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君欢 下》 第一章 【第一章】 御书房里,皇帝的脸色沉暗得如暴雨前乌云压顶的天空,程琛轻轻地跪了下去,叩头。 「皇上,恩平侯不可能监守自盗、泄漏试题,他半生失意,今次得皇上重用,感恩都来不及,怎会做出此等悖逆之举,且虞君烨此次也是要参加恩科考试的,他在江宁城中薄有才名,不出意外三甲之中必有一名,若是得中,前程不可估量,恩平侯……」 「别说了!」皇帝大吼,大手一扫,桌上一叠奏摺被狠狠扫到地上,「程琛,你病了几天,病糊涂了。」 「皇上……」程琛拖着孱弱的身体,跪伏着一本一本捡起奏摺。 「都给朕滚出去!」皇帝怒骂,侍立一旁的太监宫女瞬间走了个乾净。 「程琛,你的剔透玲珑心呢?」看看一个人都没有了,皇帝把程琛手里的奏摺打掉,抓着他的双臂将他搀扶起来,轻按到一边的椅子上,语重心长道:「程琛,这件事你别插手,置身事外是最好的。」 程琛涩涩地笑了,华隐逸、程夫人等人看不到其中的内情,而他处於朝堂的核心,深得皇帝的宠信,如何不知。 他和姚业、虞耀崇是试题的知情人,虞耀崇身为主考是最不可能泄密的,皇帝在明知虞耀崇不可能泄密的情况下,以雷霆之势将虞耀崇拿办,这是要丢车保帅,保他和姚业两人。 只怕这一两日里,皇帝就会下旨处斩虞耀崇,查抄虞家,男丁斩杀、女子为妓,到得那时,只怕刘氏会说出华隐逸的身分,华隐逸也逃不过劫难了,就算华隐逸侥幸能逃脱,虞君烨也不可能幸免,虞君烨死了,华隐逸又怎麽活得下去,任是他看得再清,也无法置身事外了。 「皇上,姜相等人是不是要求彻查?」 「是,他们设得这麽严密的一局,不扳倒姚业怎肯甘休。」皇帝咬牙切齿,桌上没奏摺可摔,拿起砚台狠狠地砸到地上。 「皇上,恕臣说一句,皇上这回恐怕是落入圈套了。」程琛低声道,他和皇帝除了是君臣,还有少年伴读之情,也不怕直言。 「此话怎讲?」 「皇上,试题只我、姚大人、恩平侯和您四个人知道,如何泄密暂且不谈,有一处疑点,若知道是科考试题,得到试题的人自是很小心地不想被别人知道的,为何会流传开来?皇上得到禀报时,应该一口否认,不承认外泄的是试题,然後追查污蔑朝廷大员之人……」 「倒打一耙,藉此机会清除朕想清除的人!」皇帝捶心挠胸,「程琛,你为什麽早不病晚不病,这个时候病,这麽好的机会……」 这麽好的清除眼中钉的机会就这样……不只白白浪费了,还成了铁箍锁住自己,皇帝心痛得要发狂。 刘婉玉泄了试题出去,再料不到会被有心人利用,事关虞耀崇一人的泄密案子,在日後却演变成大昭朝堂上轰轰烈烈的官员大清算。 「现在朕还能改口吗?」皇帝看着程琛,两眼亮晶晶的,满是祈求之色。 程琛苦笑了一下,轻声道:「皇上,臣一时没想到对策,臣请皇上在臣想到对策之前,不要对此案作出回应,有关此案的所有奏摺压下不批,恩平侯也暂时别动。」 「好,程琛,若能藉此事扳倒姜琅,朕……」 「皇上,为君分忧是人臣本分。」程琛打断皇帝要说出口的封官。 出了皇宫後,程琛靠着宫门久久不能挪动,他注意到一件事,在府里时他连举手都困难,一句话很难说得完整,可从家里出来到皇宫这一个多时辰里,他的气力在逐渐恢复,说了那麽长的话,精神却越来越好,这是因为出府了,没有按时服药。 程琛攥紧双手,身体在微微颤抖,自己的染病并不是偶然,而是人为的,每日喝下的药使自己虚软无力,故而在此次泄密案中得以置身事外。 试题仅姚业、虞耀崇、皇帝和他四个人知道,每一个人都不可能外泄,却外泄了,这是因为从一个人手里外泄了,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外泄试题的是……他爹。 皇帝一心认为是丞相姜琅设局要扳倒姚业,从没往试题是从他们手上泄出去方面去想,他肯定是认为四人商讨时被人偷听了,如果从自己手上泄密的事被皇帝得知,只怕自己虽是宠臣,在与姚业相比後,也会成为被牺牲的棋子。 