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生后的我成了英雄爸爸和精灵妈妈的女儿》


 插图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作者：松浦


    插画：keepout


    译者：苏圣翔


    图源：流星雨北斗


    录入：晨勃子


    轻之国度：.lightnovel</a>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请尊重翻译、扫图、录入、校对的辛勤劳动，转载请保留资讯


    ——————————————


    内容简介


    经历了埋首于研究工作的前世，转生后的我变成了元素精灵。


    爸爸以前是英雄，妈妈是精灵王，我也天生拥有作弊般的超强能力……


    我在爸爸、妈妈与许多精灵的溺爱下很快地长大，


    却在和爸爸造访人间的时候被国王盯上，全家人陷入危机？


    「我会确实地击溃你，做好心理准备吧！」


    精灵艾伦，运用前世的知识和精灵的力量，守护重要的家人！


    作者简介


    松浦


    日本轻小说家，2018年出版《转生后的我成了英雄爸爸和精灵妈妈的女儿》，正式出道。


    画师简介


    keepout


    日本插画家，现居东京。


    曾获「pixiv girls collection2012」最优秀赏、第20届电撃插画大赏金赏。

 序幕

    在某个地方，有个名叫汀巴尔的王国。


    突然，在过着幸福日子的王国，出现了大量魔物。


    惊慌失措的王国子民恳求国王拯救他们。


    国王去拜托了全国最强的精灵魔法使。


    精灵魔法使二话不说，和精灵一同前去击退魔物。


    然而，眼前出现了数量庞大的魔物。


    这样下去一定会输，精灵魔法使用尽最后的力气奋战。


    他拜托并肩作战的精灵：


    「把我的力量全部用完也没关系，借给我妳的力量吧！」


    「我明白了……」


    并肩作战的精灵非常喜欢精灵魔法使。


    精灵不可能不答应他的请求。


    今日就是他的死期，精灵忍着悲痛答应他的请求，解放力量瞬间击退了许多魔物。


    用尽力量的精灵魔法使倒下了。


    一起作战的伙伴们赶到他身边。


    但是，用尽力气的他早已断气。


    所有人都感到悲伤。


    其中，最悲伤的人是精灵。


    「我不会让你死的……」


    精灵流着泪，说要把他带到精灵之国。


    说要在精灵之国把他救活的精灵，和精灵魔法使一起消失了。


    周围的伙伴们愣住了，但仍把精灵魔法使托付给精灵，祈求他平安归来。


    然后经过几年的时间。


    和精灵一同离去的精灵魔法使仍未回到王国。


    精灵魔法使成了拯救国家的英雄。


    王国的人们，持续祈求着英雄平安无事。


    在某个地方，有个名叫汀巴尔的王国。


    突然，在过着幸福日子的王国，出现了大量魔物。


    惊慌失措的王国子民恳求国王拯救他们。


    国王去拜托了全国最强的精灵魔法使。


    精灵魔法使二话不说，和精灵一同前去击退魔物。


    然而，眼前出现了数量庞大的魔物。


    这样下去一定会输，精灵魔法使用尽最后的力气奋战。


    他拜托并肩作战的精灵：


    「把我的力量全部用完也没关系，借给我妳的力量吧！」


    「我明白了……」


    并肩作战的精灵非常喜欢精灵魔法使。


    精灵不可能不答应他的请求。


    今日就是他的死期，精灵忍着悲痛答应他的请求，解放力量瞬间击退了许多魔物。


    用尽力量的精灵魔法使倒下了。


    一起作战的伙伴们赶到他身边。


    但是，用尽力气的他早已断气。


    所有人都感到悲伤。


    其中，最悲伤的人是精灵。


    「我不会让你死的……」


    精灵流着泪，说要把他带到精灵之国。


    说要在精灵之国把他救活的精灵，和精灵魔法使一起消失了。


    周围的伙伴们愣住了，但仍把精灵魔法使托付给精灵，祈求他平安归来。


    然后经过几年的时间。


    和精灵一同离去的精灵魔法使仍未回到王国。


    精灵魔法使成了拯救国家的英雄。


    王国的人们，持续祈求着英雄平安无事。


    在某个地方，有个名叫汀巴尔的王国。


    突然，在过着幸福日子的王国，出现了大量魔物。


    惊慌失措的王国子民恳求国王拯救他们。


    国王去拜托了全国最强的精灵魔法使。


    精灵魔法使二话不说，和精灵一同前去击退魔物。


    然而，眼前出现了数量庞大的魔物。


    这样下去一定会输，精灵魔法使用尽最后的力气奋战。


    他拜托并肩作战的精灵：


    「把我的力量全部用完也没关系，借给我妳的力量吧！」


    「我明白了……」


    并肩作战的精灵非常喜欢精灵魔法使。


    精灵不可能不答应他的请求。


    今日就是他的死期，精灵忍着悲痛答应他的请求，解放力量瞬间击退了许多魔物。


    用尽力量的精灵魔法使倒下了。


    一起作战的伙伴们赶到他身边。


    但是，用尽力气的他早已断气。


    所有人都感到悲伤。


    其中，最悲伤的人是精灵。


    「我不会让你死的……」


    精灵流着泪，说要把他带到精灵之国。


    说要在精灵之国把他救活的精灵，和精灵魔法使一起消失了。


    周围的伙伴们愣住了，但仍把精灵魔法使托付给精灵，祈求他平安归来。


    然后经过几年的时间。


    和精灵一同离去的精灵魔法使仍未回到王国。


    精灵魔法使成了拯救国家的英雄。


    王国的人们，持续祈求着英雄平安无事。


    在某个地方，有个名叫汀巴尔的王国。


    突然，在过着幸福日子的王国，出现了大量魔物。


    惊慌失措的王国子民恳求国王拯救他们。


    国王去拜托了全国最强的精灵魔法使。


    精灵魔法使二话不说，和精灵一同前去击退魔物。


    然而，眼前出现了数量庞大的魔物。


    这样下去一定会输，精灵魔法使用尽最后的力气奋战。


    他拜托并肩作战的精灵：


    「把我的力量全部用完也没关系，借给我妳的力量吧！」


    「我明白了……」


    并肩作战的精灵非常喜欢精灵魔法使。


    精灵不可能不答应他的请求。


    今日就是他的死期，精灵忍着悲痛答应他的请求，解放力量瞬间击退了许多魔物。


    用尽力量的精灵魔法使倒下了。


    一起作战的伙伴们赶到他身边。


    但是，用尽力气的他早已断气。


    所有人都感到悲伤。


    其中，最悲伤的人是精灵。


    「我不会让你死的……」


    精灵流着泪，说要把他带到精灵之国。


    说要在精灵之国把他救活的精灵，和精灵魔法使一起消失了。


    周围的伙伴们愣住了，但仍把精灵魔法使托付给精灵，祈求他平安归来。


    然后经过几年的时间。


    和精灵一同离去的精灵魔法使仍未回到王国。


    精灵魔法使成了拯救国家的英雄。


    王国的人们，持续祈求着英雄平安无事。


    在某个地方，有个名叫汀巴尔的王国。


    突然，在过着幸福日子的王国，出现了大量魔物。


    惊慌失措的王国子民恳求国王拯救他们。


    国王去拜托了全国最强的精灵魔法使。


    精灵魔法使二话不说，和精灵一同前去击退魔物。


    然而，眼前出现了数量庞大的魔物。


    这样下去一定会输，精灵魔法使用尽最后的力气奋战。


    他拜托并肩作战的精灵：


    「把我的力量全部用完也没关系，借给我妳的力量吧！」


    「我明白了……」


    并肩作战的精灵非常喜欢精灵魔法使。


    精灵不可能不答应他的请求。


    今日就是他的死期，精灵忍着悲痛答应他的请求，解放力量瞬间击退了许多魔物。


    用尽力量的精灵魔法使倒下了。


    一起作战的伙伴们赶到他身边。


    但是，用尽力气的他早已断气。


    所有人都感到悲伤。


    其中，最悲伤的人是精灵。


    「我不会让你死的……」


    精灵流着泪，说要把他带到精灵之国。


    说要在精灵之国把他救活的精灵，和精灵魔法使一起消失了。


    周围的伙伴们愣住了，但仍把精灵魔法使托付给精灵，祈求他平安归来。


    然后经过几年的时间。


    和精灵一同离去的精灵魔法使仍未回到王国。


    精灵魔法使成了拯救国家的英雄。


    王国的人们，持续祈求着英雄平安无事。


    在某个地方，有个名叫汀巴尔的王国。


    突然，在过着幸福日子的王国，出现了大量魔物。


    惊慌失措的王国子民恳求国王拯救他们。


    国王去拜托了全国最强的精灵魔法使。


    精灵魔法使二话不说，和精灵一同前去击退魔物。


    然而，眼前出现了数量庞大的魔物。


    这样下去一定会输，精灵魔法使用尽最后的力气奋战。


    他拜托并肩作战的精灵：


    「把我的力量全部用完也没关系，借给我妳的力量吧！」


    「我明白了……」


    并肩作战的精灵非常喜欢精灵魔法使。


    精灵不可能不答应他的请求。


    今日就是他的死期，精灵忍着悲痛答应他的请求，解放力量瞬间击退了许多魔物。


    用尽力量的精灵魔法使倒下了。


    一起作战的伙伴们赶到他身边。


    但是，用尽力气的他早已断气。


    所有人都感到悲伤。


    其中，最悲伤的人是精灵。


    「我不会让你死的……」


    精灵流着泪，说要把他带到精灵之国。


    说要在精灵之国把他救活的精灵，和精灵魔法使一起消失了。


    周围的伙伴们愣住了，但仍把精灵魔法使托付给精灵，祈求他平安归来。


    然后经过几年的时间。


    和精灵一同离去的精灵魔法使仍未回到王国。


    精灵魔法使成了拯救国家的英雄。


    王国的人们，持续祈求着英雄平安无事。


    在某个地方，有个名叫汀巴尔的王国。


    突然，在过着幸福日子的王国，出现了大量魔物。


    惊慌失措的王国子民恳求国王拯救他们。


    国王去拜托了全国最强的精灵魔法使。


    精灵魔法使二话不说，和精灵一同前去击退魔物。


    然而，眼前出现了数量庞大的魔物。


    这样下去一定会输，精灵魔法使用尽最后的力气奋战。


    他拜托并肩作战的精灵：


    「把我的力量全部用完也没关系，借给我妳的力量吧！」


    「我明白了……」


    并肩作战的精灵非常喜欢精灵魔法使。


    精灵不可能不答应他的请求。


    今日就是他的死期，精灵忍着悲痛答应他的请求，解放力量瞬间击退了许多魔物。


    用尽力量的精灵魔法使倒下了。


    一起作战的伙伴们赶到他身边。


    但是，用尽力气的他早已断气。


    所有人都感到悲伤。


    其中，最悲伤的人是精灵。


    「我不会让你死的……」


    精灵流着泪，说要把他带到精灵之国。


    说要在精灵之国把他救活的精灵，和精灵魔法使一起消失了。


    周围的伙伴们愣住了，但仍把精灵魔法使托付给精灵，祈求他平安归来。


    然后经过几年的时间。


    和精灵一同离去的精灵魔法使仍未回到王国。


    精灵魔法使成了拯救国家的英雄。


    王国的人们，持续祈求着英雄平安无事。


    在某个地方，有个名叫汀巴尔的王国。


    突然，在过着幸福日子的王国，出现了大量魔物。


    惊慌失措的王国子民恳求国王拯救他们。


    国王去拜托了全国最强的精灵魔法使。


    精灵魔法使二话不说，和精灵一同前去击退魔物。


    然而，眼前出现了数量庞大的魔物。


    这样下去一定会输，精灵魔法使用尽最后的力气奋战。


    他拜托并肩作战的精灵：


    「把我的力量全部用完也没关系，借给我妳的力量吧！」


    「我明白了……」


    并肩作战的精灵非常喜欢精灵魔法使。


    精灵不可能不答应他的请求。


    今日就是他的死期，精灵忍着悲痛答应他的请求，解放力量瞬间击退了许多魔物。


    用尽力量的精灵魔法使倒下了。


    一起作战的伙伴们赶到他身边。


    但是，用尽力气的他早已断气。


    所有人都感到悲伤。


    其中，最悲伤的人是精灵。


    「我不会让你死的……」


    精灵流着泪，说要把他带到精灵之国。


    说要在精灵之国把他救活的精灵，和精灵魔法使一起消失了。


    周围的伙伴们愣住了，但仍把精灵魔法使托付给精灵，祈求他平安归来。


    然后经过几年的时间。


    和精灵一同离去的精灵魔法使仍未回到王国。


    精灵魔法使成了拯救国家的英雄。


    王国的人们，持续祈求着英雄平安无事。


    在某个地方，有个名叫汀巴尔的王国。


    突然，在过着幸福日子的王国，出现了大量魔物。


    惊慌失措的王国子民恳求国王拯救他们。


    国王去拜托了全国最强的精灵魔法使。


    精灵魔法使二话不说，和精灵一同前去击退魔物。


    然而，眼前出现了数量庞大的魔物。


    这样下去一定会输，精灵魔法使用尽最后的力气奋战。


    他拜托并肩作战的精灵：


    「把我的力量全部用完也没关系，借给我妳的力量吧！」


    「我明白了……」


    并肩作战的精灵非常喜欢精灵魔法使。


    精灵不可能不答应他的请求。


    今日就是他的死期，精灵忍着悲痛答应他的请求，解放力量瞬间击退了许多魔物。


    用尽力量的精灵魔法使倒下了。


    一起作战的伙伴们赶到他身边。


    但是，用尽力气的他早已断气。


    所有人都感到悲伤。


    其中，最悲伤的人是精灵。


    「我不会让你死的……」


    精灵流着泪，说要把他带到精灵之国。


    说要在精灵之国把他救活的精灵，和精灵魔法使一起消失了。


    周围的伙伴们愣住了，但仍把精灵魔法使托付给精灵，祈求他平安归来。


    然后经过几年的时间。


    和精灵一同离去的精灵魔法使仍未回到王国。


    精灵魔法使成了拯救国家的英雄。


    王国的人们，持续祈求着英雄平安无事。

 第一话「初次见面」

    少女听完这个国家最有名的绘本故事后，问了父亲一句：


    「英雄回到王国了吗？」


    「这个嘛，究竟如何呢？」


    少女在父亲抱着自己的手臂里歪着头。虽然父亲笑着回答，少女却不能信服。为什么不正面回答她呢？


    父亲带少女到镇上的摊子买东西。这时，摊贩大叔念了绘本给她听。


    「还没喔，英雄还没回来。这个国家的人一直祈求他平安无事呢。」


    摊贩大叔对少女笑了笑。他透过故事，告诉一身旅行装束的父女这个国家的事。


    这本绘本的内容是根据真实故事写成。


    「啊～不好意思，谢谢你念故事给我女儿听。来两根肉串吧。」


    「喔，谢谢惠顾！」


    父亲推测大叔是为了贩售商品才引起孩子的兴趣，于是买了自己和孩子的肉串，然后把其中一根给了孩子。


    「那，他有回来过吗？」


    少女小声地对父亲说，同时一口咬住肉串。


    她闭嘴咀嚼看着父亲，眼前的父亲同样咬住肉串，宛如逃离般转过头去，避开少女的视线。


    ＊


    大家好。不知什么原因我投胎转世，今年八岁，名叫艾伦。


    没想到我会经历佛教所说的轮回转世。


    投胎前，我在名为日本的国家当科学家，因此与宗教概念彻底无缘。


    我在所待的研究所，主要进行新物质的发现与新素材的研究开发。


    我一边从事物质合成、测量、试做等各种工作，然后调查金属化合物、电子类物质与有机传导体等影响，以及解释产生的现象等，并延续到下一项新发明。


    虽是其他部门的事，不过新元素合成成功时，研究所的所有人员都振奋不已。


    虽然到这里我还有记忆，但是我完全不记得自己为何死去。


    我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在研究所做什么实验。不眠不休地研究是家常便饭，我也可能是因为过劳而倒下。


    虽然我是在30岁左右和研究结了婚的女人，但我只记得我的每一天都很充实。


    嗯，回到文章的开头，这个英雄故事就是刚才扭过脸去，我今世的父亲的故事。


    我的母亲是初代女王奥莉珍。八年前，精灵与人类生下了我。


    实际上，虽然父亲陷入长眠，不过大约过了一年，他便醒来了。


    醒来后不久，他听了事情的大概就觉得累了，因为回去会有很多麻烦事，所以他暂时待在精灵界休养。他和缔结契约的对象，我的母亲精灵王相恋，并立下婚约。和我的母亲精灵王结为夫妇使得父亲半精灵化，由于这个原因，他无法控制力量。


    他和精灵缔结契约，有着原本向精灵王借来的力量。为了将此力量吸收并化为自己的力量，使之与他作为人类原本拥有的魔力混合时，引起了排斥反应而失控。


    就这样回到人界非常危险，在力量稳定之前他不能回到人界。


    他在精灵界修行力量控制，后来我出生了，便一面抚养我一面修行。最后力量终于稳定下来，而维持至今。


    这次为了让父亲的力量适应人界，他决定在人界修行，很快地过了几个月。


    没错，父亲已经回到了这个国家。


    为何父亲的修行会有我这个小孩同行呢？这是因为，这也是我的修行。


    精灵与半精灵生下的我，有着掌管转生前恋恋不舍的专业领域的命运。


    在我发觉我转生了的时候，我太想证实曾研究的东西，以至于我作了个几乎可以说「超级大」的弊。


    渗入骨髓的研究精神让我若对事物产生了兴趣，就一定得做实验。不做的话就会在意到睡不着。


    这个事件发生在身为精灵界下任女王的我开始接受教育的两岁。这件事我到现在都还在反省，不过身为研究者，我并不后悔。


    精灵要实体化，需要有大精灵以上的力量。不过因为我拥有人类的血脉，所以原本就是人形，和人类以同样的速度成长。


    话虽如此，因为身为精灵的关系，我的身体还是比人类孩子的平均体格娇小了一点。由于比起八岁女孩的平均身高矮了许多，我常常被误认为只有五岁。


    母亲说，我大概生长到人类十五岁左右的体格就会停止成长了，但是与此相比，我的成长速度还是太慢了。她不禁为此感到疑惑。


    这时我注意到了。或许是转生前的我造成的影响，因为我以前是超级小不点。


    ……正如大家所猜测的，我是童颜贫乳……即使向异性告白，对方也会说只把我当成妹妹，或说因为一起走在路上会被当成罪犯，所以不想和我一起出门等等……这些说法令我有点心灵受创。


    顺便一提，我今世的母亲是巨乳，大咪咪。从a开始数大概有到第八或第九个英文字母。祈求老天，将来这个部分的遗传基因一定要发挥作用。


    可是父亲总是笑着说，个头小一点反而比较好，因为随时都能抱起来。


    然后我也想说算了，双手高举央求父亲抱抱是我的日常。


    成长几乎停滞之后，会以几十年、几百年才长一岁的速度成长。我要花很长、很长～的时间去成长。


    而身为精灵的力量，想必各位从艾伦（ellen）这个名字就能猜到是取自「element」。没错，就是元素。


    我不知是因何缘故，转生为元素精灵。


    在精灵界生活的我和父亲，差不多该到人界学习力量控制了。


    可是，父亲并不赞成回老家，原因就是开头的「绘本」。变成英雄的父亲回来一定会造成大骚动。


    再加上还有我。如果我是精灵的事暴露了，我的力量恐怕会被人类滥用，也存在这样的隐忧。


    我戴上兜帽，遮住眼睛避免引人注目，和父亲一起悠闲地在世界各地旅行。有时也加上母亲，一起来个一日游小旅行。


    父亲的外表相当俊美。如果不是体格健壮，或许会被当成女性。


    他原本是栗子色头发加上蓝眼珠，因为和母亲结为夫妇，他变成了银白色头发和紫色眼珠。


    母亲是白金色头发，红色眼珠。父亲原本的蓝眼珠和母亲的红色混杂，才变成紫色的吧？


    我的头发是遗传父亲的银白色，眼珠是接近幻彩托帕石的颜色。这是以紫色为基础，由不同角度看会变成各种颜色的奇妙颜色。


    难道是钛照射技术？虽然完全不懂原理，但似乎是科学技术的结晶，所以我非常喜欢自己的眼睛。


    我的容貌酷似母亲，两边头发稍微往外翘的特性，是遗传了父亲的基因。


    父亲会一边说着：「妈妈小时候想必就是这么可爱～」一边逗弄我，因此我过著有点烦的每一天。


    ＊


    在摊子买了肉串，我盯着父亲，和他一起大口吃着肉串。突然，从后方传来愣住的声音，我们俩回头，这正是一切的开端。


    「难、难道是……罗威尔、大人……？」


    随着那声音，东西发出「咚」的一声掉下去了。


    艾伦听到父亲的名字，回头一看，看到两个男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


    「呜哇～糟了，快逃！」


    话一说完，罗威尔急忙抱起艾伦，并立刻逃走。艾伦因为突如其来的情况愣了一会儿，但也马上意识到发生事情了。


    「喂喂，爸爸，你认识那些人吗？」


    「嗯……终于暴露身分了吗？怎么办？」


    二十七岁的父亲罗威尔歪着头满不在乎地回答，他抚摸艾伦的头开朗地说道。


    「你果然都没回来！」


    「因为不知不觉间变成名人啦！」


    「是啊……英雄先生。」


    「别那样叫我～！」


    艾伦受不了地看着用双手遮住脸，着急害羞的罗威尔，同时闭嘴咀嚼手上剩下的肉。


    罗威尔看着艾伦，然后低头看自己的手。他想起刚才因为瞬间抱起女儿，所以把手上的肉串给扔了的事情，感到闷闷不乐。


    「好麻烦喔～」艾伦一面残酷地说，一面又说着「啊～」把肉串上剩下的肉递给罗威尔。


    父亲开心地一口咬住，虽然孩子总是对家人抱有私心，但她觉得父亲很可爱。


    「刚才那些人是爸爸的朋友吧？为什么要逃走？」


    「明明发色和眼珠颜色都不一样了，没想到还会被认出来，吓了我一跳。」


    「……说要逃走而且也逃走了的人会吓一跳？一般说来，因为情况不妙说要逃走的人并不会逃走，那时候都会说担心后果。」


    「我们约好不能说出来的啊！」


    「我才没有


    跟你事先约定～」


    罗威尔长得俊俏。走在街上与他擦身而过的人，不分男女都会回头瞄他一眼，这样还觉得自己不引人注目，他大概是真的觉得自己不会暴露身分。


    艾伦戴着兜帽遮住眼睛和脸部。父母的遗传基因非常可怕，她第一次用水镜照自己的脸时，不由得发出惊叹。


    转生前她心想，如果能投胎转世，她想要变成波霸或美女，这样还不够，最好是变成豪乳，虽然她拚命地祈求，但事情果然都有限度。


    罗威尔天生爱操心，他很怕女儿被绑架，总是抱着她移动。因为艾伦只有五岁小孩的身高，步幅也和大人不一样，所以实在没办法。


    要说的话，也可说奥莉珍就在他们身边。不过，她是统率精灵的精灵界女王，如果现身一定会引起骚动，所以采取远远地看着他们的形式。一旦有状况，她马上就能转移过来，非常方便。


    掌管这个世界元始之力的人，在人界现身一下子倒是还好，但如果长时间停留，似乎会对周遭带来巨大的影响。因此奥莉珍为了在罗威尔呼唤自己时能立刻赶到，会透过水镜偷窥……不对，原地待命。


    艾伦年纪还小，待在人界也没问题，不过因为从父母那继承了遗传基因的关系，她天生长着宛如人工制品般、没什么人类样子的脸蛋。


    人们只要看了艾伦一眼，都会呆头呆脑地把手指伸向她的眼睛，想要确认她的眼睛是不是宝石，真的很恐怖。


    「他们会追过来吧？」


    「他们的确会追过来。」


    以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发着抖的罗威尔又抱起女儿向前走。


    「唉～在甩掉他们之前，要是有把他们的记忆消除就好了。」


    言语无情的罗威尔，仍然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


    全然忘了父亲是英雄的艾伦，没能想像得到立刻有人向国家报告英雄归来一事。


    结果，通缉他的画像到处被张贴，他们一旦被发现，就会遭到人群追赶，陷入疲于奔命的情势。


    ＊


    真是倒了大霉。


    和罗威尔一起在镇上不停乱绕，无论跑到哪里都有罗威尔昔日的下属蜂拥而至，哭着恳求他回来。


    看着所到之处那些低头向他鞠躬、哭着抱住他的许多大人，艾伦实在觉得他们可怜，她劝罗威尔：


    「都怪爸爸不主动联络，害大家都很担心，至少和他们打个招呼吧？这样或许就不会被追赶了。」


    「唔嗯～真是刺耳～」


    听了这话的下属们哭着向艾伦道谢。可是听到她叫罗威尔「爸爸」，有的人大叫，有的人呆在原地。


    有女儿一事曝光了，罗威尔皱起眉头。他沉默不语地思考了一会儿，似乎终于死心，然后叹了一口气。


    「艾伦，妳去妈妈那边。爸爸接下来必须前往敌阵。」


    「要前往敌阵，爸爸真是不得了呢。我会和妈妈一起看着你，如果需要掩护射击就说一声。赌上母女的威信，虽然力量微薄，但也能搞个天崩地裂。」


    艾伦说完后，罗威尔苦笑道：「那真是太可靠了。」他开心地露出笑容，在女儿的额头和脸颊上亲吻，然后紧紧地拥抱她。艾伦有些难受地喘气。


    艾伦也在父亲的脸颊上回以一吻。以日本人的观感来说，她一开始对这种行为有强烈的抗拒感，现在则觉得习惯真是可怕。


    她向罗威尔挥手道别，转移到精灵界奥莉珍的所在位置。


    转移的目的地是精灵王所在的宝座大厅。坐在宝座上的奥莉珍，借由设置在一旁的水镜从头到尾看着这一切。既然如此应该就不用说明了。


    「好狡猾，我也想吃肉串……」


    觉得被排挤的奥莉珍显得无精打采。


    （等等，不是几天前才吃过肉串吗？）


    重点不是那个吧？艾伦忍不住吐槽。


    ＊


    艾伦消失后，罗威尔变得面无表情。旁人熟悉的喜怒不形于色的罗威尔就在眼前。


    长年随侍在侧的艾伯特，看到罗威尔作为父亲充满慈爱的表情非常惊讶。


    罗威尔的容貌除了发色和眼珠颜色，和十年前几乎没有改变。但是披着斗篷的小孩叫他「爸爸」。从声音可知是个女孩，从兜帽边缘散落的头发是闪耀的银色发束，从体型来看大约五岁吧？


    据说人类不会有銀发，因为銀发是高阶精灵的发色，不过现在罗威尔的发色变成了银色。也许是待在精灵界的影响吧？毕竟连眼珠颜色都变了，下属前来报告时，还以为他们认错人了。


    虽然半信半疑，但是听到下属说一叫他的名字，他便慌忙逃走一事后，艾伯特开始怀疑那就是罗威尔本人没错了。假如是认错人，说清楚就行了，正因他认得下属的脸才会逃走吧？察觉这点的艾伯特决定直接见一面亲眼确认。


    可是实际在眼前发生的事太过出乎意料，使艾伯特陷入混乱。


    「罗威尔大人，你的孩子……？转、转移了！」


    「我进城打过招呼后……今后就与你们没关系了。」


    罗威尔面无表情地说完后，艾伯特瞬间恢复正常。


    除了发色和眼珠颜色，他的外貌和十年前一模一样。


    艾伯特精神抖擞地抬起头看着罗威尔，他把手放在胸前大声地说：


    「凡克莱福特公爵一家，和我们全体人员，一直等着罗威尔大人归来！」


    「公爵……？」


    「十年前，由于罗威尔大人的奋战，凡克莱福特一家获得升爵。」


    「父亲大人因为魔物风暴逝世，我也不在了，却还能升爵？」


    「现在，您的胞弟索沃尔大人是当家。」


    「那我不回去也没关系吧？」


    担任骑士团团长的前当家在魔物风暴的最前线阵亡，长男去了精灵界便一直生死未卜。


    事到如今，就算罗威尔回去，家里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处。小他两岁的弟弟今年二十五岁，正值青春年少，大概是成年后就马上继承家业吧？这么说来已经治理领地九年了。这个国家，女性十几岁、男性二十几岁就是适婚期，或许继承人不在以后，他便早早被迫结婚。


    罗威尔不在却能升爵，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性了。


    换言之，老家有个能影响升爵的人物成了弟弟的新家人。


    「不、不！请您务必回来！」


    「为什么……？」


    罗威尔猜中了。他因疑惑而不禁询问，却为一场风波拉开了序幕。


    ＊


    原本是侯爵一家的凡克莱福特家是武家门第。


    当家代代担任骑士团团长，甚至被称为国王的右臂。尽管十年前罗威尔才十七岁，却破例担任团长辅佐。


    不只是因为武艺高超，他能使用精灵魔法也是极大的原因。


    尽管凡克莱福特家与魔法无缘，但是初代女王奥莉珍对罗威尔一见倾心，他因此获得世界第一的魔力。


    所谓魔物风暴，是绘本里也有提到的，魔物异常大量出现一事。


    即使一般的精灵魔法使向精灵询问罗威尔的事，也不可能得到什么正经的回答。毕竟人类成为了精灵王的另一半，会这样也是当然的。


    与罗威尔缔结契约的精灵是精灵王，对所有精灵而言是重大机密。


    留在领地的次男索沃尔当时十五岁。罗威尔估计，如果国家派遣总管或临时的家臣过来，家里和领地或许不会出什么问题。不过他听了下属向他报告的家里的情况后，感到苦恼不已。


    虽然罗威尔的胞弟索沃尔也具有一定水准的剑技，但在这个国家，十六岁才算成年，而成年前的孩子不能加入魔物风暴讨伐部队。


    然而索沃尔失去父兄之后顺利加入骑士团，凭实力爬到上位，现在是骑士团团长。


    身为兄长对于弟弟出人头地感到十分骄傲。可是根据艾伯特的说法，是在其他地方出了问题。


    （那个女人进了家门……？）


    罗威尔头晕，感到苦恼。


    那个「女人」，就是罗威尔的前未婚妻。


    汀巴尔王国第二公主艾齐儿。上面有两位兄长和一个姐姐。艾齐儿是么女，和其他兄弟姐妹差很多岁，国王和第一王子皆非常疼爱她。


    被送到魔物风暴最前线的罗威尔，立刻向艾齐儿提出毁婚。理由是，不知能否活着回来。


    如果艾齐儿泪流满面，即使被毁婚也要一心一意等罗威尔归来，或许会是一桩美谈。


    可是艾齐儿自尊心非常强，既爱浪费又傲慢。用一句话形容，就是个性很糟糕。


    她对号称王国第一，眉清目秀的罗威


    尔一见钟情，于是假借王命，硬是成为他的未婚妻。明明是利用权力当上未婚妻，她却公然在众人面前向罗威尔放话：「我委屈自己下嫁到侯爵家，你要懂得感恩。」


    魔物风暴之时，艾齐儿也动用权力，不准军团带走罗威尔。可是缺少号称王国第一战力的罗威尔，就无法战胜这场威胁。虽是最溺爱的女儿，但唯独这件事，国王并未顺从她的意思。


    平安度过魔物风暴的牺牲太大了。身先士卒的罗威尔付出代价陷入濒死，为了疗养而被带到精灵界。听说他好几年都无法回来的艾齐儿，当然没有等待前未婚夫归来。


    被毁婚的艾齐儿，因为自尊心受创而感到愤慨。


    她没有想过罗威尔之所以毁婚，是因为担忧被留下的人。


    未婚夫死亡时，在这个国家会被当成寡妇看待，必须服丧一年，至少三年才能订定新的婚约或是再婚。正因如此，被送往最前线的人通常会撕毁婚约。撕毁婚约的人只须一年，被毁婚的人如果没有其他罪行，三个月后就能再次订定婚约。


    然而市井之间却流传着，对艾齐儿毁婚的罗威尔冒犯了她，于是和父亲一起被送到最前线，为了保卫国家而成了不归人的传闻。


    人们听了罗威尔大显身手的始末深受感动，民众陶醉于英雄的美谈，推崇罗威尔、凡克莱福特家的声量非常大。


    凡克莱福特家获得升爵也包含了平息民心的意思在，而艾齐儿对此感到着急。


    号称英雄老家的凡克莱福特家的名声被这个女人看上。在十六岁成年的这个国家，十几岁还无法结婚就太晚了。


    等了罗威尔一年，眼见周遭都说他归来无望，艾齐儿看上了正好同样十六岁并且承袭了爵位的弟弟。


    这个暴虐的女人，演了一出自己并非不顾凡克莱福特家的戏。


    「所以，那个女人嫁进门了？」


    「因为不能违抗王命……」


    索沃尔和艾齐儿同年纪。之前自己之所以能逃避婚约，是因为在这个国家，男女皆须十六岁以上才能结婚。


    老实说，罗威尔一年后醒转过来，却不想回人界的理由正是因为艾齐儿。


    好不容易才毁婚，乖乖回去就前功尽弃了。


    听说奥莉珍向随从表示罗威尔可能好几年都不会醒来。既然如此，在艾齐儿出嫁前就留在精灵界吧。然而，看到奥莉珍在身旁尽心尽力照料自己，罗威尔不可能不动心。


    虽然非常讶异自己的半精灵化，但他十分自豪自己有幸能受这群可爱的人们恩惠。


    他没想到胞弟成了下一个牺牲者。


    此外，艾齐儿曾执着的罗威尔这位国民英雄回来了……这对艾齐儿来说是一大屈辱。


    「索沃尔大人和艾齐儿夫人育有一个孩子，虽然是女孩……那个……」


    「和艾齐儿一样德性吧？」


    「嗯……确实如此。」


    毕竟是那个女人带大的孩子，自然不难想像。


    索沃尔和自己一样，十分厌恶艾齐儿。


    罗威尔和索沃尔长得不像，因为兄弟俩分别长得像被称为美女与野兽的父母。


    弟弟长得像面孔严厉的父亲，罗威尔则是长得像母亲，俊美的容貌甚至会被人误认为女性。


    对于年纪虽小却像父亲一样面孔严厉的索沃尔，艾齐儿讥笑他：「和罗威尔差真多。」没想到这个女人会硬要嫁过来，她那么想要名声啊？真是令人头痛。


    恐怕其他王族也是如此。虽说升爵了，最重要的罗威尔却不在，他们就判断对此还需要相称的血脉存在。


    不和的两人不可能处得来，这点一清二楚。生孩子也只是义务吧？贵族理所当然要有子嗣。


    但是，艾伯特又投下了震撼弹。


    「索沃尔大人在市井之中有一位真爱，那边也有一个女儿。」


    「…………」


    父亲和罗威尔相继不在了，光是继承家业就让他压力沉重，还有艾齐儿嫁进门来。索沃尔无法在家里获得内心的平静，这其实不难理解。


    虽然能够理解弟弟的心情，但这滩烂泥是怎么回事……罗威尔不禁皱起眉头。


    「艾齐儿夫人的浪费使得凡克莱福特家经济拮据……」


    「……我回来的事已经发出布告了吧？」


    「当然。」


    那他们一定在家等候了，罗威尔叹了一口气。


    一想到自己会被利用于赶走艾齐儿，罗威尔又觉得头更疼了。


    但是，这十年来他把沉重的压力都推给弟弟，这点事情是他身为兄长该做的事。


    把可爱的爱女送回爱妻身边看来是正确的做法。


    「……我想先去一个地方。一定要赶走那个女人。」


    罗威尔话一说完便迈开步伐，家臣们在他的背影中看见光明，于是铿锵有力地答话。


    ＊


    和奥莉珍一起透过水镜看着事情经过的艾伦不由得嘟囔：


    「妈妈，艾齐儿是怎样的人？」


    「如果见了面，妳会想往她脸上扔火球喔！」


    「……我知道她是个糟糕的人了。」


    而她正是当家夫人，艾伦心想：父亲的老家的确是战场啊。


    罗威尔说在回家打声招呼前得先前往的地方，竟然是镇上的一个小教会。


    他打开冷清萧条的教会大门，铰链发出了生锈的声音。


    他随着嘎嘎作响的声音走进圣堂，里头有一名男性正在打扫，这里似乎只有他一人。


    「哎呀、哎呀……怎么会有人到这种小地方来？」


    看似神父，年约四十的男人手里拿着扫帚转过头来。他看到銀发的罗威尔，当场呆立在原地。


    「难、难道是……英雄罗威尔大人？」


    罗威尔叹了一口气，连这种地方也贴出通缉令了啊？不过……罗威尔点点头表明身分，然后说出来意。


    「在这个教会可以提交结婚证书吗？」


    「……嗯？」


    「罗威尔大人！」大概是罗威尔的话令人难以置信，跟在后头的艾伯特也发出惊讶的声音。


    「我在精灵界举行过仪式，不过在这边也想要有证明。」


    「罗威尔大人结婚了吗……！这样啊。嗯，虽然我是神官的末席，不过可以由我将证书递交给教会喔。」


    「太好了。」


    「可、可是，这样好吗？罗威尔大人是贵族……应该在王都的大圣堂……」


    「我有我的考量。我会大大地酬谢你，我现在就想结婚。」


    「现、现在吗？」


    「赶快准备。」


    「是、是！」


    神父扔下扫帚，跑进里面的房间。


    神父离开后，艾伯特追问罗威尔：


    「您有孩子也就罢了，已经结婚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这个意思，我是入赘女婿。」


    「啥啊啊啊？」


    艾伯特吃惊的叫声传到隔壁房间，神父慌张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不用在意。」


    艾伯特太过惊讶，睁大眼睛，嘴巴合不起来。神父斜眼看着他们，把拿来的一本大书放在主祭坛上。


    「呃……罗威尔大人，您的结婚对象是……？」


    结婚典礼是双方在大型契约书──也就是婚姻书上签名的仪式。


    这本书是魔法书，交由教会管理，在上面签名后，就会被正式承认结为夫妇。


    「我现在叫她来。」


    「……什么？」


    艾伯特和神父愣住了，罗威尔斜眼看着他们，开口呼唤：


    「奥莉，来吧。我们在这里举行结婚仪式。」


    没想到罗威尔要在人界举行结婚仪式。


    「呀啊啊啊啊～罗威尔！」


    艾伦开心地目送消失的奥莉珍，并且说：「爸爸好帅～！」


    突然随着光芒一起出现的奥莉珍紧紧抱住罗威尔。两人顺着力道画圆旋转。


    「好棒喔！在人界也能举行结婚仪式！」


    「可是并非华丽的婚礼，妳能原谅我吗？」


    「当然，亲爱的。」


    两人说完便热吻，神父和艾伯特张着嘴巴看着这一切。


    「这、这不是精灵吗！」


    「嗯，是啊。」


    「哎呀，这位先生，好久不见呢。」


    艾伯特惊讶地看着轻松回答的奥莉珍。


    艾伯特发觉，她就是十年前魔物风暴之时，把罗威尔带到精灵界的奥莉珍。


    「我和奥莉结为夫妇，变成半精灵了。这是两位精灵的婚礼，没有任何问题。」


    话说完后，罗威尔转过身来看着神父。


    神父不敢相信眼前的光景。


    这个国家是女神信仰。


    洞悉一切的沃尔和定罪的华尔。此外，还有号称万物之母的奥莉珍。


    女神象征一切事


    务，大家被教导这个世界是由女神支撑。


    男神的职责是保护女神，代表守护与战斗，是陪衬女神的存在。


    神父直盯着和大圣堂奉祀的女神像长相极为相似的女性。


    而且英雄的随从称呼女性为精灵。虽然很想问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不过看到罗威尔和奥莉珍紧紧相依的模样，神父被一股冲动驱使，觉得必须给予他们祝福。


    神父没有发问，他毅然地看着前方，打开婚姻书，并准备一支笔，开始念祝贺词。


    两人的结婚仪式开始进行。他们对彼此宣誓，在文件上签名。


    这个世界的结婚仪式和地球的仪式很像，不过并没有交换戒指的步骤。艾伦想送父母某样东西做纪念，既然没有戒指，那就送这个吧！下定决心的艾伦转移到教会。


    罗威尔和奥莉珍对突然现身的女儿温柔地微笑，其他人发出惊讶的声音。


    「爸爸妈妈，这是贺礼。」


    话一说完，艾伦在空中做出两个圆圈。


    （原子序数七十八号的白金！）


    「爸爸妈妈，请把左手伸出来。」


    艾伦如此说道，罗威尔和奥莉珍虽摸不着头绪，还是伸出左手。


    「左手无名指直接连结到心脏，是象征创造的手指。发自内心守护对方、爱与幸福、愿望的实现……无名指包含了这些意义。」


    由于艾伦突然现身，另外两人脑中一片空白，罗威尔夫妇俩则专心听着艾伦的话。


    咻，发着白光的物质套住左手无名指。这时，仿佛有一滴眼泪滴落其上。


    （原子序数六号！碳……做出钻石！）


    能随意改变化合与构造排列，这就是掌管元素的艾伦仿佛作弊般的强大能力。


    钻石与戒指结合，先调整尺寸再做出精细的工艺，最后诚心祝福。


    「永远不变的情感、确实的信任、清纯无垢……用含有这些意义的钻石为爸妈祝福！」


    艾伦灌注在戒指的祝福，正好在祈求健康时发光了。


    突然间，光芒从教会的彩色玻璃照进来，七彩颜色的光滴闪烁飞舞。


    那光景宛如受到众神祝福。


    「喔……多么绚烂，这是……」


    「哎呀，华尔姐姐和沃尔姐姐赐予我们祝福呢！」


    听到奥莉珍开心的声音，神父大吃一惊。


    「双女神吗……！」


    「下次去打声招呼吧？」


    「呵呵，嗯。也该道谢呢！」


    看到奥莉珍赞同罗威尔平心静气说出的话，神父和艾伯特呆若木鸡。


    听见家人体贴入微的心思，得意忘形的艾伦又做了一件事。


    「还缺了麦粒！」


    被施以明亮型切割的钻石被当成麦粒从空中撒在两人身上。


    淅淅沥沥洒下的光芒画出七彩的轨迹，包覆着两人。


    两人面对梦幻的情景感到非常高兴，然后他们呼唤艾伦。


    艾伦听到呼唤很开心，冲到两人身边。罗威尔抱起她，让她夹在两人中间。她左右两颊被父母亲吻，痒到不禁笑出来。

 第二话 另一场风波揭开序幕

    罗威尔从那之后偶尔会回老家帮弟弟的忙。


    最初是在领地露脸，被带到许多地方。所到之处民众都摆下酒席庆祝，罗威尔不禁叹息连连。


    「爸爸回来了。」艾伦跑来迎接晚归的罗威尔，她的脚步却突然停下来。


    「有酒臭味……」


    看到艾伦捏住鼻子皱起眉头的态度，罗威尔赶着去洗澡而在城堡走廊上奔跑。奥莉珍看到后装作不知道。


    洗完澡的罗威尔急忙跑去找艾伦。


    「奥莉、艾伦～～我回来了～～！」


    「爸爸欢迎回来，可是头发还是湿的喔。」


    抱住艾伦的罗威尔的头发滴水，艾伦拿毛巾帮他用力擦拭，罗威尔一副十分高兴的样子。


    「艾伦，用力擦！」


    「好～！」


    在母亲的准许下，艾伦猛烈地把罗威尔的头发和揉成一团的毛巾一起乱搅一通。


    「呜哇哇！等等，妳们两个……！」


    罗威尔的头发完全乱成一团。


    母女看到后哈哈大笑。


    「哎哟～真过分～～」


    罗威尔噘起嘴，艾伦笑着道歉，把罗威尔的头发整理好。


    「哎呀，明明很合适啊。」


    奥莉珍一直嘻嘻笑，可是她的笑容有种奇妙的感觉，罗威尔的嘴角微微抽动。


    「奥莉……妳在生气吗？」


    「哎呀，没有啊。」


    她绝对在生气。罗威尔转过身来对艾伦说：


    「妳知道妈妈在生什么气吗？」


    摸不着头绪的艾伦看看母亲。「还在生气啊？」她发出受不了的声音。


    「因为～」


    闹别扭的妻子十分惹人怜爱。罗威尔搂住妻子的腰问道：「怎么了？」


    「爸爸在酒席上被女人求爱，所以妈妈在闹别扭。」


    「啊～！艾伦妳这叛徒～！」


    妻子对着女儿大叫的模样很可爱，罗威尔不自觉地紧紧抱住妻子宠着她。


    「奥莉，抱歉。我尽可能逃走了……」


    「……我都有看到，我知道。」


    「即使如此感觉还是很差！」妻子闹别扭，罗威尔十分怜惜地看着她。


    父母的周围变成粉红色，艾伦很受不了，但仍识趣地说：「我先去睡了～」并打算离开。


    「啊，等等。我有事要先跟妳们说。」


    罗威尔的话令母女俩纳闷了。


    「我弟弟婚礼的日子决定了，我将会出席，而王室也会出席……」


    罗威尔叹了一口气，于是两人就明白了。


    「艾伦，抱歉，妳可以看家吗？」


    「好。我也不想见到腹黑先生。」


    「哎呀，我可以去吗？」


    「我觉得我已经结婚的事必须知会身边的人。不过我不太想让美丽的奥莉被其他男人看见。」


    「哎呀。」


    奥莉珍噗哧一笑，刚才闹别扭的样子已经无影无踪。也许是放心了，罗威尔梳着奥莉珍的头发宠着她。


    斜眼看着的艾伦心想他们真的感情很好。她向两人道晚安后便返回房间。


    ＊


    第二天，罗威尔特地前往索沃尔的书房。


    王室竟然敢出席凡克莱福特家的结婚典礼，周遭的人应该会对此议论纷纷。


    王室带着赔罪的意思，脱离常识地送礼物过来的做法，令索沃尔不禁叹息。


    「那么，只能尽力表现出幸福的光景了。」


    罗威尔如此调侃索沃尔。但是，听说代表王室出席的人是拉比西耶尔，他立刻明白这绝对有内情。


    「目的是艾伦啊……」


    「怎么办，大哥？」


    「抱歉，艾伦可以不出席吗？」


    「虽然遗憾，不过没关系。艾伦比较重要。」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但毕竟对方是拉比西耶尔。罗威尔皱眉寻思，他不晓得会玩弄什么计策试图与艾伦见面。


    正好这时有人敲门，敲门声打断两人的对话，索沃尔说了声「进来」。


    准备好茶水，推着小推车进来的人是索沃尔的妻子艾莉雅。


    「老公，喝茶。」


    「为什么是妳来……罗伦呢？」


    「是我勉强拜托他让我端茶水过来的。」


    艾莉雅慌忙解释，但仍露出笑容。


    虽尚未举行结婚典礼，但她已经在这个宅邸被当成夫人了。


    她比索沃尔小一岁，今年二十四岁。有光泽的黑色长发宽松地在脑后绑成一束。


    有点眼角下垂的眼睛看起来有些忧郁，当她的眼睛开心地微笑，部分男人的内心或许会强烈动摇吧。


    艾莉雅是餐馆的招牌女店员，索沃尔和骑士团团员经常到店里用餐。他们因而相识并坠入情网。


    没想到艾齐儿竟然没对她下手。不过骑士团常去那间餐馆，整个骑士团似乎都协助保护、隐瞒了艾莉雅和女儿拉菲莉亚的存在。


    「妳不是佣人，做这种事会减少佣人的工作吧？」


    「对不起……」


    被索沃尔叱责的艾莉雅感到沮丧，索沃尔叹了一口气。


    由于艾莉雅习惯了平时在店里帮忙，她想在家做饭或做园艺工作时，其他佣人就会因此慌了手脚。


    「算了，给我一杯茶。」


    「当然，好的。那个……大哥。」


    艾莉雅这样叫罗威尔，所以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她。


    艾莉雅与罗威尔目光相对，忽然脸红了。


    「请、请用茶……」


    「喔，谢谢。」


    罗威尔面无表情地道谢，手却没去拿茶杯。艾莉雅一直盯着他看，察觉到此的索沃尔干咳一声。


    「谢谢妳的茶。我们还有工作，妳到那边去吧。」


    「好、好的，我知道了。」

 第三话 汀巴尔王室与精灵

    终于到了进城的日子，两人转移到城门附近。虽然罗伦提议坐马车，不过罗威尔拒绝，他想要赶快结束讨厌的事。


    想要赶快逃走时，要是有随从跟着会很麻烦。


    「啊──────……讨厌讨厌讨厌……」


    「爸爸，叹气也没用，好好地做个了断吧！」


    「艾伦，为什么妳这么好战……？」


    「老实说，就算一次也好，我想和腹黑先生直接谈谈。」


    「该怎么说呢，我心里只有可怕的预感……」


    罗威尔如此说道然后抱着艾伦进城。


    看到罗威尔突然出现，擦身而过的路人都惊呆了。


    凡克莱福特家因为艾齐儿而拒绝与王室接触，所以谒见的一连串事件很快地传开了。而且罗威尔还抱着孩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城里各种传闻传得铺天盖地。


    罗威尔无视人声鼎沸，在骑士的带领下来到办公室，拉比西耶尔已经在里面等候。


    「喔～我等你很久了，罗威尔。还有小公主。」


    拉比西耶尔笑容满面，被放下来的艾伦微微一笑，行了淑女之礼。


    「陛下万安。我是罗威尔的女儿，叫做艾伦。」


    「啊～我听艾伯特说了。不过这真是太出色了！」


    拉比西耶尔一看到艾伦就露出笑容，艾伦不由得感到不快，但她注意着别让不快显露在脸上。她长得像不像罗威尔很重要吗？


    「不好意思突然叫妳过来。艾伦，我很想见妳一面。」


    「这样啊。」


    虽然艾伦挤出笑容，却完全没有开心的样子，拉比西耶尔更加绽放笑容。


    「哎呀，真的是罗威尔的女儿，没想到这么像。」


    「恕我冒昧，想不到您会这么说。」


    「艾伦！」


    罗威尔一边说「太过分了！」一边抱紧女儿，拉比西耶尔第一次看到他这个样子，因而张大嘴巴。


    （抱紧～）


    「艾伦，最近妳是怎么了！叛逆期吗！」


    「爸爸，露出真面目喽。」


    「啊？」


    罗威尔一脸大事不妙的表情，然后瞪着拉比西耶尔。咦？可以瞪陛下吗？虽然艾伦心里这么想，但罗威尔似乎放弃了什么，他把艾伦放在大腿上，沉沉地坐上沙发。


    「所以，陛下有什么事呢？我们想早点回去。」


    「原本的你这么开朗啊……」


    拉比西耶尔真的很惊讶，罗威尔烦躁地回答：


    「因为我从小就被迫忍耐。」


    「……因为艾齐儿吗？」


    拉比西耶尔露出苦笑。他平静地说：「她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


    「她和父王一起被护送到边境的宅邸了。周围群山环绕，她应该不会再回到这里了。」


    拉比西耶尔笑着谈论自己的亲属，艾伦再一次觉得他果然是个腹黑的家伙。


    「不过索沃尔也很惨呢，再婚对象是和艾齐儿一样的女人。」


    开始了。艾伦他们沉默不语。


    「恕我失礼，和艾齐儿一样是指？」


    「你不可能没发觉吧？在贵族之间已经变成八卦了，再婚对象迷上了成为大哥的英雄什么的。」


    听了这话，罗威尔忍不住啧了一声。


    （这样等于承认啦，爸爸……）


    「爸爸。」


    艾伦告诫他，他才突然察觉。抱歉，罗威尔叹了一口气。


    「是怎样的八卦？」


    「这不是能让小公主听到的事吧。」


    「那是谎话吧？陛下确信我听得懂才会提起吧？」


    「……」


    拉比西耶尔眼睛稍微睁大，下一瞬间变成非常开心的笑脸。


    「哦，怪不得能说服艾伯特。太出色了。」


    「陛下是个讨厌的人呢。艾伯特叔叔多次陈诉凡克莱福特家的困境，陛下却乘人之危利用他，一变得碍手碍脚就立刻与他断绝来往。」


    艾伦微微一笑，拉比西耶尔若无其事地回答：「那又如何？」


    「不，没什么。说真的，让他当双面间谍也不错，不过因为不需要，所以不用继续当了，而且也没价值了。」


    「喔……艾伯特没价值了？」


    「陛下和我的价值观看来有出入。艾伯特叔叔不适合当间谍，仅仅如此。」


    艾伦笑嘻嘻地这么说，拉比西耶尔忍不住开始大笑。


    「超乎预期啊！罗威尔，你太厉害了，竟然生出这样的孩子！」


    拉比西耶尔笑了好一会儿，然后对艾伦说：


    「既然如此，那妳知道吧？索沃尔的八卦的原委。」


    「……这是要对答案吗？」


    「是啊，说说看。」


    「虽然陛下为了与爸爸交涉而利用了那个八卦，不过在交涉前八卦传开，依常理能想成是陛下泄漏的。不过陛下做这种事无法得到任何好处，也就是说，八卦的来源极有可能是第三者……利用消去法，可以推测正是王妃。」


