逃的茉茉与灯里,就曾在这里这间旅店住宿,并引起一点小骚动。拜此所赐,住店的客人大幅减少,这两名少女几乎是包场了。 这两名妙龄少女一人身着修道服,另一人穿着和服,外表上没什么统一性。特别是和服少女,从她指间不经意的动作上流露出良好的教养。 玛农·利贝尔。 她是与大陆上最大的禁忌『万魔殿』同行的恐怖少女。她解开了自己整齐的三股辫,把衣带折叠整齐,却在即将脱下衣服露出肩膀时迟疑了。 对玛农来说,现在一起在换衣间的另一名少女,是难得的潜在同龄朋友。因为共同住了几天,玛农心想这是个加深关系的好机会,所以鼓起勇气邀请了她一起入浴。 然而,玛农除了亲生父母外还没和谁一起洗过澡。 「那个,怎么说好呢」 和服半脱的玛农,红着脸害羞地说道: 「这种事有点害羞呢」 出身优渥的玛农没有去过公共浴室。作为从出生到养育都是大小姐的第二身份,对哪怕是同性的它人袒露肌肤,也是很羞耻的。虽然玛农的心中没有伦理道德,但在这种事上,还是和普通的少女一样。 「所以呢?」 另一位少女与脸颊羞红的玛农不同,三两下就把自己修道服脱掉,并不为之所动。 她有着一头微微卷起的银发,和一双慵懒的眼睛。虽然说她现在只穿着内衣,打扮十分清凉,但最为惹眼的却是她右肩向下的部分。 那是闪耀着银色光辉的导力义肢。 只要能连接导力与精神,就能制造出不逊色于肉体的义肢。她的义肢并不是人造品,而是四大人灾中的『机关世界』给予她的。 她就是在东部未开拓区域『机关世界』中堕入禁忌的修女,撒赫菈。 她义肢十分灵活,绝不逊色于原本的手,一下就脱下内衣,扔进衣篮里。 「我在修道院时过的是集体生活,所以倒挺普通的」 玛农和撒赫菈。她们二人都沾染了禁忌,与梅诺之间有着不浅的缘分。她们非常大胆地,在与梅诺简单交手后还悠闲地在山中的温泉街里停留。 「快点。我还想早点泡澡呢」 撒赫菈看到玛农脱衣的手停下了,向她伸出了自己的义肢,麻利地拽住袖子帮她脱衣。面对撒赫菈这种与其说亲密,不如说粗暴的行为,平素稳重的玛农慌张地捂住了胸部。 「我、我自己会脱!不用你来帮忙」 「是吗?那我先进去了」 因为玛农不太情愿所以撒赫菈也没强迫她,放开了害羞的玛农。玛农松了一口气,但她不知道,其实撒赫菈心想玛农的反应很不错,所以悄悄决定要在进温泉后再欺负她一下。 撒赫菈走进了露天温泉,新鲜空气拂过肌肤。看到开阔景色的畅快感,以及从源头流下的热气腾腾的温泉,令撒赫菈十分满意,点了点头。 「果然是高级旅馆啊」 这是修女无法享受的奢侈条件。撒赫菈用集体生活中锻炼出的速度洗完了身子,随后泡在温泉中,让温泉没过肩膀。 温暖慢慢遍布她的全身。撒赫菈使气息平缓,放松身体。稍迟一些的玛农也进来了。不知是不是因为不太习惯和别人一起,用浴巾遮着身体的玛农表情有些僵硬。 她看着泡在温泉里的撒赫菈,表情中突然出现了点不安。 「撒赫菈小姐……你的右手,不会生锈吧?」 「不会生锈」 为了打消这多余的担心,撒赫菈把成为导力义肢的银色右臂举出水面动了动。 「严格来说这玩意都不是金属。不会腐蚀的啦」 「是这样吗?」 玛农靠近温泉边上,好奇地戳了戳撒赫菈的义肢。 撒赫菈原本失去了右手,但在与『万魔殿』齐名的人灾『机关世界』的作用下,失去的部位被能通过导力连接精神的义肢代替,并寄生在她身上。原色概念能将世间万物简单化并分解为三种颜色,再重新构筑。三原色的辉石是原色概念的根源,它具有生命特征,因而被称为会呼吸的矿石。 说到和撒赫菈有关的人灾,其实还有一个。 「……说起来,万魔殿呢?」 「她啊,经常就不知跑哪去了。虽然招呼她的话就会过来,但不在的时候也不会特别在意她。要我叫她过来吗?」 「啊,不用。也没想和她说话」 『万魔殿』。 人灾是异世界人的末路。她作为的四大人灾之一,曾经将繁盛的南部诸岛吞食殆尽,给世界留下难以愈合的伤痕。 她是世间蔓延的魔物的源泉,也是幼女外观的可怕怪物。 提起她,就像玛农说的那样,没有必要拘泥于如今身处何处。她是纯粹概念【魔】的代行人,可以通过连通异界的传送门来无视距离的限制。她没有徒步旅行的必要。撒赫菈对这名幼女外观的怪物抱有一些恐惧,所以她不在还真是谢天谢地。 「那『盟主』呢?虽然不是很想看到他,但是他人呢?」 「欸?啊啊,这么说的话确实不见了呢」 尽管他已经不见好几天了,但好像现在才注意到。玛农一边用木桶将温泉水往浇向自己,清洗身体,一边感慨地说。 「可能因为他不在更好,所以没特别注意。撒赫菈小姐,我觉得你最好也不要和他扯上太多纠葛。他人际关系上分寸把握得很奇怪」 说得真是过分。 因为撒赫菈只是和他说过几句话,也能感到他的言行举止有些油腻,所以也不是不明白玛农的话。但是又为什么要助他脱狱呢。 虽然抱有疑问,但对他也没感兴趣到继续追问。 「啊啊,但是,说起来……」 「嗯?怎么了?」 「没……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玛农下意识将手指抵在唇上,这是她思考时的癖好。她稳重的面容露出了点为难,然后说出了某个线索。 「几天前,我有一件用来替换的和服找不着了」 「……」 撒赫菈轻闭眼睛。 美少女消失的衣物。消失的大叔『盟主』。两者都是同时消失的。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了。撒赫菈猛然睁开双眼,有力地说道: 「玛农。你要杀了『盟主』的时候,请告诉我一声。我一定会全力帮忙」 「好的,那时一定!」 两名少女,把手握在了一起。她们的眼前出现了一名共同的敌人,加强了她们的同伴意识。 「虽然这么说……呵呵。实际上,我并不认为是『盟主』偷的」 「这样吗?我是觉得他会这么做」 「嘛,确实可能会这样……但是从时间上考虑,是梅诺吧」 梅诺。 听到玛农口中说出的名字,撒赫菈下意识地用左手摸了摸义肢。 「……不去追梅诺可以吗?那家伙,好像是去追灯里酱了吧」 「确实是这样,但是与梅诺无关,本来我也是计划要去圣地的。虽然在街上见到梅诺时我确实给了些情报,还挑唆梅诺……正好,等那孩子回来了,就去配合梅诺行动吧」 「嗯?」 「那孩子」是指『万魔殿』吧。玛农有玛农的做事方式,会在暗中布下些什么阴谋。相反撒赫菈是比较耿直的人,她不明白玛农在想些什么,但是也没有在意就接受了。 「玛农为什么会和万魔殿在一起呢?」 「如果问为什么……因为很开心吧」 「……诶」 撒赫菈努力抑制住负面情绪,小心地诶了一声。 一个在温泉里会因被同性看到而害羞的人,竟然会说和杀了很多人的万魔殿一起是因为『很开心』。撒赫菈看着玛农回答时的表情茫然自失,很清楚地知道她的感性很扭曲。她的精神性大概是独一无二的吧,和万魔殿一起行动,竟还能明确地说自己从心底里感到开心。 这样的话,需要换个问题。 「虽然和我说了利贝尔镇的事情,但我还是不太懂你是怎么想的」 「你是说老家的事情啊。我行事太草率了,真是太丢人了」 玛农在出生的镇子散播了能将人变为魔物的有成瘾性的魔药,结果将自己的亲属献为活祭品,使自己的存在转化为原罪概念,成为了恶魔。这种令人闻之色变的恶行,玛农却不以为意,反而只是为能力不够感到羞耻,用桶挡住了嘴。 「不是在说行事什么的……我不明白你的动机」 给世间带来混沌。 给世间带来杀戮。 这是获得原罪概念,成为人灾的万魔殿的想法,不是玛农的。 「你为什么想要去异世界呢?」 「啊啊,这个意思啊。严格来说,比起想去异世界……应该说我想要取回的东西,一定就在那里吧」 生于这个世界的玛农,用好像要融化在温泉的热气中一样的微笑说道。 「因为我好几次,好几次好几次,听母亲说过常常、常常讲给我听。和我说比我年幼的姐姐的事」 「年幼的,姐姐?」 「是的」 玛农没有多说,笑了起来。 带着万魔殿同行的理由。为了这个小小的怪物而行动的理由。 「我自己人格的根本,就在那里」 这是谁都忘记了的,连万魔殿本人也在遥远的过去,早就抹消殆尽而无法回忆起来的,古老的故事。但是,玛农·利贝尔知道,所以她现在会在这里。 玛农的复杂情况撒赫菈应该不会知道。 也没有必要让她知道,所以玛农只说了必要的部分。 「这么说的话撒赫菈小姐,为什么会去『机关世界』呢?我只听说了你自愿前往东部未开拓区域,在那里与格诺姆·库托尔瓦相遇,成为了禁忌」 「因为很烦就去了。但并不后悔」 「我懂。也会有这样的时候呢」 两名因冲动而染指禁忌的少女,意外地因为同样无可救药的行动原理,而加深了共鸣。 玛农清洗完身体,呲溜一下浸入温泉中。撒赫菈看她好像不太懂怎么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所以伸脚戳了一下玛农的侧腹。玛农的身体惊了一下但是并没有拒绝。 「哼哼,但是我想一次去东部未开拓区域呢。某种程度上『机关世界』里面也有对人类友好的地方吧」 「只要避开一区和三区的前线的话,还好吧。如果在十三个区中的八区器械树街一带的话,也没什么精神污染,大部分的导力枪也在那一带——」 在玛农和撒赫菈全裸着交换情报并加深友谊时,扑通一声,温泉水面泛起涟漪。 二人视线集中向涟漪的发生源,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噗哈!」 一名身着白色连衣裙看起来不到十岁的幼小少女,发出急促的换气声。她的五官以她年龄来看十分精致,身上的衣服在胸前开着三个洞,黑发已经被温泉浸湿。她满面笑容地看向二人。 「这温泉还行。心情不错呢,玛农」 是万魔殿。 这没有预警的登场使撒赫菈僵住了。她是怎么现身的呢,明显就是在温泉里面突然就出现了。 玛农似乎一点也不惊讶,而是用食指点着万魔殿的鼻子。 「这样不行喔。穿着衣服就进温泉了,很不礼貌」 「嘛,有吗?」 「因为这样会让温泉变脏。好好保持温泉的洁净,这是礼仪」 「我每次复活的时候都是新的啦,所以这件衣服可是很干净哦?要不就这么算了吧?」 「……真拿你没辙」 玛农有些为难,因为也会有穿衣入浴的文化,所以不太好直接说穿衣服就不能进温泉。 撒赫菈不可思议地看着二人的对话。 她是这个世界上谁都会惧怕的人灾,是将人撕碎吞食的魔物的根源『万魔殿』。而只有玛农从始至终,用对待小孩子的方式,来对待这个小小的怪物。 这种亲爱之情,是从何而来的呢。 本身撒赫菈也不明白如何温柔待人。对撒赫菈来说,他人都是可以排挤的对象,是必须拉下马的存在。 「我还不知道接下来的计划呢,你后面打算怎么办?」 「啊啊,忘了和你说了,明明还需要撒赫菈小姐的帮助的」 撒赫菈想先听听内容再决定是否协助。她还是有发生什么万一,溜之大吉的勇气的。玛农把小小的怪物抱在怀中,对她高雅地笑道: 「打算和这孩子一起,攻入圣地」 「原来如此」 她们的脑子确实是坏了。找个机会跑路吧。 撒赫菈一边心想果然不能和她来往,一边认真地盘算着逃跑的方法。 在修道院住下的第二天。 访问圣地的茉茉,为了报告手续来到了一处教会设施。 这个部门管理周边修道院。茉茉想在这联系管理茉茉出身的修道院的导师,但是联络不上。 好像是几个月前她就离开了管理的修道院,然后就完全联络不上了。结果反而是负责的神官拜托了茉茉,要是知道她在哪里的话向这里报告一下。 「……嘛—,她就是这样的人啦」 果然不这么简单就称心所愿。白跑一趟的茉茉的感叹中,兼具抱怨和灰心。 茉茉想趁和梅诺分头行动的期间,收集导师或时任灯里的情报,但不管导师还是灯里,都没见到影。这情况下还是和圣地报告没这号人物要简单些。 「难道是在大圣堂里面」 虽然以茉茉的身份进不去的地方有很多,但是其中最为坚固的就是那里了。作为圣地象征的大圣堂,即使在第一身份中,也很少有人能进入。导师在职责上来说应该是没有进入的权限,但她是『阳炎』,能用什么后门进去也并不奇怪。 茉茉办完了手续,一边思考着办法一边走出门外,发现雅修娜正理所当然一样地等在外面。 雅修娜从住下的修道院跟茉茉来到圣地后,实在是无所事事。 「……这个镇子除了漂亮还是漂亮。都让人想不出别的词」 「公啾大人把圣地当什么了?」 茉茉一和雅修娜汇合,她就开始发起牢骚,看起来闷闷不乐的,但她首先就不应该在第一身份聚集的圣地寻求什么娱乐。 这里的景致很美,但是这座城镇明显没有任何想取悦游客欢迎他们的意思。 不仅没有贩卖特产的摊子,也没有人来人往的饮食店。哪怕是解说历史以及建立过程的导游也不存在。圣地本就只是边长不到五百米的狭小地区,而且还有很多禁止进入的地方,所以基本不消半日就能把有趣的地方逛遍。 这里没有第三身份的居民,也就相当于没有经济流通。只有第一身份的圣地,几乎不会留有娱乐场所。就像没有使用金钱的机会一般,这里也没有机会为了其他人而做什么事情。 「真亏第一身份们能住得惯这种镇子呢。搞不懂在想什么」 雅修娜生长在第二身份的王族,从根里有着一种气质寻求奢华且刺激的生活,所以这种日子是她受不了的吧。这才不到半日,就开始抱怨起无聊了。 实际上,除了十分虔诚的第一身份外,在没有要事的时候也不太会到圣地来。 当初也是,雅修娜为了给『圣地为了隐瞒什么而生成的结界』这个论点寻找论据,才激动地来街上游览,但令她震惊的是,她并没找到破绽。在这完美无缺的魔导构筑的城镇面前,姬骑士最为自满的嗅觉也没能派上用场。 如今只剩下这个失去干劲的公主了。 「但是……啊啊好闲。要是往小巷子里走,会不会有暴徒来纠缠我们啊?」 「怎么可——能有。公啾大人,你到——底把圣地当什么了」 在全大陆中,圣地都是治安最好的地方。毕竟住民全部是第一身份。外来者也只有穿越未开拓领域前来参拜的虔敬朝圣者而已。不可能有雅修娜期望的骚动。 「但是啊,茉茉」 似乎雅修娜能对旅途中的不便一笑了之,但忍受不了无聊,所以又开始长篇大套地抱怨说: 「听说这里是第一身份的大本营,所以我一直很期待的,不可能都来到这了,却什么都不发生吧!肯定会有一两个阴谋的吧!实际上,我在远处望向这里的时候,很明显地感到这里面充满了怪异,但进来后却无臭无味什么都感觉不到……!甚至不知道哪里可以试探一下,有损我雅修娜·葛里萨利嘉的威名」 「你可真烦,公啾大人。我这边也没能达到目的哦」 「目的?」 「……没什么」 说漏嘴了。一不小心就勾起了雅修娜的兴趣,她因闲暇至极而急不可待想找事做。茉茉十分后悔,只能随便敷衍一下。 茉茉也并不是单纯回趟圣地而已。她想支援分头行动潜入圣地的梅诺,掌握她们的导师『阳炎』的所在地,但是自己现在连导师的影都摸不到。本打算找些理由在导师身边晃悠,顺利的话找到灯里的监禁场所,但现在并没有头绪。 导师彻底地将自己的行踪隐藏起来,所以也找不到时任灯里在哪里。 尽管如此,也不能就此罢手。 「……我觉得大圣堂很可疑,但是不知道进去的办法呢」 「我也这么认为,茉茉,应该就是大圣堂了。为了确认一下强度,要不先试试劈开正门?」 「你别。你要试了,我马上就配合周围的神官把你抓起来」 雅修娜因为太闲,言行变得奇怪了。 听到茉茉正经的发言,眉头一皱。 「但是啊,圣地的秘密,一定就在那里面吧。一般不对外开放的地方,一定是有什么亏心事啊」 「我又不是为了揭露圣地的秘密才到这来的……!」 要不索性在这和公啾大人打一架,把锅甩到导师身上引她出来吧。正当茉茉思考着这种毫无建设性的方案时,迎面走来一名男性。 在全部由第一身份构成的镇子中,男性会十分显眼。 他应该是朝圣者吧,因为带着武器,所以知道他是名骑士。他的面色中看不出霸气,身材也中规中矩,但佩戴的罕见武器很吸引目光。 那是一把刀。 没什么人用这种武器。因为锻刀复杂的工序,使它很难结合纹章魔导,所以允许带剑的骑士们往往会对刀敬而远之。 与这名无意中看到的男性骑士擦肩而过后,茉茉发现身边的雅修娜不见了。 雅修娜的脚步停下了。 她并不是平时那样,而是看起来茫然自失。 「公啾大人?」 茉茉察觉到异样向她搭话,但没得到反应。雅修娜的目光陷入虚无,整个人定在了那里,和之前相比,判若两人。 「……怎么会。为什么,在这」 她下意识地自语中,充满敬畏与绝望,还有藏不住的憧憬与恐惧。 雅修娜的眼神忽然发生了动摇。她好像是要把刚刚眼前的景象抛之脑后。正当她的碧眼追寻刚才那名擦肩而过的男人时—— 「真敢一直无视我呢」 「——嗯咕!?」 雅修娜因为脸颊的痛感回过了神。和造访修道院时一样,茉茉在用手指捏着雅修娜的脸。 「茉、茉茉啊」 「是我哦。公啾大人你怎么了呢」 雅修娜僵住的思维慢慢融化,回想起自己身处何处。 她本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又把话吞了回去,闭上了嘴,脸上浮现出纠结的表情。 茉茉眨巴着眼,心想这还真是难得。当机立断是雅修娜的人生信条之一,不管行动还是思考她都几乎不会迟疑。至少茉茉是第一次见到雅修娜如此逡巡。 犹豫了几秒后,雅修娜给出了的答案是『不要让茉茉卷入其中』,说道: 「茉茉……不好意思,我要单独行动了」 「别说不好意思,反倒我很开心哦,请便吧」 茉茉没有阻止她的理由。再说本来就是雅修娜自己缠过来非要同行的。虽然因为被无视了很不爽所以捏了她的脸,但没有更深的意义了。 得到了茉茉的理解,雅修娜回过身,向刚才擦肩而过的男性骑士追去。 「看来是熟人呢」 茉茉只能想到这一层了,也没有追究下去的兴趣。她眼瞅着雅修娜转了个弯后消失不见,就再次深思下一步行动的计划。 如果隐匿于暗处的对手按兵不动的话,自己也无计可施。正当茉茉头痛的时候。 「啊,您在这里呢」 茉茉被一名站在路旁的修女叫住了,她好像是借宿的修道院中的人。她喘着粗气,似乎在到处找着茉茉。 「有什么事情吗?」 本来就算不派人来找,茉茉也会在日落时分回去的。所以茉茉有些奇怪,干嘛这么着急地来找自己。然后这名修女说出了意料之外的话。 「大主教想要传唤茉茉」 「……啥?」 大主教。 圣地实际上的最高负责人。茉茉被未曾想的大人物传唤,呆在原地。 在圣地任要职的人当中,与茉茉有关系的只有导师『阳炎』了。 被根本不认识的大主教传唤,这超出了茉茉的理解能力。圣地中的大主教,说是第一身份的权力巅峰也不为过,是全大陆最有权势的人物。 「为什么,被大主教?圣地的大主教,是艾尔卡米卿吧?她又不认识我……而且我只是普通的白服哦?」 「她并没有告知我理由。但是,毫无疑问传唤的是茉茉小姐您」 姑且,茉茉明面上是接受了上司梅诺的命令,以休假为名回的圣地。 所以茉茉并没有被传唤的道理,但传令的修女拉住茉茉的手恳求道: 「求求您了,快点前往大圣堂吧」 雅修娜踏着碎步追向刚才擦肩而过的人。 那位男性骑士在这座纯白的城镇中十分的醒目,不必特意搜寻。实际上,他也没有藏匿行踪。雅修娜追上了那名男人,抓住了他的肩膀,拉回身来。 男人回过头来,眼神空洞。他大约三十岁过半,体格并不健硕,身材平平无奇。 但就是这个是看上去毫无霸气的男人,让雅修娜绷紧了警戒之心,问道: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埃克斯佩里翁」 埃克斯佩里翁·瑞瓦斯。 他被称为是除蒙恩的神官、蔓延的禁忌、彷徨的『迷途之人』外,大陆中无人能敌的骑士。 雅修娜很清楚他是葛里萨利嘉的骑士。她拿起了剑的契机,正是看到了他的剑技。 同时,不幸的是,他也是雅修娜姐姐的走狗。 雅修娜不明白只会动武的他,为什么会来圣地。 他毫无信仰之心。仅仅是变强了,强得就像他内心的空洞一样。 「她命令我去迎接」 「……我可不会这么顺从」 雅修娜握着大剑的剑柄。 刻有十枚纹章的大剑。这是葛里萨利嘉王家代代相传的王剑,是第二身份技术的结晶。 全力挥舞它的话,或许能赢他。 为了让剑刃能触及他,雅修娜酝酿着战意。 埃克斯佩里翁不会杀死雅修娜,所以自己有优势。 面对雅修娜的杀气,埃克斯佩里翁困惑地摇了摇头说: 「不是让我来迎接公主」 「什么?」 那么,是谁。 雅修娜不认为他会说谎。 因为他舍弃了自我,只会听从别人而活。 他为了成为利剑,成为了舍弃自我意志的『最强』。 他已经是名副其实的,雅修娜姐姐的心腹了。 「……要带回谁」 「她不让我说」 即使追问埃克斯佩里翁为什么,也没有意义。他不会知道命令者的目的。 她让他去做。 他就去。 在此之外他不会有任何想法。 所以埃克斯佩里翁服从了命令,来这里迎接某人。 他是作为剑而行动的。如果不被命令,他甚至可能会废寝忘食而饿死。名为埃克斯佩里翁的他,作为人是非常不完整的。 雅修娜拔出了大剑。 即便看到了雅修娜的剑刃,他的瞳孔中也丝毫没有紧张。 无力,空虚,没有霸气。但是他的肉体中还残留着种种技术。 「她让我不要伤到公主」 「我知道」 姐姐的手,伸到了遥远的大陆西方。雅修娜无法忍受这点,厌恶感越来越重。 「但是她让我说」 拔刀。 动作之流丽,使雅修娜不禁看出了神。 尽管雅修娜不想——但埃克斯佩里翁的强大,对标榜着强大的雅修娜来说,似毒药般美丽。 「『信仰强大的话,就屈服于强者吧』」 从大陆最强的人传达了难以反抗的姐姐的话语。 圣地中心的大圣堂不会对普通人开放。即使是第一身份,也鲜有人能进入。 在这大圣堂的正门玄关前,茉茉与传召了自己的人会面了。 「你就是神官辅佐,茉茉」 「……是—的,我是茉茉—」 大主教艾尔卡米。 第一身份中当之无愧的最强魔导行使者,她在大陆上声名远扬。 据茉茉所知,赴任古都加尔姆、统领葛里萨利嘉王国教区的奥薇尔和她是同一水平,再考虑到她负责的地方是圣地,可能还要更强。 这是茉茉和她的第一次见面。已是老妇的她,腰板挺直,老而皱缩的双手,将教典抱在胸前。虽然肉体与年龄相应,但声音还中气十足,能让人感到她豁达的一面。 艾尔卡米听到茉茉那拖长语调的说话方式,眼眉微微抽动。 或许她是那种藏不住表情的性格吧,茉茉暗中记下了。 「你的上司『阳炎的后继』梅诺,现在在哪里」 「前辈的话,前去帮助受禁忌之害的城镇进行重建工作——。是导师『阳炎』的命令—。因为这个任务和处刑人的职责无关,辅佐官的我就先自己回圣地了—」 茉茉回答的态度十分无礼,并没有因质问而紧张。 「教导你的人是……嘁。你们这代处刑人的派系,上面是『阳炎』吧」 「是的呢—。如果我的态度有问题的话—,全部是培养我的导师的责任呢—。最好以监督指导不到位为由将导师『阳炎』罢免了吧—」 「神官辅佐茉茉」 「在——」 茉茉在第一身份的顶点面前,摆出了一副就算你是神我也不会畏缩的态度。而艾尔卡米宣告到。 「你之后归我直属」 「……什么?」 茉茉已经不知道是今天吃得第几次惊了,茫然地眨着眼。 事情来得太突然,茉茉还无法理解归大主教直属这句话的含义。 「不管是『阳炎』也好,她的弟子也好,还是雅修娜·葛里萨利嘉,我不知道她们在谋划些什么。但是现在正在进行事关大陆全境的重大项目。要确保万中无一,不能让你们妨碍我」 「诶?」 本来茉茉就打算和梅诺共同进退的,但是听到自己和导师与雅修娜混为一谈,茉茉怎么都觉得不爽。不禁发出不满的声音。 茉茉眼神尖锐地瞪着艾尔卡米,心里骂着:这人是怎么想的。 「不允许拒绝」 「不允许……」 「在你这家伙的上司『阳炎的后继』来接走你之前,你就负责上级的杂务吧」 「……好好好。我明白啦—」 「跟上。要进大圣堂了」 艾尔卡米说完便转身而去,她不给人会话的机会,一看就是习惯发号施令的人。 「到大圣堂里面?」 「对,你这段时间不能出去。在事件结束之前,会一直监视你」 茉茉追上了她,在脑中整理现况。 艾尔卡米特意把茉茉传唤过来,并质问了她。看来至少眼前的大主教并没有掌握到梅诺的动向。 但这也意味着,艾尔卡米盯上了梅诺。 如果是导师盯上了要追回灯里的梅诺还好说,但为什么连大主教也行动起来了呢。茉茉的大脑飞速运转。 每年都会有两、三名异世界人被召唤。其中既有人为的召唤,也有自然召唤。不过是一个异世界人,竟惊动了大主教直接出手,这十分不自然。 如果是有什么原因的话,那么可能需要调查一下。 另外,既然进入了大圣堂,那就能知道至今都无法了解的大圣堂内部构造了,也有可能找到灯里的所在。这样茉茉就能直接帮到梅诺了吧。 更何况,这样在关键时刻,也有机会协助到梅诺。在无法掌握导师行踪的现在,能在掌握着圣地大权的人物身旁并不是一件坏事。 虽说如此,不能否认现在已经被大主教警戒的事实。导师也不认为梅诺会乖乖服从命令,去毫无关系的镇子里进行重建吧。 「说起来导师现在在哪里呢?回来还想和她打个招呼,但没看到她。大主教应该知道她在哪吧」 「哈,谁知道她在干什么。她可是无法团队行动的人渣」 没想到连大主教都不知道,看来真的得警戒导师的动向了。 茉茉一边设想着不见踪影的导师会如何行动,一边跟在艾尔卡米后面步入大圣堂。 尽心竭力,全力以赴。 在梅诺决定追回被导师带走的灯里时,她就将这作为处事态度深深地刻在心中。 梅诺非常清楚自己要做的事有多么困难。 导师『阳炎』有不杀死灯里的理由。她有意要使灯里不断地重复着时间回归,消耗灯里的记忆。她的种种行为,都是为了让灯里人灾化。 关于此事目的的疑问,在与卡嘉尔玛交流后得到了冰释。 纯粹概念原本是包含在异世界人的灵魂之中。如果削弱她的精神,摧残她的灵魂,她就会成为人灾而暴走,届时固定在灯里灵魂中的【时】之概念,就会化为时间魔导,散落全世界。这就是导师的动机。 所以梅诺要赶在灯里还是灯里的时候,自己亲手将她杀死。 这一目标最大的障碍就是导师『阳炎』。对梅诺来说她亦师亦母,更是一名比谁都要优秀的处刑人,如今明显出于某种目的将灯里带走了。 「如果要杀死灯里,就算是导师她应该也需要使用『盐之剑』……」 这与梅诺杀死灯里的手段是相同的。看来无论怎样都无法回避与导师的战斗了。 所以,自己要赌上一切来挑战她。 正常来想,超越导师『阳炎』是不可能的。反复穿梭时间的灯里曾提到过,梅诺从战胜过导师。 明知这一点,却还是去挑战,真是愚蠢。但正是因为了解自己的愚蠢,所以才决不会有所保留。竭尽全力,竭尽自己的肉体、精神、灵魂行动。 梅诺缓缓地走下南塔的楼梯。她最大限度地绷紧了警戒的神经,谨慎得不放过任何一粒微尘,专心得哪怕一只老鼠的声音也去细听。 导力迷彩形成了玛农的样貌,在这幅假面下,梅诺保持着微笑。这清澈美丽的笑容,如梦似幻,以至于如果有人见到,会不禁后脊发凉。 「……」 大圣堂内部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这里应该是拥有【使徒】称号的人,根据大陆局势来制定决策的机构。 第一身份在明面上有三种权力。 裁决善恶的司法权,大陆共通货币的发行权,还有通过教会进行的思想教育权。 位于第一身份顶端,就能获得巨大的权力,这是对付个人的魔导完全不成问题的力量。成为『使徒』的敌人,更是意味着与大陆的运行机制本身为敌。 曾经卡嘉尔玛·达耳塔罗斯无法饶恕『使徒』在暗中活动。 「但是……最后却分崩离析」 『第四』思想失败了,它致力于创立没有身份、没有幕后支配者的国家。没有了能整合组织的人,『第四』变得支离破碎,余徒残党也沦落为微不足道的犯罪集团。 但是梅诺对大陆的权力,国家的运行之类的并不关心。 梅诺想要改变的命运,是原本很小,但影响深远的命运。 「只要能做到这点」 想要向灯里伸出援手。 梅诺对必须被杀死的禁忌异世界人萌生了友情,这是没有狡辩余地的事实。但对梅诺来说,这种友情也是她的罪责。 自己曾在过去发誓。 发誓要成为恶人。 所以自己要杀死灯里。因为不能有回报,所以在灯里之后,自己就会彻底成为一名处刑人。因为自己不断杀人,所以哪怕不会得到救赎,也要继续杀死他人。 梅诺从一开始就未曾考虑过逃离。不论暗杀灯里是否顺利,梅诺都会殒命于此。 所以她神经紧绷,全神贯注,抱着玉石俱焚的觉悟来到了大圣堂。 ——然后呢,我能赢过导师了吗? 这不经意间浮现于脑海的自问,使梅诺压力倍增,似乎心脏快要被捏碎。 「——」 导力迷彩开始模糊,梅诺连忙集中注意控制它,总算是维持住了玛农的样貌。 我可以的。 梅诺边调整呼吸,边安慰自己。 心里很清楚,自己在勉强,而且超出了自己的能力范围。 即便如此也要去。 她不会再退缩了。梅诺再次迈出步伐。 梅诺在刚到大圣堂时,就盯上了目标地点。现在圣堂的房间布局也了然于胸,这里面配置的人员也非常的少。下一个目标,就只剩管理传送阵『龙门』的芙兹雅德了。虽然大圣堂出入的管理很严格,但内部的破绽很多。 现在最大的问题,依旧是导师。梅诺无法掌握她的行踪。 大圣堂内部的结构很奇怪。 梅诺曾见过许多教会设施。如此巨大的建筑,肯定会有一两个隐藏的房间。或者是建筑时的失误所形成奇怪的布局。 但是这座大圣堂,并没有这种情况或问题。 梅诺在进入圣堂时,最先看到的是车站贯穿整个侧廊,光是这就够奇怪的了,再就是应该有一条过道通往礼拜堂。只有巨大的祭坛像一堵墙一样,把走廊完全堵塞住了。 「不能去那边哦」 值班室中的芙兹雅德稍微提醒了一下疑惑的梅诺说: 「这里面只有大主教艾尔卡米可以通行。那里不是我管,所以不能让你参观」 「原来这样啊。那我也不贸然前往」 梅诺维持着导力迷彩,用玛农的语调与神态对话,点头示意,转身离开。果然,这里面有什么。如果认为大圣堂本身是结界的话,那么就是在保护什么吧。而且,那比现在梅诺和芙兹雅德身处的这座奇妙【转移】车站更重要。 这与雅修娜见到圣地时直接做出的推论出奇地一致。 但是,现在的梅诺并不关心大圣堂在藏些什么,所以先置之不理。现在梅诺已经确定了目标,所以没有多管这种闲事的闲心思。 总之,深夜时再去确认吧。正当梅诺要原路返回时。 映入梅诺眼中的人,让她大惊失色。 这是在圣地中首屈一指的大人物。 大主教,艾尔卡米。 梅诺也对她有所耳闻。 对圣地周边的第一身份来说,她的威名无人不晓。同时,她也拥有着与名声相匹的实力。 她看到了伪装成玛农的梅诺,不快地皱起原已深陷的双眼。 应该还没有暴露。梅诺秉持着自己就是玛农的心态,带着文静的微笑径直向前走。正当要安稳地擦肩而过时,梅诺注意到了一个人。 茉茉在艾尔卡米身边。 用发圈束起两捧樱色头发的后辈茉茉,在看到玛农的脸时惊得睁大了双眼。 梅诺之所以会注意到茉茉,是因为与茉茉擦肩而过时,抓了一下和服下摆后放开。 茉茉在和自己说她在那里,梅诺微微一笑。 她是可靠的同伴。 现实点说,光是这样就已经让行动变得顺利些了。 茉茉发现了梅诺。 尽管她伪装成了玛农,但茉茉还是知道。再说玛农现在是有着人类姿态的恶魔,不可能进得来圣地的。那个人应该就是梅诺。 看到梅诺顺利潜入了大圣堂,茉茉心中落下一块大石。 与开心的茉茉相反,艾尔卡米咂了咂舌。 「玛农·利贝尔……切,是卡嘉尔玛·达耳塔罗斯带进来的吧。为祸大陆的人渣就这么钻进圣地里了。卡嘉尔玛这小子,就这么想把玛农·利贝尔带进来?真是烦人……!」 艾尔卡米恼火的理由很简单,她不喜欢有外人进入大圣堂,再加上还是一名犯罪者,这让她积攒无法处分玛农的挫败感。 茉茉也只是听说过『盟主』卡嘉尔玛的大名,看来艾尔卡米也不敢贸然对他出手。 「大主教」 「什么事」 「没……只是看您好像工作压力很大的样子」 艾尔卡米瞪了茉茉一眼。 「闭上你的嘴。我一会儿就派人教育你。做好心理准备吧」 面对艾尔卡米的训话,茉茉耸了耸肩。 看来给艾尔卡米献殷勤是没辙了。茉茉姑且还是想从这位上级嘴里得到点情报,所以乖乖闭上了嘴。 在大圣堂中,有着一座极为特别的车站。而在车站小屋中居住,负责管理圣堂出入的芙兹雅德,一直觉得自己是一名普通的神官。 芙兹雅德今年二十三岁,相貌平平,身材普通。她从十岁开始,有一边眼睛的视力越来越差,所以开始戴上了眼镜。她自己觉得这是她外貌里有魅力的地方。最近,她把这早已成为自己一部分的眼睛进行了改装,加入了自制的魔导式,变成一个小小的魔导具,这让她和其他的眼镜爱好者有所不同。 她在十八岁时被授予了蓝色神官服,成为正式的神官,算是比同龄人略快一筹。她自己和周围的人,都并不认为她是什么特别的或是才气焕发的第一身份。 她的导力适性虽然很高,但天性不适合战斗。第一身份的考核标准也很重视实战,这有些不太适合只有学习优秀的芙兹雅德。因此芙兹雅德在成为正式神官后,并没有教会需要她。于是她成为了巡礼神官,在大陆周游。 考虑到自己的性格,芙兹雅德认为自己就是无数普通神官之一。她的感觉大体上没错,但遗憾的是,她有一个远远异于常人的特质。 她爱着『龙脉』。客气地说,像个变态一样爱着。 横贯大地的地脉与驰骋天空的天脉。这二者加一起就是这星球的大动脉——龙脉。 出于这种近似偏执的执着下,芙兹雅德改进了基于精密导力连接的龙脉观测技术,精进了素材与纹章的魔导式龙脉干涉技术。 在拔擢到圣地之前,芙兹雅德在大陆各地巡礼,绘制了准确的地脉线路图,记述了天脉运移变迁,其中包含了未被观测的现象。她根据自己的龙脉观测记录,提交城市规划方案以筹措资金,再去观测更多的龙脉,过着充实快乐的生活。 芙兹雅德既没有出人头地的想法,也没有使命感,所以她的神官生活就只有沿着龙脉巡礼。但在二十岁时,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被提拔进了大圣堂。 事实上,因为她做出了无比正确的龙脉报告书,所以多个国家已经注意到了她,而且有一部分第二身份为了芙兹雅德,派遣了不少骑士前去,导致了多起冲突事件。