姚业是最不可能被动的那个人,并不是因为姚妃,而是因为姚懿真。 张扬跋扈的姚二小姐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身分,是当今天子的孪生妹妹,孝端太后亲生女儿。 在大昭,双生子一向被认为是大凶不吉的,几乎每一个有双生子的人家,都要将双生子溺杀,帝皇之家也不例外,不同的是除了溺杀双生子,产下双生子的妃嫔,还会被认为是不祥之源而被赐死。 二十一年前,当时还只是後宫一个不受宠嫔妃的孝端太后,在求得姚业他爹的帮助後,将诊断出她怀有双胎的太医杀了,其後军旅出身的姚业他爹用了各种手段,或用武恐吓、或用银钱收买,将孝端太后怀有双胎的消息压了下去,并安插人手在两个孩子出生後,抱走其中的女婴。 这个消息,程琛是在皇帝一次酒醉後偶然听到的,皇帝抱怨孝端太后总给他施压,要他给姚懿真广选夫婿,「就她那被惯得无法无天的性子,哪家儿郎敢娶她,偏偏母后总觉得亏欠了她,觉得她怎麽闹都不过分……」 姚家二十余年一直低调处事,并没有挟恩求报,姚业至今只是二品,却兢兢业业、毫无怨言,姚妃温良柔顺,所出二皇子天资聪颖、胆识过人,甚得皇帝疼爱,皇帝与孝端太后正在处处为姚业向一品大员晋升扫除障碍,不可能处置姚业的。 细白瓷杯中,碧绿的茶水清澈莹然,程琛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小口,明明是好茶,清香在唇齿间缭绕回旋,他却觉得苦涩无比。 绿萝上了茶,让他等着,他一直等着,半个时辰过去了,虞君睿没有出现,叶素薰也没出来打招呼,显而易见,虞君睿此时正拥着叶素薰入眠。 程琛看着一边玩着手指的叶杨氏出神,此次案件尘埃落定後,要不要偷偷带出叶杨氏,给他的画中美人换脸皮呢? 西侧偏房的门打开了,虞君睿探出头,往外面招了招手,绿萝和紫蝶轻快地端起洗漱物品走了进去,很快又走了出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低哑的说话声、温柔的细语,又过了约一刻钟,虞君睿端着洗漱水走了出来。 「饭菜热着吗?端进去给你家小姐吃。」 是怎麽样的纵情才能睡一个白日?程琛有些苦涩、有些羡慕,这样的体验,自己一辈子也不可能有的。 「有心事?气色那麽差。」虞君睿在程琛对面坐下。 「嗯,有心事。」程琛垂下眼睑,长睫掩住深不可测的眼睛。 一人青色束身劲装,春风得意、英姿飒爽;一人宽大的白袍虚虚挂着,双肩微垂、脸色苍白,病恹恹的没有一丝生气。 虞君睿见程琛有话不直言,也不在意,问道:「午膳吃过吗?」 「吃过了。」程琛有气无力道。 虞君睿「哦」了一声,也不客套,站了起来道:「你且坐着,我先去吃饭。」 他昨天的晚饭都没吃,纵情了一整晚,肚子饿得很。 虞君睿吃饭的时间,程琛心中又上下纠结了几千回,他爹为什麽要把试题泄漏出去?他想不出原因,只因他爹怎麽看都不可能是姜琅一党。 虞君睿吃完饭过来,程琛也拿定主意了,决定不说出是从自己这里外泄试题的,只把虞耀崇出事的消息说了出来,当然把试题只有四个人知道的情况也说了。 「我爹是不可能泄漏试题的。」虞君睿沉吟着道,虞耀崇性情色厉内荏、贪生怕死,这样欺君灭族的事,给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做。 「皇上也认为不是他泄密,只是证据确凿。」程琛轻声道。 「什麽叫证据确凿?」虞君睿嗤笑,「你和姚业主动泄密不可能,焉知不会无意中泄密了?」 「现在不是追究谁泄密的事,须得想的是怎麽救人。」程琛皱眉道。 「救人,有救?」虞君睿紧盯程琛。 「就看想不想得出招儿救了,皇上那里我求了情,暂时不处理,咱们得尽快想办法。」 