    「太精彩了。」


    没错，正因是女人，所以直觉很准。


    艾莉雅的视线在第三者眼中清楚可见且易懂，一定是被看到了。


    虽然王室在中途离席，不过在那之后，新娘放声大哭没回到典礼上的事，想必立刻传入了王室耳中。


    轻易地散布公爵世家的传闻，之后不晓得会有什么后果。这么想来，散布者应该与公爵世家地位同等，或者是地位更高的贵族。


    由此导出的答案，随着疑问变成人们的传闻甚嚣尘上。


    「啊～太精彩了。」


    「陛下……」


    罗威尔瞪着拉比西耶尔。


    「有必要生气吗？定罪的事我一句话也没泄漏喔。」


    「定罪？是指什么？」


    艾伦不以为然地回话，拉比西耶尔自信满满地说：「女神华尔的定罪啊。」


    「受到定罪会发生什么事？」


    「妳在说什么？就是不能接近男人啊。」


    「……」


    艾伦仰头看着罗威尔，问他是指什么事。


    「谁知道呢？」


    罗威尔也乘机装糊涂。拉比西耶尔笑着说：「不用隐瞒了。」


    「手腕上会浮现荆棘斑点吧？要是隐瞒，之后会很困扰喔。」


    「哪有什么困扰。最近艾莉雅婶婶抢了佣人的工作自己做了菜喔，还挽起洋装的袖子。」


    「……什么？」


    「我没看过什么荆棘斑点。陛下可以去问我们家的佣人，大家应该会异口同声地说没见过吧。」


    虽然拉比西耶尔面不改色，却紧闭双唇，犹豫着该如何回答。


    因为正在思考，所以没办法开口吧。


    「爸爸，我们被王室讨厌了呢。我没想到王室会散布毫无根据的谣言。」


    「真的呢，艾伦。真不愉快，我们回去吧。」


    「好，爸爸。」


    罗威尔抱着艾伦从沙发上站起来，拉比西耶尔有些焦急。


    「哎呀，等等。如果不是事实，那我针对这点道歉，我也会向妻子说清楚。」


    「不过，八卦已经传开了吧？这样没意义啊。」


    「没那回事。妻子经常出入社交界，她可以告诉大家这个八卦纯属空穴来风。」


    「这样做好吗？」


    「为何不好？」


    拉比西耶尔脸上浮现又惊又喜的表情。


    「刚才不是说要对答案吗？八卦的来源是王妃啊，如果收回前言那可就……」


    艾伦笑嘻嘻地说，拉比西耶尔这次不再假笑。


    拉比西耶尔脸上浮现的笑容散发出丑恶的气氛。但是，因为外表原本就好看，即使是这样的拉比西耶尔也宛如一幅画，真是不可思议。人帅就能被原谅，就是指这一回事吧。


    拉比西耶尔是金发碧眼的俊美青年，和艾齐儿一点也不像。


    直顺长发松弛地绑成一束往旁边垂下。虽然体格纤瘦，不过骨骼粗壮，所以没半点纤弱的印象。


    少了笑容就如此走样，艾伦觉得他的腹黑程度不可估量。


    「呵呵……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能耐。」


    坐在沙发上的拉比西耶尔姿势放松，跷起二郎腿，开心地笑着。


    「八卦就这么放任不管好吗？」


    「原本陛下就是这么打算的吧？王妃在散布别人家的八卦前，应该有事先找陛下商量。既然陛下没有阻止，不就等于故意散布八卦吗？」


    艾伦镇静地说，拉比西耶尔笑咪咪的，一副真的很开心的样子。


    「呐，艾伦，要不要当我的女儿？」


    拉比西耶尔唐突的冲击性发言，令父女俩张口结舌。


    「陛下！我说过要限制您与我的家人的接触！」


    「咦～？可是这么聪明的孩子别处找不到了吧？我想要啊。」


    「我拒绝。我的爸爸只有爸爸一人！」


    艾伦以被抱着的姿势，紧紧抱住罗威尔的脖子，罗威尔发出感动的声音。


    「艾伦！」


    撒娇的艾伦真是可爱。看着罗威尔逗弄女儿，拉比西耶尔叹了一口气。


    「英雄的真面目竟然是这样，我的两个儿子真可怜……」


    「我是无所谓啦。」


    别人幻灭也无所谓，罗威尔面无表情地回答。艾伦忍不住笑了。


    「嗯，算了。不然来介绍一下吧。」


    「不，不用了。」


    「来人！把两位王子叫来。」


    听到拉比西耶尔的话，在隔壁房间待命的骑士回答：「知道了！」


    「艾伦，妳一定也会喜欢他们的。我的大儿子十二岁，老二九岁，因为是我的儿子，所以头脑和外貌都很不错喔，很受其他淑女们的欢迎。」


    「是看上家世、外貌、金钱和权力吗？」


    艾伦歪着头说，拉比西耶尔忍不住发出笑声。


    「是啊，她们的父母是看上这些吧？可是她们自己不一样喔，纯粹是爱慕我这两个儿子。」


    「很受欢迎的话我就不要了！爸爸，回家吧。」


    「好啊。」


    「罗威尔……你的女儿究竟是何许人也？」


    说出的话全都被堵回来，拉比西耶尔忍不住叹气。


    「陛下不可能赢得了我的女儿，就连我这个父亲也赢不了了。」


    虽然拉比西耶尔以为他在开玩笑，打算一笑置之，但罗威尔的话语却让他莫名心服。


    从刚才的对答便显露出，罗威尔的女儿拥有连大人都比不上的聪明才智。


    不仅继承精灵的血统，而且脑筋转得快，国家无论如何都想要这样的人才。


    如果其他国家知道罗威尔的女儿继承了精灵的血统，可能会举全国之力争夺。


    在演变至此之前，无论如何都想要得到罗威尔的女儿。


    正因如此，他才策划了让她被迫与两个儿子会面的场合，可是超乎想像的事接二连三地发生。


    「艾伦，如果我的两个儿子能让妳中意就好了。」


    「外貌之类的，我已经看惯爸爸和妈妈了，大概很难看上眼。话说，我们与王室……」


    正好在艾伦想要开口说重要的事时，近卫通报两位王子到了。


    被打断的艾伦只能沉默。她很后悔，在两位王子被叫来之前应该先说的。


    「嗯，进来。」


    「父王，失礼了。」


    「失礼了。」


    两位王子严肃地行礼走进来，他们看见艾伦和罗威尔后睁大眼睛，非常吃惊。


    「大儿子贾迪尔，和老二拉苏耶尔。你们两个，这是英雄罗威尔和他的女儿艾伦。」


    拉比西耶尔如此介绍道，两位王子步调一致地行礼。


    之前在索沃尔的结婚典礼会场见过面，所以已经知道两位王子的模样。


    话说回来，她偷偷待在会场的事被贾迪尔发现了吧。艾伦的脑子不停转动，思考着该如何岔开话题。


    两人和那时不同，也许是亲眼目睹英雄而莫名兴奋，脸颊发红。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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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时我的兴趣是画画，没想到会写出小说，并在这里写下后记。现在我仍掩不住惊讶。


    中途，我的惯用手还手指脱臼，复健了很久。这段期间完全无法写作。


    那段时间受到许多人鼓励，我一点一点地接着写，能够像这样化为实体顺利出版，完全是托各位的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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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插图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x天使动漫录入组


    作者：松浦


    插画：keepout


    译者：杨采儒


    图源：流星雨北斗


    录入：晨勃子


    轻之国度：.lightnovel</a>


    天使动漫：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与tsdm不负担任何责任


    请尊重翻译、扫图、录入、校对的辛勤劳动


    转载请保留完整的资讯，否则往后一律禁止


    ——————————————


    内容简介


    大家好，我是转生后成了元素精灵的艾伦。


    我跟爸爸一起帮忙叔叔经营领地的同时，


    做出了这个世界的第一种「药」，没想到却因此发生跨领地的大混乱！


    似乎有人看上了药，想要对我不利。


    就在我刚有了一名护卫时，堂姐妹拉菲莉亚却被抓走了！


    「请您做好觉悟，这是最后通牒。」


    精灵艾伦运用前世的知识和精灵的力量，守护重要的家人！

 第四话 治疗的公主

    这天，艾伦和罗威尔一同造访凡克莱福特家。


    当他们准备前往伊莎贝拉所住的别馆时，罗威尔已经事先请人知会罗伦了。


    「奶奶～！」


    「艾伦！欢迎妳来！」


    祖孙俩紧紧相拥，相视而笑。


    「欢迎妳来，艾伦小姐。」


    「爷爷，好久不见。」


    艾伦笑咪咪地行了淑女之礼，罗伦见了也以绅士之礼回应，接着就是一阵拥抱。这算是他们约定俗成的打招呼方式了。


    照理来说，主人不会和总管拥抱，但在艾伦心中，罗伦就像他真正的爷爷。反正双方都为此感到开心，也无伤大雅，所以两人总是一见面就拥抱。


    而且艾伦最近过了生日，迎来了十一岁，她便趁此机会，努力不再以爸爸、妈妈称呼双亲，而是改口叫父亲、母亲。


    「是『爸爸』喔。」


    「而我是『妈妈』哟。」


    「…………」


    但双亲似乎比较喜欢旧称。


    既然如此，她只好把目标转移到奶奶和爷爷身上了。


    「奶奶就是奶奶哟，对吧？」


    「爷爷也是爷爷喔。」


    结果双方以一模一样的笑脸看着她，让她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压迫。


    见众人如此，艾伦的笑容不禁僵住。此时，她察觉身旁的索沃尔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对索沃尔来说，他大概是觉得区区称呼不用这么计较吧。艾伦抱着非得确认一下的念头，气势十足地询问索沃尔：


    「索沃尔叔叔就是叔叔对吧？」


    「……是啊。」


    索沃尔和艾伦一样，有些不敢恭维家人们的态度，而他并没有反驳艾伦对自己的称呼。


    「哎呀，索沃尔，你不想听听艾伦叫你小叔叔～吗？」


    「…………」


    「我才不叫！我可不会这么叫喔！」


    艾伦拚死抗拒。为什么不管经过多少年，她身边的人总爱把她当小孩子呢？正当艾伦心生不满时，罗威尔笑道：


    「因为艾伦妳的样子没什么变嘛～所以用和以前一样的叫法，我们才不会觉得别扭，甚至会很高兴喔。」


    没错，明明已经过了三年，她的身高却只勉强长了十公分……照理来说，应该会再长一点才对。不对，不该是一点，应该会更多。艾伦握拳想着。


    「人……人家以后还会长嘛！」


    尽管她泪眼婆娑地拍打罗威尔的肚子抗议，却只换回罗威尔害羞地说「艾伦小小的，好可爱喔～～」的回应。


    因此现在──艾伦有了极大的危机意识。


    若是早熟的女性精灵，大多会在十五岁前停止成长。


    艾伦低头看着自己的胸部，脸色一阵苍白。


    ＊


    罗威尔和艾伦后来决定要帮忙经营凡克莱福特家的事业。


    今天正是上工的第一天。不过现在时间尚早，艾伦精心打扮之后，站在全身镜前和自己大眼瞪小眼。


    奥莉珍就站在她的身旁，带着微笑，默默守候着自己的女儿。


    （虽说只是私下探访，但毕竟要跟相关人士打招呼，我得好好打扮！）


    艾伦一边发出「嗯～嗯～」的声音，一边调整胸前的缎带，甚至不断询问奥莉珍有没有绑歪。


    「好啦好啦，很完美。看来妳还是会紧张嘛。」


    奥莉珍边笑边伸手戳艾伦的脸颊，嘴里说着：「真让人欣慰。」


    看来就算是面对国王都毫不退让的艾伦，该紧张时还是会紧张。


    艾伦回想起和伊莎贝拉初次会面时，她同样极为紧张的往事，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因为未来要受人家照顾啊，而且事关叔叔的事业……」


    尽管艾伦只是要对矿山内可开采的东西稍微动点手脚，还是不愿在初次见面时给人留下负面印象。


    毕竟艾伦乍看之下就是个孩子，对方极有可能会揶揄她根本不懂矿山。


    迟钝的艾伦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魅力，因为生前的自卑感，她对自己总是没有信心，不知道别人会怎么评论自己的外表。


    （打招呼要注意礼貌，当然也要注意整洁，还要小心别喧宾夺主……）


    要是有介意的地方，艾伦总会秉着这是替人家好的心态忍不住多嘴。虽然她也知道是时候该改正这一点了，却已经习惯成自然，难以矫正。


    （要是人家觉得我这小丫头太嚣张，那该怎么办啦……！）


    正当艾伦因不安而来回踱步时，似乎有人察觉了她的不安，现场出现一股熟悉的气息。


    「！」


    他是每当艾伦不安时，总会陪在她身边的存在。


    艾伦对着空中张开双手，欢迎他的到来。


    「凡！」


    从天而降的是一只身为风之精灵的雪白大老虎。


    若以地球上的白虎为基准，凡的尺寸要再大个三倍，是一只幼虎。没错，尽管这么大一只，却还是个小孩子。


    但他和老虎不同的是，他的脖子围着一圈像狮子一样长长的鬃毛。


    凡从艾伦刚出生时，就一直陪在她身旁，两人是如兄妹般的存在。


    自从小小的艾伦有记忆以来，就有一只和自己大小差不多的小老虎陪伴了，那就是凡。凡的父亲是风之大精灵，也就是担任宰相的敏特。


    敏特是大精灵，所以能化为人形，但还是小孩子的凡却不行。听说只要拥有像大精灵那样的力量，就能学会如何化为人形了。


    他们两人认识的契机，是以宰相的身分随侍奥莉珍左右的敏特思量的结果。他决定把凡带去当艾伦的玩伴。


    凡是一只比艾伦稍大的幼虎，身体毛茸茸而且圆滚滚。他会用有着柔软肉球的前脚拍打地面，央求艾伦和他玩耍，艾伦不可能不为之着迷。


    他们一起翻滚，整天玩在一起。过去，艾伦身边始终围绕着大人，没有同年代的孩子。


    因此，对艾伦而言，当时邂逅的凡是她在这个世界首次遇见的「朋友」。对凡来说，艾伦也是重要的存在。她是妹妹，是下一任女王，是他必须守护的对象。

 第五话 凡克莱福特家

    从某天开始，拉菲莉亚摇身一变，成了一位「大小姐」。


    凡克莱福特的领主是索沃尔?凡克莱福特，这个男人同时也是拉菲莉亚的父亲。


    拉菲莉亚在八岁之前，与母亲一起生长于市井。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凡克莱福特家迎娶了王室第二公主──艾齐儿，作为索沃尔的正妻。而这位艾齐儿是个非常奢侈浪费并且贪婪的女人。


    几经曲折，艾齐儿和索沃尔成功离婚，索沃尔这才开开心心地将拉菲莉亚和她的母亲接回家中。


    拉菲莉亚的生活从此焕然一新。


    拉菲莉亚从小生长在市井，是个与「高雅」大相径庭的活泼女孩，虽然成了「大小姐」，但她每天都被淑女的课题追着跑。


    凡克莱福特领是个孕育了许多骑士的地方，领地内也设有类似养成所的机关。至于学院这种学校设施，则是设在贝伦杜尔领内。学生在十二岁到十六岁这段期间于学院习得基础，从骑士科毕业之后，就能进入凡克莱福特领的骑士塔累积实绩。


    拉菲莉亚的母亲──艾莉雅的娘家，在骑士塔附近开了一间餐馆，从见习骑士到侍奉凡克莱福特家的骑士们都会到那里用餐。


    艾莉雅和索沃尔就是在那里相识的。


    在艾莉雅和拉菲莉亚踏进凡克莱福特家门之前，众人首先正式举办了一场索沃尔和艾莉雅的婚礼。


    然而，艾莉雅却有了不忠的疑虑，遭到女神定罪。


    定罪仅止于警告，但知晓此事的凡克莱福特家族中的人，却认为艾莉雅对索沃尔不贞，因而对她冷嘲热讽。不过，拉菲莉亚并不知道这件事。


    她不懂周遭的人为何冷落母亲，不满就这么在心头逐渐累积。


    ＊


    自从来到凡克莱福特家，拉菲莉亚的焦躁指数就不断攀升。


    刚开始，她还受尽旁人羡慕的眼光，成了只在故事当中见过的「大小姐」，因此开心不已。


    但现实却是学习、学习再学习……明明照常度日，却被人说是「家族耻辱」，还一天到晚遭人监视，让她几乎窒息。一旦奔跑，就说她没教养；大声点说话就会被骂粗野；想去外面玩耍甚至会被说是野蛮。


    请来当家庭教师的老师常常如此唠叨：


    「妳要忍耐，妳身为凡克莱福特家的一分子，就要接受成为淑女的教育。忘了过去在市井的生活吧，否则丢脸的人将会是领主大人和妳。」


    （这算什么！当大小姐根本一点也不好玩！）


    她原本还心存少女情怀，梦想要穿着华丽的礼服去见童话故事中的王子殿下。她一直向往着这副光景。


    但现在她却好怀念以前从早到晚和附近的女孩子聊天，玩公主家家酒的那段时光。她好想念朋友，但要是她说想去城镇玩耍，又会有人要她忘记那里的生活。


    （真是不敢相信！）


    以前还在城镇的时候，她住在母亲的娘家，大人们总说：「如果妳不帮店里做生意，那就出去玩吧。」然后就把人丢出去不管了。


    拉菲莉亚也曾试着帮忙忙碌的店，但她毕竟是个孩子，不仅拿不动重物，因为身高不够，连要把餐点放上桌子都是一大难题。尽管本人拚了命地想帮助忙碌的母亲，却总是做什么都不对。大人用火的时候，还会被警告别靠太近。随着被赶走的次数增加，她也渐渐失去干劲。于是，在不妨碍店里做生意的范围内，她白天会外出玩耍，晚上也常常一个人独处。


    她的父亲是领主，因为公务繁忙，鲜少造访他们家。母亲艾莉雅也要帮忙店里做生意，所以无暇陪伴拉菲莉亚。


    她常常听见「我很忙」、「妳挡到我了」等等的话，就算想说些什么，对方也总是一句「我晚点听」就这么打发她。


    （我还以为和爸爸一起住之后，就不会再寂寞了……）


    但她现在连朋友都见不到。对拉菲莉亚来说，踏进凡克莱福特家之后的现在反而比较孤单。


    周遭的人都对拉菲莉亚说「好羡慕喔」、「要幸福喔」等等的话。


    但她不禁思考──幸福是什么？承受这种对待就是所谓的「幸福」吗？


    拉菲莉亚渴望家人团聚。她极为羡慕这种对其他家庭而言可说是理所当然的光景。


    以前父亲、母亲总说他们很忙，没空陪她。可是父亲说了，以后会陪在她身边，母亲也开心地说过「接下来就能轻松过日子了」。


    他们双方都为过去冷落了拉菲莉亚道歉，那让她打从心底感到高兴。


    父亲、母亲的婚礼就像她向往的童话故事一样，是那么美丽、梦幻。可是，自那天起，周遭的态度却骤变，只冷落母亲一个人。


    （为什么大家要用那么冰冷的眼神看妈妈呢？）


    拉菲莉亚不知道原因，但没过多久，她就将那些冷落自己母亲的人们视为敌人，萌生了叛逆之心。


    刚开始，女仆们也觉得拉菲莉亚很可爱，很照顾她。可是当拉菲莉亚拜托她们善待母亲，所有人却只是苦笑，随后离去，不愿再与她扯上关系。


    即使询问伊莎贝拉奶奶原因，看见她那严肃的态度，拉菲莉亚也不禁退缩。


    因为这位奶奶给她的第一印象和家庭教师很像，让她不太懂得要怎么和她相处，就算和伊莎贝拉一起喝茶，她也只会板着一张脸。


    拉菲莉亚的心中充满疑惑，只有叛逆之心不断壮大。将近三年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拉菲莉亚就这么迎来十一岁，进入真正的叛逆期。


    某一天，她听见女仆们说「艾伦大小姐真是可爱」。


    拉菲莉亚自知这阵子都没有人称赞她可爱。后来，她好不容易获得许可，回到外公、外婆经营的餐厅，却听见客人问：「妳就是凡克莱福特家的小公主吗？」


    当时她反问对方在问什么，那人却说了一句「不是啊？」然后嘲笑她。


    （小公主是指艾伦吗？）


    残留在心中的不快，随着每次听闻「艾伦」这个名字逐渐壮大。


    （什么嘛，每个人都只知道艾伦！）


    从此之后，拉菲莉亚就敌视所有家中的人，旁人也渐渐应付不了她了。


    遭受他人爱理不理的态度后，拉菲莉亚更觉情何以堪，也就越发叛逆。


    之后想当然耳，她对旁人的态度越来越尖锐。面对不听话的拉菲莉亚，旁人当然也不再听她说话。


    但还是个孩子的她，自然不会明白这样的恶性循环。


    （我要去跟爸爸告状！）


    父亲是一家之主，只要他知道这件事，一定会觉得他们很过分。当拉菲莉亚这么想的同时，正巧看见行踪总是难以掌握的父亲，她于是朝那道背影追上去。


    「爸爸！」


    「拉菲莉亚？妳怎么跑得这么急？别人又会骂妳，说这样不像淑女喔。」


    「讨厌～你们都只会说这句话！这不重要啦，爸爸！你听我说……」


    拉菲莉亚鼓起腮帮子生气。正当她就要开始抱怨时，索沃尔首先发声：


    「拉菲莉亚，抱歉，爸爸很忙。如果妳想说什么，就去找妈妈吧。」


    索沃尔本想摸摸拉菲莉亚的头，但拉菲莉亚却反射性挥开他的手。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真不敢相信！」


    父亲总是如此，说他很忙，不愿听她说话。这让拉菲莉亚不禁怀疑，那句「从今以后会一直陪伴她」的话会不会根本是谎言？


    拉菲莉亚心中积满了惨遭背叛的心情，忍不住跑开。她本以为索沃尔会留住她，没想到背后却只传来索沃尔叫她别跑的声音。


    （我不理你了！）


    但拉菲莉亚没有发现，罗威尔就站在索沃尔身旁。


    罗威尔在一旁从头看到尾，以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索沃尔，心想「有人会用那种态度对待有话想说的女儿吗？」


    「索沃尔……你啊……」


    「怎……怎么了？」


    「人家可是急得连有客人都没发现耶，应该是有很重要的话想对你说吧？」


    「……咦？」


    「我原本就觉得你独独不懂女人，没想到连女儿也不懂……如果对方是男人，你明明可以马上察觉不对劲……你该不会是故意为之吧？」


    「等……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面对慌乱的索沃尔，罗威尔只是耸了耸肩，傻眼地吐出叹息。


    ＊


    「妈妈！」


    拉菲莉亚冲到艾莉雅房前，以惊人的气势打开房门，里头的女仆吓了一大跳。她原以为又要被骂了，于是稍微缩瑟了下身体，但一想到刚才和


    索沃尔的一来一往，她便顶着全身的怒气直接朝艾莉雅走去。


    「妈妈，妳听我说！爸爸他好过分！」


    「拉菲莉亚……」


    但当她看到艾莉雅疲惫的样子，顿时回过神来。她以前也常见到这样的母亲。


    拉菲莉亚原以为不会再见到这样的母亲，还开心了一阵子。想到环境已经变了这么多，父亲和母亲却一点也没变，不禁让她悲从中来。


    「妈妈，妳又喝酒了吗？」


    艾莉雅一直都是这样，一到餐馆要关门的时间，她便常常和还留着的客人喝酒。


    那时已经是拉菲莉亚的就寝时间，但她偶尔会听见店里传来艾莉雅开心的笑声，就这么被吵醒。到了早上，艾莉雅一定会像现在这样，被宿醉弄得心情不好。


    这种时候的艾莉雅通常会有暴力倾向，所以拉菲莉亚都会很小心，别在这种时候靠近她。


    拉菲莉亚的外公总会责骂艾莉雅，但她每次都回答得很敷衍，也没有要改过的意思。


    （如果我学她敷衍回答，她明明就会骂人……）


    或许是因为艾莉雅都会像这样在晚上和男人谈笑风生，邻居常背地里说她的坏话。


    大人说了什么，小孩子就会听进耳里，还会学他们的口气，说给近在身旁的当事人听。


    『听说妳妈老是对男人抛媚眼耶！』


    小孩子不会知道大人使用的言词是什么意思，却会敏锐地察觉那是坏话然后模仿。


    拉菲莉亚听了，也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不过她凭气氛就可以清楚知道，她不能去问母亲那句话的个中含意。


    所以拉菲莉亚去问了外公。却换回一句极为愤怒的「别听他们乱说！」她只是想知道那是什么意思而已啊……


    （因为附近的臭小鬼都这么跟我说啊。还有私生女又是什么意思？）


    她知道这是坏话，却不懂为什么她非得被人这么说不可。


    「妳很吵耶……」


    大概是小孩高亢的声音引发了头痛，艾莉雅皱紧眉头这么说。心情不好的艾莉雅给人的感觉和白天的她完全不同。明明在人前是那么温柔，她在喝了酒的隔天早上却总是这副德性。


    「我身体很不舒服耶，难道妳看不出来吗……」


    「夫人，这纯粹是您喝多了，我帮您拿水来了。」


    身旁的女仆立刻递上水杯，同时语出奚落。艾莉雅听了，还没接过水杯就先瞪向她。


    「妳很烦耶！想顶嘴吗！」


    「是小的僭越了。」


    低头道歉的女仆大概也习惯艾莉雅这副样子了。她表现得毫无感情，若无其事。


    「……妈妈？」


    拉菲莉亚对母亲从未有过的这般态度感到惊讶。她的母亲原本是一个会用这种态度对待人的人吗？


    「妳快给我滚到其他地方去！」


    有某种东西从艾莉雅手中飞了出来。拉菲莉亚一个眨眼，眼前的景象却变成了女仆的背影。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您没事吧，大小姐？」


    「咦？嗯……」


    原来艾莉雅把放在柜子上的水杯里的水泼向了拉菲莉亚。女仆在情急之下挺身保护她，结果围裙整个被泼湿了，但从拉菲莉亚的角度看不见。


    艾莉雅的态度糟得更胜往常，那让拉菲莉亚不自觉后退了几步。


    「您这样很危险，我会去叮嘱厨房的人别再给您过量的酒。」


    这名女仆带着冷笑离去，她的手上不知何时已经拿着原本放在柜子上的杯子和还剩了酒的酒瓶。


    艾莉雅发现她的作为后，嘴里急忙喊出：「妳站住！」声音却被房门关闭的声音带过。


    拉菲莉亚觉得这幅光景和从前非常相似。外公和外婆经常责备过度饮酒的艾莉雅，她似乎还会擅自打开要给客人喝的酒。


    来到父亲家后，父亲的态度没变，母亲也没有改变。


    拉菲莉亚感到心灰意冷，原本想直接离开，趴在床上的艾莉雅却仿佛终于发现了拉菲莉亚还留在房里似的，烦躁地叫道：


    「妳到底来干嘛？没事就给我出去！」


    艾莉雅这句话让拉菲莉亚气得心想「又来了」。


    「我明明就是有事才来的！结果爸爸和妈妈不听我说话，都要我到别的地方去！」


    「……干嘛啦？」


    大概是因为见女儿突然发起脾气，艾莉雅有些错愕。


    「明明就是你们不想听我说话，还要我没事就快走，这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我完全搞不懂妳想说什么。」


    艾莉雅叹了口气，一边从床上起身，一边开口说：「快说妳有什么事。」


    眼见终于有人肯听她说话，拉菲莉亚喜形于色，一口气吐出她的不满：


    「爸爸他好过分！都不听我说话！」


    听见这句话，艾莉雅的表情显得非常无奈。她的脸上写满了「就只是为了这种小事」的不耐。尽管如此，刚才和女仆那般一来一往似乎让她的头脑多少清醒了一点。


    她叹了一口气，告诫般地对拉菲莉亚开口：


    「因为那个人很忙，这也没办法吧？我不是一直都这么跟妳说吗？」


    「可是妈妈不觉得奇怪吗？爸爸以前不是都说因为他很忙，所以不能跟我们一起生活吗？现在明明住在一起了，为什么还是和以前一样？」


    拉菲莉亚觉得自己的疑问很正当。环境明明变了这么多，为什么凡事还是和从前一样？不对，她甚至觉得比以往更糟了。


    「先别说这个了，妳爸爸他回来了吗？」


    「嗯。」


    「……我问妳，大哥有在他旁边吗？」


    「咦？」


    艾莉雅说的是罗威尔伯父吗？


    「……我不知道。」


    「是吗……」


    见母亲听闻罗威尔不在时那副失望的神情，拉菲莉亚总有种不好的感觉，于是急忙把话题拉回。


    「然后啊，大家还一直叫我念书念书念书……要是不乖乖念书，就说我是家族之耻！这里是我家吧？为什么我非得被人这么说啊！」


    拉菲莉亚以为艾莉雅总算恢复正常，鼓足气势这么问。说完之后，她才想到这一番话大概会引来责骂，不禁绷紧了身体，没想到艾莉雅却说：


    「别去管那种事情不就好了？」


    「……咦？可以不管吗？」


    「拉菲莉亚，我跟妳说，我们已经是贵族了喔。」


    「这个我听爸爸说过了……」


    「所谓的贵族就是高高在上的人，想做什么都可以喔。因为妳高高在上，别人都不能骂妳。」


    「咦？是这样吗？」


    「我们已经是贵族了，所以能骂我们的人顶多也只有爸爸，然后可以骂爸爸的人也只有国王。爸爸就是这么伟大的人。」


    「可是不管再怎么伟大，我却老是被骂耶？」


    「那是因为妳被人家看扁了。」


    「……我被看扁了？」


    「呐，拉菲莉亚，妳回想一下。妳也被人家说过吧？说是私生女。」


    「为什么妈妈妳会知道？」


    「因为我明明毫无疑问是正妻，却总是被人瞧不起。」


    「……？」


    艾莉雅似乎呢喃着什么，但太过小声，拉菲莉亚并未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然而她似乎逐渐无法压抑自己的感情，一声呜咽就这么传进拉菲莉亚耳里。


    「妈、妈妈……？」


    母亲在哭泣，拉菲莉亚看了一阵慌乱，不知该如何是好。看来艾莉雅也和她一样，有着某种烦恼。


    「我明明只是想和大哥和睦相处而已……为什么要受到这种对待？」


    「……咦？」


    「拉菲莉亚，妳听我说。我只是想跟爸爸的家人好好相处而已，因为我们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家人啊……」


    「……嗯。」


    拉菲莉亚立刻听懂了母亲指的是伊莎贝拉，也就是索沃尔的母亲，以及罗威尔这位索沃尔的哥哥。她能明白母亲的话，毕竟她自己也在努力讨人欢心，结果却跟念书一样不尽人意。


    她无法忍受如果行为举止不像个淑女，就要被冷眼对待这种事。


    「太过分了，他们都联合起来……」


    「过分？妈妈，这是什么意思……？」


    孩子会看着父母的背影成长。那是因为不论好坏，父母永远是孩子的憧憬。


    就在这个时候，门边传来一道咳嗽声，拉菲莉亚她们这才往房门看去。


    只见伊莎贝拉顶着一张可怕的表情站在那里。


    「走廊都听得见妳们的声音喔。」


    尽管拉菲莉亚很好奇母亲那句话的后续，还是选择在被骂之前离开了房间。毕竟，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和伊莎贝拉


    相处。


    拉菲莉亚关起房门，叹了一口气，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这时，伊莎贝拉的声音穿透房门，传进她的耳里。


    『妳这个人总是这样。为什么不以夫人的身分迎接索沃尔回家呢？』


    拉菲莉亚以为伊莎贝拉在欺负艾莉雅，一气之下就要闯进房间。


    『……因为那个人不在不是吗？』


    『那个人？』


    『如果大哥不在，那就算了……』


    『妳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母亲说了「那个人」。还说如果「大哥」不在，就不去迎接父亲回家？


    母亲在说些什么呢？过分？比起父亲，优先伯父很过分？


    拉菲莉亚一阵冷颤。她不想知道。她觉得自己不能去了解。


    尽管脑袋就快明白什么了，她却不想再深究，选择逃回自己的房间。


    ＊


    伊莎贝拉顶着盛怒来到索沃尔的工作室。


    她发出偌大的开门声响走进室内，在里头的罗伦和索沃尔双双讶异地看着她。


    伊莎贝拉立刻询问罗威尔刚才是否有来，索沃尔听了于是回答：「大哥已经走了喔。」


    「罗伦，你回避一下。」


    「遵命。」


    伊莎贝拉的怒气似乎让罗伦察觉到什么了，他马上离开工作室。


    「……母亲？」


    「索沃尔！那个人到底是怎样！」


    索沃尔听出伊莎贝拉所指的对象是艾莉雅，眉头不禁紧皱。


    「……我才想问呢。」


    「你为什么总是容许她那样！」


    三年前的那天之后，尽管索沃尔说他想相信艾莉雅，内心深处却逐渐无法再继续相信她。


    如果艾莉雅如她当初所说「爱着索沃尔」，并为索沃尔着想，周遭看待她的眼光应该就会改变。然而艾莉雅却丝毫不反省，对罗威尔的执着反而更显露骨。


    她无法接受自己受到女神定罪，始终主张自己没有过错，不思悔改，永远坚持自己只是希望罗威尔喜欢身为家人的自己。


    既然如此主张，为什么不好好支持身为家人，同时也是丈夫的索沃尔呢？伊莎贝拉总是和她争论这件事。


    「索沃尔，跟她离婚吧。她那样已经不行了……」


    伊莎贝拉伤心地说，索沃尔却低下头。


    「可是拉菲莉亚……」


    「你放不下拉菲莉亚吗？拉菲莉亚是家族继承人，不要还给她就行了啊。」


    「……母亲，妳分明很清楚。」


    「…………」


    见索沃尔苦笑，伊莎贝拉一句话都答不出来。


    如今拉菲莉亚依存母亲，仇视宅邸的每个人。


    而且接受贵族的教育也有三年了，他们很清楚，这孩子并不适合这样的环境。


    「我应付不了拉菲莉亚也是事实。」


    当艾齐儿还在凡克莱福特家的时候，索沃尔怕艾齐儿报复，因此始终不敢让艾莉雅和拉菲莉亚踏进家门。


    艾齐儿之所以仅止于轻视艾莉雅，是因为索沃尔没有再去找过艾莉雅。


    因为过于重视对方，索沃尔从她们的生活退出了。拉菲莉亚就这样在父亲不在的环境下成长。


    当索沃尔回过神来，拉菲莉亚已经长大，他自己也变得不知该如何对待这个女儿了。


    这件事随着罗威尔等人回了家而为之一变。正当索沃尔以为一切终于能步上正轨，却发现艾莉雅被女神定罪了。


    「……我已经决定要把拉菲莉亚送进学院了。」


    「哎呀。」


    「她会进入淑女科。她不在这个家或许会比较好。她看到其他贵族，说不定就会萌生贵族的自觉了。」


    「如果还是没有呢？」


    「……那就跟母亲一起送回市井。」


    「……这样啊。」


    伊莎贝拉阖起手上的扇子，似乎是妥协了。


    当扇子的声音响彻静默的室内，这个话题也就形同结束，但索沃尔实在按捺不住想问问题的心情。


    「……母亲，为什么拉菲莉亚会这么不听话呢？」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艾伦明明那么乖，为什么拉菲莉亚却是这样呢？」


    「你这句话是认真的吗？」


    伊莎贝拉一脸惊讶，看得索沃尔也跟着讶异。


    「不准你拿艾伦和拉菲莉亚相比！」


    伊莎贝拉一声喝道，索沃尔不禁眨了眨眼。


    「艾伦接受的是成为精灵界女王的教育，拿她和拉菲莉亚相比本身就有问题！」


    「女王……」


    索沃尔惊讶地念道，似乎是忘了这件事。伊莎贝拉一脸错愕，以难过的表情说：「你没发现吧？」


    「艾伦明明很亲人，却从来没说过她想见见那个血脉相连的同龄女孩，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索沃尔听了伊莎贝拉的话，嘟囔了一句：「的确……」


    「她是为了不让艾莉雅有机会透过拉菲莉亚和罗威尔见面啊。你觉得一个连贵族的社交场合都没去过的女孩子，有可能会注意到这种事吗？」


    伊莎贝拉随后补了一句：「你也没发现吧？」这让索沃尔脸上堆满了惊讶。


    「艾伦是个特别的孩子。那孩子很仔细观察大人，然后会接着采取必要的行动。我听说她甚至有办法跟国王平起平坐对话不是吗？你说，拉菲利亚办得到这种事吗？」


    「…………」


    「父亲会觉得女儿难以应付是很正常的事。养育儿子的是父亲，养育女儿则是母亲的职责。你不也是看着父亲的背影长大的吗？」


    「……是。」


    「可是艾莉雅已经放弃她的职责了。其实我也想教育拉菲莉亚，可惜我被她讨厌了……」


    总说想要一个孙女的伊莎贝拉落寞地说。


    在这幢宅邸里的所有人都想尽办法了，但拉菲莉亚她们就是不懂众人的用心。


    「如果当事人不想改变，那也是枉然。」


    伊莎贝拉难过地说。但她这句话并不是只针对艾莉雅她们。


    她希望索沃尔也能自己察觉，只可惜还没能如愿。


    ＊


    艾伦的访问进行得非常低调。


    索沃尔在事前若无其事地将需要治疗的人集中起来，接着再由艾伦一口气医治。


    这个世界的治疗技术非常有限，如果不用名为药草的香草当药品，就只剩下向精灵祈祷这种超自然的做法。「直接治愈患部」这种魔法，只有职掌生命的大精灵──列本，以及执掌治疗的库立仑才会施展。


    艾伦做出各式各样的药物之后，库立仑非常感兴趣。精灵和人类从根本上而言，构造完全不同，并不存在所谓的「生病」这种概念。对艾伦来说，这点反而更令她惊讶。


    从第一次涉足矿山后算起已经过了半年。这段期间，他们在凡克莱福特领内设置了治疗院，过着忙碌的每一天。


    ＊


    今天也一样，艾伦在领地内结束治疗，正和罗威尔他们一起准备返回宅邸。途中，索沃尔摸了摸她的头。


    「多亏有妳的药。我收到报告，说领地内的死亡人数大幅减少了，真的很谢谢妳。」


    艾伦一边被索沃尔温柔地摸着头，一边真切感受着自己的存在意义。虽然看见精灵们开心的样子也会如此，但是看见身边的人开心的模样更让她单纯地感到喜悦。


    「……嘿嘿嘿！」


    尽管有些害羞，她还是询问了关于农作物的肥料的事。


    半年前，她建议一边让土地休息，一边耕作，此外还说到了肥料的事，现在差不多是要有所收获的时候了。


    「那个啊？那是罗伦负责统筹的。他很开心地说过今年八成会丰收喔。」


    索沃尔再度抚摸艾伦的头，她这才放下心来。


    「真不愧是我的女儿！」


    此时罗威尔突然从旁抱紧她，让她痛苦得发出呻吟。


    「唔咕！」


    「……大哥，艾伦看起来很难受。」


    接着，索沃尔直接从罗威尔手中抢过艾伦，将她抱起来。


    最近索沃尔常常像这样，从罗威尔手中帮助艾伦逃脱，然后一定会让艾伦坐在自己的左肩。索沃尔的体态结实，就算艾伦坐在肩上，依旧站得很稳。


    而且精灵的体重只有人类的两成，非常轻盈，不过就算是这样依然很厉害就是了。


    体型纤细的罗威尔做不到这件事，因此每当艾伦坐到索沃尔肩上，便会非常开心。


    「嘻嘻！」


    她一脸满足地把头靠在索沃尔头上，罗威尔看了，忿恨不平地咬着牙齿，帅气的脸庞全毁了。


    「艾伦！爸爸的肩膀也可以给妳坐喔！」


    「爸爸你比较矮，不用了。」


    「好伤心！」


    正当罗威尔忙着磨练如何捣毁帅气的脸庞时，奥莉珍


    突然凭空降落在他的身后。


    除非有人呼唤，否则奥莉珍基本上不会出现，这可说是非常稀奇。艾伦和罗威尔吃了一惊，不解她怎么突然来了，只见奥莉珍垂着八字眉，样子忸忸怩怩。


    「……奥莉？妳怎么突然出现了？」


    罗威尔变回帅气的脸庞问道。


    他撩起低着头的奥莉珍的一束头发，轻轻落下一吻，那画面可说是如诗如画。刚刚才自己说出「好伤心」三个字的男人，下一秒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不过索沃尔和艾伦也很讶异奥莉珍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家也……」


    「奥莉？」


    「人家果然还是想和你们一起工作啦～！」


    堂堂精灵王嘴里喊出：「好诈！」


    「妈妈，不行啦。」


    「我不要！艾伦妳这个坏蛋！」


    「请妳等一下，妈妈，妳在哪里学会这种说法的？」


    「咦？什么？坏蛋是什么意思？」


    「就是形容一个人坏心眼……不对啦！」


    「妈妈我每天都有在学习哟！」


    「妳们等一下，我以前也看过妳们这种对话！」


    罗威尔斥责奥莉珍，要她不要学小孩胡闹，奥莉珍却开始闹别扭讨价还价。


    「我本来很担心，所以只在一边默默看着，没想到艾伦你们根本很乐在其中，妈妈很在意啊！我也想加入啦！」


    「妈妈，这是工作。而且有妳在，旁人会受很大的影响……况且妳打算放着那个支撑世界的重要工作不管吗？」


    「我不管啦……」


    听见这毫无霸气的声音，罗威尔一阵飘飘然，察觉奥莉珍只是想撒娇，脸上转而露出笑容。


    「奥莉，过来吧。」


    罗威尔用尽全力宠溺失落的奥莉珍。总之，说服的工作就交给罗威尔，坐在索沃尔肩上的艾伦则向他道了声歉。


    「我要跟爸爸一起溺爱妈妈，所以就先回去了喔！」


    「这样啊。」


    索沃尔轻笑了一声，慢慢放下艾伦。艾伦道谢，行了淑女之礼之后便往罗威尔他们身边跑去。


    索沃尔觉得这幅光景实在令人欣慰，虽然只有一下下，他还是想起了自己的家人。


    想起拉菲莉亚白天的态度，他决定回到宅邸后要好好面对她。


    没想到当索沃尔报告自己已经结束工作，回到家了，拉菲莉亚却表示她和他无话可说。这天，索沃尔尝到了热脸贴冷屁股的滋味。


    这时，索沃尔亲身体会到──倘若当下没有妥善处理，后续就会变得很麻烦。


    就这样，尽管发生了很多事，艾伦和所有人都相处都很平稳。


    然而这种药的存在不可能不会传到王室的耳里。


    动荡的气氛就像万里无云的晴天变化成阴天一样，开始悄悄逼近。

 第六话 药的传闻

    某个传闻正在汀巴尔王国的一隅缓缓扩散。


    事情是由在各地辗转的旅人和商人们的谈话开始传开。


    这被传得使人半信半疑的传言，对某个正为问题烦恼的家族来说，就像一线光明。


    某位商人和家人一边旅行，一边经商。


    当他们经过凡克莱福特领时，他们的独生子染上了传染病。


    他们慌慌张张地奔入领地内的治疗院。


    「请把令郎交给我们照顾三天时间吧。这没什么，马上就会好了。」


    那名治疗师这么说，但他们却心存疑惑。那名治疗师的表情非常从容，要求他们让儿子住院。要和孩子分离，让他们感到可疑，于是请求治疗师让他们陪在孩子身边。


    「要是令郎的病传染给你们那就伤脑筋了，请恕我无法答应。不过，你们可以每天过来探望他。」


    治疗师的说词合情合理。他们见儿子那般痛苦，只好低头首肯。正好在这个时候，似乎有位大人物来到了治疗院，使得这名治疗师急忙结束了孩子的诊疗。


    「我会请别人过来，请让令郎就这样躺着。」


    看着治疗师慌慌张张跑出去的背影，这对父母呆愣在原地，同时也开始感到不安，不知是否该让儿子在这里接受治疗。


    母亲担忧地抚摸正在发烧的儿子的头，父亲看着她的侧脸，提议是否要带儿子去别的地方就医。


    「果然应该这么做吗……」


    他们不安地环伺周围，然后发现了一股异样。


    这间房间非常明亮而且整洁，他们记忆中的治疗院并不是这么干净的场所。


    「可是……这里很干净呢。」


    「不知道有没有其他患者？」


    他们悄悄窥探被帘子隔开的隔壁病床，那张床上也躺着其他患者。那名男病患似乎也发烧了，脸庞红得跟儿子一样，不过他睡得很安稳。


    这对父母小心地不发出声响偷偷看向周遭，发现有许多病患都躺在病床上。


    「会不会太多人了啊？」


    「是、是啊。的确是……」


    一间可说是大房间的空间，病床数量多到大约可收容十人。


    病床之间都用帘子隔开了，如果不探出身子，根本看不见躺在隔壁病床的人的脸。


    父亲以商人的眼光再次评估整个环境。从室内的装潢来看，这应该是一幢新的建筑物，墙上开了很多扇窗户，柔和的阳光透过质地不厚的窗帘洒满整间房间。更重要的是，床单干净且洁白。


    桌上插着薰衣草，室内充满一股淡香，这和他们过去看过的治疗院完全不同。


    其他治疗院非常阴暗，而且空气都会中飘荡着药剂特有的恶臭，甚至还有一些治疗师为了向精灵祈祷，当场就会开始焚香。


    「亲爱的……我总觉得这个治疗院是个很不可思议的场所。」


    「是、是啊……」


    父亲止不住好奇心，回到大病房隔壁的诊间，重新用商人的眼光评估。他首先看了书架和桌子。乍看之下，可以发现那里整理有致，没有太多物品，极为简朴。不过仔细一看，会发现羽毛笔、墨水瓶、纸镇上头都有小小的装饰，简单却有品味。


    「……我们搞不好会被敲诈。」


    「咦！你说什么！」


    母亲听了父亲的话一阵惊讶，也不管旁边还有睡着的病人，直接发出惊叫。


    这时候，一阵敲门声从入口的门传来。看来是有人听到母亲的惊叫，前来查看原委了。


    「……怎么了吗？」


    门边站着两名看似贵族的男性，以及一名从男性身后探头窥伺的美丽小女孩。


    「……请问两位是患者的家人吗？」


    女孩的眼眸是非常美丽的紫色。改变角度再看过去，甚至会产生颜色变了的错觉。被那对宛若宝石的眼睛注视着，这对父母回过了神来。


    两名男性的长相和女孩一样非常出色。他们两人的长相有着几分相似，或许是亲戚关系也说不定。


    他们一个人有着严厉的外表，另一个人则是和少女有着相同的发色和眼睛。后者的相貌也非常俊俏，这名青年和少女是兄妹吗？


    「是……是啊……小犬发烧了。抱歉，吵到你们了。」


    「真对不起。」


    「这位是你们的孩子吗？」


    这名歪着头询问的少女，从身高来判断大概八岁左右。大概不是和他们的儿子同年，就是更年幼。


    母亲回答躺在病床上的是他们今年即将满十岁的儿子，而这对父母身旁的少女将视线转向红着一张脸躺在床上睡觉的孩子，然后仔细观察起这名孩童的脸。


    「要是被传染就糟了。」


    少女开口要母亲别靠得太近，接着毫不畏惧地把手放在孩子的额头上。

 第七话 王室的信

    当拉菲莉亚正在写家庭教师出的功课时，女仆递出一封盖着熟悉封蜡的信件，说是贾迪尔王子寄来的。


    「贾迪尔寄来的？怎么啦？」


    「……大小姐，直呼殿下的名讳恐怕……」


    「妳很烦耶。如果叫他殿下，岂不是跟拉苏耶尔重复了吗？我们是朋友，没差啦。贾迪尔他们本来就允许我这么叫，妳可以别多嘴吗？」


    拉菲莉亚不听女仆的忠告，开心地抱着那封信。


    她催促女仆快点出去，拿起拆信刀拆信。


    拉菲莉亚拆开信件后读了信，接着瞪大了眼睛，双颊也跟着泛红。


    「怎、怎么办……我该穿什么去？」


    这里是她的房间，尽管室内只有她一个人，她还是慌张地不断环伺周遭。


    她在脑中思索着她有什么种类的衣服，慌慌张张地想把自己打扮得可爱些。


    「不行啦，我得偷溜出去啊……」


    服装要像个村姑，又不能失了可爱。


    拉菲莉亚把信搂在怀里，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感到兴奋。


    凡的耳朵一阵抽动，似乎是听见风带来的动静了。


    方向是镇郊角落。凡眯起眼睛，竖起耳朵。


    不久后，凡皱起眉头，似乎在想着什么。


    下一秒，一阵强风吹来。凡顺着那阵风势，就这么消弭身形。


    ＊


    为了不被领地的人发现，贾迪尔等人变装进入了凡克莱福特领。


    一人行以贾迪尔为首，担任护卫的分别是他的三名随从──勒贝、托鲁克和佛格。


    这三名随从都是平时跟在贾迪尔身边的人，这次还多了一个男性宫廷治疗师，此人名为休姆。


    休姆和贾迪尔同年，是今年就要成年的男人，但他的外貌比起年龄却稍显稚嫩。


    蓬松的浅棕色头发看起来很柔软，配上那张娃娃脸，让他看起来就像个温柔的少年。


    不过，一旦他开口说话，这样的印象便会瞬间崩毁，因为他说话毒到会让人怀疑自己的耳朵。


    如果跟他说，他看起来跟贾迪尔的弟弟──拉苏耶尔同年，可以想见他会露出冰冷的眼神。他似乎并不喜欢自己这张稚嫩的面容。


    不过，有人看上了休姆的才能。他十一岁时拜入宫廷治疗师门下，终于在去年独立。他确实优秀得出类拔萃，但或许是年纪轻轻就混在大人堆当中的缘故，让他变得非常世故。


    重要的是，休姆是个和精灵缔结了契约的精灵魔法使。


    「贾迪尔殿下，可以麻烦您不要靠得太近吗？」


    更进一步说明，贾迪尔和休姆一直都是水火不容。


    尽管贾迪尔对休姆的言词感到不快，他还是乖乖照做。他这么做的最重要原因──是因为精灵。


    「休姆阁下！您怎能对殿下这么说话！」


    「我有什么办法？我的精灵很怕殿下啊。」


    「……算了，托鲁克。这是事实。」


    贾迪尔知道王室诅咒的真相后，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因为先祖的恶行，王室不只被精灵厌恶，更被憎恨。


    周遭的人都知道精灵会受到诅咒之力影响，然后发狂。


    宫廷的精灵魔法使知道这件事后，全都开始厌恶王室之人，因为他们是难保不会惹怒精灵的存在。


    王室自然不能失去精灵魔法使，所以王室成员不再主动靠近精灵魔法使。


    不过，这次凡克莱福特家的药酿成问题，实在无法继续坚守这个原则。


    凡克莱福特家的精灵小公主用的药是精灵做出来的──看样子，这个假设的可信度越来越高了。


    「各位可是要靠我的精灵，去调查公爵家的小公主命人制作的药是否真的是精灵所做的喔。要是因为殿下害我的精灵怕得不能工作，到时候该怎么办？」


    休姆叹了口气，对随从说：「你们连这个都不懂吗？」


    为了调查艾伦的药是什么，他们必须仰赖专门人士。而从众多候选人当中脱颖而出的人，就是身为宫廷治疗师的休姆。


    「话说回来，这个领地……还真是充满了病患耶。」


    休姆吐出打从心底厌恶的言语，随从们则开始鼓噪。


    「居然让殿下来这种地方……国王到底在想些什么？」


    听见随从说出这番话，穿着斗蓬，深深拉下兜帽的贾迪尔压低了声音警告。


    「别说了，佛格。我现在是贾迪斯。」


    「啊……非常抱歉。」


    所有人都深深拉下兜帽的集团可说是莫名抢眼。休姆见周遭擦身而过的人都侧眼偷看他们，不禁叹了一口气。


    「你们已经很抢眼了啦。除了贾迪斯先生，其他人都别戴兜帽了如何？」


    随从们见了休姆耸肩的那副模样，不禁砸嘴。


    见同伴的感情差成这样，贾迪尔也不得不叹气。


    「不过，这还真是惊人。」


    休姆突然意味深长地说道，贾迪尔等人不解地看着他。


    「为了不让疾病扩散，有个风之精灵把病菌吹到空中净化……真是强大的力量。」


    休姆直盯着空中说道。


    贾迪尔等人也跟着仰望天空，但他们只看得见无云的晴空。别说要看见什么了，他们根本什么也没感觉到。


    休姆眼中的世界，想必和贾迪尔他们不同吧。


    「我的精灵敬畏着这份力量。看来，这里有个操纵风的高阶精灵。难道传闻是真的吗？」


    休姆喜形于色地说，那让他身边的人瞪大了眼睛。因为，这代表这块领地的公主所带来的药就是精灵所制的传闻的可信度上升了。


    「总之先收集情报吧。」


    见休姆一步步迳自往旅店走去，随从们喊出「慢着」。


    但贾迪尔听了休姆的话，却藏不住内心那股确信之情。


    （艾伦……）


    贾迪尔知道艾伦是精灵。


    听了休姆的话后，他的心中没来由地确信──药就是艾伦做的。


    （……可是我不想让休姆知道。）


    他知道自己的这种想法是一种任性。


    但自那件事后，他连一眼都没能再见到艾伦，因此，现在的他无法允许休姆知道艾伦的存在。


    贾迪尔忍不住祈求，希望在休姆知道艾伦的存在之前，自己能先见上她一面。


    ＊


    要协商的事情在治疗院的会议室进行得很顺利。


    尽管治疗师没有识别急救的相关认知，但一说出重点，他们也表示，重症患者应该优先治疗的话题，同样在治疗师之间讨论得沸沸扬扬。


    然而，现实却是──主张是自己先来到治疗院，要求治疗院给药的人络绎不绝。


    「因为生病的关系，大家都顾不得别人了……」


    一见艾伦沮丧得变成了八字眉，周围的人们马上察觉她的心情，露出为难的表情。


    「那我再多做些药……！」


    「不可以喔，艾伦。这件事我们不是谈得很清楚了吗？」


    罗威尔这句斥责让艾伦的眼眶泛出泪来。


    明明救得了人，为什么却要限制能救的人数呢？


    艾伦知道罗威尔他们把自己放在第一顺位，但她也知道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要是大量制药，让人知道他们还有存货，药品难保不会外流。这么一来，真的需要用药的时候反而会不够用，让本来可以得救的生命死去。


    更难办的是，如果其他国家知道艾伦的存在，可以想见到时候这个国家将会深陷战火当中，这件事他们在事前就已经告诉过艾伦。如此一来，这个国家别说是病人了，甚至会充满死人。


    「其实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在病患身上标注先后顺序……」


    艾伦想拯救所有人，希望所有人都能得救，她的这份心意依旧没变。


    这份心意在心中满溢，化为泪水一滴滴落下。


    「爸爸，一点点就好了……我不能再多做一点药吗？」


    「艾伦……」


    罗威尔抱紧艾伦，轻抚她的头。


    「爸爸要妳绝对不能勉强自己。不管妳做出多少药，用量都要让我们来决定……可以吗？」


    「……好。」


    艾伦一边吸着鼻水，一边紧抱着罗威尔的脖子，罗威尔见状，也温柔地回抱她。


    这时候，凡突然凭空现身。


    治疗师们不知道凡的存在，各个发出惊呼。


    「他是精灵。抱歉，吓到你们了。凡，怎么了吗？」


    治疗师们听到罗威尔这么说，虽然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还是马上相信了。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发出赞赏，说什么「真不愧是罗威尔大人」，而罗威尔没有理会他们，侧耳听凡说悄悄话。


    艾伦被抱在罗威尔怀里，因此听见了他们的谈话。听到


    的瞬间，她惊讶得眼泪都停了。


    「……拉菲莉亚吗？」


    见罗威尔皱起眉头，索沃尔首先有了反应。


    「我女儿……她怎么了吗？」


    现场瞬间围绕在一阵紧张之中。


    罗威尔首先只对索沃尔说了一句「这不是在这里可以说的话。」接着便对治疗师下达指示。


    「关于识别急救的细节，我们择日再协商。各位，麻烦你们先离席。」


    治疗师们听见罗威尔这番话，各个面面相觑。然而，他的话必须绝对遵从。他们马上理解接下来的对话不是他们能听的。


    治疗师们离席后，房里只剩下凡克莱福特家的人。罗威尔这才缓缓对索沃尔开口：


    「索沃尔，你冷静听我说。」


    「你要我怎么冷静？我女儿到底怎么了……！」


    「……这是我的猜测，她可能被歹徒当成艾伦绑走了。」


    索沃尔平常是个处变不惊之人，但现在脸色却明显发青，甚至倒抽了一口气。


    尽管他因为罗威尔这一句话乱了方寸，还是马上深呼吸，试图恢复冷静。


    「……大哥，先等等。为什么照理来说走不出宅邸的拉菲莉亚会被掳走？宅邸里的人都怎么了？」


    凡克莱福特家的佣人全都受过战斗训练，各个都是战斗好手。


    而且现在是大白天，除非拥有非人之力，不然歹徒不可能躲过这些人的耳目并把拉菲莉亚带走。索沃尔回到现实层面思考，终于取回冷静。


    「吾只看到有个小孩一个人走出了宅邸，没看到任何随行之人喔。」


    凡这句话令所有人一阵困惑，罗威尔于是要他详加说明。


    「吾听到几个可疑人物在讨论要不要掳走手上有药的公主的声音。吾想彻底除掉他们，所以想知道他们的大本营在哪，就跑去跟踪他们了。」


    凡说得理所当然，但事情出乎意料的程度却让索沃尔等人听了瞬间愣在原地。


    罗威尔皱起眉头，对不肖分子已经开始行动这点感到烦躁。艾伦见状，怕得用力抱住了罗威尔。罗威尔注意到艾伦的反应，也回抱她给予安抚。罗威尔轻轻拍抚着艾伦的背部，让她逐渐放下了心。


    「他们刚开始是两个人，之后有另一个人和他们在途中会合。他们在宅邸周边探查，之后，有个小孩从后门走了出来。」


    「难道说……」


    「那个孩子似乎是想前往城镇，走出来没多久就被掳走了。因为他们抓到的人不是公主殿下，吾本想置之不理，但那些男人们开心地嚷着他们抓到公主殿下了，吾想说还是来征求罗威尔大人的指示，所以来向您报告。」


    「你为什么不救她！有个孩子在你眼前被掳走了啊！」


    「吾是精灵，更是公主的护卫。为什么吾非得救人类的小孩不可？不过如果被掳走的是公主，吾就会当场将那些人撕成碎片。」


    凡哼的一声抛出这段话。索沃尔听了，不知该把怒气发泄在何方，只能紧握颤抖的拳头忍耐。


    「为什么拉菲莉亚一个人外出了？不对，她出得去吗……？你看到的人真的是拉菲莉亚吗？」


    「拉菲莉亚是谁？吾确实看见了一个小孩，但也只知道那是个人类的女孩。」


    「……搞不好是来宅邸办事的佣人。先回宅邸确认再说！」


    索沃尔急忙作势要离开会议室，想返回宅邸，但罗威尔抢先一步阻止了他。毕竟，要回宅邸的话，罗威尔用转移就能瞬间抵达。他要索沃尔立刻冷静下来。


    「艾伯特和凯搭马车回去，我们先回宅邸一趟。」


    「请等等！请让我们一起同行！」


    「在你们回来之前，我们会谨慎行动。我们只是先回去确认拉菲莉亚在不在而已，可以吧？」


    面对这道不容反抗的命令，艾伯特和凯只能面有难色地点头服从。


    「好，那么索沃尔，走了。」


    「好，拜托你了，大哥。」


    罗威尔一手抱着艾伦，一手抓住索沃尔的手，瞬间回到宅邸。


    「来人！有人在吗！」


    一回到宅邸，索沃尔便开始大吼。罗伦和其他女仆听见声音，急忙来到大厅。索沃尔那副不寻常的模样让女仆们心生畏惧。


    「老爷，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见索沃尔如此慌张，罗伦讶异地瞪大了双眼。看来这是非常罕见的事。