她所写的报告书所引发的骚乱甚至惊动了异端审判官出动调查。在呈给大主教艾尔卡米仔细确认后,她决定了把芙兹雅德提拔到自己的身边。 当然,过着随性日子的芙兹雅德基本是不会知道这些背后的事实真相。 一头雾水的芙兹雅德,只知道她突然被大主教提拔,负责管理圣地大圣堂的出入。 出入大圣堂必须通过【转移】。使用『龙门』的转移魔导阵,是一种构建导力线路,再让人从中穿过的魔导。换言之,它是一种人工构筑微型龙脉的魔导技术。 对芙兹雅德来说,这简直就是她的天职。最开始的时候,她是与前任的主教共同担任这一工作,芙兹雅德会称她师父。但在半年前,她因年事已高而退休了。所以芙兹雅德就成了这机密繁多的大圣堂中的年轻神官,被委以各式各样的杂活。 正因有了这样的经历,所以当芙兹雅德得知,自己将有一名辅佐官的时候,才会喜极而泣。 「终于、终于盼到了一名后辈……!」 她在收到艾尔卡米的通信后,举起教典,高兴地颤抖着。 「快要干不下去了啊。艾尔卡米大主教催得那么紧。『龙门』管理之外的杂务又那么多!」 藏在她镜片后的眼眸湿润了。 毕竟,她在前几天才刚刚被艾尔卡米塞了个准备长距离传送魔导阵的任务,突然就让她在一周内准备好前往盐之大地的传送魔导阵的线路。因为实在是太不讲理了,当时都哭出来了。 正常来说是办不到的。可实际上,虽说正常不行,但芙兹雅德与她的自知相反,她不是个正常人。在她的拼命努力下,准备作业总算正常推进,但由于工作过于繁杂,她开始考虑在工作告一段落后,也差不多该要一名辅佐官了。 芙兹雅德在大圣堂里可以积累宝贵的经验。特别是能接触到传送阵之类的与『龙门』相关的高阶魔导理论,这让她很开心。芙兹雅德坚定地想把一生都奉献给可以与地脉完美连接的『龙门』,和传送阵理论构筑的发展工作。 正因如此,她渴望能有一名辅佐官,这就能让她做更多梦寐以求的事。 而就在这么想的时候,她收到大主教的通知,声称会给她派一名辅佐官,她十分感谢艾尔卡米。随后,芙兹雅德朝着后辈的方向走去。 「打扰了!」 芙兹雅德心想,到底会是谁来当自己的辅佐官呢。她进入辅佐官身处的房间后,见到一名可爱的少女。 「我是茉茉」 这是一名稚气未脱、樱色头发绑成双马尾的可爱少女。看起来比芙兹雅德年轻了十岁左右。茉茉身着白服,说明她如此年纪就已是神官而非修女,这令芙兹雅德钦佩不已。 不管怎么看,她都是一名楚楚可怜的后辈,芙兹雅德十分的满意。 「你好初次见面。我是芙兹雅德。欢迎你,茉茉酱……这么称呼你可以吗?」 「随便你怎么叫都可以」 茉茉的回答冷淡得可怕。 芙兹雅德被茉茉冰冷的言语与表情吓到了,但要也不能什么也不说。芙兹雅德想要把话题集中在构筑远距离传送魔导阵上。芙兹雅德心想或许茉茉是有点认生吧,毕竟茉茉是自己的辅佐官,为了让她能帮自己分担工作减轻负担,鼓起勇气再向她搭话道: 「我的工作,主要是管理传送魔导阵『龙门』。茉茉酱擅长仪式魔导吗?如果能告诉我,你都能做些什么那就太好了。虽然干涉天脉是很难的,但对于通过地脉操作的仪式魔导,只要组合必需的素材和纹章组合出的魔导式的话——」 「哈?」 眼前的少女像是看到会说人话的动物一样看着自己。 「通过地脉操作仪式魔导,正常来说是做不到的吧?请有点常识吧。那玩意是能让专家耗尽一生的工作哦」 「嗯嗯?」 芙兹雅德疑惑地歪头。 话有些对不上。难道她不是被派来协助自己工作的辅佐官吗。 说实话,如果不能对地脉进行精细的操作,就不能参与芙兹雅德的工作。艾尔卡米肯定很清楚芙兹雅德的职责。应该是知道的。该不会艾尔卡米对每天拜托负责大圣堂出入的部下自己毫无兴趣,所以从来就没安排过适合的人选来帮忙吧。应该不会吧、大概、一定、恐怕,不是这样的!应该不是! 芙兹雅德自我打气道:怎么可能是这样呢,傻瓜。 她深呼一口吸,冷静下来,想着可能是自己的要求太过分了吧。茉茉看起来只是个十多岁的女孩,虽然现在可能做不到,但一定是有才能的。 「那、那你擅长教典魔导吗?擅长教典魔导的话,仪式魔导也很容易就——」 「我基本不会用教典魔导之类的呢。还是用导力强化揍过去更快吧」 「——为什么会这样……?」 芙兹雅德双膝跪地,绝望了。她意识到了,茉茉明显是第一身份中的战斗人员,毫无疑问不是适合后勤工作的人。更别提帮助芙兹雅德工作了。 茉茉冷淡地俯视着潸然泪下、长吁短叹的芙兹雅德。 「不快点告诉我都有哪些工作吗?首先把大圣堂内部的情报都告诉我吧,眼镜小姐」 「眼、眼镜……呃、嗯。我知道了。没关系,我会挑些茉茉酱也能帮上忙的工作的!啊对了,可以的话请叫我前辈——」 「哈?」 「没什么没什么,茉茉酱小姐!」 茉茉的样子非常恐怖,芙兹雅德大惊失色。 更加恐怖的是,茉茉在瞪她的时候发动了导力强化,芙兹雅德仅凭肌肤就能感受到她巨大的导力量。胆小的芙兹雅德瞬间就屈服于后辈的威压之下。 有许多灵魂生成大量导力的人,在精神方面很有侵略性。芙兹雅德心里狠狠对上司发牢骚道:果然她不仅是战斗员,还是狂战士型的人。顺便说一下,芙兹雅德并没有当面抱怨的勇气。 好像和想象中不一样。 芙兹雅德因理想与现实的差距而欲哭无泪,但总之先给茉茉安排了一份简单的筹备素材的工作。 三章 圣地动荡 穿过圣地,来到一片平缓的丘陵地带。 坡上长满了矮小茂密的花草,登上这平缓的斜坡,到了坡顶,见到一座修道院笼罩在一片寂寥的氛围之中。这座修道院的人员俨然和其他人不同,这些人在外表上没有什么特征,因此也不会引起他人注意。 修道院是这座小山的顶部,从这往下看,先前的缓坡成了一片平缓的平原,画出了一幅令人不可思议的光景。 只见细得像桩子般的石碑栉比相邻。 这些石碑无名无姓,也没有装饰,每座相隔约一米排开,全然没有想要让人分出它们的不同。它们都是平等的,也无意区分的差别,整整齐齐地扎在了地面上。 那是一片墓地。 插遍这条坡道上的,都是在这世上的不知何处死亡的第一身份的墓碑。这里位于巡礼者到达不了的西面僻地,用于吊唁这世上每一个殉教者的慰灵地。 暂且不见踪影的导师出现在这座修道院,她走近在一座不知是谁的墓碑上,眺望着这早已看惯的风景。 她一边培养第一身份的暗部「处刑人」,而在明面上在修道院的职务是负责管理圣职者的墓地。 第一身份中的大多数在死后无法留名。 而且说到底这里不过是一处慰灵地,而非墓地。这些石碑的下面不会有遗骸或遗物实际地哀悼她们。这里只不过是根据大陆各地的教会汇总而来的第一身份的死亡人数而增加对应数量的无名墓碑而已。 这些墓碑的排列没有丝毫艺术性,如同机械作业般冷冰冰的,然而其数量之多呈现出一副壮观的景象,实在是不可思议。 修女们在擦拭墓碑。这些少女们在丘陵顶端的修道院中,为成为处刑人而相聚于此。导师是她们的管理者,并没有看着她们工作。而是一边看向远方,一边把夹在手中的卷烟递到嘴上。 「火」 『好的,master—』 夹在导师腋下的教典回应导师的命令,进行魔导构筑。 『导力:接续——模仿回路·拟似概念【光】——发动【劣·光热】』 由于发动了魔导,导力转换成了物理现象,把光汇聚到一起发出热量。 导师听到烟草因热量开始蜷曲的声音,吸了一口。烟头亮起阴燃的红光。 【光】的拟似概念。 这个魔导很是方便。像这样将光热集中在一点,可以作为一种攻击手段。从干涉对手视觉的角度考量,这个魔导也是最佳的选择。曾有一个异世界人在召唤到这个世界时,星之源泉给予了她一个概念,她任意使用纯粹概念【光】,成为了人灾,使这个概念成为魔导遍布世界各地。 对这个世界来说,召唤持有纯粹概念的异世界人真正的意义,并不在于纯粹概念所带来的强大的个人实力。 在召唤之时,通过星球赋予异世界人的灵魂纯粹概念,可以从星球中抽出概念,这些概念会变为魔导,为人所用。 导师看着那缕香烟升起的白烟,吐出口中烟雾,与之嬉戏。 她虽然喜欢抽烟,但平时不会吸。导师并不喜欢烟草的味道,她也没有脆弱到对什么东西成瘾。更何况烟草本身气味浓烈,时常抽的话身上会沾染上烟草的气味。 虽然从一线隐退,但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要从阴暗处杀害他人。她的本分是一名暗杀者,她本不应该喜欢上这种会影响自身隐蔽的烟草。 这不仅对身体有害,也对战斗不利。搞不好会因为这些而付出生命作为代价。 正因为百害而无一利,所以导师『阳炎』在「无论怎样也不想做无意义的事」的冲动的驱使下,决定只抽一根。 这东西也太适合用自我折磨了。导师张大嘴,哈地吐出了烟雾。 伴随着哈的一声,白色的烟在空气中飘动。 这种玩意会侵蚀肺部,或许她是在期待着这东西什么时候可以杀死自己吧。她用无名指和食指夹着烟,自嘲这自杀可真需要耐心,便把手放下。 腰间升起了香烟产生的烟雾缭绕于身。 哪怕不吸,点燃的烟草也依不断地变短。不知是不是已经吸够了这样的烟味,任凭离开嘴的烟慢慢燃尽,这是最让人感到平静的时刻。 我的人生,如果也像这样燃尽就好了——导师心里这样想着,然而导师『阳炎』的不幸正是没有可以烧尽自己的火焰。 她杀了很多人。杀死对方,蚕食性命,苟存至今。导师初次杀死的人是第一身份的。那个给予自己的人生与人格造成了巨大影响的事件的牺牲者,一定也长眠于此。 这片平静的小山上排开的某块石头,能证明她们曾经活着并死于自己的手下。 突然,想起了一名的死者,她不在这些石碑之中。 她是最早把导师称呼为『阳炎』的友人,也是异世界人。 ——你抽烟的姿势也太蹩脚了吧。 脑海中仿佛听见了她的笑声——明明要教别人抽烟,她倒好,指着抽烟的样子大笑了起来。 明明说了这样的话,结果也没说到底该怎么抽,现在想想自己这样抽烟说不定是正好遂了她的愿。 接着,再次吐出烟雾,张嘴大笑。像是打哈欠一样把嘴张开,从嘴里放出了笑声和烟雾。 『master。刚刚我就在想,你抽烟的这个手势还真——……!?ma、master,我要烧焦了!不能把我当烟灰缸啊!』 导师无视了教典的悲鸣,继续没有一丝顾忌地把说话的教典当作烟灰缸,把烟灰抖在教典上。 之所以抢先让教典沉默下来,并非是忠言逆耳。 而是在这个教典里的寄宿并不是那家伙的意识。然而有时候看到它做出露与她相似的言行,就莫名地让人恼火。 这个拟似生命体的意识是将死去的人的精神和灵魂注入教典中创造出来的。既没有使之成为导力生命体,也是自己的弱小所制造出来的失败作。 曾经杀意就是自己的存在价值。 杀人使自己活下去。杀人使自己成长。 当她追求这以外的事情时,『阳炎』的命运就会在那一刻终结。 明明是自己人生只要杀一个人就够了,却总在夺走其他人的生命。她也曾认真地想过:说不定这个世界会改变。然后理所当然地,这些期待全部都落空了。 也就是说,她无能为力。 「给我闭嘴。你就是个道具。懂吗?」 『……好的,master—』 这样就好了。 「那么,就再等等梅诺吧……还牵涉到了埃克斯佩里翁,真实够受的」 『他也来到圣地了吗?』 「没错」 比雅修娜·葛里萨利嘉那不讲道理的力量更强大的就只有埃克斯佩里翁了。葛里萨利嘉的病弱公主偏爱优秀的人,这一代中只偏爱葛里萨利嘉王国王室中年纪最小的那个妹妹。 「那人也是【使徒】中的一员啊」 对于并非天下无敌的导师来说,她不愿那几个人对自己放出杀意——超越了死亡的格诺姆·库托尔瓦、【使徒】的同时还是大主教的艾尔卡米以及葛里萨利嘉的杀手锏埃克斯佩里翁·瑞瓦斯。 当然,自己那不肖弟子并不算在其中。 『master准备对弟子做什么?』 「杀掉」 『即便如此,也太拐弯抹角了』 「是吗?毕竟,确实对弟子多少还是有一些期待嘛」 对于导力量和身体能力都不出众、可以说仅仅凭借一点微弱的天赋就将导力操作练习到了极致也不过分的导师来说,有一项技术是她不可能掌握的。 那就是与活着的其他人的导力连接,将二人的导力相连。 对梅诺和灯里两人来说轻而易举的那项技术是奇迹的结晶,在这世界上无人能做到。 事实上,『阳炎』也做不到。 她本以为自己和友人是可以做到的,但没想到还是发生了难以忍受的疼痛,消磨彼此的精神。无论心中如何接受对方,对于对方的信任到了何种地步,实际上都和理想中相去甚远。 导力之间的互相接续,实际上是两个人灵魂的交流。 可以接触他人灵魂、操作他人导力的梅诺,还不知道这份能力的真正价值。 「如果她超出了我的预期,至少面对像我这样的对手也不成问题了吧」 『……master。你是不是有点太妄自菲薄了』 「是吗?」 至少如果导师是现在的梅诺的话,如今面对『阳炎』这种程度的对手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只是她还没意识到自己的特别之处,仅此而已。 「她现在已经可以将我杀死了。连我都不能超越的话,那她也不配当我的弟子」 感受到烟头传来的热量。随后将快燃尽的烟弹了出去 『导力:接续——模仿回路·拟似概念【光】——发动【劣·光线】』 教典发动魔导聚集光线,在烟头落地之前就将其彻底烧尽。 不得不承认教典确实是个优秀的垃圾处理机。她将笑声忍在了喉咙里,教典似乎对导师有些不满,一亮一灭道: 『master你还真难懂』 「毕竟我不想和其他人的悲欢相通」 导师把视线投向闪烁着白色光芒的圣地。 步行前往大约需要一小时。 导师平静地向着圣地迈开了步伐。 前一天,梅诺和茉茉发现对方都进入了大圣堂,到了第二天二人暗中见面。 「茉茉,你现在是在那个戴眼镜的人手下帮忙对吧」 「是的,她作为上司真是刚刚好!人也好,顺利的话还可以从她那里套出来不少情报」 芙兹雅德对梅诺来说是从列车上下车时迎接自己的神官,而对茉茉来说则是绝佳的情报来源。 两人见面地点是梅诺暂时逗留的南塔的房间。茉茉则似乎是与芙兹雅德一起住在大圣堂中的那神奇的值班室中。她从那里溜出来与梅诺见面。 艾尔卡米本想将茉茉关在这难以自由出入的大圣堂,试图阻止茉茉给梅诺传递情报,但这样一来,由于梅诺先行顺利潜入,二人的密谈也变得容易了。 「本来想着好歹是大圣堂,肯定很了不得,结果进来一看,里面全是破绽呢—」 「这不恰恰说明大圣堂对于外部的防御非常有自信吗?实际上这里很难从正面闯入的」 「但是茉茉和前辈两个人不都是顺利进来了嘛。根据那个四眼妹的说法,导师好像现在已经回去修道院,并不在大圣堂内。我觉得现在可以去和那个大胸女接触」 「嗯……但是,现在见没有用」 现在是顺利闯入了大圣堂,但是还没有找到离开的办法。所以现在还不是与灯里接触的机会。 「看来只能等到盐之大地的转移魔导阵完成呢。茉茉现在身为『龙门』的管理者之一,能帮前辈不少忙哦」 「诶嘿嘿—」 梅诺对茉茉提前查明内部情况表达了感谢。 现在正参与管理『龙门』的她是这次攻占圣地的依托。她目前负责前往盐之大地的长距离转移和大圣堂出入的管理。茉茉归纳了梅诺行动所需的情报。 「话说回来,前辈——」 在情报交换的过程中,茉茉甚至视线都没挪过去,直接指着在房间角落里笑眯眯的男人。 「那个是什么东西?杀掉的话也可以吧——?」 「那个人你不用在意」 梅诺对于卡嘉尔玛的那个样子已经习惯了。 毕竟也没什么坏处。梅诺为了不让卡嘉尔玛继续嬉皮笑脸盯着茉茉,用身子挡住了茉茉。 对茉茉来说,她难以饶恕卡嘉尔玛和梅诺共处一室。更何况对方看起来就是个怪大叔,茉茉心里的排斥感就愈发强烈。 「那么,茉茉就暂时继续从那个四眼妹那里收集情报咯」 「好的」 二人商讨完之后的行动,解散。 转移的魔导阵与『龙门』一样,它们使用地脉进行长距离的瞬间移动的魔导原理,与梅诺她们来到圣地时搭乘的魔导列车一致。 使用导力建立通道,将对象暂时变为导力体,到达任意场所后进行对象的再构成。如果个人要进行【转移】,没有【转移】之纯粹概念,是做不到的,但是大圣堂内部有古代遗物『龙门』。使用龙门的话,就可以复现像梅诺她们乘坐的魔导列车相同的原理。 虽然如此,但使用转移魔导有着各种各样的限制。 最大的问题是盐之大地在海的彼端,没有任何一条地脉通往。如果没有导力线路,魔导的效果也会随之消失。而且这也并非是凭借人的灵魂中蕴含的导力就可以连接的距离。芙兹雅德知道的盐之大地的坐标,那个地方之偏远,即使是从距离那里最近的港口城市出发,也需要花费数周的时间才能坐船到达。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完全没有办法。事实上,芙兹雅德之前,上一任车站管理者也进行过数次与盐之大地的链接,发动【转移】。 这个世界上,还有着一种和地脉同等甚至以上的蕴含着大量导力的脉流。 那就是天脉。 天脉是在空中流动的龙脉,是不逊色于地脉的导力的大动脉。虽然蕴含着巨大的【力量】,但并不像地脉那样可以方便地利用其中导力地脉作为城市的能源,这是因为天脉在空中的流动并不固定。掌握不断移动变化的天脉难度极高,因而一般的魔导使用者对此束手无策。 然而只要事关龙脉魔导,芙兹雅德对这方面的的确确是个天才。 「……」 她双膝跪在闪烁着金色光芒的『龙门』前,虔诚祈祷的她全身散发出带有神秘气氛的芬芳。 她像是一名分不清虚幻与现实的贤者,在进行窥探深渊的仪式中极致地忘我,迷醉在仿佛自己无所不能的全能感之中。现在的芙兹雅德毫无疑问就是一位正在乞求人所不能理解的奇迹的圣职者。 要是有人看见现在的芙兹雅德,会为她精神之集中而心醉神迷。 她手握金色按钮——一个由三种矿石组成、镶嵌十二种宝石制成的导器。这个魔导式所组成的三十三个纹章皆由芙兹雅德使用精挑细选的素材,亲手刻成。往这个魔导式中注入导力,她的精神就能连接『龙门』引导至天空。同时,芙兹雅德也将自身的导力拉长拉细,变得更高更长,一直延伸直到可以与天脉接续。 这是与寻常的魔导发动完全不同的导力接续。 芙兹雅德的灵魂正顺着天的流动。在她看来,导力并非是支配,也不是用精神操作,充其量是顺流而行——若是向其祈愿,便会给予回应。 行使魔导就是与【力量】对话。 芙兹雅德与这个星球的一部分相连。制作转移魔导阵要费的劲就是连上导力路线。为了做到向任意的场所移动,哪怕这条路线再狭窄,也要创造一条以往不存在的路。连接所需的导力路线的难度随着距离的增加而增加。 在圣地的千位神官中,能够发动这种秘密仪式的人屈指可数。 使用『龙门』制作的长距离转移魔导阵,完成。 「——连上啦」 她从心无旁骛的忘我境地中,回到了现实世界,恢复了她有意识的人格。 芙兹雅德成功构建了这个极为困难的仪式魔导阵。从大陆西方的圣地一直通往在海的彼端漂浮着的盐之大地。这段即使乘船也无法到达的距离跨越,她连接起了一条转移的通道。 芙兹雅德来说也是第一次连接那么长的距离。她的心脏正兴奋得怦怦直跳。 她发现自己满身大汗,满意地用胳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又造出来一个可爱的孩子。嘿嘿嘿嘿」 芙兹雅德仿佛把导力路当作了自己的孩子。幸好周围没有人看到,否则这种言行举止无论怎样狡辩都是变态。 芙兹雅德在期限之前顺利将这个难题解决。今天计划的工作就此结束。芙兹雅德从转移阵回到大教堂。回去发现茉茉正在房间里待着。茉茉看到芙兹雅德迈着轻快的步伐,露出惊讶的表情问: 「怎么了,这么开心」 「你看出来了?没事—,就是有个麻烦的工作终于搞定啦!」 「是嘛」 听到一脸轻松的芙兹雅德的回答,茉茉眼中闪过一道光。芙兹雅德之所以没注意到那道光,是因为她是学术型的魔导使用者。 对于慢性子的芙兹雅德来说,她很不擅长应对状况瞬息万变的战斗。她所热爱的仪式魔导需要慢慢地花费时间,积累素材和魔导式,使其发动。因此她不会觉得花费一天去感受地脉中的导力流动是件无聊的事。倘若被派出调查研究天脉,她可以不惜踏破大陆所有的灵峰。 对于龙脉的热情,神官之中无出其右。 相反,她相当不会待人接物。 「茉茉酱小姐,要是能认真学习魔导的话就好了。明明那么有天赋—。学这个很开心的哦—?」 「真是多余的关心。我做不到的啦,就这样吧」 芙兹雅德垂头丧气,心想:果然没用啊。 到最后芙兹雅德派给茉茉的任务只能是书面记录之类的杂活。没让她处理任何魔导技术相关的工作。毕竟茉茉的导力操作技术还没有到那种程度。 虽说节省了这些杂活的时间也算是帮了不少忙,但难得有一个后辈,她还是想告诉传达与龙脉有关的仪式魔导的愉悦。 对于基础条件非常优越的茉茉来说,导力方面从没遇到过什么单纯依靠自己的力量也不能解决的问题。 茉茉的战斗素质很高,大概至今为止都不会遇到什么困难,可以直接强行解决吧。 她的才能是毋庸置疑的。拥有庞大导力就等同于被这个世界宠爱着。因为芙兹雅德曾沿着流动巨大导力的龙脉生活过,她很明白拥有庞大导力的意义,因此对拥有大量导力的茉茉久怀慕蔺。 如果是茉茉的话,或许不需要什么素材或魔导式,仅仅用教典就可以干涉地脉的流向吧。芙兹雅德老老实实地使用各种素材和纹章组合起来,构筑适当的魔导式,再制作好适当的仪式导器,花费一个月的时间的事,茉茉只要一天就可以完成。 「如果能做到那样的事情,我就,或许能做到那样的事情了……呵呵唔呵呵。就可以用一生的时间进一步完善大陆的龙脉地图。真好啊。茉茉酱小姐,真—好—。……哈!茉茉酱小姐如果愿意帮我的话,现在开始也……!」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帮你啊?」 「诶!?你会读我的心!?」 「你都说出声了,废物四眼」 称呼从『四眼妹』变成了更低一级的『废物四眼』。不经意暴露的丑态让芙兹雅德不知怎么保持前辈的威严。 「话说你觉得大主教是个怎样的人?」 「诶?比起龙脉更在意大主教吗?茉茉真是奇怪」 「一般而言,近在咫尺的这位大主教比随处可见的龙脉更让人在意吧」 大主教艾尔卡米。 芙兹雅德脑海中浮现出她上司的样貌。 艾尔卡米是当代首屈一指的魔导使用者。芙兹雅德在使用龙脉发动大规模魔导式这件事上有着当仁不让的自信,然而这种自信在艾尔卡米面前薄得像纸一样。 「艾尔卡米大主教啊—,很可怕」 「可怕?」 「嗯。会立刻大声怒喝,心情总是不好,让她重新说一遍就会发牢骚,让她说第三遍根本不可能。说真的,我完全不想和大主教说话……」 芙兹雅德的眼神逐渐放空,对芙兹雅德来说,那完全就是瘟神一样的存在。 「不过,也没想到她也是个普通人」 「普通?」 「嗯。普通」 艾尔卡米并非是依靠虔诚爬上第一身份的顶端。她不依靠任何阴谋或者策略,单靠强大的魔导能力向上爬。她的性格属于好懂的那一类。 她是纯粹地凭实力和功绩,使其成为无法代替之人。 「更重要的是,那个人的导力简直是奇迹」 芙兹雅德说着,将导力注入到自己的眼镜中。 『导力:接续——纹章·眼镜——发动【导力视】』 芙兹雅德的眼镜上开始飘起导力的光芒。她在自己的眼镜上刻印了可以更详细地观察导力流动的纹章。通过正在发动的纹章魔导,芙兹雅德观察茉茉体内【力量】的流动。 有一次,她用这个看艾尔卡米时,感动得无法用言语形容。 「嗯—……茉茉酱小姐体内的导力也非常棒,但还是远不及大主教的程度」 「……那副眼镜是什么啊」 「嗯?这是可以让使用者看见肉眼不可见的纹章具哟。用这幅眼镜看的话,茉茉在精神方面还不太完美」 肉体、精神、灵魂。艾尔卡米身上这三种组成的质与量所形成的平衡状态出类拔萃。就龙脉主义的芙兹雅德见了也为之入迷。 芙兹雅德看完茉茉的导力后,中止了魔导。切换回普通的视野。 「感觉茉茉似乎总在期待着将来的什么呢。在来这里之前茉茉在做什么?」 「你应该已经猜出来了吧,是战斗人员啦」 「果然啊—」 芙兹雅德虽然没想到她会是处刑人辅佐官这种黑暗面,但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所以说啊。茉茉酱小姐低估了导力量庞大的意义。你只是觉得导力很强大而且便利吧」 「什么?」 「听好了,茉茉。所谓的导力是世界上各种现象的根本对吧?人类是一种【力量】的魔导现象,以肉体为素材和以精神为人格。因为人类的本质就是导力活动,所以你试想一下能够操作导力是一件多伟大的事情?」 芙兹雅德一边说着这番听起来荒唐的理论,一边用着贤者教导人的口吻说道。 这就是她追随着龙脉四处奔走二十余年所得知的一个真相。 「……所以你想让我做什么?」 「所以说茉茉酱小姐啊,与我一同投身于仪式魔导吧。享受为超越自己的强大导力流动而献身的快感之中——」 「不要」 她终于说到关键地方了。然而芙兹雅德却被茉茉冷淡地否决了,垂头丧气。 就在这时,芙兹雅德的教典亮起了导力的光芒。这是第一身份独有的通信魔导。与芙兹雅德的教典进行过同步的就只有大主教艾尔卡米,因此这必然是来自上司的联络。 芙兹雅德在手上摊开教典,确认了消息的内容。 「茉茉酱小姐」 「什么事?你要是再开始聊地脉的话我就拿这边的书砸你」 「不要说这么恐怖的话吧!?不是地脉,而是我们的上司,她总算是上了年纪,开始糊涂了」 「哈?她刚刚发来了什么东西?」 「具体内容倒是不能告诉你。大概只是误报吧」 茉茉用锐利的眼神看向拒绝了自己的芙兹雅德。茉茉的眼神仿佛在逼问她,芙兹雅德只好缩起肩膀,指了指自己的教典。 「啊哈哈,大主教说不知为什么外面——」 芙兹雅德正要把消息内容说出的时候,门打开了。 从门外现身的是大主教艾尔卡米。她严肃地瞟了一眼芙兹雅德。 「怎么这么慢。我叫你让茉茉来我这里了吧!还在磨蹭什么!!」 「好的!非常抱歉!」 虽说只是艾尔卡米本身的急躁性格,但遭到斥责的芙兹雅德战战兢兢地点头哈腰道歉。大主教没有理会遭到斥责眼中涌出泪水的芙兹雅德,把视线移到了茉茉身上。 「算了。你在这就行了。……茉茉」 「好—的。有什么事—吗 」 「那是你的计划吗?」 「什么?」 芙兹雅德对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状况的茉茉表达了同情。艾尔卡米锐利地看了一眼充满疑问茉茉说: 「没说,看来你还不知道。毕竟那种事不可能自己发生。……跟我过来」 艾尔卡米不容分说地走出了值班室。茉茉和芙兹雅德跟着她,走到了二楼回廊的窗边。这个结界从外面是看不到里面的,但从内部往外看去,外面呈现的风景与隔着普通玻璃看无异。 艾尔卡米用指尖轻轻叩了叩窗户。 芙兹雅德稍稍靠近窗户,看到了让人震惊的一幕。 「呜哇—……」 巡礼路上正有一群魔物在靠近。这些与外形与野生动物完全不同的魔物在慢慢逼近圣地。这数目绝不止十几二十只。 「是『万魔殿』才有那么多魔物吧?你是怎样把人灾诱导过来的?」 「不是,大主教。您说这都是茉茉的原因吗?请不要说这种莫名奇妙的话」 「你闭嘴!我不需要听你这个只对龙脉有兴趣的废物」 「呀!」 虽然身为前辈帮后辈说话,但是努力白费了。随着艾尔卡米高声怒喝,芙兹雅德缩回了身子。 然而被怀疑的茉茉倒是没有生气。 「还真是有点被吓到。那些都是什么呢」 「你还在装傻啊」 「真是可悲,没克想到你这么不信任我。我可是一直都在大圣堂里面」 「说不定是你提前做了什么准备。无论是『万魔殿』直冲过来,还是这些魔物,都不可能攻破圣地的结界。虽说就这么不管也没问题……不过茉茉」 「在」 艾尔卡米用邹巴巴的手指向着窗外示意: 「你去迎战这些魔物吧」 「我一个人」 听到艾尔卡米的命令,茉茉指了指自己问: 「去迎战?」 茉茉嘟囔着,用手指了指窗外,再次确认: 「会死的吧?」 「死了又怎样。想要证明你是清白的话,就只有去歼灭所有魔物」 她的措辞傲慢无礼。听见命令的茉茉把双手环抱了起来。 这命令太不讲理了。芙兹雅德为此感到愤慨,站起身说: 「艾、艾尔卡米大主教!不管怎么说这样也——」 「闭嘴。你赶紧给我准备用『龙门』转移到圣地外围吧」 「——呜唔唔……」 芙兹雅德直到最后也没能让自己把话说完。 芙兹雅德认为自己没能保护好后辈而感到愧疚。茉茉不顾其愧疚之意,在心中认真思考到底趁现在把艾尔卡米杀了逃跑,和蹂躏那堆魔物,哪个更加轻松一些。 「我知道了—。我去迎战」 「茉,茉茉。真的没关系吗……?」 「没关系」 茉茉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神官而已。即使艾尔卡米的身体早已衰老,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依然肉眼可见。 并不是像面对导师『阳炎』那样让人毛骨悚然。只是单纯地知道自己战胜不了她。 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就是如此悬殊。 这倒也不是什么性命攸关的场面。实际上茉茉大概还是有自信即便扎进那堆魔物中也不会死,所以很不情愿地同意了。 甚至可以感激地说,艾尔卡米还不向导师『阳炎』般不讲道理。 「放心吧。我和你一起去」 「诶?大主教也一起去吗」 戴着眼镜的芙兹雅德眨巴着眼睛。 艾尔卡米对反应过来的芙兹雅德泼了盆冷水。 「难道你也想一起去?你这龙脉笨蛋好歹也是个神官。应该也能上吧」 「没有这样的事!像我这样的垃圾,躲起来就行了!」 胆小的芙兹雅德快哭了出来,拼了命地拒绝战斗。 在这一群魔物挤满了圣地的巡礼路,有一个穿着修道服的少女骑在一头魔物的头上。 那只魔物看起来像一只古代的草食动物似的,有着特征明显的长脖子。它四足交替前进时带动着身上的银色毛发像波浪一样摇摆。 撒赫菈从视野良好的魔物头顶,用双筒望远镜看向被魔物包围的圣地。 上百只魔物一同前进。人类踩踏出的巡礼路自然无法容纳它们,它们一边肆意踩踏着修女们精心修整的田地一边前进。 「壮观」 在历史上有几个人向圣地发起过进攻呢?再怎么说自己曾经也是个圣职者,没想到如今会攻击圣地。 撒赫菈看见在修道院的修女们都已经疏散完毕。第一身份不愧是训练有素的群体。魔物并没有引起她们的混乱,反而是一边做出适当的反击,一边进入了圣地。 魔物唯一做不到的就是进入圣地。依靠魔导编制而成的圣地是世界上最坚固的大规模结界。大概找不到比圣地更合适避难的地方吧。 在圣地周边生活的修女们在危险面前依然有序地行动着。 要是出现了到圣地赴任的正式神官怎么办呢? 「嘛,我不觉得能赢」 撒赫菈也知道她与正式神官之间的能力差距。 想要魔物变得更加强大需要时间。从原罪概念中诞生的生物,拥有越多的罪孽就会越强大。越是伤害人群,毁灭城镇,颠覆文明就会越强大。 正因如此,身为古代文明覆灭的原因之一的万魔殿,也拥有将这个世界拖入混沌的强大力量。 但这也意味着召唤魔物的时候,没有提供足够的活祭品,能召唤到的魔物并不强大。 尽管她知道自己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但撒赫菈是圣地出身的修女,所以她很清楚即使周围召唤的魔物从上百只变成上千只,也没有办法攻陷圣地。 要说唯一有效的办法,那就是切断粮草。圣地的食物基本都是依靠自给自足,如果将修道院的田地全部焚烧一遍,那圣地就会陷入困境。所以现在让魔物把这些田地都肆意踩踏了一遍,光是这样就足以让圣地头疼。 但这也得是能够长期将圣地围困的战斗力才能做出的假设。如果圣地认真的话,现在这些魔物应该半天就会被歼灭了。 不但数量上不能取胜,从质量的角度来看也没什么优势。搞不好这种程度的这群魔物,只要一位优秀的神官,一个人就可以全部驱散。第一身份之强大,由此可见一斑。 哪怕这群魔物中混进『万魔殿』的小拇指—— 「那你跟过来要干嘛?」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撒赫菈吓得抖了一下。 撒赫菈战战兢兢地看向自己的脚边,有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幼女蹲坐着。 与可爱伶俐的外表相反,她两眼之中只有空虚。她连衣裙上的三个洞也仿佛是在表达万魔殿所缺失的东西。 她刚刚绝对不在这的。她像是读懂了撒赫菈心里在想什么一样出现在这里。只不过要说她真的可以读心的话也不会感到震惊。 总之,正是眼前的这个怪物帮助撒赫菈制作了她曾经失去的肉体。 「……那个。因为我和玛农是朋友?」 「嘛,是——这样吗?」 撒赫菈的谎还没撒完就引来了对方的疑问。万魔殿没有继续追问背流冷汗的撒赫菈。 「真好啊。朋友很重要吧?」 幼女嘻嘻地笑起来,黏糊糊地融化后消失了。 撒赫菈偷偷地吞吞口水,庆幸着还好什么都没发生,松了口气。 「所以说人灾真是恐怖啊……」 行为举止都不遵循一般人的逻辑。通过把自己杀死再在其它地方召唤来回移动。这种方式就根本不是人类了。 东部未开拓领域的『机关世界』也是如此。那是一个将世界的规则重新改写的,脱离常人逻辑的地方,然而那地方却与人间有所关联。正是因为它处于这种不上不下的位置,使得其更加恐怖。 撒赫菈的直觉告诉她,如果她拒绝前来进攻圣地的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她没办法逃跑。 说实话,撒赫菈之所以帮助玛农等人,只不过是顺水推舟。虽然没有什么积极帮助玛农的理由,不过是对万魔殿感到有一些害怕。毕竟撒赫菈也不讨厌玛农,所以只是帮个忙。 但是撒赫菈可没想着要把命也给搭进去。她这次就只是骚扰一下,然后找个合适的时机逃跑。 