「科举泄密何等大事,皇上怎麽肯压下,程琛,这事背後的隐情,你不告诉我,我一无所知,怎麽想办法?」虞君睿冷冷地道。 第二章 程琛许久不言语,虞君睿心念转动,正想说什麽打动他,程琛开口了,「皇上当日登基,多得姜相之力,姜相权重,欲逼皇上立抱养在姜皇后膝下的已故林妃之子为太子,皇上则有意立姚妃所出二皇子为太子,此次泄密案,皇上怀疑是姜相要栽赃陷害姚业而为……」 「这麽说看似是科举泄密案,其实是皇上与姜相在较劲,我爹只是牺牲品。」虞君睿皱眉,这样巨头之间的争斗并不容易化解。 「正是。」 「今天已过,尚有三日恩科开始,我爹被下大牢,新的恩科主考任下了吗?」虞君睿沉思片刻问道。 「尚未,姜相推荐了他那一派的官员,礼部尚书葛礼,皇上没有同意,皇上这边的人,我和姚业牵涉其中,其他人……」 威望够的,如吏部尚书、刑部尚书等皇帝心腹,皇帝却不敢任命,生怕他们被栽赃落马,威望不够的,又不足以让姜琅闭口不反对。 「程琛,科考只有三天,举子们云集京城,必须按时开考,刻不容缓,你马上请皇上钦点姜相推荐的那个什麽葛礼做主考,然後明日即刻拟出新的科考内容,这次拟科考内容,你要避嫌别参加,皇上这一派的官员也别参加。」 「你是说……」程琛抬眼看虞君睿,眸子瞬间晶亮无比,「你的意思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论哪一派的官员出题,皇帝总是知道相关内容的,而试题无故泄密,谁敢质疑是皇帝泄漏出去的。 「对,这麽一来,姜琅为了保他派下的官员,也会极力为我爹找开脱的理由,我爹没事,也相当於皇上胜了此局,敌人会气馁无比,暂时不会为难皇上,接下来恩科选拔出来的人才,皇上要安插到各部,相信受到的阻力会大减。」 「我马上进宫。」程琛站了起来,神采奕奕,病容不见了。 「不,你不是生病了吗,病得要死了,哪能进得了宫,你爹急坏了,进宫求皇上遣一个太医来给你看病才对。」 「这个……」程琛站住了,眉头凝成川字。 为什麽要这样做,这是要秘密传送消息,掩盖程琛向皇帝进言的事实,在事发後不引起姜琅对程琛的怀疑,程琛如此剔透玲珑,应该想到了,为何犹豫不决? 虞君睿心头一动,试题泄密者只怕就是程琛的爹程甫了。 程琛也是出题之人,牵涉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和程家满门,程甫为何这麽做?虞君睿觉得程甫泄密的原因不能轻忽,程琛明知他爹泄密却不说,从他那里套不到话的,虞君睿神色不变,没有将心中的怀疑问出口。 「你写几个字,我替你走一趟姚家。」虞君睿思索了片刻道。 「找姚业给皇上传信?」程琛有些犹豫。 「是找姚业给皇上传信,但是进宫的不必是姚业。」虞君睿淡淡道,据他所知,姚懿真颇得太后欢心,经常进宫的。 程琛瞬间也想到这一点,大喜,伸手跟虞君睿要笔墨,提笔将计划三言两语简单写了出来。 程琛回府了,虞君睿走进厅中找出一幅画像,用小刀将压轴的细竹管竹眼挖掉,将程琛写的那张小纸卷成一团塞了进去,又弄了一块蜡堵住管口。 做完这些,虞君睿要去看过叶素薰再上姚府,叶素薰却闩上房门了,绿萝告诉他叶素薰在洗浴。 事有轻重缓急,虞君睿看了看手里的卷轴,还是放弃哄人,走出门朝姚家而去。 虞君睿到了姚家,立刻将卷轴拿给姚业。 「好,太好了!」姚业看着纸条,兴奋得击掌,顾不得责问虞君睿越墙而入之罪了。 「程琛还有一句话让我转告姚尚书,这卷轴由二小姐送进宫比较好。」 姚业正要高喊备轿时,听了虞君睿的话急忙合上嘴巴,稍停了停,叹道:「程琛好谋算。」 姚业官场浸淫,稍一提点即透,虞君睿也不多言,告辞离开。 姚业果然被後一句话提醒了,非常时期,只怕姜琅会多处下绊,姚业打开画像看了看,是幅雨中芭蕉图,喊了姚懿真过来,仔细地吩咐了一番,将进宫可能会遇到什麽人、要怎麽说话应对,仔细地讲了一遍。 