    「拉菲莉亚在哪里！快说！她在哪！」


    「老、老爷……您找大小姐的话，她正在自己的房里念书……」


    听了女仆的话，索沃尔快速往拉菲莉亚的房间狂奔。


    「拉菲莉亚！拉菲莉亚，妳在哪里！」


    索沃尔用力开启一扇一扇房门。见索沃尔如此不寻常的反应，罗伦也警觉到了异常。


    「妳们也快分头去找大小姐！」


    「好、好的！」


    此话一出，女仆们也开始奔走于每间房间。


    此时，有人听见喧嚣，开始往这里聚集。后来，他们动员所有佣人寻找拉菲莉亚，却遍寻不着她。

 第八话 绑架

    索沃尔抱着头，咬牙发出叽叽声响。


    他正拚死压抑着自己的怒气。艾莉雅听说拉菲莉亚被绑，立刻昏倒了。


    室内的气氛非常沉重，没有人敢出声。


    但他们不能轻举妄动。罗威尔不断叫索沃尔等艾伯特回来再展开行动，并保证这段期间会动员所有精灵寻找拉菲莉亚的下落。


    「叔、叔叔……对不起……」


    拉菲莉亚是因为被误认为艾伦才会被带走。当初是否不要制药就好了呢？这样的后悔不断席卷艾伦的内心。


    索沃尔察觉艾伦的身体正止不住地发抖，这才回过神来。


    「啊啊……抱歉，艾伦……这不是妳的错……别哭了。」


    「呜……呜呜……」


    索沃尔抱起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的艾伦。


    「我很庆幸妳平安无事。多亏有妳做的药，才能救回百姓的性命。不好的是掳走拉菲莉亚的人们，不是妳。」


    「可是，可是……都是因为我做出这种药……」


    「艾伦，不要后悔。求妳别后悔，拜托妳……」


    否则的话，拉菲莉亚被掳走就毫无道理了。索沃尔如此小声呢喃。


    因为有艾齐儿在，索沃尔一直极力避免和妻子扯上关系。当时是为了避免艾齐儿的暴力之爪伸向艾莉雅和拉菲莉亚，然而长久这么下来，他却逐渐搞不懂该如何面对拉菲莉亚了。


    而且最近拉菲莉亚行为叛逆，让他更不知该如何是好，所以他选择相信妻子，全权交给艾莉雅负责。话虽如此，并不代表他就不爱拉菲莉亚。


    当他一想到可能会失去拉菲莉亚，他这位骑士团长就慌得失去了冷静。


    面对在自己心中不断翻腾的后悔，索沃尔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对不起……对不起，叔叔……」


    艾伦在索沃尔怀里紧抓着他不放，并不断伤心地哭着。


    这时，索沃尔将艾伦和拉菲莉亚给重叠了。为什么他不早一点这么抱着拉菲莉亚呢？


    就在这个时候，有个女仆走来，说她有话想说。


    「怎么了？有事吗？」


    罗威尔的这声催促让女仆下定决心开口：


    「大小姐失踪之前……有一封贾迪尔王子给大小姐的信寄来……」


    女仆的话才刚说完，索沃尔和艾伦便回过神来，抬头盯着女仆看。罗威尔则是不解地询问女仆：


    「为什么殿下会写信给拉菲莉亚？」


    「大小姐和殿下是玩伴，大约从三年前开始，双方就会频繁见面。不过最近殿下不常来访，比较常寄信……」


    「难道说……掳走拉菲莉亚的人是殿下？」


    「慢着。这么说来，想得到艾伦做的药的人是王室？」


    凡克莱福特家和王室之间的纠葛并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明。


    话虽如此，这毫无疑问是个糟糕的手段。罗威尔不觉得他们会为了得到药采用这种手段。


    「……歹徒是看准了她被殿下叫出去的时机，把人绑走的吗？」


    罗威尔点头同意艾伦所说的话。


    「虽然还不知道为什么要把人叫出去，不过这个可能性很高……喂，凡！」


    罗威尔对着天花板叫，凡便瞬间现身。


    「吾在。」


    「你听风声的时候，有听到殿下这个词吗？」


    「有，那群人好像偷偷摸摸地在到处探查。」


    凡这句话让周遭一阵骚动。


    「他在领地里？」


    「在喔，说是要调查公主殿下的药。」


    凡一直有依据罗威尔的指示，从风声当中截取关键字。


    「凡克莱福特」、「公主」、「药」。他不断听着这些和艾伦相关的语词，同时进行确认。


    凡说完后，索沃尔激动地站起。


    「在哪里！他们人在哪里！快带我去！」


    凡大概是被索沃尔气冲冲的样子吓到了。尽管只有一瞬间，艾伦并没有错过他的瞳孔突然缩得细长，头部与背后也现出耳朵与尾巴，并竖起全身的毛的样子。


    ＊


    贾迪尔等人在旅店里整理收集来的情报时，楼下突然传出疑似怒吼的声音。他们不禁皱起眉头，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搞什么？」


    「是楼下有人在吵架吗？」


    护卫们这么说着。其中一个护卫──托鲁克表示要下去确认，往门口走去。就在这个时候──


    房门随着「砰」的一声巨响被人踢破。


    面对迎面飞来的门板，托鲁克拔剑将它砍成了两半。其他人也在一瞬间将贾迪尔往自己身后推，然后拔剑。


    只有贾迪尔和休姆两个人因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愣在原地。


    托鲁克透过批成两半的门板间隙看着袭击他们的人。


    当他看清对方是一脸愤怒地瞪着他们，毫不隐藏杀气的凡克莱福特家领主时，讶异地睁大了眼睛。


    「……没想到凡克莱福特领主居然亲自做出这等事。」


    「闭嘴，你们掳走了我的女儿对吧？放人。我要你们立刻放人！」


    面对盛怒的索沃尔，所有人脸上都充满不解。


    「……女儿？掳走……？你是说拉菲利亚？」


    贾迪尔开口询问索沃尔在说些什么。


    「还想装傻吗！」


    索沃尔在盛怒之下拔出剑来。现场顿时被包围在一阵紧张之中。就在这个时候──


    「叔叔，不行────！」


    转移过来的艾伦抓住索沃尔，用尽全力想阻止他。


    「拉菲莉亚不在这里！精灵们已经确认过了。所以叔叔，你冷静一点！」


    见艾伦用力抱紧自己的脖子，索沃尔的眼神在一阵游移后转为心慌。


    「……不在？拉菲莉亚不在这里？」


    索沃尔瞬间失去力气，整个人当场跪倒在地。现场只有艾伦拚命叫着「叔叔，振作一点」的声音。


    然而此时，艾伦听见背后传来一道恍惚的声音。


    「……艾伦？妳是艾伦吗？」


    艾伦记得这个声音。


    她一直在石碑的另一侧听着这个声音。


    那道声音一直对她说想见她，说想道歉。一直说着只见一眼就好，再见一次就好。


    每当艾伦听见那道恳求之声，她便会哭泣。


    艾伦在惊讶之中回头，那里就站着长大的贾迪尔。他的样貌已经不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了。


    艾伦和贾迪尔都一愣一愣地张大了眼睛。


    艾伦顿时想起三年前的那件事。围绕在王子身边的黑雾就是精灵的诅咒。


    「……艾伦，我好想见妳。」


    就在贾迪尔准备靠近艾伦时，一名护卫阻止了他。


    「万万不可，殿下！」


    「我只是要跟她说句话。我好不容易才见到她！快放手！」


    贾迪尔看着艾伦的眼神令她感到害怕，她抓着索沃尔的那双手忍不住颤抖。


    即使要硬来，贾迪尔也想来到艾伦身边。他身上的诅咒黑雾开始骚动，似乎发现贾迪尔心心念念的对象就是女神之子了。


    「不要……别过来……！」


    就在艾伦怕得闭上眼睛时──


    「可以麻烦你别靠近我的女儿吗？」


    罗威尔的声音从贾迪尔后方传出。


    罗威尔转移到贾迪尔正后方，然后轻轻用手碰了他的脖子。场面瞬间陷入胶着。


    他从贾迪尔的后方，对着贾迪尔的耳朵轻声警告。


    「殿下……！」


    「罗威尔?凡克莱福特！」


    见罗威尔已经绕到贾迪尔背后，护卫们纷纷惊觉不妙而叫出声。


    罗威尔脸上虽挂着笑容，声音却极为冰冷。贾迪尔感觉到背后有个散发冰冷气息的存在，身体顿时无法动弹，脸色也瞬间刷白。


    「你已经忘记三年前你靠近我的女儿，结果发生了什么事吗？」


    面对罗威尔这一席话，贾迪尔无言以对。


    他并没有忘记。只是一想到终于见到了艾伦，他就忍不住心中的急迫。


    但护卫们不懂罗威尔话中的意思，各个皱起眉头，唯有休姆一个人似乎听懂了什么。


    「……三年前？靠近……？」


    三年前，那正是王室的人们发现自己受到了精灵诅咒的时候。而且那名少女恐惧的样子跟他的精灵──艾许特惧怕贾迪尔的样子很相像。


    「……难道说，关于精灵公主的传言是真的？」


    听到休姆吃惊地说出的这么一句话，罗威尔迅速移动视线看向他。休姆和罗威尔对上视线后，发出「噫」的惨叫声。罗威尔的眼神完全没在笑。


    「你是谁？」


    罗威尔笑着问道，却害得休姆冷汗直流。但他立刻重整心情，笔直看向罗威尔。


    「我是宫廷治疗师，名叫休姆。」


    「哎呀哎呀，我才想说你们怎么偷偷摸摸地


    来这里探查，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罗威尔笑着支配全场。


    随后，他立刻催促贾迪尔等人将一切从实招来。


    ＊


    罗威尔催促，想尽快问出情报，但由于旅店的房门被破坏，围观的人已经逐渐聚集过来了。


    因此，他们请旅店老板准备了另一间房间，移动到那里问话。罗威尔设好结界后，马上切入正题。


    「没想到你们会带着宫廷治疗师过来。我猜是来调查药的事情吧？」


    「大哥，慢着。应该先问拉菲莉亚的事。为什么她不在这里？是你们把她叫出来的吧？」


    索沃尔这句话让贾迪尔等人面面相觑。


    「你在说什么？」


    担任护卫的佛格不解地问。索沃尔听了，只能拚死压抑心中的焦躁开口：


    「小女收到殿下的信，所以一个人溜出宅邸……之后就下落不明了。」


    「拉菲莉亚她？」


    「是你们叫她出来的，对吧！我女儿收到盖有王室封蜡的信之后，就不见了啊！」


    「先等一下，我并没有送信给拉菲莉亚！」


    索沃尔听了贾迪尔这句话，整个人僵在原地。


    「这是怎么回事……？」


    他这声困惑，让贾迪尔等人也跟着露出不解的神情。


    如果贾迪尔的话属实，那就是有第三者伪造王室的封蜡，把信送到拉菲莉亚手中了。


    「难道绑匪事先调查过，知道拉菲莉亚和殿下之间有书信往来吗？」


    罗威尔这么说，而索沃尔似乎想起了某件事。


    瞧他极为疲惫地叹了一口气，罗威尔马上询问他是否注意到了什么。


    「是我女儿……她总是炫耀着，说她和殿下之间有书信往来……」


    此话一出，周遭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若是说出自己和王室之人有亲密的书信往来，不知道会被卷入什么麻烦当中，就像现在拉菲莉亚被假的书信矇骗，进而被绑架一样。


    而且，一旦周遭的贵族们知道你和王室有关系，便会胡乱猜忌，散布一些无凭无据的谣言。


    其中应该也有为了陷害凡克莱福特家而说的谣言吧。


    「我已经告诫她好几次了……但既然发生了这种事，代表她大概是没把我的话听进去吧……」


    艾伦听完，心里想着一般的女孩子应该都会想大肆宣传自己和王子有书信往来的。


    何况，她听说拉菲莉亚原本生长于市井。就算教她贵族的规范，她应该也要好一段时间才会萌生自己是贵族的自觉。


    而且索沃尔说过，拉菲莉亚现在是叛逆期。越是告诫她，她越会反抗。


    「我还以为绑匪是把她误认成艾伦了……」


    「她那么大肆宣传，早晚都会被人抓走。」


    勒贝以傻眼的语气回应索沃尔沉痛的声音。


    因为拉菲莉亚的任性，让贾迪尔他们的任务遭到妨碍。面对这种情况，勒贝也不得不叹气。


    现在没了寻找拉菲莉亚的线索，索沃尔苦恼地抱着头。


    「……刚才说拉菲莉亚被误认为艾伦是怎么回事？」


    「殿下，应该是为了那个药吧？根据市井的传言，药是凡克莱福特家的公主带来的吧？」


    贾迪尔等人的视线同时看向艾伦。


    艾伦被吓到，抖了下身体。始终扶着她的索沃尔见状，立刻将人藏到身后，挡住所有人的视线。


    「为什么你们要问药的事？」


    「……有传言说那药治好了本来致死的绝症，所以我们决定前来调查，看是不是真的有药具有那种效果。」


    「殿下！」


    「隐瞒也不是办法吧？为了证明我们没有掳走拉菲莉亚，只能据实以告了。」


    「真不愧是陛下的儿子，这么明事理，说起话来方便多了。」


    罗威尔亲切地笑道，但他的眼神却完全没有笑意。


    贾迪尔顶着发青的脸色开口说：


    「要是传言扩大，生病的人都会聚集到这个地方来……陛下很担心这点，因为据说发现那名手腕高明的药师的人就是艾伦。」


    贾迪尔表示，陛下是担心艾伦可能会被卷入事件，所以才会命令他来查明真相。


    听到腹黑先生在担心自己，艾伦不禁睁大眼睛。


    他为什么要担心我呢？艾伦转动头脑，试图解读腹黑先生的企图，却因此晚了一拍才察觉到悄无声息靠近自己的存在。


    「呐，我的名字是休姆，是一个宫廷治疗师。为了调查药品，所以被王子命令随行，实在是有够麻烦耶。话说回来，妳是精灵公主吗？」


    「…………」


    事情来得太过突然，艾伦一时半会儿跟不上，只能呆站在原地。罗威尔都已经那般提出警告了，他却一点都不怕吗？索沃尔姑且也在警戒之中，但或许他也和艾伦一样，在想着同一件事，并未及时行动。


    罗威尔板起脸孔，小心观察着他是否会对艾伦不利。不过，休姆只是稍稍走近，并没有继续靠近，因此罗威尔也仅只是观察，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对精灵就是朋友的休姆来说，王室之人是他不太想接近的存在。他见艾伦等人的态度，判断他们和他立场相同，在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想法驱使之下，才心一横做出这般举动。


    尽管艾伦始终闭口不答，休姆也不觉得冒犯，反而笑脸迎人地继续说：


    「其实我呢，也有个精灵的朋友喔。他叫做艾许特，很可爱喔。」


    这实在太令人好奇了。一个离王室这么近的人，居然和精灵缔结契约？


    「……你有跟精灵缔结契约？」


    「嗯，他是我的好朋友。妳不信？那我让你们见个面吧。啊，殿下，请你退到角落。」


    当休姆叫贾迪尔退到房间角落时，不只艾伦，连索沃尔和罗威尔也因出乎意料而张大了眼睛。既然他和精灵缔结了契约，代表他也知道精灵厌恶王室成员一事。


    被迫退到角落的贾迪尔直瞪着休姆。不知为何，他大叫要休姆别靠近艾伦，那让艾伦感到费解。


    不过，王子的命令对休姆而言似乎无关紧要。他把贾迪尔赶到角落后，仿佛完成了一件工作似的满足地笑着。


    「艾许特，过来吧！」

 第九话 与王室谈判

    当他们回过神来，才发现艾伦就这么睡着了。


    罗威尔缓缓离开凡的身体，这个举动引来凡以视线询问：怎么了？


    （嘘……）


    罗威尔将食指摆在唇前，要凡让艾伦就这么继续睡下去。


    凡随即表示了解，并用身体包覆艾伦，守护着她。


    罗威尔以余光确认过凡的动作后，直接从房间转移到门外。只见佣人们聚集在房门前，偷偷窥探室内。


    「你们在做什么？」


    「……非常抱歉。」


    罗伦清了清喉咙，立刻解散在场的佣人和女仆。


    看样子每个人见艾伦哭个不停，都担心得不得了。


    「艾伦小姐平静下来了吗？」


    「是啊，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老爷和客人们都在等您过去。」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在罗伦的催促之下，罗威尔快步朝会客厅走去。


    罗威尔和罗伦一起进入室内，索沃尔、贾迪尔、贾迪尔的护卫们，以及艾伯特和凯都在里面等着。


    「让你们久等了。」


    「大哥，艾伦她……」


    「她没事，哭累之后睡着了。殿下，抱歉了，交易可以等明天再谈吗？」


    「啊……可以。这倒是无妨。」


    「小的会替各位准备房间，还请各位好好休息。」


    罗伦行礼说道。贾迪尔见状也说了一句：「好，麻烦你们了。」


    「大哥，我替拉菲莉亚向你赔罪。」


    「你真该道歉。我劝你还是多陪陪家人比较好。」


    「……大哥说得是，我无言以对。」


    「这是个好机会，你们好好谈谈吧。」


    「好……」


    「对了，殿下，您看过拉菲莉亚收到的那封信了吗？」


    罗威尔坐上沙发，对贾迪尔直接说出正题。贾迪尔的脸色瞬间刷白。


    「我就知道，陛下就是这种人。」


    罗威尔见了贾迪尔等人的模样，知道事情发展一如他们担心的那样，不禁笑了。那张面容底下有着一双冰冷至极的眼神，让贾迪尔和他的护卫们背上流下冷汗。


    「掳走拉菲莉亚的男人们呢？他们也是陛下派来的人吗？」


    「不是！那些人和王室没有关系！」


    护卫勒贝拚死辩解，罗威尔却冷酷地反驳：


    「你们要怎么证明与你们无关？既然已经证明书信来自王室，那我方认为你们在背后操弄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


    贾迪尔等人无言以对。毕竟拉菲莉亚被绑一事已经证实与王室有关了。


    尽管贾迪尔并未寄信给拉菲莉亚，她手上的书信却货真价实是王室的东西。


    凡克莱福特家的佣人和女仆都擅长武术，这是因为这个家族有着身为王室左右手的另一面，他们擅长的技能也不只有武术。


    这封书信是否仿造了王室的封蜡──若连这点小事都看不出来，就别想在这个家当女仆。


    正因为女仆手上的书信是「真品」，东西才会交到拉菲莉亚手上。


    「陛下大概已经准备好他没有和那些男人们勾结的证据，翘首期盼着我前去谒见了吧……」


    罗威尔这声嘟囔引来贾迪尔的疑问。


    「殿下，这就是陛下的手段，所以我才讨厌他。他用的正是这种只把自己的孩子当棋子的手段。」


    罗威尔揭露难堪现实，贾迪尔恐怕已经知晓自己的立场了。


    「我想这大概也是给殿下您的考验吧。那个人实在是面面具到。」


    罗威尔手指一弹，将放在桌上的信往贾迪尔的方向弹去。


    看着那封在半空中飘荡的信，贾迪尔紧咬嘴唇。


    「殿下，您和艾伦交涉的时候，艾伦应该说过了。如果这场绑架与王室有关，还请您做好相应的觉悟。」


    没错，当时艾伦早已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贾迪尔终于发现这点，忍不住低声发出呻吟。


    一个比自己小四岁的女孩子，居然完全读懂了狡猾陛下的意图。他察觉艾伦手腕之高明，忍不住把她和自己做比较。


    「殿下，请您小心。因为我的女儿是有办法和陛下对等谈判的。」


    罗威尔坐着，翘起他的脚，换成轻松的坐姿，显现出他的从容。


    一想到明天的交涉，贾迪尔和他的护卫们各个顶着难看的脸色，在罗伦的引导下离开了会客厅。


    索沃尔坐在沙发上，叹了口沉重的气。


    多亏艾伦的帮忙，领地正在一点点地恢复生气。但他有自觉，他完全依赖着他人的恩惠。


    索沃尔并没有忘记王室对凡克莱福特家的执着，但就算王室真有那种企图，他却认为王室只会将焦点摆在近在眼前的罗威尔他们身上，而过于松懈了。他或许太过依赖这一切了。


    他以为指派护卫给艾莉雅和拉菲莉亚就能安心，甚至把拉菲莉亚全权交给艾莉雅负责。他轻视了这一切，内心深处总以为这样不会出事。


    索沃尔现在明白自己的自负招致了当前这些结果，因此非常沮丧。


    「……我很抱歉。」


    罗威尔对坐在一旁的索沃尔谢罪，那让索沃尔在惊讶之余抬起头来。


    「大哥你在说什么？」


    「我明知道那帮人不惜用任何手段也想跟我们扯上关系……却还是把你女儿牵扯进来。」


    罗威尔爱着艾伦，所以他很清楚女儿被抓的愤怒。


    「不是的。是我……是我太依赖大哥你们，结果过于自满……！」


    听到索沃尔这么说，罗威尔有些惊讶。


    「我明知大哥你们被盯上，内心深处却认定自己不会有事……结果就是这副惨状。我只是一阵慌乱，甚至没办法靠自己找到拉菲莉亚！」


    「索沃尔……你……」


    「我就是……就是这么没用……非得等事情变成这样，才明白拉菲莉亚有多重要……」


    索沃尔用双手遮住自己的脸，颤抖着双肩。他大概没想到自己会在陷入可能失去女儿的情况时，才萌生这些自觉吧。


    罗威尔在艾伦出生前，有过一段抛弃了一切的过去。所以，他很清楚支持着自己的妻子和女儿有多重要。


    「索沃尔，现在还不算太晚。」


    「……大哥……」


    「快去吧。艾伦明天就会行动了，到时候又会开始忙碌了。」


    罗威尔苦笑着说，索沃尔于是向他低头道谢。随后，他马上赶往艾莉雅和拉菲莉亚的所在之处。


    罗威尔一个人留在会客厅，透过窗户仰望蓝天。


    ＊


    艾伦发觉自己似乎靠着凡就这样睡着了。她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寻找理应躺在自己身旁的罗威尔。


    「……爸爸？」


    她不断环伺房间，却不见罗威尔的身影。在一阵落寞之后，她往后一看，察觉艾伦醒来的凡露出笑容。


    「公主殿下，早安。」


    「凡，早安啊。」


    多亏罗威尔和凡，昨天让她伤心无比的焦虑感，现在已经消失无踪。


    艾伦回以一抹微笑，凡似乎放下了心来，用自己的额头磨蹭艾伦的头，然后靠上艾伦的额头。


    「是平常的公主殿下。」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这是哪的话！您根本不必道歉。吾不会原谅那个小丫头的──！」


    看来凡已经认定拉菲莉亚是敌人了。


    「那……那个！凡，其实拉菲莉亚……是我的堂姐妹。」


    「……您的堂姐妹？」


    「对，所以我不太希望你对她有敌意……因为我最喜欢索沃尔叔叔了。」


    因为她哭了的关系，许多事都被打乱了。她实在不想再让彼此的关系出现更多曲折了。


    「呣唔唔唔…………吾会妥善处理。」


    （这句话不是日本人说的「不要」吗──！）


    就在艾伦仓皇地想着该如何是好时，房门发出「喀嚓」一声打开。


    「哎呀？我们的睡美人起床了吗？」


    「爸爸，早安。」


    「早啊，我的小公主。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妳要吃吗？要不要爸爸帮妳梳妆打扮？」


    「我自己会弄！」


    艾伦气呼呼地叫道，罗威尔陷入沮丧。


    「快点离开房间。」艾伦就这么把罗威尔赶出房间，不过当她把手伸向矮柜时，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凡？」


    「啊！失、失礼了！」


    凡从艾伦出生就陪伴着她，如今待在艾伦身旁已经成了一种理所当然。但别看艾伦这样，她也是个妙龄少女了。她把变成老虎型态，若无其事地趴在床上的凡赶出房间，叹了一口气后，打开矮柜的抽屉。


    她拿了贴身衣物后，把女仆叫来，就这么一起前往浴室。


    凡和凯是


    被选为艾伦的护卫的人，接到在走廊待机命令的他们，正彼此对峙着。


    现场气氛看起来不太好。双方互瞪，几乎都快瞪出火花了。


    凡直到刚才为止还是人形，现在却变回了老虎的型态。大概是因为对方的姿态不是人，凯完全藏不住因不服气而产生的比较心态。


    他原以为艾伦的护卫只会有他一个，但这点对凡来说也是一样，双方都不愿退让，强而有力的眼神就这么互相碰撞。


    凯和艾伦第一次见面时，就瞬间被那双笔直盯着自己看的眼神给吸引住了。拥有一双闪耀着七种光辉的神奇眼眸的神秘少女。一想到她是精灵公主，一想到可以保护这样一个大人物，凯的内心顿时充满骄傲，跪下发誓要守护她。


    然而凡的存在，就像对那份骄傲泼了桶冷水一样。尽管头脑明白其中道理，盘旋在胸中的不快却无法这么快散去。


    当他突然听到有个精灵要来当护卫，尽管讶异和一股无法言喻的失望向心中袭来，凯还是将之视为理所当然地接受了。


    他听说凡是自艾伦出生后，就片刻不离地陪伴在她身边的存在，艾伦看着凡的眼神也充满信赖。那份信赖并非一朝一夕形成，让他不禁流露出钦羡的眼神。


    「你这种小鬼要当护卫啊？」


    凡瞧不起凯似的嗤之以鼻，令凯心生不悦。


    尽管知道自己身为护卫尚有不足，也知道他和艾伦相处的时日尚浅，还处于测试阶段，情绪还是反射性浮上脸庞。


    「我的名字叫凯。」


    「哼～」


    凯努力保持冷静说道，凡却是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趴在门边，看似困倦的看向别处。看他这样，即使凯心中萌生了更多不悦，还是想尽办法忍了下来。


    骑士塔的前辈们曾告诉凯，就算再怎么不爽，也要先深呼吸，忍个十秒。


    身为一个骑士，必须处变不惊，随时保持冷静。而且凡是大精灵，以一个普通人来说，是个令人敬畏的存在。


    凯再度深呼吸，然后开口：


    「由我担任护卫，让你很不满吗？」


    「很不满？是根本只有不满。一个小鬼能有什么作为？罗威尔大人不也没有接受你吗？」


    以大精灵的角度来看，凯的确是个无力的人类孩子。但在整个人界当中，凯以一个人类的身分被选上护卫了。


    更重要的是，他和艾伦年龄相仿。凯听说因为某些理由，艾伦无法和拉菲莉亚这位堂姐妹见面。她缺少同年代的朋友，所以当家索沃尔希望凯务必和她交朋友，因此他不能在这里打退堂鼓。


    「能和大精灵共事，我倒是觉得很光荣。」


    「……」


    凡悄悄看了凯一眼。毕竟两人刚才还在互瞪，就连凯都觉得自己撒了个显而易见的谎。


    「我没办法去精灵界，所以我觉得由你保护艾伦小姐理所当然。」


    「废话。」


    见凡高傲地挺起胸膛，凯又继续往下说：


    「但上头吩咐我当护卫的这个地方是人界。像大精灵这样的人物出现在这里，是一件很稀奇的事。」


    「那又怎样？」


    有什么问题吗？见凡有意好好倾听凯的意见，凯悄悄松了一口气。在骑士塔内，只要对方是贵族，或者年纪稍长，绝大多数人都不会倾听底下的人想说什么。但凡愿意倾听他的意见，这件事很重要。


    「人界有人界的规范，想必你也会觉得拘谨。所以当家吩咐我，要好好帮助你。」


    「……嗯……」


    凡思索着，认为不无道理。凯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我和你一样，都想保护艾伦小姐。所以还请你多多指教。」


    凯伸出右手，示意要握手，但凡似乎不知道这举动是什么意思。


    「……这是干嘛啊？」


    「啊，这是人类打招呼的方式，意思是请多指教。」


    「人类打招呼的方式？」


    「没错。这是人界的规范。」


    为什么吾非得学人类的规范不可啊──凡悄声念着，但凯马上回答：「既然你会变成人形，还是记得比较好。」


    凡心不甘情不愿地将左手放上凯的手。


    毕竟没有人告诉凡要用右手握手，而且他现在是老虎型态，有着巨大肉球的手，带给凯的手一股软绵绵的触感。软绵绵的。凡发现凯突然瞪大了眼睛。


    「！」


    凡抽动身子，吃了一惊。因为凯的双手紧抓着凡放上的手，不发一语地揉着。


    「呃，喂……」


    「…………好棒。」


    凡知道这是一句夸奖，但他并不觉得这会是一种招呼语。


    应该说，他的动作和艾伦平常喊着「肉球软绵绵～～！」并开心揉着肉球的样子一模一样。


    看来对人类而言，凡的手非常具有魅力。


    「还不快停！」


    凡用力拍开凯的手，令凯感到有些遗憾。


    见他那副模样，凡大叫了一声：「吾就知道！」


    「吾的肉球可是属于公主殿下的！」


    凡发出老虎吼声，凯却立刻回道：


    「不，这就是人界打招呼的方式。」


    「你少胡扯！」


    「是真的。」


    凯摆出认真的脸庞，伸出右手要求再一次，却被凡用力地挥开了。


    双方的攻防战就这么持续了一阵子，而罗威尔就在一旁偷偷看着。


    他原本还担心凯能否和心高气傲的凡好好相处，但看这个情形，应该是没问题了，罗威尔笑着想道。沉迷于攻防战当中的两个人，自然没发现罗威尔正在一旁笑着。


    艾伦洗完澡后，在请女仆帮忙整理头发的期间，她也请人打开专门放洋装的矮柜。只见矮柜一打开，里面满满的都是伊莎贝拉和罗伦准备的大量服饰。


    而且不只洋装，前往矿山时要穿的裤装也大量塞在里面。


    每当打开矮柜，就会产生衣服增殖的错觉，难道是她多心了吗？她发现连矮柜也增加了，不禁开始想逃避现实了。


    「艾伦大小姐，您今天想穿什么呢？」


    「麻烦先帮我挑一件早上穿的衣服吧……」


    贵族还真是麻烦。她实在不懂一天必须换好几次衣服的意义何在。


    幸好艾伦的身体还很小，还没人会为她准备束腹等东西就算是一种救赎了吧。


    换好衣服后，艾伦向在走廊等待的罗威尔说声「久等了」。


    罗威尔回了一声「我要进去喽」，直接打开房门，艾伦这才看见化为人形的凡和凯也在外面等着。


    「变成一个小美人了呢。」


    罗威尔边称赞艾伦今天也好可爱，边在她的脸颊落下一吻。艾伦也接着回吻罗威尔的脸颊。


    「艾伦小姐，您早。」


    「凯，早安。」


    艾伦露出嫣然一笑，凯的表情也跟着松了一口气。一想到自己或许也让凯担心了，艾伦便有些难为情。


    但若还要重提昨天的事，打击实在太大。反正她也不必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索性快速岔开了话题。


    「凯，你已经吃过饭了吗？」


    「不，还没。」


    「那我们一起吃吧！」


    「呃……可是这样……」


    艾伦愉快说出的提议被罗威尔驳回了。


    「艾伦，护卫都要在其他地方用餐并待命喔。」


    「怎么这样……」


    见艾伦如此消沉，罗威尔只能苦笑说道：「只有这件事不能退让。」


    贵族真的很麻烦。艾伦在精灵界过得随心所欲，所以偶尔会对人界的规则感到厌恶。


    「那我们待会儿见！」


    艾伦一边挥手说再见，一边牵着罗威尔的手前往餐厅。凯就这么对着两人的背影鞠躬致意。


    虽然凡也想跟他们一起走，却被凯拦住了。


    随后背后传出争执声。罗威尔见凯面对大精灵也不畏惧的态度，不禁苦笑。


    「艾伦妳放心吧，那两个人感情好像还不错喔。」


    「咦？是这样吗？」


    当艾伦表示她觉得很意外时，罗威尔也同意了。


    「爸爸觉得那应该是感情好得能吵架的那种吧？」


    「我倒觉得不是。」


    艾伦仔细一问，才知道凯昨天发现凡施展的魔法的厉害，对他赞誉有加。


    但正因为凡身为精灵，难免会在人界遇上阻碍。凯指出这一缺失，决定要互相帮忙、互相礼让。


    「……凯好厉害喔。」


    明明才十三岁，却懂得先替人做面子再行谈判。这不是每个人都做得到的事。


    「因为他从小就随着艾伯特进出骑士团的附属练习所啊。听说他很擅长在这种上下关系来来去去喔。」


    艾伦惊讶地眨了眨眼，跟着罗威尔一同前往餐厅。她


    明白了就算世界不同，上下关系还是一样烦人这个道理。凯一定是受了很彻底的教育吧。


    他们抵达餐厅时，索沃尔和贾迪尔等人已经用完餐了。


    「饭后就要跟殿下谈判了，妳可以吗？」


    「没什么问题啊。」


    「我、索沃尔和罗伦会在场陪同。」


    「我知道了。」


    两人一面悠闲地用餐，一面谈着稍后的行程。


    「原来殿下也住下来了啊。」


    「是啊，算是吧……毕竟索沃尔把旅店房间的门砍坏了。」


    「啊……」


    经罗威尔这么一说，艾伦才开始思索，不知道那扇门最后是怎么处理。随后，在一旁服侍的罗伦笑着告诉她已经派人去修理了。


    艾伦和罗威尔能吃的东西不多，所以厨房只准备了少量食物。


    厨师顾及只能吃一点东西的艾伦他们，每次用餐，餐点都会越做越豪华。


    还记得当厨师询问艾伦能吃什么东西时，艾伦只是大略说了一下做法，结果厨师真的用他的好手艺成功重现了布丁这道甜点。


    后来布丁变成所有人都赞不绝口的人气餐点，不过砂糖的价位高，所以不是每次都能吃到。


    但如果是蒸煮料理，就算身体不舒服也能吃。艾伦抱着这个想法，将用鸡蛋锁住高汤美味的类似茶碗蒸的料理拿到治疗院去，结果做法火速传开了。


    「对了，殿下尝过布丁后，很是吃惊喔。」


    「因为真的很好吃呀！」


    「他好像想知道做法喔。」


    「哎呀哎呀～」


    「怎么办呢？」


    「不能平白告诉他呢。」


    艾伦不怀好意地笑道，罗威尔也露出同样的笑容。


    ＊


    用完餐后，两人往索沃尔的书房前进。


    索沃尔等人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各位好。」


    艾伦行礼后走进书房，所有人也站起来对她行了礼。


    罗威尔选了一个面对殿下，离他稍远的位子坐下，并引导艾伦过去。让人有些意外的是，休姆也在场。


    「感谢各位昨天的帮忙。多亏有你们，拉菲莉亚才能平安回来。」


    「不、不会……」


    面对艾伦的话，贾迪尔只做出模棱两可的回应。他们的脸色都很难看。没错，因为他们知道拉菲莉亚的绑架事件和王室有关。


    「殿下，我可以请教您，这封信送来这里的理由是什么吗？」


    「这、这个……」


    「殿下对这封信有什么想法？」


    「……」


    「这封信上写着以下这段话。『因为要执行任务，我会前往凡克莱福特领。如果方便，我们能见个面吗？』」


    信上表示，因为会影响到任务，希望拉菲莉亚一个人前来赴约。信上甚至详细写着大概几天后会抵达。


    「您知道封蜡上印的纹章是王室之物吧？还有这封信的内容……想必您已经锁定寄件人是谁了吧？」


    「……能把任务细节写得这么详细的人，只有陛下一人。」


    「没错。如果只知道你们之间有书信往来，不可能写出这么详细的细节。有人受到陛下的指示掳走了拉菲莉亚，这是我方的见解。」


    「可是我们……」


    「不知情──您是想这么说吧？这我知道。但您不觉得这是我们家族和王室之间的问题吗？」


    「……是啊，没错。」


    「您能理解，真是我的荣幸。那么我好歹也跟你们约定好了，话题就此移到药品上吧。」


    艾伦可以清楚感觉到进入正题后，贾迪尔等人便开始紧张。一旁的索沃尔和罗威尔完全没有插嘴，把事情全权交给艾伦处理。


    其实索沃尔应该也有些话不吐不快。毕竟就结果而言，拉菲莉亚等同是因为王室的企图才会被掳走。


    可是拉菲莉亚在出事之前就素行不良，索沃尔也不完全站得住脚。


    「考量到刚才说的那些事，我无法将药品的详细情报交给王室。」


    「怎么这样！」


    「不过我可以依照约定，把药交给殿下。你们想调查、想给患者，都随你们高兴。此外，根据接下来谈妥的条件，我未来也可以持续提供药品。」


    「……不能把做法告诉我们吗？」


    「不能。」


    「……艾伦……」


    「因为你们不值得相信。」


    「……唔！」


    「而且就算告诉你们，你们也无法理解。」


    「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人界做不出这种药。」


    「妳说什么！」


    「话虽如此，如果您问住在精灵界的精灵能否制作，我的答案也是不能。因为精灵和人类的构造有着根本性的差异。」


    「那这个药到底是什么……！」


    「我无可奉告。不过你们可以问问他的精灵啊。」


    反正休姆和他的精灵就是为此才被带来的吧──艾伦如此催促后，休姆这才畏畏缩缩地上前。


    「爸爸，请把药给我。」


    「来，拿去吧。」


    艾伦姑且交出抗生素，休姆拿到后，呼唤艾许特，让他调查手上的药。


    『啾？啾？』


    见艾许特不解的歪头，休姆不禁一阵焦急。


    「艾许特……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吗？」


    『阿休，这个是人界没有的东西喔。』


    「什么！那是精灵界的药吗？」


    『精灵根本不吃药啊。』


    「那……材料是精灵界的东西吗？」


    『……我觉得……不是。艾许我没见过。』


    艾许特歪头发出一声「啾」，这让休姆更加混乱了，他完全搞不懂这究竟是什么药。


    「药品由我方准备。你们做不出这种东西。只是这样而已。」


    「怎么会……」


    「那我继续往下说喽。刚才给你们的药是抗生素。这是一种会杀死病源的药，但同时也会杀死肚子里的健康菌丛。虽然在病源消失之前，都必须持续服用，但相对的，也会引起严重的腹泻，这种现象叫做副作用。疾病有很多种类，治疗师会根据症状判断，再给予各种药物。」


    当艾伦开始解释药物的性质，原本还愣在原地贾迪尔等人马上就绷紧了神经细听。


    「请你们确实注意药品的使用规则，还要做好今后的卫生管理。否则不管有多少药，只要预防没做好，供需就永远无法平衡。」


    艾伦宣告人界做不出这种药，这等于药的稀有度增加，贾迪尔等人开始焦虑。


    （既然您想借着拉菲莉亚问出药的情报，那我就顺着您的意思吧。不过陛下，要是您小看我，那可就伤脑筋了。您把我们搞得这么焦头烂额，可别以为能平白无故拿到药喔。）


    艾伦心里浮现这个念头，坐在她旁边的罗威尔一脸满意地看着她。


    「艾伦，妳在打什么歪主意对吧？」


    「事到如今还说什么呢，爸爸？」


    坐在艾伦他们身旁的索沃尔听了他们的对话，不知道为什么，也和贾迪尔等人一起脸色发青。


    贾迪尔等人就这么铁青着一张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艾伦于是转头面对休姆，在贾迪尔等人面前迳自继续对话：


    「休姆先生，可以请你向宅邸的治疗师询问这种药的用法吗？要是用法错误，药就会变成毒药，还请你小心使用。」


    「好、好的……」


    尽管一时还有些搞不清状况，休姆还是应了声好。


    「爷爷，请你帮他带路吧。」


    「好的。休姆大人，请随我来。」


    关于药的使用方式，这样就算处理好了，艾伦接着面向贾迪尔，打算与他进一步谈话。和艾伦对上视线的贾迪尔看起来有些畏怯，那让艾伦总觉得胸口一阵痛。但她不能在此姑息养奸，艾伦抱着这个想法绷紧神经，坚定了意志。


    「殿下，我一开始是与您约好，会把药交给你们，但关于未来要给的份，我要求你们必须支付金钱。」


    「什么……？」


    「是制药必须的资金。既然要增加产量，我也会需要人手。这很自然吧？」


    艾伦刻意强调这是一场交易。


    贾迪尔等人看了艾伦的外表，或许会自以为她很好说话。不过，罗威尔和索沃尔之所以没有插嘴，也是为了强调不需如此的必要之举。


    「……很抱歉，这点我要请教陛下的意思。」


    「无妨。不过请您转告陛下，我方期待这会是一笔令我们满意的交易。」


    「……我会转达。」


    谈到这里，药品的事就算告一个段落了，不过还有问题。


    「那么，回到最初的议题吧。」


    「什么……？」


    「掳走拉菲莉亚的人将由我方处置。」


    「慢着！我们无法同意！」


    其中一名护卫大喊。看样子是不能让可能证明这件事和王室有所关联的人落入他人手中吧。


    早已看穿这点小事的艾伦嫣然一笑。


    「哎呀，你们不也说过吗？那些人和王室没有瓜葛。」


    「……！」


    「我听爸爸说过了，就算把那些人交给陛下，陛下应该也持有与之无关的佐证。既然如此，他们岂不是更与王室无关了吗？所以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什……」


    护卫们各个露出惊恐的神情。贾迪尔也深深体会到自己被逼到尽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他大概是明白了无论提出什么论点，都会遭到驳回吧。


    「我应该已经先声明过了，请您做好相应的觉悟。」


    贾迪尔等人咽下一口唾液。


    「殿下，请您转告陛下。我会让他后悔对我的家人出手。」


    「啊……」


    「谈话到此结束。我去把药拿来，请各位稍待片刻。」


    「等、等一下！」


    贾迪尔拚命想说点什么。


    艾伦从容地反问：「还有事吗？」


    贾迪尔焦急地手心冒汗，拚了命地思考。当艾伦再度说出「还有事吗？」催促他，贾迪尔这才抛出之前艾伦说好，会和他谈谈的约定。


    「……您要现在谈吗？」


    「我觉得如果现在不谈，以后都不会有机会了……」


    贾迪尔的预感很正确。


    艾伦明白贾迪尔想表达什么，因此请求其他人离开书房。


    「妳想跟他单独交谈？为什么不能现在直接说？」


    罗威尔的脸上大大写着不满两个字。他皱着眉头，表示不能放艾伦和贾迪尔独处。只见艾伦一边苦笑，一边低头请求父亲同意。


    艾伦看着罗威尔心不甘情不愿离开的背影，随后护卫们也跟着走出书房。


    房门砰的一声关上后，艾伦这才正面面向贾迪尔。


    「……艾伦，我们……王室对精灵……」


    「殿下，您是王室的人。」


    艾伦打断贾迪尔，迳自开口。话被打断的贾迪尔则讶异地张大了眼睛。


    「您的祖先做了不该做的事。但是您身为王室的一员，想必也明白您的祖先在那种时空背景下有些什么想法。」


    「……没错。但我们还是做了绝不能做的事！」


    「既然您很清楚，那就更不应该道歉。」


    「……为什么？妳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因为您的祖先并不后悔。」


    艾伦直截了当地对贾迪尔宣告这个事实，他不禁屏息。


    「您不能后悔。因为无论手段为何，他们身为王室之人，为了保护人民度过魔物风暴，才会采取那种行动……」


    艾伦的脸因痛苦而扭曲。即使他们用错了手段，她也不是不能理解王室为何要做出那种事。或许他们当时也被逼到了绝境，只剩下这种手段可以行使了。


    但艾伦现在身为精灵，她同样无法将那份悲伤升华。


    「对你们王室成员来说，那是过去的事……可是对我们这些拥有永恒生命的精灵来说，就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


    艾伦明白地告诉贾迪尔，就算道歉，精灵也无法原谅他们。


    「可是我……！」


    既然艾伦已经明言不能以王室之人的身分道歉，贾迪尔也无法请求她的宽恕。


    贾迪尔拚命忍着无论如何都想说出口的话。那副模样令艾伦泫然欲泣。


    艾伦一直在石碑的另一边听着贾迪尔和拉苏耶尔的话语。


    但是艾伦身为精灵，身为女神的女儿，她必须把这些话告诉贾迪尔。


    「殿下，我已经给过您忠告了，要您做好觉悟。」


    「……是啊。」


    「接下来王都将会陷入混乱之中。」


    「！」


    贾迪尔听了艾伦的话后，惊讶地瞪大双眼。那是一句可说是预言的话。


    「陛下应该也听见那诅咒的声音了。即使如此，他还是对我的家人动手了。」


    「……唔。」


    「这是最后通牒。请您告诉陛下，请他别再和我们有所接触了。」


    「怎么这样……我……我只是……」


    贾迪尔紧握双拳。


    艾伦假装没看见，直接宣告他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说。


    「艾伦！」


    她不顾贾迪尔慰留的叫声，就这么走出书房。


    艾伦走出书房后，一个人留在房内的贾迪尔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


    身为王室之人的立场、精灵诅咒的声音。尽管他被这些因素左右为难，还是无法不去祈求。


    「我只是想和妳说说话啊……」


    他想看见艾伦的笑容，希望她对着自己笑。他想和艾伦聊着不着边际的话题，然后一起欢笑。除了这些，他别无所求。


    「连这点小事都不被允许吗……」


    贾迪尔被祖先的罪业、身为王室之人的立场，以及自己的心情夹在中间，他用力抓紧自己的胸口。


    ＊


    贾迪尔很快回到王城，向陛下禀报。


    拉比西耶尔见了贾迪尔的模样，满意地笑了。


    「哎呀，你的表情比我想像中的还好。」


    拉比西耶尔看着贾迪尔的神情笑了。


    贾迪尔对此萌生一股焦躁，但还是将事情的缘由始末报告了一遍。


    「……把药带回来这件事我是该夸奖你，不过你应该很清楚，这是艾伦给你面子。」


    「是。」


    「既然罗威尔他们没有陪同，就代表他们已经看穿了吗……我真是做了一件可惜的事。」


    「父王！」


    贾迪尔在焦躁之余，忍不住大吼。见他如此，在一旁默默守候的王妃不禁吃了一惊。


    「艾伦有话要我转告您。」


    接着贾迪尔一字不漏地说出艾伦要转告的话。听完后，陛下的表情瞬间变得严峻。


    「……这样啊，我踩到艾伦的底线了。」


    拉比西耶尔这声呢喃只在一瞬之间。


    「卫兵！去告诉城门守卫，从现在开始施行王都的入境管制！」


    拉比西耶尔突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下达这道等同开战宣言的命令。一旁的王妃和贾迪尔见他如此，双双张大了眼睛。


    「集合所有待命中的治疗师！马上！」


    面对陛下突然如此急迫的样子，周遭所有人全跟不上他的思绪。


    「把王妃和王子们送往边境，他们不能待在王都。」


    「亲……亲爱的？到底是怎么了！」


    王妃看了一阵困惑，但拉比西耶尔却笑着说：


    「我惹火凡克莱福特家了，接下来他们会进行报复。」


    「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我错估艾伦的性子了。我是有预想到这种情况，但我以为她是个温柔的女孩而小看她了，这大概是报应吧。」


    拉比西耶尔笑道，周围的人尽是不解。惹恼了这个国家最强悍的家族，为什么还笑得出来？


    「贾迪尔，艾伦给你的药有多少？」


    「有四种药，各两瓶。数量看起来不少……」


    然而这句话马上被休姆给否定了。


    「报……报告！关于那些药，小人有话想说！」


    休姆表示，凡克莱福特家的治疗师说过，药一个人一天需服用两到三次，而且最少要连续服用三天。


    听了休姆的话，拉比西耶尔不禁蹙眉。


    「……这样量实在太少了。」


    周围的人见拉比西耶尔如此，心里只有困惑。他们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各个愣在原地不动。


    「接下来王都将会因为病患人满为患而陷入混乱当中。现在只能实施入境管制，但这样一定会招来反感。凡克莱福特家给的药太少了，这件事要是没处理好，搞不好会引起暴动。」


    拉比西耶尔以平淡的口吻说，周遭所有人不禁怀疑起自己听到了什么。


    这时贾迪尔想起艾伦说过的话──接下来王都将会陷入混乱之中。


    「太厉害了，居然做到这种地步。」


    见拉比西耶尔呵呵笑道，所有人都无言以对。


    只有贾迪尔一个人想起了罗威尔所说的话──我想这大概也是给殿下您的考验吧。


    「陛下。」


    听见贾迪尔的声音后，拉比西耶尔抬起头来。


    「我留下来和您一起面对。」


    贾迪尔定睛前方，心想这就是他身为王室之人必须面对的考验。


    「嗯，你的表情变得很不错了。」


    贾迪尔将身为父亲、身为君王之人对自己展露的那抹期待笑容烙印在脑海里。


    ＊


    艾伦放走了绑架拉菲莉亚的人们，不过有个条件。


    索沃尔当然持反对意见，但他大概是被艾伦坚定的眼神逼退，话越说越小声。


    「如果你们还


    想留在这个国家，我无法保证你们性命安全。事实上，你们已经被王室盯上了，而且我觉得我叔叔不可能放你们一条生路。」


    眼前五个罪犯听了艾伦的话，各个脸色发青。


    「不过只要你们完成我接下来的要求，把你们流放国外后就算了。」


    看着带笑的少女，罪犯各个铁青了脸，后悔自己绑架了孩子。


    那些男人们被放走后，感激涕零地各自离开了。


    艾伦接着对不发一语的索沃尔提出对今后的要求。


    「叔叔，接下来这个国家会陷入混乱之中。」


    「……这是什么意思？」


    「我命令那些绑匪要一边放出风声，一边逃往国外。是关于药的风声。」


    内容是──王室抢走了凡克莱福特领所剩不多的药。


    「我要让王室的人后悔他们对这个家的人出手。」


    索沃尔听懂了艾伦话中的意思，脸色变得跟刚才那些男人们一样惨澹。


    「如果陛下的手腕不够好，王室大概就会灭亡，不过那个腹黑先生没问题啦。」


    「艾伦……」


    「叔叔，事情发生过一次就不能姑息，否则只会让王室的人得寸进尺。」


    「可是……这……」


    见索沃尔含糊其辞，艾伦不禁苦笑。


    「叔叔，请你实施领地的入境管制。就算有新的患者前来，也请告诉他们，药已经被王室拿走了。」


    「……」


    「把药带来的我的谣言或许会传开，所以也请你们放出风声，说我为了制药，已经和爸爸一起出门寻找材料了。我们会暂时回到精灵界，关于领地的用药，我会请爸爸不时送过来，请叔叔放心。虽然我和王室交涉要用钱来换药，不过我想先让他们反省一下，所以暂时观望情况吧。」


    「艾伦……我很抱歉……」


    想到现状完全依靠艾伦的力量，索沃尔低头道歉。


    「就某种意义来说，这是身为精灵的我和王室之间的争端，请叔叔不要放在心上。」


    「对不起……对不起……」


    索沃尔紧抱着艾伦，艾伦也紧紧抱住索沃尔的背，为自己只能采取这种方法感到抱歉。


    ＊


    艾伦他们回到精灵界后，透过水镜看着王都的情势。


    艾伦一直在看着被王都一触即发的气氛搞得焦头烂额的贾迪尔。


    「……艾伦。」


    奥莉珍从背后呼唤艾伦，张开双手环抱住她。


    「妳很难过吧……可是妳的判断没有错，一切都是腹黑先生做得太过火了，妳一点错也没有……」


    奥莉珍抚摸着艾伦的头，那些忍不住的呜咽就这么从她的嘴里倾出。


    「呜……呜呜！」


    接着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掉。


    为了明确划分彼此的立场，为了将来，艾伦自认已经做了能力所及的事了。


    可是为什么她的胸口会这么痛呢？


    「我和罗威尔的女儿是个非常温柔的孩子，却也是个非常聪慧的孩子。妳是我引以为傲的孩子哟。」


    母亲这道温柔的声音让艾伦知道自己并没有做错。但与此同时，一股悲伤向她席卷而来。


    「妈妈……」


    「对不起，害妳被夹在人类和精灵之间……可是有时候，冷酷无情也是为了妳自己好喔……」


    她很清楚。理应很清楚。自己是个「精灵」。


    然而眼泪就是流个不停。


    之后，艾伦还是持续透过水镜窥探王国的情势。那天之后，王都简直混乱到了极点。


    病患在凡克莱福特领得到的药，被称作「神灵之药」、「精灵的恩惠」。为了蒙受这个恩惠，病患络绎不绝。


    这时，发生了凡克莱福特家的千金小姐受到一群被药蒙蔽了双眼的人们绑架的骚动。


    根据传开的八卦，救了这位千金小姐的人，就是为了询问药的详细情报，而来到这个领地的王室成员。


    由于索沃尔踢破旅店房间的门并大吼的声音大到足以让身在旅店里的人都听见，传闻的真实性提高了。


    之后王室成员帮忙解决绑架事件，要求凡克莱福特家将所剩不多的药交给王室当报酬，领主也只能点头答应。


    等着拿药的人听闻这件事，都是一阵盛怒。


    领主的女儿之所以被绑架，确实是因为药的缘故，而这件事发生在他们正在商讨将所剩不多的药优先提供给重症患者的时候。


    王室这种做法令治疗师们和患者们都深感愤怒。


    「各位，很抱歉……都怪小女被抓走……」


    「别这么说，领主大人！请您把头抬起来！」


    领主也是人父。替孩子着想的心情，和其他人一样。而且有人目击到索沃尔怒气冲冲地在旅店大吼「把拉菲莉亚还来」的场面。


    领主判断绑架孩子的目的在于向他索取药品，所以试图在绑匪提出要求前解决事情。


    但索沃尔在途中得知微服私访的王室成员把女儿叫出宅邸赴约一事，不在乎会否得罪王室，就这么闯了进去。


    到王室成员帮忙解决事件这边为止都还好。他们被扣上绑架的嫌疑，所以为了厘清真假，他们才会采取如此行动。可是当人们听到他们后来趁人之危，要求交出药品做为报酬，都不禁怀疑自己听错了。


    在凡克莱福特领，因为三年前艾齐儿惹出的那些事，原本就不怎么信任王室。而这次事件传出的八卦更是以爆炸的形式伴随着对王室的不信任感，迅速扩散了出去。


    ＊


    国王下判断的速度很快，他们很早便开始限制人们进入王都，所以入境的病患人数并没有很多。然而，求药的人却包围了国境周边。


    住在王都的人们都惊恐地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听说了那件传闻。


    王室对凡克莱福特家的压迫，从以前开始就令人费解。不过，有那种药的话，确实任谁都会想要。


    可是他们听说凡克莱福特的领主为了有效运用手上的药，在优先给予了重症病患和女性、孩子之后，计划将剩下的药好心平等分给所有病患。


    为了所剩不多的药，纷争一件接着一件发生。其中，领主的女儿被绑架的事件让王都的人们大惊失色。


    八卦的雪球越滚越大，甚至有人说为了得到那些药，绑架事件根本就是王室设计的圈套。


    对此，国王立刻予以否定，同时提出王室并未牵扯其中的证据。艾伦透过水镜看着这一切，心中止不住「果然如此」的想法。


    然而，病患一天接着一天挤满王都周边，疾病在人们之间扩散开来，进而传染给守卫，又接着静静入侵王都之中。


    由于王都已经封门，物流也惨遭停滞，这让王都内部开始传出不满的声浪。


    国王和第一王子为了挽回信任奔走，但不信任感却开始加速蔓延。


    能解决这种事态的人只有艾伦他们了。于是王室的人抱着一线希望，频繁派遣使者前往凡克莱福特家交涉，但使者们听见艾伦他们为了取得已无库存的药的材料，出了门就没再回来这件事，也只能闭嘴。