「噢」 撒赫菈心想:圣地究竟会怎样处理这群魔兽呢。她带着输了也没关系的轻松心情用双筒望远镜看着圣地叫了一声。 对方是个撒赫菈不认识的老太婆。但是那华丽的主教服正在向撒赫菈说明来者的身份。 是大主教艾尔卡米。她被赞誉为当代首屈一指的魔导者,是神官的权力巅峰。她是如今已经成为禁忌的撒赫菈最不想见到的伟大人物。 虽然撒赫菈拼尽全力也无法战胜这位大人物,但是让撒赫菈的心愈发剧烈跳动的是另外一个人。 从服装上看,那位少女穿着不起眼的神官服。但是那个神官服上做了许多撒赫菈十分眼熟的可爱改造。 「诶呀诶呀」 撒赫菈扔掉望远镜,忍不住说出了声。就连望远镜掉到地上也没看一眼。 那人就是梅诺的辅佐神官,茉茉。 撒赫菈对她并不陌生。虽然谁出来迎战对她来说都不重要,但没想到抽到了一个大奖。 本来只准备利用魔物,自己则不认真上场的撒赫菈,把右手向前伸直。 她原本的右手曾被格诺姆·库托尔瓦撕裂。在东部未开拓领域被原色概念侵蚀,最后她的右手完全变成了义肢。 这只手臂是将世界之力分解侵蚀为原色、将系统改变的『机关世界』的碎片。 虽然拥有和人一样生成导力的特性,但是已经丧失了压倒梅诺和雅修娜二人的夸张力量。 即便如此还是残留着一定的【力量】、 撒赫菈义肢指向远方的茉茉,集中意识。 『导力:素材吞并—义肢·内部刻印魔导式—启动【技能·远距离狙击型】』 随着金属零件重新组合碰撞发出的声音,右手改变了形状。 她的右手从义肢变为枪械。在肩头鼓起,成了吸收后坐力的结构,从手肘开始就向前逐渐变细,伸长。 撒赫菈的右手变成了一把又长又大的狙击枪。 她支起膝盖,固定枪身。将导力注入已经变形的自己的右手之中。义肢导力枪完全再现导力枪的结构,自动硬化撒赫菈的导力,生成的弹丸的形状。 放大狙击镜,瞄准。 大主教艾尔卡米似乎还只是进行防守,除了对针对自己的攻击做出反击之外,并不积极地进行进攻。 但另外一边,樱色头发的少女则果断地冲进魔物群中,使用纹章魔导高速地震动线锯,对魔物发动攻击。那狂暴的战斗风格进一步让撒赫菈确定了那确实是自己的熟人。 只是撒赫菈与她之间可以说一点点友情都没有。 她提高了瞄准镜的倍数,用准心的十字瞄着对方。看到少女扎成两束的樱色头发上的发带并不是红色的,咧开嘴笑道: 「你把缎带弄丢了」 红色的细发带。在没有什么嗜好品的处刑人修道院里,是个值得珍惜的东西。是在战斗中遗失了还是别的原因呢。撒赫菈无从得知,她只能看到茉茉没有用那个缎带的事实。 梅诺现在倒是在用黑色缎带扎头发来着。 扎着那根缎带可是某人撕了撒赫菈的修道服做成的。 撒赫菈的左手慢慢扣紧扳机。 「就算是性格爽快的我,也会有刻骨铭心的恨」 自称性格爽快的撒赫菈,让变成导力枪的右手射出了【力量】的弹丸。 茉茉之所以能够立即察觉。 要说原因的话,那就是仿佛监视自己一般站在身后的艾尔卡米,她将视线从茉茉身上挪到远方。由于她看向远方,茉茉感受到了黏稠的视线以及杀意。远方传递的感情要比起周围令人不快的魔物还要黏稠——可以说注意不到这股视线反倒令人奇怪。 茉茉凭着本能,立即低下了头。 在下一个瞬间,茉茉背后大张开嘴巴的魔物脑浆涂地。 紧接着,一声冰冷的枪响传到了茉茉的耳中。 「狙击……!?」 茉茉对这少见的攻击方式感到惊讶,但立即把魔物当作了盾牌。 茉茉思考对方是从哪里攻击的。射偏的第一发以及流弹从打得魔物血肉模糊,茉茉通过这知道了攻击的大概方位。 正当茉茉分析子弹很有可能是从魔物群的后方飞来之时,对方开出了第二发。 果然枪声比子弹要晚一步。 导力枪是违禁品。 在第一身份暗中流通的导力枪中,狙击枪的数量稀少,因此能使用狙击枪不愧于狙击手精度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对茉茉来说,这辈子也是第一次被人狙击。 但是要说到如何应对,还是有作为战斗训练的一环学习的。因此,她从第一发与第二发的狙击间隔中感觉到了违和感。 「……对方,没有移动?」 如果能从远距离发动的攻击方式的话,每射击一发都应该进行移动,然而对方的着弹方向以及开枪声都没有变化。 对方是技术不行呢?还是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呢?还是说身边还有人护卫呢? 为了集中思考,茉茉用脚尖咚咚地敲了敲地面。 根据子弹落地到开抢传来的间隔计算的话,对方距离自己大约四百米。如果是发动了导力强化的自己,面对狙击手的情况下,与对方的距离强行拉近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茉茉在眨眼的瞬间就在脑海中勾勒好了一条路线。 「让我来会会你把」 她一旦下定决心就会立即行动。 茉茉像一根箭一样冲了出去。 第二发。 正当枪声消散之际,被挑衅的茉茉以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来。 为了把握对手的动向,撒赫菈在身形高大的魔物头上坐着把膝盖立起来。 在第一发狙击之后并没有换地方进行下一发。茉茉也注意到撒赫菈没有隐藏自己的打算,因此飞奔了出来。 和想的一样。撒赫菈在狙击之后一动不动,让茉茉轻松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即便现在自己的位置被发现,撒赫菈也没有移动的想法。 「单纯的笨蛋」 茉茉很容易情绪化。她一定会选择直接冲向对方,将对方击败,而不是与对方玩耐心。 如今就等着她过来迎击。 撒赫菈对准了冲向自己的粉色脑袋。撒赫菈向变成狙击枪的右手注入导力,生成弹丸,待一切准备就绪,扣下扳机。 第三发。 导力弹在经过枪身产生的摩擦热,有一瞬间,空气都为之扭曲。瞄准镜所看到的景色因热浪变得扭曲,她从镜中看见茉茉向后一仰。 命中了。不对。 茉茉的脚步并没有停止。撒赫菈小声说出了茉茉被子弹命中却毫发无损的原因: 「【障壁】」 茉茉为了挡下狙击,发动了神官服内刻印的纹章【障壁】。这也在撒赫菈的计划之内。 导力枪是任何人都可以使用的危险武器,但对第一身份来说却不难应对。因为导力枪的子弹威力并不能击穿刻在神官服的纹章【障壁】。 但是,纹章魔导是在发动之后需要花费两到三秒才能再次构筑的魔导。掌握在一秒之内发动两次以上纹章魔导——能使用这种卓越技巧的人非常稀少。就撒赫菈所知,只有梅诺、导师『阳炎』,以及主教以上的神官才可能掌握。 茉茉并没有梅诺那样的导力操作技术。她已经使用过【障壁】抵御子弹了。下次就没有躲开子弹的方法了。撒赫菈猜想,茉茉认为能否躲开下一次狙击是胜负的关键。 撒赫菈放下还带有余热的枪身,站了起来。茉茉靠近的脚步并没有减慢,但是撒赫菈却做出了完全不像是狙击手的行为,这令茉茉大为惊讶。 这个距离对于狙击来说太近,但正是撒赫菈想要的。 毕竟撒赫菈并不是什么狙击手。 『导力:素材吞并——义肢·内部刻印魔导式——启动【技能·中距离扫射型】』 撒赫菈的武器臂再一次改变形态。 轮廓从细长变为粗鲁有力的圆形,让人感到笨重。枪身成了一捆由几根圆柱环组成的形状。 撒赫菈逐渐明白着自己的右臂形成了什么武器。 组成这个义肢的原色之魔导素材。 这是极小的魔导兵的集合体。 虽然无机物,却能像生物一样产生各种变化。三色的素材通过各种方式互相组合,就可以形成各种各样的形态。根据组合在一起的方式,甚至有可能产生意识。三原色的魔导人偶就是这种力量的极致,这也是自人类起源以来除人类之外的智慧生命体。 撒赫菈把右手从以点压制的远距离狙击变成了以面压制的机关枪。 茉茉到了撒赫菈乘坐的魔物跟前。肉眼已经可以看到彼此了。 刚好也是可以方便地用机枪压制的范围。茉茉正准备攻击魔物让撒赫菈掉下来,但突然停下脚步。 「好好承受我在小时候被你殴打的——」 撒赫菈口中嘟囔的这句话若不是长久的缠绵幽怨,是绝不会说出口的,说着的同时还进行了导力强化。她全身飘起了导力光,为了抵抗后坐力而使用了导力强化。 「——恨意吧!」 扫射。 右手变成的机关枪枪身高速转动。 与不绝于耳的枪声一同到来的,是倾泻而下的导力子弹。这次已经是针对非单一目标的大范围攻击。她所使用的攻击无法躲避,就连周围的魔物也牵涉其中。 如果是梅诺的话就会发动教典魔导进行防御了吧。 但现在茉茉没有准备可以防御的纹章魔导,不得不正面接下这一轮子弹。 在茉茉莽撞地向这边冲过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宣告了撒赫菈的胜利。 由于撒赫菈不断倾泻导力子弹,体内的导力逐渐减少。子弹与枪管的摩擦产生的热量,一下让右手的温度升高了不少,来不及散热。 继续的话枪管很可能会变形,她也确实停下了右手。 放下还在因为惯性转动的枪身,确认着弹地点。地面被乱射一通,千疮百孔,尘土飞扬。 经历了这样的射击绝不可能毫发无损。正当撒赫菈等待尘土消散确认尸体而松懈时。 一根线锯切开烟尘,缠绕到撒赫菈乘坐的魔物的脖子。 「哈?」 令人诧异的是,茉茉还活着。 神官服和连裤袜都变得破烂不堪,她遍体伤痕累累,但远远没到重伤的程度。她还能暴力地用线锯卷住魔物的脖子,单纯用自己的力量就压制住它来看,恰恰说明茉茉还活着。 确实有可能是注入的导力不足。由于子弹的数量变多,单独一发的威力也比狙击时降低了不少。但即使如此,子弹的威力也能将周围的魔物撕个粉碎。 她到底是怎么在这种扫射中活下来的? 答案很简单。 茉茉的身上覆盖着一层导力的磷光。 在魔导形成之前使用导力操作,通过导力强化提高肉体的强度从而活了下来。 「还真是很痛啊……!」 茉茉焦躁地说道。 撒赫菈难以相信茉茉没有依靠纹章或者教典展开防御魔导,而是单靠肉体的导力强化的肉身弹开了子弹。那些魔物虽说是杂鱼,但好歹子弹的威力也能将它们打成肉末,可不是普通的疼。 「茉茉……!你的导力还是像个怪物一样」 「哈啊?」 听到撒赫菈的声音,茉茉抬起头。 自从撒赫菈离开修道院以来,两个人大约有十年没见面了。茉茉仔细地看了看与自己面对面的撒赫菈问: 「你谁啊?」 撒赫菈的太阳穴处青筋暴起。 茉茉那双粉色双马尾微微摆动,她压低声音说道: 「就算是认识的人,随便叫我,我也会觉得火大,更何况是不认识的人?说起来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跟踪狂吗?太恶心了,我现在就把你杀了」 撒赫菈的太阳穴处暴起了第二根青筋。 明明她在修道院三番两次袭击自己,还把自己的衣服抢走,居然全都忘记了吗? 茉茉并不是激将或者挑衅,而是真的把撒赫菈的事情忘记,说道: 「嘛—,算了。既然想不起来,说明也不是什么好人」 茉茉用线锯控制着魔物的行动,往线锯注入导力。 『导力:接续——线锯·纹章——发动【振动】』 线锯振动起来,将缠绕住的怪物的头切断。 失去首级的怪物倒了下来。乘坐在上面的撒赫菈跳下来,把义肢回复到平时的样子,落到地上。两个人现在站在相同的高度对视。 茉茉看到撒赫菈的衣服,嘲笑说: 「修女吗?诶—,都这个年纪了还是修女,恐怕是吊车尾呢」 顺带一提,茉茉和梅诺是非常优秀的那一类人,哪怕到了二十岁左右还是修女也很正常。 茉茉心里知道这点,令人可恨地扬起嘴角道: 「因为那贫瘠的天赋而对自己的未来感到十分悲观,最后和禁忌扯上了关系吗—?你这辈子就是典型的充斥在自己是喽啰和吊车尾的自卑感之中吧。没关系哟。我现在就来帮你结束你那凄惨的一生。快谢谢我吧—?」 「……我说啊,茉茉」 「不是说了不要叫我名字,没听到吗?那我再说一次咯。不要——直接——用名字——叫我。听到了吗?」 茉茉一个词一个词地强调她的要求让人不快,撒赫菈选择了无视。 撒赫菈面无表情地举起比出大拇指的右手,转向下方,以此表明了自己的杀意。 「等下会死的人,是你」 「放屁」 第二轮战斗开始了。 这次茉茉拉近了距离。近身战斗可以说是茉茉的拿手好戏。天生就拥有庞大导力的茉茉,可使身体强化到超乎常人的强度。原本神官是以教典魔导为主武器,但她用导力强化的肉体性能之强,让她感到没有必要使用教典魔导。 基本只要是活着的生物,吃了她这一拳都会死掉。 按照一直以来的经验来引导是最好的,于是茉茉挥起了拳头。 另一边的撒赫菈还在直直站着。 对于经历过死亡的她来说,比起自己,她更相信这个能力远超自己的右手。就是因为自己没有足够的天赋,才没能成为正式神官。 但是,如今自己有这样一只右手。 『导力:素材吞并——义手·内部刻印魔导式——启动【技能·银之龙手】』 两个人的拳头激烈对撞。 远处的艾尔卡米甚至能感受到两人的拳头激烈碰撞的余波。 一次,紧接着两次、三次。接连不断的冲击和碰撞声就能知道二人的战斗有多激烈。 艾尔卡米并没有关心远处的战斗,将导力注入教典中,展开教典魔导。 艾尔卡米的战斗方式,并不像茉茉那样近身解决一切。而是发动多个教典魔导,她一个接着一个发动,每一个的效果都没有间断。 那是精密而美丽的教典魔导。 导力钟响起,教会的外壁阻拦魔物,排开的桩柱击穿敌人。不断展开的教典魔导扩大了己方的阵地,压制并支配着土地。由于同时展开数个教典魔导的影响,战场上已经看不见艾尔卡米的身影。 这就是第一身份的神官的正道。 战斗时并不用潜伏于黑暗,而是挺身而出,将希望散布到四周。这是作为处刑人培养的茉茉和梅诺无法做到这一点,这才是作为神官真正的强大之处。 魔物完全无法靠近同时展开数个教典魔导的大主教。它们尚未跨越物理及魔导层面所构建的墙壁,数百只魔物已经被消灭了半数。剩下的魔物只能从艾尔卡米身边落荒而逃。 艾尔卡米从一开始就对这群成不了大器的魔物没什么兴趣。 「看起来……也不像是假装战斗」 从茉茉的攻击毫不留情,可以看出来她下手完全没有顾虑。那股真正的杀意就连在远处旁观的艾尔卡米都能感受得到。而且也看不出是在配合和魔物袭击。 「是我想多了吗……?这种程度根本造成不了问题。所以说」 艾尔卡米把声音对准了引发魔物群的关键角色说道。 那是位身穿白色连衣裙,看起来天真烂漫的小女孩。看上去手无束缚鸡之力,她天真烂漫的同时,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 「小拇指,你到圣地有何贵干」 「只是凑巧在而已」 她像是没听到艾尔卡米的质问,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她的全身被导力的钉子穿透,钉在了空中。 「像你这样真是强得让人无法想象。你是被导力爱着的人。生来就拥有天赋,非常的强大,我这种最弱真是羡慕得不得了」 她身上咕嘟咕嘟地涌出鲜血,话语中没有一丝痛苦。因为艾尔卡米使她无法死亡,从而封印住了她最擅长的将自己作为祭品后复活自己的能力。 意识到这样的状况,万魔殿把手向前伸出。在阻止自己能力的神圣的教会墙壁上留下了一个黏稠的血手印。 「但是,呢」 『导力:祭品牺牲──混沌粘连?纯粹概念【魔】──召唤【哭泣的可爱孩子】』 万魔殿在白壁上留下的血手印开始变大。像是一群看不见的小孩在哭闹,想用自己的小手敲击着结界,想要把结界敲坏似的。每敲击一下,周围的魔物就会作为活祭品而逐渐融化。 最终,在周围的魔物被作为祭品完全消耗之前,结界先被敲碎了。 眼前的艾尔卡米,看起来正值妙龄,完全不像是一位老太。 年龄看起来大约二十岁上下。身上的华丽主教服使她显得格外年轻。但是无论是那严肃暴躁的表情,还是双眼中燃烧的烈火里可以看出她就是艾尔卡米本人。 看到年轻的艾尔卡米脸上没有一丝皱纹,万魔殿发出了愉悦声。 「啊哈,果然!强大到这种地步,一定就是那个了吧。你——是【使徒】对吧?而且是……最近才成为的。没错吧?」 「……」 听见万魔殿指出的这一点,拥有【魔法使】之名及年轻面容的艾尔卡米瘪了瘪嘴。 这种细胞级别的导力强化只有通过与生俱来的强大导力与后天习得的精细导力强化才有可能实现。正是因为导力强化达到了巅峰造极的地步,所以自身才会无意识地返老还童——艾尔卡米既是大主教,也是【使徒】。 「千年以来的规则就是拥有不死之身的人就拥有成为【使徒】的资格。只是,你明明可以变得年轻一些,为什么一直用着那副老太婆的样子?难不成你之所以那副样子是因为你想变老吧?」 「闭嘴!」 被戳中痛处的艾尔卡米,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怒喝。 她想要变老。 她不想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她也不想选择自己一个人被落下。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忘记自己的友人知道艾尔卡米能够返老还童时,脸上露出的表情。 与自己同一时代,自己所憧憬着的,与自己一同成为第一身份的那个同胞。 自己卑贱卑屈、自卑自贱,而那位圣职者与自己不同。那位神官比任何人都要虔诚,所走的道路比任何人都要正道——她就是奥薇尔。 艾尔卡米无法忘记奥薇尔看到自己变得年轻时的神情。 从那开始,艾尔卡米一直对于自己的【力量】、对于【魔法使】之类的称号愤愤难平。 「没关系的。毕竟你已经永生了。以后你就会沉浸在逃避朋友以及周围人会死的恐惧之中哦。好好地、好好地活下去吧?」 她即便是无法做出像样的防御,也依然在言语中给对方种下心魔。千年前就一直存活至今的幼女对着这位名为【魔法使】的新晋长生者挥起了欢迎的手。 净是些胡话。艾尔卡米把对方说的话从脑海中甩开。 「真不想被你这样的异世界人说这种话。你们光是来到这个世界,就获得到了能将其他人的才能、努力、热情肆意蹂躏的权利」 眼前这位曾让梅诺和雅修娜陷入苦战的对手,甚至碰不到艾尔卡米的一根手指头。 「哎呀,嘛。你是讨厌我们吗?」 「怎么会有喜欢你们的家伙啊。由于『主』的归还仪式,我终于有机会除掉你们这些家伙了」 「『主』?」 万魔殿瞪圆了眼睛。 她所说的是教典中描述的『主』。祂是在千年前文明覆灭之际,在圣地留下了人类文明基础的伟大存在——艾尔卡米要让祂重临于世。 「归还……嘛嘛、嘛嘛!那个人又做这种事了呢!」 古代文明灭亡原因之一的这个幼女,哈哈地笑出了声。 虽说是人格损坏的人灾,但还是有思维的逻辑。只不过那对常人来说难以理解,但万魔殿依照原罪概念的行动方式做出判断以及行为。 「是谁唆使的,过来干什么。就算是一时兴起也太任意妄为了吧。在这里让小拇指来到这里到底有何意图?」 艾尔卡米对已经无法死去的万魔殿问道。 当然和『万魔殿』也没办法好好沟通。 「意图?意图……这有必要吗?我明明想要杀掉你们。想要被你们杀掉,有什么意图吗?」 搞不好这次攻击圣地的确没有什么意图。 「你确实非常强大。是我不能对抗的强大。但是,你知道吗?如果把我作为记号的话,一瞬间还是就能连接上的」 说完,万魔殿带有稚气地嘻嘻笑着。 『导力:祭品牺牲──混沌粘连?纯粹概念【魔】——召唤【大大的高高的古老的刺】』 连接地狱的大门洞开。 地面上出现一个巨大的黑影。 数月前,这巨大身影一出现就将一座小岛碾个粉碎。 这魔物并非凭空创造的。她所展开的召唤魔导,即便是天涯海角,都可以将已经存在于世的魔物连接到自己所在的地方。 艾尔卡米也受到了利贝尔有一个港口小镇受到了巨大损害的报告。 「真是令人不快」 从灵魂处涌现的导力盈于肉体,提高了每一个细胞的亲和性,使细胞年轻化,回到年轻的全盛时期。艾尔卡米双手环抱在胸中的教典,发出了神圣的光芒。艾尔卡米使用教典魔导与地脉连接。她彻底地掌控着地脉。 将汇聚的导力全部注入教典,使用积极进攻的魔导。 『导力:接续——教典·十四章第三节——发动【似比天高、如及明月般伸长】』 闪耀的光剑贯穿了魔物的身体。 向外流动的地脉变成光刃,规模要比万魔殿召唤出的魔物更为庞大。 用这足以用于维持一座城市运转的导力,将魔物一刀两断。 万魔殿操纵的魔物既巨大也强力。 但是这世间并不是没有人能够应付它。 第三身份中有『怪物』格诺姆·库托尔瓦,第二身份中则有『最强』埃克斯佩里翁·瑞瓦斯。 能够在第一身份中取得大主教的称号,就意味着艾尔卡米绝不弱于这两人。 「难道说你会觉得身为大主教的我,干不掉一只除了大就没什么本事的魔物吗?」 「嘛—,嘛—,这种事情我可没想过哇。你得没错,这只是其中一只」 能够召唤无数魔物的万魔殿对此一点也不惊讶。刚刚召唤的魔物也不是为了攻击。还能召唤远在想象之上,这才是被歌颂为四大人灾的『万魔殿』的棘手之处。 「好啦,来了哦」 万魔殿的体内冒出白雾。从空中生成雾气缠绕在万魔殿的身上,紧贴着万魔殿的身体,源源不断地涌出。 以万魔殿为中心涌出的这些白雾似乎并不打算停下。而事实是,这些白雾不会结束,也不会消散。 看到弥漫的团团白雾,艾尔卡米不悦道: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目的啊」 圣地固然是一座坚固的结界城市。但是位于南方封印万魔殿的本体的『雾魔殿』也是一个不比圣地逊色的雾之结界。 两个强大的结界互相抵消其效果。而且讽刺的是,本是用来魔物封印其中的雾之结界,如今成了魔物的庇护,即意味着圣地里有雾的地方,魔物可以活动。 随着雾的流入,魔物也可以伴随着白雾进入圣地。即使是艾尔卡米已将教典魔导的运用如臂指使,也不可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将魔物全部阻拦。如今不歼灭万魔殿,雾还会继续扩散。即便只是一个小拇指,但也是不死的四大人灾。 「但是,圣地和那座城镇可不一样」 进入圣地的魔物瞬间减少。 圣地的居民都是第一身份。是接受了大量训练的精锐。她们绝不逊色于魔物。 艾尔卡米使自己的身体老化。要在人前表现出大主教的姿态,需要看起来有相对应的年龄。可以随意返老还童的人是也不应该和普通人一起生活。 总有一天,她也会和其他【使徒】一样,身居幕后。 但还不是现在。她既然是【使徒:魔法使】,就应当是站在舞台中央的大主教。 「住在这里的人,没有弱者」 第一身份之中,没有一人会败给万魔殿的小拇指所召唤出来的魔物。 在这场圣地的骚动中,身为神官却自认是弱者的芙兹雅德正在开心地哼歌。 「戴眼镜的好处是—,即使低头哭泣—,眼泪也不会掉下来—」 这首即兴的歌,明明节奏欢快明亮,但歌词却充满了毁灭性的黑暗。 她正在想着自己将后辈送往站场,而自己却躲在大圣堂里面。她对这么丢人的自己越发感到厌恶。 「但是,太可怕了……」 还是有魔物闯入了圣地。芙兹雅德毕竟是正式神官,面对一只或者两只魔物也不至于落败。但她依然没有出击。心底深处依然不愿战斗。 虽然圣地有可能会有魔物进入,但是它们无法进入大圣堂,因为这里没有物理层面的出入口。 「如果就这样闭门不出的话……」 「喂」 「唔啊!」 下定决心决定要躲起来的芙兹雅德被艾尔卡米叫住了。芙兹雅德看到眼前穿着主教服的老人,条件反射般摆出了端正的姿势。 「艾,艾尔卡米大主教……?您不是在和茉茉一起击退魔物吗?」 「我有必要向你说明吗?」 「没有!」 芙兹雅德只要被人瞪着的话,就没办法反抗。 「魔物的骚动只不过是些小问题。比起那些,前往盐之地的转移魔导阵进展顺利吗」 「嗯。目前已经完成了导力路的连接!您要前往盐之地的话,随时都可以吩咐!」 「这样啊,和你报告所说的一致。那么发动之后转移魔导阵的固定维持可以保持多久?」 「嗯嗯?」 固定维持。芙兹雅德心想:有这个必要么。当然,来回是需要时间的,所以预计要确保连通的线路要略多一些,但再增加工作量的话,她可受不了。换句话说,就是芙兹雅德没时间睡觉了。 「天、天脉有些许偏移,所以在指定那天发动魔导阵,过三十六小时后,导力路就会消失了……会有问题吗?」 「没,没问题。芙兹雅德,这次做得不错。我只是以防万一确认一下。带我去看看吧」 「好,好的!」 得到了夸奖。芙兹雅德脸上绽开了笑容。 大主教的亲自检查,让芙兹雅德全身充满干劲。芙兹雅德为了向上司展示自己的劳动成果,带着大主教来到了『龙门』前。 「这样啊……果然是用了『龙门』啊」 「什么?艾尔卡米大主教也知道『龙门』吗?」 「是啊,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使用导力连接龙门的话,可以轻松地发动【转移】。你快点发动固定道路吧」 「好的!」 说完,芙兹雅德立即开始发动魔导。过了一小会,芙兹雅德就使用『龙门』设定了一条新的道路。 「完成了!后面就只剩下在值班室设定【转移】路径了,所以无论是谁都——」 芙兹雅德的话突然噤声。她的眼前艾尔卡米的样子正在逐渐消去。 眼前出现的是一位身穿蓝色神官服的年轻少女。诶地一声,芙兹雅德嘴里传出了奇怪的声音。芙兹雅德自信自己对大圣堂内的出入状况了如指掌,这种自信使她更加混乱。 显现出真身的梅诺用手刀劈向芙兹雅德的脖子,道: 「实在抱歉」 芙兹雅德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时间回到魔物刚刚到达圣地的时候。身处大圣堂的梅诺也得知外头的骚动。 梅诺根据偷听到的对话和南塔可以看到的情况。万魔殿出现在这里肯定是玛农的教唆。 玛农的袭击也在在梅诺的计划之内。 在山间的温泉街出发的时候,梅诺拿走了一件和服也是值得的。那件和服不止是用于伪装,还能借此告知玛农自己的行动。眼光敏锐的她势必能察觉到这一点。如果到时候卡嘉尔玛也不在温泉街的话,玛农就会理解梅诺的行动,追来圣地。 然后只要玛农想进入圣地,就需要想个办法对付结界。 为此她必然会带着魔物对圣地发动攻击。 梅诺还是很容易猜测出,当圣地遭到袭击时,住在圣地的人最开始会采取什么行动。 在了解一切的来龙去脉后,就需要对计划的每个环节进行确认。特别是从负责大圣堂的出入管理的芙兹雅德那里得到的情报中,包含了梅诺最关心的「时任·灯里的情况」和「前往盐之地的转移魔导阵的状态」。 确认的工作是有危险的。原本梅诺如果身处大圣堂中就充满了风险。原本梅诺会迫不得已和『盟主』这样尚且不能完全信任的人联手。 但是如今获得了全部想要的情报。 「这都是多亏了茉茉」 因为茉茉得知芙兹雅德的情报,才能大大方便自己行动。梅诺伪装成艾尔卡米的样子,骗过芙兹雅德,就是为了确保『盐之剑』的道路。 之后就只要发动【转移】,先一步抵达盐之大地即可。接下来就是由玛农来代替不在大圣堂的自己。玛农到达大圣堂之后,就可以完美抹除梅诺曾入侵大圣堂的痕迹。 好戏现在开始。 将灯里杀死是自己的义务。 灯里向自己倾注了她的友情。 梅诺所能做到的,就只有在她还是她的时候将她杀死。交给导师的话,无法保证灯里死时的人格还是她自己的。灯里甚至会忘记梅诺的一切,作为人灾迎来生命的终焉。 因此梅诺要用自己这双手杀死她。 「事到如今,一切都意料之外」 转移到盐之地之后就在那边潜伏起来。既然导师杀死灯里的方法就是使用『盐之剑』,即便梅诺到达盐之大地做好准备等待,导师也要把灯里带过去。只要提前获得『盐之剑』,就能取得绝对先机。 梅诺正要根据芙兹雅德透露的情报,进入车站中央的值班室,这时她听到了背后传来的脚步声。 啪塔啪塔的轻快脚步,让人觉得耳熟。 「梅诺酱!」 梅诺顺着回头一看,只见灯里跑了过来。本应被关起来的人物突然出现,梅诺带着些许困惑问道: 「灯里……?你怎么在这里?」 「要说为什么!那群魔物导致的骚动,都传到我住的地方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乱子?然后之前盯着我的那个红黑头发神官也出去了,我随便就跑出来啦!」 「是、这样的吗?」 「嗯!」 如果灯里说的都是真话,那对于梅诺来说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就这样带着灯里穿过『龙门』就好了。 「而且,原本以为以后都见不到梅诺酱了。没想到你真的过来了」 二人距离三步以内。正当笑嘻嘻灯里靠近到触手可得的距离时。 一股烟臭味从空中飘过。 梅诺记得这是谁的味道,便突然停下了动作。伸出的手示意停下,不让对方靠近。 气味的差异很明显。 梅诺胸口有些许疼痛。 随后这心头的疼痛剧烈得像被尖刺刺伤。但梅诺并没看向胸口,而是紧紧盯着眼前的人。 「梅诺酱?」 灯里不可思议地望着梅诺。梅诺的手里什么也没有。 但是。 梅诺用轻轻地手放在胸口。 那里似乎差点要刺被什么东西刺到。 她再次看向灯里。 「导师?」 听到梅诺的吆唤,灯里眨了眨眼。她脸上浮现出困惑表情,好像在询问梅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梅诺丝毫没有放松警戒。外貌根本没有意义。梅诺深知被外表所迷惑的愚蠢。 灯里咕哈地笑了起来,表情开始扭曲。 「猜对了」 灯里周围的光线变得朦胧。这是任意操纵身体强化时会出现在身上的导力光的光芒,在视觉上欺骗对手的技巧——『导力迷彩』。空间扭曲的光线慢慢平复,显现出与刚才的少女完全不同的身影。 导师『阳炎』。 使用导力迷彩伪装自己的这位女性的头发轻轻飘动。 梅诺神情严肃,站在导师面前。而另一边,导师的神情一如既往,说道: 「终于来了呢,梅诺」 「……是的」 梅诺简短地回应了导师这句既是欢迎也是讥讽的话。 她很清楚在取得灯里之时,会与导师发生一战。 梅诺本应对此做好了觉悟。她拼上自己的性命,潜入圣地。 虽说如此,梅诺如今遇到她,原本想说的话也说不出口。 她下意识地想要吞咽口水,发觉自己口干舌燥。现在的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现在的梅诺的心情,就像是一个孩子被人发现在店里偷东西后,被自己的父母带走一样。 导师会说什么呢? 是失望,还是讽刺,还是说怒不可遏? 导师『阳炎』对陷入沉默的梅诺说道: 「时任灯里先前还在踌躇不定」 她一开口就出人意料。 「她无法从这里逃脱,但也容忍你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可笑。一个劲地烦恼,找不到方向,也找不到自己的归属。真是名副其实的『迷途之人』啊」 没想到突然会说起灯里的事情。 然而,这句话却深深刺痛了梅诺的心。 「你不听一下我的原因吗?」 不知为何,梅诺提出了像是请求的问句。 导师是理所当然地认为梅诺会来到这里,但她对梅诺违反命令后擅自来到大圣堂的行为,只字不提。 不知为何心底涌出了悔恨。 也许想知道梅诺来到大圣堂的理由,便开口说道: 「你早就做出了你自己的回答。对吧?我觉得对于早已从我的修道院毕业的人,身为导师的我也本不该多嘴……只是硬要说的话,梅诺。你已经错了」 「我也清楚我是错的」 梅诺的目的很简单。 她违背导师的命令,来这里杀死灯里。她用的方式并不像导师那样会伤害灯里的人格,而是在灯里还是灯里的时候来杀死灯里。 「没有,你不懂」 导师的语气是在斥责梅诺。 对自己的行动不被任何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但是事情的发展大大出乎意料。导师说出的话难以置信地使梅诺的内心产生震撼。 「你是来杀死时任·灯里的吧?」 「……是的」 「想要再友人变成人灾之前,自己亲手结束一切。你是看到『万魔殿』的样子后这样想的吧?真是让人伤感啊」 「这是什么坏事吗?」 梅诺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随着对话的进行,下意识问出的这句话,让梅诺的内心产生动摇。她意识到自己无法下定决心。 「真是个蠢货」 在最后,导师立即否定了梅诺的蠢话。 导师『阳炎』嘹亮地说道: 「你在追求杀人的意义呢」 梅诺的气势被向前迈出一步的导师压倒了。 「不需要什么意义、手段、想法、信念。我应该教过你,就算不知道为什么也要杀人,就算失去什么东西也要杀人,杀人并不会改变什么,所以我们才是恶人」 梅诺的重心移向脚后跟,退后了几步。 灯里不在这里。梅诺在这里战斗就没什么意义。被导师发现自己潜入大圣堂是一种失败,但事情可以挽回。 在之前见面时,导师之所以并没有带梅诺回去,是因为那不是导师的任务。 那个时候,梅诺还没有违抗导师。至少表面上好好地接受了她交给自己的任务,也把灯里交了出去。虽然与灯里定下了约定,答应会救回她,但是导师并没有听见。 导师『阳炎』并不会预防禁忌的发生。 无论对方犯下罪过的意图多么明显,她也不会阻止或处分这些人。她只会嗤之以鼻,不给予任何建议,静观犹豫之人在寻求良心与禁忌的天平上来回摇摆。 她手握处刑人的尖刀的理由只有当某个人已经触犯了禁忌。 「我们不会有回报」 现在的梅诺是违反命令的入侵者。无论理由如何,她都是为了异世界人而擅自闯入大圣堂的罪人。 「让我看看你有多大的决心想要偏离我教导你的道路」 如今唯有击败导师一途。 梅诺感到后颈发凉。可如今不再是啰嗦的时候,她已经在自己的眼前了。 