姚懿真在进宫路上果然遇到皇后姜氏了,姜氏笑着拉住她说话,没说得几句,皇后中宫的一个宫女端着一盘水果过来,竟不小心倒到姚懿真身上了。 老爹真是料事如神,姚懿真暗暗咋舌,拍拍沾满果汁的裙子,不等姜皇后拖她去凤仪宫换衣裳,跺足顿脚骂起来,一边骂,一边往太后的宁恩宫疾奔。 虞君睿出了姚府後,径直往程家而去,程家的守门人得过吩咐,见了虞君睿急忙往府里迎。 「你跑哪里去了,怎麽找不到人?」虞君烨见了虞君睿,龇牙咧嘴,扑上前便要踢几脚。 「君烨,别急了,大家快想办法吧。」华隐逸拉住虞君烨。 「虞君睿,你爹若是定罪了,你也脱身不了,快点想办法。」程夫人恶声恶气道。 程颢看看虞君睿,爱莫能助地耸肩。 众人急成这样,看来程琛回家後什麽也没有透露。 事情按他的计划,十之八九能解决,程琛却半句不说,虞君睿更肯定了自己的怀疑,程甫就是泄密之人,程琛怕走漏了风声,连程夫人、华隐逸几人也不敢说。 虞君睿扫了一眼,看程甫并不在堂中,见不到程甫,便无从试探他到底因何泄密,虞君睿脑子里转了转,微显着急道:「英国公不在吗?我有一法解救爹,须得英国公相帮。」 「我爹镇日不在家,巧了,今晚是回来了,我去请他。」程颢道。 听得有办法救人,程夫人很高兴,喊住程颢道:「你老子见了你就想揍你,我去喊。」 程甫刚踏进厅堂,虞君睿便明白无须试探了,程甫身上有一丝淡得让人忽略的香味,可那种香味虞君睿自小闻惯了,那是刘婉玉身上特有的香味。 刘婉玉让她爹给她配了这种熏香,清淡怡人、经久不散,她一直带着这种香包,从没换过味道。 「虞君睿,你有办法救出你爹?」 「是的,还得请国公帮忙。」虞君睿行了一礼,随口扯了个想法,「我爹肯定没泄密的,这事只需时间缓一缓,不难查出泄密之人是谁。」 程甫脸上的肌肉抖动,面色瞬间微微泛白,虞君睿冷笑,看来真是他了,惑於女色,连有可能送掉程琛性命,陷程家满门抄斩的事都敢做出来。 「皇上面前,我也说不上话。」程甫此时恨不得虞耀崇立刻被下旨处死。 「不需要国公替我爹求情,只须请国公奏请皇上,此案延迟审理,不出三天,我定能从举子们口中查到泄密之人。」 「千口百舌,怎麽去查?」 「即便查不出,君睿也有办法让皇上只处死我爹一人,虞家其他人得以脱身。」 「虞君睿,你好狠,此时竟然只想着保自己的命。」虞君烨大怒,喝骂起来。 「大哥父子情深,要陪爹死,我可不愿意。」虞君睿沉着脸,反唇相讥道:「爹平日行事何曾有做爹的风范,明知我和婉玉表妹两情相悦,却强占婉玉表妹为妾。」 「什麽!你与刘婉玉两情相悦?」虞君烨眼直了,不知虞君睿为何睁眼说瞎话。 程甫觉得轰隆隆焦雷从头顶响过,好半晌抖着嘴唇问道:「虞君睿,你有办法从此案中脱清,不受株连?」 「是的,我爹忒无情无义,强占了我婉玉表妹,却又不好好珍惜,把她逼得东躲西藏,今番他若是死了也是天意,我正好去找回我婉玉表妹。」 「虞君睿,这麽大不孝无廉无耻的话,你也说得出口?果然是刘氏那种卑鄙无耻之人生的儿子,你给我滚出程府!」程夫人怒不可遏地大声咆哮。 虞君睿被程夫人用口水轰出程府,华隐逸则在低泣,急了一天,指望虞君睿回来想个法子救人,却不料竟是这麽个样。 虞君烨却不急了,若有所思地坐到椅子上,用犹疑的目光看向程甫。 虞君睿是不是与刘婉玉两情相悦,虞君烨清楚着,从小虞君睿对刘婉玉就从没有过笑脸,哪来两情相悦,更不必说自叶素薰出现後,虞君睿为了叶素薰的各种痴狂,他突然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难道…… 程甫可不知这些内情,听得虞君睿说什麽能查出泄密之人,又提什麽与刘婉玉两情相悦,触动心事,顿时三魂去了七魄。 虞君睿走後,程夫人尚在骂骂咧咧,程甫也不管了,转身走出厅堂,在虞君睿之後出了程家大门,他要去找刘婉玉问清楚。 程甫怕刘婉玉是在利用他置虞耀崇於死地,然後与虞君睿双宿双栖。 