    艾伦面无表情地始终盯着水镜，身边的人们不禁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


    艾伦渐渐不再欢笑，精灵们看她这样不放心，结果陷入了明明没什么事，却总是有人黏在艾伦身边的事态。


    「……」


    小动物们围在艾伦身边，老虎状态的凡用他的头从后面顶着她的背。


    她知道每个人都在担心她，但艾伦无法割舍人类这件事，令某些精灵怀抱了不满。甚至有些人认为是人类让艾伦消沉至此，对人类更是愤慨。


    艾伦也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但心情跌落谷底后，便很难再爬升上来。


    坐在艾伦腿上的兔子和松鼠精灵们不断磨蹭她的手，要她抚摸。


    当她专心地抚摸腿上的动物时，突然有股结实的重量压上右肩。


    艾伦稍稍转过头，发现凡将下巴靠在自己肩上，羡慕地看着她手边的精灵。


    艾伦一边苦笑，一边维持原本的姿势，搔弄凡的脖子。就这样，凡发出呼噜声，在旁边露出肚皮躺下。


    凡明明就像只狗，偶尔却又像一只猫。一想到此处，艾伦不禁嘻嘻笑了出来。见到这张笑容，凡的身体震了一下。


    艾伦很高兴身边的精灵如此体贴她，笑着笑着，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


    凡于是伸出舌头，替她舐去泪珠。


    然而凡的舌头很大，这一舔，艾伦几乎半张脸都被埋没在舌头之中。


    「呣唔～」


    其实艾伦不太喜欢被动物舔脸，


    但因为被偷袭了，她的整张脸被舔了大大一口。


    「讨厌～」


    艾伦气急败坏地拿出手帕来回擦脸，凡还以为自己会被骂，显得畏畏缩缩。就在这个时候，艾伦发出「嘎噢！」的一声吼叫，冷不防出手袭击。


    她用尽全力搔痒凡的脖子，两个人直接倒在地上嬉戏。


    当艾伦一边嘻嘻笑着，一边和凡嬉闹时，她发现双亲注意到自己在嬉闹，正从阴影处看着她。


    「爸爸、妈妈。」


    艾伦一愣一愣地抬头仰望两人，他们也随之松了一口气。


    这让艾伦再次感受到，自己真的让他们担心了。


    「妳总算笑了，我们的小公主。」


    「艾伦果然就该挂着笑脸。」

 后记

    距离上次写完后记，其实并没有过去多久。以现在这个时间点来说，大概是两个月前的事吧？


    只不过，相较于上次必须顾虑页数，前前后后总共被删了三次的后记（笑），这次却获得了很多页数。然而明明有很多页数，这次我却不知道应该写些什么，只好战战兢兢地向责编k大人确认：「可以闲聊吗……？」


    笑着允许我这么做的责编k大人，素日真是谢谢您这么照顾我！


    不过现实却是闲聊太随性了，结果决定使用这篇后记……可恶唔唔唔！


    但后记页数也减少了，结果好就非常好。（笑容）


    下次有机会的话，我不会放弃，一定要再接再厉挑战。


    另外，这本书发售的同时，我也有个朋友预计要剖腹产，还要同时动手术。


    这本书的发售日和朋友生产的日子重叠，我只觉得这是命运。


    我真切地希望他们母子均安，能战胜病魔。


    我会远远地祈祷朋友和她腹中的胎儿一切平安。


    承续上一集，这次也购买本作的人们、在网路上替我加油的各位、责编k大人、m大人、t大人，以及校对大人。


    此外还有在百忙之中，替我画了这么美的插图的keepout大人，真的非常谢谢你们！


    如今回过神来，才发现艾伦已经借由大家的手长这么大了。（除了外表……）


    不知道她以后还会成长到什么地步？我觉得好兴奋。


    祈祷我能在下一集献上又长大了的艾伦。非常感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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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插图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作者：松浦


    插画：keepout


    译者：杨采儒


    图源：流星雨北斗


    录入：kid


    轻之国度：.lightnove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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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尊重翻译、扫图、录入、校对的辛勤劳动


    转载请保留完整的资讯，否则往后一律禁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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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内容简介


    大家好，我是转生成了元素精灵的艾伦。


    为了寻找妈妈想要的东西，我来到了人类就读的学院。


    可是，拜我和英雄爸爸一起参加了


    入学体验所赐，引来超高注目！


    我身为英雄女儿的身分也被疯传，


    注目程度爆表！


    看来要找东西没那么容易了（苦恼）。


    我还和宫廷治疗师休姆重逢，


    他好像也有什么隐情……！


    「休姆，其实我们领地目前人手不足──」


    精灵艾伦运用前世的知识和精灵的力量，


    增加重要的人事物！

 第十话 宣告动荡的书信

    在精灵城的水镜之间，奥莉珍已经吐出无数次的叹息。


    她一边在脑中想像某个人物，一边将手指伸入水镜之中使用魔法。在细微的水声传出的同时，水中涟漪以手指为中心往外摇曳、扩散。然而，无论等了多久，水中依旧没有映照出任何东西。


    自从对方音讯全无，已经过去好几百年了吧？奥莉珍偶尔会想起对方，窥探水镜，却总是无法映出那人的身影。


    「到底去哪里了呢……？」


    水镜掀起一波波涟漪，不断摇曳，看来就像那个人已经从世上消失，令人伤心。


    无论去问姐姐沃尔多少次，都只是被她笑着转移话题。


    女神是这个世界的中枢，是非常特殊的存在。自从主神将管理世界之责交给她们，奥莉珍就和她的女神姐姐们共同管理至今。


    女神拥有永久的生命，因此她们创造出多变的人类当作娱乐，偶尔观察他们。


    由于女神的能力过于强大，不善细腻的作业。为了人尽其才，奥莉珍创造出掌管各种属性的精灵，让他们各自管理世界，自己负责统整。


    其中，肩负这个世界重要职责的一名孩子，几百年来都下落不明。


    「……要不要再去问一次姐姐呢？」


    奥莉珍如此喃喃自语，但她知道到时候又会遭到敷衍，再度叹了一口气。


    奥莉珍的姐姐是双女神，她们负责管理、引导这个世界。


    既然肩负重要职责的孩子下落不明，双女神自然不会默不吭声。但不管奥莉珍怎么问，她的姐姐依旧什么也不说，或者该说是什么也不肯说，代表这件事很可能隐藏着某种重要讯息，也代表这不是奥莉珍该干涉的事。


    奥莉珍肩负使用魔素「生出」各种生命的职责，那股力量是最强大的存在，就算只释放出一点点，也会逐渐膨胀，变成强悍的力量。


    过去遭遇魔物风暴时，罗威尔之所以会在解放奥莉珍的力量后倒下，也是因为奥莉珍的力量流过罗威尔这个媒介时，罗威尔的身体无法负荷导致。只要奥莉珍牵涉其中，就算本人没有那个意思，也会产生难保历史改变的扭曲。


    虐杀精灵也是，尽管双女神已经事先知晓这件改变历史的事件会发生，依旧没有告知奥莉珍。


    『这件事非常重要，该发生的事情就是会发生，介入也没有用。』


    想起当时姐姐的这句话，奥莉珍连连叹息。身为母亲，看不到自己创造的孩子，理所当然会挂念。


    （我对其他孩子明明不会这么担心……）


    奥莉珍从前不会这样。虽说担心，那也是最近的事。


    女神活在永久的时光当中，她们的想法已经停滞，或者该说欠缺了某个部分，身为子女的精灵也是一样。


    明明是万物之母，奥莉珍却不懂何谓「家人」。原因是──精灵和人类的家庭概念完全不同，此外，他们也欠缺那种「感情」。


    艾伦身上流着精灵和人类的血，而且继承了生前的记忆，所以她能将人类和精灵一视同仁地珍惜。也有可能是因为年纪轻轻就转生，让她懂得珍惜家人，同时将子女喜爱父母的心情表露无遗。


    作为孩子，艾伦十分迁就父母。正因为曾经失去，她才极为重视家人之间的情谊。看在双亲眼里，艾伦这样的心意是很贴心的爱情表现。


    艾伦敏锐地感觉到罗威尔对家人的想念，因此自愿成为双方的桥梁。奥莉珍默默看着这样的她，自己也在不知不觉间产生了变化。


    奥莉珍以水镜联络双女神，能够洞悉一切的沃尔随即开口：


    『也对……时机应该差不多了。我想近期会有书信送过来。』


    「……书信？」


    精灵界根本没有写信的习惯。见奥莉珍一脸困惑，沃尔笑着回答：


    『艾伦会帮妳找到的。』


    「艾伦……？」


    看似心心念念的回答却并非答案。正当奥莉珍想着「艾伦会帮忙找到」是什么意思时，沃尔留下一句「妳很快就会知道了」，就这么从水镜里消失。这意思恐怕是「插手也没用」吧。


    「唉……」


    虽然在意，到头来事态依旧没变，反而增加了艾伦可能会被卷入什么事情的不安。奥莉珍又止不住叹息了。


    <hr>


    拉菲莉亚被绑架后经过半年，如今凡克莱福特领已经摇身一变，成了任谁都称羡的土地。


    开采矿物和药品交易的所得全都广泛用在设立领地内的治疗院、购买各种备品、药品，以及雇用治疗师和警备骑士上。


    如今，随着来到这里的人越来越多，房屋需求也跟着提高。在艾伦的建议下，他们决定建造「公宅」。连为了求职才来到这里的人们，艾伦也主动出手协助。


    凡克莱福特领对于国家而言，原本就相当于军事基地，既是距离王都最近的领地，也有许多大型马车往来，加上领地内饲养众多军马，每条街道都非常宽广。


    艾伦推动领地改革之后，不只开辟了小麦田，甚至新辟了甜菜田还有玉米田，作为砂糖的原料。这些植物的菜渣和叶子最适合拿来喂养家畜，尤其领地内有在饲养军马，不会造成浪费。


    艾伦还悄悄煎了小麦的种子做麦茶，拿玉米须来泡茶。这些东西没有咖啡因，可以当作治疗院的饮品。


    此外，多亏艾伦拜托精灵帮助带来的效果，凡克莱福特领的作物持续丰收，要采买也很容易。加上这里移动方便，道路宽广，摆路边摊的人增加，大街上总是人满为患。


    不知是多亏王都已经可以开始提供药品，又或者人们的身体逐渐好转所赐，络绎不绝造访的病患们开始慢慢减少。


    然而，就算疾病已经痊愈，离开凡克莱福特领的人却是少之又少。在丰收的影响下，物流需求满溢，由于人手不足，工作总是做也做不完。


    自从汀巴尔王国发生魔物风暴以来，已经许多年没这么热闹了。没有人料想得到，这整件事竟会产生这种效果。


    尽管患者增加，求药之人导致治安恶化，持续了一段紧张的日子，但索沃尔在拉菲莉亚被绑架的事件中对出身平民的女儿也尤其重视的姿态，在领地广为流传，所以领民对于政策也非常配合。


    如今索沃尔摇身一变成了大忙人，时时在王都与领地间奔走。


    唯有一件事，由于被广为流传，如今已是人尽皆知。


    那就是──被掳走的凡克莱福特家的千金小姐是领主的女儿，带了药来的则是英雄的女儿。


    领地内的用药都是由艾伦、罗威尔和索沃尔一起拿到治疗院。尽管艾伦会掩人耳目行动，传言依旧经由前来治疗院接受治疗的人们口中慢慢传了出去。


    艾伦的样貌和拉菲莉亚大相迳庭──这件事也随之人尽皆知。


    ＊


    「信？」


    罗威尔和索沃尔、伊莎贝拉在一阵对视后皱起眉头。


    罗威尔听闻索沃尔有要事商量，因此来到宅邸。才刚抵达，索沃尔就连同招呼一起把信递了出来。尽管一旁母亲的存在令人在意，罗威尔还是先看了信件内容，然后说了一句：「这是什么玩意儿？」随意甩了甩那封信。


    「抱歉，大哥。他们不晓得从哪里查到艾伦的存在……」


    索沃尔抱着头，似乎打从心底感到伤脑筋。他之所以把信交给罗威尔，是为了请教他的判断。


    信上署名「汀巴尔王国学院」。索沃尔的女儿──拉菲莉亚已经在那所学院就读，这是寄给艾伦的。


    「这种事问本人比较快吧。喂──艾伦、奥莉！」


    罗威尔对着天花板大叫，索沃尔等人不禁瑟缩肩头。


    「慢、慢着，罗威尔！」


    罗威尔无视伊莎贝拉的制止，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下一秒，艾伦和奥莉珍问着「怎么了？」并现出身影。索沃尔他们不禁叹息。


    罗威尔不顾他们的反应，简单解释了书信内容，艾伦听了却是一头雾水。


    「……学院吗？」


    「就是人类学习的地方。顺带一提，爸爸我也是那里毕业的喔。汀巴尔的贵族都有义务就读学院。」


    艾伦对罗威尔的说明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只回了一句：「是喔。」学校啊──艾伦回想起从前的事，感到有些怀念。


    「可是我是精灵耶。」


    「是啊～」


    见罗威尔若无其事地这么笑道，奥莉珍似乎是回想起了罗威尔的学院生时代，两人热络地聊着当时的回忆。


    但索沃尔他们却依旧苦恼。


    那让艾伦不禁感到疑惑，歪着头思考到底是怎么了。


    「……艾伦，对不起。」


    「为什么叔叔要道歉？」


    「这封信寄来这里，代表妳被视为这个国家的贵族了……」


    「呃，意思是……」


    「事情的开端是因为我去订制艾伦和拉菲莉亚的衣服才会这样。」


    伊莎贝拉这么说，道了歉，显得很消沉。


    拥有孙女这件事让她很是欢喜，因此她替艾伦和拉菲莉亚买了大量的衣服。


    但她们两人的体格完全不同。凡克莱福特家有两个体格不同的女孩──消息似乎就是由此走漏。


    「我姑且还是有马上订正这件事，我说大哥已经入赘别人家，艾伦并没有本国国籍，可是不知为何不被采信……」


    「嗯……会不会是不希望本国英雄被其他国家抢走呢？」


    现在罗威尔和索沃尔一起经营着这块领地。那些人大概是认为，既然已经确定罗威尔有女儿，为了确保罗威尔不落入他国手中，就将焦点放在女儿身上，这样他或许会滞留在本国几年。


    如果是贵族就读的学校，和腹黑……不对，和汀巴尔国王也有密切的关联吧。换言之，他为了留住罗威尔，把艾伦当成筹码了。


    「到头来不都是爸爸的问题吗！」


    「好痛，抱歉，抱歉啦。」


    艾伦气得捶打罗威尔，但他喊着痛，看起来却很开心。为了封印艾伦的双手，罗威尔抱紧她，并磨蹭她的脸颊。


    「我已经回信拒绝学院的邀请了……但他们还是一直寄来，实在很伤脑筋。」


    见索沃尔发出叹息，艾伦不禁觉得愧疚。这个国家规定从十二岁开始到十六岁成年为止，都必须进入学院就读。


    这个家在两个月前已经将拉菲莉亚送入学院。索沃尔原本以为只要拖过入学典礼，对方就会放弃，没想到竟还学不乖，一直寄信过来。


    「最后甚至还说是我们不履行贵族的义务，要遣送使者过来……」


    艾伦眨了眨眼，只觉得这未免也太小题大作了。如果不履行贵族的义务，可能会被国家问罪，但如此执着在艾伦身上实在令人费解，索沃尔也只能不断叹息。


    「是喔……」


    学校。生前的学校生活，艾伦确实觉得很有趣。但既然她有记忆，就代表已经体验过了。这让她觉得事到如今再去上学也没有意义。


    如果是贵族，由交友、稳固人脉这些方面来看，应该会乐于前往学院就读。尤其今年就要毕业的贾迪尔和他的弟弟拉苏耶尔现在想必都在学院里。


    想和王子有直接交情的人或许都会很开心，但站在艾伦的角度，他们却是她最不想扯上关系的人。


    在日本，学院这个名词是多数私立学校会使用的校名。不过在这个世界，学院就像修道院，是一种遵守着戒律的共同生活体系。


    艾伦对其中的管理体制有些兴趣，但关于这个世界的事，她已经透过罗威尔有了某种程度的认知，她想就算她去上学，应该也没办法学到什么。


    「……我去学院就读，对凡克莱福特家有什么好处吗？」


    「没有。」


    「没有耶。」


    「并没有。」


    索沃尔、伊莎贝拉，甚至站在一旁的罗伦都立即回答。


    「而且该教的事情，我已经亲自教过艾伦了嘛。」


    「就是说呀～」


    听见罗威尔的话，索沃尔等人都瞪大了双眼，艾伦却不解他们为何要露出那种表情。


    「我的女儿学得让人啧啧称奇，我喜出望外，不小心就……」


    见罗威尔傻笑，索沃尔他们各个无语。


    「大哥亲自教艾伦……？」


    仔细一问，才知道罗威尔以前在学院中别说是秀才，根本是个天才，而艾伦说自己已经被这样一个天才教过了。艾伦现在十二岁，以贵族来说，她会的东西是接下来才要学习的。


    这下，伊莎贝拉总算明白艾伦之所以那么聪慧的缘故了。


    以艾伦的情况来说，因为她有生前的记忆，她觉得自己不过是听罗威尔说说这个世界的组成，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现在看来，这似乎是一大问题，让她有些良心不安。


    「艾伦已经学完要在学院学的事情了。学院是有个和精灵交流，然后缔结契约的活动啦，可是她自己就是精灵了啊。」


    「而且除了这个领地，我也不想扩大和人界的交流……」


    说实话，虽说她有罗威尔教导，其实也只学了这个世界的构造以及普通常识。艾伦是精灵，像仪式、礼仪这类事情大概与她无缘，也就没特别去学了。她学得兴致勃勃的知识，顶多就是战略、战术、战法这类学问吧？


    此外，艾伦有个一碰到好奇的事物，就会独自去调查的习惯，所以就算不教她，她在不知不觉中学会知识也已是稀松平常。有鉴于此，罗威尔更觉得没有必要特地将艾伦送去教育场所。


    罗威尔和艾伦的答案一致。他们同时看了索沃尔一眼，并露出笑脸表示：努力说服使者吧！索沃尔见了，依旧只能叹气。


    「王室的人也在学院就读，我的女儿和艾齐儿的女儿也在里面，所以我知道不能让艾伦靠近那种地方。可是他们这么死缠烂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艾伦不会主动靠近索沃尔刚才提到的那些人，但他们全是些让人忍不住觉得会引发什么问题的人物。


    艾伦确实不怎么想见到拉菲莉亚。只能说她们实在太不对盘了。光是由会炫耀自己的胸部大小这件事来看，她就已经是敌人了。再加上艾伦曾经被她惹哭，或许内心已经萌生出不知道怎么跟她相处的想法了。


    自她们入学已经过了两个月，大家都不禁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而她们没有辜负众人期待，已经闹出许多问题。


    或许是想起了什么麻烦事，见索沃尔越渐沉重的叹息就可以知道他有多辛苦。


    如今，倘若艾伦跳进那种地方，无疑是主动介入麻烦。所有人于是开始提出意见，商讨该如何拒绝。


    就在这时，在索沃尔身旁的艾伦若无其事地说出了一句可怕的话：「要逼腹黑先生出动吗？」尽管索沃尔和伊莎贝拉表示，要是做了那种事，只会让王室有可乘之机，罗威尔却悠哉地喝着罗伦泡的茶，然后说：「我们才不会犯下那种失误。」


    当众人商讨着该如何应付这封信时，只有奥莉珍一个人愣在原地，没有加入对话。


    其实她不懂那封信有什么意义，所以就像往常一样天真地歪着头，表示困惑。不过，她的视线从未离开那封「信」。


    就在所有人商量着各种拒绝方法时，苦恼的索沃尔一边看着信，一边忍不住说出：「真是一封要命的信。」说完这句话，奥莉珍的神情为之一变。


    「对了！一定就是这件事吧！」


    「咦……妈妈，妳突然是怎么了？」


    奥莉珍开心地重新面向艾伦，冷不防抛出这句话：


    「艾伦，妳就去学院吧！」


    「咦……」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进展，室内所有人一阵无语，但奥莉珍不管他们，开心地说：


    「对嘛，现在想想，那里的确很可疑！」


    「抱歉，妈妈……我听不懂妳在说什么。」


    「我跟妳说，如果是妳，一定能替我找到。」


    「什么……？」


    见艾伦不解地歪头，奥莉珍笑着说：


    「姐姐是这么说的喔。」


    「……这件事跟双女神有关吗？」


    艾伦脑袋一片混乱，根本不知道要找什么东西。在她即将开口询问之际，罗威尔满腹愤怒地盖过她的声音说道：


    「奥莉，不行。」


    「哎呀，为什么？」


    「我不能让艾伦去学院。那里有被诅咒的王室成员在啊！」


    「只要别太靠近不就好了？对了，亲爱的，那个叫做什么呀？那时候其他国家的王子不是有几个月都在学院里吗？」


    奥莉珍向罗威尔确认着某件事。艾伦心中也有谱。


    「学院有类似留学的制度吗？」


    「对，就是这个！」


    奥莉珍笑着说：「就算只去一下下也不要紧。」但罗威尔却和她相反，心情瞬间差到了极点。


    「我不会让艾伦去学院！」


    周遭的人跟不上这突然改变的话题走向，只能讶异地看着他们。


    艾伦为了理解奥莉珍突然希望自己去学院的理由而转动着思绪，罗威尔突如其来的吼声却响彻房内，阻碍她的思绪。


    「我怎能把可爱的女儿推到男人堆里面啊──！」


    听了


    罗威尔这句话，艾伦从旁冷淡地说了一句：「爸爸，请你闭嘴。」就这么让罗威尔闭上嘴巴。她无视失落的罗威尔，开始询问奥莉珍几个问题，以便整理状况。


    「看来这不是要不要去学院就读的问题了。妈妈，妳说我会找到，是要找什么东西？」


    奥莉珍一脸笑咪咪地紧闭着嘴巴。正当艾伦感到困惑时，奥莉珍来到她的耳边，开始说悄悄话。


    （要是我现在说出来，罗威尔大概会生气……）


    （咦！）


    两人说着悄悄话的同时，来自罗威尔的压迫感也随之增强，奥莉珍只好轻咳两声，结束悄悄话。


    「为什么我一直到现在才想起来呢？学院这个地方就是很可疑嘛。」


    「可疑……？」


    「是啊，很可疑。如果我长时间待在人界，力量会被触动，进而影响周遭不是吗？」


    「是的。」


    「那个地方尤其严重。」


    「这么说起来……」


    在奥莉珍的说明下，罗威尔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始回首过往发生的某件事。


    「我只要一叫奥莉来，周遭环境就会立刻变调。」


    「那个地方有不少和精灵缔结契约的人，所以我本来以为是因为我的力量触动那些精灵，才会发生那种影响。」


    「噢……」


    「所以啦，艾伦，我希望妳去一趟学院，然后找到那个。」


    「那个到底是什么啦？」


    「…………我不能说！」


    「这样我根本找不到啊！」


    「可是姐姐说过，妳会替我找到的！」


    「什么～？双女神说那个在学院里吗？」


    「没说，可是大概没问题！」


    「原来根本没说吗！妳现在是硬把一件不～可能的任务推给我耶！妳说会让爸爸生气的东西是什么！」


    「讨厌啦～！妳不能说出来──！」


    「会让我生气？我已经很生气了！我不会把艾伦嫁出去的！」


    「爸爸，请你把那莫名其妙的怒气丢到一边，不然永远谈不下去！」


    「好……好过分！我明明这么爱妳，可是我觉得妳好像没感觉到！」


    面对已经无法挽回的事态，索沃尔等人完全不想管这家人，只遥望着虚空。


    「啊～呃～我想想，换句话说，是要我去找学院可疑的地方，对吗？」


    「……没错！」


    「妈妈，妳刚才停顿了一下。」


    「我觉得是妳多心了！」


    艾伦瞬间察觉绝对不是如此，但她也知道自己无法再从奥莉珍口中得知更多详情了。


    发生在学院内的可疑现象。明明不知道那东西的真面目，却断定罗威尔会生气，这根本自相矛盾。


    （嗯～……？）


    艾伦微微歪着头思考。


    先整理一下说词。现在只知道学院内发生了针对精灵的可疑现象，那大概和奥莉珍想找的东西有关……又或者就是起因。刚才奥莉珍那一下停顿，代表发生可疑现象的地方并不是学院内某个特定场所。


    （意思是……东西？要我去找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既然双女神都说艾伦会找到，想必真的会找到什么。那句话必是出自看透一切的沃尔口中。这就代表──双女神知道艾伦会去学院。


    世上没有人会乐意前往明知即将发生事件的地方。


    可是学院是个会增幅奥莉珍力量的奇特场所。也就是说，这件事十之八九与精灵有关。要是不解决，不知道精灵以后会发生什么事。不对，已经发生了。搞不好她必须加快脚步。


    （虽然我很不想去……）


    要是因为撒手不管这件事，导致精灵发生什么不测，艾伦以后一定会非常后悔。


    索沃尔看见艾伦死心的表情，似乎因此察觉她的心情了。他小声说了一句：「妳真辛苦……」然后拍了拍艾伦的肩膀鼓励她。


    为了体贴没什么干劲的艾伦，奥莉珍拍了下手掌，喊出：「对了！」


    在罗威尔就读学院的期间，奥莉珍一直守护着他，尽管是透过水镜。当时发生的事都令她非常开心。


    「我看了觉得很开心喔～艾伦妳去了，一定也会很开心喔～～！」


    她甚至表示，精灵的寿命很长，就算对人类社会抱持那么一点兴趣也无妨。


    但艾伦却眯起眼睛，觉得正因为奥莉珍站在旁观的立场，才会觉得好玩。


    若要说艾伦前往学院能有什么好处，顶多就是能交到人类朋友而已吧。艾伦和罗威尔一样，有讨厌无谓之事的倾向，常常会把两件事放在天秤上衡量。或许是因为这样，他们两人同时皱起眉头，说出：「才不会～」


    而且奥莉珍以前明明吩咐过艾伦，不要和王室有过多的牵扯，现在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啊？艾伦实在傻眼。


    「可是艾伦一对事情产生兴趣，就会变得看不见周遭啊。与其让她对人界感兴趣，然后不知不觉失踪，去体验一下学院我觉得比较放心啊～」


    （没礼貌，我才不会那……不，大概不会……应该吧。可能吧。）


    艾伦有着研究员的本性，她有自觉只要产生了兴趣，自己就会听不见周遭的声音，所以无法坚定地反驳。


    更别提奥莉珍不顾动摇的艾伦以及笼罩在负能量当中的罗威尔，笑容可掬地说出了一句致命的话：


    「艾伦、艾伦。」


    「是，什么事？」


    「那所学院很大，而且跟腹黑们住的城堡不太一样喔。周遭被森林包围，男生们偶尔会在那里学习所谓『贵族的狩猎』。然后城堡外面有湖泊喔，被森林包围的城堡映照在水面的样子不是随随便便看得到的美景喔～～」


    「……唔！」


    其实艾伦最喜欢城堡这种建筑物了。


    「我要短期留学！」


    她突然燃起兴趣，举起手表示这是社会学习的一环。罗威尔见状，气得低吼：「奥～～莉～～～～！」却被艾伦的声音盖过。


    艾伦兴奋地直呼：「城堡！城堡！」伊莎贝拉看了，讶异地询问艾伦是否喜欢城堡。


    「喜欢！探险！探险！」


    听艾伦这么喊，罗威尔只得叹气，含糊其辞地说：「艾伦对城堡的探究心实在是……」


    「艾伦只要一看到城堡，就会忍不住想去确认构造，所以她轻轻松松就能发现已经被人遗忘的密室。」


    索沃尔等人听了奥莉珍的话，全都非常讶异。罗伦继续追问：「妳看得懂城堡的构造吗？」


    「城堡很好玩耶！外观和内部构造之间不知道是怎么做的，有很高的机率会做出明显的空隙。原本以为那只是单纯的空间，结果大多数都是密道或密室，真的很好玩！」


    日本也有所谓的忍者建筑。建筑本身留有基本上是用来应付湿气的通风走道，但不知道为什么，那类著名的大型建筑常会安置制作精良的机关在那里。


    其实艾伦也很想细细探索汀巴尔王城，但她并不想靠近诅咒，就这么隐忍着。


    要是有人在眼前表现得有所隐瞒，不是会很想揭穿他吗──艾伦这么说道，寻求在场所有人的同意，却换回一阵苦笑。


    「难怪就算我有事瞒着艾伦，也会马上被看穿……」


    听见罗威尔这么说，艾伦不禁不解地歪头。当她思索着自己揭穿了什么秘密时，罗威尔只说了一句「艾伯特」，她便想起来了。这么说起来，似乎有过那么一回事。


    「艾伦打从出生以来，就对我的城堡兴致勃勃，大概两岁时，每天都在大冒险，让人一刻也闲不下来。」


    尽管奥莉珍开朗地呵呵笑道，罗威尔却因为想起了当时的骚动，心里只觉得厌烦。


    「她可是两岁就说要在城堡里探险，结果不知不觉不见了耶。我永远忘不了当时有多可怕……」


    说到这里，艾伦不禁低头赔罪：「当时真是非常对不起。」


    艾伦刚在这个世界出生的时候，是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宛如一切都被雾气包围，感觉模糊不清。刚出生时，她完全没有关于生前的半点感觉。


    视野也是一片模糊，顶多只能感觉到有人抱起自己，并大概知道眼前的人即是双亲。


    她在大学的心理学课堂上学到，小婴儿只能求助映入视野的人来保护自己，为此，婴儿会本能对着眼前的人露出笑容。她记得自己听到这个说法时感到很惊讶，此刻体会过后，她才知晓这个说法几乎正确。


    之后，随着日子过去，她的视野逐渐清晰。学会站立走路后，更是无法按捺想摸索周遭的心情。这时，她察觉世界不一样了，因为这里是城堡。她居然住在城堡里，而


    且周遭的人都飘在半空中。


    比起追究自己死亡、转生的事实，她更想解开突然摊在眼前的谜题。


    她晚上睡觉时，常会因为想起生前的事而哭泣，但这种时候，罗威尔和奥莉珍都会一直陪在她身边，抱着她一起安眠。


    温暖的新记忆包覆悲伤的记忆，艾伦慢慢融入这个世界。


    当艾伦在回想从前时，罗威尔却因为想起当时的事而失落。


    「她不是解除施加在城堡里的魔法，就是发现大家都遗忘的房间，不然就是不知道从哪里闯进宝物库……而且每次到最后都会迷路，然后不管我们等多久都不会回来耶。可是我去找的话，艾伦又会跑走……」


    听见自己当时闯的祸被一一当成回忆说出，让艾伦感到有些不自在。


    「她讨厌被罗威尔抱，结果为了逃走反而学会转移，实在是笑死人了～」


    「呜哇啊啊啊啊……！」


    奥莉珍这句爆料给了罗威尔一记重击。看来当时发生的事对罗威尔来说打击相当大。


    伊莎贝拉听见这件事，则是整张脸铁青，发出悲鸣。


    光想就令人毛骨悚然。两岁的女儿竟一个不注意就下落不明。但艾伦不希望有人打扰自己最喜欢的探险，她不顾双亲的担忧，为了躲藏而多方尝试，一学会魔法就要试试效果，有时甚至会突然转移到陌生的场所。


    这些事情被爆料出来，索沃尔等人实在同情罗威尔。索沃尔小声说：「原来艾伦平常做事太超过的倾向，从两岁就开始了啊。」


    现场气氛沉重得难以言喻，艾伦深感无地自容。


    「不过多亏艾伦，我了解到很多事喔。这次正好可以发挥她的本事呀。而且这封书信的寄件人很锲而不舍吧？稍微跟对方谈谈也无妨啊。」


    奥莉珍轻松地说道，但罗威尔嘴里还是念着：「可是学院……」始终持反对意见。


    「对了，不能参加入学体验吗？」


    面对艾伦的提议，罗威尔等人只是歪着头，不知道那是什么。


    「就跟对方提议，让我们先在学院体验课程，再决定要不要入学，这样如何？」


    「哎呀，原来还有这种办法。」


    伊莎贝拉发出赞同艾伦的声音。


    「就算只有一天，我也不想把艾伦交给学院！」


    对于吼出反对意见的罗威尔，持相反意见的艾伦立刻展开说服。


    「入学体验也适用在父母身上喔。毕竟最后评估把孩子送进学院好不好的人是父母，所以可以陪着孩子一起旁听喔。」


    听艾伦这么说，罗威尔眼睛一亮。


    「……我和艾伦一起去学院？」


    「没错。只要回信给对方，说他们要是不答应，我们就回到妈妈的土地，这样不就好了？我看对方好像处心积虑想让我入学，所以应该会吞下这个条件吧。」


    「就是这样，艾伦！再多说一点！」


    见艾伦开始助攻，奥莉珍喜形于色，不断挥舞着拳头。真会耍嘴皮子……艾伦双眼发直地看向奥莉珍，却也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爸爸，既然妈妈这么希望我去学院，代表这件事和精灵有关。既然双女神也说『我会找到』，那我总有一天必须去学院的事实已经不会改变了。」


    「没错。如果是现在，你应该能够理解吧？」


    那干脆奥莉珍妳一起去算了──罗威尔也同意前往学院。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也发现奥莉珍无论如何都想调查学院的事了。


    「……如果和精灵有关，那我根本不能拒绝啊。」


    罗威尔心不甘情不愿地说完，艾伦和奥莉珍开心地互相击掌。


    见母女两人这种反应，罗威尔再度叹气，嘴里呢喃：「妻女联手，我根本赢不了……」索沃尔见状，也说了句：「大哥……我了解。」表示同情。看来索沃尔也被自己的家人吃得死死的。


    「妈妈，学院的规模有多大啊？」


    「大概是……我们家的一半吧？」


    「那很大耶！」


    「是呀。要调查的话，应该也要花好几天吧？」


    「那跟对方说，我想跟爸爸一起在那边住几天，体验学院生活就好了吧？学院是住宿制吧？就算我们要拒绝入学，只要解开学院隐藏的谜团，就能拿来交涉了！」


    「交涉？……艾伦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爸爸，请你停止那种怀疑的眼神。我很心寒！」


    艾伦一生气，罗威尔就道歉。不过，他露出了确信艾伦绝对会闯出什么名堂的眼神。


    「……你们真的要去吗？」


    索沃尔担心地说。艾伦听了，笑着夸下海口：


    「我们就一边体验入学，一边观光吧！」


    「艾伦，妳的心声漏出来了。」


    尽管罗威尔傻眼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那对艾伦来说却一点也不重要。一想到可以探索城堡，她就开心得双眼发亮。


    「这么一来，就得做点准备才行了。」


    话题一有结论，伊莎贝拉便高兴地阖起扇子，发出「啪」的一声。


    「……准备？」


    要准备什么──艾伦歪着头问道，伊莎贝拉却只是笑。


    ＊


    之后过了两周左右，罗威尔他们接到通知，说伊莎贝拉口中的「准备」已经完成，于是造访凡克莱福特家。


    「做好了哟～！艾伦，妳快点穿穿看！」


    「好……」


    那天有了结论后，他们在还未平复惊讶之情时便开始丈量尺寸。当时从裁缝师嘴里说出的「和上次量的尺寸几乎一样呢」这句话，带给艾伦不小的打击。


    （我……都没长大……！）


    接着，她不假思索地往下看自己的胸部。看的不是身高，而是胸部，这种反射动作连她自己都觉得可怕。


    她发现身高也没有变化，受到双重打击，不过还是在女仆的帮忙下将拿来的衣服一件件穿上。


    等换装完毕，回到原本的房间后，伊莎贝拉开心得眼睛都亮了。


    「艾伦！妳穿起来真好看～！」


    虽说是短期，也不能穿着洋装去学院，他们便请人准备了制服。


    「是……是吗……？」


    上衣跟西装外套很相似，下半身是偏短的百褶裙。服装重视机动性，非常轻巧。


    艾伦羞涩地转了一圈，裙子便轻盈地飘起。


    「艾伦穿什么都很好看耶～」


    伊莎贝拉喜形于色，一旁的罗威尔也大肆称赞：「真是个美丽的淑女。」


    艾伦从未想过有一天竟能穿上过往熟悉的制服，而不是如今已经穿习惯的洋装。明明就不是真的要入学，她却显得雀跃不已。现在，她心中有种类似怀念的不可思议心情，同时混杂着一种「都这把年纪了还……」的想法，内心感到很复杂。


    （如果要调查，穿洋装的确不好行动……）


    当艾伦这么说服自己，重新取回开心的心情时才注意到──一起过来的奥莉珍不见了身影。


    「奇怪？妈妈呢？」


    艾伦左顾右盼寻找奥莉珍。罗威尔也随之察觉这件事，他环顾四周，嘴里念着：「经妳这么一说……」


    「啊～那个……其实她也……」


    伊莎贝拉不知为何忸忸怩怩，满脸通红，艾伦和罗威尔看了只觉得不解。


    「怎么样啊～～！」


    奥莉珍利用转移，瞬间现身。所有人看到「那个」的瞬间，都讶异地喷出嘴里的茶。


    「奥……奥莉！」


    最慌乱的人大概是罗威尔吧。因为奥莉珍竟然拜托伊莎贝拉替她准备了一套和艾伦一样的制服。


    「跟艾伦穿母女装～！」


    「又学会新的单字了！」


    面对艾伦的吐槽，奥莉珍只是呵呵笑，然后开心地在半空中转圈舞动。虽然她和艾伦穿着同一套制服，胸口的曲线却非常紧绷，仿佛下一秒就会马上爆开。


    明明是确实量过尺寸订做的衣服，但不知为何，成品的胸部部分却非常紧绷，那让艾伦百思不得其解。


    （想不通！）


    艾伦随后得到一个结论──自己明明没有成长，奥莉珍却以现在进行式抵达了成长的顶峰。她不禁鼓起腮帮子，发出「唔～～」的声音。


    奥莉珍平常都穿着几乎要看光光的透明洋装，现在却整齐地穿着制服，罗威尔总觉得有股严重的异样感，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唔……平常看得见的东西看不见了……！」


    罗威尔不知为何表情苦闷，痛苦地喘着气，并低声说出：「好想撕破……！」在一旁听见这句话的索沃尔则是满脸通红地出言阻止，说道：「大哥，请你别在这里做那种事！」


    只见在一旁


    观望的艾伦以冰冷的眼神说道：


    「爸爸，你还是老样子，这么闷骚。」


    「唔哇啊啊啊啊啊！」


    罗威尔被言语形成的长枪贯穿，呈现濒死状态。奥莉珍一边看，一边呵呵笑，然后拍响手掌。


    「？」


    随后，女仆们团团围住罗威尔等人。连伊莎贝拉、索沃尔，还有罗伦都被围住。他们在感到惊讶之际被带到别间房间。


    「妈妈……难道妳……」


    「唔呵呵呵呵！大家都穿一样的，好开心啊！」


    在这瞬间，奥莉珍的恶作剧成功了。


    我和艾伦穿一样的耶──奥莉珍牵着艾伦的手跳舞，那副模样着实令人欣慰，但其他房间似乎传出了大伙儿苦闷的声音，真想把那些声音当成错觉。


    「都这把年纪了，真是害臊……」


    「唔……」


    「呵呵呵！」


    艾伦见他们虽然害臊，却还是整齐穿上制服的模样，不禁露出笑意。这时，罗威尔晚了一步走进来。


    「没想到妳居然打着这种鬼主意……」


    「对不起啦。我想说一次就好了，好想要大家都穿同一套衣服。」


    看奥莉珍笑得这么开心，罗威尔也拿她没辙，于是抱紧她。


    「大哥倒是和以前一模一样呢……」


    「因为我已经停止成长了，这很正常吧。这不重要，你们可别穿着这身衣服外出啊。」


    「才不会！」


    面对这样的事态，站在一旁的女仆纷纷拚死忍住笑意。她们似乎是听奥莉珍说想要和大家穿一样的衣服，觉得很有趣，才会出力协助。


    「虽然很难为情，感觉却好像变年轻了呢。」


    「夫人说得极是。」


    「呜呜……」


    伊莎贝拉和罗伦大概是逐渐习惯这身打扮了，一改先前态度开始乐在其中，只有索沃尔一个人依旧羞红着一张脸。


    艾伦目不转睛地看着身穿制服的罗威尔，罗威尔也注意到艾伦的视线，问艾伦感想，同时还抛媚眼，摆了个耍帅姿势。


    罗威尔就这么维持着耍帅姿势不动，等艾伦做出反应。艾伦一边温暖地守望着罗威尔，看他能维持这个姿势多久，嘴里一边呢喃：「帅哥不管穿什么都很好看耶。」这时，她忽然想到，这与其说是父女……


    对了──艾伦终于想起来。她睁大眼睛仰望罗威尔，说道：


    「是学长！」


    「！」


    这下连罗威尔也发现了，眼前根本就是幅身穿相同制服的娇小学妹正抬头仰望自己的构图。他忍不住用双手捂脸，下腰仰天。

 第十一话 汀巴尔王国学院

    这天，学院收到凡克莱福特家送来的信，男人们看完都乱成了一团。


    「体验入学是什么鬼东西！」


    「据这封信所说，他们想让女儿接受学院的教育几天……借此判断是否值得入学。」


    一名戴着眼镜，身材瘦高，表情阴沉的男人低着头报告。


    相较之下，另一名男人身材肥胖、矮小，他身上的长袍拖在地上，不时会绊倒。


    肥胖的男人是这所学院的学院长，瘦弱男人的地位则相当于训导主任。


    「做出那种药的人就是英雄的女儿吧？而据说现在在学院里的，是英雄的弟弟的女儿吧？」


    「就算我们想要那种药，王室也完全不给……只要认可这什么体验入学，那女孩不就会来到学院吗？这么一来，就形同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了！」


    双方肆无忌惮地笑着。


    他们曾经请求王室提供药品用于学院的研究之中，对方却表示要用在治疗和宫廷研究上，无法提供，这项请求因此遭到驳回。他们听说王室支付了一笔不小的金额，向凡克莱福特家购买药品。


    当然了，学院也曾寄信请求凡克莱福特家，但凡克莱福特家却说，只要是携出凡克莱福特领的药品都交由王室管理，也拒绝了学院。


    「有很多国家群起关心，都想得到那种药。如果能学会制法，肯定能赚一笔钱！」


    「只要拢络那女孩就行了，反正她才十二岁嘛！」


    而且如果她的国籍不属本国，也有留学这个手段。两人就这么策划着无论如何都要让英雄之女进入学院的计划。


    然而，之后他们重看了一遍信件，发现上面附注了一个条件──必须让身为父亲的罗威尔陪同女儿一同体验。这两人知晓英雄要来学院，又是一阵慌乱。


    ＊


    这一天，学院内到处充满紧张的气氛，老师们和平常不同，感觉全绷紧了神经。


    学生们窃窃私语，讨论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像是某个大人物要来视察喔。」


    「咦？你从哪里听来的啊？」


    「我偷听到老师们的谈话内容啊。不知道是谁会来耶。」


    「可是啊，就算是这样，老师们会紧张成这样吗？」


    双方不解地歪头。这时，走廊传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喂！我听到一个很猛的消息！」


    教室的门被粗鲁地打开，有个男孩冲了进来。教室里所有视线全集中到他身上，想知道到底什么事能让人这么慌张。


    「听说英雄罗威尔要来！」


    教室瞬间陷入寂静。接着，突然传出一阵大叫。


    「你骗人！你在哪里听到的啊！」


    「我才没有骗人！这是玛尔斯特老师和穆斯可老师说的！现在老师们为了迎接英雄，已经在学院入口集合了！」


    一听闻这件事，学生们纷纷集中到门口。其他教室的学生因为那纷乱的脚步声，疑惑地探出头来。


    「听说英雄罗威尔要来学院！」


    男生叫出的这句话就像传话游戏一样，逐渐广传。


    学院因为这么一句话，在转瞬间掀起骚动。


    ＊


    为了充当在学院里的护卫，凯和凡也一起同行了。两人在名义上是罗威尔的侍从，但凯也是现役的学院生，因此还兼任向导。


    其实罗威尔身为毕业生，不需要别人带路，但为了随时盯好艾伦，罗威尔才会叫凯同行。


    体验入学第一天，凯被叫到了凡克莱福特宅邸。当他看到艾伦穿着学院的制服，还听她说要体验入学时，实在是吓了一大跳。


    艾伦穿制服的样子跟他前几个月前看到的新生相比，也显得格外娇小，有股青涩的感觉。制服给人的印象和他平常见惯的洋装不同，在他说出「很好看」的感想前，嘴巴便擅自动了。


    「艾……艾伦小姐，您很可爱……」


    「咦？」


    「啊！不是，我是，那个……您……您这样很好看！」


    「啊，你说制服啊？谢谢你。这件制服很可爱耶～！很方便活动，我也很喜欢！」


    「不，我的意思……啊，您说得没错。」


    罗威尔和凡交杂的杀气从旁压迫凯，他的脸色瞬间由红刷白。


    艾伦没有察觉，依旧喜上眉梢地由下仰望凯，嘿嘿嘿地开心笑着。


    正当罗威尔等人不解艾伦怎么如此开心时，艾伦对凯抛出了一颗炸弹。


    「凯学长！」


    凯因为艾伦的这道攻击（？），整张脸刷红，只能用手遮脸，然后原地蹲下。


    艾伦透过马车的小车窗看着外头，外头的风景令她着迷。


    现在已经可以看见座落在远处的学院，学院的外观就像英国的温莎城堡。温莎城堡是女王过周末的场所，因此远近驰名。艾伦生前曾在家庭旅行时造访过一次。


    以茶色砖块不断堆叠的外观与其说金碧辉煌，反倒像守护城壁或国境的屏障，感觉就像小小的城郭都市。


    如果要以有名的图画来比喻，就像塔罗牌中的高塔。


    塔罗牌中的高塔，不管正位还是逆位都代表凶，仿佛像在暗示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一样，让艾伦稍感不安。不过，身旁有罗威尔他们在，让艾伦觉得踏实许多，这才拭去那样的心情。


    从远处也可看出建筑是以中央的高塔为中心，其他偌大的高塔则以一定的间隔包围着中央。


    听说各个学科分别使用了不同的塔，从正面玄关往右是骑士塔、治疗塔、精灵塔、商塔、农塔、淑女塔。


    那座耸立在中央的高塔，其一楼有着餐厅一类的公共设施，往上则有各科的教职员办公室，位在中央高塔正后方的奢华建筑，是以一条连接通道连结，特地隔离起的贵族塔。


    贵族塔戒备森严，禁止一般学生进入，贵族用的宿舍也在这座塔当中。


    从艾伦他们的角度看不见，不过其实贵族塔的正后方也有两个细长的建筑物，是一般学生分成男女两边的宿舍塔。


    光听就觉得这个学院很大，更别说还有农塔专用的田地、治疗塔专用的药草栽培田……要是所有设施都算进来，占地真的非常广阔。


    凯更进一步说明周遭是由一大片森林包围，并且不远处有池塘，这实在让人听得眼花撩乱。


    「好大喔～！」


    艾伦深知如此一来便有探索的价值了，雀跃不已。看着艾伦那张紧贴在马车窗边，从头傻笑到尾的表情，罗威尔和身为护卫的凯只能苦笑。


    凯是现役学院生，所以能以护卫兼向导的身分陪同艾伦等人。


    凡也理所当然跟着他们，罗威尔也不反对让他同行。原因是──罗威尔觉得自己一个人挡不住失控的艾伦──这种令人不予置评的理由。


    「毕竟凡已经见过失控的艾伦了嘛。」


    「我感同身受……」


    「你懂吗？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我实在不觉得自己挡得了艾伦。」


    「艾伦小姐有这么厉害吗……？」


    三个男人就这么把艾伦从前的事迹当话题，相谈甚欢。艾伦听了，鼓起腮帮子抗议。


    「那时候是因为我太投入了！而且才刚学会魔法耶！你们不觉得我转移失败，到了奇怪的地方是无可奈何的事吗？」


    「妳不是马上就抓到诀窍了吗？然后因为这边、那边都想看，就一个劲儿地乱转移，结果还是迷路了啊。」


    「但那也只有一开始啊！我摸熟城堡构造后，就没迷路过了！」


    艾伦得意地挺起胸膛，罗威尔却叹了口气。


    「……妳以为一个才两岁的小女孩能轻松做出这些事吗？就算妳是精灵，也是个完全没学过魔法的小孩耶。」


    一个因为还不会好好走路，所以学会飘浮和转移的两岁婴儿，为了避开罗威尔的耳目，还利用光的折射原理创造出匿踪魔法。


    面对这接二连三、兴致勃勃孕育出新魔法的，刚满两岁的女儿，罗威尔被耍得团团转也是无可奈何。


    听了罗威尔的辛苦谈后，凯完全语塞。凡倒是骄傲地吐出鼻息，称赞公主殿下真有一套。


    「吾和公主殿下还发现了沉睡在城中，已经被人遗忘的宝物库呢！」


    「那个时候我们都吓了一跳呢！」


    「那……那还真是厉害……」


    凡大概是见了凯吃惊的样子心情大好，他得意地挺起胸膛。


    「你还真敢说。凡，你明明老是被艾伦丢下，哭得可怜兮兮的。」


    「罗威尔大人……！」


    凡罕见地仓皇失措，凯见状不禁失笑。


    当凡嘴里说出：「你这臭小子……！」开始与凯互相瞪视时，艾伦


    却在一旁笑着说：「好怀念～！」


    「艾伦小姐，您当时经历了怎样的探险呢？」


    「咦？」


    「呃……喂，臭小子……！」


    凯的笑容好耀眼。看来他是想挖出凡哭得可怜兮兮的过去。


    知道这点的凡惊慌失措，罗威尔觉得有趣，怂恿艾伦快说。


    「那个时候……」


    抵达学院还要一段时间，艾伦心想说说回忆也好，于是开始回忆。


    ＊


    当时，艾伦和凡才刚相识。


    艾伦还沉迷于幼虎凡的时候还好，但当她知道自己住在城堡中之后，便从凡身上转移了兴趣，凡被丢着不管的次数也逐渐频繁。


    敏特是凡的父亲，他似乎策划着要让凡以护卫的身分与艾伦从小相识。然而，在双方感情变好前，艾伦的兴趣便转移到城堡上。在他们深入认识彼此前，艾伦就时常迷失在城堡当中，造成恐慌。


    对凡来说，面对艾伦这个甚至能避开大人耳目的高手，负担实在太重了。


    凡比艾伦年长五岁，但老虎的身形会因为牙齿碍事导致难以言语，他常因为咬到舌头而眼眶泛泪。


    因为这点，他们双方要流畅交流必须花上更多时间，这也是他们熟不起来的原因之一。


    罗威尔注意到以凡的年纪来说，他太过不善言辞了。因此，他去询问过敏特，结果得到了一个意外的答案。


    「因为精灵会念话，对话几乎没有必要发声。」


    听了敏特的解释，罗威尔说着：「原来如此。」表示理解。他身旁的两岁娃也跟着回答：「原～来如此～」


    「……大小姐会念话吗？」


    「不畏！」


    艾伦咬字还不是很精准。如果是慢慢说就没有问题，但只要一不小心，就会变成含糊的语句。


    这种时候，她都会用双手捂住嘴巴说：「失败了！」罗威尔看了，总是傻笑地说着好可爱。


    「我、不、会！」


    「说得很标准喔。」


    「嗯！」


    凡看了，幼小的心灵暗自觉得自己不能这样，于是他向艾伦看齐，一个人偷偷练习怎么说话。


    敏特看着爱子如此勤奋的背影，在悄悄落泪的同时也替他声援。


    凡的努力有了成果，他变得经常开口说话，和艾伦的感情也逐渐变好，这才获得一起探险的权利。


    「公主颠下，耶请尼带吾一同前晚！」


    尽管还是不擅长说话，艾伦看了凡用前脚不断踏着地板请求的样子，还是笑着点头。


    「凡，跟偶一起走吧！」


    「遵命～！」


    凡的尾巴不断开心摆动。艾伦会一时兴起就进行转移，所以凡总是贴着艾伦移动。他知道只要黏在一起，自己就会一起被转移，因此拚死黏着艾伦。


    加上自从他们知道艾伦还小，能力还不算完备，只要凡和她黏在一起，她就无法进行长距离转移后，罗威尔便严加命令凡，要他务必时刻黏着艾伦。


    但罗威尔抱着艾伦时，艾伦明明可以留下罗威尔一个人，巧妙地用转移逃走。


    对罗威尔而言，命令凡盯着艾伦实在是苦肉计。


    奥莉珍等人就这么欣慰地默默守着他们两人，而在某天，事情终于发生。艾伦探索了几天城堡后，终于发现了个奇妙的场所。


    「凡，窝们今天去西边的塔吧！」


    「塔？」


    凡不解地歪头。他似乎不懂西边是哪边。


    西边的塔平常无人涉足，是平常不会有人靠近的场所，艾伦却双眼发亮，说那里有个令她在意的地方。尽管凡感到不解，还是举起前脚表示：「小的和您通行！」


    艾伦迅速将自己和凡转移到目标场所，景色瞬间黯淡下来。凡感觉到阵阵冷意，不禁瑟瑟发抖，但艾伦却喊道：「这边！」催促凡移动。


    「就偶的计算，在这附近……」


    艾伦双手拍着墙壁，一一确认每个砖头的缝隙，寻找某种东西。


    凡小心不妨碍艾伦，同时贴着她移动，从后方悄悄盯着艾伦的手，默默守护着她。


    「奇怪？」


    就算拍打墙壁，也始终没有变化。


    「嗯～？」


    面对嘴里不断嘟囔的艾伦，凡说了好几次「腰不腰算了……？」试图劝退艾伦。但艾伦并未察觉凡的耳朵下垂，尾巴也卷入两腿之间。


    这时候，艾伦发现了一件事──她和大人的视线水平不同。接着，她往上飘浮，同样对上方的墙壁拍打确认。


    就在艾伦把手放在某一块砖头上时，魔法阵「嗡」的一声展开。


    「公主颠下！」


    艾伦吓到，僵在原地不动，不过那道魔法阵马上消失不见了。


    凡大概是觉得有危险，竖起了全身的毛，将艾伦护在身后，一心保护她。


    「公主颠下，情您快逃！」


    「没事的，凡。」


    凡见艾伦笑着，呆愣地眨了眨眼。她似乎已经知道这是什么机关了。


    （幸好我学会认字了～！）


    看来刚才的魔法阵只会对女神有反应。换句话说，只有奥莉珍才能用。那是「封锁」魔法，所以可以用「开放」魔法来解除。


    艾伦再度伸手碰同一个地方，写着「封锁」字样的魔法阵随之浮现。她将「开放」的魔法叠在上头，现场随即发出仿佛拼图摆对了地方的「喀嚓」声响。


    接着现场又发出「咚」的一声，像是某种沉重的东西松脱了。整座塔开始慢慢回转，很快便没入地面。


    「哇──！」


    「公主颠下～～！」


    两人就这么在里面转圈，因此没有注意到西之塔在旋转之后，已经如螺丝般旋入地面。


    高塔再次发出「咚」的一声停止旋转，艾伦和凡已经头昏眼花。


    他们摇摇晃晃，直接瘫坐在地上。静静休息了一段时间后，艾伦突然「啊哈哈」地开始大笑。


    「真～好玩！」


    「呜呜……公主颠下……这样噗行啦……」


    「凡，你还好吗？」


    「呜呜～已经没事惹……」


    艾伦看着自己刚才解除的场所。那里有一条通往深处的道路。


    「原来要浮起来才找得到啊！」


    或许是因为奥莉珍总是飘浮在半空中，才会设下这个机关吧。


    艾伦和凡手牵着手站起，战战兢兢、慢慢地往里头移动。


    凡还是跟刚才一样，耳朵下垂，尾巴卷在两腿之间。但为了保护艾伦，他走在前头。


    他们顺着道路走进漆黑的房间，脚才刚踏进去，空间就突然扩大。脚下一道道青光像波纹一样展开，渐渐照亮室内。


    他们两人不知道上头究竟用了什么魔法，不过灯光已经扩散出去，室内渐趋明亮。


    「唔哇啊啊啊！」


    「豪漂亮……！」


    接着在眼前展开的光景，并不是他们想像中那种满坑满谷的金银财宝画面。


    室内深处的墙壁挂着许多几乎透明的薄绢，那些薄绢就像门帘一样不断摇摆，发出温暖的耀眼光芒。


    此外还有精雕细琢的宝物饰品放在矿物当中管理，矿物就像中心是水的水晶一样，一个个四散交错，就这么镶在天花板上飘浮，看起来像星星。


    「好飘亮……」


    「唔喔～！」


    这幅宛如飘在夜空中的满天星斗和极光让艾伦看呆了。


    「我后来把那个地方告诉妈妈，她竟然跟我说那是被遗忘的宝物库。」


    「那种地方忘得掉吗……？」


    「没办法啊，精灵城少说也有学院的两倍大。」


    听见罗威尔的解释，凯感到惊讶不已。


    「她说过，因为精灵们进贡的东西多到数不清，根本没办法掌握确切数量和品项。」


    罗威尔耸耸肩解释。


    「不过也没差啊，反正奥莉说了，那里要送给找到的艾伦。」


    「我没听说！」


    「哎呀？是吗？」


    「你们怎么那么随便处置贵重物品啊！」


    艾伦实在太惊讶了，恨不得立刻去找女王抗议，罗威尔却出言安抚。


    「对妳来说，妳感兴趣的大概是抵达宝物库前碰到的城堡机关吧。」


    「被看穿了！」


    凯欣慰地看着他们的互动，接着又看向惨遭这些回忆痛击而皱起眉头的凡，呵呵笑道：


    「原来你当时只会哭啊。」


    「唔！臭小子！」


    双方视线在狭窄的车内迸出火花，这时艾伦从旁拉了拉凡的衣袖。


    「公主殿下？」


    「讲一讲让我觉得好怀念，我们下次再一起去那边吧！」


    那个地方非常美丽。那次之后，他们不时会在奥莉珍的批准之下，两个人一起进去观看美景。因为说起了这件往事，让艾伦想起他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过