她是自己的人生中最大的敌人。 梅诺拔出用皮带绑在大腿上的短剑。导力流入刻有纹章的短剑。导师也几乎同时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导力:接续——短剑·纹章——发动【疾风】』 『导力:接续——短剑·纹章——发动【迅雷】』 师徒二人使用纹章魔导迎面相击。 四章 圣地消沉 包围圣地的魔物,已基本上失去了行动能力。 有的受茉茉和撒赫菈的战斗波及,有的无视她们继续向前。此外,虽然她们二人都没注意到,但有许多魔物在『万魔殿』与艾尔卡米的战斗中被当作为祭品消耗掉。 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她们身旁已经没有活着的魔物了。 没人妨碍她们一对一较量。撒赫菈继续牵制想要缩短距离的茉茉,与茉茉拉开一定的距离。 与梅诺战斗的时候选择接近战,但是如果对手是茉茉的话,则是确保有一定距离比较好。梅诺是一旦抓住机会就能够发动强力的教典魔导的对手,但茉茉和梅诺不同,她最恐怖的攻击是导力强化后的拳头。 另一方面,如果在茉茉双手不能及的距离,她就会十分缺乏攻击手段。 撒赫菈也为了击破茉茉的导力强化对调整了子弹的威力,现在如果茉茉被右手发射的子弹击中,就不止是有点疼那么简单了。即便增加威力也会导力消耗,好在撒赫菈的导力量还绰绰有余。 当茉茉用来当做盾牌的树木快要倒塌时,线锯缠住了树干。 不单用一根缠住树木,而是用两根。撒赫菈预测茉茉接下来的行动,以为茉茉会用线锯继续将两个成年人张开双臂才可以环抱住的树作为盾牌,但茉茉的行动出乎了她的意料。 面对撒赫菈的敌意,茉茉瞪了回去,往线锯中注入导力。 『导力:接续——线锯·纹章——发动【固定】』 利用纹章魔导的效果,灵活的线锯固定为缠住树木的形态。 茉茉一言不发,举起了手。树木因子弹命中变得脆弱的部分被折断,作为把手的线锯因重量而弯曲。 那不是盾牌。茉茉制造的是一把钝器。 身材娇小的茉茉用两只手旋转起这个用线锯缠绕树木制成的简易巨大锤子。 「给我去死吧!」 茉茉大喝一声,利用离心力以水平方向摆动起来。 撒赫菈立即跳开,毫发无损,倒是周围运气不好被卷入其中的魔物,尸体横飞。 简直就是巨人的铁锤。看到这样的威力,撒赫菈不禁邹起眉头。 撒赫菈与锤头拉开距离后退的同时,小声揶揄茉茉道: 「这种粗暴的钝器很适合矮个子猩猩呢。不如以后就别用线锯了吧?」 「唔——嗯?」 茉茉的耳朵很灵,听到了撒赫菈说的话,把锤子放到了地面。对撒赫菈感到厌恶的笑容油然而生。 「说些难听的想让人换武器,你对自己的适应能力没什么自信呢。觉得害怕就害怕,直接说出来比较好哟?」 「怎么会。我这可是出于好意的忠告」 茉茉导力量出众,导力强化之后拥有远超一般人的强大力量战斗,可她为什么会使用线锯这种轻飘飘的武器呢?撒赫菈察觉了其缘由,冷笑道: 「毕竟只有导力量是优点的暴力女,不管怎么模仿梅诺灵活地使用【导丝】也不适合你」 「诶—」 听见对方提到了梅诺,茉茉露出狰狞地笑道: 「我不知道你知道些什么,但我最讨厌的就是自以为很懂前辈的人。你这家伙真让人火大,我看等下怎么把你给撕了!」 「不要说这种做不到的事情哦」 『导力:素材吞并──义肢?内部刻印魔导式──启动【技能:打桩】』 撒赫菈右手放出的桩柱,将迎面而来的木槌击碎。 「只会给自己丢人——啊」 撒赫菈嘲笑了起来。 茉茉把线锯临时做成的简易锤子,那木头的部分被击碎了的话,剩下的会是什么呢? 答案就是缠绕木材的线锯。茉茉期待她挥下简易锤子让撒赫菈击碎了芯材,由于失去了锤头的部分,线锯围绕在撒赫菈身边,形成了一个牢笼。 「笨—蛋」 这回是茉茉的脸上浮现出了嗜虐的嘲笑。 这正如茉茉所想的一样。她就解除了【固定】的同时,发动了刻印在线锯中的另一个纹章。 『导力:接续——线锯·纹章——』 如果不在发动之前从线锯的包围圈中脱离的话就会死。撒赫菈回过神来,伸出手想要弹开线锯,但实在是太晚了。 『发动:【振动】』 「什么时候!」 撒赫菈的义肢被高速振动的线锯弹飞了。 如果是左手接触到这根线锯,绝对会掉一层肉。即使是义肢接触它,也不可能毫发无损,冲击传到了右肩,差点让撒赫菈站不稳。 茉茉完全忘记了撒赫菈,因此她没有任何停手的理由。 「就请你去死吧」 茉茉无情地放言道,操作线锯,缩小了包围圈。 像是一条长蛇捆紧猎物般,没有给撒赫菈留下任何逃脱的空间。修道服也不像神官服那样有【障壁】的纹章可以作为防御手段。振动的线锯就像是准备让猎物四分五裂的大蛇一样逼近撒赫菈。 为此撒赫菈没有犹豫,发动了攻势。 『导力:素材吞并——义肢·内部刻印魔导式——启动【技能:近距离霰弹型】』 撒赫菈端好膨胀变形的右臂,扣动扳机。 这次右手所变成的武器,是用于近距离压制的霰弹枪。虽然茉茉的导力强化简直就像是开了作弊器一样,被导力枪正面射击也不会死亡,但这次的目标不是她。 撒赫菈发射导力霰弹。 线锯在霰弹的攻击下变形。虽然拥有一定威力,但是这种没什么重量的武器的缺点就在于容易被击飞。虽然直接接触高速振动的线锯会死翘翘,但如果是导力枪的话,就可以不接触线锯就把它弹开。 茉茉砸了咂嘴,果断地放弃把撒赫菈绞成肉末的计划。茉茉将作战变更为找她的茬,她动了动手腕操纵线锯,使线锯缠住对方的右臂。 『导力:接续——线锯·纹章——二重发动【固定·振动】』 「咳、啊、呃!」 即便不能切断变形之后相当坚固的右手,但是缠绕住的话,可以把线锯的振动传到了全身。这振动让撒赫菈连牙齿都咬紧,甚至骂不出一句话。 线锯缠绕上去后加上了【固定】,所以想摆脱线锯并不轻松。 这种茬找的真是性质恶劣。撒赫菈再一次把义肢变形,恢复成手的形状。只要把手变小自然就可以从线锯中脱落了——然而这正是茉茉想要让撒赫菈做的事。 「笨蛋的思路真是简单又好应付」 哗啦啦,金属的摩擦声传进了撒赫菈的耳中。 撒赫菈在脖颈感受到了让自己难以呼吸的压迫感。脖子上传来的冰冷的触感正佐证着茉茉的杀意扼住了撒赫菈的咽喉。 自己的脖子被茉茉的线锯缠住了。 茉茉在撒赫菈的背后。 撒赫菈的下一步行为完全被茉茉猜到了。在撒赫菈做出反应之前,先诱导撒赫菈将意识集中到右手的变形上。茉茉注意到撒赫菈精神不够集中露出少许破绽,于是用今天最快的速度先发制人。她接近撒赫菈,顺便取出了备用线锯,缠住撒赫菈的脖颈。 撒赫菈的左手伸向已经牢牢缠在脖颈顷刻间就可以取走自己性命的线锯。尽管明白这已经是无用的努力,但无论如何指尖依旧寻求拯救自己的方法前—— 「果然死的是你呢」 『导力:接续——线锯·纹章——发动【振动】』 随着线锯的振动声,血花四溅。 线锯缠住撒赫菈的脖颈,逐渐收紧,她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线锯紧紧压迫声带,撒赫菈甚至无法喊叫。血肉飞溅的残酷水声也逐渐变为切割硬质颈骨声音。 数秒之后,响起了头颅落地的声音。 「嘛,不过如此」 茉茉对人头落地并没有过多感触,挥了挥线锯,把血甩掉。 虽然敌人稍有点棘手,但依然是无可挑剔的胜利。做到这种程度,艾尔卡米应该也能明白魔物的袭击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了吧。茉茉准备俯身捡起撒赫菈的人头的时候,感觉到背后有人进行魔导构成。 茉茉猛地一回头。 『导力:素材吞并——义肢·内部刻印魔导式——启动【技能:发射】』 「哦?」 撒赫菈的尸体只是发射了义肢。 虽然有一些惊讶,但对一直保持警戒的茉茉来说可以轻松躲开。这只看起来没有什么威力的手,就这样缠住了茉茉身后的魔物。 茉茉以防万一,迅速跳开,拉开了距离。 虽然这种将主人杀死之后还能启动的魔导具非常少见。但是也是有可能将启动的条件设置为了在自己死亡的同时发动。 以自己的死作为触发机关的条件启动型,九成的功能都是与敌人同归于尽的自爆。茉茉也做好撒赫菈那个魔导具做成的右手即将引发大爆炸的准备,第一时间拉开了距离,但是这没用的火箭拳等待一会之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 茉茉感到很扫兴,再次看向撒赫菈的尸体。 她确实已经死了。失去首级的身体,四肢无力地下垂。伤痕累累的首级一动不动,尚未瞑目。 看着这样一幕,茉茉大为不解,正当她打算松了口气的时。 『导力:祭品牺牲──原罪印记嫉妒·肉体——召唤【肉人偶】』 突然,右手把周围魔物的肉体吸收了。 事发突然,茉茉屏住了呼吸。 眼前发生的事情简直就是原色的魔导兵的制作现场。以义肢为中心,周围魔物的尸体被揉捏在一起形成一个人的形状。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制造过程,但这仅仅持续了不到十秒钟,就出现了一位一丝不挂的美丽少女。 她的身体训练有素,隆起的胸部与她的年纪相符。 撒赫菈摆动起银色的卷发,发出一声充满厌恶的咂嘴。 「下次可要好好确认敌人的残体呢,单细胞」 重新恢复了身体的撒赫菈,话语里充满了憎恶,盯着茉茉,退到身后的浓雾中消失了。 不巧茉茉警戒自爆与她拉开了一段距离。,而且眼前的白雾随着时间推移越变越浓,茉茉不清楚要不要追上她。 犹豫的茉茉认为眼下并不是一个追击的好时机。像是最后的那个魔导,比想象中还要来历不明。 撒赫菈的气息完全消失之后,茉茉解除了战斗态势。 「……恶心。她是从惊吓盒子里蹦出来的吗?」 茉茉眼看着撒赫菈逃走,她瞪着眼前的浓雾,气愤地骂道。 这种事情几乎闻所未闻,那攻击是为了侵占魔物的肉体。 要是那手臂接触到茉茉的话,很有可能会侵占自己的身体。一想到这种事情就觉得不舒服。 「话说回来,残体是什么意思啊残体……」 「啊,那种程度的你都让她逃了吗?『阳炎』的教育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雾气的另一边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茉茉甚至不用确认都知道是谁来了。 「啊—……」 茉茉挠了挠脸颊,也没有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 她明白自己让比她弱的修女逃掉了。如果艾尔卡米斥责自己大意,茉茉也没什么好反驳的。 「这样的还真少见啊。灵魂寄宿在原色概念制成的义肢,使用原罪概念制成肉体。但还没能完全成长……如果让她成长起来毫无疑问会成为一个大麻烦。放过她真是失策了」 「哈。实在对不起。话说,残体是什么东西?」 「打倒魔导兵的时候,好好确认里面三原色辉石的核心的数量。不把全部核心击碎,它就还会继续动」 「啊啊—……好像还真是」 一切正如艾尔卡米所说,拥有多个核心的魔导兵也不少见。归根结底,刚刚与茉茉战斗的撒赫菈本质上已经不是存活的某个人,而是一个特别的魔导兵。 「嘛,算了」 本以为还要被啰嗦一顿,没想到这么快就得到了原谅。茉茉心里窃喜,换了个话题道: 「像刚刚那个家伙用的是不死之术的一种吧?使用魔导兵的禁忌的一种,对吧」 「虽说你是辅佐,但你身为处刑人是应该知道的吧。使用别的某种东西替换掉已经老化的肉体的想法,是极常见的一种禁忌。有很多研究者痴迷于通过某种仪式替换肉体,但是无一例外都失败了。……这样的事情并不是不死的本质」 人的精神和灵魂通过魔导现象联系在一起。虽说肉体也是一个不能忽视的存在,但一般来说也只被认为是维持灵魂的容器。 更加重要的是灵魂与精神。 往深处说,肉体只是维持这两种物质存在的终端而已。 「那个人的本体并非她的身体,而是看起来是人造物的义肢。下次遇到的话,要把那个义肢破坏掉」 「好的」 难怪对方人头落地依然能连续发动魔导。明白了这点的茉茉点了点头。 「话说,我的怀疑洗清了吗?」 「洗清了一半。以你的程度,不管做什么都无法洗清剩下一半的嫌疑。现在已经可以了」 「……那比什么都好」 「你明白就好」 茉茉本想着再说点什么,一回头,便惊得目瞪口呆。 眼前大得见不到边的魔物,被一把光剑一刀两断了。 茉茉一直站着。这个史前魔物仅仅是巨大,就给人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压迫感。虽然已经变成了尸体,但是它那规模之大,会使目击者觉得这很不真实。 光辉之剑将着可以随意毁灭城市的魔物一刀两半,简直是再现了神话中的场景。 看到愣住的茉茉,艾尔卡米解除了魔导。化作成长剑模样的导力残光,如雪一般从空中飘落。 「你愣着干啥。回去了。还有入侵圣地的魔物要处理」 「……好的」 这就是大主教。 茉茉明白了当时与奥薇尔战斗的己方一行人到底有多么幸运。 教典魔导的神髓,有时甚至能够轻易凌驾于寻常的禁忌。 见识过这位当事人创造出神话般的场景,再听她说的话就让人起不了什么叛逆心,因此茉茉比较老实地回应了。 「我刚刚看了你的战斗,你好像完全没有精进过导力操作」 「……是的」 茉茉拥有与生俱来的庞大导力量,已经多次听过这种建议她更加精进导力操作技术的忠告。 虽然艾尔卡米摆着一副常有的说教面孔,但接下来她却说出了让茉茉感到意外的话。 「你这样就够了」 大主教容忍了,而且不知为何投来了钦羡的目光。 「既然已经拥有这么庞大的导力,这样就足够了。过于强大的力量对人类来说并不必要,就像人灾那样。身为人类,能够获得的【力量】终究是有限度的」 茉茉不懂她想说什么。毕竟艾尔卡米怎么可能会赞成像茉茉这种一言不合就肉搏解决的人呢。 「要是超脱人类的话,一切都会离你远去」 这与其说是给茉茉的忠告,更像是艾尔卡米心中一直以来的独白。 茉茉把一些话当作耳边风,打算跟着艾尔卡米走。她看自己的身上,又看了看平安留下的修道院,说道: 「那个,我想稍微去洗个澡可以吗?」 回到大圣堂的话,可能会和梅诺擦肩而过。茉茉不想让梅诺看到全身乱糟糟的自己。 「……随你的便吧」 「那我就去了」 留下已经做好打算的茉茉,艾尔卡米先行返回大圣堂。 虽然魔物入侵了圣地,但是并未引发圣地神官的混乱。 第一身份接受过可以应对各种突发事件的训练。正因为闯过一道道严酷试炼,她们才能够自称为第一身份。像芙兹雅德那样的胆小鬼只是极个别的例外。 虽说进入圣地的魔物是由『万魔殿』尽心制作出来的,但生成的时候所拥有的活祭品并不足够。而从原罪概念的性质来看,魔物杀害的人越多而逐渐变强。刚生成的魔物由于身上没有累积足够原罪,因此都十分弱小。 要说谁比这种程度的魔物弱,大概就是还在接受训练课程的年幼的修女。 但是,除第一身份之外的人并不是这样。 正因为这些魔物的数量十分惊人,但还是有一些在圣地的巡礼者遇难。虽然他们信仰虔诚,但大多数人都是没有接受过战斗训练的普通人。对于他们这些没有对抗魔物方法的人来说,甚至一只魔物都无法处理。 「哈—……呼、呃……!」 现在有一位少女正被魔物追赶,她从小巷奔向大路。尚且年少的她已经奔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仍在拼尽全力逃离身后死亡的威胁。 还有一步,能够到达神官们所在的大路上的时候。 「啊!」 她脚步踉跄,摔倒在地。 身后的魔物就已经迎头追上了少女,甚至毫不介怀少女发出的怜人悲鸣。 但是并没有发生鲜血四散的悲剧。 附近的神官敏锐地注意到了少女发出的微弱的悲鸣声,前来帮助少女,并且消灭了一路追赶少女的魔物。 「没事吧?」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出手帮助少女的神官关怀地问道,走进了这条没有人烟的小巷里,靠近了跌倒在地上的少女。 方才被魔物追逐的少女身上穿着少见的和服。她一头与神官服颜色相似的深蓝色的头发扎成了三股辫,也许是教养良好的缘故,明明无力瘫坐在地上的她,依然恭敬地低下头,对神官行了一礼。 「十、十分感谢您。救了小女子一命」 「身为神官这只是分内之事,请不要太过在意」 她很明显不是第一身份,而是前来圣地巡礼被卷入其中。 「我们会尽快驱逐外面的魔物,请你到里面避难。在神官比较多的地方暂时比较安全。现在千万不要进入这种小巷」 「好的,我知道了。再次感谢您的出手相救。只是,那个……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腰使不上劲了」 「啊啊,是这样啊」 刚刚拯救了少女的神官向无法站起的少女伸出善意的援手。 「能与您这样热心的人相遇,真的太好了」 少女伸出的手越过神官的手,轻轻地捧住神官的脸颊。 神官心想:她一定很不安吧。为了使她能安心些把手放到少女的肩膀,只是她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脚边,少女的影子正在不自然地伸向身后。 「来,把手给我。我们赶紧去避难吧」 神官温柔地鼓励少女,背后无声地浮起一块黑影。她还没有意识到在她的死角,有一张虚无的大嘴把她视作目标,而她还打算向眼前的少女投去充满关心和善意的鼓励—— 「真是感谢您的好意」 「——诶」 神官全身被吞噬。 玛农的手中捧着神官仅剩的头颅,大概是不知道怎么死的,所以脸上一副惊愕的表情。玛农将她的头恭敬地放在脚边,头颅陷入了她的影子之中。 「呵呵,多谢款待」 她利索地站了起来,根本看不出腰使不上劲,回头看向外面。正是因为圣地没有围墙,所以从可以清楚地了解外面的情况。 特别是矗立在眼前,被切为两段的巨大的魔物尸体。 迎击这个魔物的神官,恐怕是极强的魔导使用者。想到这,玛农都不禁颤抖。 「果然对我来说是完全无法战胜的人啊。那些神官真是强大啊」 玛农自知其上的罪业越来越强,但与创造出那副场面的人相比,难以望其项背。 即使加上万魔殿召唤的魔物,那个魔导使用者也可以轻松解决。 即便不是她,每一个圣地里面的神官都要比玛农强大,包括刚刚玛农吞噬的那一位。玛农并没有特别的强大,正面战斗能赢的对手屈指可数。 玛农因为神官们的强大而颤抖,但并不是因为恐惧。 她们全身上下都只有强大。 高尚的她们没有丝毫的卑鄙。 「这就是我为什么与她们势不两立」 原本玛农不可能进入圣地。如今维持她的生命的组成,本质上是魔物。她会被圣地的结界当做魔物而拒绝。 玛农很清楚。 圣地本来是为了击退四大人灾而建造的地方。因此圣地会拒绝魔物乃至四大人灾的『万魔殿』的进入也是理所当然。 因此玛农还是在企图让自己进入圣地。 在圣地外战斗的万魔殿从大陆南方的尽头『雾魔殿』处召唤了太古的魔物。将小拇指的她作为标记,连接与南方的本体相连,在圣地形成雾之结界的效果范围。 为了封印位于南方大陆尽头的万魔殿,结界内不论哪里都会涌起雾。这个强力魔导优先拘束对象是身为人灾的她,但结界并不会拒绝魔物。 这个结界是令魔物无法外出,关在内部。 换言之,这个用来关住魔物的白雾,是以允许内部存在魔物为前提而构造的。如果将雾之结界引来圣地,使圣地充斥白雾的话,那么圣地就可以让魔物进入了。 为了让自己可以进入本不能进入的圣地,玛农做了一件夸张的事——利用魔物进攻圣地。之所以做这种毫无胜算的事,并非是要给第一身份沉痛的打击。这只是玛农为了让自己可以进入圣地的铺垫而已。 「那么那么,『盟主』和梅诺扔下我一个人不辞而别,也开始想我了吧」 身负罪恶的和服少女,迈向大圣堂。 圣地并不大。玛农很快就找到了目标建筑。 梅诺和『盟主』一定就在作为圣地的标志物矗立的大圣堂吧。 「好了,这就去吓梅诺一跳,和『盟主』好好抱怨几句」 玛农绕了一圈,想着该怎么才能进去,在路上看到有一个正在睡觉的女性。 那时一位戴着眼镜的神官。梅诺看到她,就走了过去。 「喂,你醒醒」 玛农摇了摇神官,她一下清醒过来。她本应是初次见玛农,但却不出玛农所料,这位神官认识玛农。 「哎呀,是列车来的客人呢。是玛农小姐没错吧。我怎么又在外面呢?是我让玛农大人在外头的吗?」 「因为这外面的骚动稍微引起了一些兴趣。于是我问你要不要一起出来看看。结果一出来你就被魔物袭击,幸好你没大碍」 「嗯嗯?有,有这样的事吗……」 芙兹雅德被玛农满口胡言彻底弄糊涂了。梅诺把她敲晕之后,带她到了大圣堂外,所以前后之间混乱的记忆巧妙地衔接上了。 「啊?艾尔卡米大主教是其他人变的……什么的,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我,好像做了个奇怪的梦……嗯。应该就是梦吧。请玛农小姐稍等。我们现在从外面开门」 「好的,我等你」 芙兹雅德没注意到自己没回话,开启了『龙门』的转移阵。仅仅是一墙之隔的极短的【转移】。 「请您穿过去」 「谢谢」 玛农穿过启动的光门。 玛农在不知道发生什么的情况下,伴随着浓雾的包裹,进入到了大圣堂。 梅诺和导师的战斗,从纹章魔导的对攻开始。 在值班室有限的活动空间,作为熟练的战斗人员,本应在使用纹章魔导之前,就拿出小刀,然而梅诺与导师却在这数秒互相发动了纹章魔导。 两个人都是优秀的魔导使用者。在魔导的构筑速度势均力敌。 二人的纹章魔导冲击的余波尚未平息,梅诺就抢先发动攻击。 梅诺从腿上拔出短剑刺向对方。从发动纹章魔导变为刺突动作的过程行云流水。 导师毫不犹豫地以教典为盾。 教典封皮经过金属加强,十分厚重,足以抵挡短剑的攻击。金属与金属相互摩擦,发出让人不快的声音。 但这种难受的声音丝毫没有影响到两个人的动作,导师用左手持教典格挡梅诺的刺击,反手握着右边的短剑刺向梅诺的侧腹。 为了防止被刺,梅诺抬起脚抵挡。 皮革制长筒靴包裹到了梅诺的小腿。虽不是魔导具,但也是由优秀工匠制造的良品。它也具有当作防具使用的强度。梅诺的这双靴子如果不用劈的话是无法割开的,梅诺用它错开刀刃划过的位置,躲开攻击。 梅诺用靴子弹开导师的刀刃,重心前倾。她把腿抬至最高点,狠狠地落到地上。 其气势像是要踩碎对方的脚,对方只好向后退来躲过攻击。 咚,地板震动起来。梅诺把前迈出的一步变为震脚,挥动刀尖追击导师。面对梅诺盯准自己身体的攻击,导师这次倒是向后退了一大截。 连续的攻击都被躲开了。梅诺明白单纯从正面攻击不可能解决对方。 现在导师向后退开,正是梅诺想要的机会。 『导力:接续——教典·二章五节——』 梅诺将意识集中到左手抱着的教典中。 向前逼近的同时构筑教典魔导。作为高等魔导具的教典绽放出导力的光芒。 『发动【啊,你们应当知道,包围虔诚羊群的墙壁不会崩塌】』 展开的白色墙壁将房间一分为二,使导师在另一侧。 这是与构成圣地的墙壁相同性质的魔导,它就像原本就存在于房间一样。 当然,导师在墙壁的另一边。相比起攻击魔导,防御魔导的优点更多。至于使用教典魔导构筑的防御强,更是难以击破。而且导师并没有像雅修娜或者茉茉那样的导力量,所以应该和梅诺一样不喜欢靠蛮力。 墙壁只能维持十秒左右。 梅诺为了趁这段时间准备发动多重的教典魔导,开始集中精神,突然用肌肤感受到空气的流动。 导师的短剑已经靠近鼻尖。 「!?」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惊愕得心脏快要停了下来。还没来得及思考,为了躲避性命攸关的危机,身体擅自就向后一仰。还在向前运动的剑尖从梅诺的额头上掠过。 梅诺无意识地跟上了银色的刀锋、刀柄、使用者,捕捉到了它的主人的身影。 梅诺与刺出短剑的导师对上了视线。 「……运气真好呢」 对这偶然之间躲开了必杀的一击,对方话语中不带丝毫的感慨,说罢,便将拿着短剑的手腕反了过来。 对方这次的攻击是喉咙。梅诺虽然奇怪为什么应该在墙壁另一边的导师出现在了这边,但她先将这个疑问抛在了一边,转而是扭动身体。梅诺的姿势很极限,扭曲得不成样子,不过这个在身体的允许范围之内。她立刻解除了用于隔断两人的墙壁的魔导。这次换成梅诺退到了墙边,成功拉开距离。 导师抢先占住了房间的门口。她单手握着短剑,不给梅诺任何门口离开的机会。 现在的氛围就像冰块落进胃里。 先前的第一击,要是自己慢了一拍,恐怕短剑就会从眼中刺入,贯穿脑髓。梅诺的身体变得沉重——她从原本希望自己的攻击可以很好地解决对手,到因连续两次直面死亡而感到了恐怖。这种落差使梅诺的精神大受打击。 梅环顾在值班室内。 自己确实建立了墙壁将导师与自己隔开,但她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导师可以攻击自己。 梅诺并不认为导师可以击穿魔导构筑的坚韧墙壁。导力迷彩也解释不通。刚刚与自己战斗的导师也是实体。应该没有空档使用导力迷彩代替自己。 接着,梅诺在房间之中在发现了一丝异样。 「……那个是」 在先前被梅诺分开的那边,只剩下导师的教典。 看到教典,梅诺明白导师是怎么使用替换的诡计,低地说道: 「【导枝】……!」 「没错」 前来迎接梅诺的,一开始就是拟态成灯里的【导枝】。 刻印在导师的短剑中的纹章魔导有两个,【导枝】是其中的一个。导师操作导力的枝干,用导力迷彩依附自己的样子。虽然只是加了一个步骤,但这个魔导可以制造出一个具有实体的假人,而不像梅诺只能创造出虚像。 因为眼前的「导师」是从灯里的样子变来的,导师利用了梅诺先入为主的惯性思维下了圈套,让梅诺以为眼前的就是真的导师。 可怕的是,通过导枝模拟出声带的构造,甚至可以说话。刚才和梅诺交锋来看,其精度完全可以说是一个分身。 那么,如今站占据了出入口的那个导师,是本体吗? 梅诺的答案是『不知道』。 「……」 她静静地吐出一口气。 急躁是百害而无一利的。她找到了导师的一张手牌——这样想就可以了。 『导力:接续——短剑·纹章——发动【疾风·导丝】』 屋内刮起了大风。从梅诺短剑中延伸出的导力丝不规则地在屋内飞舞。 没有不自然的地方。 既然其它地方没有实体,说明门口的导师就是本人无误。梅诺在纹章发动后,立即用短剑突刺。 导师用短剑挡下瞄准颈动脉的一击。 两人一改之前的战斗风格,变为不使用魔导的短剑互搏。她们没有大开大合的动作。在近距离中,两人实力不分伯仲,针锋相对。用短剑拨开对方的攻击,刀刃与刀刃碰撞出火花。 梅诺心想:好强。之前也让梅诺感到了寒颤。她不敢大意。 但是梅诺感觉有强烈的异样。 她认为自己能注意到。 如今与自己战斗的对手,与自己不相上下。梅诺心中的违和感始终挥之不去,心想:明明她是那个导师,只有这种程度吗? 她应该还有更多隐藏的手段,更加恶毒的圈套,更具有压倒性的强大魔导吧。梅诺一身能力的基础就是这位导师传授的。导师的战斗技巧有梅诺预料不到的计策也不奇怪。 即便如此,眼前之人的强大——梅诺仅仅只是知道她很强。 『阳炎』。 活着的传说。人形的处刑执行者。 本应与这位自己人生中最棘手的敌人战斗的梅诺,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梅诺。你来这里想要做什么」 「……将灯里,杀死」 梅诺回答了在战斗中被问到的问题。她有回答问题的余裕。 「把时任灯里杀死?无聊。你这个回答真是一点都不符合我的期待。本以为你都下定决心要背叛第一身份了,为什么要止步于那里。为什么不寻求死别以外的方法?将灯里杀死,就仅此而已吗?你也要止步于此?和我一样」 「那你倒是说说该怎么办啊!」 上次梅诺在战斗途中吼叫是什么时候呢。她无法按捺自己的情绪,伴随这杀意,大声喊出了这句话。而事实是,在战斗的过程中梅诺仍有余裕喊出那句话,但梅诺心中不知为何变得烦躁。 去帮吗。帮灯里。由梅诺来。 处刑人生来只为杀死他人。为什么与自己选择了同一条路的导师会责怪现在的自己? 自己曾经杀过人,因此没有拯救他人的资格。 自己杀死了很多像灯里一样的人。灯里与他们的区别只是能否被杀死而已。 碰巧灯里无法被杀死。 所以才会有这三个月的旅程。如果灯里持有的纯粹概念无法避免死亡,两人之间的关系早就在葛里萨利嘉王国结束了。梅诺本应不会对自己的生存之道产生任何疑问。 「帮助其他人的资格——难道我就没有吗!」 「不需要什么资格」 导师否定了梅诺的话。 「和我完全一样会变成什么——我想我已经清楚让你知道我的人生一事无成」 听到这根本不像导师会说出的话,梅诺倒吸一口凉气。 「您在说什么……?」 因为杀了人,所以继续杀人。在这个地方止步的话,和导师『阳炎』一样。 在这条不断杀人的道路上什么也没有。 只见身后和身前的红色脚印。 梅诺只知道这样的生存之道。与导师走在同样的道路,但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的导师准确地指出了梅诺的本质。 「如果你没能成为清廉正直的神官,没能成为无情杀人的恶人。你想要成为什么人?」 「那有什么办法,所以我们才杀人啊!?」 「是啊,没有办法。被召唤的异世界人会变成人灾。世界为了从星球剥夺概念,促使人灾化。确实拿这个世界一点办法也没有」 「那我帮助灯里这件事毫无道理」 「你傻啊。因为你从理性的角度思考,所以会这么认为。你先正视一下自己的感情吧,梅诺」 导师突然从眼前消失了。是导力迷彩。即使一直知道这种可能性,但眼前出现导力迷彩时,还是难以分辨真假。 「帮助朋友足以毁灭世界」 梅诺正视导师的这句话,似乎有什么破灭了。 偏偏是这位比任何人都更像处刑人的导师『阳炎』,让梅诺帮助灯里。听见这样的话,梅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思考陷入了停滞。 因此梅诺不依赖听觉,有意识地屏蔽听觉。 梅诺不假思索地用嗅觉找到了从眼前消失的导师。 梅诺闻到了烟味。 刚刚来到这里时,之所以梅诺能够看穿伪装成灯里的样子的导力迷彩,就是因为导师身上散发着让人怀念的烟草味。 梅诺知道导师几乎不怎么抽烟。 人是闻不到自己的体味的。梅诺依靠着自己的嗅觉,用短剑击向背后出现的气息。只为牵制的一击,却意外地将导师手持的短剑挑飞了。 随着金属碰撞的声音,导师的短剑飞到了空中。 梅诺看到了胜机。 梅诺一个劲地刺向对方。 导师赤手空拳。因短剑被弹开的冲击,身体失去了平衡。导师没有任何抵抗的样子。完全没有。只要这样刺向她,梅诺的短剑就会刺入导师的脖子,给予她造成致命伤。梅诺的脑中清晰地闪过了未来的画面。梅诺似乎已经看到自己的短剑贯穿导师的颈动脉,导师的鲜血从脖子喷溅而出。 能杀死。 梅诺可以将导师杀死。 将这个人、咧嘴大笑的人、抚养自己到大的人、与自己一同前行的人、把手放在自己头上粗暴地抚摸的人、自己曾想要成为的人—— 杀,死? 「——啊?」 在叹息的同时,也从口中叹出了梅诺心中的疑问。 随即发生了难以置信的事。 梅诺将本该夺走导师生命的刀尖,强行错开了位置。 本该贯穿颈动脉的短剑,划过空中。看着自己伸出的胳膊和短剑的刃尖。梅诺保持着挥刀之后的残心(译注:残心指剑道的进攻打击动作完了后,不可放松姿势及斗志,应有随时回应对方反击的心理准备及架势、气力。),世界如同伴随着梅诺的思考般停止了下来。 我、在做什么。 疑惑化作空白,占据了梅诺的内心。 完全不明白自己做出这种事情的理由。无法相信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事。导师的死状在脑海中浮现的瞬间,自己就在抗拒那样的画面。自己抗拒与厮杀的对手因自己而死。她没有进行判断,也没有下定决心。 身体擅自地动了起来。 自己避免了杀人。 明明自己已经杀死过无数『好人』。 明明在三个月的旅途中,自己时时刻刻都想着将已成为朋友的灯里杀死。 头脑中一片空白。梅诺的脑海已经完全停止思考。 「咕哈」 即便在梅诺停止了下来,世界也不会因此停止。导师咧嘴大笑。 被梅诺挑飞的短剑,也滚落到了导师手边。导师顺势单手拿起短剑,向短剑注入的导力。 由于刚才刺空的原因,梅诺全身都是破绽。除了茫然地看着导师发动魔导,什么都做不了。 「真是感谢你的不杀之恩」 『导力:接续——短剑·纹章——发动【导枝:寄生鹫之种】』 发出小小的砰的一声。 导师的短剑发出了像导力枪开枪的声音。 肩上传来疼痛。在还没看清楚是什么东西之前,梅诺已经能够感觉到导力的果实在肩头一点点地发芽。它为了吸收梅诺的血肉和导力而扎根生长。 「!」 梅诺终于恢复了思考。饱经训练的身体在危及生命的情况下先行动了起来,无暇处理内心的想法。 梅诺咬紧牙根。不是因为悔恨,现在根本没有后悔的闲暇。而是为了忍住肩膀传来的疼痛,咬紧牙关。 那个东西还在肩头不断生根发芽。梅诺立即做出决断,将短剑刺入肩头。强忍血肉撕裂的剧痛,用手指将魔导核心用手捻出。 那根本不是圈套。刚刚刺中的话就赢了。就能杀死她了。 梅诺大口喘息,艰难地抬起头盯着导师。 自己对杀人这件事感到踌躇。大概是因为导师的对话勾起了自己的感情。还是有其他的原因呢? 既然梅诺没杀死导师,导师的生命就会延续。 梅诺感到犯恶心。这种头痛是对自己在抗拒杀人这件事引发自我嫌恶,在敲打着脑内,相比起杀人的时还要严重。梅诺精神上承受的负担之大,甚至让她感觉肩膀的疼痛不算什么。 「所以呢,你是什么?」 