第三章 虞君睿三言两语让程甫生疑,却是有原因的,因刘婉玉跟了他才一个多月,大夫的诊断是怀胎一个多月,可刘婉玉的腰身却很粗了,隐约有两三个月之状,程甫怀疑刘婉玉的孩子不是他的。 之前虽有些疑惑,却谈不上怀疑,因为他救下刘婉玉把她藏起来已有三个月,听了虞君睿的话後,他却怀疑刘婉玉在这段时间外出过,与虞君睿有奸情。 虞君睿出了程家大门後并没有离开,而是隐在暗处,程甫在前面走,他在後面悄悄地跟上了。 程甫到了藏着刘婉玉的那处宅子後停下脚步,习惯性地往後面瞧,虞君睿早上了屋顶,在他往外瞧的那一瞬间,悄无声息的几个轻跃,来到他停留的房子屋顶。 刘婉玉果然在屋里,虞君睿再不迟疑,飞快地脱下身上的外袍,卷成一团,在刘婉玉走出房间去开门时,从扒开的瓦片空隙里,朝大床底下的位置斜扔过去,他力度掌握得刚好,那衣裳是进了床底,却没有全部进去,尚留了一角在外面。 程甫会怎麽处置刘婉玉,虞君睿不关心了,他得赶紧回去哄叶素薰。 下午睡醒就走人,可别引起叶素薰的误会,还有下药的不是他,跟叶素薰却说不清,若是说出是程颢下的药,叶素薰羞臊之下只怕会更恼,这黑锅只能自己背了。 叶素薰昨晚被药物弄得忘情,睡醒吃过饭洗漱後,脑子清醒过来,顿悟自己是中了药物,她不怪绿萝、紫蝶,把帐都算到虞君睿头上了。 虞君睿过来时,叶素薰没有插门闩,等着要骂他呢。 「素素,手腕、脚腕疼不?我给你揉揉。」虞君睿低声问道,轻轻拉开被子,摸出叶素薰的手腕揉搓,在叶素薰发火前又接着道:「我爹进大牢了。」 「报应。」叶素薰啐了一口,狠话虽骂不出口,心中却暗自解气。 她娘亲如今神智不清,罪魁祸首便是虞耀崇,这几日没有上虞家问责,不过是怕娘亲受辱一事闹开了,她娘亲以後抬不起头来,才生生忍下满腔怒火。 「罪名如果定下来了,我和我大哥都脱身不了。」 这是抄家灭族的祸事,叶素薰不说话了,虞君烨跟她没仇,对她呵护有加,虞君睿的情分又更加不同,虽然恼了他,却还是希望他平安喜乐的。 虞君睿见转移目标成功,暗暗高兴,摸出自己半路上从医馆买来的药膏,轻轻地给叶素薰抹上,再轻重适度地揉按。 药膏凉丝丝的,再这麽一揉,叶素薰只觉痛处减轻不少,哼道:「刚才不抹上?」 「刚才糊涂着。」虞君睿低声辩解,实是刚才若是先抹药膏,不是抓着手摩蹭,只怕已经被甩掉蹬下床了。 「舒服些了吗?」 「嗯。」 舒服很多了,叶素薰惬意地低哼,本来恼得要死的,听说虞家有灭门之祸,虞君睿有可能性命不保,骂人发火的话说不出来,火气儿泄了,这麽揉捏着,感觉更加舒畅了。 虞君睿揉了这许久,握着一只如雪般的皓腕,听得叶素薰哼唧有声,惹事的一根棍棒又粗大起来。 心中想着不能要,却有些熬不住,寻思着看看解解馋也是好的,便俯身凑到叶素薰耳边,咬住耳垂逗弄了片刻,低声道:「起床时我见那里有些红肿,我给它抹抹药膏揉一揉?」 叶素薰红了脸,两人这麽亲密了,虞君睿不只揉过,用嘴巴咂弄它都有过,昨晚折腾了一整晚,那里的确微有刺痛,也不想拒绝,口中不说话,两腿却微微张开了。 虞君睿抹了药膏涂过,轻轻来回按压,那敏感的地方禁不住揉弄,红肿未消,清流却溢了出来。 虞君睿看得棍棒发烧,揉按的动作不知不觉变快,搓弄得声声作响,叶素薰羞臊不已,转过身把脸埋进枕头里,虞君睿见自己这麽捉弄,叶素薰没发火,心头更痒了,柔声道:「素素,它湿了,舒服吗?」 的确舒服,叶素薰低嗯了一声。 虞君睿没料到叶素薰不只没有生气,还这麽坦白,那手更放肆起来,再不迟疑,从门口探了进去,轻磨着内壁,找着叶素薰最敏感的那处,一下下狠狠揉压顶擦着,哑声撩拨道:「素素,这麽着舒不舒服?」 叶素薰被弄得整个人酥软,嘴巴更老实了,哼道:「舒服……」 「喊君睿哥哥……」 「君睿哥哥……」 软软糯糯的「君睿哥哥」将虞君睿体内那把火撩得更旺,先时不敢要、不想要的心早不知抛到哪里去了,带着一股火烧火燎的慾火,虞君睿的手指更加快速使力。 