    去了。


    凡被艾伦笑嘻嘻的脸庞疗愈，也回了一抹笑容给她。凯见状，有些不是滋味。


    人类没办法去精灵界，有些事是无可奈何，但就算是这样，凯还是重新体认到──要介入他们的情谊不是一件易事。凯握紧拳头。


    罗威尔以眼角余光看着凯，自觉应该改变一下气氛，于是拉回话题。


    「事情就是这样。你们两个，艾伦是迷路惯犯，你们的视线绝对不可以从她身上挪开。凡，奥莉姑且会透过水镜看着艾伦的行动，你们要是跟丢了，先找奥莉确认。」


    「属下明白了。」


    「讨厌，连凡都这样！」


    艾伦气得大喊自己才不是惯犯，凡看了，慌慌张张地闪烁其词，说大家都是为了公主殿下好。


    「既然这样，要我跟爸爸手牵手都没关系，你们多少相信我一点啦！」


    「这是妳说的喔，艾伦，那就跟爸爸手牵手吧。当然了，要从头牵到尾才行喔。」


    罗威尔笑着说。


    虽然脸上在笑，眼里却没有笑意。这让艾伦有些后悔。说不定她太过冲动行事了。


    一行人热烈谈着艾伦和凡的往事，马车也持续往学院前进。


    汀巴尔王国学院被一片广阔的森林包围，尽管从远方便能看见学院较大的建筑物，一旦已经习惯使用转移，就会觉得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抵达。不过，这样也能一边看风景一边享受，倒也不完全都是难受的事。


    马车穿过森林自然形成的拱门之下，继续向前跑。马车逐渐靠近建筑物，包围马车的景物也渐渐从自然的森林拱门变成一片花墙。


    在英式庭园里，有种名为边境花坛的栽种手法。只要看腹地大门边的花坛，就会发现那里采用了前排栽种高度较低的花草，后排则高度较高的手法，以营造出花园的深度。再加上建筑物的样式，整体表现出绝佳的英伦风。


    艾伦止不住兴奋的心情。虽然她对罗威尔夸下海口，说自己没问题，但随着学院的建筑越来越清晰可见，她的信心也跟着蒙上一层雾。艾伦的眼睛现在盯着建筑物不放。


    艾伦双眼发亮，整个人巴着马车的小窗户。看她这个样子，其他三个人就知道已经没救了，露出一抹近似放弃的苦笑。


    马车穿过花径，来到大门前的宽阔地带，视野忽然变得开阔，城堡伫立在眼前的光景就这么跃入眼帘。


    城壁的砖头被绿色的爬墙虎覆盖，包围在一片绿意和花朵之中。艾伦不禁看得心醉。


    将身分证交给入口的骑士确认后，两名骑士合力打开左右两边的铁栅栏。马车就像受到牵引一般，驶入里头。


    他们看见建筑物的入口前排着许多等待他们抵达的人。贴着窗户不放的艾伦惊觉这件事，将整颗头缩回，并抓着罗威尔。


    （人怎么这么多！）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马车停下，身为护卫的凯和凡首先下车，马车里只剩下艾伦和罗威尔。在这个瞬间，罗威尔轻声提醒艾伦：


    「比我想得还要热闹……妳可不能和我走散喽，小公主。」


    罗威尔说完，顺势亲上艾伦的额头。


    随后，罗威尔下车，并站在马车的车门前，像个骑士一样，伸出手说：「公主殿下，请。」


    然而，当艾伦听见罗威尔下车的瞬间那道宛如地鸣的群众欢声时，不禁眨了眨眼。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安似的露出动摇的眼神。


    来到这里之前，艾伦完全忘记自己的父亲是英雄这件事了。


    而且不只魔物风暴这一件事，加上传言指出，带来神药救济众人的人就是英雄，使罗威尔的人气复燃。


    这个传言是为了转移众人的注意力，好让他们不去关注艾伦而进行的情报操纵。可是，回过神来，他们才发现这个传言已经把罗威尔和艾伦放在一起传，所以其实没什么效果。


    为了让听到欢呼就却步的艾伦放下心来，罗威尔轻声说：「凯和凡也都在这里，没事的。」


    艾伦畏畏缩缩地握住罗威尔的手，走下马车。没想到，直到刚才为止还人声鼎沸的现场，瞬间鸦雀无声。


    虽说艾伦身上穿着全新的制服，她的样貌依旧稚嫩，从远处就看得出是个小女孩。


    反射光线的美丽发色和英雄是同样的色调，尽管从远方看不清艾伦不经意仰望学院的那张脸庞，她身上还是带有一种神圣气质，让所有人只能哑口无言地看着她。


    艾伦在罗威尔的引导下走出马车，马上被站在学院建筑物之间往这里看的众多人数吓到。


    集体前来迎接马车的人们大概是老师，但他们就像仆人一样，排成一列，并对着罗威尔等人行礼。


    当罗威尔抬起头，视线从艾伦身上移开，将身体面向学院的瞬间，群众又开始发出各种声音，但已经和刚才的欢呼声不同了。


    听见众人吵杂的声音，艾伦不知该如何是好，于是快速躲到罗威尔背后，以不安的神情仰望罗威尔。


    「别去理会是最好的办法喔。不过看这个样子，不管怎么样，妳都没办法来就读学院吧。我本来抱着怀念的心情回来，没想到这里居然变成这么不入流的学院了。」


    艾伦点头同意罗威尔的话，但她突然感到有些在意──罗威尔这席话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声音大到就像故意说给周遭人听一样。


    罗威尔说完，站在最前面的臃肿男人在一阵讶异后，指示站在后方疑似教师的人们叫学生安静下来。


    教师们急忙回到建筑物内，接着便从各处传来「你们全给我回教室去！」的怒吼声。


    臃肿的男人一边搓着手，一边顶着额头的冷汗向罗威尔打招呼。


    看来这个人就是那封缠人信件的寄件人。


    对方请艾伦等人先前往学院长室，他们也就移动脚步离开现场。


    ＊


    被教师叱责，鸟兽散回到教室的学生们兴奋地开始讨论。


    「是英雄罗威尔！英雄真的来了！」


    虽然只是远远看见，但的确是传闻中的发色。那种不是白发，而是散发着特别光泽的銀发，只有英雄一人拥有，因为银是精灵的颜色。


    在英雄之前首先走下马车的人是白发的凡，学生们大概因此看出明显的区别了吧。


    接着，学生们的对话开始集中于那个在英雄之后出现的少女。当英雄向马车内伸手，一只娇小的手握住了他。


    学生们看到那头和英雄有着同样光泽的銀发少女时，瞬间产生了时间停止的错觉。


    「她全身光鲜亮丽，小小一只，非常可爱！」


    「咦？什么什么？你说谁可爱？」


    学生们站得比较远，照理说看不到那女孩的脸，但在兴奋之下，大家都发挥了想像力大聊特聊。


    「英雄罗威尔带着一个小女孩，那个女孩子跟英雄有一样的发色！」


    「凡克莱福特家是銀发吗？」


    「他们家不是有个人在一年级吗？他们家历代都是棕色，我听说英雄罗威尔是因为去了精灵界，发色才会改变……」


    说到这里，少女的存在成了谜团。而且，少女和英雄罗威尔有着相同的发色。


    人类不会有銀发，因为银色是精灵的颜色。传言是人类又是銀发的人，只有英雄罗威尔。


    面对少女的谜团，学生们纷纷说出臆测。


    「……会不会是妹妹之类的？」


    「英雄罗威尔没有妹妹。他们家的女儿就是一年级那个英雄的弟弟的女儿吧？可是那个女孩穿着学院的制服！」


    「既然这样，那个女生又是谁啊！」


    谈话逐渐白热化，这时候，某个人突然大叫，说他想起来了。


    「你们知道运用神药的人是罗威尔和他女儿这个谣传吗？」


    「咦……什么跟什么？」


    「这是治疗院传出的八卦。他们说拿药来的人，是总是和英雄在一起的女孩子。」


    「英雄罗威尔结婚了吗！」


    女学生发现这冲击性的事实，纷纷发出哀号，男生们则悲叹女生就是这副德性。


    看到罗威尔等人抵达的小部分学生们，都想确认自己亲眼看到的光景是否只是一场梦，继续热烈讨论著随侍在侧的白发男人和站在一旁的高年级生。话题就这么以讹传讹，然后逐渐走向夸张和扭曲，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女生们的感想很单纯，因为男生们长相帅气而显得兴奋不已。相对的，男生们则是因为那名娇小神秘的少女而坐立难安。


    他们从英雄罗威尔已婚的话题聊到梦想将自己置换其中


    的幻想，脑中交错着许多想像。


    最后女生们对男生们憧憬的少女形象感到傻眼，男生们听到女生们高亢的兴奋声音也嘘声四起，这样的对立产生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不是啊，就算人家是英雄也老大不小了，已婚很正常吧。魔物风暴已经是十四年前的事了耶，我记得英雄那时刚成年不久……所以现在差不多三十一岁吧？」


    听了这样的分析，四周纷纷出现「看不出来他年纪有那么大」的声音。


    虽然他们只有在远处看，但他们觉得英雄的年纪看起来和十六岁的最高年级生──贾迪尔殿下差不了多少。


    他和少女站在一起，说他们是年纪有点差距的兄妹也不为过。


    不过他可是那个英雄罗威尔，是据说去了精灵界的英雄，大家马上不再纠结，认为英雄发生什么事都不足为奇。


    「不过如果她真的是英雄的女儿……」


    因为某个人嘟囔出这句话，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面对这最后的可能性，学生们兴奋的心情再度膨胀。


    若要确认事情的真相，去问他们的亲戚是最快的捷径──女学生们就这样奔向拉菲莉亚的教室。


    ＊


    拉菲莉亚看着教室中的喧嚣，不禁傻眼。


    因为英雄罗威尔来到学院的传闻，她从刚才开始就不断被不认识的学生和学长姐叫出去询问事实真相。


    「……我不知道啦！」


    就在拉菲莉亚快被烦死的时候，新的传言又往上累加。


    「和英雄罗威尔发色一样的女孩子是谁！」


    听见这句话，拉菲莉亚的喉头顿时哽住。


    他们说的会是伯父的女儿──艾伦吗……？


    「艾伦？她跟伯父一起来到学院了吗？」


    因为拉菲莉亚的这句话，周遭所有人的脸色瞬间变调。


    「艾伦？那个女孩子叫艾伦吗！」


    拉菲莉亚已经受够这熟悉的光景了。每个人开口闭口都是艾伦，她在领地见到的光景也开始在学院里上演了。


    她明明听说艾伦不会就读这所学院，现在来这里又想干嘛？拉菲莉亚感到非常焦躁。


    仔细询问之下，她才知道教师似乎总动员迎接了艾伦。


    她明明也是公爵家的人，但老师们从不曾以那种态度对待她。


    反而因为她是市井出身，别说教师了，连贵族们都在背地里说她的坏话，瞧不起她。


    （艾伦明明也一样，不知道母亲是打哪来的啊！怎么会有这种差别啊！）


    拉菲莉亚非常烦躁。已经有一个和她同学年、不知道为什么总爱针对她的父亲前妻的女儿每天招惹她，让她很烦了，现在连艾伦都跑来，到底是怎样？


    此外，为什么自己身为亲戚，却要经由别人才知道这件事？一想到此，拉菲莉亚不禁咬住下唇。


    （我得确认清楚……！）


    拉菲莉亚开始奔跑，往大家口中的艾伦等人前往的方向奔跑。


    ＊


    这骚动也传入贾迪尔等人耳中了。


    尽管骚动并未来到贵族塔的房间内，有些贵族却因为想和英雄攀关系而表现出明显的坐立难安，让贾迪尔感到相当不快。


    他明明也想去和艾伦见面，却因为诅咒这个枷锁而无法靠近。但是，那些贵族只要想靠近，就能走近至足以和她打招呼的距离，贾迪尔实在嫉妒。


    贾迪尔听闻艾伦来到学院时，陷入了一瞬间的混乱，即使如此，还是秉着打个招呼应该没关系的想法，准备动身去找人，却被希尔阻止了。


    她名为希尔?拉尔?汀巴尔，是贾迪尔最年长的妹妹，也是汀巴尔王室的第一公主。她今年就要满十四岁，深受拉比西耶尔宠爱，为人冷静沉着，甚至接受了王妃的调教，是个擅长收集情报的女孩。


    她有着汀巴尔王室特有的金发碧眼，轻盈的长鲍伯头，还有和王妃一模一样的面容，给人冷峻俐落的印象。


    明明是正值青春期的女孩，却不怎么展露笑容，因此常被同龄的孩子嫌「无趣」。但只要她一开口，她的话术却会让所有人惊艳。


    因为如此，比起和同龄的女孩开茶会，她更常以王妃宠爱的女儿身分参加大人的社交活动。她就像希尔这个名字的意思──「天空」一样，拥有锐利的鹰眼可以收集情报，也擅长操作情报。


    她能干到拉比西耶尔曾经不小心脱口道出：「如果她是男孩就好了。」


    她也擅长刺绣，年纪轻轻，手腕就不输专业。而且常常带着各种大小、种类的针头，说这样心情会比较平静，是个谜团有点多的女孩。


    顺带一提，兄弟姐妹们给她的评价是：「恐怖……」


    「不行喔。请您留步，王兄。」


    「希尔？」


    「难道王兄想亲自去打招呼？」


    「……」


    希尔是不太把感情表露在脸上的女孩子，但贾迪尔知道她正在责备自己何以为之，因此发出了一声呜咽。


    亲自前去打招呼──这根本不是王族该有的行为。


    贾迪尔知道自己忘了这件事，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回椅子上。但毕竟有凡克莱福特家的事情在，他知道罗威尔不会前来打招呼。面对这进退两难的状况，贾迪尔不禁感到焦躁。


    自己的兄长和其他贵族一样坐立难安，那副不可靠的样子让希尔眯起了眼睛。贾迪尔察觉希尔的反应，更加无地自容了。


    希尔随后表示有话想说，催促贾迪尔换去一个没有其他人在的房间。


    他们换到贵族塔内只有王族可以进入的房间，那里用魔法做了隔音处理。


    从内侧将房门上锁后，希尔随即吐出不把兄长当兄长看的狠毒言语。

 第十二话 罗威尔的别名

    艾伦等人从学院长手上获得学院的平面图后，往凯的教室前进。


    「那个……艾伦小姐，您真的要去我的教室……？」


    「对！」


    「你是骑士科的对吧？我也出身那里，这样比较好说明。」


    「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见凯吞吞吐吐，艾伦不禁困惑。


    「难道这样让你很为难吗？」


    仔细想想也是，凯或许不会想在熟人众多的场所介绍身分比自己还高的亲友。


    艾伦为自己思虑不周感到失落，凯见状，急忙挥舞双手。


    「没有这回事！两位能来，我的同学一定很开心！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艾伦小姐不去淑女科好吗？」


    所谓的淑女科，是贵族女性学习的领域，贵族女性大多也会选择这个学科学习。


    举凡贵族的礼仪、刺绣还有扶持丈夫的方式，都是婚前淑女的必修科目。


    如果是要继承贵族家的人，就进入贵族科；如果是早已和精灵缔结契约，学会精灵魔法的人，就进入精灵魔法科；或者也可以因为家族考量进入其他学科。


    「艾伦已经是淑女了啊。」


    罗威尔的脸虽然笑着，眼睛却没有半点笑意。


    淑女科所在的高塔是男宾止步。站在罗威尔的立场，不只他和艾伦可能会被拆散，重要的是，拉菲莉亚和艾米尔都在那里。


    罗威尔不可能把艾伦送去那种地方。他显露出漆黑的笑容，仿佛在询问凯在说什么鬼话。


    见识了罗威尔的态度，凯才发觉自己失言，铁青着一张脸道歉。


    「先不提那个，公主殿下，这样真的好吗？根据这个小子说的，那个地方全都是男人啊……」


    「有你们在我身边，没事啦！要是遇到紧急事态，就使出转移当作无可奈何的最终手段吧。」


    如果艾伦本身会使用转移，旁人可能会猜测她是否和大精灵缔结了契约，进而引发骚动，所以她和罗威尔事先说好了，会先由罗威尔使用转移。只要和罗威尔在一起，就能找借口说艾伦只是跟着被转移了。


    「先撇除贵族科和淑女科，如果去精灵魔法科，精灵们也有骚动的可能。剩下的骑士科是便于行动的首选。」


    「而且我也是骑士科出身，这里也有你这个现役学生，就不用费尽心思解释了。」


    他们说好从便于行动的学科开始调查建筑物。


    「真要说的话，我的目标应该是治疗科吧。另外农科和商科也让我有点好奇。」


    罗威尔和凯双双歪起头，农科和商科似乎在他们料想之外。


    这两个学科最近才刚成立，罗威尔甚至不知道它们的存在。


    听说在魔物风暴之后，拉比西耶尔表示，为了重建残破不堪的国内，这两项技能太过薄弱，成了成立的契机。


    农科会教授让农业技术更精良以及增加产量的方法，商科主要是在学习簿记和商品开发等等。


    这个国家的王室无法借助精灵之力，所以更会着眼现实层面付诸行动。


    艾伦觉得自己似乎窥见拉比西耶尔一小部分的能力了。


    「与其和贵族交流，我更想和将来推动物流的人才交流。」


    凡克莱福特是公爵家，他们不必在乎底下贵族的脸色。


    话虽如此，既然王室现在等同敌人，他们必须重视的对象就是领民了。


    艾伦明明没有直接参与领地的运转，却能放眼整个领地，采取的行动的影响也逐渐遍布全国。


    罗威尔露出淡淡苦笑。他心想，这就是艾伦身为女王的素质吧。


    「有凯陪在身边，真的帮了大忙！要是有学院的人跟着，能调查的东西也调查不了。」


    「唔……」


    罗威尔和凡因为艾伦这句话，表情变得复杂。他们两人都反对让凯担任护卫，觉得很不是滋味。


    但艾伦这句话令凯感到很开心。他高兴地说：「能帮上您，是我的荣幸。」


    说着说着，艾伦握着罗威尔和凡的各一只手，三人就这么并排走在走廊上。这时，有几个大概是正好上完课的人瞪大了双眼看着他们。


    （学生变多了……下课了吗？）


    每当他们擦身而过，那些人就会看着艾伦，说她很小，然后从远处发出阵阵窃笑。


    其中也有人很讶异艾伦竟穿着学院的制服。艾伦的体格娇小，或许看起来根本不到入学的年龄。


    到处都有人惊异地发出「是罗威尔大人！」的声音，同时也有窃窃私语说着：「那孩子是谁？」


    艾伦平常几乎不会出现在这种场合，所以也不怎么在意过他人的目光。如果是平常，对她投以视线的对象也通常是大人们。


    现在变成年龄相仿的孩子们，艾伦便会介意了。


    艾伦心想，被两个大人牵着走会不会很丢脸呢？


    小孩子会被大人牵着手走，是因为大人担心小孩会走散不是吗？


    一旦开始介意，艾伦就越来越在意周遭的目光。


    只要身在学院，不管他们走去哪里都是注目焦点。或许无法要求她别在意，但艾伦心里实在难受得不得了。


    要不要干脆早早松开牵着的手呢？


    「……艾伦？」


    罗威尔似乎敏锐地注意到了什么，紧紧握住艾伦的手。


    她或许下意识松开了牵着的手。回过神来的艾伦看着罗威尔，露出嫣然一笑，紧紧回握牵着自己的手，像是在回应罗威尔的疑惑。


    走在前头带路的凯也留意着他们的模样，艾伦这才察觉，自己刚才说不定态度不怎么好。


    尽管胸口稍稍留下了一点疙瘩，艾伦还是不停要自己别在意。


    在艾伦想着这些事时，不知不觉抵达了目的地。凯站在教室门前，说：「就是这里。」


    艾伦抬头，只觉得凯的仪态好像被紧张矫正了，他站得直挺挺的。


    听说骑士科的纪律很严格，看凯这个样子，艾伦也感受到了军队特有的严谨。


    凯现在给人的感觉和担任护卫时的他不同，艾伦不禁看得出神。


    凯平常总像对待妹妹一样默默守护着艾伦，总是面带微笑。


    但在今天，他的表情却变得紧绷。那让艾伦在觉得稀奇的同时，也稍微感受到了骑士科有多严厉，开始心跳不已。


    凯表示要先进教室跟教师解释来龙去脉，就这么走了进去。


    「凯好帅喔！」


    艾伦笑着这么对罗威尔说道，罗威尔和凡因此瞪大了眼睛。


    「……糟糕，我这个决定太冲动了吗？」


    「小子……给我记住了。」


    艾伦总觉得两边传来了咬牙切齿的声音。当艾伦以为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时，教室里突然传出兴奋的叫声。


    艾伦在惊吓之余抖动双肩，罗威尔则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想当骑士的人怎能这么肤浅啊？」


    欢声在教师随后发出的怒吼声之下平息。


    罗威尔似乎对这道声音有印象。他开心地说着：「这还真是令人怀念的声音。」


    艾伦这才发现，撇除凡克莱福特家的人，这可说是她第一次见到罗威尔的旧识。之所以会这样，也是因为罗威尔的朋友们几乎都在十四年前那场魔物风暴丧生了。


    这也代表了当时那场战斗有多么壮烈。感觉罗威尔有些显得怀念，又因为想起了从前而有些悲伤。


    艾伦仰视着他，默默将这些看在眼里，紧紧握住罗威尔的手。


    随后，罗威尔回过神来，看了艾伦一眼，艾伦于是回以一抹微笑。


    「好期待见到怀念的人喔！」


    「……呵呵，就是啊。」


    当艾伦和罗威尔两人相视而笑，凯从教室走出来，说了一句：「让您们久等了。」


    罗威尔简单回答他后走进教室，并对教室里的人们说：「打扰了。」


    艾伦跟着罗威尔走进教室，只见教室里的学生们全将右手放在胸前，然后起立。


    尽管外表留着稚嫩的气息，却有着宛如军队的一致美感。学生们面前站着一位颇具威严，老练的大叔，他以完美的姿势低头致意。


    这位大叔身材壮硕，头发往上剃短，嘴边整齐留着落腮胡，眼角的皱纹显示出相应的年纪，乍看之下很像邋遢版的索沃尔，让人看不出他的岁数。


    不过锐利的眼神给了艾伦最深刻的印象，她觉得他是个可怕的人。


    「罗威尔大人，欢迎来到骑士科。」


    「还真是怀念啊。要受你们照顾一阵子了。」


    「好的。凯！快拿椅子来给罗威尔大人！」


    「是！」


    凯的动作非常俐落，仿佛每个动作都经过演练。


    艾伦一愣一愣


    地看着凯，直到他搬了两张椅子来，才对他道谢。就在艾伦要坐上椅子时，罗威尔制止了她。


    「艾伦要坐爸爸腿上喔。」


    罗威尔笑着，说出不容反驳的话语，艾伦只能傻眼地看着他。


    不出所料，教室的人们全都惊讶地张大双眼。


    「那张椅子就给凡坐吧。」


    「感谢您的体恤。」


    见凡行礼致意的姿态，教室里的人都以羡慕的眼光看着。


    基本上，主人不会体贴臣下。受到主人体贴的家臣，代表他深受主人信赖。


    主人与忠实的骑士的理想型就在这里，那是每个骑士都会钦羡的关系。


    凡克莱福特家和家臣平时就会有各种往来，虽然艾伦曾听家里的仆人们说过，还是对学生们的反应感到惊讶。


    在其他领地，主人和家臣的关系似乎不太好。艾伦想起罗伦曾经说过，家里有很多人一心一意只想在这里工作，拚了命拜托才得以踏进家门，这让她理解了学生作此反应的原因。


    不论在哪个世界，劳动环境都要好好审视。她稍稍想起从前的事，叹了一口气。


    艾伦坐在罗威尔的腿上往前一看，维持立正姿势的学生们显示出些微的动摇。


    艾伦对着学生们嫣然一笑，他们却缩瑟肩膀，错开了视线。


    （奇怪？他们怎么了？这种反应让我好伤心……）


    是因为面对贵族让他们感到害怕吗？正当艾伦有些失落时，罗威尔摸了摸她的头。


    「艾伦，妳要一直保持这样喔。」


    「……？我不懂爸爸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能懂啦～～」


    罗威尔把自己的头压在艾伦的后脑杓上磨蹭，学生们全看得瞠目结舌。


    但在那些人之中，眼睛瞪最大的，却是站在最前面的老练大叔教师，这反倒让艾伦很是吃惊。


    ＊


    拉菲莉亚在走廊上狂奔。


    当她听教职员说伯父他们已经往学院长室去，就无法不奔跑。


    她甚至无视女教师在后头大吼「拉菲莉亚！淑女不可以奔跑！」的声音，只顾着赶路。


    因为她有一股不祥的预感，现在这个状况说不定是艾伦来就读学院的前兆。


    （少开玩笑了！）


    拉菲莉亚离开领地后，才实际感受到自己过去过得多么苦闷。


    尤其是歹徒把她误认为艾伦掳走，那简直糟透了。因为索沃尔过度保护，她一直被关在宅邸之中。


    加上她独自溜出宅邸，更失去了家臣的信任。不管她说什么，大家都异口同声说不行，完全不肯相信她。


    之后，索沃尔找来艾莉雅，一起说明了原委。拉菲莉亚听完内容，感到很惊讶。虽然索沃尔说过，是艾伦救了拉菲莉亚，拉菲莉亚依旧无法坦率道谢。


    （为什么？她害我被绑架耶！）


    拉菲莉亚认为艾伦帮助她是理所当然。尽管艾伦道歉了，她却乖僻得连对方的歉意也无法坦率接受。


    这件事情全因拉菲莉亚向人炫耀她和王室有书信往来而起，因此索沃尔全面禁止她和殿下的所有书信往来，同时设置了更加严厉的监视。


    照理来说，身为贵族，和王族有书信往来这一事实会带给周遭极大的影响。


    尽管周遭的人都语重心长地告诫她不可外扬，拉菲莉亚还是对自己太有信心，以为不会有事，就这么对镇上的好朋友炫耀。


    当她知道这就是她被盯上、被掳走的原因，她完全愣住了。


    说到底，拉菲莉亚就连听了凡克莱福特家和汀巴尔王室之间的不睦，也只是左耳进，右耳出。


    当索沃尔告诉她，凡克莱福特家不想和王室扯上关系时，她实在很绝望。


    后来甚至被勒令今后完全不准和贾迪尔接触。


    拉菲莉亚根本不愿那么做，但也只能泪流不止，接受无法再和贾迪尔联系的事实。


    她知道自己确实顽劣，但她不禁想，之所以会这样，全都是艾伦一手造成。


    如果没有艾伦，她就不会被盯上。


    如果没有艾伦，她就不会被人比较。


    她认为自己之所以总是和人唱反调，追根究柢都是艾伦害的。


    她原以为终于可以摆脱那个领地带来的苦闷，没想到学院却有艾米尔这个宿敌。她是索沃尔恶名昭彰的前妻──艾齐儿的女儿。


    但艾米尔并非索沃尔的女儿。学院里的人曾问过她事实究竟如何，所以拉菲莉亚直接表明她们不是姐妹，结果这竟被艾米尔本人知道了。


    艾米尔似乎原本就知道拉菲莉亚的存在，也视她为眼中钉。


    艾米尔虽是王族，却因为母亲不检点，让她受到许多不堪入耳的闲言闲语伤害，但那和拉菲莉亚无关。明明无关，艾米尔却总爱针对拉菲莉亚。


    「学院里本来就有一个难搞的家伙了，干嘛连艾伦也要搅进来啦！」


    加上拉菲莉亚最近听女仆们窃窃私语，说艾伦近来和贾迪尔关系很好。


    那让她愤慨不已。那到底算什么？她不能和贾迪尔接触，但艾伦就可以吗？


    （我绝不同意这种事！）


    拉菲莉亚往学院长室狂奔。


    随后，当学院长告知伯父他们早已离开学院长室，她又愣在原地。


    最后甚至受到学院长亲自教训，问她怎么没去上课。拉菲莉亚只觉得自己真的被整惨了。


    ＊


    骑士科的基本课程是──早上讲座，下午开始训练。


    听罗威尔说，之所以会这样安排，是因为如果训练课程安排在早上，学生们吃过午餐后一定会累到睡着。艾伦听了，只能苦笑回答：「的确是。」


    今天的课程内容从确认骑士的礼法开始，然后再带到战法。根据状况应变战斗方式、军队阵型，判断地形带来的利弊，接着开始讲解精灵。


    见上课内容变成这样，罗威尔不禁眯起眼睛。看来教师是觉得和精灵缔结契约的罗威尔在场，这样正好。


    老练的大叔教师看着罗威尔，不怀好意地笑了。教室里也充斥着期待的眼神。看样子要是不上台，教室里大概会被失望的表情塞满吧。


    艾伦心想，现在还是顺应现场气氛比较好，于是望向罗威尔，以闪亮亮的期待眼神看着他。


    罗威尔正面受到艾伦的视线攻击，整张脸忍不住抽搐。


    罗威尔本来就很讨厌被别人吹捧为英雄，艾伦也知道这一点。但他们是来学院调查事情的，只要把众人的视线集中到一个地方，然后趁隙调查，事情就会有进展。艾伦这么想着，决定把罗威尔当成挡箭牌。


    突然邀请到罗威尔客串教学，教室里满是欢喜的叫声。


    罗威尔清了清喉咙，然后走上讲台。「爸爸，加油！」见离开罗威尔腿上的艾伦如此替他加油打气，罗威尔开心得整张脸都崩了。


    「啊──照理来说，我是没有讲课的预定……但算了。你们知道十四岁的时候，就能调查自己和精灵的契合度吧。一旦结果确认你们有资质，就可以参加和精灵交流的活动……你们大概很期待，但抱歉要泼你们冷水了，你们要当作自己几乎没有资质。」


    听见这句阐述现实的宣判，教室里满是大受打击的表情。在这个国家中，和精灵缔结契约的人能一口气出人头地。现在，资质测试即将展开，应该有很多人抱着期待，也难怪他们会失望。


    「有资质的人，几乎都在十岁前就自然缔结了契约。这种人在来到学院时就会分在精灵魔法科了。我也是在七岁时就缔结了契约。你们要知道，这不是资质问题，而是精灵的心血来潮，不是你们本身的问题。」


    听到罗威尔和精灵缔结契约的年龄，每个人都很讶异。


    这所学院的地位由上至下分别是贵族科、精灵魔法科、治疗科、骑士科、商科、农科。


    淑女科是女性专用的学科，因此不算在内。


    各科中，除了精灵魔法科，能和精灵交流的是前三个学科，其他学科不予参加。


    就读精灵魔法科的人，几乎都是贵族或精灵魔法使的亲朋好友。这是因为精灵这一存在就近在咫尺，使得精灵较容易见到他们。


    「只要年满十四岁，贵族科、骑士科、治疗科的学生就能参加和精灵交流的活动。据说理由是因为吸引精灵的人，在这个年纪的魔力会达到最大值，但真相连我也不清楚。我自己的想法是，精灵捉摸不定。有些精灵只是因为看上碰巧撞见的人，就这么和对方订了契约。」


    艾伦眨了眨眼。在她猜测着那会不会是指奥莉珍时，罗威尔注意到她的


    视线，于是抛了个媚眼，得意地笑了。


    艾伦这才想起来，以前女王曾说过她缔结契约的理由，是因为一见钟情，让艾伦实在傻眼。她还记得当时她大叫：「不行──！」


    （妈妈……）


    一想到现在看着这幅光景的奥莉珍，艾伦知道她一定会说：「可是嘛～」


    「幸运和精灵订下契约的人有三条路。和我一样，跟精灵一起走上骑士之道﹑顺势成为精灵魔法使，或是成为治疗师。」


    提到治疗师这个名词，艾伦不禁想起之前见过的那个名为休姆的男孩。


    他和名为艾许特的兔子精灵缔结契约。年纪轻轻就和精灵订下契约，还当上宫廷治疗师，实在是飞黄腾达。


    （他和殿下应该年纪相仿……那他不就是个很厉害的人吗？）


    艾伦慢了好几拍，才发现休姆其实是个了不起的人，惊讶不已。


    那个时候有太多事要处理，导致他们根本没说上几句话，不过如果下次还有机会见面，包括治疗院的事情，艾伦想多方和他聊聊。


    在艾伦想起这些事情的同时，罗威尔的讲课依旧持续着。虽然刚才有些心不在焉，但比起授课内容，她更陶醉在这幅授课光景中。


    （爸爸好帅喔～）


    他受万人景仰，是过去的英雄。一想到这种人竟是自己的父亲，艾伦便觉得很骄傲。


    认真替学生们上课的罗威尔，神情很严肃，显得非常帅气。艾伦悄悄看了旁边一眼，只见凡也是一脸自豪。


    （可惜的是如果直接告诉他，他认真的脸就会崩掉啊……）


    学生们兴致勃勃地听着罗威尔讲课。罗威尔非常擅长讲解。


    见每个人都能理解罗威尔的说词并沉醉其中，艾伦也想起从前接受罗威尔指导时的事，频频点头。


    尽管艾伦不得不遗憾地想：要是罗威尔平时也能这么帅，那该有多好？他却因为授课大受好评，不知不觉被逼着答应学生下午的课堂要去练习场参加战斗训练。


    这大概是多亏艾伦表现得最有兴致，送上了最有效的声援，直喊着她想看的结果吧。


    ＊


    上午的课程结束，到了午休时间，学生一个劲地往餐厅移动。他们现在正值肚子会马上饿的青春期，转眼间就不见人影。


    有些学生还在远远地偷看罗威尔他们，但有个教师趁这个空档唤了一声：「罗威尔大人。」


    「太晚问候您了。好久不见，穆斯可教官。」


    罗威尔一边苦笑，一边和穆斯可握手。


    「我早已耳闻英雄阁下归来的消息，幸好您平安无事。」


    穆斯可的表情显得有些悲痛。他大概是想起了前往对付魔物风暴，却没能回来的那些和罗威尔同年代的学生吧。他的眼角渗出些许泪水。


    「我的运气很好，毕竟以我当时的状况，就算死了也不奇怪。」


    听见罗威尔这句沉痛的话，艾伦感到胸口一阵抽痛，于是抱住罗威尔。罗威尔见状，笑着抱起艾伦。


    「多亏我存活下来，才能得到这么珍贵的存在。我很幸福。」


    「就是说啊。我从没想过能看见您露出这么幸福的表情。」


    艾伦看罗威尔和穆斯可平静地笑着，总觉得自己也跟着开心了起来。


    知道人界也有这么担心罗威尔的人存在，艾伦真的非常开心。


    自从罗威尔成了半精灵，心中就有某个部分对人界心灰意冷。正因为艾伦了解这一点，才强烈地希望罗威尔能恢复和伊莎贝拉他们之间的关系。


    艾伦现在尚有生前身为人类的记忆，但这些记忆就算未来被新的记忆取代，然后逐渐消失也不奇怪。


    艾伦觉得，一个人既然还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想见的人存在，就一定要去见对方。


    （我已经不想再体会等到回过神来，一切就消失了的后悔。所以，我也不希望爸爸尝到这种滋味……）


    艾伦不记得自己死去的理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生前的一切会一年一年变得暧昧模糊，不管是双亲或兄弟姐妹的长相、朋友、上司、后进，还有最爱的人……


    为了脱离这种忧愁，并转换心情，艾伦笑着向穆斯可提问：


    「请问爸爸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呢？」


    「艾……艾伦！」


    见罗威尔突然慌了手脚，艾伦满腹不解。到底是为什么呢？


    「呵呵呵……啊哈哈哈！」


    穆斯可忽然大笑，艾伦在讶异之余眨了眨眼。


    「小姐，这里不太恰当，我们一边用餐一边谈吧。」


    老练的大叔抛了个媚眼，那让艾伦心动了一下。


    穆斯可的一举一动都非常有格调。当艾伦发现他很像罗伦后，心中隐隐想着：「跟爷爷好像！」


    那让艾伦迅速升起一股亲近感，于是露出亲近的笑容，精神饱满地回了声：「好！」


    「很抱歉，这么晚才向您问好。我是爸爸的女儿，名叫艾伦。」


    「感谢您这么有礼貌，艾伦小姐。我是在骑士科执教鞭的老师，名叫穆斯可?百嘉尔德。」


    穆斯可以骑士的身分行了个礼。由于艾伦被罗威尔抱在手上，她只稍微拉起裙?，当作回应。


    「要去餐厅用餐吗？」


    「啊……拜托饶了我。」


    「哈哈哈！毕竟您现在是英雄嘛，到时候想必大家都吃不成饭了。那么就去我的办公室吧。」


    穆斯可拥有自己的办公室，便带领他们前往。


    他们拜托凯依照人数去餐厅准备餐点。不过艾伦和罗威尔的食量较小，只需要两人一份。


    凯知道内情，点头后便往餐厅出发。


    凡身为精灵，不知道为什么能正常和人类吃同等分量的食物。


    针对这一点，罗威尔认为可能和他原本野兽形态的大小有关。


    的确，艾伦以前在电视上看过，大型动物一天要吃大约十公斤的肉。凡的体格至少比那些动物大了三倍，只要把食量当作牠们的三倍，吃这样的分量其实一点也不奇怪。


    虽说精灵不必吃太多也没问题，但如果个体原本的消耗量就不同，即使是精灵，或许也需要摄取分量相应的食物。


    而且凡对人界的食物兴致勃勃，因此发挥了点他作为贪吃鬼的那一面。其实这和艾伦教他们做的布丁有关。奥莉珍也很爱布丁，不过精灵基本上都喜欢吃水果或花蜜，大概天生就喜欢甜食吧。


    从凯确实以三人份计算了凡的餐点分量来看，凯和凡的感情大概真的如罗威尔说的那样，算是非常好了。艾伦看了，内心不禁升起一股暖意。


    这么说起来，艾伦才发现凡对凯的称呼已经从「小鬼」变成「小子」了。


    从这件事看来，可以知道凯在凡心中的地位已经上升了。不过，他们还是老样子爱吵架……或许只上升了一点吧。


    「那我们就坐着等餐点送来吧。」


    他们彼此面对面，坐在房间中央的沙发上。穆斯可的视线和艾伦对上，于是笑道：


    「那么，关于罗威尔大人的事……」


    「不不不，那种话题不是现在在这里该谈的……」


    「爸爸，请你先闭嘴！」


    见艾伦作风强硬地让罗威尔闭嘴，穆斯可忍着笑意，双肩直抖动。


    「那个罗威尔大人居然……呵呵呵！」


    「穆斯可教官……」


    面对罗威尔不满的视线，穆斯可清了清喉咙，模糊焦点。


    艾伦这时才想到，自从来到人界后，她就遇见了许多对罗威尔的态度感到吃惊的人们。身为亲人的伊莎贝拉、罗伦还有索沃尔，他们都是一脸惊讶。而且与其说是惊讶，更像是惊愕。那到底代表着什么呢？


    艾伦将这个疑问抛给穆斯可后，穆斯可眯起眼睛，嘴里说着「真令人怀念啊」，并开始述说：


    「罗威尔大人还是学院生的时候，因为那双冰冷的眼神，被人称作冰之贵公子。」


    「冰之贵公子！」


    艾伦惊讶地大叫，罗威尔则绝望地抱着头。


    艾伦直觉这就是所谓的黑历史，直盯着罗威尔看。只见罗威尔因为难为情，整张脸都红透了。


    「冰之贵公子！」


    「等……艾伦！不要一直叫……！」


    「英雄是冰之贵公子！」


    「拜托别叫了啊──！」


    「小姐，不只这样。其他还有像是掌管死亡的微笑骑士……」


    「咦────！这个也麻烦教官说得详细一点！」


    「呜哇啊啊啊啊──！」


    罗威尔的惨叫就这么在室内回响。


    艾伦一问之下，才知道罗威尔以前是个平时完全不笑的人。


    原因就


    是那个艾齐儿。艾齐儿小时候对罗威尔一见钟情，从此之后，罗威尔就一直忍受着艾齐儿的压迫。


    艾齐儿嫉妒心很重，甚至会对罗威尔的朋友施加压力，简直为所欲为。这样的情形不断持续，罗威尔当然就被孤立了。


    罗威尔也与当时的凡克莱福特领主，也就是他的父亲谈了这件事，但碍于艾齐儿是王族，父亲什么也不能做。


    父亲反倒告诉他，面对上位者只能忍耐。罗威尔从小就在这么一个抑郁的环境下长大成人。


    因为这件事，罗威尔在人前不怎么笑了。唯一会笑的时候，就是和缔结契约的精灵说话的时候。


    （原来妈妈一直扶持着爸爸啊……）


    奥莉珍之前就有稍微说明过状况，但艾伦当时只是在一旁看着艾齐儿被定罪。要是她在事前知道情况恶劣成这样，她恐怕会很乐意亲自去摧毁掉艾齐儿吧。


    艾伦现在总算知道奥莉珍那般厌恶她，甚至想对她丢火球的原因了。


    所谓「美人不笑则恐」，罗威尔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因此才会有「冰」这个别名。


    「那掌管死亡的微笑骑士又是什么？」


    「这个啊，是罗威尔大人……」


    「啊──！啊────！」


    罗威尔发出大叫妨碍，艾伦于是用双手遮住他的嘴巴，然后请穆斯可继续往下说。


    虽然罗威尔直发出挣扎声，却没有认真要拿开艾伦的手。他大概是觉得，如果真的那么做，艾伦会沮丧得哭出来吧。


    罗威尔就这么在艾伦手里慌乱地发声，声波的震动弄得艾伦手头发痒，让她一边笑，一边催促穆斯可快点说。


    穆斯可一边看着如此温馨的亲子互动，一边说出罗威尔的绰号由来。


    「罗威尔大人和敌人战斗的时候，表情非常生动……他在课堂上比试剑术时，总会在释放杀气的同时露出极为享受的笑脸。」


    看见那副模样的人，大概吓都吓死了吧。艾伦完全认同这个绰号。


    现在想想，那种比试几乎可以算是罗威尔发泄的方式吧。一个平常完全不笑的人，用那种笑容和杀气砍过来，代表这个别名的意思是「看到罗威尔微笑的人，就要有死的觉悟」吧。


    艾伦不禁认真地侧眼瞥向罗威尔。


    没想到罗威尔似乎也有自觉，别扭地扭过头。


    「爸爸。」


    「……干嘛？」


    「你用那种表情战斗，代表你当时非常乐在其中吧？」


    「我无法否定……」


    「不过说到在战斗中笑的人，您的胞弟索沃尔大人也一样啊。您的父亲巴尔沃尔大人也会在战斗中开心地笑，我想这是遗传吧。」


    穆斯可大笑，艾伦只觉得这样的遗传未免也太可怕了。


    「妳是我的女儿，所以妳一定也会笑喔。」


    「咦！才不会！我才笑不出来！」


    「是吗～？」


    「爸爸，请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见艾伦笑得不寒而栗，穆斯可很是惊愕。


    当艾伦不解地询问：「怎么了？」穆斯可只是小声地说了一句：「这毫无疑问是遗传啊……」


    艾伦听见这句话，脸上的表情瞬间变调，惹得一旁的罗威尔一阵大笑，穆斯可只好急忙拉回原本的话题。


    「好了好了，小姐，罗威尔大人可是非常卓越的剑术天才，他在学院留下的纪录，到现在还无人能破呢。」


    「爸爸有那么厉害啊？」


    「是啊。因此不只骑士科的人，大家都叫他『精灵剑神』呢。」


    「噗……噗嗤！」


    「那是什么！我可没听说！」


    惨了，笑出怪声了。但实在是戳到笑点了，一时半会儿无法平复。


    当艾伦抖动着双肩忍笑时，罗威尔顶着一张怅然若失的脸，不断戳着艾伦的脸颊。

 第十三话 精灵的恩惠

    下午的课程是在训练场进行，由罗威尔指导战斗训练。


    其他科的人听到这个消息，全都跑过来参观，连教师也混在学生当中，双眼发出期待的光辉。罗威尔看了只能叹气。


    为了避免妨碍罗威尔，艾伦和凡待在远处看着罗威尔以及负责从旁协助他的凯。


    「爸爸好受欢迎喔～」


    「吾也很惊讶。真不愧是公主殿下的父亲！」


    亲人是个万人迷，这是令人感到骄傲的事。罗威尔已经半精灵化，所以不用呼唤奥莉珍，也可以独自使用魔法。


    能看到英雄实际使用精灵魔法，周遭都发出热烈期待的声音。罗威尔平常都是低调使用魔法，但这次不知道是已经放弃还是想耍帅给艾伦看，他使用得非常高调。


    罗威尔的能力是「结界」，乍看之下是防御，但其实有很多种应用方式。除了能在剑上施加结界强化外，还可以间接使用奥莉珍的能力，孕育出各种不同的属性。


    只要挥剑，就会产生冲击波。只要用力往下砍，甚至能将地面切开。


    人们的欢呼完全不输爆炸声，响彻学院各个角落。


    许多人受到声音吸引，纷纷聚集过来，想知道发生什么事。凡见状，表示这里很危险，就这么抱着艾伦飞上能避人耳目的空中，然后从天空看着罗威尔。


    所有人看了罗威尔实际演练后，知道原来成了精灵魔法使就能做到这种事，眼里都闪着光辉。但是，普通的精灵魔法使根本做不到这种事。艾伦见罗威尔如此坏心眼，不禁苦笑。


    「对了，公主殿下……您听罗威尔大人提过了吗？」


    「提过什么？」


    「啊，不……非常抱歉，没什么。」


    「……？」


    艾伦眨了眨眼，心想着到底怎么了，凡却一脸为难的样子。


    「凡？」


    「…………」


    凡的模样和平常不同。


    他们两人之间明明一直无话不谈，现在凡却因为知道罗威尔尚未说明而闭口不提。


    一股沉重的空气就这么笼罩在两人之间。不过艾伦也大概察觉了，凡是不知道能否先说出罗威尔还没说的事情，才会有这种反应。


    「这件事需要爸爸作主是吗？」


    「是……是的！吾想应该是……」


    「我知道了。」


    「……公主殿下，吾很抱歉。」


    「不会，没关系。」


    艾伦笑着回答凡，但凡还是觉得内疚。


    看他那个样子，艾伦不禁升起一股不安。她第一次见凡露出这种表情。


    她尽可能表现出不在意的样子，将视线挪回前方。察觉身边的人有烦恼确实很重要，但也不能一直盯着人家看。


    不过如果凡真的在烦恼些什么，艾伦还是希望他能说出来。这种想法在她心中盘旋。


    为了转移注意力，艾伦重新看向罗威尔。打从一开始就是罗威尔一枝独秀的训练风景，让艾伦想起以前他们和仆人们在凡克莱福特家宅邸玩的捉迷藏，忍不住苦笑。


    当时罗威尔也是一边笑，一边追逐仆人。那副模样也算是一种惊悚电影了吧。


    （对了，我们还没好好谈过要调查的事……会是这件事吗？）


    艾伦觉得凡看起来很像在钻牛角尖。


    他似乎有去找罗威尔商量，现在却不告诉自己，这让艾伦很是落寞。


    （这种事明明很正常，可是因为平常大家都会一起商量，我就……）


    艾伦发现自己太过依赖他人的好意了，开始反省。


    而且她很了解罗威尔他们，他们之后一定会告诉她。艾伦发现自己又开始纠结，再度开始反省。


    她把不能思考的事逐出脑海，继续专心看着罗威尔。


    （不行不行，我之后还要调查建筑物啊……）


    虽说要调查学院，但艾伦到现在还是完全没有头绪。艾伦重振精神，告诉自己要绷紧神经赶快查。


    这堂课结束后，她必须和罗威尔一起商讨作战计划。艾伦一边远望罗威尔的个人秀，一边想着今后的方针。


    现在似乎进入了短暂的休息时间，罗威尔正左顾右盼地寻找艾伦他们。接下来要举行的，似乎是罗威尔一对多的模拟战。要是一直待在空中，或许会太过招摇，进而引发骚动。


    换个地方吧──凡说完后，转移到一个可以站的地方。


    骑士科和精灵魔法科共有的练习场就像罗马竞技场一样，是个圆形的场地，外围设有两阶观众席。那里放着椅子，凡带着艾伦来到最角落的地方，让她坐下。


    「人数那么多……不会有事吧？」


    艾伦不安地说。为了让她放心，凡鼓励她说：「罗威尔大人不会有问题的。」


    「啊，不是啦，是爸爸的对手们……」


    听见艾伦这句话，凡哑口无言。他打从心底感到不可思议地问：「对人类有必要客气吗？」这让艾伦更不安了。


    他们将目光移回练习场，现在是罗威尔一人对上十几个人。当艾伦讶异人数差距如此悬殊时，现场的状况让她想起刚才说过的──罗威尔的别名。


    只见罗威尔笑得不寒而栗，开心地挥舞手上的剑。


    罗威尔的剑已经施加了魔法，能够一口气掀起狂风。对手禁不住强风的吹拂，全都站不稳脚步，就这么被吹走。


    然而罗威尔不会让他们就此逃过一劫。他运用风之魔法制造顺风，一一将对手压制在地。


    对手转眼间就无计可施，被压在地上。随着人数递减，他们的恐惧也跟着加剧，而罗威尔只是持续笑着，简直就是在对他们的恐惧穷追猛打。


    「这就是所谓掌管死亡的微笑骑士吧。爸爸好像乐在其中呢。」


    「真是……可怕……」


    凡看得浑身发抖，尾巴和耳朵都露出来了。眼尖的艾伦可不会放过。


    虽说不是每只猫都爱逗猫棒，但艾伦就是爱尾巴。奖励时间到。


    「嘿～！」


    「呜哇啊！公主殿下！」


    艾伦捉住凡的尾巴不断磨蹭，惹得凡红着脸吐出叹息。


    「唔唔唔……只要一松懈，就会马上露出破绽，吾也要更努力才行了。」


    「咦～？」


    凡抖了抖从头上冒出的圆耳朵后，耳朵和尾巴便迅速消失。


    奖励消失，艾伦不禁陷入失落。凡看了，急忙解释是因为罗威尔警告过他。


    「他说在人界露出真面目会很麻烦。」


    「啊，也对呢。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做的。」


    但实在是有点可惜，艾伦忍不住看向冒出耳朵的地方。凡注意到这件事，允诺艾伦「只要没人了就没关系」。


    艾伦平时都能尽情触摸那身毛发，因此她对凡的体贴感到很开心，笑着向他道谢。


    两人总算回到往常的互动，艾伦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练习场欢声雷动。看来罗威尔已经开完无双了。


    「啊，爸爸结束了吧。」


    刚才都和凡在嬉闹，所以没看见。艾伦觉得没差，心想那也无所谓，便跟着凡一起来到罗威尔身边，瞬间独占周遭的目光。


    「爸爸，辛苦你了！」


    「艾伦，妳有看到吗？爸爸很帅吧？」


    「啊，对不起，我没看到。」


    艾伦满不在乎地回道，深受打击的罗威尔就这么被击沉。


    刚才明明秀出了无双技术，现在却因为女儿一句话就被击倒，这让周遭的人很是惊讶。不过，在一旁的穆斯可却是哈哈大笑。


    「父母就是赢不了小孩。」


    「就是啊……我完全不觉得自己赢得了。」


    罗威尔这道打从心底认真阐述的声音惹来众人哄堂大笑。


    罗威尔抱起艾伦，决定和穆斯可一起回他的办公室。途中，艾伦悄声夸赞罗威尔：「爸爸刚才很帅喔！」罗威尔听了，理所当然开始傻笑。看到罗威尔那张满足的表情，穆斯可也跟着笑了。


    由于下午的课程已经结束，学生们接下来可以自由活动。学院没有类似社团的机制，听说学生们都会各自埋头训练。


    「学生们搞不好会聚过来，还是快点移动吧。」


    「好的，爸爸。」


    凯和凡也跟上脚步移动。这时候，他们发现有人蹑手蹑脚地跟着他们。


    「受不了，没办法了。艾伦，可以麻烦妳吗？」


    「好的，那我负责带凯。」


    艾伦从罗威尔手上一跃而下，牵起凯的手。


    「公主殿下！这小子由吾负责！」


    凡主张不能劳烦公主殿下。艾伦虽然有些吃惊，还是说了一句「那就麻烦你了」，把凯交给凡。凯也搞不懂是怎么一回事。


    「到穆斯可教官的办公室。凡，交给你


    了。」


    「遵命。」


    「来吧，穆斯可教官。」


    「要……要干嘛？」


    罗威尔抓住惊恐的穆斯可教官的肩膀，同时握着艾伦的手，就这么进行转移。


    紧接着下一秒，凡和凯也跟着转移。


    跟在后头的学生们看见走廊没了人烟，全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开始四处寻找。


    一瞬间就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穆斯可讶异地看着四周。


    「难道说……这是传说中的转移吗！」


    转移这个魔法是只有和大精灵缔结契约的人才会获得的恩惠。


    首次体验的穆斯可就像回到孩提时代一样，他兴奋地叫着：「这样好方便！」


    罗威尔从学生时代开始，为了逃离艾齐儿，在日常生活中就频繁使用这个魔法，周遭人都以羡慕的眼光看他。


    顺带一提，所有精灵都能够转移。不过，要让缔结契约的人也蒙受这样的恩惠，就必须达到大精灵以上的等级，否则力量会不足。


    凡虽然才刚升格大精灵，却有着让凯跟着转移的扎实能力。


    凡和凯一转移过来，就把凯往地上丢。


    「哇啊啊！」


    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的凯一时之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你还好吗，凯？」


    「唔，抱歉了，小子。」


    凡似乎还无法顺利操控力量，凯想气也气不了，只好不满地眯起眼睛看凡，不发一语地用眼神抗议。


    「唔……小子，你想干嘛？想干架吗？」


    凯和凡之间迸出火花。艾伦慌慌张张地介入两人之间。


    「讨厌～！你们两个都不乖！」


    在艾伦告诫他们不能在这里吵架后，他们两人看向艾伦身后，不知为何都铁青着一张脸点了点头。


    艾伦一脸困惑地回过头，只见罗威尔直冲着她笑。


    「艾伦，别管他们两个人了，来这边。」


    罗威尔拉着艾伦的手，将她引导到自己的腿上。


    艾伦和吃午餐时一样，面对穆斯可，和罗威尔一起坐在沙发上。不过在罗威尔和穆斯可谈话之际，艾伦实在太过在意凡和凯，于是偷偷往他们那里看。


    双方都在反省，但只要稍微对上眼，依旧会迸出火花。


    才刚以为他们的感情稍微变好了，现在却是这个样子，艾伦实在想不透。


    她很担心，凡和凯现在这种状态真的没问题吗？


    在罗威尔和穆斯可沉浸于累积了多年的谈话时，罗威尔以念话对凡下令，要他带着凯去调查学院里可疑的地方。


    凡悄悄传达给凯后，两人就这么离开了办公室。一来到走廊，双方之间再度冒出火花。


    艾伦有察觉到罗威尔利用念话对凡下了某种指令。


    她却因为过于在意凡刚才的态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凡和凯来到走廊，一动也不动地斜眼看着对方。视线对上的瞬间，两人的眉头双双皱起。