是您所培养的处刑人。 梅诺无法做出这样的回答。 正因自己没有帮助她人的资格。所以自己才会来杀死灯里。 说了那样的话,现在自己却对杀人这样的事情感到踌躇。 并不是力量的差距,而是自己的内心在拒绝杀死导师。 这是决定性的错误。 身为处刑人,在杀戮中一路成长的梅诺心中有什么东西幻灭了。她如今已经没有任何抵抗的力气了。 明明可以杀死,却没能杀死。没能杀死本应杀死的对手。 改变自己的做法需要付出如此之大的代价。 使梅诺的内心幻灭的导师,看到梅诺失去力气的样子,无聊地眯起了眼。即使如此导师和梅诺不一样,她不会停下杀人的举动,于是举起了短剑。 梅诺没有躲开。她没有躲开的力气。 要死了。 脑海中停止思考,一种不真实感支配着梅诺,她正在等待死亡降临。 「虽然搞不清楚状况……」 突然闯入了一句不合时宜的文静询问。 不止是梅诺,导师也循声看向了说话的人。 不知为什么,在值班室的门缝中可以看见玛农的样子。与梅诺对上眼的她,开心地挥了挥手。 玛农一如既往地身穿和服,手中握着一把铁扇。这把铁扇那时在利贝尔战斗时她就曾使用过,是玛农护身的武器。铁扇上只刻了一个纹章。 『导力:接续——铁扇·纹章——』 她构造纹章魔导的速度比起梅诺和导师要缓慢。对于她们来说,哪怕在先让玛农发动,也来得及赶上玛农的魔导构筑。但因为眼前还有着战斗的对手,两个人都无法阻止玛农的攻击。 玛农脸上浮现沉稳的笑容,随后向着二人战斗的室内挥动散发着导力光芒的铁扇。 『发动【风刃】』 玛农挥动铁扇,挥起轻飘飘的风后。 刮起了可以毁坏一切的旋风之刃。 屋内平静了下来。 接下玛农一击的导师,看着房间内邹了眉头。 在这个狭小的房间内,无法躲避纹章魔导【风刃】制造出的攻击。复数的风刃形成漩涡形状的攻击。如果说拥有茉茉那样的魔导量的话,或许可以用导力强化抗住。但对导力量普普通通的人来说,恐怕只会被大卸八块。即使是导师,也只能停下攻击,使用【障壁】的纹章发动魔导进行防御。 梅诺也是一样。梅诺用神官服的【障壁】抵挡玛农的【风刃】。 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梅诺并不像导师一样俯下身子展开障壁的导师,而是特意站着承受了风刃的攻击,让风把自己吹飞。 「没想到活得这么丑陋」 梅诺利用玛农所产生的冲击逃掉了。 本以为自己的内心已然破灭,但似乎还有着求生的力气。平时大圣堂的出入口都是关闭的,但玛农似乎是凑巧在开启大圣堂的入口之后进来的。 看到地上留下的点点血迹就能知道梅诺逃跑了。大概是梅诺逃跑之后并无余力掩盖血迹。 由于没能刺死梅诺,因此导师扭头看向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是玛农·利贝尔啊。就凭你那身体,还敢潜入圣地啊」 「潜入?您又在让人听不懂的事情呢」 面对导师的诘问,玛农镇静自若。她从袖口里拿出的铁扇,遮在嘴边,语气和平时一样平静道: 「那你打算怎么惩罚我?我可是一开始就和『盟主』大人一起,用正当的手段进入大圣堂」 「嗬?」 导师看向玛农的旁边。卡嘉尔玛大概是察觉到玛农回到大圣堂,所以下楼迎接。他也来到了这里。 一看就能明白,梅诺入侵大圣堂这事也有他的一份助力。身为『阳炎』的仇敌的他昂首挺胸,虚无地笑道: 「一切都如她所说!」 能立即回应对方讲的话,主要还是玛农一边和蔼地笑着一边掐着卡嘉尔玛的后背,否则卡嘉尔玛可能已经在装模作样了。 反正是怎么杀也杀不死的男人,于是导师无视了卡嘉尔玛说: 「退一万步说,你不觉得这次魔物骚动你也要承担一些责任么」 「嗯,并不觉得。流浪的魔物也拥有攻击圣地的气概,我由衷钦佩它们的果敢」 「外面好像来了『万魔殿』的小拇指哦?那小家伙可中意你了。因为她和南方的『雾魔殿』连接,让雾之结界侵入到圣地内部。多亏了她,现在圣地失去了结界的效果」 「哎呀!那孩子真是个傻丫头」 魔物袭击其实就是玛农利用结界相互抵消的效果让自己可以进入圣地。目前来看,这和玛农想要达成的目的差不多,她对自己真正目的只字不提,只在脸上挂起典雅的笑容。 「但是这次的骚动应该是有其他人操纵才对吧?肯定是那孩子在外面遇到了哪个想和她一起玩的某个人。她这次没找我一起玩。真是难过」 这就是特意让撒赫菈混入魔物群的原因。玛农故作有其他主谋,利用了撒赫菈。她用袖子捂住眼睛,故作抽泣哀叹。 导师用怀疑的眼神看着玛农。 「总的来说,你和魔物没什么关系咯」 「是的」 「那刚刚跑过来打扰我的事呢?」 停下装哭的玛农放下袖子,笑道: 「看到弑母仇人就在眼前,一怒之下就做了这件事」 她直言不讳地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圣地的周围笼罩着浓雾,这些浓雾都是万魔殿的召唤魔导所引发的。 「……」 在田地里的魔物的尸体背后,撒赫菈鬼鬼祟祟地探出了脑袋。 刚才混入浓雾的她,悄悄地回到了刚才和茉茉战斗的现场。 毕竟魔导重塑肉体的时候还是全裸的,因此衣服是如今的必需品。确认那恐怖的魔导行使者艾尔卡米和讨厌的茉茉都已经离开之后,撒赫菈虽然感谢着让自己隐藏身形的浓雾,但她回到了自己的尸体边,嘎吱嘎吱地开始扒下尸体上的衣服,这种作业很折磨人的精神。 「我已经不想陪她玩了……。就这样从万魔殿身边逃走吧」 自己绝不是因为茉茉而逃跑。自己要逃离的是『万魔殿』,要从那个小个子的恐怖怪物身边逃离。虽然还没决定好逃跑之后要干什么,但是已经狠狠吃了苦头的撒赫菈下定决心要实行这次没有一点计划的逃亡。 正当撒赫菈说服自己的内心,重新换好修道服的时。 她感觉到前方有一股气息。 撒赫菈警戒地一看。从脚步声的重量感判断,那并不是魔物。从雾气中透过的轮廓可以看出来是一个人。从圣地的方向走来,说不定是派来追击的神官 撒赫菈为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战斗摆好架势,她透过雾气感觉到了对方的异样。 之间那人脚步踉跄,左手扶着右肩,怎么看都是受伤了。与其说是来追击,不如说是一个被打败的人。 虽然撒赫菈本打算如果是弱小的神官的话,就抓个机会潜入雾中逃走,但她的目光逐渐被雾中走出来的人吸引住了。 那人虽然不高,但也许是因为她头身及手脚的比例出众,她站着就有一种特别的存在感。轻飘飘的神官服从大腿处裁开分叉,但却并不算过分花哨,兼具了美观和实用性。 最重要的是,她特别好看。 她有着白净的肌肤,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清澈的眼眸。粟色的头发用黑色缎带扎起,既浓密亦有光泽。 仿佛是撒赫菈脑海中想要成为的完美形象走到了现实中一样。看了过了几秒,撒赫菈回过神来。 撒赫菈认识这个人。 「梅,诺……?」 本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美人,原来是梅诺了。梅诺没想到会有人叫自己,抬起头来说道: 「……撒赫菈?」 不知是雾气的影响,还是受伤太重,先前梅诺也没注意到撒赫菈。 梅诺和撒赫菈面面相觑。 梅诺刚才只顾着逃跑,心境有如五里雾中。 由于自己从肩头取出魔导核心,现在依旧疼痛。至今为止输了无数场战斗,也经历过无数次的战略性撤退。 但是,像这样剪不断理还乱的心境逃走,还是第一次。自己内心的情感像这样四分五裂、交织碰撞,也许是人生中的第一次。 在梅诺的记忆中,自己从未哭过。无论是被导师带到各地,或是在修道院经历严酷训练,或是失去重要之物,从未留下泪水。或许自己在孩童时曾哭闹过吧。但,在梅诺的记忆中,她从未因悲伤而哭泣。 那是因为自己过去没有『想要守护某物』的想法。 自己曾经以为和灯里的友谊是想要守护的东西。本以为自己亲手结束灯里的生命,一定会因此落泪。 然而并不是这样。 在见到灯里之前就有了。 正是与导师『阳炎』的回忆,最大限度弱化了梅诺的杀意。 「……呵、哈哈哈!」 梅诺放声大笑。自己这狼狈的模样真是太奇怪了。 本已做好了觉悟,绝不回头。本来打算牺牲自己的性命——直至自己竭尽全力,粉身碎骨,像纸一样被蹂躏至死之前,战斗至死。 然而,自己没能杀死她。 梅诺和导师的战斗,甚至谈不上什么胜败。就那样输掉被她杀死,那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后悔。 ——真是感谢你的不杀之恩。 这句使梅诺的内心幻灭的话,一直萦绕于她的脑海中。 自己确实在本应下手的场合,放弃了这个机会。如果赢了的话,就可以顺利达成自己的目标了。打开前往盐之大地的,作为难敌的大主教在圣地外。接下来带上被关在北塔的灯里,一切就能画上句号。 自己却亲手断送了这样的未来。 虽说是这样,但。 梅诺绝不后悔自己没能杀死导师。 当然,从理性的角度来说,自己应该杀死她。自己能立即回答出应该怎么做。梅诺心中有一个明确的回答。脑海中立刻能演算出符合目的的正确答案。那是一个绝没有错误的完全理智的正解。 但是,梅诺问自己的内心,是否能按照理性行动时,却得不出一个答案。 如果现在可以用灯里的纯粹概念【时】回到能够刺杀导师的那个瞬间,如果得到一个现在困扰着自己的那样的失态全部抹去的机会——即使这样,梅诺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用短剑不偏不倚地刺死她。 会有这样的事情么? 尽管明白那是为了目的而采取的正确行动,但自己没有选择这样的正解。 一直都在杀人的自己、杀害虽然是禁忌但没有犯下任何罪恶的异世界人的自己,决定要结束灯里的生命的自己——偏偏没能杀死导师『阳炎』。 现实与想象截然相反。 梅诺没能杀死导师『阳炎』。 这就是事实。 正当她打算嘲笑自己的滑稽时,感到一阵作呕。 「唔呃」 她压到喉咙,反复地干呕。没有任何呕吐物。明明胃在翻腾,但也无法吐出任何东西。因为本来想要转移到盐之大地潜伏起来等待导师,所以胃里空空如也。 然而对现在的梅诺来说,更是觉得什么自己空虚到什么都吐不出来。 自己的腹中,有一个鲜红的虚无。自己所留下的,赤红的脚印。这些脚印一起蒸发,化作虚无,正要吞噬梅诺。这是一种无法战斗、无法杀死,甚至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虚无。浅陋得让人觉得可怕的空虚,正是梅诺的人生。 一个无法杀人的处刑人,还有什么意义? 梅诺将短剑偏离的那个瞬间,就已经否定了自己的生存之道。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背叛了自己。 这也是最坏的情况了。她没有向前迈出一步,无视过去走过的赤红足迹,只是放下杀人尖刀。因为和导师的对话,梅诺被煽动了情绪,变得不再能够杀人。 她想死。 不对。如果想寻死,她那时明明站着就好了。 为什么,自己要逃跑呢? 自己的一切难以置信地进退维谷,就在这时—— 「梅,诺……?」 听到了一个声音。 她抬起头。看见了雾中的撒赫菈。 「……撒赫菈?」 啊啊,到此为止了。 比起放弃,心里更是激动。这偶然的相遇看见了必然的救赎。 输给导师,仅以身免的途中被撒赫菈杀死——梅诺坦然接受了这出人意料的临终之路。 眼前这个状况,对撒赫菈来说是绝佳的机会。 现在不管是谁都可以杀死梅诺。 与她战斗,取得胜利易如反掌。撒赫菈能确信现在的梅诺很弱。弱得奄奄一息。 但撒赫菈投来的不是攻击的子弹,而是质疑的话语。 「……你在做什么?」 看见梅诺明显是输给别人了,撒赫菈声音颤抖。无意识地握紧了右手的义肢,发出了嘎吱的声音。 「输给了导师打。我真没面子呢」 梅诺笑着答道。 「并不是实力上输给了她。而是下不了杀手。我是为了杀死朋友来到这里的,明明是只能杀人的处刑人——偏偏还是对杀死身为敌人的导师犹豫了。输得像是个傻子似的」 撒赫菈从未见过梅诺失败的样子。 「你是来帮灯里酱的吗?」 「……嘛,广义上这样说,应该是吧」 「已经没时间了吧」 「好像是没了」 梅诺按压着肩头的伤口,回答中没有一丝悔恨。 「我输了哦」 输了。 那又怎样。 撒赫菈抓住梅诺的领口。梅诺完全没有抵抗。持续失血使她的体力所剩无几,战斗的最后也已经将导力用尽。就这样任由撒赫菈拽起。 撒赫菈勃然大怒,举起义肢,狠狠地给了梅诺一拳。 梅诺慢慢地捂住自己的脸。对方的动作甚至都给不了自己疼痛,而且依稀在哪里见过。 「……仅此而已吗?」 为什么是这种温和的攻击。现在的自己想要的并不是这种。梅诺像是想要表达这个意思。 在帮助灯里的路上输给了导师。某种意义上是一个理所当然的结果。被导师顺理成章地打败,苟且败走。 只要撒赫菈在这里给自己最后一击,这一切就结束了。撒赫菈可以把这一切都画上句号。 面对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不知为何撒赫菈把梅诺扛在了肩上。 这样下去的话,以梅诺的伤势,或许真的会曝尸荒野。她靠在撒赫菈肩上,不明白为什么撒赫菈要帮自己。 「你在,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 撒赫菈怒吼回应道。 撒赫菈完全没有必要帮助梅诺。不如说,撒赫菈本应借机在这里解决梅诺。 但是。 「我可没有那么好心,要是看见你快要死了赶紧给你个痛快,多便宜你」 现在占据了撒赫菈心里的感情,只有一个。 「我不喜欢,我不喜欢,我不喜欢!」 撒赫菈无意识地咒骂道。甚至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帮梅诺。撒赫菈就这样一边谩骂一边把梅诺背到附近的修道院。 全都是不顺心的事。撒赫菈的人生一直都充满了各种不顺心的事。 「我更不喜欢梅诺输给我以外的人……!」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一直没赢过啦」 梅诺只是在小的时候输给撒赫菈。而且梅诺与撒赫菈之外的人战斗时的败绩更是堆积如山。这些事情连撒赫菈都记得。 「闭嘴!」 她咬牙切齿地喊道。她不想到丧家犬的任何一句反驳。 「说到底,你太容易放弃了」 「我?」 如果放弃就好了的话,自己也不会在这里。就是因为没有放弃灯里才来到这里的,梅诺用眼神表达不服气,但撒赫菈完全不认可。 「不容易放弃的人可没有这么漂亮的眼睛」 「……什么意思?」 「反正,你觉得自己已经拼尽全力了,不可能再做得更好了,对吧」 「……有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 听见回答后,梅诺缄口不言。梅诺仿佛想说容易放弃是自己为数不多的优点了。 「梅诺你就是这样」 在雾中,穿过田地的撒赫菈来到了一座修道院的玄关。 「所以我最讨厌你了」 她明明长得那么好看,自己却不以为然。一直以来驱动梅诺行动的是使命感和义务感。 既不哭闹,也从不生气。脸上总是挂着微笑。无论什么时候都那么镇静自若。 梅诺一直都是这么美丽动人。 这让人很火大。 甚至是受伤的现在——还显得更加美丽。 「所以我才觉得你长得漂亮的家伙让人火大」 「诶……?」 梅诺因为撒赫菈莫名其妙的话感到不知所措。 撒赫菈不关心这些。 想看自己讨厌的人不体面的样子,有什么不好。想哭的话,就该哭出来。想生气的话,就不要掩饰发泄出来。撒赫菈心底是这样想的。 「光是凭逻辑行动,连自己的感情都体会不到了」 正当平息了怒气的撒赫菈推开修道院的入口时。 「啊」 「诶?」 撒赫菈正背着梅诺,全身都是破绽。本以为这里空无一人,却在玄关遇到了刚刚在修道院洗完澡的茉茉。 这意外的遭遇让三个人都愣住了。 茉茉的视线从僵硬的撒赫菈身上,转移到负伤的梅诺身上。 茉茉的瞳孔中瞬间轰地燃起怒火。 「等等,有误——」 「——死吧!」 茉茉不顾三七二十一,一拳揍到了撒赫菈的脸上。 大圣堂中的骚动也早已传到了监禁灯里的房间里。 但是灯里早已没有心思关系外界的事情了。哪怕没有这扇从外面锁住的门,灯里也不会主动离开监禁自己的这个房间吧。 导师『阳炎』说的话,像刺一样扎在了灯里心头。 时间一直来回往返,却一点都没有变得更好。自己随着魔导的不断使用,记忆也不断外溢丢失。重复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得到的回报是,它确实在不断侵蚀着灯里。 自己正在变得不再是自己。 每次发动魔导都会遗忘过去的记忆。纯粹概念的持有者要战胜这份恐惧并不容易。灯里之所以能够战胜自己不是自己的恐惧,是因为她有坚定的希望和消极的达观。 灯里已经放弃了自己。 在来回往复的时间中,只要能帮到梅诺,自己怎样都没关系。灯里早已决定用自己的死换取梅诺的生。 自己是无所谓的。让梅诺把自己杀死就可以帮到她了。反正自己都要死,灯里自己的记忆有没有都无所谓。 所以,就算是遗失了记忆,灯里也无动于衷。 为了拯救梅诺,而被她杀死。假使这样能留在梅诺的心中,那么灯里哪怕失去一切也在所不惜。 但现在却不一样了。她再次地体会到了这种恐怖。在日本的记忆已千疮百孔。而事实是,如今自己连双亲的名字都想不起来,灯里只觉得可怖。 与梅诺初次见面的时候,被问及的那个问题: ——你是哪个学校,几年级几班的? 那时为了确认自己是否是异世界人的质问。如今的自己,还能不能回答出这个问题? 「我,就读于……」 身上穿着水手服,所以自己肯定是某个学校的学生。自己现在十六岁,所以肯定是高一,应该还没到高二。 但灯里的口中说不出具体的记忆。 灯里环抱着自己的肩膀,颤抖着。 自己,到底是谁? 朋友、父母、甚至是自己,都回忆不起来了。自己失去了记忆的连贯性,这种突然的现象体现在过去的记忆已经逐渐被遗忘了。 自己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在日本是怎样的人。自己是有的名字。叫时任·灯里。这一点应该是没错的。 「……真的吗?」 自己回忆不起来自己的人生,真的还是时任灯里吗? 「还……可以的」 灯里和自己说道。 现在灯里的记忆只剩下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事情。她重来了很多次。灯里还记得的这些和梅诺一同走过的旅程。她和梅诺的回忆,支撑着时任灯里的人格。 只有这些了。 她忘记日本的事情,也忘记自己是异世界人,在她最后将一切都忘记成为人灾之前,还有时间。 而同时,正是因为和梅诺的记忆已经是她的全部,她才不想再丢失任何的记忆了。 倘若连循环时间的原因都忘记了,那自己不明白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梅诺说了她不能原谅有人愿意帮助她这种恶人。所以她应该会来到这里。 梅诺会杀死帮助了梅诺的自己。 灯里的心中,两种念头正激烈碰撞。 希望她来。 希望梅诺结束自己的生命。 不希望她来。 希望梅诺能活下去。 这两种想法在灯里心中挣扎。而灯里被导师『阳炎』监禁在这里,只有在被迫在这里等待,因此灯里的愿望并不能决定这些,她的来与否与只能交给梅诺来决定。 但灯里希望梅诺不要过来的哀求,已经被梅诺否定了。 因此梅诺一定会来。 对灯里来说她无计可施。她心想:要不重来吧。但是现在的情况并不允许她这样做。纯粹概念的魔导被施以限制。她不认为自己能找到机会,从监视自己的导师『阳炎』手里溜出去。 无论自己再怎么不是自己,灯里都会坚信梅诺。梅诺会来到这里将已经穷途末路的灯里杀死。 但——梅诺死去的话,这一切就没有意义了。 她第一次希望重来时,梅诺也死了。这根本什么都没改变。 梅诺死了,茉茉也死了,自己也被那个红黑头发的神官杀死。灯里因为拒绝接受这样的结局而反复回溯。 灯里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梅诺时的感情,当时认为这就是命运。 「来帮帮我吧……」 这祈求不为自己。 灯里继续寻找是否有梅诺的生存之道,以泪洗面。 由于魔物的入侵,修女们都去了避难。这座修道院本该空无一人,而现在这里的一间房内却有三位少女。 因为与导师战斗而负伤的梅诺、被茉茉一拳揍到失去意识的撒赫菈、以及三人中唯一活蹦乱跳的茉茉。 神官、神官辅佐、修女——达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平衡。受伤的梅诺躺在床上。茉茉用着从修道院里找来的医疗箱勤快地帮梅诺处理伤口。 至于帮助梅诺来到这里的撒赫菈,她在修道院的入口处迎面撞上茉茉,吃了茉茉挥出的全力一击,现在还没有恢复意识。在她被击晕后,茉茉随意地将她拉到房间里,拖到地板上。茉茉本想给撒赫菈个痛快,但最后还是被梅诺阻止了。 「前辈—,茉茉觉得果然还是应该趁现在把她杀了。一看就知道她是混账禁忌,而且还是袭击圣地的主犯之一——!据说只要把那个导力义肢的本体彻底摧毁就可以杀了她,这可是个好机会!」 「好了好了,把她放那里就行了」 梅诺摸着想要对撒赫菈处以死刑的茉茉的头,让茉茉冷静下来。看着茉茉一如往常的言行,梅诺的心也总算恢复了平静。 确实,撒赫菈触犯了禁忌。按道理应该趁她失去意识把她处理掉,但看在撒赫菈帮助自己的份上,梅诺决定晚点再考虑这个事情。 梅诺心里清楚,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说她帮助自己所以不杀,这不过是场面话而已。直白点说,现在的梅诺不知道如今的自己还能不能杀人。 梅诺的心中泛起了层层涟漪:在她没能杀死导师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脸去杀其他人了。 梅诺感觉撒赫菈差不多也该醒了,望过去,正好撒赫菈就睁开了眼。 她一边慢慢地坐起上身,一边晃了晃头。 「怎么回事。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本打算前往修道院避难,不知道怎么突然就遇到了一只粉色大猩猩——」 「啊啊?你有什么意见吗?」 「——更正一下。那不是做梦。现在与那头小型猩猩共处一室,比起噩梦还噩梦」 刚刚醒过来,撒赫菈和茉茉彼此瞪着对方,眼神里就想杀了对方。毕竟两个人在几个小时前还在厮杀。现在想让她们和和睦睦也是不太可能。 两个人互相瞪了一会之后,茉茉看向了梅诺。 「所以呢,前辈为什么和这种家伙在这种地方?」 茉茉提了一个合理的质问。 梅诺刚才进行了一番说明: 与卡嘉尔玛·达尔塔罗斯随行,潜入了大圣堂。正打算找到灯里被关押的地方时,败给了导师。在败走途中得到了撒赫菈帮助。 失败了。 而且还不仅仅是失败。自己不敢杀死导师。这简直像是变成了讨厌杀人的普通人一样。包括这件事在内,梅诺也没有隐瞒,坦诚相告。 「多亏了你,我现在都不知道接下来干什么好了」 现在的自己,说不定已经不是处刑人了。 梅诺没能遵守导师『阳炎』的教诲。 成为恶人的话,就可以毫无顾虑地交出灯里。这才是正确的做法,没有必要寻求其他。如果自己贯彻了处刑人的信条,那时就已经果断取走导师的性命。 梅诺的行动中所夹杂的杂音,是灯里给予的变化。 灯里的笑容改变了身为处刑人的梅诺。与灯里的交谈让梅诺的心变得柔和。由于梅诺从自己只为灯里一人这样天真烂漫的理由而和导师的战斗,现在的梅诺丢失了她的信仰,以至于无法再杀死任何一个人了。 「我无法完全舍弃身为处刑人的意义,然而我却违反了导师——那位比任何人都要像处刑人的人」 灯里为梅诺赌上了自己的一切。 为此,梅诺却始终犹豫不决。 自己的生命也没关系。梅诺也做好了牺牲的觉悟。但是她却没有打算不惜放弃自己处刑人的身份,也要帮助灯里。因为她没有放弃一直以来的生存之道,而是打算杀死灯里解决问题。 所以她没能杀死导师。 本应拥有的生存方式和现实中产生的问题,这种矛盾将梅诺的心团团围住。 「我说,茉茉」 「怎么啦?」 「我啊,不想让茉茉杀死好人」 「什么?」 茉茉没懂梅诺在说什么,歪了歪脑袋。梅诺毫不顾忌地吐露心境道: 「作为战斗人员是没有办法的。你遇到神官、骑士、或者出现在未开拓领域的冒险者,或是自己袭击的恶人。你不可能和他们讲道理,让他们不要杀你」 过度的不杀主义只会让茉茉身陷危险。 在处刑人的世界中,梅诺容忍了杀人和暴力。如果不能容忍作为手段的杀人和暴力的话,有的就只能任由杀人犯和暴徒摆布。 至少对于梅诺来说,茉茉比那些人更重要。所以为了让茉茉活下去,她并不反对茉茉杀人。 但是。 「我希望茉茉不要杀死犯下罪恶的人」 这无意中托付给茉茉的生存方式,或许也是梅诺梦中的理想。 因此梅诺早已是无法挽回之人。越是做梦见到梦里的人,就越去杀人。越是想在杀死他人中寻找意义,就越去杀人——最终,发现自己无法杀死任何人,已然束手无策。 「我仅仅是从导师所教导的道路上偏离了一步,就不知道自己的生存之道了」 相遇时说出了『这就是命运吧』的灯里,在她的记忆里,不仅仅有现在的这个梅诺,还有其他的梅诺。这些记忆,让灯里决心赌上自己的一切。 所以不如——梅诺也想要度过那样的时光。 想要那些让灯里牵挂梅诺的记忆。想要那并非虚妄羁绊。 但是,自己无法知晓那些已经流逝的时间。 「……像个笨蛋一样」 在一旁痛斥梅诺诉苦的是撒赫菈。梅诺和茉茉看向了撒赫菈。撒赫菈像是挖苦般耍贫嘴道: 「在那里犹犹豫豫,像是大彻大悟,把这种谁都会思考的事情说得好像很特别,你觉得很开心?不知道自己的生存之道,这不是常有的事么。自己不知道?哈!?不知道的话,你不会问别人吗?」 对撒赫菈来说这段刻薄的话除了厌恶之外就没有别的意思了。茉茉的眼神变得尖锐,生气的同时,导力光包围着她娇小的身体。 但是梅诺。 「啊」 看着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的撒赫菈,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念头。听到刚才她说的话,梅诺想到了获得答案的方法,这个答案是一次前所未有的革命性突破。 梅诺曾经体会过他人的感情。直接地。也包括无以言表的感情。也曾经发生过梅诺切身体会到当事人的经历。梅诺曾经就亲身体验了一遍眼前的撒赫菈的感情。 通过导力接续。 其中就有方法能让梅诺感受那些她不知道的那些和灯里一起的时光。 「……什么啊」 撒赫菈被梅诺盯着,不舒服地扭了下身子。 梅诺终于意识到那个一直被自己忽略的答案时,首先感到了茫然。 紧接着,笑声从内心涌了上来。 「啊哈,哈哈哈哈!」 梅诺笑了起来。茉茉睁大眼睛。撒赫菈浮现出不悦的神情。 尽管知道这两个人的反应,但梅诺还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这个笑并不是自嘲自己来到这里之前的事。 梅诺欢快的笑声,即使是从小就与梅诺在一起的茉茉也没见过。梅诺第一次发出了与自己的年龄相符的年轻女孩的笑声。 梅诺心里的难题逐渐冰释。她改辙易途。前途渺茫的道路,瞬间豁然开朗。 「啊哈哈,我真笨啊。明明一开始就有方法,却一直都没有发现。真是太笨了」 「所以,前辈?」 「嗯?啊啊,嗯。我没事哦」 梅诺用手指擦去眼角的眼泪。 她幡然醒悟。 梅诺先是意识到了茉茉的存在。接下来,回忆起了自己心中和灯里的记忆。 答案从一开始就在自己心中。这件事只有自己能,而且这件事和灯里一起做的话,是可以成功的。 梅诺的全身的血液都在流动。久违地听到的心脏鼓动。 「谢谢你,茉茉」 「不用谢—!」 「……我觉得确实不用谢」 听到这样低声嘀咕,茉茉笑着把手边的椅子用力砸向撒赫菈。看到这突然的袭击,撒赫菈用义肢挡住了椅子。 简陋的木质椅子就这样碎掉了。即便修道院的东西变得零乱,撒赫菈变得凶神恶煞起来,但茉茉若无其事地继续问道: 「接下来,前辈打算怎么办—」 「我想想」 梅诺看了看窗外。 太阳完全落山了,天空中点缀着繁星。 被导师击败后,已经过了几个小时。情况一点也没有好转。 即使如此,梅诺找到了自己前进的方向。脸上自然地浮现出笑容,身上涌现了前进的活力。 自己走过的赤色道路。如今自己身处的这个地方,找不到接下来该怎么做的答案。但是梅诺找到了一个方法,让她有勇气继续寻找生存之道。 「我准备再一次去见灯里。茉茉,能帮我吗?」 「那是当然」 茉茉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为什么茉茉总是愿意跟随这样的自己的脚步呢?后辈对自己的亲爱,既有些难为情,也感到由衷的开心。 「撒赫菈有什么计划?」 「我要回去了」 撒赫菈想要回某个地方去。 撒赫菈怀疑梅诺是不是傻了,说这种胡闹话。不知撒赫菈是不是为了躲开梅诺的眼神,把脸埋进了屈起来的膝盖里。撒赫菈越来越后悔当时帮助梅诺的事情了。 「撒赫菈。你觉得灯里怎么样」 「……灯里酱是个乖乖女呢。可不想这里的暴力装置」 「那来帮帮我吧」 「哈!?」 撒赫菈惊讶地抬起了头,但是却被无视了。梅诺决定强行让撒赫菈和她趟这趟浑水。 这次梅诺看向茉茉。 「我之前都没听说过」 「什么——?」 「你和灯里关系挺好的?」 「完全不好。一点也不好」 「哎呀,那还把我丢在一边,两个人一起旅行?」 「一·点·也·不·好!」 茉茉连续两次否定她和灯里相处良好。这过分强烈的否定让梅诺忍不住笑起来。梅诺不知怎的,明白她们关系已经非常好了。 灯里就是这样的女生啊。 她既有同理心,对人又友好的话,和她在一起的话会很开心。不知不觉就会被灯里的人格所吸引。 「以后我们能一直在一起多好啊」 「……诶?她好碍事的」 「灯里可是比起那边那个人要好千倍的好孩子。我,是灯里派」 「闭嘴!倒是你,话说你是谁啊—!」 「诶?茉茉,你不记得撒赫菈了吗?」 房间里你一嘴我一言,她们三人曾经都在导师管理的修道院中成长,在这里进行着对话。有点像是个小小的同学会。 但是,梅诺还少了一些东西。 因此梅诺要先将它取回。 那是在灯里知道但梅诺还不知道的记忆。 另外梅诺知道了迈出这一步需要做些什么。 「那个圣地—我们让它消失吧」 「梅诺脑子坏掉了」 撒赫菈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梅诺。茉茉也睁圆了眼睛。 「没办法啊,这是必须的」 世界上最大的结界城市。 首先就要剥开这个结界城市中,看看它隐藏了什么。 「之后再决定是否还要和导师战斗」 哪怕现在梅诺也无法想象导师死去的样子。 因为导师非常强大,她拥有各种各样的欺骗术,让人觉得她是无法杀死。 真的仅此而已吗? 梅诺的内心十分珍视导师,难道这个内心就没有犹豫不决地想给自己退路吗?梅诺心里难道不是天真地认为导师无法战胜所以杀不死她吗? 「与导师战斗的话……前辈会杀死她吗?」 茉茉不安地问道。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可能会不杀她呢?」 「因为,对前辈来说,导师她……」 茉茉犹豫地顿了顿,但还是下定决心继续说道: 「……比那个大胸女还要重要的人,不是吗?」 听到了这理所当然的质疑,梅诺的嘴角挂起一丝苦笑。 茉茉一定比梅诺还更加清楚。因为导师对自己来说有特别的意义,所以梅诺无法杀死导师。茉茉也明白梅诺也有常人之心。 这并非是梅诺的实力不足,也不是导师的实力深不见底,茉茉也不认为这是一个圈套。只是她明白,对梅诺来说,导师『阳炎』等同于她的亲人,因此无法杀死。 茉茉一直都知道梅诺的弱点在哪里。 梅诺自己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内心。 「我真傻啊」 「前辈可不一点都不傻——!」 「没有。我真是个笨蛋」 梅诺觉得她有这样优秀的后辈真是太好了,甚至会觉得自己暴殄天物。茉茉比梅诺自己还明白梅诺。 梅诺一直都不清楚自己的内心。 「没关系的」 梅诺断言道。 自己还会向前迈进。如果知道了自己心中缺少了什么,就能得到它。 「我既不清廉,也不强大正直」 如果自己真的想要成为那个人,梅诺必须要杀死所有人。 但梅诺最终并没能成为像『阳炎』一样的人。 「她真是个坏人」 梅诺眯起眼睛。 不管过少次挫折,对自己多么失望,都振作起来吧。为了破除教诲,开辟出自己的路,向前进发。 对她养育自己的恩情,恩将仇报吧。一面谈论着爱,一面用着胆小卑劣、卑怯卑鄙的手段吧。不是为了正义,不是为了教义。也不是为了和平——只是为了自己。 首先要杀死的,不是其他的人,而是过去的自己。 那个作茧自缚、必须要以处刑人的身份与他人相处的自己 杀死那个一直拘泥于自己的生存之道的自己,才能迎来新的开始。 杀人不为世界,亦不为和平,也不用为了成为恶人来安慰自己。 她会杀人,进行那种到死之前都无法忘怀的、最残忍最恶毒的杀人。 她是凭自己的希望、按自己的判断去杀人。 