「素素,喜不喜欢君睿哥哥这样弄你?」 「喜欢……啊……」叶素薰挺腰摇臀,迎合着他的动作,彷佛有只虫子在那里爬动般,既痒且热,只巴不得虞君睿弄得更快些。 几次要攀上峰顶了,却总差了那麽一点点刺激,正紧要关头时,虞君睿却忽然撤了手指出来。 叶素薰正是如蚁噬骨之时,那一股快活死人的酥麻顺着小腹一路往上,山峰被刺激得饱胀无比,忍不住扭了扭身体,细声叫道:「君睿哥哥……」 「想要?」 「不是……啊……」 虞君睿见叶素薰还不说出想要,他再坚持不住,乾脆拉了叶素薰的手按到自己腿间,包着她的小手揉搓着那根硬邦邦的物事,那东西热得要喷火,硬如铁棒,叶素薰摸得几下,想起那物儿冲进里面时的快活,止不住呻吟起来。 「素素,要它进去弄你吗?」 「嗯……」叶素薰已经被慾火烧得神智不清了,胡乱点着头,「要……让它进来……」 事毕,叶素薰有好长时间脑子一片空白,虞君睿抱着她起来擦洗身体,她还是昏沉沉的。 方才那一番厮杀太激烈,两人俱是满身大汗,虞君睿自己也进了浴桶,他早怀了小心思,那浴桶是专门订做的,很大,两个人一起坐进去也不挤。 赤裸裸抱在一块儿,两手揉搓着绵软滑腻的身体,虞君睿一只大雕又蠢蠢欲动,叶素薰趴在他怀里喘着气,无力地求饶道:「君睿哥哥,我不要了……」 委实精疲力竭,那滋味儿再好,也不能再要了。 「不要了?」虞君睿拉了叶素薰的手按到自己跃跃欲试的棒子上,低笑道:「它还没累,你倒先累了。」 都累得要趴了,叶素薰不敢再不好意思,拚命摇头道:「真不要了,你那东西别镇日里吃药了似的。」 「好,不要了。」虞君睿凑过去咬了咬叶素薰的脖子,把人抱出浴桶,仔细擦乾净,抱到床上盖上被子,草草把自己拾掇好,躺到床上,大手一张,把人搂进怀里。 「素素。」 「嗯?」 「这次陷害我爹的是刘婉玉。」 「怎麽可能是她!」叶素薰猛地坐了起来。 「躺下,别凉着。」被子底下的身体没有穿衣裳,这麽坐了起来,春光一片,虞君睿忍不住想把人压倒了。 叶素薰看到他眼里的狼光,一下子清醒过来,斜了虞君睿一眼,哭笑不得道:「忒不要脸,成日想着那事儿。」 「跟你在一起,哪能不想那事儿。」虞君睿心情很好,也不在意叶素薰奚落,把叶素薰抱紧,下巴抵到她头上,笑道:「咱们上辈子有一次晚上只来了两回,翌日早上,你问我是不是生病了,我有些糊涂,後来才知道是晚上来的次数少了。」 「你胡说八道!」叶素薰脸红,虽然知八成是真的,却也臊得慌,捶了虞君睿一下,把脸深埋进他胸膛,不敢再看他。 这样柔顺地依着他的叶素薰,又如上辈子一般,虞君睿眼眶有些酸涩,更紧地抱着叶素薰,静静搂了一会儿,忍不住低下头,轻轻吻着她额头。 「别闹了,我困了。」也只片刻不说话,叶素薰已睡眼蒙胧,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倚着虞君睿胸膛美美地睡了过去。 「睡吧。」虞君睿轻轻地拍打着叶素薰背部,大睁着眼不敢入睡,两人和好得这样突然,他怕闭上眼,醒来时对着他的又是冷若冰霜的叶素薰。 已经入睡的叶素薰却突然又睁开眼睛,问道:「你已经想到法子救你爹了,是不是?」 「嗯。」虞君睿本想说「睡吧,天亮再告诉你」一句,心头忽然一动,嘴唇往上翘,几乎合不拢,叶素薰这是关心他呢,怕叶素薰担心,虞君睿将自己和程琛的谋算详细地说了。 「这样做也能救出你爹,然仅仅这样,只怕事後姜琅会怀疑,一想到是中了计,会不甘心,他动不了姚业、动不了程琛,要动虞家却是易如反掌,不若再辟蹊径,把你爹以恩赦的形式弄出来。」叶素薰沉吟了一会道。 第四章 「你是说,先前的谋划是暗道,咱们再修一条明道,把我爹的得救从皇帝与姜琅的较量中摘出来?」 「嗯。」 「好办法,只是用什麽办法呢?」虞君睿击掌,又有些发愁。 「投其所好,向君王献媚。」叶素薰淡淡道:「皇帝听你所言,不是庸物,咱们把你爹摘清,从另一方向看,也能缓冲他和姜琅的矛盾,他会顺水推舟的。」 