    「…………」


    「…………」


    他们默不吭声地互瞪，最后，凡突然别开视线。


    接着，他身边忽然卷起一阵风。凡的头发在风的吹拂下轻柔地摆动。凡闭上眼睛，似乎正在集中精神。看来他正在施展某种魔法。


    凯一边默默地看着，一边想起罗威尔上午的授课内容。


    『有资质的人，几乎都在十岁前就自然缔结了契约。』


    英雄罗威尔也在七岁时订下契约，这份恩惠来自精灵的心血来潮。就算自己迫切希望，一切主导权还是在精灵身上。


    （大精灵明明就在眼前……）


    别说被他看上眼了，他们根本水火不容。照理来说，在大精灵面前应该要表现出敬意，但凯一想到他和艾伦的关系，就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嫉妒。


    据艾伯特所说，艾伦是艾伯特的救命恩人，凯一直梦想着要奉这样的人为主人。


    当凯实际见到艾伦，在他看见她的第一眼，艾伦就成了凯的憧憬。同时，凯更希望她能成为自己的主人。


    他知道自己尚未受到罗威尔和凡的认可。因为父亲过去的行为，信任分数别说是零了，根本就是负分。就算人家给了口头约定又把他晾在一边，他也不能有怨言。但是，艾伦对这种气氛很敏锐，所以会去顾及凯。


    接触了这样的温柔，凯无法不产生期待。尽管他打从心底想守护这个人，艾伦的周遭却已经跟着可说是完美的人守护她了。


    这个国家的英雄，还有凡这个大精灵。


    渺小人类的小孩子根本不可能派上什么用场，他深知这个道理。


    之前凡所说的话在凯的内心留下了伤。


    『是根本只有不满。一个小鬼能有什么作为？罗威尔大人不也没有接受你吗？』


    没错。他不被人认可，什么都办不到，弱小无力。证据就是──当拉菲莉亚被绑时，他什么事都办不到。


    凯因懊悔握紧了拳头。握拳的力气大到发出了声响，凡因此抬起头来。


    「……干嘛？」


    「……什么意思？」


    「要是有什么不满就快说。」


    「咦？」

 第十四话 学院长的儿子

    艾伦和罗威尔一起被带到住宿的地方，他们这才知道，那栋建筑物是教职员临时过夜的场所，学生禁止进入。凯虽是学院生，却是艾伦的护卫，因为有这个名目，他也获准进入。


    他们被带到房间内，那里是宛如饭店套房的大房间，设备也很齐全，看来是贵族专用的房间。


    当大伙儿放松地坐在客厅谈话时，凯向罗威尔报告：


    「罗威尔大人，属下有一件事……」


    凯含糊其辞，报告着某件事。凡这个时候解除了人形，所以艾伦正在尽情享受毛茸茸，没有发现。


    「凡，我来帮你梳毛！」


    「竟劳烦公主殿下亲自动手……吾好高兴！」


    凡毫无防备地翻肚。为了避免毛发打结，艾伦首先用手梳理，然后才拿起梳子慢慢梳。


    凡觉得很舒服，陶醉地闭上了眼睛。罗威尔一边远远看着他们，一边听凯的报告内容。


    「……你说拉菲莉亚？」


    「是的。当时现场有很多人，我想这件事短时间内都会被人拿来讨论……」


    「索沃尔那家伙都教了些什么啊？」


    身为一个贵族，拉菲莉亚的行为非常不应该。连佣人和家臣都分不清楚。不对，把凯当成佣人这件事就是问题。


    索沃尔说过，经历了拉菲莉亚被绑架一事后，他就严厉地向拉菲莉亚解释过。但看这个样子，拉菲莉亚完全没从根本上搞懂凡克莱福特家是个什么样的家族。


    那次事件结束后，罗威尔听闻报告，说索沃尔把拉菲莉亚送进了淑女科。现在想想，说不定解释归解释了，拉菲莉亚却无法理解，索沃尔察觉到这件事，才会把她送到淑女科。


    索沃尔恐怕是在这时发现了──不管自己多严厉地解释了，都和拉菲莉亚是否理解是两码子事。


    淑女科也是在嫁人之前学习新娘事务的场所。如果是即将以新娘身分离开家中的贵族女性，必定会进入淑女科学习。倘若拉菲莉亚要继承家业，应该会进入贵族科或治疗科。


    凡克莱福特领现在因为使用了艾伦的药品，治疗规模扩大，治疗院也跟着扩建，成为了领地新的地标。


    如果要让拉菲莉亚继承领地，应该会让她选要进入贵族科还是治疗科才对。


    「索沃尔那边就由我来说吧。拉菲莉亚如果再来跟你说什么，就全部拒绝。王室的人也是。」


    「遵命。」


    凯点头，罗威尔移动视线，往艾伦那里看去。她现在正一边和凡玩耍一边帮他梳毛。罗威尔看着她说：


    「对了，艾伦，在去学院长室之前，妳有发现什么对吧？可以仔细说给爸爸听吗？」


    听见罗威尔说的话后，艾伦没有停下梳毛的手，开口说出现在明白的事。


    「首先，学院里面的几个地方有奇妙的空间，我觉得这种地方好像具有规律。还有那个可能在地下的大精灵的气息……」


    「大精灵？这所学院的地下有大精灵吗？」


    「对，可是很奇怪。」


    「……奇怪？」


    「照理来说，应该透过气息就会知道才对。可是他的力量非常小……不对，与其说小，不如说到处都感觉得到气息。」


    「？」


    「这部分还只是推测。只不过，有规律的地方，都莫名感觉得到力量，所以这些地方或许会有什么线索。」


    「意思是，必须去看看这些地方是吗……」


    「我觉得只能看准空档去探查了。」


    「话说回来，艾伦，妳已经知道有哪些地方要查了吗？」


    「感觉得到力量的场所目前只有四处，剩下的好像都是普通的教室。」


    艾伦停下梳毛的手，取出从学院长那边拿到的平面图。


    往学院长室的路径发现了两个地方，骑士塔也找到了两个地方。


    艾伦用手指指着自己找到的场所，随后仿佛发现了什么，突然沉默不语。


    「…………」


    「……艾伦？」


    罗威尔不解地歪头，但艾伦太过专心，并未发现。她默默地用手指划过这些地方。


    这所学院的每一个学科都有独立的建筑物。


    中央的建筑物和四周建筑物的种类稍有不同，大概是后来有其必要才逐渐扩建的吧。


    连接中央贵族塔的建筑物当中，有各学科的教职员使用的地方。一楼是公共场所，呈开放状态。学生餐厅、多功能广场、教会的所在地都位在这个中央位置。


    各学科的高塔则围在四周，以右侧三座，左侧三座的形式左右并排对称。艾伦一边用手指划过这些场所，一边从平面图上方一一确认。


    （以角度来看，我觉得中央塔和贵族塔就有六个地方，其他各座塔都有两个地方……）


    艾伦接着一一探索其他可能的场所，罗威尔他们只是默默看着艾伦动作。


    「感觉好像魔法阵……？」


    「妳说什么？」


    「这只是我的推测。我已经有了大概的预想，只要以这些地方为中心查，应该很快就会知道结果。」


    「您已经知道那么多了吗……」


    凯一愣一愣地道出感想，艾伦却叮嘱这只是推测。


    只不过，属下不能去淑女塔和贵族塔──凯这么说。他们讨论过后，认为只要有罗威尔跟着，凯要去贵族塔应该不成问题。


    毕竟要是艾伦前往贵族塔的消息传开，到时候可能会传出艾伦是凡克莱福特家的继承人的谣言。至于淑女塔，罗威尔等人进不去，艾伦也十分不想进去。


    「也好啦，反正有王族在那，没有去的必要吧。」


    听罗威尔这么说，艾伦松了一口气。


    「那么，请问明天的行程是如何呢？」


    「要和学院长去参观治疗塔。有够不想去。」


    艾伦听了罗威尔这句话，露出苦笑。罗威尔说他累了，就这么倒在沙发上休息。看他今天受欢迎的程度，明天去治疗科也会群起骚动吧。


    「……艾伦，妳可能误会什么了。」


    「什么？」


    「我倒觉得在治疗科，妳比我更出名喔。领地的消息好像在治疗科疯传了，说有个小小的公主带来了药。」


    「咦？」


    艾伦惊讶地睁大眼睛。


    「那个学院长也兴致勃勃，大家搞不好会疯狂问妳问题喔。」


    罗威尔大概是回想起艾伦找到隐藏在学院长室里的那个房间的瞬间，浮现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我是觉得如果要问出什么内情，那会是个绝佳机会。」


    「妳也很不留情耶。」


    「比不上爸爸。」


    艾伦勾起嘴角的弧线笑道，罗威尔看了也露出微笑。


    但看了这对父女的互动，凯和凡铁青了一张脸，只觉得明天绝对会出什么乱子。


    「好啦，事情就是这样，妳可要注意，别闹得太放纵喔。」


    「这话让我好心寒！」


    「妳嘴上这么说～可是只要我一不注意，妳就不知道会闯出什么祸。」


    罗威尔不断用手戳着艾伦的脸颊，艾伦不服气地鼓起腮帮子。


    这时她想起今天旁观罗威尔训练时，她从和凡的对话中察觉罗威尔瞒着自己某件事。


    凡明明伤脑筋到了极点，却什么也不说，罗威尔现在又不肯停止数落自己马上乱跑的坏习惯。


    两岁时发生的事早已事过境迁，艾伦实在怀疑罗威尔是否到现在依旧不相信自己。那样的心情化为黑雾，积累在内心。


    「哎呀？」罗威尔敏锐地察觉艾伦的变化。只要艾伦神色不对，他就会马上察觉。


    「艾伦？」


    「……什么事？」


    艾伦依旧鼓着腮帮子，罗威尔感觉到一股异样感。他歪着头，觉得艾伦和平常不一样。


    虽然唤了艾伦的名字，罗威尔却始终闭口不言，只是歪着头看她。艾伦见罗威尔如此，搞不懂他到底想干嘛，反射性退后，和罗威尔保持距离。


    「啊，艾伦，等一下，妳要去哪里？」


    「哪里也不去！」


    艾伦强烈地表明反抗，凯他们也发现艾伦的样子和平时不同，疑惑地看着她，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艾伦，好了。来爸爸腿上。」


    罗威尔拍拍自己的腿，催促艾伦来和自己谈谈。如果是平常的艾伦，就会一边问着「什么事？」一边乖乖坐上去，但今天的艾伦却使劲全力抗拒。


    「我──不要！」


    见艾伦如此明确地拒绝，罗威尔大受打击。艾伦的状况果然不对劲。


    但艾伦说完后就把自己整个人埋进凡的毛发中。她直说自己不想出去，同时越钻越深。眼见此景，罗威尔整个人呆若木鸡。


    凡似乎从艾伦身上感觉


    到了什么，他蜷缩身体好藏着艾伦。


    「……艾伦小姐，您哪里不舒服吗？」


    凯担心地出声询问。艾伦自己也搞不懂怎么了，内心烦躁不已。不过，有一件事她敢说出口。她就这么从凡的毛发当中探出一颗头。


    「爸爸你为什么总是要翻两岁时的旧帐啊！这样好像在说我长不大，我觉得这样非常、非──常没礼貌！」


    「什么～！」


    就为了这种事──罗威尔似是如此发出不满，惹得艾伦再度嘟嘴。


    「艾伦，妳可别说妳忘了。」


    「……忘记什么？」


    艾伦嘟嘴看着罗威尔，只见罗威尔一脸得意地说：


    「在来这里之前，妳跟爸爸约好了一件事对吧～？」


    在马车中，艾伦跟罗威尔说好，就算要一直牵着手也没问题。她大概是想起了这件事，在恍然大悟的瞬间摆出史上最不爽的脸。


    凯见状，只觉原来艾伦也会有这种表情，惊讶不已。凯一直以为艾伦是个能看清将来、预测他人行动的孤高存在，因此目不转睛地看着现在表情不断变化的她。


    「啊哈哈哈！艾伦真可爱～！」


    罗威尔使尽全力准备疼爱艾伦，不断拨弄凡的毛发，想抓住艾伦，把人拉出来。


    「我不要～！」

 第十五话 休姆

    艾伦他们跟着休姆来到城堡中央的广场。这里虽然是共用空间，却不见学院生的身影，看来课堂已经开始了。


    广场入口站着学院长和治疗科的男教师，他们正一起等待艾伦前来。


    「哦哦，罗威尔大人，您早啊！」


    罗威尔一边和一大早就兴致勃勃的学院长握手，一边打招呼。


    艾伦也有样学样，以淑女之礼问早。凯和休姆则以学院生的方式打招呼，只有凡一个人瞪着学院长。


    「凡。」


    艾伦拉了拉他们牵在一起的手，凡这才回过神来，以冷淡的语调打招呼。


    「凡，你怎么啦？」


    面对凡罕见的态度，艾伦询问缘由。只见凡一边苦笑一边弯下腰，悄声说道：


    「这个男的，企图利用那个叫休姆的男人问出药品的做法喔。」


    （咦……）


    凡是操纵风的大精灵，想必是操纵风，听到学院长说的话了吧。


    听到凡这么说，艾伦开始思索。她原本就觉得对方会有所行动，但没想到他竟会利用休姆来做这件事。


    话说回来，学院长为什么会派休姆这个宫廷治疗师来担任向导呢？


    （休姆身为宫廷的人才，明明人尽皆知，为什么事到如今还要听命学院……？）


    站在学院的立场，现役学院生以宫廷治疗师的身分担起未来，拥有这样一个人才的确值得自满。


    可是休姆以宫廷治疗师的身分忙于王都的工作，有办法这么简单就把人叫来吗？


    （看来……跟我料想的相反，学院和王室可能有某种连结，或者……）


    或者如凡所言，休姆和学院长勾结在一起。可能性就是这两者之一吧。


    总而言之，现在对休姆也大意不得。


    「凡，谢谢你告诉我。我会小心。」


    艾伦笑着回应凡，凡也笑着说：「吾会一直陪在您身边。」


    有凡随侍在侧，艾伦觉得很放心。她重新打起精神，一边听着只顾自言自语的学院长说话，一边偷偷看着休姆。


    休姆微微低着头走在学院长后头。他的脸色很差。他们两人实在不像彼此一起策划坏事的关系，这让艾伦皱起眉头，不解地歪头。


    下一秒，她理出了一个可能性，却也僵在了原地。


    （不是还有一种情况吗……不得不联手的状况。）


    休姆可能被学院长要胁了。


    老实说，艾伦不认为和王室有连结的休姆来询问药品的制法会是陛下的打算。她已经告诉过陛下，人界无法做出药品。


    受到那么无情的报复，他还会这么愚蠢，做出惹怒艾伦等人的行径吗？


    （不，不对，腹黑先生不会做这种事。看来……要请他们一五一十全盘托出了。）


    休姆见证了拉菲莉亚的绑架事件，他应该已经知道就算想询问药品的详细情形，也无法如愿。


    因为被要胁，休姆只能听从学院长的吩咐。但是，艾伦已经断言就算是王室，她也不会说出药品的事。


    所以休姆被夹在学院长和现实之间，脸色才会如此的难看──这才是最能令人接受的推测。


    艾伦偷偷背对学院长，和凡说悄悄话：


    「凡，可以请你用风探探学院长和休姆周围吗？休姆很可能被学院长威胁了。」


    听了艾伦这番悄悄话，凡瞪大了眼睛。走在旁边的凯似乎也听见了，同样讶异地睁大眼睛。


    「公主殿下……您怎么知道这件事？」


    没想到一问之下，才知道不久前学院长怒气冲天地大骂过休姆。


    凡和凯双双提问，明明没有人告诉艾伦，她为什么会知道呢？


    「他真的被威胁了吗……？」


    凯也惊讶地说。


    「这个可能性提高了。拉菲莉亚出事的时候，休姆不是在场吗？他有直接听见我的宣言，我说我不会把药的制法告诉王室。他分明知道这件事，却对学院长言听计从。想得到的可能性就是──他处于不能拒绝学院长的立场……视情况，我们要优先保护休姆。」


    「……吾就知道公主殿下会这么说。」


    凡苦笑，了然于心。


    「对不起，拜托你这么多事。我只能靠你了，凡。」


    「哼哼，请您再多说一点。吾可是很有用的！」


    「……」


    凡见凯露出有些钦羡的神情，得意地「哼」了一声刺激他。


    「吾因为公主殿下的请托，必须依依不舍地离开公主殿下了。听好了，在吾回来之前，小子你可要好好守护公主殿下啊！」


    听了凡的话，凯瞪大了眼睛。但到了下一秒，他便以下定决心的眼神看着凡说：「那当然。」


    双方没有打暗号，直接以拳头碰拳头。看起来默契十足。


    （这种时候看起来就像一对好哥们耶……）


    但两人还是时不时会起小争执，让人有些担心。


    受到艾伦请托，让凡心情大好，脸上始终挂着笑容。


    艾伦被他传染，也跟着笑了。罗威尔见状，不禁苦笑：「你们很开心嘛。」


    「你们偷偷摸摸的在干嘛？都弄好了吗？要走喽。」


    「已经好了！那凡，拜托你了！」


    「遵命。」


    凡恭敬地行礼致意，然后迅速消弭身形。


    学院长他们走在前头，所以没注意到凡的存在。


    （好了，学院长，请你觉悟吧！）


    艾伦笑着牵起罗威尔的手，跟上学院长他们的脚步。


    ＊


    休姆走在最前面，带领一行人往治疗塔前进。


    学院长跟在后头，正滔滔不绝地和罗威尔说明学院的事。


    学院长似乎觉得只要让罗威尔点头，艾伦就能进入学院，所以在拚命推销。


    只要稍微侧耳倾听学院长说话的内容，就会发现他正在说明学院的运作系统，比如几点开始上课等等。这和治疗科上的课程内容到底有什么关系？


    罗威尔以前也是学院的学生，跟他说明学院的运作系统明明没有任何意义，学院长似乎是忘记这件事了。


    艾伦漫不经心地在罗威尔身后看着他们的互动，忽然发现自己根本还没好好享受这座城堡。


    昨天专心寻找城堡内部的空间，居然忘记了最重要的享乐。


    艾伦在生前就最爱城堡。其实她也对建筑物的构造有兴趣，只是更喜欢城堡闲适自得的姿态。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想住在里面的想法，但那些四处点缀的装饰、不断堆叠的砖墙，还有感觉得到年代的姿态，都令她心动不已。


    修缮随着时代风化的部位并珍惜爱护，这些都让她心里涌现暖意。


    她对新的实验器材以及利用新发现的物质开发出的东西，确实有着无穷的兴趣。不过，其实她也非常喜爱一路爱护使用至今的东西。


    比如父母传承给孩子的钟表或钢笔。生前，她在九州的外公外婆就是很重视这些东西的人，她一路看着他们把伞之类的物品拿去送修，换了块布后始终珍惜着使用同一把伞的身影。


    外婆喜欢煮菜，因此她很珍惜她的菜刀。那把菜刀被使用了很长一段时间，可以在刀柄上看见岁月的痕迹。


    融入旧物的风景、一路珍惜使用下去的历史、融入时代背景的建筑物……这些东西都是艾伦的最爱。


    艾伦一边沉浸在这段回忆中，一边看向周遭的建筑物。


    她移动视线，看着围在中央塔与贵族塔外围的高塔。乍看之下就像城壁一样。这些建筑物恐怕是为了保护中央塔和贵族塔，作为城墙之用，后来才增设的东西。


    （对了，根据预测，小空间在中央有六个，外围有十二个……之所以还有多余的空间围着中央塔和贵族塔……是因为中央有某种东西存在吗？）


    「嗯～」艾伦一边歪着头，一边看着外围高塔的内部装潢。


    入口的拱门有着细腻的机关，不过基本上都是由砖头堆叠起来的简朴内壁。


    如果是象征贵族的城堡，应该会极尽所能追求奢华，艾伦却没见到类似的物品。


    最高年级的教室在三楼。他们被领进了一间靠近楼梯的教室。艾伦很好奇为什么最低年级的教室在四楼，于是开口询问休姆。休姆回答，这是为了缩短前往教职员频繁出入的研究室的距离，高年级的教室才会在三楼。听见这种让人不予置评的「大人的苦衷」，艾伦笑了出来。


    一行人分成大人和小孩，一边聊着天，一边跟在学院长后头抵达教室。学生们看到学院长和罗威尔一起到场，气氛突然沸腾。


    「啊──咳咳！继续上课！」


    学院长大声喝道，学生们和教师才慌慌张张回到课


    堂上，但学生们大概还是很在意，全都偷偷看着罗威尔窃窃私语。


    当艾伦从罗威尔背后冒出头来，几个发现了她的人开始骚动。


    （喂，那个女生……！）


    （是英雄的……！）


    教室内的吵杂声不断扩散，学院长再度大声叱责。罗威尔看了，故意失望地叹了一大口气。因为罗威尔这个举动，现场的喧嚣顿时停止。


    学院长一脸铁青，教师们的脸色也跟着刷白，只有艾伦一个人不明所以地呆站在原地。


    「抱歉，打扰你们上课了。这里我已经看够了。好了，宫廷治疗师阁下，麻烦你带路吧。」


    罗威尔表示他已经不必再看授课的模样，催促休姆离开，就这么转身背对学院长。


    休姆丝毫没有动摇，从容地说了声「遵命」后往外移动，走出教室。


    「您已经很了解学院的规则，请恕我省略说明。我这就带各位参观治疗科的设施。」


    「这感觉比较有参观的价值。那就拜托你了。」


    罗威尔对艾伦伸出手，要她过来。艾伦点头，牵起罗威尔的手。罗威尔等人没有行离席的礼数，就这么往外走。学院长等人见状，脸色难看至极。


    「请、请留步，罗威尔大人！」


    学院长急忙跟上他们的脚步，未料罗威尔却道出一句刻薄的言语：


    「对了，我们不需要你。告辞。」


    罗威尔等人就这么丢下呆愣在原地的学院长，迳自往庭院走去。


    ＊


    「爸爸，这样好吗？」


    艾伦委婉地询问罗威尔不是还要听听学院长的说法吗？只见罗威尔眯起一只眼睛回答：「这也是一种战术喔。」


    「他现在大概气炸了，正在胡乱大叫泄愤吧。凡会去听他说了什么的。」


    艾伦完全听懂了。毕竟对方是会被感情控制，最后露出马脚的类型。


    走出教室后，罗威尔立刻以念话命令凡好好听学院长说了什么。


    「反正在我们待在这里的期间，他都会不必要地跟着我们。刚才他说给我听的全都是炫耀。我明明待过这所学院，他却尽说些我早就知道的事，我才觉得不需要他了。」


    「他是不是不知道这里有爸爸你、凯，还有休姆在啊？」


    明明就是为此才把休姆叫过来的，那个学院长根本不想把说明的任务交给别人。


    「可是妳一露脸之后，场面就会变成那副德性，所以我想尽可能避开有学院生在的地方。」


    听了罗威尔的话，休姆和凯的脸都绿了。


    「非常抱歉，罗威尔大人。昨天骑士塔的人也太激动了……」


    凯低头道歉，罗威尔苦笑着说：「这也没办法啦。」


    「谁教穆斯可教官就是坏心眼，然后我也搞砸了啊。」


    罗威尔说着，伸手抓了抓头。昨天罗威尔大显身手，学院生们都非常兴奋。正当所有人烦恼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时，艾伦满不在乎地开口：


    「啊，对了！休姆，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好的，什么事？」


    「我想去看治疗塔入口的石板，还有顶楼！」


    「咦？啊……好。我知道了。」


    既然对方会帮忙带路，那只要先拜托他就水到渠成了。艾伦选择先下手为强，并以念话拜托凡去看看别的地方。


    休姆似乎十分清楚上下关系的应对进退，因此完全不插嘴艾伦这种莫名其妙的行动。只要上位者说想看，就会乖乖服从命令──艾伦觉得休姆已经很习惯这样了。与其说他熟知升迁之道，感觉更像是因为成长于这种环境。


    以前在领地和休姆谈话时，即使是对贾迪尔这个王子，他的遣词用字也很直接，可是现在却和当时的态度完全不同。


    仿佛他收到了严格的命令，说绝对不准他打坏艾伦的兴致。


    这其中肯定有内情。艾伦虽然注意到了，依旧一面在心中道歉一面选择利用他。


    「治疗科的设施在外面，我们先去看顶楼吧。」


    「谢谢你！」


    休姆见艾伦开心的样子也笑了。他们爬上和骑士塔构造相同的螺旋阶梯，来到治疗塔的顶楼。这里也同样有一尊抱著书本的治疗师石像，四周整面墙和骑士塔一样，摆满了书。


    「这里是治疗科的书库，说是这么说，顶楼也只放着过去的纪录。治疗科专用的图书室在五楼。」


    「这样啊。」


    「治疗科的一楼、二楼是学生用的治疗室，三楼、四楼是教室，五楼是图书室，六楼是书库。」


    「学生用的治疗室？」


    「其实这是为了隔壁的骑士科啦。」


    休姆一边笑，一边解释那里是学生训练时受伤会去的地方。


    「治疗科会治疗学生吗？」


    「因为治疗科的教师就是治疗师，治疗会由教师指导进行。淑女塔和贵族塔有特别聘请的治疗师，所以他们不会来这里。」


    「原来是这样～……」


    艾伦越听越觉得这所学院的机制很有趣。


    贵族捐赠资金，用那笔钱购买种子，由农科在学院栽培食用作物，再由商科贩卖多余的作物，然后购买针线与布匹。


    淑女科用那些针线与布匹制作床单等物品供学生使用，培育骑士科是为了守护贵族，治疗科守护骑士，精灵魔法科守护一切作物、运气、恩惠和治疗。


    （这种机制真有趣。每个学科都有自己的用途……好厉害。）


    看得出来这是经过人为计算，在名为学院的隔离地实行最基本的经济循环。


    艾伦一边看着平面图，一边继续提问：


    「每个学科的顶楼都有象征该学科的石像吗？」


    「是啊。贵族塔是王，淑女塔是王妃，商塔是金币和天秤，农塔是树木，骑士塔是骑士，治疗塔是治疗师，精灵塔是精灵魔法使。」


    「那入口的石板……」


    「石板跟石像一样，画着象征各塔的东西。」


    艾伦陷入沉思半晌，随后提出一个质朴的问题：


    「为什么建筑物里面会有石像呢……？」


    「咦？」


    罗威尔等人成长至今，一直将那视为理所然，听到艾伦这么问，全都感到很讶异。但是，艾伦没有察觉他们的反应，只是看着治疗师的石像皱紧眉头。


    「为什么要放在顶楼……如果要当成象征，应该要放在人流最多的一楼啊……？」


    （而且这里和骑士塔一样，有精灵的气息……）


    艾伦看了骑士塔和治疗塔之后发现了一件事，这两座塔的石像都面对中央的教堂摆放。


    （不对，这样并不奇怪……可是这股异样感是怎么回事？）


    艾伦始终不解地思索着。


    ＊


    一行人从顶楼来到入口。确认完毕后，他们前往休姆所说的治疗科的设施。


    休姆走在最前头，其他三个人跟在后面。走着走着，学院的气氛也渐渐改变，看来他们正往后院走去。随着攀爬在外墙的藤蔓逐渐增加，眼下随即变成外墙被绿意包围的场所。


    他们走过充满绿意的拱门后，来到一处就像英式庭园，充满绿意的场所。艾伦看了，瞬间喜上眉梢。


    「哇～～！好漂亮！」


    这里不只种植药草，还有种植各种花草树木，所到之处都看得见长椅，是个计算过人员出入的地方。


    「这座庭园主要种植常见的药草，还修整成让人看了心旷神怡的样子。」


    「用药草取悦人心，这在其他地方不常见呢。」


    「是的。我们以相较之下容易栽培的物种为中心种植，另外还栽种了许多食用植物，所以餐厅的员工也会来这里采收。」


    此外，以繁殖力不同的食用花和香草类为中心栽种的庭园则设置在其他地方。


    像薄荷这种繁殖力强的植物，就不能种在庭园中。因为它会妨碍其他植物生长，要隔离栽种才行。


    「原来如此……可以吃的药草啊。」


    既能食用，对身体又有益处的话，自然是好处多多。


    「主要用来治疗的药草不是种在这里吗？」


    「那些栽种在离湖泊较近的地方，因为在水分充沛的地方，植物长得比较好。」


    「那个地方现在能去吗？」


    「可以，我带妳过去。这边请。」


    见艾伦对自己的话题感兴趣，休姆开心地笑了。


    艾伦一边听着休姆的解说，一边环伺周遭。


    她没想到竟然可以在欣赏英式庭园和城堡的同时移动，因此心情大好，从头到尾都很开心。


    「领地里面没有这种想法耶～要是有以观光为目的的药草园，或许很不错！」


    「妳这么快就开始想做大事啦


    ？」


    艾伦不顾在一旁微笑的罗威尔，迳自说下去：


    「反正栽培药草也要花一样的时间，我觉得这是一个好方法啊。」


    「嗯～是这样没错啦。可是如果让平民进去，不知道他们会不会随便拿走药草？」


    我都忘了──艾伦这才想起这个世界在这方面的秩序很不明朗。


    其实只要大家知道这是「田」，就不会有人闯入，但还是有很多贫困的人会盗取作物。


    这种行为尤属留在领地治疗的人最常犯。那些人在滞留期间花光了钱财，便会侵入田地，这种问题层出不穷。


    「就算收取药草园的入园费，别人可能更会因为付了钱就把药草拿走……」


    这个世界不像地球那样，几乎没有娱乐场所。等级高一点的，顶多就是旅店的酒吧或是贵族的娱乐室了。


    「也许只有王室的庭园或学院才有可能办到吧。」


    「说得也是……要在我们的领地实现，的确太难了。」


    艾伦想到现实的层面，不禁觉得失落。领地的患者现在还很多。


    那些人听到这是凡克莱福特家培育的药草，可能就会猜测那是药品的材料，然后采得一株也不剩。


    「好啦，妳也不用这么沮丧啦。既然这样就能让人大饱眼福，拜托宅邸的园丁栽培不就好了？」


    只要偷偷在自家花园栽培药草就行了──罗威尔笑着这么说后，艾伦明显打起精神来了。


    「真不愧是爸爸！」


    艾伦再度开心地看着休姆，让休姆感到有些惊讶，笑着说：


    「公主殿下的表情一直变化，真有趣。」


    休姆一反直到刚才为止装模作样的态度，回到刚见面时的样子。


    艾伦察觉这件事，讶异地眨了眨眼，同时恶作剧地说道：「你也回到刚见面时的样子了呢。」休姆听了，耸肩说道：


    「因为刚才有那个人在啊。」


    「你是说学院长？」


    「对。要是我不摆出学院生的姿态，会被他念。」


    休姆确实是现役的学院生，但同时也具宫廷治疗师的身分。


    凡说过，学院长曾大骂过休姆。那是拐个弯在威胁他不准得意忘形吗？


    艾伦悄悄看向休姆，他似乎想起了学院长，正轻轻叹气。


    不对，艾伦马上发现休姆的态度并非如此。她觉得自己似乎找到问题所在了。


    「你好像很辛苦。」


    艾伦歪着头，这么问道。休姆看着艾伦，露出苦笑。


    「……我觉得好像被妳看穿了许多事。」


    「是吗？」


    这么说起来，艾伦才想到休姆当时也在现场，而且他也知道风之精灵会使用魔法回收风声。既然如此，艾伦认为直接问或许比较快。


    「学院长想利用你问出药品的制法吗？」


    听到艾伦这么问，休姆惊讶地瞪大眼睛，随后就像死心了一样，道出：「果然还是瞒不过妳。」


    「妳果然都知道了。」


    「因为学院长的大声怒吼，我的护卫都听到喽。」


    「呜哇啊……」


    这种时候也只能笑了，休姆的笑意中充满了疲惫。不过，他的笑容还带着一丝悲伤。那张泫然欲泣的表情让艾伦有些讶异。


    罗威尔和凯只是默默看着艾伦他们谈话。即使在彼此交谈，他们也没有停下脚步，持续往湖泊旁的药草园前进。途中，休姆开口：


    「其实那个人是我的继父。」


    「……你说谁？」


    尽管脑子里明白，艾伦还是想稍微挣扎一下。


    「公主殿下也真是的，妳明明知道。就是学院长啊。」


    休姆笑着说，但艾伦没想到跟在她身后的凯竟会充满同情地「呜哇」叫出声。从罗威尔稀松平常地回道「原来是继父吗？」这点来看，即使双方没有血缘关系，他果然还是早就知道两人是父子关系了。


    艾伦看着罗威尔和凯，责备似的皱起眉头。尽管休姆笑着说没关系，艾伦还是责骂罗威尔和凯这样很没礼貌，他们两人也乖乖道了歉。


    「真的没关系啦，反正这也不是可以炫耀的事。」


    「呃，你这么说还是有点……」


    见艾伦惶恐地这么说，休姆随即开口说道：「毕竟他是那种人嘛。」反倒肯定了罗威尔他们的反应。


    「我爸爸意外身亡，为了抚养年幼的我，我的母亲拚命工作。这时，那个男人和我妈认识了。」


    休姆仿佛在自暴自弃，在叹息之中平淡地阐述，让艾伦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


    「我记得那是魔物风暴结束之后的第二年吧。死了那么多人，国内也一片混乱，一个女人要把孩子带大根本不可能，所以妈妈为了我再婚了……这种事其实很常见。」


    休姆说着，耸了耸肩。艾伦这才解开自己对休姆的疑问。


    「原来是这样……我总算明白了。」


    「……什么意思？」


    休姆不解地看着艾伦的脸。


    艾伦迷惘了一瞬间，她不知是否应该敷衍过去。但照这个话题走向，说不定能成功和休姆交涉，所以她决定老实说。


    「就是拉菲莉亚被绑架时，你为什么会和殿下一起来到领地这件事的原因。」


    「……妳说什么？」


    休姆以警戒的眼神看着艾伦。


    「对不起，我这样实在很失礼……但令堂是不是身体不太好？」


    听见艾伦单刀直入的言语，休姆瞪大了眼睛。


    「而且我的药治不好。」


    「妳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


    面对休姆突然激动起来的模样，艾伦感到有些害怕，但是为了表现自己的游刃有余，她还是笑了。


    艾伦没有发现，其实罗威尔和凯为了以防万一，确保能在发生事情的当下把艾伦从休姆身边拉开，已经摆好了架势。


    「因为那位陛下不可能把你这样的人派来领地。」


    「……这是什么意思？」


    「陛下是个完美主义者。不管你的前途多么不可限量，经验却输别人一大截。陛下不可能选这样的人陪同殿下前来。」


    「……」


    「可能性只有一个。比起凡克莱福特家的药的底细，有某种更重视的东西让陛下选择了你。陛下毕竟是那种人，我想你应该和他交涉过。如果学院长和陛下勾结，学院长应该不会想要药品，所以我认为他们之间没有关系。休姆你知道连陛下都没掌握到我的药的制法，可是学院长不知道这件事。如果你和学院长关系良好，你应该会告诉他……毕竟要是做出蔑视陛下的举动，那可是造反。」


    「什……」


    休姆张大眼睛，藏不住自己心中的动摇。艾伦见状，确信自己的推理没有错。


    「不，说不定你有把这件事告诉学院长。毕竟若造反罪名成立，伤脑筋的会是你和令堂，只是学院长对这件事充耳不闻。」


    艾伦继续往下说：


    「所以我假设是你自己想得要药品，重新想了一回。你为了救令堂，想知道凡克莱福特领的药的底细，所以和陛下交涉，而这次学院长则是以令堂为要胁，让你不得不对他言听计从。」


    「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只要这么假设，你的行动就全说得通了。你已经拥有宫廷治疗师的身分，这件事对学院长来说理应很是骄傲，实际上却不然。这点明显到即使只是从旁观察也有办法立刻发现。」


    听了艾伦的话，休姆就像咀嚼着味道苦涩的虫子一样，脸色非常难看。艾伦在愧疚的同时往下说：


    「如果我说令堂的病或许治得好，你会怎么做？」


    「……别骗我了，连妳的药都治不好了。」


    为了拿到艾伦的药，休姆可能已经对学院长言听计从了。


    「我的药只有四种，我们的人应该已经告诉过你要对症下药，而且我是精灵王的女儿，精灵界有能够直接治好患部的精灵喔。」


    「……意思是，那不是能治百病的药吗？」


    「没错。」


    「所以我妈的病不是那些药治得好的吗……？」


    「想得到的可能性是基因或者是心因性……其他还有许多因素，不过简单可以分成这两种。」


    「基……？」


    不只休姆，就连罗威尔和凯也听不懂艾伦说的话。


    「你知道有些人因为家系，容易患上某些病吗？或是到了某个岁数，兄弟姐妹就会得到那样的病……此外也要看环境，也有些病是感觉到压力就会发病。」


    「压力……」


    大概是说中了吧。艾伦觉得愧疚，但还是对愣在原地的休姆提出交涉。


    「这是我的猜测，如果要治好令堂的病，就必须先改变环境。」


    「你的意思是我妈的病有得救吗！」


    「……和你的继父保持距离如何呢？」


    「什么嘛，就这么简单吗……」


    知道有治好的希望后，休姆的眼神瞬间充满希望，但没过多久却又变成消沉的色调。


    艾伦因此感到困惑，而休姆在一阵踌躇后觉得似乎该说出口，这才慢慢开口说：


    「我妈虽然再婚了，那个男人却有正妻。都怪那个女人，害得我妈身心具疲，现在经常卧病在床。」


    「……」


    「那个男人看不惯我妈整天躺在床上，也开始对她发脾气，之后情况就一路恶化下去。可是我现在根本没办法替妈妈看诊……甚至见不到她的人。」


    「……所以你为了见令堂，才会对学院长言听计从吗？」


    「…………」


    休姆陷入了沉默，这代表答案是肯定的。


    正因为他很确定学院长的计谋行不通，才会露出那种放弃一切的表情。


    「休姆，我先跟你确认一件事……令堂对学院长……」


    「拜托别闹了，我妈现在还是很爱我那过世的爸爸。她会和那个男人再婚，真的只是为了我。」


    「我知道了！那你家在哪里？」


    「……啊？」


    「我现在马上掳走令堂吧！」


    「咦咦咦咦！」


    「……慢着，艾伦。妳突然说这什么话？」


    罗威尔大概是受不了了，忍不住插嘴。只见艾伦若无其事地面向他说道：


    「这是交易，而我们办得到这件事。」


    「呃，是这样没错啦……」


    「……交易？」


    「休姆，我们领地人手不足，尤其是治疗师。」


    「呃……可是我好歹也是在宫廷执勤……」


    「放心吧。就算去跟陛下说，他也会做出同样的判断。」


    「什么意思……？」


    休姆跟不上艾伦的思绪，脑袋一片混乱。艾伦看了，笑着说：


    「因为陛下想卖人情给我们。请你转告陛下，如果他愿意把你让给我们，我们愿意给他双倍的药。我想陛下大概会保留你宫廷治疗师的头衔，把你派遣到凡克莱福特领为我们所用。」


    「这不就是侦察吗！」


    「是啊，但我们既不痛也不痒。对了，你也可以告诉陛下，我们明白他有那个意思。」


    「……简直乱来。」


    「这样的往来对我们来说很平常喔。还有啊，休姆，其实我们领地正在实行公宅这种东西。」


    「公宅……？」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愿意替我们工作，我们会负责准备你们的住所。宫廷也是这么做的吧？」


    艾伦这句话让休姆非常惊讶。


    在这个世界中，一个人要外出工作，光是要找到工作本身都很难了。凡克莱福特领因为移居人口持续增加，艾伦才会优先着手雇用问题。


    「我们领地现在求药的患者络绎不绝，不只病床不够，治疗师也人手不足。为了在这种情势下确保治疗师人力，我们才会整顿出便于治疗师工作的环境。」


    休姆听了艾伦的话，只是呆愣在原地，没有插嘴，就这样默默听着。


    「公宅有一定的大小，可以让你和家人同住。」


    「妳说的……是真的吗？」


    「是啊。大家都知道那一带是治疗师的住家，我们当然也有配置骑士作为警备。在我们领地，治疗师和其家人皆备受尊敬。其中也有国外来的人，如果你有希望改善的部分，也可以协商……」


    「我……可以和妈妈一起住了……？」


    「我还可以跟陛下交涉，请他对学院长施压喔。毕竟学院长想从我口中问出药的制法，要是陛下知道他藐视王室，企图问出制法，绝对不会默不吭声。我想他们铁定会被抄家。」


    艾伦干脆地说，让休姆听了泫然欲泣。他的嘴巴不断开阖，脑袋混乱不已。


    学院长的企图已经被看穿了，陛下得知这件事也只是时间的问题。母亲还留在贝伦杜尔的宅邸中，要是不做点什么，他们母子只能等死。


    「不过我觉得这些事情都可以事后再报备，我们现在就有能够救出令堂的手段。」


    「要怎么做……？现在马上？」


    「你不是知道我们是精灵吗？难道你忘了？我们会转移呀。」


    艾伦笑着这么说，休姆这才想起此事。他睁大了眼睛，看着艾伦的眼神瞬间改变。


    他就像苦苦哀求神明那样，顶着一张泫然欲泣的表情，宛如抓着救命稻草般大叫：


    「……拜托妳！算我求妳！救救我妈妈！」


    「收到！」


    知道交涉成立，艾伦满意地笑了。罗威尔和凯在后头看了都只能苦笑。


    「没想到她居然能在参观治疗科的途中把情报连根挖起，甚至成功挖角一位宫廷治疗师……」


    罗威尔耸了耸肩，在心里默默想着：我真的没办法预测我家女儿会干出什么夸张事。

 第十六话 救援作战

    艾伦在第一时间请罗威尔转移到索沃尔那里，麻烦他请索沃尔准备一间公宅，而且在公宅准备好之前，想借用宅邸里的一间房间。


    此外，艾伦还拜托他带话给陛下。只要是罗威尔的请求，一下子就会解决，陛下也会马上准备相关文件。


    「受不了，艾伦就爱使唤爸爸。」


    罗威尔说了声「我走了」，就这么转移离开。接下来，艾伦呼唤凡回来，拟定拯救休姆母亲的计划。幸运的是，对方是学院长的妻子，他们一家人就住在学院的腹地外围。


    艾伦和休姆一组，凡和凯一组，两组人马转移到能看见宅邸全貌的地方。


    当艾伦说要从空中侦察时，凯和休姆都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他们只好先只上升一点高度当作测试。


    顺带一提，凡带着休姆，艾伦则牵着凯。


    「要开始喽！」


    双方开始慢慢向上浮起，凯和休姆虽然身体僵直，却也逐渐习惯了。


    艾伦配合著他们的步调缓缓升高，往宅邸上方移动。


    凯和休姆动作僵硬，勉强睁着眼睛。


    「休姆，令堂的房间在哪里？」


    「在……在三楼西边的边间……」


    「换句话说，就是那扇窗户吧？」


    艾伦没有先确认宅邸的全貌，只集中精神在把人抢回来这件事上。


    转移之前，艾伦先请凡确认那间房间周遭有没有人的气息，结果似乎只有一个人。


    那大概就是休姆的母亲吧。艾伦和凡面对面，互相点头。


    艾伦他们一瞬间就转移到室内，室内传出激烈的咳嗽声，他们看见那里有着一名面色苍白，身体状况似乎很不好的美丽女性。


    「咳咳……」


    「妈妈！」


    「咦……？」


    房里突然传出儿子的声音，女人大概很是吃惊，因此不慎呛到。


    休姆急忙道歉，并抚着母亲的背。


    「对不起，我们突然来打扰。」


    艾伦低头赔罪，女人睁大双眼，发出困惑的声音说：「妳是……？」


    随后，她不断左顾右盼，在一片混乱中询问休姆是从哪里出现。


    「我叫做艾伦?凡克莱福特。」


    「凡克莱福特……？是那个……制药的……？」


    对身体孱弱的人来说，凡克莱福特家之名或许会先让他们想到制药，而不是骑士或英雄的老家。艾伦不禁苦笑。


    「没错。休姆的妈妈，如果不嫌弃，要不要来我们的领地疗养呢？」


    「咦……？」


    「妈妈，我们不要再依赖那个男人了，好吗？」


    休姆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牵起母亲的手。


    「我知道妳是为了我才会再婚，可是我不希望妳变成这样。我只要能和妈妈在一起，就别无所求了……就算生活苦了点，我也不想和妳分开……那个男人不让我见妳，我明明拜托他好几次了……」


    「休姆……」


    「再这样下去，妳会死掉的……算我拜托妳，不要丢下我……」


    见休姆潸然泪下，母亲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然后抱紧他。


    「真对不起……都怪我太软弱了……」


    「不是这样，没这回事，全都是那个男人不好。是他趁虚而入，把妳害得……」


    休姆自知他就是母亲的弱点，不甘地咬着嘴唇。


    「其实凡克莱福特家的公主殿下正在募集治疗师喔，然后我以宫廷治疗师的身分被派遣过去……了吗？然后……只要去那边，我就可以和妈妈一起住了喔！」


    休姆一口气把事情讲完，让母亲更加混乱了。


    「总之，要不要先换个地方呢？要带的东西只有这间房间里的东西吗？」


    尽管混乱不已，母亲还是对艾伦的提问表示肯定，说道：「是没错……」


    「那么我就把房间里的东西一口气转移出去喽！我已经拜托索沃尔叔叔，请他临时空下宅邸里的一间房间了！」


    艾伦随后补上一句：「硬是要他空下来了。」然后转头面对凡。


    要把这么多东西全送去凡克莱福特领，让凡很是紧张，但他还是回答：「没问题。」


    艾伦的力量是从统治世界的母亲那里继承而来，要多少有多少。她和凡手牵着手，闭上眼睛。


    他们将意识集中在凡克莱福特家的宅邸后，脑海随即浮现索沃尔和罗伦在客房一隅匆匆忙忙地对女仆和佣人下达指示的画面。


    这让艾伦知道罗威尔已经事先疏通好了。既然如此，那就没问题了。她这么告诉凡，接着解放力量。


    转移在一瞬之间就完成。艾伦睁开眼睛，听见索沃尔和女仆们惊吓的尖叫从下方传来。


    艾伦他们将那间房间里的家具连人一起转移过来了。看着浮在半空中的艾伦他们、床铺还有柜子，索沃尔等人不禁愣在原地。


    「叔叔！」


    艾伦张开手臂，从空中投入索沃尔的怀抱。索沃尔虽然满头问号，还是接住她了。


    「艾……艾伦……我会被吓死，拜托妳别这样……」


    柜子和床铺缓缓落地。


    休姆和母亲坐在床上，抱着彼此，呆若木鸡。


    「对不起。对了，请叔叔赶快派治疗师过来看休姆的母亲。」


    「呃……好……」


    惊讶的情绪还没完全散去，但索沃尔还是放下艾伦，然后对着坐在床上的休姆的母亲打招呼。


    「似乎吓到你们了，我代侄女向你们致歉。我是凡克莱福特家的当家，名叫索沃尔。」


    「您……您就是那位……！我居然用这副模样……！」


    「没关系，妳别介意。我只从家兄口中听了一点内情，他说妳是愿意来我们领地工作的治疗师的母亲。」


    「是……是的……？」


    休姆的母亲在困惑中打了招呼。


    「我还没自我介绍。我叫做莉莉安娜?贝伦杜尔……」


    「贝伦杜尔？是那个伯爵家？」


    索沃尔吓了一跳，视线接着扫过四周的家具。那些全都是佣人使用的一般家具，实在看不出对方是伯爵家的人。


    「……艾伦，这是怎么一回事？」


    「详细情况我晚上再解释，不过简单来说，就是我从无良伯爵手中救出被幽禁的公主殿下了！」


    「救……救出公主殿下……？」


    「那……那个！是我拜托艾伦小姐的！」


    休姆急忙向索沃尔解释。


    「哎呀？我好像在哪里看过你……」


    「好……好久不见。我是令嫒被掳走时，和殿下同行的宫廷治疗师，我叫休姆……」


    「…………」


    这回索沃尔真的僵住了。当他思索着为什么宫廷治疗师会在这个地方时，他终于察觉那个说要来领地工作的治疗师就是这个宫廷治疗师。


    「艾～伦……？」


    「呀啊！」


    「为什么妳跑去学院，却会把宫廷治疗师带回来啊……？而且贝伦杜尔不是代代管理学院的家系的名字吗？」


    没错，就是那个一直送信催促艾伦入学的家族。


    艾伦应该是去跟他们的代表协商才对，却带了那个家族的太太回来，索沃尔觉得头好痛。


    「完全无法预料艾伦会做出什么事情……」


    「……对不起？」


    要是自己的行动被看穿，那也是个问题，艾伦这么认为，反省显得漫不经心。


    艾伦一边这么想一边道歉后，索沃尔死心地叹了口气表示：「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这样。」


    「啊──总之……罗伦，去请母亲过来，这里还是交给女性比较好。治疗师也要请女性过来。」


    「遵命。」


    「妳说妳晚上会详细说明对吧？」


    「对。我们要先回学院，制造不在场证明！」


    「不在场……？唉，算了。晚上一定要过来一趟喔，跟大哥一起过来。」


    「好的。那休姆，我们先回学院吧！」


    看艾伦和索沃尔不断让话题进展下去，休姆和莉莉安娜瞠目结舌。


    「咦？咦？」


    「接下来要回学院，请你按照一开始的计划带我们逛学院，这是为了向学院长证明我们一直都在一起。」


    「呃，啊……我……我知道了。」


    「莉莉安娜夫人，我们晚点再慢慢商谈吧。来这里是为了疗养，请妳抱着这个想法，放松轻一点，不用担心伯爵家的事，我会负责解释的！」


    「呃……好……？」


    「放心吧，一切很快就会好转！告辞！」


    艾伦牵着凡的手，带着凯和休姆瞬间转移。


    被留在原地的索沃尔等人只能疲惫地叹气。


    ＊


    他们转移回原本的地方。艾伦见休姆呆站在原地，在他眼前不断挥手并叫着：「喂～」他似乎还没回过


    神来。


    「你还好吗？」


    「…………」


    「休姆？」


    休姆转动眼睛看着四周，发现这里是他们刚才待的地方。


    从这里转移出去是不到二十分钟前的事。和刚才不同的地方，也只有前去向陛下解释的罗威尔还没回来而已。


    「……是梦？」


    「这不是梦喔。莉莉安娜夫人在我们的宅邸里。」


    「骗人……这么……这么简单就……」


    「我想学院长大概会气疯吧，不过我们还会给他更多打击，他或许会闹得一发不可收拾。现在已经让令堂避难了，所以目前不会有问题的！」


    「…………呵……」


    见休姆突然发出笑声，艾伦不解地歪过头。


    「公主殿下，妳到底是怎样啊！」


    「咦？」


    「妳真的……这么快就实现我的愿望……这么轻松……我明明烦恼了那么久……」


    休姆的话语渐渐微弱，并开始啜泣，艾伦于是轻轻递出手帕。


    她以为休姆伸出手是要接过自己的手帕，没想到却是抓住了自己的手臂。


    艾伦瞬间被抱在休姆怀里，瞪大了眼睛，全身僵硬。休姆一边哭泣，一边不断向艾伦道谢。

 第十七话 虎之耳

    一行人被带到了某个庭园，当艾伦正兴奋地四处张望时──


    她的脚下一阵不稳。


    「公主殿下！」


    就在艾伦重心不稳，即将摔倒时，凯眼明手快地抱住了她。凡晚了一步，脸上表情极为狰狞，但艾伦并没有发现。


    「您还好吗？」


    「谢……谢谢你……」


    凯笑着，轻轻把艾伦放下来。


    「您要是一直看着别的地方，会绊到脚喔。」


    难得看到凯嘻嘻笑，艾伦在惊讶之余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啊……那个，不好意思，我居然笑您。」


    「咦？啊，对不起。」


    嘴巴上说着对不起，艾伦依旧看着凯，凯的脸颊因此慢慢变红，最后开口问：「怎么了吗……？」


    「只是觉得你好难得会笑。」


    「啊……因为……我是护卫。我必须绷紧神经。」


    护卫似乎都被训练得不太表露感情。


    「这样啊。」


    「那……那个，艾伦小姐，就算您用这么闪闪发亮的眼睛看着我，我也不会再笑了喔。」


    「咦～？」


    艾伦开心地笑着，凡却再也无法忍受了。他硬是拉开凯，并咆哮：


    「小子，你救了公主殿下值得褒奖，可是不要过度接近公主殿下！」


    凡大吼，仿佛发出了野兽的威吓声。他就这么将艾伦推到自己身后，那让艾伦不断叫着：「我看不见凯啦！」


    「……你们一直都这样吗？」


    一旁传来休姆傻眼的声音。艾伦等人面面相觑，同时回问：「一直都这样吗？」休姆听了，觉得他们的感情真的很好，忍不住笑了。


    「对不起，让大家停下脚步了。我下次会小心不要跌倒。」


    艾伦道了声歉，再度举步，却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


    总觉得有股浑身发软的感觉袭来，是多心了吗？


    艾伦跟着休姆一起往深处走去，通过森林小径后，他们来到一处开放空间。


    前方有一座偌大的湖泊，为了不让学生闯入，旁边设置了栅栏。


    栅栏前有个类似蓄水池的小型人工池，刚才的水路就是从这个人工池延伸出去的。


    「这真是非常……」


    这是经过计算才开辟出来的田地，而且一旁还有类似粮仓的小屋。田埂以同等的间隔分隔出田地，田里有着以不可思议的方法栽种的植物。


    「这些……为什么要围绕着田地种植呢？」


    「那个叫做卡莲，是一种气味强烈的植物，可以拿来驱虫。」


    「原来还有这种植物啊。」


    艾伦闻过这种气味。但她很惊讶，她没想到原来这种独特又强烈的气味还有这种用途。


    虽然名字不一样，但这个是天竺葵吧。艾伦从来不知道天竺葵还有这种功用。


    遇见和地球相同的植物让艾伦想起了从前，觉得很怀念。她陷入一种仿佛渐渐褪色的记忆再度复甦的感觉，总觉得有些寂寥。


    「公主殿下？」


    凡是最早发现艾伦心不在焉的人。但艾伦摇摇头，笑着说没什么，之后突然发现泉水旁的树木之间长满了她从前见过的某种植物。


    圆形的叶子密集地覆盖着地面，纤细的棕色茎向上伸展，并开着许多白色的花。


    艾伦被吸引过去，休姆也开口说明：


    「那是雪之叶。它们喜欢湿地和阴影，可以用在很多地方喔。把叶子捣碎涂在患部可以消炎，配水喝还可以治感冒，晒干之后可以做解毒剂，所以治疗师的弟子们都是从栽培这种植物开始学。」


    休姆解释这种植物是基础中的基础，但艾伦在怀念之下不禁大叫：


    「是虎耳草──！」


    「虎……耳……草？」


    艾伦叫着好怀念，忍不住蹲下来观看。


    九州的外公外婆总是小心照料着这种植物。他们说这是民间用药，所以她记得从小只要不小心擦伤膝盖，他们总会徒手揉碎叶子，然后直接涂在伤口上。


    还有魁蒿也是。她说：「对了，魁蒿也很棒，没有那个吗？」然后像寻宝一样睁着发亮的双眼环伺四周，不断寻找。


    虎耳草的叶子也可以做成天妇罗食用。可以吃又可以当成药的东西真的很棒。


    「公主殿下很熟悉这种植物？」


    「我认识的人有在种，所以知道一点！」


    「如果是凡克莱福特领，有那么多治疗师，应该种了很多吧？」


    「啊……其实我有在极力避免跟人扯上关系，因为传言都说我会给药。」


    「……原来是这样，抱歉。」


    「没关系。不过好怀念喔。那个人跟我说这叫虎耳草，可以吃，又能做成药。然后虎耳草的意思是老虎的耳朵……」


    就在艾伦正要说出叶子的形状很相似的瞬间，她的身后传来一声哀号，她忍不住回头。


    只见凡双手放在头上，似乎想遮住什么东西。


    「凡……？」


    「公、公主殿下！吾的耳朵可不能吃喔！」


    凡不断摇头，脸色发青。或许是惊吓过度了，仔细一看，凡的头上冒出了一对耳朵，尾巴也炸毛，表示警戒。


    艾伦下意识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凡见状吓得以高亢的声音大叫：「公、公主颠下！」