梅诺开始了找到生存之道的将来。 五章 盐之大地 夜幕褪去,晨曦初露。 遭遇袭击的圣地逐渐恢复了往常的和平。在圣地里的大多数神官已经顺利地将魔物扫荡殆尽,她们还花了很多时间清理魔物的尸体。现在的任务是处理外面那具巨大的尸骸。尽管她们赞叹大主教的实力——她打倒了如此强大的魔物,但她们也头疼于如何处理这比圣地还要巨大的尸骸。 另一个问题是笼罩着圣地的雾。现在弥漫于圣地的并不是晨霭,而是镇压远居世界之南的不死怪物『雾魔殿』的结界——它使得圣地的结界的效果大幅削弱。现在似乎只能等着这些雾自行消散,然而目前还看不到消散的迹象。 在无尽的白雾中,有一位戴着眼镜的神官,在圣地里不安地徘徊。 是芙兹雅德。 要问总缩在大圣堂车站小屋中的她在做什么的话,她现在是在寻找茉茉。 事情要追溯到昨天,与茉茉一同出去迎战的艾尔卡米说茉茉在哪里,芙兹雅德得到的回答是『她说她要去洗个澡』。这个理由真是莫名其妙。 因为还没有和茉茉同步过教典的频段,所以无法使用通信魔导来联系她。这样一来,如果芙兹雅德不在大圣堂外面等她,茉茉自己是回不来的。 所以芙兹雅德在把身着和服的少女传送进大圣堂后,自己在外面待命。 于是,她等到了天亮。 在落日后,芙兹雅德就明白茉茉不是光去冲澡了,但是以为茉茉一会儿就会回来,结果一拖再拖,差不多有半天下落不明。 芙兹雅德决心不论如何都要找到茉茉,一宿没睡的她提了提神,开始去找茉茉的下落。 是与魔物战斗时发生什么了吗,还是单纯只是去哪里偷懒了。以茉茉的性格很可能是后者,但是在没亲眼见到前如此能断言,十分不尊重茉茉。 这次的骚乱中,不只巡礼者,在神官中也出现了数名伤亡或失踪的人员。一想到茉茉有出现在被害者之中的可能,在圣地中徘徊的芙兹雅德都快要哭了。而就在此时。 「芙兹雅德小姐!」 她听到了茉茉的声音。 映入眼帘的虽是一身白色的神官服,但为那经过修改的镶褶边裙子,以及印着连有心形的尾巴图案的黑裤袜更为显眼。芙兹雅德甚至忘记了指责她随意迟到,而是喜悦不已道: 「茉茉酱小姐!」 「没错。是茉茉」 茉茉回复的声音比芙兹雅德所听惯的要高一个八度。 听到这比平时更高的声音,跑向茉茉的芙兹雅德鼻子上的眼镜都掉下来了。 「怎,怎么了,虽然这么精神是很好啦,是发生什么了吗?」 「诶?」 茉茉瞪圆了眼,一脸迷茫,像是在说完全不知道芙兹雅德是什么意思。 「您在说什么呢?茉茉平时就是这样的啊!」 「这,这样吗?不,你这么说的话确实可能是这样……是这样的吗?」 「当然了。有什么奇怪的吗?」 芙兹雅德目不转睛地盯着主张自己一向如此的茉茉。 虽然茉茉自己好像并没有自知之明,但果然还是很奇怪。具体来说,语气要比往常有活力,一言一行装可爱的程度也到了多余的地步。看不到初次见面起就无意流露出的不逊和敷衍。现在的茉茉,简直就是个想讨最喜欢的前辈的欢心的后辈。 面对茉茉的豹变,芙兹雅德并不是感到担心,而是感到渗人。 「没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吧!」 「当然了!」 茉茉用着无比可爱的笑脸回答道。这超直球的笑容,击穿了睡眠不足的芙兹雅德的不信任,射中了她的心。 待人亲切,天真烂漫,可爱,直爽。现在的茉茉就是芙兹雅德理想中的后辈。 「也对呢!你平时就是这样的呢!」 比起叛逆的茉茉,还是现在的茉茉更好。因为理想中的后辈形象突然就出现在面前,芙兹雅德马上就接受了茉茉的变化。 「我们回大圣堂吧!因为有善后的任务,所以还有很多事要做喔!一起加油吧!」 「好的,交给茉茉吧!」 芙兹雅德露出了最近最开心的一次笑容,带茉茉进入了大圣堂。 「那么,先告辞了」 因为帮忙诸如避难的修女和巡礼者等各种各样的杂务,茉茉主动请求了传令的工作,从大圣堂的车站小屋中走出。 茉茉带着芙兹雅德交给自己的文件,走了几步后,确认了周围没有其他人,然后放松了下来。 茉茉周围的空间发生了扭曲。发色、服装、甚至连身高,都发生了变化,眼前之人成了梅诺。 「总之是成功了」 梅诺走出这里,马尾随着动作左右摆动。 她伪装成茉茉,再跟着芙兹雅德潜入大圣堂的计划成功了。 与往常一样和茉茉分头行动。已经拜托了可靠的后辈其他任务。 这次大圣堂再侵入基本上是很成功,但是也有个难以理解的地方。 「为什么一开始会怀疑我呢……」 伪装成茉茉和芙兹雅德接触的一开始,马上就被她察觉到了异样。当时差点以为第一步就走错,心都快吓停了。 梅诺是茉茉直属的上司,除此之外更是在同一个修道院里长大。梅诺有完全把握茉茉一言一行的自信。之前的演技,不论举止还是声色,本来应该是一次前所未有的高精确伪装。 却被芙兹雅德质疑情绪太过高涨,第一人称很奇怪什么的。 不可能有这种事。自己应该是完美无瑕地伪装成了平时的茉茉。梅诺有自信,自己熟知的茉茉的可爱程度,都已经完美地模仿到了。 「是我大意了么……不对,她不愧是能进入大圣堂的神官啊」 自己作为茉茉的前辈的时间和资历,自然是不输给她的。不过自己并没有因此轻视而放松警惕,但看来芙兹雅德的眼镜不是白戴的。梅诺一边佩服着她的敏锐,一边前往卡嘉尔玛所在的房间。 在笔直的主廊入口附近,梅诺走上在侧面的南塔楼梯。 那是为偶然来访的【使徒】准备的房间,前一天为止梅诺也逗留在这。毫不犹豫地向那里走去。因为知道现在大圣堂内基本没什么人,所以一路上也没有什么阻碍,顺利抵达。 梅诺没有敲门,直接开门进屋。 「哎呀,梅诺小姐」 虽然梅诺突然闯入了房间,但屋内的人们并不惊奇。一名身着和服的少女起身欢迎梅诺,那少女便是玛农。她在梅诺逃跑的时候,代替梅诺闯入了这里。在卡嘉尔玛身边的玛农走近了推开房门的梅诺,双手优雅地合起双手,欢迎梅诺的到来。 「欢迎,你能来真是太好啦!只能和『盟主』大人两个人待在这里,我已经要喘不过气了!事也办完了,想早点回去,所以让他准备了列车」 「这样啊,正好」 「什么?」 梅诺返回大圣堂的目的之一,就是魔导列车。 这是为了消除圣地魔导结界,所必须确保的要素。虽然梅诺动不动就有想威胁芙兹雅德的打算,但如果能获得拥有使用资格的人的协助,就再好不过了。 「我说,玛农。我想和你做个交易,能聊两句么」 「交易,是吗」 玛农的笑容变了几分意思。 她向后慢慢退了几步,拿出护身用的铁扇,挡住了嘴。 「也就是说,我身上有梅诺想要的东西对吧」 「没错,有哦」 如果是玛农的要求的话,『盟主』是不会拒绝的。因为她拥有着独特的魅力。 「那反过来,梅诺要给我的是什么呢?」 「大圣堂内殿深处里的那样东西」 玛农的眉毛一跳。 那是玛农一直在提及的东西。玛农也觉得梅诺应该知道,果不其然。 「你一开始就是为了找它才来圣地的吧?」 「……嗯嗯。并不打算否定,正如梅诺你所想」 果然玛农大概猜出了她的想要找的东西在哪里。看来她根据现状判断,认为暂时没法对出手,所以打算先从圣地撤退。 它在圣地的中心,在梅诺她们所在的这处大圣堂里,受到了严格的保护。它的保护比向大陆各地传送的关键『龙门』还要严格,它所在的内殿区域十分封闭,甚至不存在任何物理的、魔导的出入口。 「那里是记忆收集、补给装置的保管库。圣地真正要守护的东西是古代遗物『星之记忆』」 玛农,就是为它而来。梅诺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也是听玛农说,它可以用来为异世界人供给记忆。 记忆并没有缺失的玛农之所以想找它的理由,恐怕是为了『万魔殿』。不知道是为了进一步增强她的力量,或者——是更情感上的理由也说不定。 「但是,拿『星之记忆』作交易,很奇怪吧。这不是梅诺能自由支配的东西喔?」 「是的。但是啊,玛农」 『星之记忆』的所在地完全被隐匿了起来。它在芙兹雅德所住的值班室更里面的位置——位于大圣堂内殿的深处。大主教用尽全力也要将它藏起来。玛农肯定会怀疑梅诺能否接触到它。 但是。 「如果我说,我有方法抹除结界城市大圣堂呢?」 「…………那样的话」 玛农的眼中放出了光。 让圣地消失。玛农认为,即使有万魔殿小指的协助,这也是办不到的事。她想不到如何将这被大陆最大的地脉供给巨量导力的结界城市摧毁的方法,好不容易也只想到了利用雾之结界,使魔物入侵圣地,使圣地的结界失去效果。 一直在门口站着谈话的玛农,用铁扇指了指屋内的沙发。 「请坐,梅诺小姐。我想我们可能会聊很久,坐下来继续谈吧」 管理直通圣地的魔导列车,是芙兹雅德的工作之一。 像是调整连接着站台的『龙门』还有导力路之类的事,完全不需要她去做。这是千年前古代文明的智慧。这条名为地脉的导力路让芙兹雅德心中雀跃不已,能在这条导力路中潜航的导力列车系统极其发达,她对此感到无可挑剔。 这个高精度的魔导具不论任何人都可以操纵,只要指定了目的地,就会自动运行的。一般来说在它行驶的过程种最好是不要对它进行干预,但以防万一,最好还是有一位卓越的仪式魔导者在场监控。 「这次也辛苦你了,芙兹雅德君」 「没有没有,不用在意。马上就发车了,请上车」 这次也不需要做什么,只要目送卡嘉尔玛回去就好了。之前也确认了,那名叫玛农的少女已经登上了列车。 列车出发了。列车喷出导力光并开始启动,在轨道上前进,像是被直径十米左右的『龙门』吸入,而后消失。 芙兹雅德完成了一项工作,放松地伸了个懒腰,就在此时。 剧烈的震动向芙兹雅德袭来。 「呜哇哦!?」 地面疯狂地摇晃起来,失去平衡的芙兹雅德差点摔倒,连忙站稳。 第一反应觉得是地震,但她马上就发现了不对劲。她之所以能立即察觉到异样,是因为她对龙脉的状态十分敏感。 地脉,正在暴走。而且,是以前所未有规模。 「不,不会吧……!?难道,是因为刚才的导力列车!?」 面对无法想象的严重事态,芙兹雅德的脸都绿了。 「导力列车在地脉中爆炸了!?」 收到芙兹雅德的报告时,大主教艾尔卡米大叫道后,一时语塞。 连接到圣地的地脉是一条大动脉,可以说它是遍布大陆各地的地脉的主干。凭人力是难以处理如此之强的导力流动。就算聚集十名高阶的神官,大概也只能像是从中抽出些残羹剩饭般很少的一部分吧。 它现在像是火山爆发般喷发着【力量】。 艾尔卡米在听到异常事件原因的汇报后,从六神无主的状态到全身颤抖着咆哮骇人的怒吼。 「你个废物!到底干了些什么发生了这种事!」 「那,那个……」 芙兹雅德忍受着艾尔卡米的怒火,拼命地张开了吓紫了的嘴唇,说明情况。 卡嘉尔玛为了回去,申请了魔导列车,然而这辆列车暴走了。虽然地脉在外部很难被干涉,但是其内部经受不住哪怕一秒的爆炸。这是一切方法中,直接对地脉给予重创的最有效方法。 「应该没、没出故障。但是——」 「废物!别找借口了。这样下去会发生什么」 「噫!大、大概,会产生『龙害』吧。而且,应该也会影响圣地的,维持,我想……」 芙兹雅德一边报告,一边悄悄地瞄着艾尔卡米的表情。看到自己上司的脸色后,她后悔了。 艾尔卡米怒形于色,脸涨得通红。 怒发冲冠这个词,简直就是为现在的艾尔卡米创造的。损失了珍贵的魔导列车毁、圣地难以维持、地脉暴走、地脉正演变为『龙害』——这不论哪一件事单拎出来,都足以彻底激怒她。 不能置之不理。为了维持圣地,一方面需要接受地脉的大动脉的恩惠,另一方面还需要源源不断的大量地脉。如果地脉的流动断绝了,那么圣地本身将会岌岌可危,必须要着手修复它。尽管艾尔卡米的表情依然严峻,但必须思索挽回事态的手段。 「……去修复地脉。赶紧」 「有、有多少人一起去呢……?」 「在圣地中的所有人,不管是神官还是巡礼者,都去避难。暂时去导师『阳炎』管的修道院墓地那里」 「诶!?」 芙兹雅德惊叫了出来,但是艾尔卡米是认真的,她用通信魔导向主要的神官传达了命令。 「『阳炎』……联系不到。这种时候她去哪了……!」 圣地要消失了,已经无法阻止了。作为结界城市的圣地,需要时刻有庞大的导力来维持。现在主要的地脉断掉了,圣地消失只是时间问题。 倘若是这样,不能让任何人看到圣地消失后剩下的东西。 不仅要掩藏现在艾尔卡米和芙兹雅德所在的车站和转移的关键『龙门』,还要掩藏比这里还要深的内殿中另一样设施『星之记忆』。虽然觉得不太可能——要是更深处的东西重见天日,将会造成无法挽救的事态。 在『主』的重临于世之前,竟发生如此严重的问题,艾尔卡米咬紧了牙关。 要尽快地以避难为名,将人们撤退到看不到圣地的地方。 「但、但是处理地脉的话……就像之前说的,一不小心就会发生『龙害』——」 「我和你去,不用别人」 「就咱们俩!?」 「闭嘴。你磨叽什么呢!赶紧想办法,好歹这种事关龙脉的时候起点作用吧,白痴!」 「好的……」 芙丝雅德被委以不可能的重任,一面泪眼滂沱,一面为了探查地脉的状况到外面去。 这时这两个人,都误算了一件事。 教典通信。使用这个方法来发布的避难指示,是传不到某个人那里的。 圣地中的建筑群变得稀薄,骚乱在不断扩大,而在这之中,时任·灯里还被落在大圣堂里。 「梅诺竟然想到这种方法,真是脑怪啊」 「脑怪是什么玩意」 「就是脑子很奇怪的省略说法」 在离圣地稍远的田园地带,两名少女在这里观测着有如间歇泉般从地面上喷薄而出的导力光。然而在这种本应让人感到紧张的事态,她们二人却在悠闲地聊着天。 梅诺想出的让地脉暴走的方案很简单。由茉茉来干涉地脉,形成小规模的导力间歇泉。曾经在葛里萨利嘉之战时,茉茉就使用过弯折地脉的魔导。 光这样是不会引起什么大问题的。这次茉茉要干涉地脉与先前所干涉的地脉并不相同。尽管茉茉有着庞大的导力储量,也只能使地脉流动偏转一点点。 但是,如果变成导力体顺着地脉流向的魔导列通过被茉茉偏转的流动中,又会怎么样呢。 结果就是现在这样了。就像是脱轨的普通列车一样,在地脉线路中脱轨的导力列车,将周围卷入横冲直撞地暴走,飞出地面在空中炸开。无可替代的贵重古代遗物,就这样在地上开了个大洞,残骸碎片散落一地。 「哎呀,『盟主』还坐在上面是吧。应该是死了吧?」 「死掉就好了呢,谁让他来到大圣堂以后就一直和前辈在同一个屋里」 「哈?什么意思,肯定死了吧」 「也是呢」 「比起那个,玛农没在车上对吧。她有什么事的话,『万魔殿』会很恐怖的」 「完全无所谓的吧。反正是犯罪者,死了也是对世界好」 「说起来,茉茉」 「怎么了」 「这个,不会变成『龙』了吧?」 「……」 茉茉沉默地看向天空。 从地面破开的大洞中吹起了轰隆的大风,它裹挟大气,卷起旋涡。由于导力的波动,山崩地裂,狂风怒号,世界发出了哀嚎。在周围天然分布的导力之脉,慢慢被一股力量汇聚在了起来。 穿过洞穴的地脉喷涌迸发的导力光直冲云霄。 天脉与地脉——这二者并称为『龙脉』。当二者脱离了魔导使用者的控制,连接到一起时,会发生怎样的事情呢。 世界在剧烈震动。显然,这是错觉。由于导力波动的扩散,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震动一般。 在无规则的导力暴走中,出现了新的现象。庞大的导力无法控制,使天地异变。阴云汇聚,飞沙走石,原本与生命无缘的无机物质,被贯穿天地的导力所缠绕,聚集成可见之形。 由于大量的导力如狂风般激荡,使人产生了一种错觉:世界在那里创造了有意志的生命。 这种拟态生命现象,逐渐在周围扩散开来,它们吞噬被艾尔卡米一刀两断的巨大魔物的尸骸,以此为粮。即便如此,它们仿佛在说这还是完全不够般席卷大地,吞噬一切。 在这个世界中,人们将导力进入狂暴状态、持续吞噬周边的一切物质吞噬使之巨大化的现象,称之为『龙害』。 茉茉眯眼笑着望向这超越人类智慧的、具有强大破坏力的自然现象。 「变成龙了呢,这玩意」 「那我现在回去了」 在可以与人灾平级的世界最大灾害面前,撒赫拉用尽全力逃跑了。 这里是浓雾涌出的中心。 大陆西端尽头的圣地,与南端尽头的『雾魔殿』——将这本不可能相连的两个场所相连的,是一名天真无邪的少女。她与艾尔卡米的战斗后被封杀,她身边的人则是玛农。在和卡嘉尔玛一起乘上列车后,玛农让她召唤自己到她的身边,避免被卷入事故当中。 玛农把那些钉着万魔殿在空中的钉子一颗颗地破坏掉,望着这能将蔓延的浓雾吹散的现象。 『龙』——它一直贪婪地吞噬着地脉,想要成为生命。 「那么,梅诺小姐已经遵守约定了呢」 那个小孩不像玛农一样满足地注视着『龙害』的发生,而是一脸不满。 「嘛……」 见识到了这有时会吞噬一个国家的巨大现象,万魔殿却很稀奇地露出了悲伤的表情。 「那就是『龙』?【龙】的余波,现在变得那么小了啊。真是十分令人遗憾啊」 「变小,吗」 「嗯,非常、非——常的,无法相提并论的小」 玛农再次看向远处的『龙』。它贯穿天地,吮吸着周围的物质。巨大的龙卷风终于成为了无法看清全貌的飓风,吞食着天地。 「那个,很小吗?」 「很小啊」 万魔殿称这种将能扭曲天候的现象很小。被玛农抱着的她,晃悠着双脚,稍稍撅起了嘴。 「最大的纯粹概念【龙】,最后就是这种下场,有点没想到。真的是小啊」 「那可真是……原本真正的【龙】,到底有多大呢?」 「我想想啊。那个人的纯粹概念曾经是最大,也是最快最优秀的——」 她优雅地抬起了手,用小指指向天空: 「——能变得就像,那个东西那么大啊」 指着白天里浮上天空的月亮,四大人灾之一骄傲地肯定道。 圣地,正变得稀薄。 持续供给魔导结界城市地导力,被新生的『龙』吞噬殆尽。为了构筑自身,它贪婪地吞食着一切周围存在的东西。它希望降临于世。 它从地脉与天脉的枷锁中解放出来,为了获得自由而开始挣扎。 在全部神官都去避难之时,梅诺走过这片曾是圣地的土地。 结界城市消失了,各种东西都散落一地。虽说建材本身都是结界所构筑的,但这些家具或日用品之类的是平时所用的材料制成。在建筑消失的同时,它们都如雪崩般掉了下来,形成了遍地的杂乱的垃圾堆。 环顾四周,只剩下了一座与其他地方都不相连的车站还像个样子的建筑。 更里边有一个圆柱状建筑。 这是『星之记忆』的所在地,它负责收集记忆、保管记忆以及提供记忆。 以大圣堂为地标,不断地汇聚着信仰的圣地,其实它所张开的结界只是为了守护这两个设施。 梅诺仰望着这孤单耸立着的房屋,心想这一定是很特别的建筑吧。不知真相的梅诺不明白为什么要如此守护着它。无法想象第一身份的人们看到了这偶然暴露在外的隐秘设施,会作何感想。也许会惊讶于此,也许会出乎意料地坦然接受。 不管怎样,梅诺的目的并不是这两个建筑。 梅诺观察了一会儿,登上了车站。梅诺在来到大圣堂时,就是在这里下的车,而现在已经满是家具的残骸。梅诺找到了那里有一个人影。 她一定在圣地消失的时候,慌慌张张地逃了出来吧。这里离她被软禁的北塔还挺近的,所以她来到这里是必然的。 灯里正一个人站在光秃秃的站台上。梅诺心想,这条轨道与哪里都不相连,与迷路的灯里还挺相称的。 灯里注意到了走过来的梅诺,表情僵住了。梅诺毫不在意地对她微笑。 「我按时赶来了哦,灯里」 「梅诺、酱」 灯里带着尴尬的表情抬起了头。灯里不同于梅诺,她现在一定还没有整理好自己的心情。这种状态的话,她还是很容易被说服的。梅诺不动声色,内心却偷偷地坏笑着。 「好、好像这里的建筑全部都消失了。这是梅诺酱干的吗?」 「嗯嗯,是喔。为了和灯里见面,我让圣地消失了」 梅诺把手背在后面,得意地扬起了下巴,用像是与灯里初会时的那种演技,开玩笑似的说道。 「怎么样?开心吗?」 「怎么可能开心啊!」 灯里脸色涨红,用怒吼来回应梅诺,像是在说「你都做了什么好事啊!」般生着气。她甚至眼中浮现了泪珠,勃然大怒道: 「圣地,是很重要的地方吧!干出了这种事,梅诺酱,你之后打算怎么办啊!?」 灯里并不是在担心圣地被毁坏,而是在担心梅诺让圣地消失的话,她今后的人生该怎么办。 梅诺明白了灯里的担心,轻轻地耸了耸肩。 「谁知道呢?总会有办法的吧」 龙害有大主教和芙兹雅德阻止。只要地脉恢复了平静,圣地就能重新构筑吧。那些因为建筑物消失而七零八落的家具就没什么办法了恢复了,就先装看不见吧。 并没有引起什么致命的灾害。 最重要的是,又见到灯里了。梅诺达成了自己的目标。 「我说,灯里」 梅诺伸出了手。 「我啊,来这里是为了寻找自己的道路的答案」 「答、案……?」 「嗯。所以啊,灯里。现在,我要说些很不好意思的话」 梅诺深吸一口气,用夸张的神态张开了双臂。 「现在的我,不清楚自己想要做些什么」 灯里惊奇地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有想到过,梅诺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梅诺酱,那个……不是来,杀死我的吗?」 「一开始是这么打算的啊」 梅诺一边看着灯里惊讶的样子,一边向灯里明确道。她一开始本是来杀死灯里的。 「但是啊,现在的我,杀不了人了。所以我找不到一条路指引我要做什么」 在前来杀死灯里的途中,梅诺败给了导师。自己那条在没能杀死导师时破碎的道路以及那已经失去的杀人意义,梅诺至今仍未找回 灯里为难般歪了歪脑袋,感到疑惑。她环顾消失的圣地,到处都只有堆积的破烂,然后又看回了梅诺。 「明明都做出这种事了?」 「明明都做出这种事了」 面对灯里的疑问,梅诺愉快地点了点头。 「是杀死灯里,还是不杀呢?我是想生还是想死呢?这些我都完全想不明白。在与导师一决胜负之后,全部的全部,都被击碎了。我该怎么办,该走怎样的道路,这些问题的答案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灯里是怎么想的呢?」 「我、我的答案还是没变!如果梅诺会有危险的话,我还是被梅诺酱杀掉比较好!即使不能被梅诺酱杀掉,我也希望梅诺酱能活下去」 灯里的主张,从最初开始就没有变过。 「梅诺酱说下不了决心的话,那就由我来决定!立刻逃跑吧。带着茉茉,活下去,逃跑吧……」 「嗯—」 梅诺稍微思索了一下,突然直勾勾地盯着灯里。 「虽然我不太想让你误会,但是灯里,你所做的这些,已经陷入僵局了吧?希望你看看结果……灯里擅自倒退时间,一个人一次又一次地轮回后,情况有好转吗?」 灯里的脸色变得苍白。 不用她说,灯里心中也很明白。不知为什么导师『阳炎』也有每次轮回的记忆。使了雾之结界产生错位,导致『万魔殿』的小指逃了出来。灯里自己的记忆也在不断消失,甚至不敢确定自己到底是谁。 尽管回到过去重头开始,但事态并没有好转。越是不断重来,事态越是严峻。 「还打算继续糊弄自己么?只是这样盯着结果,都没有看到周围」 她就像之前梅诺一样,只顾一个劲向前。 「这样自我满足的话,是救不了我的喔」 被梅诺说教的灯里,眼里藏着怒火。 「那我该怎么办啊!?」 灯里无法按捺自己的情感,从魂中生成的导力充满了全身。这些顺着情感而流露出的【力量】,并不逊色于在远处呼啸的『龙』。 「我是笨蛋所以我不懂啊!所以我,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啊!如果我死了,梅诺酱能活下来的话就行了,因为我不想活在梅诺酱被杀之后的世界啊!」 灯里大声叫喊着。她像是任性的小孩,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梅诺坦然地理解她所说的一切。 「如果有方法和梅诺酱一起活下去的话,那肯定会选它啊!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了。但是,没有办法啊!梅诺酱,不管怎样都会死掉。只要我活着的话就不行,为什么不明白呢!?」 梅诺之死,是灯里心中无法抹除的痛。 因为自己的缘故,导致重要的人死去。这一事实一直刺痛着她的内心。 「求求你了,明白这一点吧!」 梅诺一字不落地听完了灯里所宣泄的情感。 听完后,梅诺意识到,自己果然是十分执着于灯里。她不像茉茉那样陪了自己那么久,也不像导师那样和自己之间有着特殊的关系。尽管如此,梅诺觉得灯里有什么地方吸引她,引起了她的兴趣。 所以梅诺伸出了手。 「你说让我看清现实,那就让我来看看吧」 不惜让圣地消失赶走妨碍的人,创造二人的独处,这还是很有价值的。 梅诺有一种方法,可以比言语更深入地理解灯里。 「灯里。现在我要和你导力连接哦」 「诶?」 灯里感到十分突然,但梅诺无视了她的困惑,牵起了灯里的手。 「一开始我就说了吧?我来这里是为了寻找自己的道路的答案 导力之间相互连接。以往几次,梅诺都是为了抽出灯里庞大的导力,增强魔导的威力。但是本质上导力连接,是一种通过肉体与精神碰触灵魂的行为。 那里直接呈现出构成人类的感情、记忆、人格。 「灯里在回归了的时间里,看到了什么,感受到了什么,在想些什么,这些全部的全部,通过导力连接,让我也来体会一下吧。我成为那时的灯里。我接受你的全部感情。如果那时,灯里和我的答案一致的话,就像说的那样逃走吧」 「……明白了」 灯里的眼神恍惚。 自己反复轮回的经历——如果梅诺知道了时间的累积造成了何等的绝望,那么她也会放弃的。灯里确信她会明白,梅诺想要拯救自己的行为是多么地徒劳。 「那么,我开始了哦」 「嗯」 梅诺将导力流入彼此牵着的双手。 『导力:连接——』 谨慎地、细致地、导力的连接宛如二人本就是一人般顺滑。原本会存在的排异,几乎不存在。灯里托付了她的灵魂与精神给自己,这份信赖即便到了现在也不会动摇。 梅诺深入地踏入灯里的灵魂,只有那一次。那是在大主教奥薇尔战中,使用决胜一击的魔导时。其他时候,充其量只是走在精神的湖泊边,掬起一捧【力量】的清澈表面而已。 这一次,梅诺做好了觉悟,准备前所未有地深入灯里的灵魂。 『时任灯里——肉体·精神·灵魂——』 梅诺并不是为了利用灯里灵魂生成的导力,而是为了触及与导力相连接的灵魂,踏入灯里的深处。 在灯里灵魂中蕴藏的【力量】,它一如既往地庞大到令人毛骨悚然。这种【力量】原本不该存在于人类体内,它本应是星之概念的某种东西。这是与无限的宇宙对等的【力量】,是曾经梅诺自己所恐惧的地方。 梅诺保持精神的镇定走近。通过导力连接,不仅仅是梅诺的精神,梅诺自身的灵魂也仿佛转移到灯里的肉体,进入到了灯里之中。 这时,不可思议的是,【时】的纯粹概念接纳了梅诺。 她触碰到了本质。既不是支配,也不是侵蚀,只是在那里。无善也无恶。如碧海翻波惊涛骇浪,又如黑云压城城欲摧——它不斟酌是否与人有关,只遵循天理而存,这就是纯粹概念。 走遍了【时】的梅诺,千辛万苦地找到了灯里原本的灵魂。只见她缩成一团,而梅诺伸出手轻柔地抚摸她。现在的灯里的情感传递了过来。 这里有灯里温柔的心,有灯里感到的恐惧。,这些掺杂的各种情感,让灯里想大声宣泄她的不安。 梅诺微笑着,碰触灯里的更深处。碰触着从现在到过去的记忆,从像是知识的记忆中提取当时的感情,梅诺明白了是什么使灯里变成现在这样。 梅诺正亲身体验着灯里的轮回之旅。 初次见到梅诺时的疑惑与警戒、一起旅行时逐渐卸下防备的心、脸上越来越多的笑容、面临分别时的不舍——于是便是梅诺被导师击杀时的恸哭、得知真相时的混乱、回归了时间与梅诺重逢的喜悦、被梅诺警戒时不被理解的悲伤与孤独、独自改变命运的决心。 在反复轮回的时间轴中,灯里的感情逐渐填满梅诺的灵魂。 梅诺像是要使自己的灵魂与之合二为一般注入着导力。她进行了仿佛人格融为一体的导力连接。 梅诺失去了自己的意识,而是用灯里的视角看着自己。 灯里眼中的自己,总是那么可靠,从不犯错,当机立断。总是临危不惧,迎难而上,救灯里于窘境。灯里眼中的梅诺,就是她的英雄。 然而这样的梅诺甚至没有敌过导师『阳炎』。 梅诺死了。不管多少次都会被杀。从再会的喜悦到死别的悲痛、孤独与绝望的回归、无法出口的感情落差中轮回——梅诺深刻地理解了灯里的内心,对灯里想让她活下去的殷切盼望产生共鸣。 无能为力。 灯里回归时间的旅途,是一条进退维谷的时间牢笼。 梅诺的精神与灯里中分离。她的心已经与灯里同步了,能够完全理解灯里来到异世界之后的心情。 灯里对梅诺的道路做出了回答。 希望梅诺想活下去。 她想让比朋友家人、比谁都要重要的梅诺,活下去。 这是悲痛欲绝的愿望,是一瓣心香的,镜花水月的愿望。是她欲以自我牺牲达成的、璀璨的意志。灯里提出了她期望的,梅诺的生存之道。 这就是,自己的答案吗? 这条开阔的道路似乎是正确的。无论如何都赢不过导师『阳炎』。所以,梅诺不如为了求生而逃跑。毕竟,败给导师后,梅诺作为处刑人的信念已然支离破碎。就这样一生苟活,躲避第一身份的追捕,或许很是适合她。 梅诺想着没准这也挺不错呢,像是想要放开灯里的手似的,动了动手指。 ——但是,这条路上没有灯里。 梅诺打消了这个念头。 还不够。虽然刚刚得到了答案,但还不够。只有灯里的答案,还不能满足梅诺。 因为梅诺,没有灯里眼中,那么坚强啊。 梅诺用双手祈祷的手势,将灯里的手握在手心。梅诺没有理会灯里的不解,靠近了她的脸。 「梅诺酱——好疼!?」 梅诺用自己的头去撞灯里的额头,贴在一起。 灯里的困惑变为悲鸣。梅诺再一次,进行导力连接,触碰灯里的灵魂。 之前是梅诺包容了灯里的人生。 所以这次是梅诺将自己的人生注入灯里的灵魂中。 在额头相接的地方,导力连在一起,流入灯里。只有自己理解了灯里,是不够的。梅诺已经接纳了灯里的感情,所以也要让灯里来理解梅诺。就像梅诺体验到灯里回归的时间后,给出了自己的答案那样,灯里在接受的梅诺的记忆后,应该会得出不同的答案。 所以梅诺,将现在的自己完全展露给灯里。这是灯里不曾知道的自己的人生:被导师捡回后的旅途、为了成为处刑人而在修道院进行的训练、和茉茉的相会、成为处刑人后在杀戮中度过的每一天——梅诺赤裸裸地向灯里传达塑造自己人格的每一件事。 然后,是和灯里的相会之后的、最后三个月的旅途。 短暂且安稳,这一定是梅诺笑的最多的时光。 梅诺与灯里,以对方的视角展开二人曾共同度过的旅途,再彼此融为一体。本应相异的人生,在此交融;彼此大相径庭的道路,汇为一条。 灯里之中也有梅诺。 梅诺之中也有了灯里。 二人理解了彼此的心。灯里的感情逐渐融化了梅诺在不断杀人中产生的自责之心;梅诺的理性为灯里在无数轮回中揪紧的绝望给出了答案。 即便只有一条道路,也不必再一人独行。 身旁有人陪伴。不会再孤独前进,与其孤立无援,不如先和身旁的人打个招呼。这是她们第一次,二人得出了相同的答案。 梅诺睁开了眼睛。额头紧贴的姿势,比想象中离灯里的脸还要近。 连接在了一起。 明明导力连接应该已经结束了,但彼此的灵魂创造出了一条道路。这是条纤细的、不可见的,却又确实连接着两人灵魂的导力路线。二人的感情产生共鸣。这两个独立的人却有一股不可思议的一体感。 她们心想:这一定只是暂时的吧。尽管如此,梅诺现在前所未有地深刻理解了灯里的一切。同样地,灯里也理解着梅诺。现在的二人刚刚接纳了彼此的人生,并体会了一遍。 「还在迷惘吗?」 「毕竟……」 「这是仅有一次的人生对吧。一直在纠结只会让自己后悔的喔」 梅诺对灯里无数次回溯的经历了然于胸,但还是如此说道: 「我,还活着啊」 梅诺想让灯里活下去,因为自己过去一直在杀人,所以无法饶恕。然而灯里却不顾这些,想让梅诺活下去。灯里的这份感情拯救了梅诺。 「所以啊灯里。我和你的答案是一样的喔」 灯里撅起了嘴。自己死掉然后梅诺就可以得救的感情,在理解梅诺的想法后,得出了其他的答案。 「梅诺酱,好狡猾……」 「是很狡猾哦。因为我是坏蛋啊」 梅诺神气十足地回答道。 她们现在已经在这达成了一致。所以,有些必须先去做的事情。 「必须要去彻底毁掉能杀死你的方法呢」 『盐之剑』。 这是一把能将整个大陆变为盐的必灭之剑。任何人使用它都能杀死不死。 如果没有了这把剑,就没有能杀死不死的灯里的手段了。 虽然还有很多要做的事,但首先是去那里。二人同时看向了同一个地方。 在现在二人所在的站台的轨道尽头,有一扇名为『龙门』的光之门。 那是芙兹雅德准备好用来连接盐之大地的导力路。这一与圣地无关的独立传送魔导阵,安然地留在那里。 「出发了喔,灯里」 「嗯,梅诺酱」 怀着相同思绪的二人沿着轨道前进,穿过这通往遥远彼方的道路。 仿佛是被扔到了天空中一样。 梅诺刚一穿过『龙门』后,就在广阔的光景中失去了平衡感。 她们被传送到了天空。 梅诺产生了错觉,以为没有供人站立的大地,差点屁股着地。自己的两条腿正紧踏在大地上抵抗着重力,这一事实才让梅诺反应了过来。 即便目之所及的风景只有天空,但梅诺她们并没有在空中。 二人正站在美丽的镜面世界中。 这里和之前梅诺看到过的,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不同。过去与导师造访这里的时候,包括阴沉的天空在内,在这无尽白盐的广阔世界中,只有一片白。 但是,现在却不同。 一定是因为刚下过雨吧。 这片无限接近平面的盐之大地上,有一层薄薄的、辽阔的水面。覆盖盐之大地的浅浅水面,水波不兴,形成了一面天然的巨大镜子,反射着光芒。 一望无际,在地面上映照出天空。 消失了地平线的边界,使天地相连。蓝天中白云叆叇,大地回应着天色的变化——想必夕阳时会染成赤红遍地,夜晚时会布满星辰璀璨。 「…………真美啊」 梅诺坦率地讲出像小孩子一样的感想。 说完后,感觉好像是发表了像是灯里才会说的感想啊。