「好,明日我就去问程琛,皇帝有什麽特别爱好。」虞君睿笑着吻了吻叶素薰,道:「这麽双管齐下,不用担心了,睡吧。」 叶素薰嘟起嘴,嗔道:「你还没说你表妹怎麽能搞到试题泄密的,你要怎麽处置她?」 叶素薰这是喝无名醋了,虞君睿忙表白道:「刘婉玉是我表妹,你可是我娘子,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她害我爹暂且不说,只她上辈子害死你,我自然是要狠狠处置她。」 「胡扯,还没成亲呢,谁是你娘子!」叶素薰扭转身体,面朝里表示生气了。 「好好,等成亲了再喊娘子。」虞君睿喜得想下床比划一番了。 「谁要和你成亲,想得美。」 是想得美,虞君睿也不耍嘴皮子,从背後抱住叶素薰,边蹭边把自己今晚的实际报仇行动说了出来。 「她……她居然这样作践自己,委身程甫做不明不白的外室。」叶素薰呆了,摇头叹息不已,许久後道:「听你这麽说,程甫也只是贪她美色,并不是真心爱她,更没有信任她分毫了。」 「嗯,我估计她会给程甫揍个半死,然後卖进烟花之地。」 「你明日把这件事捅出去吧。」 「什麽!」虞君睿一呆,疑是幻听,「捅出去了,不论程甫愿不愿意、程夫人同不同意,都得把她接回程家了,而她名义上还是我爹的妾室呢,那会我爹纳妾还摆了酒席。」他爹的脸往哪里搁? 「你爹那人要脸吗?」叶素薰发火骂道:「行出来的事禽兽不如,何曾顾及脸面。」 叶素薰这是不能公开报娘亲受辱之仇,要藉着这事削虞君睿他爹的脸,让他爹抬不起头来,虞君睿有些踌躇,这样的事真不是人子能为的。 「我也不是只想削你爹的脸。」叶素薰看出虞君睿的顾虑,道:「这也是为大家好,你想,刘婉玉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也够可怜了,看着她陷落烟花,於心何忍?况且你舅舅总会赎她出来的,何必做恶人,若是没人赎她,以她的容颜手段,再搭上一个掌握大权之人……」 那时更加棘手,而她现在进程家,程夫人不是易相与之人,程琛对她有了戒心,即便她以後巧言令色再得程甫宠爱,也翻不起波浪。 虞君睿想了想觉得有理,心中暗想,叶家不知发生了什麽事,若是叶素薰在家,指不定真不会出什麽事,镖局那边按路程计算,这几天也差不多有消息了,不知叶展扬到底活着没,若是死了,只怕叶素薰刚消的怒气又要烧起来。 怎麽把刘婉玉的事捅出来,依叶素薰的想法,自然越多人知道越好,在这件事上,虞君睿到底没有按叶素薰的想法来,他在翌日一早去了程家。 程夫人昨晚骂了一阵後,却被虞君烨劝下了,虞君烨怀疑程甫与他爹的案子有关,虞君睿那番话是故意说的,他不便直言,只是从别的方面劝程夫人。 「璿姨,君睿那人最好刺人,让人不痛快,他兴许想到办法救我爹了,才这般故意逗弄我们,看我们焦急。」 程夫人听了虞君烨的话,将信将疑,没有吩咐下去要堵住虞君睿不给他进门,虞君睿到来时,程家的守门人没有拦他,连禀报都没有便让他进去了。 虞君睿喊住一个丫鬟带路,直接去找程琛。 程琛还在卧床装病,见虞君睿找过来,知虞君睿无事不登三宝殿,也不用虞君睿暗示,便挥手让房中服侍的丫鬟退下去。 「程琛,我想你清楚地知道,泄出试题的是你爹。」虞君睿开门见山道。 「是的,我昨日去找你之前就知道了。」程琛点头,并没有虚言掩饰。 虞君睿猜出来了,自己再狡辩只会让人瞧不起,再说虞君睿既然选择来找他直言,自然是不会说出去的,这点玲珑心思,程琛还是有的。 虞君睿暗暗佩服,程琛这样坦诚相见,他不必再耍言语心机了,当下就把程甫与刘婉玉勾搭上的事说了出来。 「原来如此,我寻思着他不可能是姜相的人,为何要这样做,原来如此。」程琛低喃,抬头看虞君睿,目光炯炯道:「你要我告诉我娘,让我娘将刘婉玉接进府来?」 「嗯。」 「如此一来,你爹、你虞家的脸面可是丢光了。」