    又不是在学艾许特──艾伦想着，忍不住大笑。


    「开玩笑的啦～虎耳草的意思，是叶子的形状很像老虎的耳朵。你看，像吗？」


    艾伦指着较大片的叶子说。这时，休姆直接摘下两片大小相同的叶子放在艾伦头上。


    「啊，真的耶，好像耳朵。」

 第十八话 预兆

    终于收集完情报的贾迪尔在自己的房内叹了一口气。


    他已经彻底查清学院长周边的人事物，发现他不只勾结他国，甚至还有转手艾伦的药等等各种计划。


    他已经掌握了某种程度的证据，查出所有帮助他的贵族们，但这些事情远远超出他能在学院行动的规模，因此他先请求了陛下协助。


    「…………」


    能用的棋子太少了，他突然这么想。


    无关年龄，如果是陛下陷入这样的事态，拉比西耶尔会用自己的能力平息一切。正因为贾迪尔明白这一点，才更清楚自己的不足之处。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深感过去的自己有多么天真。


    如果是现在，他就能懂为什么当初拉比西耶尔会派他去凡克莱福特领。


    身为一个王族，他对自己过去所有面对艾伦的行动感到可耻无比。


    「……唉。」


    佛格首先发现贾迪尔的叹息，默默将红茶放在贾迪尔身旁。


    「啊，谢谢了。」


    「殿下，您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您是不是从昨天开始就没睡多少？」


    「不了……也对。稍微休息一下吧。」


    贾迪尔伸手拿起红茶，佛格则动手收拾散乱的资料。贾迪尔一边看着，一边悄悄呢喃：


    「我的行动是不是很噁心啊……」


    听见贾迪尔这么说，佛格拿在手上的资料顿时落到地上。


    纸张全散落在地。佛格难得表露心中慌乱，贾迪尔看了，将这种反应视为肯定的回答，于是屈膝坐在沙发上，开始沮丧。


    「啊，不是，那个，殿下……」


    「不，没关系……之前已经有人客观地这么告诉我，我也注意到了……」


    「殿……殿下……？」


    艾伦一定也是这么想。因为当贾迪尔想接近她的时候，她总是会害怕地逃走。


    （不对，可是当她来到我的房间时……）


    贾迪尔想起艾伦说过的话──若是距离较远，他们要说说话也没有关系。如果艾伦讨厌他，一开始就不会进入他的房间吧？


    「…………」


    贾迪尔不想承认自己被讨厌，因此艾伦这样的举动给了他一丝希望。


    「殿下！不好了！」


    勒贝突然闯进房里，贾迪尔吓了一跳。


    「等……您怎么这样坐在沙发上啊！」


    听见勒贝这道傻眼的声音，贾迪尔才想起自己双手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他一边清了清喉咙，一边端正坐姿。


    「别想太多。别说我了，发生什么事了？」


    「啊！对！不好了，艾伦小姐昏倒了！」


    说时迟，那时快，贾迪尔从沙发站起，准备夺门而出，却突然僵在房门前，动也不动。


    「您……您怎么了吗？」


    贾迪尔的举动让勒贝等人很是惊讶。


    「……艾伦的情况如何？」


    「听说是发烧昏倒，现在已经回到房间，罗威尔大人正在照顾她……」


    「知道了。你们哪个人帮我送个慰问礼过去。」


    「不是，啊……什么……？」


    贾迪尔知道勒贝是想问自己怎么不去，不禁苦笑。


    「因为我被诅咒了啊。既然艾伦身体不适，那我就更不该接近她。」


    「……殿下？」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勒贝不断盯着佛格看。但佛格只是默默摇头。


    「啊，我忘了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忘了是什么意思啊──正当贾迪尔傻眼地这么想，勒贝一边叹气一边做出报告。


    「拉菲莉亚小姐有麻烦……」


    贾迪尔露出「她这次又做了什么」的表情。


    当他问清事情始末，便抱着头倒在沙发上。


    ＊


    另一方面，罗威尔回到房间，让艾伦躺在床上，将手放上她的额头。


    艾伦的额头非常烫，就和她以前制药时相同，罗威尔于是拿出艾伦的退烧药，将之分成三等份想喂她吃，但艾伦却不睁开眼睛。


    「艾伦？吃药喽。」


    虽然有在呼吸，身体却一动也不动。见女儿如此，罗威尔逐渐开始失去冷静。他拿布浸在冷水中，然后拧干，放在艾伦的额头上，但额温一下子就转移过去，布很快便变得不再冰冷。


    其实奥莉珍也想来到艾伦身边，但只要她一进入学院，四周马上就会发生异变，罗威尔只好请她稍等。


    为了在房内设下结界，罗威尔开始集中精神。这时，他突然想起艾伦说过的话──到处都感觉得到气息。


    （我原本以为地下有很多精灵……说不定是很小的力量分散在四周……？）


    罗威尔似乎发现了什么，结界也正好完成，于是他呼唤奥莉珍。


    「奥莉！」


    语毕，奥莉珍随着一句「亲爱的～！」现身。就在罗威尔想请奥莉珍替艾伦退烧的瞬间，近距离看着艾伦的奥莉珍吃惊地大叫：「艾伦！」


    「不好了……！」


    奥莉珍平常总是漫不经心，现在却慌慌张张，让罗威尔也很吃惊。


    当他不解地询问到底怎么了时，奥莉珍以沉重的表情说道：


    「你冷静一点听我说喔，艾伦的灵魂不在这里。」


    「灵……？」


    「就是一种类似核心的东西。再这样下去，她会有危险。」


    「什……」


    见罗威尔心生动摇，奥莉珍快速往下说：


    「亲爱的，我知道这样很辛苦，可是麻烦你在整个学院设下结界。你就把灵魂当作和魔素一样的东西。我希望你让艾伦离开这里。」


    「但……离开……？」


    「亲爱的，冷静一点。我马上就把大精灵们带来。在我们寻找艾伦的时候，你要保护好艾伦的身体。」


    「…………」


    「亲爱的！」


    奥莉珍用力拍打愣在原地的罗威尔的脸颊。


    「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了！要是由我张设结界，力量会太强，搞不好会压垮学院，所以你快点！」


    「我知道了……！」


    罗威尔快速张设结界覆盖整座学院。奥莉珍留下一句「我得快点」便消失了。


    罗威尔呆站在原地，然后看向面色潮红的艾伦。


    「危险……？」


    艾伦正痛苦地喘着气。尽管罗威尔多次呼唤她的名字，她还是瘫软在床上，没有清醒的迹象。


    「艾伦……！」


    罗威尔悲痛的叫声就这么响彻整个房间。


    终于收集完情报的贾迪尔在自己的房内叹了一口气。


    他已经彻底查清学院长周边的人事物，发现他不只勾结他国，甚至还有转手艾伦的药等等各种计划。


    他已经掌握了某种程度的证据，查出所有帮助他的贵族们，但这些事情远远超出他能在学院行动的规模，因此他先请求了陛下协助。


    「…………」


    能用的棋子太少了，他突然这么想。


    无关年龄，如果是陛下陷入这样的事态，拉比西耶尔会用自己的能力平息一切。正因为贾迪尔明白这一点，才更清楚自己的不足之处。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深感过去的自己有多么天真。


    如果是现在，他就能懂为什么当初拉比西耶尔会派他去凡克莱福特领。


    身为一个王族，他对自己过去所有面对艾伦的行动感到可耻无比。


    「……唉。」


    佛格首先发现贾迪尔的叹息，默默将红茶放在贾迪尔身旁。


    「啊，谢谢了。」


    「殿下，您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您是不是从昨天开始就没睡多少？」


    「不了……也对。稍微休息一下吧。」


    贾迪尔伸手拿起红茶，佛格则动手收拾散乱的资料。贾迪尔一边看着，一边悄悄呢喃：


    「我的行动是不是很噁心啊……」


    听见贾迪尔这么说，佛格拿在手上的资料顿时落到地上。


    纸张全散落在地。佛格难得表露心中慌乱，贾迪尔看了，将这种反应视为肯定的回答，于是屈膝坐在沙发上，开始沮丧。


    「啊，不是，那个，殿下……」


    「不，没关系……之前已经有人客观地这么告诉我，我也注意到了……」


    「殿……殿下……？」


    艾伦一定也是这么想。因为当贾迪尔想接近她的时候，她总是会害怕地逃走。


    （不对，可是当她来到我的房间时……）


    贾迪尔想起艾伦说过的话──若是距离较远，他们要说说话也没有关系。如果艾伦讨厌他，一开始就不会进入他的房间吧？


    「…………」


    贾迪尔不想承认自己被讨厌，因此艾伦这样的举动给了他一丝希望。


    「殿下！不好了！」


    勒贝突然闯进房里，贾迪尔吓了一跳。


    「等……您怎么这样坐在沙发上啊！」


    听见勒贝这道傻眼的声音，贾迪尔才想起自己双手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他一边清了清喉咙，一边端正坐姿。


    「别想太多。别说我了，发生什么事了？」


    「啊！对！不好了，艾伦小姐昏倒了！」


    说时迟，那时快，贾迪尔从沙发站起，准备夺门而出，却突然僵在房门前，动也不动。


    「您……您怎么了吗？」


    贾迪尔的举动让勒贝等人很是惊讶。


    「……艾伦的情况如何？」


    「听说是发烧昏倒，现在已经回到房间，罗威尔大人正在照顾她……」


    「知道了。你们哪个人帮我送个慰问礼过去。」


    「不是，啊……什么……？」


    贾迪尔知道勒贝是想问自己怎么不去，不禁苦笑。


    「因为我被诅咒了啊。既然艾伦身体不适，那我就更不该接近她。」


    「……殿下？」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勒贝不断盯着佛格看。但佛格只是默默摇头。


    「啊，我忘了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忘了是什么意思啊──正当贾迪尔傻眼地这么想，勒贝一边叹气一边做出报告。


    「拉菲莉亚小姐有麻烦……」


    贾迪尔露出「她这次又做了什么」的表情。


    当他问清事情始末，便抱着头倒在沙发上。


    ＊


    另一方面，罗威尔回到房间，让艾伦躺在床上，将手放上她的额头。


    艾伦的额头非常烫，就和她以前制药时相同，罗威尔于是拿出艾伦的退烧药，将之分成三等份想喂她吃，但艾伦却不睁开眼睛。


    「艾伦？吃药喽。」


    虽然有在呼吸，身体却一动也不动。见女儿如此，罗威尔逐渐开始失去冷静。他拿布浸在冷水中，然后拧干，放在艾伦的额头上，但额温一下子就转移过去，布很快便变得不再冰冷。


    其实奥莉珍也想来到艾伦身边，但只要她一进入学院，四周马上就会发生异变，罗威尔只好请她稍等。


    为了在房内设下结界，罗威尔开始集中精神。这时，他突然想起艾伦说过的话──到处都感觉得到气息。


    （我原本以为地下有很多精灵……说不定是很小的力量分散在四周……？）


    罗威尔似乎发现了什么，结界也正好完成，于是他呼唤奥莉珍。


    「奥莉！」


    语毕，奥莉珍随着一句「亲爱的～！」现身。就在罗威尔想请奥莉珍替艾伦退烧的瞬间，近距离看着艾伦的奥莉珍吃惊地大叫：「艾伦！」


    「不好了……！」


    奥莉珍平常总是漫不经心，现在却慌慌张张，让罗威尔也很吃惊。


    当他不解地询问到底怎么了时，奥莉珍以沉重的表情说道：


    「你冷静一点听我说喔，艾伦的灵魂不在这里。」


    「灵……？」


    「就是一种类似核心的东西。再这样下去，她会有危险。」


    「什……」


    见罗威尔心生动摇，奥莉珍快速往下说：


    「亲爱的，我知道这样很辛苦，可是麻烦你在整个学院设下结界。你就把灵魂当作和魔素一样的东西。我希望你让艾伦离开这里。」


    「但……离开……？」


    「亲爱的，冷静一点。我马上就把大精灵们带来。在我们寻找艾伦的时候，你要保护好艾伦的身体。」


    「…………」


    「亲爱的！」


    奥莉珍用力拍打愣在原地的罗威尔的脸颊。


    「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了！要是由我张设结界，力量会太强，搞不好会压垮学院，所以你快点！」


    「我知道了……！」


    罗威尔快速张设结界覆盖整座学院。奥莉珍留下一句「我得快点」便消失了。


    罗威尔呆站在原地，然后看向面色潮红的艾伦。


    「危险……？」


    艾伦正痛苦地喘着气。尽管罗威尔多次呼唤她的名字，她还是瘫软在床上，没有清醒的迹象。


    「艾伦……！」


    罗威尔悲痛的叫声就这么响彻整个房间。


    终于收集完情报的贾迪尔在自己的房内叹了一口气。


    他已经彻底查清学院长周边的人事物，发现他不只勾结他国，甚至还有转手艾伦的药等等各种计划。


    他已经掌握了某种程度的证据，查出所有帮助他的贵族们，但这些事情远远超出他能在学院行动的规模，因此他先请求了陛下协助。


    「…………」


    能用的棋子太少了，他突然这么想。


    无关年龄，如果是陛下陷入这样的事态，拉比西耶尔会用自己的能力平息一切。正因为贾迪尔明白这一点，才更清楚自己的不足之处。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深感过去的自己有多么天真。


    如果是现在，他就能懂为什么当初拉比西耶尔会派他去凡克莱福特领。


    身为一个王族，他对自己过去所有面对艾伦的行动感到可耻无比。


    「……唉。」


    佛格首先发现贾迪尔的叹息，默默将红茶放在贾迪尔身旁。


    「啊，谢谢了。」


    「殿下，您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您是不是从昨天开始就没睡多少？」


    「不了……也对。稍微休息一下吧。」


    贾迪尔伸手拿起红茶，佛格则动手收拾散乱的资料。贾迪尔一边看着，一边悄悄呢喃：


    「我的行动是不是很噁心啊……」


    听见贾迪尔这么说，佛格拿在手上的资料顿时落到地上。


    纸张全散落在地。佛格难得表露心中慌乱，贾迪尔看了，将这种反应视为肯定的回答，于是屈膝坐在沙发上，开始沮丧。


    「啊，不是，那个，殿下……」


    「不，没关系……之前已经有人客观地这么告诉我，我也注意到了……」


    「殿……殿下……？」


    艾伦一定也是这么想。因为当贾迪尔想接近她的时候，她总是会害怕地逃走。


    （不对，可是当她来到我的房间时……）


    贾迪尔想起艾伦说过的话──若是距离较远，他们要说说话也没有关系。如果艾伦讨厌他，一开始就不会进入他的房间吧？


    「…………」


    贾迪尔不想承认自己被讨厌，因此艾伦这样的举动给了他一丝希望。


    「殿下！不好了！」


    勒贝突然闯进房里，贾迪尔吓了一跳。


    「等……您怎么这样坐在沙发上啊！」


    听见勒贝这道傻眼的声音，贾迪尔才想起自己双手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他一边清了清喉咙，一边端正坐姿。


    「别想太多。别说我了，发生什么事了？」


    「啊！对！不好了，艾伦小姐昏倒了！」


    说时迟，那时快，贾迪尔从沙发站起，准备夺门而出，却突然僵在房门前，动也不动。


    「您……您怎么了吗？」


    贾迪尔的举动让勒贝等人很是惊讶。


    「……艾伦的情况如何？」


    「听说是发烧昏倒，现在已经回到房间，罗威尔大人正在照顾她……」


    「知道了。你们哪个人帮我送个慰问礼过去。」


    「不是，啊……什么……？」


    贾迪尔知道勒贝是想问自己怎么不去，不禁苦笑。


    「因为我被诅咒了啊。既然艾伦身体不适，那我就更不该接近她。」


    「……殿下？」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勒贝不断盯着佛格看。但佛格只是默默摇头。


    「啊，我忘了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忘了是什么意思啊──正当贾迪尔傻眼地这么想，勒贝一边叹气一边做出报告。


    「拉菲莉亚小姐有麻烦……」


    贾迪尔露出「她这次又做了什么」的表情。


    当他问清事情始末，便抱着头倒在沙发上。


    ＊


    另一方面，罗威尔回到房间，让艾伦躺在床上，将手放上她的额头。


    艾伦的额头非常烫，就和她以前制药时相同，罗威尔于是拿出艾伦的退烧药，将之分成三等份想喂她吃，但艾伦却不睁开眼睛。


    「艾伦？吃药喽。」


    虽然有在呼吸，身体却一动也不动。见女儿如此，罗威尔逐渐开始失去冷静。他拿布浸在冷水中，然后拧干，放在艾伦的额头上，但额温一下子就转移过去，布很快便变得不再冰冷。


    其实奥莉珍也想来到艾伦身边，但只要她一进入学院，四周马上就会发生异变，罗威尔只好请她稍等。


    为了在房内设下结界，罗威尔开始集中精神。这时，他突然想起艾伦说过的话──到处都感觉得到气息。


    （我原本以为地下有很多精灵……说不定是很小的力量分散在四周……？）


    罗威尔似乎发现了什么，结界也正好完成，于是他呼唤奥莉珍。


    「奥莉！」


    语毕，奥莉珍随着一句「亲爱的～！」现身。就在罗威尔想请奥莉珍替艾伦退烧的瞬间，近距离看着艾伦的奥莉珍吃惊地大叫：「艾伦！」


    「不好了……！」


    奥莉珍平常总是漫不经心，现在却慌慌张张，让罗威尔也很吃惊。


    当他不解地询问到底怎么了时，奥莉珍以沉重的表情说道：


    「你冷静一点听我说喔，艾伦的灵魂不在这里。」


    「灵……？」


    「就是一种类似核心的东西。再这样下去，她会有危险。」


    「什……」


    见罗威尔心生动摇，奥莉珍快速往下说：


    「亲爱的，我知道这样很辛苦，可是麻烦你在整个学院设下结界。你就把灵魂当作和魔素一样的东西。我希望你让艾伦离开这里。」


    「但……离开……？」


    「亲爱的，冷静一点。我马上就把大精灵们带来。在我们寻找艾伦的时候，你要保护好艾伦的身体。」


    「…………」


    「亲爱的！」


    奥莉珍用力拍打愣在原地的罗威尔的脸颊。


    「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了！要是由我张设结界，力量会太强，搞不好会压垮学院，所以你快点！」


    「我知道了……！」


    罗威尔快速张设结界覆盖整座学院。奥莉珍留下一句「我得快点」便消失了。


    罗威尔呆站在原地，然后看向面色潮红的艾伦。


    「危险……？」


    艾伦正痛苦地喘着气。尽管罗威尔多次呼唤她的名字，她还是瘫软在床上，没有清醒的迹象。


    「艾伦……！」


    罗威尔悲痛的叫声就这么响彻整个房间。


    终于收集完情报的贾迪尔在自己的房内叹了一口气。


    他已经彻底查清学院长周边的人事物，发现他不只勾结他国，甚至还有转手艾伦的药等等各种计划。


    他已经掌握了某种程度的证据，查出所有帮助他的贵族们，但这些事情远远超出他能在学院行动的规模，因此他先请求了陛下协助。


    「…………」


    能用的棋子太少了，他突然这么想。


    无关年龄，如果是陛下陷入这样的事态，拉比西耶尔会用自己的能力平息一切。正因为贾迪尔明白这一点，才更清楚自己的不足之处。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深感过去的自己有多么天真。


    如果是现在，他就能懂为什么当初拉比西耶尔会派他去凡克莱福特领。


    身为一个王族，他对自己过去所有面对艾伦的行动感到可耻无比。


    「……唉。」


    佛格首先发现贾迪尔的叹息，默默将红茶放在贾迪尔身旁。


    「啊，谢谢了。」


    「殿下，您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您是不是从昨天开始就没睡多少？」


    「不了……也对。稍微休息一下吧。」


    贾迪尔伸手拿起红茶，佛格则动手收拾散乱的资料。贾迪尔一边看着，一边悄悄呢喃：


    「我的行动是不是很噁心啊……」


    听见贾迪尔这么说，佛格拿在手上的资料顿时落到地上。


    纸张全散落在地。佛格难得表露心中慌乱，贾迪尔看了，将这种反应视为肯定的回答，于是屈膝坐在沙发上，开始沮丧。


    「啊，不是，那个，殿下……」


    「不，没关系……之前已经有人客观地这么告诉我，我也注意到了……」


    「殿……殿下……？」


    艾伦一定也是这么想。因为当贾迪尔想接近她的时候，她总是会害怕地逃走。


    （不对，可是当她来到我的房间时……）


    贾迪尔想起艾伦说过的话──若是距离较远，他们要说说话也没有关系。如果艾伦讨厌他，一开始就不会进入他的房间吧？


    「…………」


    贾迪尔不想承认自己被讨厌，因此艾伦这样的举动给了他一丝希望。


    「殿下！不好了！」


    勒贝突然闯进房里，贾迪尔吓了一跳。


    「等……您怎么这样坐在沙发上啊！」


    听见勒贝这道傻眼的声音，贾迪尔才想起自己双手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他一边清了清喉咙，一边端正坐姿。


    「别想太多。别说我了，发生什么事了？」


    「啊！对！不好了，艾伦小姐昏倒了！」


    说时迟，那时快，贾迪尔从沙发站起，准备夺门而出，却突然僵在房门前，动也不动。


    「您……您怎么了吗？」


    贾迪尔的举动让勒贝等人很是惊讶。


    「……艾伦的情况如何？」


    「听说是发烧昏倒，现在已经回到房间，罗威尔大人正在照顾她……」


    「知道了。你们哪个人帮我送个慰问礼过去。」


    「不是，啊……什么……？」


    贾迪尔知道勒贝是想问自己怎么不去，不禁苦笑。


    「因为我被诅咒了啊。既然艾伦身体不适，那我就更不该接近她。」


    「……殿下？」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勒贝不断盯着佛格看。但佛格只是默默摇头。


    「啊，我忘了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忘了是什么意思啊──正当贾迪尔傻眼地这么想，勒贝一边叹气一边做出报告。


    「拉菲莉亚小姐有麻烦……」


    贾迪尔露出「她这次又做了什么」的表情。


    当他问清事情始末，便抱着头倒在沙发上。


    ＊


    另一方面，罗威尔回到房间，让艾伦躺在床上，将手放上她的额头。


    艾伦的额头非常烫，就和她以前制药时相同，罗威尔于是拿出艾伦的退烧药，将之分成三等份想喂她吃，但艾伦却不睁开眼睛。


    「艾伦？吃药喽。」


    虽然有在呼吸，身体却一动也不动。见女儿如此，罗威尔逐渐开始失去冷静。他拿布浸在冷水中，然后拧干，放在艾伦的额头上，但额温一下子就转移过去，布很快便变得不再冰冷。


    其实奥莉珍也想来到艾伦身边，但只要她一进入学院，四周马上就会发生异变，罗威尔只好请她稍等。


    为了在房内设下结界，罗威尔开始集中精神。这时，他突然想起艾伦说过的话──到处都感觉得到气息。


    （我原本以为地下有很多精灵……说不定是很小的力量分散在四周……？）


    罗威尔似乎发现了什么，结界也正好完成，于是他呼唤奥莉珍。


    「奥莉！」


    语毕，奥莉珍随着一句「亲爱的～！」现身。就在罗威尔想请奥莉珍替艾伦退烧的瞬间，近距离看着艾伦的奥莉珍吃惊地大叫：「艾伦！」


    「不好了……！」


    奥莉珍平常总是漫不经心，现在却慌慌张张，让罗威尔也很吃惊。


    当他不解地询问到底怎么了时，奥莉珍以沉重的表情说道：


    「你冷静一点听我说喔，艾伦的灵魂不在这里。」


    「灵……？」


    「就是一种类似核心的东西。再这样下去，她会有危险。」


    「什……」


    见罗威尔心生动摇，奥莉珍快速往下说：


    「亲爱的，我知道这样很辛苦，可是麻烦你在整个学院设下结界。你就把灵魂当作和魔素一样的东西。我希望你让艾伦离开这里。」


    「但……离开……？」


    「亲爱的，冷静一点。我马上就把大精灵们带来。在我们寻找艾伦的时候，你要保护好艾伦的身体。」


    「…………」


    「亲爱的！」


    奥莉珍用力拍打愣在原地的罗威尔的脸颊。


    「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了！要是由我张设结界，力量会太强，搞不好会压垮学院，所以你快点！」


    「我知道了……！」


    罗威尔快速张设结界覆盖整座学院。奥莉珍留下一句「我得快点」便消失了。


    罗威尔呆站在原地，然后看向面色潮红的艾伦。


    「危险……？」


    艾伦正痛苦地喘着气。尽管罗威尔多次呼唤她的名字，她还是瘫软在床上，没有清醒的迹象。


    「艾伦……！」


    罗威尔悲痛的叫声就这么响彻整个房间。


    终于收集完情报的贾迪尔在自己的房内叹了一口气。


    他已经彻底查清学院长周边的人事物，发现他不只勾结他国，甚至还有转手艾伦的药等等各种计划。


    他已经掌握了某种程度的证据，查出所有帮助他的贵族们，但这些事情远远超出他能在学院行动的规模，因此他先请求了陛下协助。


    「…………」


    能用的棋子太少了，他突然这么想。


    无关年龄，如果是陛下陷入这样的事态，拉比西耶尔会用自己的能力平息一切。正因为贾迪尔明白这一点，才更清楚自己的不足之处。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深感过去的自己有多么天真。


    如果是现在，他就能懂为什么当初拉比西耶尔会派他去凡克莱福特领。


    身为一个王族，他对自己过去所有面对艾伦的行动感到可耻无比。


    「……唉。」


    佛格首先发现贾迪尔的叹息，默默将红茶放在贾迪尔身旁。


    「啊，谢谢了。」


    「殿下，您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您是不是从昨天开始就没睡多少？」


    「不了……也对。稍微休息一下吧。」


    贾迪尔伸手拿起红茶，佛格则动手收拾散乱的资料。贾迪尔一边看着，一边悄悄呢喃：


    「我的行动是不是很噁心啊……」


    听见贾迪尔这么说，佛格拿在手上的资料顿时落到地上。


    纸张全散落在地。佛格难得表露心中慌乱，贾迪尔看了，将这种反应视为肯定的回答，于是屈膝坐在沙发上，开始沮丧。


    「啊，不是，那个，殿下……」


    「不，没关系……之前已经有人客观地这么告诉我，我也注意到了……」


    「殿……殿下……？」


    艾伦一定也是这么想。因为当贾迪尔想接近她的时候，她总是会害怕地逃走。


    （不对，可是当她来到我的房间时……）


    贾迪尔想起艾伦说过的话──若是距离较远，他们要说说话也没有关系。如果艾伦讨厌他，一开始就不会进入他的房间吧？


    「…………」


    贾迪尔不想承认自己被讨厌，因此艾伦这样的举动给了他一丝希望。


    「殿下！不好了！」


    勒贝突然闯进房里，贾迪尔吓了一跳。


    「等……您怎么这样坐在沙发上啊！」


    听见勒贝这道傻眼的声音，贾迪尔才想起自己双手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他一边清了清喉咙，一边端正坐姿。


    「别想太多。别说我了，发生什么事了？」


    「啊！对！不好了，艾伦小姐昏倒了！」


    说时迟，那时快，贾迪尔从沙发站起，准备夺门而出，却突然僵在房门前，动也不动。


    「您……您怎么了吗？」


    贾迪尔的举动让勒贝等人很是惊讶。


    「……艾伦的情况如何？」


    「听说是发烧昏倒，现在已经回到房间，罗威尔大人正在照顾她……」


    「知道了。你们哪个人帮我送个慰问礼过去。」


    「不是，啊……什么……？」


    贾迪尔知道勒贝是想问自己怎么不去，不禁苦笑。


    「因为我被诅咒了啊。既然艾伦身体不适，那我就更不该接近她。」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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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我忘了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忘了是什么意思啊──正当贾迪尔傻眼地这么想，勒贝一边叹气一边做出报告。


    「拉菲莉亚小姐有麻烦……」


    贾迪尔露出「她这次又做了什么」的表情。


    当他问清事情始末，便抱着头倒在沙发上。


    ＊


    另一方面，罗威尔回到房间，让艾伦躺在床上，将手放上她的额头。


    艾伦的额头非常烫，就和她以前制药时相同，罗威尔于是拿出艾伦的退烧药，将之分成三等份想喂她吃，但艾伦却不睁开眼睛。


    「艾伦？吃药喽。」


    虽然有在呼吸，身体却一动也不动。见女儿如此，罗威尔逐渐开始失去冷静。他拿布浸在冷水中，然后拧干，放在艾伦的额头上，但额温一下子就转移过去，布很快便变得不再冰冷。


    其实奥莉珍也想来到艾伦身边，但只要她一进入学院，四周马上就会发生异变，罗威尔只好请她稍等。


    为了在房内设下结界，罗威尔开始集中精神。这时，他突然想起艾伦说过的话──到处都感觉得到气息。


    （我原本以为地下有很多精灵……说不定是很小的力量分散在四周……？）


    罗威尔似乎发现了什么，结界也正好完成，于是他呼唤奥莉珍。


    「奥莉！」


    语毕，奥莉珍随着一句「亲爱的～！」现身。就在罗威尔想请奥莉珍替艾伦退烧的瞬间，近距离看着艾伦的奥莉珍吃惊地大叫：「艾伦！」


    「不好了……！」


    奥莉珍平常总是漫不经心，现在却慌慌张张，让罗威尔也很吃惊。


    当他不解地询问到底怎么了时，奥莉珍以沉重的表情说道：


    「你冷静一点听我说喔，艾伦的灵魂不在这里。」


    「灵……？」


    「就是一种类似核心的东西。再这样下去，她会有危险。」


    「什……」


    见罗威尔心生动摇，奥莉珍快速往下说：


    「亲爱的，我知道这样很辛苦，可是麻烦你在整个学院设下结界。你就把灵魂当作和魔素一样的东西。我希望你让艾伦离开这里。」


    「但……离开……？」


    「亲爱的，冷静一点。我马上就把大精灵们带来。在我们寻找艾伦的时候，你要保护好艾伦的身体。」


    「…………」


    「亲爱的！」


    奥莉珍用力拍打愣在原地的罗威尔的脸颊。


    「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了！要是由我张设结界，力量会太强，搞不好会压垮学院，所以你快点！」


    「我知道了……！」


    罗威尔快速张设结界覆盖整座学院。奥莉珍留下一句「我得快点」便消失了。


    罗威尔呆站在原地，然后看向面色潮红的艾伦。


    「危险……？」


    艾伦正痛苦地喘着气。尽管罗威尔多次呼唤她的名字，她还是瘫软在床上，没有清醒的迹象。


    「艾伦……！」


    罗威尔悲痛的叫声就这么响彻整个房间。


    终于收集完情报的贾迪尔在自己的房内叹了一口气。


    他已经彻底查清学院长周边的人事物，发现他不只勾结他国，甚至还有转手艾伦的药等等各种计划。


    他已经掌握了某种程度的证据，查出所有帮助他的贵族们，但这些事情远远超出他能在学院行动的规模，因此他先请求了陛下协助。


    「…………」


    能用的棋子太少了，他突然这么想。


    无关年龄，如果是陛下陷入这样的事态，拉比西耶尔会用自己的能力平息一切。正因为贾迪尔明白这一点，才更清楚自己的不足之处。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深感过去的自己有多么天真。


    如果是现在，他就能懂为什么当初拉比西耶尔会派他去凡克莱福特领。


    身为一个王族，他对自己过去所有面对艾伦的行动感到可耻无比。


    「……唉。」


    佛格首先发现贾迪尔的叹息，默默将红茶放在贾迪尔身旁。


    「啊，谢谢了。」


    「殿下，您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您是不是从昨天开始就没睡多少？」


    「不了……也对。稍微休息一下吧。」


    贾迪尔伸手拿起红茶，佛格则动手收拾散乱的资料。贾迪尔一边看着，一边悄悄呢喃：


    「我的行动是不是很噁心啊……」


    听见贾迪尔这么说，佛格拿在手上的资料顿时落到地上。


    纸张全散落在地。佛格难得表露心中慌乱，贾迪尔看了，将这种反应视为肯定的回答，于是屈膝坐在沙发上，开始沮丧。


    「啊，不是，那个，殿下……」


    「不，没关系……之前已经有人客观地这么告诉我，我也注意到了……」


    「殿……殿下……？」


    艾伦一定也是这么想。因为当贾迪尔想接近她的时候，她总是会害怕地逃走。


    （不对，可是当她来到我的房间时……）


    贾迪尔想起艾伦说过的话──若是距离较远，他们要说说话也没有关系。如果艾伦讨厌他，一开始就不会进入他的房间吧？


    「…………」


    贾迪尔不想承认自己被讨厌，因此艾伦这样的举动给了他一丝希望。


    「殿下！不好了！」


    勒贝突然闯进房里，贾迪尔吓了一跳。


    「等……您怎么这样坐在沙发上啊！」


    听见勒贝这道傻眼的声音，贾迪尔才想起自己双手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他一边清了清喉咙，一边端正坐姿。


    「别想太多。别说我了，发生什么事了？」


    「啊！对！不好了，艾伦小姐昏倒了！」


    说时迟，那时快，贾迪尔从沙发站起，准备夺门而出，却突然僵在房门前，动也不动。


    「您……您怎么了吗？」


    贾迪尔的举动让勒贝等人很是惊讶。


    「……艾伦的情况如何？」


    「听说是发烧昏倒，现在已经回到房间，罗威尔大人正在照顾她……」


    「知道了。你们哪个人帮我送个慰问礼过去。」


    「不是，啊……什么……？」


    贾迪尔知道勒贝是想问自己怎么不去，不禁苦笑。


    「因为我被诅咒了啊。既然艾伦身体不适，那我就更不该接近她。」


    「……殿下？」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勒贝不断盯着佛格看。但佛格只是默默摇头。


    「啊，我忘了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忘了是什么意思啊──正当贾迪尔傻眼地这么想，勒贝一边叹气一边做出报告。


    「拉菲莉亚小姐有麻烦……」


    贾迪尔露出「她这次又做了什么」的表情。


    当他问清事情始末，便抱着头倒在沙发上。


    ＊


    另一方面，罗威尔回到房间，让艾伦躺在床上，将手放上她的额头。


    艾伦的额头非常烫，就和她以前制药时相同，罗威尔于是拿出艾伦的退烧药，将之分成三等份想喂她吃，但艾伦却不睁开眼睛。


    「艾伦？吃药喽。」


    虽然有在呼吸，身体却一动也不动。见女儿如此，罗威尔逐渐开始失去冷静。他拿布浸在冷水中，然后拧干，放在艾伦的额头上，但额温一下子就转移过去，布很快便变得不再冰冷。


    其实奥莉珍也想来到艾伦身边，但只要她一进入学院，四周马上就会发生异变，罗威尔只好请她稍等。


    为了在房内设下结界，罗威尔开始集中精神。这时，他突然想起艾伦说过的话──到处都感觉得到气息。


    （我原本以为地下有很多精灵……说不定是很小的力量分散在四周……？）


    罗威尔似乎发现了什么，结界也正好完成，于是他呼唤奥莉珍。


    「奥莉！」


    语毕，奥莉珍随着一句「亲爱的～！」现身。就在罗威尔想请奥莉珍替艾伦退烧的瞬间，近距离看着艾伦的奥莉珍吃惊地大叫：「艾伦！」


    「不好了……！」


    奥莉珍平常总是漫不经心，现在却慌慌张张，让罗威尔也很吃惊。


    当他不解地询问到底怎么了时，奥莉珍以沉重的表情说道：


    「你冷静一点听我说喔，艾伦的灵魂不在这里。」


    「灵……？」


    「就是一种类似核心的东西。再这样下去，她会有危险。」


    「什……」


    见罗威尔心生动摇，奥莉珍快速往下说：


    「亲爱的，我知道这样很辛苦，可是麻烦你在整个学院设下结界。你就把灵魂当作和魔素一样的东西。我希望你让艾伦离开这里。」


    「但……离开……？」


    「亲爱的，冷静一点。我马上就把大精灵们带来。在我们寻找艾伦的时候，你要保护好艾伦的身体。」


    「…………」


    「亲爱的！」


    奥莉珍用力拍打愣在原地的罗威尔的脸颊。


    「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了！要是由我张设结界，力量会太强，搞不好会压垮学院，所以你快点！」


    「我知道了……！」


    罗威尔快速张设结界覆盖整座学院。奥莉珍留下一句「我得快点」便消失了。


    罗威尔呆站在原地，然后看向面色潮红的艾伦。


    「危险……？」


    艾伦正痛苦地喘着气。尽管罗威尔多次呼唤她的名字，她还是瘫软在床上，没有清醒的迹象。


    「艾伦……！」


    罗威尔悲痛的叫声就这么响彻整个房间。


    终于收集完情报的贾迪尔在自己的房内叹了一口气。


    他已经彻底查清学院长周边的人事物，发现他不只勾结他国，甚至还有转手艾伦的药等等各种计划。


    他已经掌握了某种程度的证据，查出所有帮助他的贵族们，但这些事情远远超出他能在学院行动的规模，因此他先请求了陛下协助。


    「…………」


    能用的棋子太少了，他突然这么想。


    无关年龄，如果是陛下陷入这样的事态，拉比西耶尔会用自己的能力平息一切。正因为贾迪尔明白这一点，才更清楚自己的不足之处。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深感过去的自己有多么天真。


    如果是现在，他就能懂为什么当初拉比西耶尔会派他去凡克莱福特领。


    身为一个王族，他对自己过去所有面对艾伦的行动感到可耻无比。


    「……唉。」


    佛格首先发现贾迪尔的叹息，默默将红茶放在贾迪尔身旁。


    「啊，谢谢了。」


    「殿下，您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您是不是从昨天开始就没睡多少？」


    「不了……也对。稍微休息一下吧。」


    贾迪尔伸手拿起红茶，佛格则动手收拾散乱的资料。贾迪尔一边看着，一边悄悄呢喃：


    「我的行动是不是很噁心啊……」


    听见贾迪尔这么说，佛格拿在手上的资料顿时落到地上。


    纸张全散落在地。佛格难得表露心中慌乱，贾迪尔看了，将这种反应视为肯定的回答，于是屈膝坐在沙发上，开始沮丧。


    「啊，不是，那个，殿下……」


    「不，没关系……之前已经有人客观地这么告诉我，我也注意到了……」


    「殿……殿下……？」


    艾伦一定也是这么想。因为当贾迪尔想接近她的时候，她总是会害怕地逃走。


    （不对，可是当她来到我的房间时……）


    贾迪尔想起艾伦说过的话──若是距离较远，他们要说说话也没有关系。如果艾伦讨厌他，一开始就不会进入他的房间吧？


    「…………」


    贾迪尔不想承认自己被讨厌，因此艾伦这样的举动给了他一丝希望。


    「殿下！不好了！」


    勒贝突然闯进房里，贾迪尔吓了一跳。


    「等……您怎么这样坐在沙发上啊！」


    听见勒贝这道傻眼的声音，贾迪尔才想起自己双手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他一边清了清喉咙，一边端正坐姿。


    「别想太多。别说我了，发生什么事了？」


    「啊！对！不好了，艾伦小姐昏倒了！」


    说时迟，那时快，贾迪尔从沙发站起，准备夺门而出，却突然僵在房门前，动也不动。


    「您……您怎么了吗？」


    贾迪尔的举动让勒贝等人很是惊讶。


    「……艾伦的情况如何？」


    「听说是发烧昏倒，现在已经回到房间，罗威尔大人正在照顾她……」


    「知道了。你们哪个人帮我送个慰问礼过去。」


    「不是，啊……什么……？」


    贾迪尔知道勒贝是想问自己怎么不去，不禁苦笑。


    「因为我被诅咒了啊。既然艾伦身体不适，那我就更不该接近她。」


    「……殿下？」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勒贝不断盯着佛格看。但佛格只是默默摇头。


    「啊，我忘了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忘了是什么意思啊──正当贾迪尔傻眼地这么想，勒贝一边叹气一边做出报告。


    「拉菲莉亚小姐有麻烦……」


    贾迪尔露出「她这次又做了什么」的表情。


    当他问清事情始末，便抱着头倒在沙发上。


    ＊


    另一方面，罗威尔回到房间，让艾伦躺在床上，将手放上她的额头。


    艾伦的额头非常烫，就和她以前制药时相同，罗威尔于是拿出艾伦的退烧药，将之分成三等份想喂她吃，但艾伦却不睁开眼睛。


    「艾伦？吃药喽。」


    虽然有在呼吸，身体却一动也不动。见女儿如此，罗威尔逐渐开始失去冷静。他拿布浸在冷水中，然后拧干，放在艾伦的额头上，但额温一下子就转移过去，布很快便变得不再冰冷。


    其实奥莉珍也想来到艾伦身边，但只要她一进入学院，四周马上就会发生异变，罗威尔只好请她稍等。


    为了在房内设下结界，罗威尔开始集中精神。这时，他突然想起艾伦说过的话──到处都感觉得到气息。


    （我原本以为地下有很多精灵……说不定是很小的力量分散在四周……？）


    罗威尔似乎发现了什么，结界也正好完成，于是他呼唤奥莉珍。


    「奥莉！」


    语毕，奥莉珍随着一句「亲爱的～！」现身。就在罗威尔想请奥莉珍替艾伦退烧的瞬间，近距离看着艾伦的奥莉珍吃惊地大叫：「艾伦！」


    「不好了……！」


    奥莉珍平常总是漫不经心，现在却慌慌张张，让罗威尔也很吃惊。


    当他不解地询问到底怎么了时，奥莉珍以沉重的表情说道：


    「你冷静一点听我说喔，艾伦的灵魂不在这里。」


    「灵……？」


    「就是一种类似核心的东西。再这样下去，她会有危险。」


    「什……」


    见罗威尔心生动摇，奥莉珍快速往下说：


    「亲爱的，我知道这样很辛苦，可是麻烦你在整个学院设下结界。你就把灵魂当作和魔素一样的东西。我希望你让艾伦离开这里。」


    「但……离开……？」


    「亲爱的，冷静一点。我马上就把大精灵们带来。在我们寻找艾伦的时候，你要保护好艾伦的身体。」


    「…………」


    「亲爱的！」


    奥莉珍用力拍打愣在原地的罗威尔的脸颊。


    「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了！要是由我张设结界，力量会太强，搞不好会压垮学院，所以你快点！」


    「我知道了……！」


    罗威尔快速张设结界覆盖整座学院。奥莉珍留下一句「我得快点」便消失了。


    罗威尔呆站在原地，然后看向面色潮红的艾伦。


    「危险……？」


    艾伦正痛苦地喘着气。尽管罗威尔多次呼唤她的名字，她还是瘫软在床上，没有清醒的迹象。


    「艾伦……！」


    罗威尔悲痛的叫声就这么响彻整个房间。


    终于收集完情报的贾迪尔在自己的房内叹了一口气。


    他已经彻底查清学院长周边的人事物，发现他不只勾结他国，甚至还有转手艾伦的药等等各种计划。


    他已经掌握了某种程度的证据，查出所有帮助他的贵族们，但这些事情远远超出他能在学院行动的规模，因此他先请求了陛下协助。


    「…………」


    能用的棋子太少了，他突然这么想。


    无关年龄，如果是陛下陷入这样的事态，拉比西耶尔会用自己的能力平息一切。正因为贾迪尔明白这一点，才更清楚自己的不足之处。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深感过去的自己有多么天真。


    如果是现在，他就能懂为什么当初拉比西耶尔会派他去凡克莱福特领。


    身为一个王族，他对自己过去所有面对艾伦的行动感到可耻无比。


    「……唉。」


    佛格首先发现贾迪尔的叹息，默默将红茶放在贾迪尔身旁。


    「啊，谢谢了。」


    「殿下，您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您是不是从昨天开始就没睡多少？」


    「不了……也对。稍微休息一下吧。」


    贾迪尔伸手拿起红茶，佛格则动手收拾散乱的资料。贾迪尔一边看着，一边悄悄呢喃：


    「我的行动是不是很噁心啊……」


    听见贾迪尔这么说，佛格拿在手上的资料顿时落到地上。


    纸张全散落在地。佛格难得表露心中慌乱，贾迪尔看了，将这种反应视为肯定的回答，于是屈膝坐在沙发上，开始沮丧。


    「啊，不是，那个，殿下……」


    「不，没关系……之前已经有人客观地这么告诉我，我也注意到了……」


    「殿……殿下……？」


    艾伦一定也是这么想。因为当贾迪尔想接近她的时候，她总是会害怕地逃走。


    （不对，可是当她来到我的房间时……）


    贾迪尔想起艾伦说过的话──若是距离较远，他们要说说话也没有关系。如果艾伦讨厌他，一开始就不会进入他的房间吧？


    「…………」


    贾迪尔不想承认自己被讨厌，因此艾伦这样的举动给了他一丝希望。


    「殿下！不好了！」


    勒贝突然闯进房里，贾迪尔吓了一跳。


    「等……您怎么这样坐在沙发上啊！」


    听见勒贝这道傻眼的声音，贾迪尔才想起自己双手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他一边清了清喉咙，一边端正坐姿。


    「别想太多。别说我了，发生什么事了？」


    「啊！对！不好了，艾伦小姐昏倒了！」


    说时迟，那时快，贾迪尔从沙发站起，准备夺门而出，却突然僵在房门前，动也不动。


    「您……您怎么了吗？」


    贾迪尔的举动让勒贝等人很是惊讶。


    「……艾伦的情况如何？」


    「听说是发烧昏倒，现在已经回到房间，罗威尔大人正在照顾她……」


    「知道了。你们哪个人帮我送个慰问礼过去。」


    「不是，啊……什么……？」


    贾迪尔知道勒贝是想问自己怎么不去，不禁苦笑。


    「因为我被诅咒了啊。既然艾伦身体不适，那我就更不该接近她。」


    「……殿下？」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勒贝不断盯着佛格看。但佛格只是默默摇头。


    「啊，我忘了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忘了是什么意思啊──正当贾迪尔傻眼地这么想，勒贝一边叹气一边做出报告。


    「拉菲莉亚小姐有麻烦……」


    贾迪尔露出「她这次又做了什么」的表情。


    当他问清事情始末，便抱着头倒在沙发上。


    ＊


    另一方面，罗威尔回到房间，让艾伦躺在床上，将手放上她的额头。


    艾伦的额头非常烫，就和她以前制药时相同，罗威尔于是拿出艾伦的退烧药，将之分成三等份想喂她吃，但艾伦却不睁开眼睛。


    「艾伦？吃药喽。」


    虽然有在呼吸，身体却一动也不动。见女儿如此，罗威尔逐渐开始失去冷静。他拿布浸在冷水中，然后拧干，放在艾伦的额头上，但额温一下子就转移过去，布很快便变得不再冰冷。


    其实奥莉珍也想来到艾伦身边，但只要她一进入学院，四周马上就会发生异变，罗威尔只好请她稍等。


    为了在房内设下结界，罗威尔开始集中精神。这时，他突然想起艾伦说过的话──到处都感觉得到气息。


    （我原本以为地下有很多精灵……说不定是很小的力量分散在四周……？）


    罗威尔似乎发现了什么，结界也正好完成，于是他呼唤奥莉珍。


    「奥莉！」


    语毕，奥莉珍随着一句「亲爱的～！」现身。就在罗威尔想请奥莉珍替艾伦退烧的瞬间，近距离看着艾伦的奥莉珍吃惊地大叫：「艾伦！」


    「不好了……！」


    奥莉珍平常总是漫不经心，现在却慌慌张张，让罗威尔也很吃惊。


    当他不解地询问到底怎么了时，奥莉珍以沉重的表情说道：


    「你冷静一点听我说喔，艾伦的灵魂不在这里。」


    「灵……？」


    「就是一种类似核心的东西。再这样下去，她会有危险。」


    「什……」


    见罗威尔心生动摇，奥莉珍快速往下说：


    「亲爱的，我知道这样很辛苦，可是麻烦你在整个学院设下结界。你就把灵魂当作和魔素一样的东西。我希望你让艾伦离开这里。」


    「但……离开……？」


    「亲爱的，冷静一点。我马上就把大精灵们带来。在我们寻找艾伦的时候，你要保护好艾伦的身体。」


    「…………」


    「亲爱的！」


    奥莉珍用力拍打愣在原地的罗威尔的脸颊。


    「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了！要是由我张设结界，力量会太强，搞不好会压垮学院，所以你快点！」


    「我知道了……！」


    罗威尔快速张设结界覆盖整座学院。奥莉珍留下一句「我得快点」便消失了。


    罗威尔呆站在原地，然后看向面色潮红的艾伦。


    「危险……？」


    艾伦正痛苦地喘着气。尽管罗威尔多次呼唤她的名字，她还是瘫软在床上，没有清醒的迹象。


    「艾伦……！」


    罗威尔悲痛的叫声就这么响彻整个房间。


    终于收集完情报的贾迪尔在自己的房内叹了一口气。


    他已经彻底查清学院长周边的人事物，发现他不只勾结他国，甚至还有转手艾伦的药等等各种计划。


    他已经掌握了某种程度的证据，查出所有帮助他的贵族们，但这些事情远远超出他能在学院行动的规模，因此他先请求了陛下协助。


    「…………」


    能用的棋子太少了，他突然这么想。


    无关年龄，如果是陛下陷入这样的事态，拉比西耶尔会用自己的能力平息一切。正因为贾迪尔明白这一点，才更清楚自己的不足之处。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深感过去的自己有多么天真。


    如果是现在，他就能懂为什么当初拉比西耶尔会派他去凡克莱福特领。


    身为一个王族，他对自己过去所有面对艾伦的行动感到可耻无比。


    「……唉。」


    佛格首先发现贾迪尔的叹息，默默将红茶放在贾迪尔身旁。


    「啊，谢谢了。」


    「殿下，您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您是不是从昨天开始就没睡多少？」


    「不了……也对。稍微休息一下吧。」


    贾迪尔伸手拿起红茶，佛格则动手收拾散乱的资料。贾迪尔一边看着，一边悄悄呢喃：


    「我的行动是不是很噁心啊……」


    听见贾迪尔这么说，佛格拿在手上的资料顿时落到地上。


    纸张全散落在地。佛格难得表露心中慌乱，贾迪尔看了，将这种反应视为肯定的回答，于是屈膝坐在沙发上，开始沮丧。


    「啊，不是，那个，殿下……」


    「不，没关系……之前已经有人客观地这么告诉我，我也注意到了……」


    「殿……殿下……？」


    艾伦一定也是这么想。因为当贾迪尔想接近她的时候，她总是会害怕地逃走。


    （不对，可是当她来到我的房间时……）


    贾迪尔想起艾伦说过的话──若是距离较远，他们要说说话也没有关系。如果艾伦讨厌他，一开始就不会进入他的房间吧？


    「…………」


    贾迪尔不想承认自己被讨厌，因此艾伦这样的举动给了他一丝希望。


    「殿下！不好了！」


    勒贝突然闯进房里，贾迪尔吓了一跳。


    「等……您怎么这样坐在沙发上啊！」


    听见勒贝这道傻眼的声音，贾迪尔才想起自己双手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他一边清了清喉咙，一边端正坐姿。


    「别想太多。别说我了，发生什么事了？」


    「啊！对！不好了，艾伦小姐昏倒了！」


    说时迟，那时快，贾迪尔从沙发站起，准备夺门而出，却突然僵在房门前，动也不动。


    「您……您怎么了吗？」


    贾迪尔的举动让勒贝等人很是惊讶。


    「……艾伦的情况如何？」


    「听说是发烧昏倒，现在已经回到房间，罗威尔大人正在照顾她……」


    「知道了。你们哪个人帮我送个慰问礼过去。」


    「不是，啊……什么……？」


    贾迪尔知道勒贝是想问自己怎么不去，不禁苦笑。


    「因为我被诅咒了啊。既然艾伦身体不适，那我就更不该接近她。」


    「……殿下？」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勒贝不断盯着佛格看。但佛格只是默默摇头。


    「啊，我忘了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忘了是什么意思啊──正当贾迪尔傻眼地这么想，勒贝一边叹气一边做出报告。


    「拉菲莉亚小姐有麻烦……」


    贾迪尔露出「她这次又做了什么」的表情。


    当他问清事情始末，便抱着头倒在沙发上。


    ＊


    另一方面，罗威尔回到房间，让艾伦躺在床上，将手放上她的额头。


    艾伦的额头非常烫，就和她以前制药时相同，罗威尔于是拿出艾伦的退烧药，将之分成三等份想喂她吃，但艾伦却不睁开眼睛。


    「艾伦？吃药喽。」


    虽然有在呼吸，身体却一动也不动。见女儿如此，罗威尔逐渐开始失去冷静。他拿布浸在冷水中，然后拧干，放在艾伦的额头上，但额温一下子就转移过去，布很快便变得不再冰冷。


    其实奥莉珍也想来到艾伦身边，但只要她一进入学院，四周马上就会发生异变，罗威尔只好请她稍等。


    为了在房内设下结界，罗威尔开始集中精神。这时，他突然想起艾伦说过的话──到处都感觉得到气息。


    （我原本以为地下有很多精灵……说不定是很小的力量分散在四周……？）


    罗威尔似乎发现了什么，结界也正好完成，于是他呼唤奥莉珍。


    「奥莉！」


    语毕，奥莉珍随着一句「亲爱的～！」现身。就在罗威尔想请奥莉珍替艾伦退烧的瞬间，近距离看着艾伦的奥莉珍吃惊地大叫：「艾伦！」


    「不好了……！」


    奥莉珍平常总是漫不经心，现在却慌慌张张，让罗威尔也很吃惊。


    当他不解地询问到底怎么了时，奥莉珍以沉重的表情说道：


    「你冷静一点听我说喔，艾伦的灵魂不在这里。」


    「灵……？」


    「就是一种类似核心的东西。再这样下去，她会有危险。」


    「什……」


    见罗威尔心生动摇，奥莉珍快速往下说：


    「亲爱的，我知道这样很辛苦，可是麻烦你在整个学院设下结界。你就把灵魂当作和魔素一样的东西。我希望你让艾伦离开这里。」


    「但……离开……？」


    「亲爱的，冷静一点。我马上就把大精灵们带来。在我们寻找艾伦的时候，你要保护好艾伦的身体。」


    「…………」


    「亲爱的！」


    奥莉珍用力拍打愣在原地的罗威尔的脸颊。


    「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了！要是由我张设结界，力量会太强，搞不好会压垮学院，所以你快点！」


    「我知道了……！」


    罗威尔快速张设结界覆盖整座学院。奥莉珍留下一句「我得快点」便消失了。


    罗威尔呆站在原地，然后看向面色潮红的艾伦。


    「危险……？」


    艾伦正痛苦地喘着气。尽管罗威尔多次呼唤她的名字，她还是瘫软在床上，没有清醒的迹象。


    「艾伦……！」


    罗威尔悲痛的叫声就这么响彻整个房间。

 第十九话 潜藏在学院的东西

    艾伦陷入一种随波荡漾般的轻盈感觉中。


    她刚才应该在罗威尔的怀里睡着了，但不知为何，现在她的眼前竟是一片蔚蓝的大海。


    她无法摆脱这种恍如梦境的飘忽感。尽管头脑还处在刚睡醒时特有的朦胧中，她还是为了确认所在地而起身，眨了眨眼睛。


    （……在天上？）


    脚下有着疑似学院的建筑物，和她在脑中立体化的模型一模一样。刚醒来时以为是大海的东西，似乎是这片晴朗的天空。


    艾伦满腹疑问地低头看自己。不知怎么了，她的身体竟呈半透明状态。


    （……梦？）


    她仔细盯着自己的手，歪头思索，脑袋依旧朦胧不已。


    是梦啊──她呢喃着，然后望向脚下的城堡。当她茫然地想着这座城堡果真很大时，城堡各处突然冒出一颗颗红色细小的微粒，慢慢喷往空中。


    （……那是什么？）


    她想靠近看，身体以浮在空中的感觉顺利移动，让她毫无窒碍地来到了微粒旁边。


    细小的微粒一颗颗从城堡各处喷出，一碰到就会淡化消失。


    艾伦顺着微粒的流向来到喷出口。没想到，那里竟然是她感觉到有异的空间。红色粒子从各塔的两处飞出，穿越墙壁飘舞着，数量多到足以覆盖整座学院，并慢慢随着时间融入空气当中。那些细小的粒子看起来就像包覆着整座学院。