梅诺想看看她本人又是什么反应,只见灯里好像是震惊到开不了口: 「好」 「好?」 「好厉害!」 她发出了巨大的欢叫声。 灯里吧唧吧唧地踩着水一路小跑,像个孩子一样,欢快地张开双臂转过身来。 「快看快看,梅诺酱!这里真的好美啊!」 灯里的喜悦通过那条导力连接所生成连接二人灵魂的路线,直接传达给了梅诺。 梅诺微笑着,再次环顾了四周。 这方没有天空也没有海洋的世界,是当之无愧的绝景。倘若有人说第一身份是为了守护这份景色才管制了这里,也能说服几乎所有人吧。静谧的世界值得被如此多人守护。 梅诺向前迈出了一步。 在镜面上泛起了涟漪。随着梅诺的步伐,水面波涛荡漾。轻轻泛起的涟漪要走得比梅诺稍快些。 盐之大地曾是片大陆。这水天一色的天空之镜的世界美不胜收,难以想象不久后这里会上演一出你死我活的战斗。 也不能一直在这嬉戏。 「来,来这边」 梅诺抓住灯里的袖子,催她快走。 按着幼年的记忆,来到了一个令人怀念的场所。 与记忆中的一样,那里放着一把破烂不堪的剑。 它似乎一触即碎,比锈迹斑斑的剑还要凄惨,也看不出它有什么实用性。 『盐之剑』。 这是从讨伐、封印了四大灾害的【白】那诞生的纯净的化身。它的剑刃触碰之物,会受到无尽的侵蚀,逐渐变为盐。这把最危险的魔导兵器,曾使一块大陆溶化在海中,。 她们来到了这个地方,能够看见这把能够毁灭星球的剑。 灯里下定了决心,准备向它迈进。 「等等,灯里」 灯里听到梅诺叫停她,心中有些不解。但通过连接双方的导力路线,梅诺的理由无声地,直接传达到灯里的心胸之中,说服了她。 从这开始,应该要让梅诺独自前去。 「明白了,我等你」 梅诺听到灯里的回答,露出微笑,独自前往。 梅诺离开了停下的灯里,再走几步『盐之剑』就触手可得。梅诺用脚尖溅起水花,虽然说是仅能没过脚边的浅水,但梅诺也并不需要溅起多少水。飞溅的水滴,挂在了空无一物的空间。 眼前的景色摇曳起了波纹,从被挂到水花的地方开始,就像是油漆被剥掉一样,出现了一位女性。 导师『阳炎』。 导师用导力迷彩,将身姿隐于背景,于此伏击,但被梅诺看穿了。 「您是一个人来的?」 「是啊。继续在大圣堂待着的话,会被艾尔卡米命令去处理『龙害』的吧。所以就先来这等着了」 导师爽快地回答后,看了看在前方的梅诺,和在后面提心吊胆的灯里,咧嘴笑道: 「你们是两个人来的啊」 「是的」 「你是来毁掉『盐之剑』的是吧……毁得掉吗?你个杀人都犹犹豫豫的小毛孩」 「我可以。因为我取回了和灯里在一起的记忆」 那是梅诺未曾亲历过的,被回溯的时间轴的记忆。是至今仍与灯里的灵魂相连的交欢。 梅诺不会使这些成为徒劳。也不会让灯里失去这条时间线。 「原来如此,导力连接啊。这也是答案之一」 导师笑了出来,似乎打心底里觉得这很可笑。梅诺总算是触及与别人进行导力连接背后的真正意义的一部分。 梅诺也在接受了灯里回溯过程的记忆后明白了一件事。 「导师您并不打算杀死灯里吧」 「你挺明白啊」 一想就能明白。 不管在哪一个时间线中,导师所采取的行动都会谨慎地避免杀死灯里。梅诺想要杀死灯里的行为会使导师彻底杀死梅诺。 对导师来说,让灯里暴走才是重要的。为了收集魔导——或许不只是这样。目前还不知道导师的真正目的。 「你说的没错。我没打算过杀死时任·灯里。只要在这一次让她人灾化,一切就结束了」 「……她被人灾化之后,你又打算做什么呢」 「不打算做什么。因为这之后的事,就与我无关了」 导师说完后,突然间挥舞手臂。 横手一劈。她挥动的手臂刀锋所向,正落在插在盐之大地上的『盐之剑』。 这把世界中最令人恐惧,又最纯洁的剑,就这样四分五裂。与它那脆弱的外观一致,这把在这历经了千年岁月的『盐之剑』,瞬间被粉碎。 梅诺惊得一时语塞。导师没有在意梅诺的反应,而是仔细地将散落的破片踩碎。 曾经毁灭一片大陆的剑,就这样支离破碎。事已至此已无法挽回,它变为了普通的盐。 「你毁不掉这把剑了呢」 导师之所以摧毁了『盐之剑』,并没有什么深刻的理由。 因为梅诺说要来毁掉它,所以她就先下手毁掉。对现在的导师来说,这把剑仅仅是无用之物,但它可以用来否定梅诺、挫挫她的气势,所以毁掉了。接近找茬程度的精神攻击仅仅是因为摧毁了这把独一无二的『盐之剑』,就拥有了让梅诺彻底说不出话来的威力。 「那么,梅诺。接下来你准备干什么?」 摧毁能杀死不死的灯里的『盐之剑』,这就可以了吗。无视掉导师逃跑,就能结束一切吗。『盐之剑』的破坏使梅诺想要说出尚未说出口的本意。 导师就问眼前这个曾经没有杀死她的梅诺。对导师来说,这把剑有多么多么的贵重,蕴含了怎样强大的【力量】,无论它有怎么样的传说——但这些对于导师来说,工具就是工具而已。 梅诺深呼一口气。之前说要摧毁『盐之剑』的目的被导师彻底击碎。梅诺想低声地不满道:啊啊,看你给我干的好事。她被拖到了一个无法再欺骗自己的心和言语的舞台。 所以,梅诺就说给她看。 「我会尽全力阻止导师企图让灯里人灾化的计划」 「你要怎么做呢?」 「把你杀死」 梅诺的回答没有迷茫。为了守护身后的灯里、为了守护从今往后的道路而战的意志不会动摇。 「咕哈」 看到下定决心要杀死自己的梅诺,导师咧嘴大笑。 「那还真是令人期待」 导师将手伸向身后。 以教会标志作为带扣的腰带,系在了她神官服的胸前,腰带多余的部分挂着的短剑。她缓缓拔出那里的短剑。 虽然她拔剑时满是破绽,但梅诺并不敢飞身上前。 导师的动作太刻意了,不得不让梅诺怀疑是个陷阱。如果梅诺认为自己过虑而冲上前去,肯定会受到她的致命打击。导师很清楚不管是少想还是多想都会成为行动的枷锁。 这就是连梅诺心中对自己的印象都会拿来利用的一流处刑人,导师『阳炎』。 她将短剑的刃尖向下,放开了手。 自由落体的短剑剑尖,直接刺入了脆弱的盐之地面。导师继续一脚踏在剑柄上,使整只剑刃都没在了盐中。 导力从踩住短剑的足底流入短剑。 导师的短剑上刻着两个纹章,分别为【导枝】与【迅雷】。现在发动的是前者。 『导力:连接——短剑·纹章——发动【导枝】』。 它频繁的振动扰乱了水面,天空之镜像是碎掉了。看到地表的异常,梅诺将注意力转移到下方。 轰隆隆地,地面隆起了。 导力之枝拨开水面,扬起构成大地的盐,破土而出。导师的操作让插入地面的短剑后生根的导力之枝,在一瞬之间生长为了足有有一抱之粗的大树。 并不只有一棵。在梅诺的周围,数不清的导力树木生根发芽。 不出一会儿,形成了一片由导力生成的光芒熠熠的树林。 一棵棵树木随导师心意而动的,将梅诺团团围住。 「不要在这里死了哟」 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导师的声音,周围的尖锐树枝以此为信号,四面八方地向梅诺袭来。 导力之枝擦过翻身跃起的梅诺的头发。看来是用几根头发为代价,应付过第一波袭击。梅诺没有喘息之机,树枝趁着时间差弯曲向她的双腿扫去。 梅诺全部的行动,都被远离战场的灯里感应到。 在灯里的位置不能透过茂密的树林看到内部。但是二人灵魂间的导力连接,使梅诺的感情与五感传递给灯里。 犹如身临其境般的动作,危险袭来时毫不退缩的冷静,以及灵魂中涌现的斗志——梅诺的一切所见、所闻、所嗅,灯里都能感受得到。 梅诺用短剑弹开瞄准自己脸的树枝,发动了纹章魔导。 『导力:连接——短剑·纹章——发动【导丝】』。 从短剑的剑柄织出了导力丝,这个魔导本身并不能防下任何的攻击。从这点考虑,可能神官服上刻着的【障壁】要更适合眼下状况吧。 但是利用【导丝】的方法只要能想得出来就有无数种可能。梅诺在躲避攻击的同时,将导丝缠绕在蠕动的导力之树上。 【导丝】是梅诺所持的短剑纹章之一,它纤细而强韧。梅诺越是移动,缠绕在树枝上的线就越是复杂地纠缠在一起,阻碍树枝的移动。 随着一阵嘎吱嘎吱声。 导力之枝或是相互纠缠在一起停止移动,或是被导丝捆绑无法前进。 梅诺决定先从导师生成的森林地带脱身。梅诺用导丝织成一张网,她跳了上去,将绷紧的导丝作为立足点。利用在地面不会有的弯曲幅度,将自己送上空中。就像是将【导丝】做成的网当做蹦床一样,梅诺感受到了跳起来的跃动感。这种自己无法做出的动作,也使灯里的心兴奋不已。 和本应彼此为独立个体的二人分享着全部的感觉,实在是前所未有的奇妙体验。灯里自己做不到的行动、想法都接踵而至。梅诺的思考和行动给灯里打开了崭新的世界,让灯里感受到了不可思议的快感与兴奋。 『导力:连接(经由·导枝)——短剑·纹章——发动【迅雷】』。 不到眨眼的功夫就完成了魔导构筑。梅诺侧面的导枝,变化为迸发的雷击,烧断缠绕的导丝,瞄准梅诺攻击。 灯里屏住呼吸,不禁低声惊呼危险。 但是这在梅诺的预料之内。 与灯里不同,梅诺深信导师会立即作出应对,她立刻抓住别的导丝,在空中变换了方向。随后雷击掠过头顶,传来一阵温热,然后梅诺再次跃起。 导师的魔导构筑速度快于梅诺。不像对普通的敌人那样,见到对方进行构筑后再进行防御。由魔导构筑的气息来感受【迅雷】的发动,再凭借以丝线作为立足点进行不规则的空间移动,躲闪前进。 好厉害——灯里的眼中闪烁着光芒。虽然灯里一直都很清楚梅诺有多出色,但通过梅诺自己的视角,更能体会她的强大。她果敢的判断,她精细的导力操作技术——这些都是灯里不具备的特质。 导师生成的森林地带范围大概不到五十米。在这不时化为雷击的树林之中,梅诺利用着布下的导丝穿行。灯里跟随着梅诺的感觉,感觉到风拂过脸颊,跳起来挣脱重力,这些都栩栩如生地浮现在了灯里的心间。 梅诺没有被雷击中,顺利穿过了森林,她的视野一下变得开阔。眼前万里无云,长天一色。明明没有遮挡视线的障碍,却哪都看不到导师『阳炎』。 梅诺毫不迟疑地,朝着一个地方呐喊。 灯里疑惑为什么梅诺知道隐身的对手就在那里,而梅诺传来的理由打消了她的疑惑。正如灯里能共享梅诺的视界,梅诺当然也共享着灯里的视界。比起导师与梅诺交战之处,站在远处的灯里的视野要更加广阔。 这个第三人的视角能俯瞰战场。 梅诺必然会利用这一点。梅诺为了找出导师的所在,一直注视的是灯里完全没有注意到的水面上。 有一处地方,在战斗时所产生的波纹十分不自然,这证明那里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存在着。赤黑头发的神官似乎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发现了,解除了导力迷彩现出身形。 至今为止,她是给自己带来无数恐怖记忆的人,是心理阴影的化身。 但现在,灯里看到导师『阳炎』时并没有感到害怕,反而进入了醉酒一般的兴奋状态。这种短兵相接的战斗与灯里使用纯粹概念进行交战完全不同。灯里依照了梅诺的感觉,像是变为了梅诺一样,被战斗的爽快感振奋了精神。 梅诺在水面上用力一蹬,向导师笔直地冲去。又借助发动的短剑纹章【疾风】,进一步地加速。 灯里心中激昂不已。手指握着短剑的触感、飞奔时的速度感——与梅诺融为一体的灯里,就像是自己在战斗一样的兴奋。在梅诺刺出短剑的瞬间,灯里大喊道: 「不要输啊,梅诺酱!」 ——怎么可能输! 虽然这个距离声音无法传来,但梅诺听到了灯里的声音后,战意昂扬。 任由喊叫的灯里使自己变得兴奋,梅诺也敞开了自己的心扉,完全抛下了冷静,任由斗志迸发。完全不觉得她是个处刑人了,并从正面向导师散发出她的气势。 金属声一响,剑刃撞在了一起。 剑刃相接只有一瞬。第一下的余音未三,紧接着第二下、第三下。包围在交锋的二人身上导力强化的磷光,在碰撞中点缀了这天空的世界。 在短剑的刀光剑影中,飞溅的水花飘逸四散。梅诺抓住了瞬间的破绽。使出全身力气向前一刺,一击对准心脏插入。 与灯里以为成功了,但结果与她想的相反,梅诺手上传来的不是刺中了人类的手感,而是与之完全不同的异常坚硬。导师提前用发动【导枝】作为替身,用导力迷彩藏了起来。 紧接着,发动了另一个纹章魔导。 『导力:连接——短剑·纹章——发动【迅雷】』。 『导力:连接——神官服·纹章——发动【障壁】』。 启动的【迅雷】与【障壁】相互抵消。 同时梅诺向后纵身一退。不是因为眼前的导师,而是在灯里的视野中出现了令人在意的东西。 梅诺注意到背后的导力树林里,一部分树正在伸出枝杈相互缠绕在一起。 那是打算在背后进行偷袭?难道是假装从那边偷袭,其实是准备从地底伏击吗?还是说导师只是用来这个来分散的注意力,会从背后用短剑刺向自己呢? 不,都不是。 梅诺看见眼前的树枝秀丽得毫无意义,形成了篮子一样的形状,意识到了一件事。 那是仪式魔导式。 『导力:连接——导力枝·仪式纹章魔导——发动【月桂之冠】』。 月桂树的花蕾绽放。 无数花朵争奇斗艳,从花的中心射出了光线。 『导力:连接——教典·二章五节——发动【啊啊,你应知道包围虔诚羊群的墙壁不会崩塌】』。 使用教典魔导而非神官服纹章来防御是正确的。朴素秀丽的导力之花接连盛开,每开一朵花,就有一束光线伺机精准地射向梅诺的要害。 这是梅诺也不知道的魔导,恐怕这是导师自创的。不仅接连不断的每一束光都有着致人死地的威力,而且魔导的持续时间也很长。很难想象导师竟能创造出这么优秀的魔导。 真的是深不见底的导力技术。在车站战斗的时候,果然导师并没有拿出全力吧。 不知道为什么却有点开心。 梅诺没有抑制这愉悦的心情,握着短剑蓄势待发。不知是不是因为和感性的灯里连接了的原因,在战斗事心中却涌现了通常不会有的兴奋感。 「首先,看招!」 『导力:连接——短剑·纹章——二重发动:【导丝·疾风】』。 在发动纹章的同时,梅诺投掷短剑。被疾风加速了的刀刃刺入了导力树林中的某处。 路线连好了。梅诺与远处观战的灯里连接了导力。 『导力:连接——时任·灯里——抽出【力量】——』 不必进行身体接触,灯里可以通过连接的路线给梅诺补充导力。 灯里被抽取导力时,会产生肌肤被抚摸的感觉。但梅诺没能料到,因为梅诺与灯里共享了感觉,所以这种痒痒的感觉也会传递给她。 「嗯、唔」 随着灯里的导力被抽出,梅诺的肩膀一阵颤抖,然而她并没有用它来构筑魔导。梅诺将这股耗尽全力也无法生成的庞大【力量】,通过导丝流入了相连的导枝。 『流入【导枝】』。 导枝无法承受注入的庞大导力,接连破裂。梅诺以一力降十会的方式应对。 导力操作必须通过路线。正如梅诺发动【导丝】时会导力丝必然会从剑柄处抽出一样,导师的【导枝】的根部也可以追溯到短剑。 地面生出的导枝已经被全部清除。 导力树林的残骸在凋零,导师正伫立其中。 「还不错」 导师微笑面对梅诺的杀意。不知道为什么,梅诺也在笑。不知道为什么很开心自己还能战斗。 「但是啊,梅诺。决定了让自己活下去,最后还希望让『迷途之人』活下去。你真的有资格这样吗?」 与上次的战斗相同,为了动摇梅诺的心,导师直接问出了问题的本质。 梅诺曾作为处刑人活到了现在。 这是在质问她,对于被她杀死的人,是否抱有罪恶感。 「我有罪恶感,而且认为自己错了」 梅诺马上回答道。 因为如果是为了救灯里的话,早点背叛第一身份的话还好说。她的理性告诉自己:事到如今,自己有什么脸面说去救人。她无颜面对被自己处死的男男女女。脑中不时会有这种罪恶感使梅诺想将短剑刺入自己的喉中自刎。 这种求死之心,在梅诺的心中一直存在着。 但是,灯里想让梅诺活下去的愿望超越了梅诺这种自我惩罚的感情,流入了梅诺之中。通过灵魂的连接传达而来的灯里的想法,推了止步不前的梅诺一把。 所以,才能说出口。 「尽管如此,还是有一个人,想让我活下去」 「哼……你打算怎么处理时任·灯里的人灾化?」 「只要我和灯里在一起,我就不会让她用纯粹概念。就算用了,我也会用导力连接来补充灯里的记忆」 梅诺凭借和灯里的灵魂进行导力连接,维持着她的记忆。虽然再以前失去的记忆取不回来了,但今后灯里使用纯粹概念时可能失去的记忆,则存在于梅诺之中。 「也就是说只要【时】彻底相信你,她就不会人灾化呢。那么,以后那些不断来访的异世界人呢?和全部人建立深刻友谊,就像异世界一样,建立一个友爱的班级,说不定就万事大吉了啊。哈!……好一个天方夜谭」 不需导师多说。对于梅诺而言,防止灯里人灾化已经很不容易了。 但是,梅诺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如何处理之后会到来的异世界人。 「导师不也说过吗?说什么『你选错了生存之道』」 「事到如今,还想重来吗?」 「……我在以前,因为自己没有能改变世界的力量,所以决定要代替他人承担罪孽」 这是在年幼时立下的誓言。那些少女由导师管理的修道院收养并接受杀人训练,她们的精神日渐失常。梅诺见此,决定要代替她们去杀人。 梅诺心想,这样能稍微减少她们杀死善人的机会。 即便是梅诺,也有着作为处刑人的使命感。她处分了禁忌,守护了无辜之人,这也是无可争议的事实。为了他人而去杀死其他人,也并不一定全是错误的。 然而,还是有其他方法来处理这些仅仅是被召唤而出的异世界人。 所以梅诺,决定要改变处理的方式。今后,也一定会杀人。她依旧是为了他人而去杀人的处刑人,只不过她不再遵从第一身份所制定的规则。 梅诺目标的道路,只有一条。 既不是杀死异世界人,也不是花费巨大牺牲将他们送回原来的世界。 「我要杀死,召唤异世界人的这个概念」 令异世界人无法召唤到这个世界,从这个世界中杀死名为纯粹概念的禁忌本身。不只是人为的召唤,哪怕是自然发生的异世界人召唤,也要研究其原理,将其消除。如果是负责采集新魔导的【使徒】的话,或许会知道些关于自然召唤的原理。 要说是为了谁而背负罪孽的话,那么之后的梅诺则是这样的处刑人——为了『善良』的异世界人,杀死这个世界的某人,改变世界结构。 「所以,导师。我从今以后——会带着这能改变世界的力量,和灯里一起帮助『迷途之人』」 「……哈」 导师语塞,目不转睛地盯着双眼炯炯有神、毫不迷茫的梅诺。 然后,肩膀颤抖着大笑了起来。 「呼、呼呼、唔哈、哈哈哈哈哈!能改变世界的力量?就你,和那个【时】一起?帮助『迷途之人』?咳哈哈哈哈哈!——你真的是个真的傻瓜啊」 正如她所说,她像是在看蠢得无可救药的傻瓜。但是,对着哂笑着的导师,梅诺问道: 「那对导师来说,又是为何而杀人呢?」 「我吗?」 如果之后梅诺赢了,就没有再问的机会了。 输了的话,导师也会把梅诺杀死吧。梅诺想要帮助的灯里也成为人灾暴走,帮助自己的茉茉也会被杀死。所以梅诺为了不留下遗憾,向自己将要杀死的对手,问了这个直触心灵的问题。 「很简单。有人让我去杀人而已」 导师说出的回答非常简单。 因命令而杀人。成为了处刑人的神官,几乎都会如此作答。 「真没想到,我啊,杀人从来都不是依照自己的想法」 当然也不会是因仇恨而杀人,也不是在正义感驱使下挥动刀刃。因服从命令而杀人的她,只是一个社会机器的齿轮而已。 「就按照教导杀人。按照他人的命令杀人。遵循着制定下的规则杀人。我杀人既不高尚,也无目的,亦无意义,不顾恨意或憎恶,没有回报或称赞。甚至在杀死友人的时候,也是如此。我因为她是禁忌所以杀死了她。我就仅此而已」 她不论何时,都是在以处刑人的身份完成任务。 并不是因自身坚定的意志成为处刑人,而仅仅遵照处刑人应有的行为而杀人。 她每杀死一个人,就在处刑人之路上更进一步,作为处刑人到达这条道路尽头的正是导师『阳炎』。 「没有罪恶感,也不会绝望。无论杀死谁,我依旧不会改变。我从第一次杀人以来,我依旧是我。知道吗,梅诺。像我这样的人还能如此自由自在地活下去,就是证明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天罚」 梅诺能够理解她的想法。 梅诺想起了过去的教诲。没有救赎,亦无正义;不会得到报偿,不会得到称赞;不会得到怜惜,被憎恶被仇恨,也要杀死禁忌,传说的处刑人『阳炎』——只有被人抛弃这点还未完成。 这一点虽然教给了梅诺,但是是『阳炎』并没有实践。 在话语中,有着导师的愿望。 「我是这样的恶人」 导师清楚自己是恶人。所以导师培养了梅诺。 她所追求的是惩罚。她并不是想去死。她等待的是,自己用尽一切的方法,竭尽全力去挣扎抵抗,即便如此都无法逃离的惩罚。 作为处刑人,却没能被人抛弃的导师『阳炎』,想被像自己镜像一样的人杀死。 理解了导师的追求后,梅诺打消了自己的踌躇。 「导师。为了让『迷途之人』不再来到这个世界上,需要付出多大的牺牲呢」 「违背『主』,杀死【使徒】」 她没有犹豫,立即回答了。导师一定是在很久以前找到了改变世界的答案,但是却一直无法实施。 因为,她是一名处刑人。 无论是她的灵魂、精神、肉体中,都不具备拯救世界的职能啊。 「这样的话,世界自然就会改变了。我甚至杀不死任何一个【使徒】呢」 那么,前方的路就由梅诺来走。这一决心不必用言语也能传达到吧。 「梅诺。你已经是能独当一面的处刑人了」 「明白」 「那是因为,你在与时任·灯里共度的时间中得到了幸福,然后一切随之毁灭,再重组而成了」 「是的」 「所以,做好觉悟吧」 导师左手所持的教典发散发出了导力光。这在此之前从未使用过的武器,现在开始,将要发挥真正的价值。 「现在,要是不杀死我,死的就是你」 梅诺一言不发,伸出握着短剑的右手,笔直地向前指着对方。 『导力:连接——纹章——发动【导丝】』。 随着纹章启动而生成的导力之丝,被吹来的风扬起,在空中画出螺旋。 在这条必须跨越的道路上,梅诺不会再像之前一样犹豫不前。 「看招」 「来吧」 在这梅诺幼年时,曾决心成为导师的约束之地。 战斗开始了,为了推翻那句幼稚的话——『我想成为您』。 epilogue 终场 在『迷途之人』时任灯里的注视下,导师『阳炎』与梅诺之间的决战开始了。 与此同时,一道人影,进入了当时梅诺过门不入的圆柱形建筑。 这是圣地消失后残存的另一个建筑。尝试侵入这座更加重要的设施的是玛农·利贝尔。 玛农被入口紧闭的大门阻挡了去路,唰地让肉体隐没于影子中。 即便实体已经消失,但影子还留着。扁平的影子从大门的缝隙中穿过。穿过门后,她恢复了肉体。现在圣地已经消失,这里没有任何的魔导防御。对操纵影子的玛农而言,很轻易就能侵入。 令人意外的是,内部十分明亮。 也许是因为这里的构造是无法收到外部的阳光,因此布置了很多导力灯。虽然圣地已然消失,但这些灯仍以某种结构继续发光。 玛农进入内部后,将眼光转到下面。 只见内部的中央破了一个大洞。 虽然在外面来看这只是栋平层建筑,但进来才会发现这个设施的真正价值在于与地下连通。从圆柱形中央的空洞望下去,里面深不见底。 书架铺满了墙壁乃至天花板,会让人猜想这是一座豪华的书店还是馆藏丰富的图书馆。这些一册一册整齐排布书籍,都是不知谁的记忆。 『星之记忆』。 在与肉体·精神·灵魂全部相关的导力中,残留着智慧之物的记忆。将收集而来的记忆制为书籍。它们既被做成肉眼可见的实物,有时又会被使用掉。 这是世界记忆的保管库。 千年前的古文明就已经拥有了将人的记忆变为信息保存下来的技术。 凭借于此,他们消除了记忆消失使异世界人人灾化的风险——本应如此。 那么又是因为什么,导致了名为四大人灾的灾害呢。 为什么被称为『星之记忆』的设施没有留下,全都消失了呢? 那是因为,四大人灾与另外的一人为了使用这一设施回到原本世界,席卷全世界。 这五人在与世界战斗的过程中,被人关闭了可以补足记忆的设施就。 人们想要通过断绝记忆的供给,来制止四人使用魔导——结果造成了最严重的后果。 在四大人灾诞生之后,仅剩下了一处设施。 千年以前,为了让四大人灾使用不到这记忆补充装置,人们展开了结界。为了讨灭暴走的四人,他们以结界城市作为根据地。 这个巨大的魔导结界被称为圣地,只是为了守卫这里,隔绝这里。 他们收集整个大陆的记忆,利用人们留下的记忆,管理大陆的动向。 「……就是,这里吗」 玛农沿着螺旋阶梯不断地向下,再向下,终于到达了设施的底部。虽然在底部保管设施还在向四面八方延伸,但好像没有必要去看了。 因为她看见了一位女性。 对方察觉到玛农的气息,抬起了头。也许是因为她的刘海太长遮住了脸,所以玛农看不清她的容貌。对方乌黑的长发长到显眼,身上穿的衣服是玛农未曾见过的款式。 「诶?」 在设施中心的这个人看到玛农的来访,感到不可思议。 「你,谁?为什么会有灯里酱以外的人来呢。『阳炎』呢?艾尔卡米呢?」 玛农无视了她的问题。毕竟她觉得没有回答的必要,即便不问,玛农也能察觉她到底是谁。 「你是,这里的管理人吗?」 「我boku?说我是管理人的话………嗯,嘛,是的呢」 她嗤嗤地笑了。就像是在说玛农的问题很奇怪。 「你的名字,对。对了,是玛农·利贝尔。」 「说得很对。您知道我呢。」 「嗯。因为我的目看到了,我的脑记着,所以知道喔。你竟然还活着,很不常见呢。恭喜你。」 「……」 耳中传来的声调、刚刚的发言内容——这些都让玛农眯起了眼笑了起来。玛农心里想着果然如此,更加确信心中的想法。 「既然你是『星之记忆』的管理人,那么你知道我要找的东西在哪里吗?」 「知道喔。是这个吧?」 她的手隔空伸向了书架,然后一本书自动地掉了出来。这本书无视重力缓缓地飘在空中,落入了玛农的手里。 这使人类记忆实体化的书,与梅诺持有的教典很相似。或许,它们的工作原理是差不多的吧。 想要的东西就这样轻易地进入手中,玛农眨巴着眼道: 「多谢,十分感谢您的协助。………您不会是给了我假货吧?」 「真是失礼啊。才不是假货喔。你要怎么用呢,这玩意」 「带回去」 她问这个问题只是兴趣使然。看起来并不准备阻止玛农。 「顺便一问,这里有梅诺幼儿时的记忆吗?」 「那种东西没有喔」 玛农诶呀一声地歪了歪头。 「这里的记忆难道不是包括整个大陆的人么」 「嗯。所以,才不会有那种记忆哦」 整个大陆的记忆都在这里。 既然承认了这里是记忆补充装置,那么没有梅诺幼儿时记忆的理由就很明显了。 「因为那玩意,在完成的时候被设定在了五岁左右,所以肯定不会有在此之前的记忆哦」 听到这些,玛农的心中涌上了果然如此的感觉。这也是她为什么喋喋不休地和梅诺说,建议她寻找自己根源。 「毕竟那玩意是『目me』,也是『脑nou』的一部分。那是为了和终有一日会来这里的灯里酱旅行的『我watashi』。她之所以把『目me』和『脑nou』合在一起自称梅诺menou,好像是因为在精神上残留的使命没有被完全消除呢。还有点好笑呢」(译注:在日语中“目”的读音为me,意为眼睛。“脳”的读音为“nou”,意为脑。) 这几句话让玛农的脊背发凉。玛农对名字没有疑问,而是想要继续询问使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在此时她注意到了对方的手中的东西。 自从上次丧命后,就一直维持着玛农生命的影子。 黑发的少女正将它握在手中。 「这是【无】的拟似概念呢。使用拥有纯粹概念的肉体作为素材,发动原罪魔导,用原罪魔导补偿维持生命的代价呢」 自己的性命,正被她攥在手里。 她当然不打算阻止玛农了。因为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让玛农活着从这里逃走。所以她才会和玛农啰嗦了这么多话。 但是对玛农来讲,这些都不重要了。玛农默默地靠近了她,拨开她的刘海。眼前的这张脸,玛农再熟悉不过了。 看到她的脸之后,玛农一切的疑问都冰释了。 「啊啊,果然啊」 玛农得到了自己最想知道的谜底。 也就是自己给梅诺的那个建议。 梅诺的身份,就在这大圣堂的机密之中。果然梅诺必须要她所不知道的这些。 「你是……教典中记载的,第一身份的始祖——『主』,对吧」 「是的喔。对于和『万魔殿』一起行动的你来说,叫我纯粹概念【白】,可能更好理解」 她用云淡风轻地口吻道明了自己的身份。 玛农眼前的人,正是讨伐了四大人灾的异世界人——纯粹概念【白】。也就是教典中描绘的,人类文明的复兴者『主』。 她把玛农的影子从地面拖了出来,慢慢地在手中捏紧。玛农拼死抵抗,但并不起作用。对手要比自己强太多了。 玛农的生命在不断地损耗,她身上累积的原罪与堆叠的死亡逐渐被净化。以玛农的实力无法与之抗衡。玛农轻轻叹了口气,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逃离再次死亡的命运了。 玛农心想:虽然还有很多遗恨,嘛,但也没办法。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能完成所有事情。 但是,就算要死了,也要留下些什么。那么正好。 「【白】。梅诺,是你的——」 没等玛农最后的遗言说完,吧唧一下,她的影子被捏碎。 她的身体也像断线的人偶一样应声倒地。 捏碎玛农生命的少女,莞尔一笑,迈出了步伐。 「『主』啦,纯粹概念【白】啦,这些都无所谓啊。那个命名为梅诺的东西,更是无所谓啦」 她在这空无一人的地方自言自语。自己等待的人并没有来。她朝向出口,心想:那么,我就亲自去找她吧。她登上阶梯,用手拂去玛农的残骸,向外面走去。 「啊啊,好想快点回去啊。怀念的西雕学园」 『主』重临于世——这个计划艾尔卡米不想让他人打扰,导师『阳炎』也同意执行。她的自言自语,道出了计划的含义。 这个计划不是让隐居的『主』出现在世人面前。 而是仅仅为了这名不知何时开始被称为了『主』的异世界人,能够回到原来的世界而展开的宏大的计划。 「想回去有灯里酱的一年三班的教室」 想要回日本。 穿着水手服,容貌与梅诺一模一样的少女,开心地喃喃自语,又上了一级台阶。 *** 已经遗忘了许多事的灯里,勉强还能回忆起来。 还在日本的时候,她的朋友有一天突然不见了。 灯里过去和她的关系很好,现在却只剩这样的记忆了。某一天,这名友人音信全无。是离家出走,是事故,还是神隐,闹得满城风雨。 一周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 灯里一再恳求,不要把她的坐位从教室里撤走。 灯里明白有人在那个位置上摆了花,也不是讨厌刁难自己的友人。就算是要讨厌刁难,她们的讨厌对象也应该是坚持要把坐位留下的灯里。 尽管如此,灯里也不能原谅。 灯里由于拘泥于消失的友人,在班级上被孤立了。但哪怕被孤立,她也不想忘记与友人之间的感情。 灯里被召唤到异世界后,不断使用着纯粹概念,消耗着她的记忆。 现在的灯里已经无法再回想起来,这名友人的相貌、名字了。 在刚刚被传送到这个世界之时——灯里看到梅诺的样貌时,觉得这是命运的相会,喊出了某人的名字。 灯里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消融在纯粹概念之中了。 一章 夺回失去之物的人 荡漾在白茫茫大地上的雨水形成了一面巨大的镜子。 这片平地没有起伏,视线开阔。镜面大地反射青空的光芒,镜中苍天茫茫,白云英英。在镜像中的天地间,上下相连的景物使观者丧失距离感,让身处这风景中的人产生了错觉,仿佛困在这球形的美丽世界一般。 千言万语说不尽的绝景中,梅诺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人身上。 眼前的高个子女性身穿与梅诺相同颜色的神官服,浑身散发着不祥气息。正是这位剪着红黑色短发的她亲手将梅诺培养成处刑人。 传说中的处刑人、导师『阳炎』。 在蓝与白两种颜色中,她红黑色的头发格外显眼。左手持的教典虽然带有导力光,却没有行使教典魔导的迹象。相反,右手拿着的短剑,刃锋对准了梅诺。 梅诺也不给她可趁之机,架起短剑。发动的导力之丝随风摇曳,用黑色丝带扎起来的淡栗色马尾也随着动作微微摇晃。 在这如幻想般的世界里,二人剑拔弩张。 离师徒对峙不远处,还有另一名衣品很好的少女。 她就是来自日本的异世界人,时任灯里。 从圣地一直持续到盐之大地的战斗,就是围绕隐藏着纯粹概念这一强大魔导的她而引发的。 梅诺和灯里是会在生存之道上继续前进呢?还是说,会在这里一起被导师『阳炎』杀害呢? 这是一场决定两人命运的战斗。 在这场战斗开始之前,梅诺与灯里刚刚能互相感应到对方的心。 她们相互连接了从人的灵魂中产生的导力。梅诺的特异体质以及两人足以托付身心的信赖关系所进行的【力量】接续,这不仅能使二人心灵相接,更让她们体验了彼此的人生。 只有梅诺和灯里的组合才能使行使的导力一体化,让她们在魔导层面上成为了同一人。 梅诺中有灯里,灯里中也有梅诺的意识。 确实相连的灯里的思念围绕着梅诺的内心,推动着她。灯里对梅诺那炽热的关心,正以梅诺不曾有的热情,点燃了她的心灵。从灯里流淌出的【力量】成为引导,激发梅诺的斗志。 静静地,静静地靠近。 现况对导师极为不利。梅诺通过接收灯里的导力供给,获得了在全世界也称得上顶尖水平的导力输出。也就是说,在导力操作上处于第一身份中一流水平的梅诺,现在能够操控异世界人那压倒性的导力了。 这位被称为传说的女性很清楚这种威胁,但却丝毫没有表现出焦急的神情。 轻举妄动的话,平衡瞬间就会崩溃。 在紧张的空气中,两人开始缩短距离。这并不是因为太快而看不清她们的动作,而恰恰是因为太慢。突然意识到时,已经彼此靠近了。她们以一种像是相互考验耐心般的速度拉近距离。 