程琛微微一笑道:「虞君睿,告诉我你这麽做的原因,不然我不会答应,毕竟刘婉玉只要不进门,我娘的面子就没伤害,我爹这阵子一直不归家,她也知道有隐情,却不逼我爹,就是不想把人接进程家。」 程琛是老狐狸,不说实话不行的,虞君睿苦笑了一下,道:「素素她娘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原本不是这样的。」 原本是正常人,却变成神智不清的傻子,其中原因程琛稍一联系,随即明白,心头一阵怒火熊熊燃烧。 「虞君睿,只因为那人是你爹,你就、你就……」程琛气得身体颤抖,想大骂却骂不出来,心中一片悲凉,想着华隐逸若是知道虞耀崇如此卑劣,竟然连故交的妻子也想染指,不知怎生伤心。 「我能怎麽办?」虞君睿双手抱头,无力地垂下肩膀,「程琛,就好比你明知你爹不顾你的性命,不顾程家有可能招来灭门之祸,把试题外泄一样,你明明气得要命,却只能替他隐下。」 程琛颓然地叹了一声,低声问道:「素薰妹妹那天哭得眼睛通红,便是因为这事?」 「是。」虞君睿点了点头,沉声道:「她生气愤怒,却又不能上我家找我爹问责,而我身为她的爱人,却又不能帮着她,替她讨回公道。」 程琛「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心道,你不能替叶素薰出气找你爹算帐,我却是可以,泄密案没办法,只能让他脱身,牢里让他吃些苦头却是小事一桩。 两人各想着心事,房间中一时寂静无声,许久後虞君睿说出自己来此的另一个目的,跟程琛打听皇帝的喜好。 「素素的意思是双管齐下。」 「妙计。」程琛击掌称赞,想了想道:「你仔细找寻一个人,这个人……」 程琛说了一半,突然呆住,虞君睿也看着他,眼睛眨也不眨,程琛形容要找的这个人,好像就是他自己。 「虞君睿。」程琛说了一个日期,问道:「这一天你有没有去悬空山?」 「有。」虞君睿连回想都不用,道:「有去过,素素就是那一天失踪的,如果我没算错,也是那天被你救了的。」 「这麽说那个人就是你了,我那天奉了皇上的旨意,在山脚下到处找你的。」 「到处找我,找了一整天,碰巧救了素素,为什麽要找我?」虞君睿略微一呆,忽然跳了起来,叫道:「程琛,你不要告诉我,我随手给玉石画的那个人是当今皇帝,然後皇帝正好非常喜欢玉石画,就命你这个天子宠臣到处找我。」 「正是如此。」程琛摊手,实在是巧得不能再巧了,「皇上见了那玉石画,如获珍宝,到处寻不到你,累了,回城後就让我去找了,他怕上行下效,不敢公开自己的癖好,也不敢让太多人去找你,只吩咐了我一个人。」 「这麽说要投皇上所好太容易了,玉石画是我大哥做的。」 「虞君睿,你也可以让你大哥做了,由你献上,冒认是你做的。」程琛笑道。 「这种虚名浮利,要来何用。」虞君睿耸耸肩,淡淡道:「我靠自己的努力也能闯出一方天地。」 这才是真男儿本色!程琛暗暗佩服,想着叶素薰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也不算辱没了,转念想起换面皮一事,又无限纠结,虞君睿跟他告辞,要去找虞君烨商讨玉石画一事,他也没有听到。 虞耀崇不顾叶杨氏是故交妻子的身分,想强行占之,起因还是那张美若天仙的脸,若是带出叶杨氏,给华隐逸换了脸,华隐逸是不是就能得回她原来的一切? 虞耀崇的品行实是让人不齿,可他却是华隐逸儿子的爹,这一层关系是难以割舍的,对华隐逸而言,最好的是与丈夫儿子团聚,儿子孝顺她,丈夫宠爱她。 程琛抚着嘴唇,想起那如梦的一吻。 天秤的砝码慢慢倾斜,华隐逸的重量终於完全盖过叶素薰与叶杨氏,程琛决定在泄密案完结後,偷偷带出叶杨氏,给华隐逸换脸。 素薰妹妹,对不起,程琛在心中无声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