两人脚下的水面微微泛起涟漪。同心圆般的波纹扩散,只有触到对方脚尖上的波纹回弹交集。 距离拉近的速度,远远慢于水面的波纹。 二人刀尖相碰。 「!」 遽然刀光剑影。 两个人的手臂几乎同时舞动。锋利的刀刃瞄准彼此手腕上的动脉。在对称的动作下,两只手腕如相互缠绕的蛇般碰撞,二手翻飞。 眨眼之间锋刃相交了十几个来回。梅诺和导师大师都没有踏步向前。她们没有使用步法,只是挥舞着持有短剑的手臂,不自然地交锋。若是敢踏进一步,露出的破绽就会令手腕被斩断吧,这种牵制力让她们的脚不敢动弹。 首先推动战局发展的是梅诺。她只是动了动手腕,在最近距离将短剑投掷出去。 目标是对方的躯干。梅诺握住发动的纹章魔导【导丝】扔出的短剑,由于她想尽可能地使短剑击中对方,因此并没有瞄准要害。 导师一动也不动,以左手中的教典封面为盾,将短剑弹落。梅诺的手上失去了短剑这把武器。导师的凶刃迫近了因大意攻击而放下武器的梅诺——然而这种事并没有发生。 恰恰相反。 导师放弃了攻击的机会,纵身向后一跳。 『导力:接续(经由·导丝)──短剑·纹章──发动【疾风】』 片刻之后,梅诺沿着导力丝,发动纹章魔导【疾风】。剑柄喷出了风,它的反作用力使即将落下的短剑升向了导师。 若是导师不动,短剑的轨道就会刺入咽喉要害。而且,短剑并没有一次就停下。 以剑柄喷出的风为动力,短剑在半空中舞动追击。这是通过【导丝】,用【疾风】控制短剑的远程操作,是梅诺细腻的魔导操作技术的成果。 过去在利贝尔镇时,一位名叫『姬骑士』的强者——雅修娜·葛里萨利嘉也对这一精湛技艺赞叹不已,但是导师却似乎认为是理所当然般,连眉头都不动一下。一步接着一步地闪转腾挪,她的动作重心稳固,虽然站在水面上,但仿佛是在滑冰一般。 短剑接二连三地改变轨道,在第四次时从正上方的死角袭来,导师大臂一挥,干脆利落地拍掉了短剑。 梅诺拉起导力丝,回收了短剑。 在之前的攻防中,导师在应对各种角度攻击的同时,也没有露出破绽给正面的梅诺攻击的机会。抬起手臂的姿势让全身看起来破绽百出,但梅诺没有天真到在这个机会发动攻击。 『导力:接续——短剑·纹章——发动【迅雷】』 这个纹章魔导简简单单,但时机恰到好处,它能封锁梅诺的行动。 从导师的短剑中放出的电击在水面上爆炸,随着滋滋声溅起水沫。 导师看到了梅诺的胆怯,甚至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发起了攻势。 水声飞溅。 梅诺刚刚拉开的距离不复存在。导师毫不犹豫,如暴风骤雨般的突刺刀刀直指梅诺的要害,随后突施一记扫腿。梅诺为了保持身体的平衡,用包裹小腿的靴子直接承受住攻击,用肘部反击,攻击导师的太阳穴。与刚才那种仅舞动着手臂来锋刃相接的战斗相反,现在她们调动着全身殊死搏斗,几乎是等同于拳击的近身战。在这刀刃与肉体碰撞、逐渐加速的战斗中,梅诺慢慢地提高了导力的输出。 灵魂咚咚地跳动着。梅诺通过灵魂的连接,等灯里处获得导力。由于通过导力强化提高了身体机能,梅诺随后踏出的一步,使得水花四处迸溅。 在提高动作强度的同时,梅诺操控的精度也没有减低,自己的身体渐渐适应了灯里的导力。提高了梅诺的身体机的导力强化,进入了前所未有的领域。 原本梅诺的导力量只有普通神官的合格水平。在以战斗为天职的处刑人中,梅诺被打上了「没有导力量的才能」的烙印 如今已经没有了这个缺点。 导师的眼睛盯着梅诺。 导师的视线中没有一丝焦躁。面对这导力强化明显超越自己的对手,她十分冷静。梅诺挥动起短剑一边在猜想:导师是有什么对策吗?——那可是导师啊,肯定会有对策的。梅诺的脑海里早就不会天真到认为她没有对策的。她可是将所有强敌击倒,一次又一次取得胜利的『阳炎』啊。 梅诺深知身为敌人的她有多危险。 因为知道,所以要超越她这个传奇人物。 梅诺用短剑斩了下去。 短剑强有力地落下,使导师的短剑哐当一声,飞到了正上方。无法承受的冲击使导师失去了武器,身体失去了平衡。 机会来了。 看见导师毫不设防,使梅诺心中的伤口隐隐作痛。 之前的那一战,在圣地的大圣堂内部战斗时,也出现了相似的情况。 ——真是感谢你的不杀之恩。 确实在那个能够杀死的瞬间,梅诺放弃了机会。她无法刺穿导师的喉咙。 因为对梅诺来说,导师『阳炎』是最特别的人。 但是。 现在,灯里在身后。 梅诺没有犹豫。甚至没让脑海中导师喃喃低语的台词说完,刃尖已经笔直地刺了过去。 『导力:接续──神官服·纹章──发动【障壁】』 导师发动『障壁』挡下了,她一旦大意就会被短剑贯穿咽喉。 障壁承受着梅诺短剑攻击,出现了一丝龟裂。梅诺的目光紧盯着裂缝的尖端。 在裂缝障壁的对侧,导师张嘴大笑起来。 「呵!」 梅诺吸了一口气。 梅诺下定决心呼气的同时,短剑击碎了障壁。决心转为杀意,径直向导师的咽喉刺去。 这一次,导师做出了应对。 梅诺的手臂受到下方传来的冲击。导师向上一踢,脚尖正中梅诺的上臂,踢开了她的胳膊。 反倒是梅诺失去了平衡。导师几乎同时接住落下的短剑,用导力光点亮了纹章。 『导力:接续──短剑·纹章──发动【迅雷】』 就是现在。 灯里回应了梅诺的意图,在远离两人战斗的地方展开魔导。 『导力:接续——非正当固定·纯粹概念【时】——发动【停止】』 到现在都没有露出参战迹象的灯里,从指尖释放出纯粹概念的魔导。 梅诺把灯里留在远处,不是让她观战的。她让灯里处在不会卷入她与导师的战斗中,并且灯里的魔导能够生效的范围之内。 通过导力连接,灯里虽然可以共有梅诺的记忆,但是并不能做到像梅诺那样动作。梅诺的战斗技术是针对梅诺自己优化的,连武器都没有拿过的灯里如果参考梅诺的动作,不知道会出怎样的岔子。更何况,面对像导师这样的强敌,正式战斗中发起半吊子的近身战,简直是恐怖至极。 因此,梅诺安排灯里在远距离作为发射魔导的炮台。 从指枪放出的【停止】并没有瞄准抬起脚而定着不动的导师。即便是趁其不备发射,恐怕也会被她躲开。 【停止】魔导射中的是雨后遍布在大地上、使盐之大地形成如同镜面一般的水面。 水面的时间被停止了。如果鞋子一直浸在水里,停止时间的液体就会变成坚固的束缚,将脚固定住,无法逃脱。 这并非灯里的想法。而是通过连接起来的意识梅诺传达的战术之一。无需言传就可以共享意图的导力连接在合作方面带来了很大的好处。如果灯里还只是个外行的话,那她是不可能干涉这场时时刻刻都进行着高强度博弈的战斗。正因为梅诺的思考就像是灯里自己的思考一样,才能实现了这一绝妙的辅助。 由于抬起了一只脚,只以一条腿为支撑轴的导师,本应该是无法躲开的。 「唔」 虽然灯里只是发出了一声,但这一声却清晰地将灯里的遗憾传达到了梅诺耳边。 导师的脚没有被困于施加了【停止】的水面。那是因为就在灯里的魔导击中水面的一瞬间,导师脚下的水蒸发了。 在灯里放出【停止】魔导前一瞬,导师放出的纹章魔导【迅雷】,并不是用来追击梅诺,而是对准了自己脚下。 她完全看穿了灯里和梅诺之间的连接,否则是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举动。 梅诺以处刑人的身份暗中行动,被人称为『阳炎的后继者』,从这称呼也可以看出,梅诺的战斗方式都是由导师灌输而来。导师甚至不用猜梅诺在想什么,就能看破她们的协作,做出对应。 灯里解除了以徒劳告终的【停止】,恢复了水面的时间。一计未成,灯里懊悔不已,而梅诺并没有感到气馁,与对方拉开了距离。 梅诺静静地喘了口气。 战况瞬息万变。虽然来了一场目不暇接的紧张战斗,但梅诺的心情并不坏。 锋利的内心与战斗的兴奋感,奇迹般地平衡共存。在战场上,只专心思考如何应付导师。自己也好,比任何人都重要的灯里也好,在这一刻都只是为了打倒导师而竭尽全力,心中没有迷茫。 真不可思议。 每次与导师交锋时,都能清晰地雕琢出自己。 这场战斗,是梅诺改变世界而迈出的第一步。 这是两人继续走下去必要的考验。为了和灯里一同走在这条路上,接下来必须要先得到一样东西,而为了得到这个东西就要战胜这个人。 灯里感受到了梅诺的意志,也开始干劲满满。灯里那直白的反应通过导力连接传来,使梅诺内心轻笑。 说到顾虑的话,还有一点。 还不能忽视导师的导力强化。 现在梅诺使用导力强化全身,其强度能与平时的茉茉所使用的相媲美。要是战斗中对方有弱点倒还好说,梅诺现在应该可以在正面的体术战中胜过导师了。 尽管如此,导师的动作还是能跟上现在的梅诺。 导师的导力量和原来的梅诺差不多。她不可能比肩梅诺现在的导力强化。有什么猫腻。至少这不是导师她自身的导力。 到底是什么提高了导师的导力量,为了弄清楚这一点,集中精力。 导师的装备与平时别无二致。带有【导枝】和【迅雷】纹章的短剑,配有【障壁】纹章的神官服。还有左手的教典。额头上的饰玉也是导器——梅诺知道那个的效果,与导力量的提升无关。 『导力:接续──短剑·纹章──发动【导枝】』 导师一言不发,发动了纹章魔导。 从短剑中伸出的导力之枝,变成了一棵大树。巨木大得可以隐匿导师的身影。梅诺在想她是否要展开使用【导枝】的大规模的仪式魔导,为此做好了准备,但是现实与梅诺想的不同。 砰的一声,闪耀着的大树倒塌了。地面轻微震动,在倒下的大树后,没有导师的身影。 「哇」 灯里不禁叫出声来,也传到了梅诺耳边。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灯里与梅诺同样感到悔恨。 她看不见导师的身影了。 她从这在白蓝交相辉映的景象中消失的理由很简单。 是导力迷彩。 这种通过改变身上缠绕的导力光的颜色而伪装身姿的变装术,是导力强化的高精度应用。导师与周围的景色融为一体,从梅诺和灯里的视线中消失了。 她消失的同时,也完全抹去了自身气息。因此梅诺和灯里现在并不知道她在哪里。 导师不像灯里那样可以瞬间移动,肯定在周围的某个地方。正是因为可以确定导师在周围,无法确认她的身影会形成一股沉重的心理压力。 导师『阳炎』并不是以战士的身份成为传奇人物的。 她的本质是暗杀者。 没有正面兵刃相接、彼此释放魔导的必要。隐去身影,从背后刺进心脏就能将人杀死。人质、偷袭、欺诈——对于用尽各种人们认为卑鄙的手段的她来说,不得不与梅诺正面交锋的局面才是最令她无法接受的。 梅诺才为了思考那出奇的导力量而仔细观察之时,对方就已经改变了战术。如果毫无戒备地低估导师的导力强化,必然会被钻空子。 梅诺紧绷神经。对方虽然通过导力迷彩进行了隐形,但还是有实体的。梅诺原本期待导师移动而使水面产生波纹,但广阔的水面上并没有不自然的动静。即使不放过任何一丝的声响和视线内的违和感,梅诺也无法感知到导师。 「……」 战况陷入胶着。 时间在一点点地流逝。 梅诺的心中产生了焦虑。 她在想:应该使用压制周边的教典魔导吗。如果引出灯里的导力释放的话,威力之强大能使对方无所遁形。毫无疑问,这对于看不见的对手十分有效。 原本梅诺的战术也是出其不意,攻敌不备。但是由于和灯里的导力连接获得了巨大的【力量】的供给,所以才会坚持要正面分出胜负。而且,事实上,对于现在的梅诺来说,胜算最大的战术就是用力量强攻。 但是要是集中于教典魔导时被突袭的话怎么办?梅诺自认问题不大,她有自信能在这之前就察觉到。但是,灯里呢?自己集中于教典魔导时灯里被盯上的话,那就束手无策了。尽管灯里通过导力连接共享了梅诺的战斗经验,但她的主观意识上依然是灯里。 梅诺不清楚她的目标是梅诺还是灯里。但灯里不会死,她可以使用【回归】复活……真的可以吗?自己能够断定导师没有可以代替『盐之剑』的、能够贯穿不死的概念的武器吗?推翻灯里不会死这一前提使梅诺心中有了恐惧。她不能因为灯里不会被区区短剑杀死就对她置之不理。 「…………」 时间在无声中流逝着。汗水顺着脸颊,在下巴处凝为水滴落到水面上。 发出啪嗒一声的水滴,泛起了水面的涟漪。 梅诺要担心灯里,压力非常大。 如果只有梅诺一个人的话,大概就会被拖入消耗战了吧。 但是,这里还有一个人拥有与梅诺截然不同的思维方式。 「梅诺酱,想的太多了!」 『导力:接续──非正当固定·纯粹概念【时】──发动【断裂】』 灯里用寄宿着导力光的指尖,画出了一个圆圈。 断裂的一闪从四面八方袭来。 紧接着,梅诺背后的空气扭曲。导师暗中用伸展的【导枝】承载着自己,并使用了导力迷彩,空气的扭曲是因为灯里的魔导迫使她要移动来回避。 梅诺顾不上回头,向前一扑。导师的利刃掠过脸颊,原来目标是梅诺。梅诺没有看向后方,几乎凭直觉踢了一脚。 运气不错,脚尖踢到了。 这一踢毫无威力,所以导师没有作出应对。脚尖碰到导师的地方像是恰好擦过一样,梅诺从中注入导力。 『导力:接续──』 梅诺进行的导力操作不是想要发动魔导。她从接触到的地方向导师的肉体流入自己的导力,进入对方的精神。梅诺在葛里萨利嘉王国时,与赤之魔导兵的战斗中也曾经这样做过。这不同于导力相互连接,是一种单方面入侵对方精神的。 梅诺头一回看到导师的脸色大变。表情中有明显的焦躁,有如怒涛般的拒绝排斥梅诺的精神。 不同人的【力量】是相排斥的。除非像灯里那样无条件地接受,否则不管梅诺的体质有多么特殊,也不能持续干涉他人的精神。更何况,现在导师对导力连接的态度是明显拒绝的。 但哪怕接续只有一瞬间也可以。梅诺想要明白为什么导师的导力会得到提升。 这片大地变成了盐,地脉完全干枯。也路线没有连接在大气流动的天脉,除了和灯里进行导力连接的梅诺以外,应该没有其他因素可以从外部获得导力。梅诺计划在和导师导力连接的一刹那查明原因所在。 她的尝试成功了。 「……教典?」 「啧」 导师听见梅诺的嘟囔,啧啧咂嘴。 导师手上的教典,是异常的导力量的源泉。虽然从中获得的量不像梅诺从灯里那得到的那么多,但还是深不见底。 但是,在梅诺就所知,第一身份所持有的教典并不能生成导力。毕竟它几乎不存在产生导力的物质。 除了少数的例外,否则导力只能从生物的灵魂中产生。 反过来说,如果物质中寄宿着灵魂,就可以成为生成导力的道具。 「人体的……导力生命体化现象」 伴随着苦涩,梅诺说出了导师教典中产生的现象名。恐怕导师故意做了类似以前梅诺对撒赫菈做的事。而且被她封印进教典里利用的灵魂是异世界人的。这导力的量不是普通人所拥有的。 导师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但那一瞬间的导力连接使梅诺确信了这一事实。 史上狩猎禁忌最多的,传说中的处刑人『阳炎』。 梅诺不禁想知道比处刑了最多禁忌的她为什么会这么做。梅诺之所以会这样想或许是她作为神官所残存的良心吧。禁忌就是禁忌——这是梅诺在长年的教育的熏陶下培养出来的思想。 按道理梅诺也不该说这些。 导师大概是摸透了梅诺的心思吧,看上去从容不迫,她一言不发,理所当然地用短剑指着梅诺。 梅诺将自嘲和自虐深藏心中。现在没有时间沉浸在感伤中。 「导师。你将什么封进了教典里?」 「……啧,差不多得了吧」 导师没有回答。 导师不悦地咒骂道,触碰额上的饰玉。 『导力:接续──绿玉·纹章──发动【条件起动】』 那是条件启动式。在魔导具上刻上启动条件,就能使其发动。 到底是在哪个导器上,刻上了什么条件呢?导师对警戒的梅诺二人说道: 「梅诺,还记得你们来的时候用了什么吗?」 「……『龙门』」 梅诺警戒对方突然提出的问题,回答道。 这片盐之大地本是一块巨大的大陆,与梅诺她们所居住的大陆隔海相望。 隐藏在圣地最深处的设施『龙门』压缩了漫长的距离。这个设施类似车站的月台,从人类最繁荣昌盛的古代文明时期起发挥作用,它生成了可以长距离传送的传送门。 「说的不错」 导师装模作样地点点头,说道: 「如果在连接这片大地的转移门正下方埋着条件启动式的导榴弹,你知道会怎么样吗?」 灯里的表情僵住了。梅诺虽然不露声色,她的的心情也是一样的。 导榴弹。 这种导器和导力枪一样,不会魔导的人也能使用。 传送之门是高精度的仪式魔导产物,想要破坏是很容易的。梅诺之所以不将它不考虑在内,是因为她下意识地认为:既然没有其他回去的手段,那么导师是不会破坏它的。 但是,梅诺以为的禁忌,却被轻易僭越。 「启动条件很简单,再过十分钟就会爆炸」 那样的话,在这里的三人就会被留在远海孤岛上。 这片大地上,除了水和盐,还是水和盐。 导师狂妄地笑道: 「怎么样,梅诺,是不是发挥一下以前训练的成果?」 「这么说来,您以前确实让我用盐和水维持了大约一个月的极限生存」 修道院时期被迫进行的开玩笑般的训练,那个笑话真是让人怀念。以前梅诺曾和茉茉一起被要求进行了一项有点像惩罚性的极限训练,她们在要一起只吃水和盐渡过一个月。 梅诺用舌头润湿了一下嘴唇。 当说出这句话起,导师就等于坦白了即使继续战斗,她能战胜梅诺和灯里的希望也很渺茫。明知自己也回不去却还要破坏转移门,说明她由于无法取胜,因此只能以平局为目标。 分散战力是一记昏招,这点不言自明。可以明白这个陷阱的目的是要让梅诺和灯里分开。 事情最理想的发展是,梅诺和灯里立刻打倒导师回到圣地。 但是,即使是梅诺和灯里两个人联手也无法保证十分钟内能取胜。如果就这样继续开始战斗的话,导师一定会拖延时间。既然知道了要在限定的时间内解决,时间越长心情就会越焦虑,甚至可能犯下无法挽回的错误。 选择哪边呢? 考虑这个风险的话,那就没什么犹豫的。 「梅诺酱」 「交给你了」 对灯里的呼喊,梅诺以简短地回应道。 即使明知是陷阱,也必须要去。称设置了导榴弹可能只是虚张声势,但也不得不前去确认。如果被拖在这里的话,就没有回去的手段了。即使灯里的【转移】能够干涉空间,但要那也不可能跨越超长的距离,越过大海到达圣地。 灯里的全身缠绕着导力光的磷光。 『导力:接续──非正当固定·纯粹概念【时】──发动【转移】』 突然发出一道光,灯里便消失了。她使用【转移】魔导移动了。这种短距离的情况下,灯里也可以使用影响空间的魔导。现在的灯里刚刚通过与梅诺的导力连接补全了记忆,不用担心会变成人灾。等分出胜负后再次进行导力连接,就可以从梅诺那补充刚刚消耗的记忆。 算上找到导师设下的导榴弹所花的时间,再长应该也能在五分钟内回来。 如今又回到师徒二人的一对一了。 梅诺很清楚导师向自己夸耀的意图。 导师要在这五分钟内分出胜负。 如果能招架住即将到来的猛攻,那就是梅诺的胜利。 导师处于不利情况下,在短时间内使梅诺二人分别行动,削减了她们的战力。 果然很难对付。 明明敌人很难对付,但梅诺却笑了。她无法停止这不合时宜的喜悦。真是奇怪。梅诺从未觉得自己喜欢战斗,自己的性格与好战相去甚远才对。 不过,每次与导师交锋时都能遇见不知道的自己。 这令她非常开心。 刚才被划伤的脸上流出血液。梅诺降低了与灯里导力连接的同步率。能感受到灯里在别处探索地面的感觉,会是一步悪手。如果在处理各自事情的过程中分散了注意力,这是会致命的。 「嗯?」 此刻,一股疑虑瞬间涌上心头。 她搜寻着地面。 而且,那里似乎有什么—— 她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梅诺凭直觉明白这与现在的战斗无关。自己思考的空间是有限的,没有余裕去思考无关紧要事情。 虽然还有导力的供给,但共感开始减弱了。也许是因为距离的缘故,梅诺感觉不到灯里的状况。 梅诺感受到了联系远离后的带来了些许失落感。但没有功夫沉浸在这种感觉的余韵之中。 在调整感情的时候,【导枝】逼近了。梅诺啧嘴回避,向前走去。 『导力:接续——短剑·纹章——发动【导丝】』 最熟悉的纹章魔导的发动,唤醒了梅诺的记忆。 这么说来,导师曾表扬过自己的刺绣。 梅诺已经记不清具体说了什么。只是记得自己确实被夸奖了。一定是在修道院的时候,但应该真的只是微不足道的夸奖而已。也许只是年幼的梅诺误会了,那甚至连表扬的不是。 在缝纫方面,梅诺只有最基本的程度而已,作为后辈的茉茉倾注的热情更多,比自己做得好得多。 即使如此,梅诺记忆中还是留有为数不多的被导师夸奖过的印象。 之所以在短剑上刻纹章魔导时选择产生导力之线的【导丝】,也仅此而已。 明明从『阳炎』处受到的熏陶比任何人都要多,自己却没有一处地方和导师一样。 想必梅诺是想和导师并驾齐驱。 从许下「想要成为你」的愿望开始,一直如此。 所以,不允许自己留下遗憾。 梅诺全身心地投入到与导师的战斗中。 空无一人的设施中,能听见微小的脚步声。 梅诺与灯里到达盐之大地之前,梅诺为了救出被导师带走的灯里,梅诺选择了使圣地崩坏。梅诺着眼于圣地建筑物几乎都是魔导结界的特性,通过切断维持结界都市的地脉,使圣地暴露在外。 圣地失去了结界的技能,只剩下了两座设施。 一座是以列车站台的形态展现,它是古代文明时期所铺设的导力路的出入口——『龙门』。 这一重要设施通过遍布大陆的地脉,可以产生一道传送门向全世界输送物资和人才。明明在古代文明时期,它只是每个城镇都随处可见、必不可少的『车站』,但现在却成了唯一的可以制作长距离传送门的古代遗物。 以及,另一座。 这座圆柱形的建筑,其结构延伸至地下深处,它的目的是保护人类历史的记录和记忆——『星之记忆』。 这座设施的建成并不是用来口头讲述故事,也不是写下文字记载,而是用来引出完整的记忆。 人类认为他们所居住的这颗星球是一种魔导现象,他们在千年以前已经通过发达的导力建立起了通信网络。 对于每次行使纯粹概念的魔导就会丢失记忆的异世界人来说,这个可以保证精神的设施是他们的救命稻草。 这也是古代文明时期利用某个人的纯粹概念建成的设施。之所以如今的异世界以书的形式作为记录媒介,很大程度上是受以『星之记忆』为基础的纯粹概念的影响。 这是座伟大的设施。它有着宏大的目的。为此,这里反复进行着实验。总结魔导研究者得出的结论,进行了多次动物实验,尔后再发展到人体的临床实验。 眼前的这个人沿着通往地面的楼梯,一步一步地向上走,因脑海中闪过的过去的记忆,露出不悦的神情。 上楼梯的声音中断了。她停了下来,像是要压抑自己回想起来一般捂着胸口,然后再次向上走。 「怎么都忘不掉,也是很让人讨厌的啊……」 这名慢慢接近地面的少女穿着件水手服。她很年轻,还不到二十岁。从她那过腰的黑发可以看出,她已经很多年剪过头发了。特别是那长长的刘海,把她的脸遮住了一半以上。 即使这样也藏不住她的美貌。 修长的手脚,完美的头身比例。眼睫毛点缀着只露出一半的眼睛,其妩媚撩拨着人的期待,令人想要看她藏起的另一只眼。她之所以皮肤雪白,一方面是与生俱来,另一方面也是由于她一直没有外出。 虽然长年身处设施的深部,但她并不是被关起来的。她想走就能走。 只是,她觉得很麻烦。 活动也好、思考也好、生存也罢,实在是不想去做而且还麻烦。 她曾富有朝气的精神之所以会变得慵懒,只是因为经过千年光阴的洗礼,让她感到人生的肤浅。 她忽然盯起了自己的手掌。刚才来了一位稀客。那是万魔殿的眷属,玛农·利贝尔。玛农来此想要寻求一册记忆,而自己让玛农消失了,她没有复活的可能。被她消灭的玛农也会成为绝对无法忘记的空虚之一,积累在她的记忆之中。 究竟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对杀人感受不到一丝心痛的呢? 向着地面前进。 空虚盘踞在她另一半露出的眼中。 除了她本人之外,世上只有寥寥数人具有能和这种空虚共鸣的知性。人类不可能拥有的时间的堆叠。吞噬过多而使自己变质的【力量】。异世界人的存在方式是在遗忘中渐渐丧失自我,而自己恰恰相反。 为了不会遗忘自我而维持的精神,积累了无限的记忆。与漆黑的黑暗相似,但其本质并没有颜色。 固定在自己灵魂中的纯粹概念——【白】 「累了……」 她叹息着,从附近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成为神官时所给予的第一身份的教典与这个设施相连。教典作为第一身份的最强武器,只要它遍布世间,她就能做到查阅在神官周围发生的一切。 「在和『阳炎』战斗啊……」 她窥探到了远处的战斗,放回了书。 本来这个世界是一个早就应该毁灭的星球。古代文明期的毁灭是理所当然的。 发射卫星反复进行气象观测与干涉,开拓全部的大地寻求新的资源,为了获取所有的概念而常常召唤异世界人。 谁能想到呢? 在那个时代,现在被称为四大人灾的存在的前身,甚至包括被称作『主』而潜伏在圣地深处的她,也不过只是实验对象。那是人类最鼎盛的时期。 她救过很多人,周游各地,有着值得信赖的朋友。 正应如此,她才会知道。 失去少数几个人的支撑会使世界毁灭,这正意味着会有大多数人被少数人消灭的风险。 所以,这样就好。 自己利用整个星球也没关系。会原谅我的。在自己身上寄宿的全部纯粹概念的意志,督促着她。 「我……」 她吞噬了太多。曾经以我(watasi)自称的她加上了俺(ore),与私(atasi)共存,然后看到了仆(boku)。无论怎样保护记忆,吞噬增涨的【力量】与一日复一日的漫长时光都会影响她,消磨她的精神,使精神变质。 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执迷不悟。不只是她,纯粹概念的行使者,或被概念吞噬成为人灾,或执迷不悟。 即使这样,她还是打开门出去。 她所付出的时间,已经成为了无法挽回的债务,侵蚀着她的精神。 不知已经多久没有来到外面的她,站在原地。耀眼的阳光使她眯起眼睛。 「好亮啊」 为了抓住清算一切的机会,她向地面迈出了一步。 一位女性从设施走了出来,一个小小的影子取而代之潜入到了内部。 在这设施中,闭门不出的人已经不在了,如今出现的是一道影子,像是让雨后的小水洼染上了漆黑一般。小小的影子在空无一物的地板上延展,开始咕嘟咕嘟地起泡。黑色的小水洼加速增加气泡,沸腾。随后超过临界点爆炸。 像是爆竹一般砰的一声,黑影炸开了。之后便留下了一名身着白色连衣裙的幼女——万魔殿。 「嘛!没有人在这里吧?」 她采取的行动与纯洁且天真烂漫截然相反,她罕见地环视四周,一副警戒的神情。 不久前,她还对潜入设施内部一事犹豫不决。 并不是因为圣地中张开的结界。建筑物已然裸露在外不设防备。玛农才得以潜入设施。因此从能力上来看,万魔殿肯定是可以闯入的。 只是单纯的,图书馆内部的气息让万魔殿的脚步踌躇不前。 作为人灾的本能使她厌恶这里。 在人类记忆的图书馆『星之记忆』中,有一个人是所有人灾都绝对不能相遇的。 那令人怀念、令人厌恶、令人可怜的元凶,不久之前走了出去。就连本人离开留下的【力量】的余香也会让人灾产生回避感,因此玛农虽说已经入侵了内部,但是如果平安无事的话,万魔殿大概也不会靠近了吧。 但是刚才,记忆图书馆内部玛农的反应消失了。 散发令人厌恶气息的存在现在在圣地遗址,离开了记忆图书馆。而且她还是还为了不被注意到,消除了气息,光着脚向内部前进。 图书馆映入眼帘。万魔殿知道那是什么。 这是用来将大陆的信息和人的记忆——庞大的精神层面的全貌,使其物质化。是过去古代文明时期想要控制世界情报的设施中的一小部分。 为了存储记忆的信息媒介而制造的导器,做成了书的形状。这是在魔导层面最适合的形态。周围的记忆群没有什么是让万魔殿特别感兴趣的。 她走到了最里面,突然蹲下来向下看。 玛农就倒在那里。 她的身体倒在坚硬的地板上,一看就知道身体冰凉。不用说脉搏,显然已经失去了生命。 「嘛,嘛,又死了呢」 万魔殿不带犹豫和顾虑地拍打着玛农遗体,随后沮丧地垂下了肩膀。 玛农的尸体没有影子。万魔殿为了收纳她的灵魂而制作的部分残损了。 万魔殿可以随意操控的原罪魔导,是她为数不多能触及灵魂的魔导。如果死后经过的时间不长,凭借献上的祭品,重构扩散的灵魂,甚至可以进行拟似的死者苏生。 但这对面前的玛农的尸体无用。 肉体毫发无损,只有灵魂被干净利落地抹消了。即使万魔殿想用原罪魔导唤醒玛农,没有灵魂,就只能得到一副与玛农外表一致的空壳而已。虽然可以创造出与玛农相似的灵魂,但那也只是赝品。 虽然是很合得来的少女,但是如果死了的话就没办法了。万魔殿手肘支在膝上,托着腮帮子,灰心丧气。 正当万魔殿叹息白跑一趟,想要站起来的时候。 『导力:祭品牺牲(条件要项·了)──原罪刻印怠惰·肉体──召唤【原罪之恶·遗恨】』 原罪魔导以玛农的遗体为起点启动了。 万魔殿因发动的魔导,停下了动作。 在没有魔导使用者的情况下发动的话,就是事先准备好的条件启动式魔导。想必是玛农在自己的身体上刻下了发动条件吧。这个原罪魔导是以自己灵魂的消失为启动条件,将遗体作为祭品牺牲。 在魔导发动的同时,玛农的肉体也慢慢腐朽。遗体灰飞烟灭,化为了黑色的灰烬。作为召唤期望的力量的代价,原罪魔导必然会从发动者处索要生物性的东西作为祭品。玛农死去被毫不留情地夺去了肉体,以此所召唤出来的是注入了短暂生命的影子。 「嘛?」 因为完全是黑色,所以很难辨别相貌。但是从外表推测的年龄来看,毫无疑问,这个影子和玛农十分相似。 虽然是平面的,但万魔殿用手指捅的话会有弹性的触感。想来是为了召唤而献上的祭品,模仿玛农轮廓的影子不可能有自我的意识。只不过是一个影子人偶,用来完成之前设定好的玛农的意志。 单薄的影子举起了掉落在地板上的书。 万魔殿在接过递过来的书的同时,玛农的影子失去了仅存的力量,向四处散开。 「玛农?」 即使呼唤,影子也已经消散得无影无踪。玛农·利贝尔甚至没有留下遗体,只留下衣服,便从这世上彻底消失了。 万魔殿歪了歪头,心想:她最后到底想做什么呢? 导器以书的形态将信息封存起来,这项技术古代文明时期得到了实际运用,这种特殊存储介质能寄宿智慧生命体的精神。特殊的导力情报回路是利用了某种纯粹概念的【力量】制作而成,它使通过精神摹写人类记忆成为可能。但是,这对于人灾而言甚至难以补充记忆。人灾总在发动的概念魔导的规模过大,记忆在补充之前就干涸了。虽然此处的万魔殿是小拇指,她与远处的【魔】本体分离的部分,记忆的消耗相对较慢,但她依然是人灾的一部分。就连现在的记忆也正在消失。 这本书是玛农留下的。会有怎样的记忆呢,说不定里面包含了玛农的记忆。虽然不管什么样的记忆到最后都会忘记,但为了读取内部积蓄的信息,她将导力连接到记忆媒体上。 『导力:世界接续 ──教典·宪章三条──发动【我们的世界断绝语言】』 这时,书本内部储藏的精神流入了幼女的肉体。 被封存在里面的精神流经她幼小的身体,使萦绕在她的精神深处的记忆扎根下来。 同步只是一瞬间,但是效果却是戏剧性的。 「……」 幼女把手放在书上,嘴角哆嗦。 她挪动目光,再次看向本应有玛农遗体的地板,如今那里已经只剩下了玛农的衣服,这让她感到了茫然。玛农已然云散烟消,而她现在总算理解了,玛农是自己的什么人。 她明白了刚刚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她环顾四周,确认现在自己的所在。尔后愕然地瞪大了眼睛,双臂颤抖。这情景在先前过目时情景还不会在心中泛起波澜,但现在全然不同。 她像是失去理智般怒不可遏。 如今已不见她之前常挂在嘴边令人发寒的笑容。她用力举起手里的书,使出全身的力气砸向地板。 仅仅如此,还不足以平息她流露的激愤。她小小的脚丫反复踢了几次这本书。她力气很小,体重很轻,只能发出小得可怜的声音,尽管如此她还是在继续踩踏这本书。 「可恶,可恶……!她真敢做这样的事……!那家伙,又干出这样的事!」 如果知道她性格的人看到了,一定会目瞪口呆吧。这一举一动,完全不像是人灾『万魔殿』。 气喘吁吁的她环顾四周。令人惊讶的是,她的双眸交织着理性与感情的光芒。 「破坏这里——是不行的。我回到本体上的话……只会被吞噬。那……现在的我,有什么……」 她小声嘟囔着。也许是在反复的肯定与否定中定下了方针,她陡然抬起了稚嫩的面庞。 「去外面,找某个人」 现在的圣地,处于混沌旋涡中。这就给予了她可乘之机。 她的眼瞳中充满了决心,随即又不安地向下看。 「——好可怕」 她想象了今后要做的事情,意识到自己无依无靠的境遇,肩膀开始战栗。 因孤苦伶仃而惴惴不安的幼女,披上了玛农遗落的和服。这衣服一点也不合身。她的手臂不够长,没法从下摆伸出。肩不够宽,随时都要从身上滑下来。穿着走路时,下摆就会拖到地面上。 即使尺寸不适合,她也毫无介怀,紧紧地抓着披着这件和服的衣襟。 「为什么啊……」 四大人灾之一的『万魔殿』。 她身为人灾时那猖獗的样子,让人无法相信她的声音竟会如此纤弱。看起来只是个快要哭出来的迷童。 尽管如此,她还是找到了该走的路。她颤抖,因为这残酷的道路不允许她有丝毫的迷惘。 她将玛农唯一的遗物和服当作精神的寄托,励志冰檗。 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因为她是『最弱』的。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不管是谁……都不要丢下弱小的我」 这极其无助无力的示弱声,回响在空无一人的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