    （等等，这是……）


    艾伦有种不祥的预感，为了确认而再度回到上空眺望城堡，发现城堡中央有个喷出最多粒子的场所。


    这些红色粒子有种讨厌的气息，这是那时候感觉到的精灵的气息。可是，那实在太过微弱，精灵的气息完全分散开来，就像这一颗颗粒子一样小。


    艾伦这才明白，学院四处之所以都有细微的气息就是因为这样。想通之后，她的脑袋开始急速冷却。


    她用本能感觉到了。这些粒子全是魔素，也就是──组成精灵素体的魔素粒子。


    （等等……等一下……这些全部都是「一样的东西」……！）


    眼前这些粒子瞬间变成可怕的东西。她的手开始颤抖，全身也发出冷颤。那让她心慌，不知该如何是好，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半透明的存在，还在天上飘。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想呼唤奥莉珍的时候……却作罢。


    （这说不定只是一场梦，可是刚好作了这种梦也很奇怪……我现在看得见之前看不见的东西……只要顺着这些东西找下去，搞不好就会知道精灵在什么地方了。）


    艾伦咽下一口唾液，然后用力拍打自己的脸颊。虽然完全感觉不到痛，她还是叫了声「好！」替自己加油打气，然后快速前往城堡中心。


    现在正好是中午，人们喧嚣的声音逐渐靠近。艾伦几乎不曾在罗威尔不在的时候靠近人类，因此她在惊吓之余躲在阴影处，偷偷摸摸地移动。


    她好几次和人类四目相交，以为被发现了，但她的身体现在变成了半透明，人类似乎看不见她。这样至少让她松了口气。


    她降落在骑士塔旁，那里有个类似教堂的建筑物，是位在骑士塔北方的中央教堂。艾伦越是靠近那里，四周就越红。教堂的大门开着，艾伦四下张望，就这么偷偷潜进去。


    里面的构造和她在地球上见过的教堂没什么不同。天花板很高，中殿的走道铺着一条红地毯，椅子面对深处的祭坛以同等的间隔摆放。


    这时，艾伦将目光投往祭坛后的女神像。虽然不怎么像，但那充满慈爱的女神正是以母亲奥莉珍为形象仿造。


    石像的手伸向天花板，做出献出某种东西的动作。那些红色粒子就是从那只手喷出。


    （就是这座石像……？）


    艾伦皱起眉头，不知道这是否和大精灵有什么关联。这时候，她发现教堂的构造有个很奇怪的部分。


    她总觉得祭坛前中殿走道的某个部分十分耐人寻味。


    （难道说……）


    艾伦轻盈地往那个地方飘移。她发现一旦碰触到椅子，手就会穿过去。


    如果想直接站在地板上，身体不知为何会受到反弹，又飘回空中。发现这件事后，艾伦一边苦战着，一边慢慢将手伸向地板。


    她思索着那是什么，把手伸向在意的地方，但她发现自己的手穿过去了。


    （隐藏式阶梯……？）


    看来中殿走道的地毯下方隐藏着阶梯。


    艾伦再度咽下一口唾液。要是现在退缩，说不定就没办法得到情报了。


    她脑中的警钟从刚才开始就不断响着，同时隐约理解到能这样的时间已经不多。


    （我得过去……！要过去！）


    艾伦替自己打气，心一横往前冲，身体便顺利穿过通道，一瞬间来到一个昏暗的场所。


    （……呃！）


    眼前一片漆黑，让她差点叫出声音来，但最后还是尽力忍住。她一边看着脚下的阶梯，一边缓缓飘移。


    她原本以为这里是一片漆黑，却多亏密集的红色粒子发出光芒，能勉勉强强目视。


    这种感觉就像一个人闯鬼屋一样。艾伦一边想着以后绝对不要再有这种经验，一边鼓励自己走快点。


    红色微粒是块状魔素，而且喷得到处都是，这让艾伦的脑海闪过从前触碰到贾迪尔时，烙印在脑中的光景。


    走完冗长的阶梯后，艾伦看见一片空间。这里像是有点宽广的广场，地板写满令人毛骨悚然的文字，红色微粒从砖头砌成的沟渠涌出，流向四方。


    艾伦一边拨开红色微粒一边慢慢往前。当她看到眼前的光景，全身不禁冻结。


    有个大精灵被固定在墙上，锁链绑着他的手脚，身体各处都插着管子，让他不断流出鲜血，全身瘫软。


    艾伦的喉头发出悲鸣。那是一道不成声的悲鸣。


    艾伦在那个时候见过这种样貌。她这才察觉，这是王室为了打开门扉，将精灵捆绑、禁锢的魔法。


    她急忙来到精灵身边试着拔掉管子，解开锁炼，但不管怎么做，手总是会穿过去，令她绝望不已。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啊！）


    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眼前的光景和记忆中的景色重叠，使她的喉咙不断发出悲鸣。全身瘫软的大精灵是个男性。尽管穿着奢华的衣服，从身上喷出的血却将之染成鲜红。


    那头比他的身高还长的头发和母亲一样是白金的颜色。那头长发就这样散落在地板上。艾伦非常焦急，心想着：「一定要救他，一定要救他！」她泪如雨下，但无论是她的手还是眼泪都像转瞬便消失的存在，全部穿透过去，只留下了绝望。


    （该怎么做才能变回原本的身体！）


    艾伦焦急得直流泪。这时，男精灵的头动了。


    他慢慢抬起头来，露出苍白的脸庞。他接着慢慢睁开眼睛，艾伦见了屏住呼吸。他的眼睛和奥莉珍一样，是一双红色的眼睛。


    男精灵的容貌和奥莉珍有几分相似，非常俊美。


    「……女神的……气……息……？」


    他喃喃道出话语，却没有一点霸气。艾伦只是一直哭泣，不知该怎么做才能救他。


    艾伦陷入一种随波荡漾般的轻盈感觉中。


    她刚才应该在罗威尔的怀里睡着了，但不知为何，现在她的眼前竟是一片蔚蓝的大海。


    她无法摆脱这种恍如梦境的飘忽感。尽管头脑还处在刚睡醒时特有的朦胧中，她还是为了确认所在地而起身，眨了眨眼睛。


    （……在天上？）


    脚下有着疑似学院的建筑物，和她在脑中立体化的模型一模一样。刚醒来时以为是大海的东西，似乎是这片晴朗的天空。


    艾伦满腹疑问地低头看自己。不知怎么了，她的身体竟呈半透明状态。


    （……梦？）


    她仔细盯着自己的手，歪头思索，脑袋依旧朦胧不已。


    是梦啊──她呢喃着，然后望向脚下的城堡。当她茫然地想着这座城堡果真很大时，城堡各处突然冒出一颗颗红色细小的微粒，慢慢喷往空中。


    （……那是什么？）


    她想靠近看，身体以浮在空中的感觉顺利移动，让她毫无窒碍地来到了微粒旁边。


    细小的微粒一颗颗从城堡各处喷出，一碰到就会淡化消失。


    艾伦顺着微粒的流向来到喷出口。没想到，那里竟然是她感觉到有异的空间。红色粒子从各塔的两处飞出，穿越墙壁飘舞着，数量多到足以覆盖整座学院，并慢慢随着时间融入空气当中。那些细小的粒子看起来就像包覆着整座学院。


    （等等，这是……）


    艾伦有种不祥的预感，为了确认而再度回到上空眺望城堡，发现城堡中央有个喷出最多粒子的场所。


    这些红色粒子有种讨厌的气息，这是那时候感觉到的精灵的气息。可是，那实在太过微弱，精灵的气息完全分散开来，就像这一颗颗粒子一样小。


    艾伦这才明白，学院四处之所以都有细微的气息就是因为这样。想通之后，她的脑袋开始急速冷却。


    她用本能感觉到了。这些粒子全是魔素，也就是──组成精灵素体的魔素粒子。


    （等等……等一下……这些全部都是「一样的东西」……！）


    眼前这些粒子瞬间变成可怕的东西。她的手开始颤抖，全身也发出冷颤。那让她心慌，不知该如何是好，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半透明的存在，还在天上飘。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想呼唤奥莉珍的时候……却作罢。


    （这说不定只是一场梦，可是刚好作了这种梦也很奇怪……我现在看得见之前看不见的东西……只要顺着这些东西找下去，搞不好就会知道精灵在什么地方了。）


    艾伦咽下一口唾液，然后用力拍打自己的脸颊。虽然完全感觉不到痛，她还是叫了声「好！」替自己加油打气，然后快速前往城堡中心。


    现在正好是中午，人们喧嚣的声音逐渐靠近。艾伦几乎不曾在罗威尔不在的时候靠近人类，因此她在惊吓之余躲在阴影处，偷偷摸摸地移动。


    她好几次和人类四目相交，以为被发现了，但她的身体现在变成了半透明，人类似乎看不见她。这样至少让她松了口气。


    她降落在骑士塔旁，那里有个类似教堂的建筑物，是位在骑士塔北方的中央教堂。艾伦越是靠近那里，四周就越红。教堂的大门开着，艾伦四下张望，就这么偷偷潜进去。


    里面的构造和她在地球上见过的教堂没什么不同。天花板很高，中殿的走道铺着一条红地毯，椅子面对深处的祭坛以同等的间隔摆放。


    这时，艾伦将目光投往祭坛后的女神像。虽然不怎么像，但那充满慈爱的女神正是以母亲奥莉珍为形象仿造。


    石像的手伸向天花板，做出献出某种东西的动作。那些红色粒子就是从那只手喷出。


    （就是这座石像……？）


    艾伦皱起眉头，不知道这是否和大精灵有什么关联。这时候，她发现教堂的构造有个很奇怪的部分。


    她总觉得祭坛前中殿走道的某个部分十分耐人寻味。


    （难道说……）


    艾伦轻盈地往那个地方飘移。她发现一旦碰触到椅子，手就会穿过去。


    如果想直接站在地板上，身体不知为何会受到反弹，又飘回空中。发现这件事后，艾伦一边苦战着，一边慢慢将手伸向地板。


    她思索着那是什么，把手伸向在意的地方，但她发现自己的手穿过去了。


    （隐藏式阶梯……？）


    看来中殿走道的地毯下方隐藏着阶梯。


    艾伦再度咽下一口唾液。要是现在退缩，说不定就没办法得到情报了。


    她脑中的警钟从刚才开始就不断响着，同时隐约理解到能这样的时间已经不多。


    （我得过去……！要过去！）


    艾伦替自己打气，心一横往前冲，身体便顺利穿过通道，一瞬间来到一个昏暗的场所。


    （……呃！）


    眼前一片漆黑，让她差点叫出声音来，但最后还是尽力忍住。她一边看着脚下的阶梯，一边缓缓飘移。


    她原本以为这里是一片漆黑，却多亏密集的红色粒子发出光芒，能勉勉强强目视。


    这种感觉就像一个人闯鬼屋一样。艾伦一边想着以后绝对不要再有这种经验，一边鼓励自己走快点。


    红色微粒是块状魔素，而且喷得到处都是，这让艾伦的脑海闪过从前触碰到贾迪尔时，烙印在脑中的光景。


    走完冗长的阶梯后，艾伦看见一片空间。这里像是有点宽广的广场，地板写满令人毛骨悚然的文字，红色微粒从砖头砌成的沟渠涌出，流向四方。


    艾伦一边拨开红色微粒一边慢慢往前。当她看到眼前的光景，全身不禁冻结。


    有个大精灵被固定在墙上，锁链绑着他的手脚，身体各处都插着管子，让他不断流出鲜血，全身瘫软。


    艾伦的喉头发出悲鸣。那是一道不成声的悲鸣。


    艾伦在那个时候见过这种样貌。她这才察觉，这是王室为了打开门扉，将精灵捆绑、禁锢的魔法。


    她急忙来到精灵身边试着拔掉管子，解开锁炼，但不管怎么做，手总是会穿过去，令她绝望不已。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啊！）


    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眼前的光景和记忆中的景色重叠，使她的喉咙不断发出悲鸣。全身瘫软的大精灵是个男性。尽管穿着奢华的衣服，从身上喷出的血却将之染成鲜红。


    那头比他的身高还长的头发和母亲一样是白金的颜色。那头长发就这样散落在地板上。艾伦非常焦急，心想着：「一定要救他，一定要救他！」她泪如雨下，但无论是她的手还是眼泪都像转瞬便消失的存在，全部穿透过去，只留下了绝望。


    （该怎么做才能变回原本的身体！）


    艾伦焦急得直流泪。这时，男精灵的头动了。


    他慢慢抬起头来，露出苍白的脸庞。他接着慢慢睁开眼睛，艾伦见了屏住呼吸。他的眼睛和奥莉珍一样，是一双红色的眼睛。


    男精灵的容貌和奥莉珍有几分相似，非常俊美。


    「……女神的……气……息……？」


    他喃喃道出话语，却没有一点霸气。艾伦只是一直哭泣，不知该怎么做才能救他。


    艾伦陷入一种随波荡漾般的轻盈感觉中。


    她刚才应该在罗威尔的怀里睡着了，但不知为何，现在她的眼前竟是一片蔚蓝的大海。


    她无法摆脱这种恍如梦境的飘忽感。尽管头脑还处在刚睡醒时特有的朦胧中，她还是为了确认所在地而起身，眨了眨眼睛。


    （……在天上？）


    脚下有着疑似学院的建筑物，和她在脑中立体化的模型一模一样。刚醒来时以为是大海的东西，似乎是这片晴朗的天空。


    艾伦满腹疑问地低头看自己。不知怎么了，她的身体竟呈半透明状态。


    （……梦？）


    她仔细盯着自己的手，歪头思索，脑袋依旧朦胧不已。


    是梦啊──她呢喃着，然后望向脚下的城堡。当她茫然地想着这座城堡果真很大时，城堡各处突然冒出一颗颗红色细小的微粒，慢慢喷往空中。


    （……那是什么？）


    她想靠近看，身体以浮在空中的感觉顺利移动，让她毫无窒碍地来到了微粒旁边。


    细小的微粒一颗颗从城堡各处喷出，一碰到就会淡化消失。


    艾伦顺着微粒的流向来到喷出口。没想到，那里竟然是她感觉到有异的空间。红色粒子从各塔的两处飞出，穿越墙壁飘舞着，数量多到足以覆盖整座学院，并慢慢随着时间融入空气当中。那些细小的粒子看起来就像包覆着整座学院。


    （等等，这是……）


    艾伦有种不祥的预感，为了确认而再度回到上空眺望城堡，发现城堡中央有个喷出最多粒子的场所。


    这些红色粒子有种讨厌的气息，这是那时候感觉到的精灵的气息。可是，那实在太过微弱，精灵的气息完全分散开来，就像这一颗颗粒子一样小。


    艾伦这才明白，学院四处之所以都有细微的气息就是因为这样。想通之后，她的脑袋开始急速冷却。


    她用本能感觉到了。这些粒子全是魔素，也就是──组成精灵素体的魔素粒子。


    （等等……等一下……这些全部都是「一样的东西」……！）


    眼前这些粒子瞬间变成可怕的东西。她的手开始颤抖，全身也发出冷颤。那让她心慌，不知该如何是好，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半透明的存在，还在天上飘。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想呼唤奥莉珍的时候……却作罢。


    （这说不定只是一场梦，可是刚好作了这种梦也很奇怪……我现在看得见之前看不见的东西……只要顺着这些东西找下去，搞不好就会知道精灵在什么地方了。）


    艾伦咽下一口唾液，然后用力拍打自己的脸颊。虽然完全感觉不到痛，她还是叫了声「好！」替自己加油打气，然后快速前往城堡中心。


    现在正好是中午，人们喧嚣的声音逐渐靠近。艾伦几乎不曾在罗威尔不在的时候靠近人类，因此她在惊吓之余躲在阴影处，偷偷摸摸地移动。


    她好几次和人类四目相交，以为被发现了，但她的身体现在变成了半透明，人类似乎看不见她。这样至少让她松了口气。


    她降落在骑士塔旁，那里有个类似教堂的建筑物，是位在骑士塔北方的中央教堂。艾伦越是靠近那里，四周就越红。教堂的大门开着，艾伦四下张望，就这么偷偷潜进去。


    里面的构造和她在地球上见过的教堂没什么不同。天花板很高，中殿的走道铺着一条红地毯，椅子面对深处的祭坛以同等的间隔摆放。


    这时，艾伦将目光投往祭坛后的女神像。虽然不怎么像，但那充满慈爱的女神正是以母亲奥莉珍为形象仿造。


    石像的手伸向天花板，做出献出某种东西的动作。那些红色粒子就是从那只手喷出。


    （就是这座石像……？）


    艾伦皱起眉头，不知道这是否和大精灵有什么关联。这时候，她发现教堂的构造有个很奇怪的部分。


    她总觉得祭坛前中殿走道的某个部分十分耐人寻味。


    （难道说……）


    艾伦轻盈地往那个地方飘移。她发现一旦碰触到椅子，手就会穿过去。


    如果想直接站在地板上，身体不知为何会受到反弹，又飘回空中。发现这件事后，艾伦一边苦战着，一边慢慢将手伸向地板。


    她思索着那是什么，把手伸向在意的地方，但她发现自己的手穿过去了。


    （隐藏式阶梯……？）


    看来中殿走道的地毯下方隐藏着阶梯。


    艾伦再度咽下一口唾液。要是现在退缩，说不定就没办法得到情报了。


    她脑中的警钟从刚才开始就不断响着，同时隐约理解到能这样的时间已经不多。


    （我得过去……！要过去！）


    艾伦替自己打气，心一横往前冲，身体便顺利穿过通道，一瞬间来到一个昏暗的场所。


    （……呃！）


    眼前一片漆黑，让她差点叫出声音来，但最后还是尽力忍住。她一边看着脚下的阶梯，一边缓缓飘移。


    她原本以为这里是一片漆黑，却多亏密集的红色粒子发出光芒，能勉勉强强目视。


    这种感觉就像一个人闯鬼屋一样。艾伦一边想着以后绝对不要再有这种经验，一边鼓励自己走快点。


    红色微粒是块状魔素，而且喷得到处都是，这让艾伦的脑海闪过从前触碰到贾迪尔时，烙印在脑中的光景。


    走完冗长的阶梯后，艾伦看见一片空间。这里像是有点宽广的广场，地板写满令人毛骨悚然的文字，红色微粒从砖头砌成的沟渠涌出，流向四方。


    艾伦一边拨开红色微粒一边慢慢往前。当她看到眼前的光景，全身不禁冻结。


    有个大精灵被固定在墙上，锁链绑着他的手脚，身体各处都插着管子，让他不断流出鲜血，全身瘫软。


    艾伦的喉头发出悲鸣。那是一道不成声的悲鸣。


    艾伦在那个时候见过这种样貌。她这才察觉，这是王室为了打开门扉，将精灵捆绑、禁锢的魔法。


    她急忙来到精灵身边试着拔掉管子，解开锁炼，但不管怎么做，手总是会穿过去，令她绝望不已。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啊！）


    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眼前的光景和记忆中的景色重叠，使她的喉咙不断发出悲鸣。全身瘫软的大精灵是个男性。尽管穿着奢华的衣服，从身上喷出的血却将之染成鲜红。


    那头比他的身高还长的头发和母亲一样是白金的颜色。那头长发就这样散落在地板上。艾伦非常焦急，心想着：「一定要救他，一定要救他！」她泪如雨下，但无论是她的手还是眼泪都像转瞬便消失的存在，全部穿透过去，只留下了绝望。


    （该怎么做才能变回原本的身体！）


    艾伦焦急得直流泪。这时，男精灵的头动了。


    他慢慢抬起头来，露出苍白的脸庞。他接着慢慢睁开眼睛，艾伦见了屏住呼吸。他的眼睛和奥莉珍一样，是一双红色的眼睛。


    男精灵的容貌和奥莉珍有几分相似，非常俊美。


    「……女神的……气……息……？」


    他喃喃道出话语，却没有一点霸气。艾伦只是一直哭泣，不知该怎么做才能救他。


    艾伦陷入一种随波荡漾般的轻盈感觉中。


    她刚才应该在罗威尔的怀里睡着了，但不知为何，现在她的眼前竟是一片蔚蓝的大海。


    她无法摆脱这种恍如梦境的飘忽感。尽管头脑还处在刚睡醒时特有的朦胧中，她还是为了确认所在地而起身，眨了眨眼睛。


    （……在天上？）


    脚下有着疑似学院的建筑物，和她在脑中立体化的模型一模一样。刚醒来时以为是大海的东西，似乎是这片晴朗的天空。


    艾伦满腹疑问地低头看自己。不知怎么了，她的身体竟呈半透明状态。


    （……梦？）


    她仔细盯着自己的手，歪头思索，脑袋依旧朦胧不已。


    是梦啊──她呢喃着，然后望向脚下的城堡。当她茫然地想着这座城堡果真很大时，城堡各处突然冒出一颗颗红色细小的微粒，慢慢喷往空中。


    （……那是什么？）


    她想靠近看，身体以浮在空中的感觉顺利移动，让她毫无窒碍地来到了微粒旁边。


    细小的微粒一颗颗从城堡各处喷出，一碰到就会淡化消失。


    艾伦顺着微粒的流向来到喷出口。没想到，那里竟然是她感觉到有异的空间。红色粒子从各塔的两处飞出，穿越墙壁飘舞着，数量多到足以覆盖整座学院，并慢慢随着时间融入空气当中。那些细小的粒子看起来就像包覆着整座学院。


    （等等，这是……）


    艾伦有种不祥的预感，为了确认而再度回到上空眺望城堡，发现城堡中央有个喷出最多粒子的场所。


    这些红色粒子有种讨厌的气息，这是那时候感觉到的精灵的气息。可是，那实在太过微弱，精灵的气息完全分散开来，就像这一颗颗粒子一样小。


    艾伦这才明白，学院四处之所以都有细微的气息就是因为这样。想通之后，她的脑袋开始急速冷却。


    她用本能感觉到了。这些粒子全是魔素，也就是──组成精灵素体的魔素粒子。


    （等等……等一下……这些全部都是「一样的东西」……！）


    眼前这些粒子瞬间变成可怕的东西。她的手开始颤抖，全身也发出冷颤。那让她心慌，不知该如何是好，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半透明的存在，还在天上飘。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想呼唤奥莉珍的时候……却作罢。


    （这说不定只是一场梦，可是刚好作了这种梦也很奇怪……我现在看得见之前看不见的东西……只要顺着这些东西找下去，搞不好就会知道精灵在什么地方了。）


    艾伦咽下一口唾液，然后用力拍打自己的脸颊。虽然完全感觉不到痛，她还是叫了声「好！」替自己加油打气，然后快速前往城堡中心。


    现在正好是中午，人们喧嚣的声音逐渐靠近。艾伦几乎不曾在罗威尔不在的时候靠近人类，因此她在惊吓之余躲在阴影处，偷偷摸摸地移动。


    她好几次和人类四目相交，以为被发现了，但她的身体现在变成了半透明，人类似乎看不见她。这样至少让她松了口气。


    她降落在骑士塔旁，那里有个类似教堂的建筑物，是位在骑士塔北方的中央教堂。艾伦越是靠近那里，四周就越红。教堂的大门开着，艾伦四下张望，就这么偷偷潜进去。


    里面的构造和她在地球上见过的教堂没什么不同。天花板很高，中殿的走道铺着一条红地毯，椅子面对深处的祭坛以同等的间隔摆放。


    这时，艾伦将目光投往祭坛后的女神像。虽然不怎么像，但那充满慈爱的女神正是以母亲奥莉珍为形象仿造。


    石像的手伸向天花板，做出献出某种东西的动作。那些红色粒子就是从那只手喷出。


    （就是这座石像……？）


    艾伦皱起眉头，不知道这是否和大精灵有什么关联。这时候，她发现教堂的构造有个很奇怪的部分。


    她总觉得祭坛前中殿走道的某个部分十分耐人寻味。


    （难道说……）


    艾伦轻盈地往那个地方飘移。她发现一旦碰触到椅子，手就会穿过去。


    如果想直接站在地板上，身体不知为何会受到反弹，又飘回空中。发现这件事后，艾伦一边苦战着，一边慢慢将手伸向地板。


    她思索着那是什么，把手伸向在意的地方，但她发现自己的手穿过去了。


    （隐藏式阶梯……？）


    看来中殿走道的地毯下方隐藏着阶梯。


    艾伦再度咽下一口唾液。要是现在退缩，说不定就没办法得到情报了。


    她脑中的警钟从刚才开始就不断响着，同时隐约理解到能这样的时间已经不多。


    （我得过去……！要过去！）


    艾伦替自己打气，心一横往前冲，身体便顺利穿过通道，一瞬间来到一个昏暗的场所。


    （……呃！）


    眼前一片漆黑，让她差点叫出声音来，但最后还是尽力忍住。她一边看着脚下的阶梯，一边缓缓飘移。


    她原本以为这里是一片漆黑，却多亏密集的红色粒子发出光芒，能勉勉强强目视。


    这种感觉就像一个人闯鬼屋一样。艾伦一边想着以后绝对不要再有这种经验，一边鼓励自己走快点。


    红色微粒是块状魔素，而且喷得到处都是，这让艾伦的脑海闪过从前触碰到贾迪尔时，烙印在脑中的光景。


    走完冗长的阶梯后，艾伦看见一片空间。这里像是有点宽广的广场，地板写满令人毛骨悚然的文字，红色微粒从砖头砌成的沟渠涌出，流向四方。


    艾伦一边拨开红色微粒一边慢慢往前。当她看到眼前的光景，全身不禁冻结。


    有个大精灵被固定在墙上，锁链绑着他的手脚，身体各处都插着管子，让他不断流出鲜血，全身瘫软。


    艾伦的喉头发出悲鸣。那是一道不成声的悲鸣。


    艾伦在那个时候见过这种样貌。她这才察觉，这是王室为了打开门扉，将精灵捆绑、禁锢的魔法。


    她急忙来到精灵身边试着拔掉管子，解开锁炼，但不管怎么做，手总是会穿过去，令她绝望不已。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啊！）


    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眼前的光景和记忆中的景色重叠，使她的喉咙不断发出悲鸣。全身瘫软的大精灵是个男性。尽管穿着奢华的衣服，从身上喷出的血却将之染成鲜红。


    那头比他的身高还长的头发和母亲一样是白金的颜色。那头长发就这样散落在地板上。艾伦非常焦急，心想着：「一定要救他，一定要救他！」她泪如雨下，但无论是她的手还是眼泪都像转瞬便消失的存在，全部穿透过去，只留下了绝望。


    （该怎么做才能变回原本的身体！）


    艾伦焦急得直流泪。这时，男精灵的头动了。


    他慢慢抬起头来，露出苍白的脸庞。他接着慢慢睁开眼睛，艾伦见了屏住呼吸。他的眼睛和奥莉珍一样，是一双红色的眼睛。


    男精灵的容貌和奥莉珍有几分相似，非常俊美。


    「……女神的……气……息……？」


    他喃喃道出话语，却没有一点霸气。艾伦只是一直哭泣，不知该怎么做才能救他。


    「……女……神……」


    大精灵似乎发现艾伦了。他看着艾伦显得惊愕，有些不合时宜的表情。


    「小小的……女神……？」


    面色苍白的大精灵看着一滴滴斗大的泪水从艾伦那双宝石般的眼眸流下，开心地笑着说：「妳好美。」


    艾伦陷入一种随波荡漾般的轻盈感觉中。


    她刚才应该在罗威尔的怀里睡着了，但不知为何，现在她的眼前竟是一片蔚蓝的大海。


    她无法摆脱这种恍如梦境的飘忽感。尽管头脑还处在刚睡醒时特有的朦胧中，她还是为了确认所在地而起身，眨了眨眼睛。


    （……在天上？）


    脚下有着疑似学院的建筑物，和她在脑中立体化的模型一模一样。刚醒来时以为是大海的东西，似乎是这片晴朗的天空。


    艾伦满腹疑问地低头看自己。不知怎么了，她的身体竟呈半透明状态。


    （……梦？）


    她仔细盯着自己的手，歪头思索，脑袋依旧朦胧不已。


    是梦啊──她呢喃着，然后望向脚下的城堡。当她茫然地想着这座城堡果真很大时，城堡各处突然冒出一颗颗红色细小的微粒，慢慢喷往空中。


    （……那是什么？）


    她想靠近看，身体以浮在空中的感觉顺利移动，让她毫无窒碍地来到了微粒旁边。


    细小的微粒一颗颗从城堡各处喷出，一碰到就会淡化消失。


    艾伦顺着微粒的流向来到喷出口。没想到，那里竟然是她感觉到有异的空间。红色粒子从各塔的两处飞出，穿越墙壁飘舞着，数量多到足以覆盖整座学院，并慢慢随着时间融入空气当中。那些细小的粒子看起来就像包覆着整座学院。


    （等等，这是……）


    艾伦有种不祥的预感，为了确认而再度回到上空眺望城堡，发现城堡中央有个喷出最多粒子的场所。


    这些红色粒子有种讨厌的气息，这是那时候感觉到的精灵的气息。可是，那实在太过微弱，精灵的气息完全分散开来，就像这一颗颗粒子一样小。


    艾伦这才明白，学院四处之所以都有细微的气息就是因为这样。想通之后，她的脑袋开始急速冷却。


    她用本能感觉到了。这些粒子全是魔素，也就是──组成精灵素体的魔素粒子。


    （等等……等一下……这些全部都是「一样的东西」……！）


    眼前这些粒子瞬间变成可怕的东西。她的手开始颤抖，全身也发出冷颤。那让她心慌，不知该如何是好，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半透明的存在，还在天上飘。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想呼唤奥莉珍的时候……却作罢。


    （这说不定只是一场梦，可是刚好作了这种梦也很奇怪……我现在看得见之前看不见的东西……只要顺着这些东西找下去，搞不好就会知道精灵在什么地方了。）


    艾伦咽下一口唾液，然后用力拍打自己的脸颊。虽然完全感觉不到痛，她还是叫了声「好！」替自己加油打气，然后快速前往城堡中心。


    现在正好是中午，人们喧嚣的声音逐渐靠近。艾伦几乎不曾在罗威尔不在的时候靠近人类，因此她在惊吓之余躲在阴影处，偷偷摸摸地移动。


    她好几次和人类四目相交，以为被发现了，但她的身体现在变成了半透明，人类似乎看不见她。这样至少让她松了口气。


    她降落在骑士塔旁，那里有个类似教堂的建筑物，是位在骑士塔北方的中央教堂。艾伦越是靠近那里，四周就越红。教堂的大门开着，艾伦四下张望，就这么偷偷潜进去。


    里面的构造和她在地球上见过的教堂没什么不同。天花板很高，中殿的走道铺着一条红地毯，椅子面对深处的祭坛以同等的间隔摆放。


    这时，艾伦将目光投往祭坛后的女神像。虽然不怎么像，但那充满慈爱的女神正是以母亲奥莉珍为形象仿造。


    石像的手伸向天花板，做出献出某种东西的动作。那些红色粒子就是从那只手喷出。


    （就是这座石像……？）


    艾伦皱起眉头，不知道这是否和大精灵有什么关联。这时候，她发现教堂的构造有个很奇怪的部分。


    她总觉得祭坛前中殿走道的某个部分十分耐人寻味。


    （难道说……）


    艾伦轻盈地往那个地方飘移。她发现一旦碰触到椅子，手就会穿过去。


    如果想直接站在地板上，身体不知为何会受到反弹，又飘回空中。发现这件事后，艾伦一边苦战着，一边慢慢将手伸向地板。


    她思索着那是什么，把手伸向在意的地方，但她发现自己的手穿过去了。


    （隐藏式阶梯……？）


    看来中殿走道的地毯下方隐藏着阶梯。


    艾伦再度咽下一口唾液。要是现在退缩，说不定就没办法得到情报了。


    她脑中的警钟从刚才开始就不断响着，同时隐约理解到能这样的时间已经不多。


    （我得过去……！要过去！）


    艾伦替自己打气，心一横往前冲，身体便顺利穿过通道，一瞬间来到一个昏暗的场所。


    （……呃！）


    眼前一片漆黑，让她差点叫出声音来，但最后还是尽力忍住。她一边看着脚下的阶梯，一边缓缓飘移。


    她原本以为这里是一片漆黑，却多亏密集的红色粒子发出光芒，能勉勉强强目视。


    这种感觉就像一个人闯鬼屋一样。艾伦一边想着以后绝对不要再有这种经验，一边鼓励自己走快点。


    红色微粒是块状魔素，而且喷得到处都是，这让艾伦的脑海闪过从前触碰到贾迪尔时，烙印在脑中的光景。


    走完冗长的阶梯后，艾伦看见一片空间。这里像是有点宽广的广场，地板写满令人毛骨悚然的文字，红色微粒从砖头砌成的沟渠涌出，流向四方。


    艾伦一边拨开红色微粒一边慢慢往前。当她看到眼前的光景，全身不禁冻结。


    有个大精灵被固定在墙上，锁链绑着他的手脚，身体各处都插着管子，让他不断流出鲜血，全身瘫软。


    艾伦的喉头发出悲鸣。那是一道不成声的悲鸣。


    艾伦在那个时候见过这种样貌。她这才察觉，这是王室为了打开门扉，将精灵捆绑、禁锢的魔法。


    她急忙来到精灵身边试着拔掉管子，解开锁炼，但不管怎么做，手总是会穿过去，令她绝望不已。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啊！）


    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眼前的光景和记忆中的景色重叠，使她的喉咙不断发出悲鸣。全身瘫软的大精灵是个男性。尽管穿着奢华的衣服，从身上喷出的血却将之染成鲜红。


    那头比他的身高还长的头发和母亲一样是白金的颜色。那头长发就这样散落在地板上。艾伦非常焦急，心想着：「一定要救他，一定要救他！」她泪如雨下，但无论是她的手还是眼泪都像转瞬便消失的存在，全部穿透过去，只留下了绝望。


    （该怎么做才能变回原本的身体！）


    艾伦焦急得直流泪。这时，男精灵的头动了。


    他慢慢抬起头来，露出苍白的脸庞。他接着慢慢睁开眼睛，艾伦见了屏住呼吸。他的眼睛和奥莉珍一样，是一双红色的眼睛。


    男精灵的容貌和奥莉珍有几分相似，非常俊美。


    「……女神的……气……息……？」


    他喃喃道出话语，却没有一点霸气。艾伦只是一直哭泣，不知该怎么做才能救他。


    艾伦陷入一种随波荡漾般的轻盈感觉中。


    她刚才应该在罗威尔的怀里睡着了，但不知为何，现在她的眼前竟是一片蔚蓝的大海。


    她无法摆脱这种恍如梦境的飘忽感。尽管头脑还处在刚睡醒时特有的朦胧中，她还是为了确认所在地而起身，眨了眨眼睛。


    （……在天上？）


    脚下有着疑似学院的建筑物，和她在脑中立体化的模型一模一样。刚醒来时以为是大海的东西，似乎是这片晴朗的天空。


    艾伦满腹疑问地低头看自己。不知怎么了，她的身体竟呈半透明状态。


    （……梦？）


    她仔细盯着自己的手，歪头思索，脑袋依旧朦胧不已。


    是梦啊──她呢喃着，然后望向脚下的城堡。当她茫然地想着这座城堡果真很大时，城堡各处突然冒出一颗颗红色细小的微粒，慢慢喷往空中。


    （……那是什么？）


    她想靠近看，身体以浮在空中的感觉顺利移动，让她毫无窒碍地来到了微粒旁边。


    细小的微粒一颗颗从城堡各处喷出，一碰到就会淡化消失。


    艾伦顺着微粒的流向来到喷出口。没想到，那里竟然是她感觉到有异的空间。红色粒子从各塔的两处飞出，穿越墙壁飘舞着，数量多到足以覆盖整座学院，并慢慢随着时间融入空气当中。那些细小的粒子看起来就像包覆着整座学院。


    （等等，这是……）


    艾伦有种不祥的预感，为了确认而再度回到上空眺望城堡，发现城堡中央有个喷出最多粒子的场所。


    这些红色粒子有种讨厌的气息，这是那时候感觉到的精灵的气息。可是，那实在太过微弱，精灵的气息完全分散开来，就像这一颗颗粒子一样小。


    艾伦这才明白，学院四处之所以都有细微的气息就是因为这样。想通之后，她的脑袋开始急速冷却。


    她用本能感觉到了。这些粒子全是魔素，也就是──组成精灵素体的魔素粒子。


    （等等……等一下……这些全部都是「一样的东西」……！）


    眼前这些粒子瞬间变成可怕的东西。她的手开始颤抖，全身也发出冷颤。那让她心慌，不知该如何是好，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半透明的存在，还在天上飘。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想呼唤奥莉珍的时候……却作罢。


    （这说不定只是一场梦，可是刚好作了这种梦也很奇怪……我现在看得见之前看不见的东西……只要顺着这些东西找下去，搞不好就会知道精灵在什么地方了。）


    艾伦咽下一口唾液，然后用力拍打自己的脸颊。虽然完全感觉不到痛，她还是叫了声「好！」替自己加油打气，然后快速前往城堡中心。


    现在正好是中午，人们喧嚣的声音逐渐靠近。艾伦几乎不曾在罗威尔不在的时候靠近人类，因此她在惊吓之余躲在阴影处，偷偷摸摸地移动。


    她好几次和人类四目相交，以为被发现了，但她的身体现在变成了半透明，人类似乎看不见她。这样至少让她松了口气。


    她降落在骑士塔旁，那里有个类似教堂的建筑物，是位在骑士塔北方的中央教堂。艾伦越是靠近那里，四周就越红。教堂的大门开着，艾伦四下张望，就这么偷偷潜进去。


    里面的构造和她在地球上见过的教堂没什么不同。天花板很高，中殿的走道铺着一条红地毯，椅子面对深处的祭坛以同等的间隔摆放。


    这时，艾伦将目光投往祭坛后的女神像。虽然不怎么像，但那充满慈爱的女神正是以母亲奥莉珍为形象仿造。


    石像的手伸向天花板，做出献出某种东西的动作。那些红色粒子就是从那只手喷出。


    （就是这座石像……？）


    艾伦皱起眉头，不知道这是否和大精灵有什么关联。这时候，她发现教堂的构造有个很奇怪的部分。


    她总觉得祭坛前中殿走道的某个部分十分耐人寻味。


    （难道说……）


    艾伦轻盈地往那个地方飘移。她发现一旦碰触到椅子，手就会穿过去。


    如果想直接站在地板上，身体不知为何会受到反弹，又飘回空中。发现这件事后，艾伦一边苦战着，一边慢慢将手伸向地板。


    她思索着那是什么，把手伸向在意的地方，但她发现自己的手穿过去了。


    （隐藏式阶梯……？）


    看来中殿走道的地毯下方隐藏着阶梯。


    艾伦再度咽下一口唾液。要是现在退缩，说不定就没办法得到情报了。


    她脑中的警钟从刚才开始就不断响着，同时隐约理解到能这样的时间已经不多。


    （我得过去……！要过去！）


    艾伦替自己打气，心一横往前冲，身体便顺利穿过通道，一瞬间来到一个昏暗的场所。


    （……呃！）


    眼前一片漆黑，让她差点叫出声音来，但最后还是尽力忍住。她一边看着脚下的阶梯，一边缓缓飘移。


    她原本以为这里是一片漆黑，却多亏密集的红色粒子发出光芒，能勉勉强强目视。


    这种感觉就像一个人闯鬼屋一样。艾伦一边想着以后绝对不要再有这种经验，一边鼓励自己走快点。


    红色微粒是块状魔素，而且喷得到处都是，这让艾伦的脑海闪过从前触碰到贾迪尔时，烙印在脑中的光景。


    走完冗长的阶梯后，艾伦看见一片空间。这里像是有点宽广的广场，地板写满令人毛骨悚然的文字，红色微粒从砖头砌成的沟渠涌出，流向四方。


    艾伦一边拨开红色微粒一边慢慢往前。当她看到眼前的光景，全身不禁冻结。


    有个大精灵被固定在墙上，锁链绑着他的手脚，身体各处都插着管子，让他不断流出鲜血，全身瘫软。


    艾伦的喉头发出悲鸣。那是一道不成声的悲鸣。


    艾伦在那个时候见过这种样貌。她这才察觉，这是王室为了打开门扉，将精灵捆绑、禁锢的魔法。


    她急忙来到精灵身边试着拔掉管子，解开锁炼，但不管怎么做，手总是会穿过去，令她绝望不已。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啊！）


    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眼前的光景和记忆中的景色重叠，使她的喉咙不断发出悲鸣。全身瘫软的大精灵是个男性。尽管穿着奢华的衣服，从身上喷出的血却将之染成鲜红。


    那头比他的身高还长的头发和母亲一样是白金的颜色。那头长发就这样散落在地板上。艾伦非常焦急，心想着：「一定要救他，一定要救他！」她泪如雨下，但无论是她的手还是眼泪都像转瞬便消失的存在，全部穿透过去，只留下了绝望。


    （该怎么做才能变回原本的身体！）


    艾伦焦急得直流泪。这时，男精灵的头动了。


    他慢慢抬起头来，露出苍白的脸庞。他接着慢慢睁开眼睛，艾伦见了屏住呼吸。他的眼睛和奥莉珍一样，是一双红色的眼睛。


    男精灵的容貌和奥莉珍有几分相似，非常俊美。


    「……女神的……气……息……？」


    他喃喃道出话语，却没有一点霸气。艾伦只是一直哭泣，不知该怎么做才能救他。


    艾伦陷入一种随波荡漾般的轻盈感觉中。


    她刚才应该在罗威尔的怀里睡着了，但不知为何，现在她的眼前竟是一片蔚蓝的大海。


    她无法摆脱这种恍如梦境的飘忽感。尽管头脑还处在刚睡醒时特有的朦胧中，她还是为了确认所在地而起身，眨了眨眼睛。


    （……在天上？）


    脚下有着疑似学院的建筑物，和她在脑中立体化的模型一模一样。刚醒来时以为是大海的东西，似乎是这片晴朗的天空。


    艾伦满腹疑问地低头看自己。不知怎么了，她的身体竟呈半透明状态。


    （……梦？）


    她仔细盯着自己的手，歪头思索，脑袋依旧朦胧不已。


    是梦啊──她呢喃着，然后望向脚下的城堡。当她茫然地想着这座城堡果真很大时，城堡各处突然冒出一颗颗红色细小的微粒，慢慢喷往空中。


    （……那是什么？）


    她想靠近看，身体以浮在空中的感觉顺利移动，让她毫无窒碍地来到了微粒旁边。


    细小的微粒一颗颗从城堡各处喷出，一碰到就会淡化消失。


    艾伦顺着微粒的流向来到喷出口。没想到，那里竟然是她感觉到有异的空间。红色粒子从各塔的两处飞出，穿越墙壁飘舞着，数量多到足以覆盖整座学院，并慢慢随着时间融入空气当中。那些细小的粒子看起来就像包覆着整座学院。


    （等等，这是……）


    艾伦有种不祥的预感，为了确认而再度回到上空眺望城堡，发现城堡中央有个喷出最多粒子的场所。


    这些红色粒子有种讨厌的气息，这是那时候感觉到的精灵的气息。可是，那实在太过微弱，精灵的气息完全分散开来，就像这一颗颗粒子一样小。


    艾伦这才明白，学院四处之所以都有细微的气息就是因为这样。想通之后，她的脑袋开始急速冷却。


    她用本能感觉到了。这些粒子全是魔素，也就是──组成精灵素体的魔素粒子。


    （等等……等一下……这些全部都是「一样的东西」……！）


    眼前这些粒子瞬间变成可怕的东西。她的手开始颤抖，全身也发出冷颤。那让她心慌，不知该如何是好，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半透明的存在，还在天上飘。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想呼唤奥莉珍的时候……却作罢。


    （这说不定只是一场梦，可是刚好作了这种梦也很奇怪……我现在看得见之前看不见的东西……只要顺着这些东西找下去，搞不好就会知道精灵在什么地方了。）


    艾伦咽下一口唾液，然后用力拍打自己的脸颊。虽然完全感觉不到痛，她还是叫了声「好！」替自己加油打气，然后快速前往城堡中心。


    现在正好是中午，人们喧嚣的声音逐渐靠近。艾伦几乎不曾在罗威尔不在的时候靠近人类，因此她在惊吓之余躲在阴影处，偷偷摸摸地移动。


    她好几次和人类四目相交，以为被发现了，但她的身体现在变成了半透明，人类似乎看不见她。这样至少让她松了口气。


    她降落在骑士塔旁，那里有个类似教堂的建筑物，是位在骑士塔北方的中央教堂。艾伦越是靠近那里，四周就越红。教堂的大门开着，艾伦四下张望，就这么偷偷潜进去。


    里面的构造和她在地球上见过的教堂没什么不同。天花板很高，中殿的走道铺着一条红地毯，椅子面对深处的祭坛以同等的间隔摆放。


    这时，艾伦将目光投往祭坛后的女神像。虽然不怎么像，但那充满慈爱的女神正是以母亲奥莉珍为形象仿造。


    石像的手伸向天花板，做出献出某种东西的动作。那些红色粒子就是从那只手喷出。


    （就是这座石像……？）


    艾伦皱起眉头，不知道这是否和大精灵有什么关联。这时候，她发现教堂的构造有个很奇怪的部分。


    她总觉得祭坛前中殿走道的某个部分十分耐人寻味。


    （难道说……）


    艾伦轻盈地往那个地方飘移。她发现一旦碰触到椅子，手就会穿过去。


    如果想直接站在地板上，身体不知为何会受到反弹，又飘回空中。发现这件事后，艾伦一边苦战着，一边慢慢将手伸向地板。


    她思索着那是什么，把手伸向在意的地方，但她发现自己的手穿过去了。


    （隐藏式阶梯……？）


    看来中殿走道的地毯下方隐藏着阶梯。


    艾伦再度咽下一口唾液。要是现在退缩，说不定就没办法得到情报了。


    她脑中的警钟从刚才开始就不断响着，同时隐约理解到能这样的时间已经不多。


    （我得过去……！要过去！）


    艾伦替自己打气，心一横往前冲，身体便顺利穿过通道，一瞬间来到一个昏暗的场所。


    （……呃！）


    眼前一片漆黑，让她差点叫出声音来，但最后还是尽力忍住。她一边看着脚下的阶梯，一边缓缓飘移。


    她原本以为这里是一片漆黑，却多亏密集的红色粒子发出光芒，能勉勉强强目视。


    这种感觉就像一个人闯鬼屋一样。艾伦一边想着以后绝对不要再有这种经验，一边鼓励自己走快点。


    红色微粒是块状魔素，而且喷得到处都是，这让艾伦的脑海闪过从前触碰到贾迪尔时，烙印在脑中的光景。


    走完冗长的阶梯后，艾伦看见一片空间。这里像是有点宽广的广场，地板写满令人毛骨悚然的文字，红色微粒从砖头砌成的沟渠涌出，流向四方。


    艾伦一边拨开红色微粒一边慢慢往前。当她看到眼前的光景，全身不禁冻结。


    有个大精灵被固定在墙上，锁链绑着他的手脚，身体各处都插着管子，让他不断流出鲜血，全身瘫软。


    艾伦的喉头发出悲鸣。那是一道不成声的悲鸣。


    艾伦在那个时候见过这种样貌。她这才察觉，这是王室为了打开门扉，将精灵捆绑、禁锢的魔法。


    她急忙来到精灵身边试着拔掉管子，解开锁炼，但不管怎么做，手总是会穿过去，令她绝望不已。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啊！）


    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眼前的光景和记忆中的景色重叠，使她的喉咙不断发出悲鸣。全身瘫软的大精灵是个男性。尽管穿着奢华的衣服，从身上喷出的血却将之染成鲜红。


    那头比他的身高还长的头发和母亲一样是白金的颜色。那头长发就这样散落在地板上。艾伦非常焦急，心想着：「一定要救他，一定要救他！」她泪如雨下，但无论是她的手还是眼泪都像转瞬便消失的存在，全部穿透过去，只留下了绝望。


    （该怎么做才能变回原本的身体！）


    艾伦焦急得直流泪。这时，男精灵的头动了。


    他慢慢抬起头来，露出苍白的脸庞。他接着慢慢睁开眼睛，艾伦见了屏住呼吸。他的眼睛和奥莉珍一样，是一双红色的眼睛。


    男精灵的容貌和奥莉珍有几分相似，非常俊美。


    「……女神的……气……息……？」


    他喃喃道出话语，却没有一点霸气。艾伦只是一直哭泣，不知该怎么做才能救他。


    艾伦陷入一种随波荡漾般的轻盈感觉中。


    她刚才应该在罗威尔的怀里睡着了，但不知为何，现在她的眼前竟是一片蔚蓝的大海。


    她无法摆脱这种恍如梦境的飘忽感。尽管头脑还处在刚睡醒时特有的朦胧中，她还是为了确认所在地而起身，眨了眨眼睛。


    （……在天上？）


    脚下有着疑似学院的建筑物，和她在脑中立体化的模型一模一样。刚醒来时以为是大海的东西，似乎是这片晴朗的天空。


    艾伦满腹疑问地低头看自己。不知怎么了，她的身体竟呈半透明状态。


    （……梦？）


    她仔细盯着自己的手，歪头思索，脑袋依旧朦胧不已。


    是梦啊──她呢喃着，然后望向脚下的城堡。当她茫然地想着这座城堡果真很大时，城堡各处突然冒出一颗颗红色细小的微粒，慢慢喷往空中。


    （……那是什么？）


    她想靠近看，身体以浮在空中的感觉顺利移动，让她毫无窒碍地来到了微粒旁边。


    细小的微粒一颗颗从城堡各处喷出，一碰到就会淡化消失。


    艾伦顺着微粒的流向来到喷出口。没想到，那里竟然是她感觉到有异的空间。红色粒子从各塔的两处飞出，穿越墙壁飘舞着，数量多到足以覆盖整座学院，并慢慢随着时间融入空气当中。那些细小的粒子看起来就像包覆着整座学院。


    （等等，这是……）


    艾伦有种不祥的预感，为了确认而再度回到上空眺望城堡，发现城堡中央有个喷出最多粒子的场所。


    这些红色粒子有种讨厌的气息，这是那时候感觉到的精灵的气息。可是，那实在太过微弱，精灵的气息完全分散开来，就像这一颗颗粒子一样小。


    艾伦这才明白，学院四处之所以都有细微的气息就是因为这样。想通之后，她的脑袋开始急速冷却。


    她用本能感觉到了。这些粒子全是魔素，也就是──组成精灵素体的魔素粒子。


    （等等……等一下……这些全部都是「一样的东西」……！）


    眼前这些粒子瞬间变成可怕的东西。她的手开始颤抖，全身也发出冷颤。那让她心慌，不知该如何是好，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半透明的存在，还在天上飘。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想呼唤奥莉珍的时候……却作罢。


    （这说不定只是一场梦，可是刚好作了这种梦也很奇怪……我现在看得见之前看不见的东西……只要顺着这些东西找下去，搞不好就会知道精灵在什么地方了。）


    艾伦咽下一口唾液，然后用力拍打自己的脸颊。虽然完全感觉不到痛，她还是叫了声「好！」替自己加油打气，然后快速前往城堡中心。


    现在正好是中午，人们喧嚣的声音逐渐靠近。艾伦几乎不曾在罗威尔不在的时候靠近人类，因此她在惊吓之余躲在阴影处，偷偷摸摸地移动。


    她好几次和人类四目相交，以为被发现了，但她的身体现在变成了半透明，人类似乎看不见她。这样至少让她松了口气。


    她降落在骑士塔旁，那里有个类似教堂的建筑物，是位在骑士塔北方的中央教堂。艾伦越是靠近那里，四周就越红。教堂的大门开着，艾伦四下张望，就这么偷偷潜进去。


    里面的构造和她在地球上见过的教堂没什么不同。天花板很高，中殿的走道铺着一条红地毯，椅子面对深处的祭坛以同等的间隔摆放。


    这时，艾伦将目光投往祭坛后的女神像。虽然不怎么像，但那充满慈爱的女神正是以母亲奥莉珍为形象仿造。


    石像的手伸向天花板，做出献出某种东西的动作。那些红色粒子就是从那只手喷出。


    （就是这座石像……？）


    艾伦皱起眉头，不知道这是否和大精灵有什么关联。这时候，她发现教堂的构造有个很奇怪的部分。


    她总觉得祭坛前中殿走道的某个部分十分耐人寻味。


    （难道说……）


    艾伦轻盈地往那个地方飘移。她发现一旦碰触到椅子，手就会穿过去。


    如果想直接站在地板上，身体不知为何会受到反弹，又飘回空中。发现这件事后，艾伦一边苦战着，一边慢慢将手伸向地板。


    她思索着那是什么，把手伸向在意的地方，但她发现自己的手穿过去了。


    （隐藏式阶梯……？）


    看来中殿走道的地毯下方隐藏着阶梯。


    艾伦再度咽下一口唾液。要是现在退缩，说不定就没办法得到情报了。


    她脑中的警钟从刚才开始就不断响着，同时隐约理解到能这样的时间已经不多。


    （我得过去……！要过去！）


    艾伦替自己打气，心一横往前冲，身体便顺利穿过通道，一瞬间来到一个昏暗的场所。


    （……呃！）


    眼前一片漆黑，让她差点叫出声音来，但最后还是尽力忍住。她一边看着脚下的阶梯，一边缓缓飘移。


    她原本以为这里是一片漆黑，却多亏密集的红色粒子发出光芒，能勉勉强强目视。


    这种感觉就像一个人闯鬼屋一样。艾伦一边想着以后绝对不要再有这种经验，一边鼓励自己走快点。


    红色微粒是块状魔素，而且喷得到处都是，这让艾伦的脑海闪过从前触碰到贾迪尔时，烙印在脑中的光景。


    走完冗长的阶梯后，艾伦看见一片空间。这里像是有点宽广的广场，地板写满令人毛骨悚然的文字，红色微粒从砖头砌成的沟渠涌出，流向四方。


    艾伦一边拨开红色微粒一边慢慢往前。当她看到眼前的光景，全身不禁冻结。


    有个大精灵被固定在墙上，锁链绑着他的手脚，身体各处都插着管子，让他不断流出鲜血，全身瘫软。


    艾伦的喉头发出悲鸣。那是一道不成声的悲鸣。


    艾伦在那个时候见过这种样貌。她这才察觉，这是王室为了打开门扉，将精灵捆绑、禁锢的魔法。


    她急忙来到精灵身边试着拔掉管子，解开锁炼，但不管怎么做，手总是会穿过去，令她绝望不已。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啊！）


    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眼前的光景和记忆中的景色重叠，使她的喉咙不断发出悲鸣。全身瘫软的大精灵是个男性。尽管穿着奢华的衣服，从身上喷出的血却将之染成鲜红。


    那头比他的身高还长的头发和母亲一样是白金的颜色。那头长发就这样散落在地板上。艾伦非常焦急，心想着：「一定要救他，一定要救他！」她泪如雨下，但无论是她的手还是眼泪都像转瞬便消失的存在，全部穿透过去，只留下了绝望。


    （该怎么做才能变回原本的身体！）


    艾伦焦急得直流泪。这时，男精灵的头动了。


    他慢慢抬起头来，露出苍白的脸庞。他接着慢慢睁开眼睛，艾伦见了屏住呼吸。他的眼睛和奥莉珍一样，是一双红色的眼睛。


    男精灵的容貌和奥莉珍有几分相似，非常俊美。


    「……女神的……气……息……？」


    他喃喃道出话语，却没有一点霸气。艾伦只是一直哭泣，不知该怎么做才能救他。


    「……女……神……」


    大精灵似乎发现艾伦了。他看着艾伦显得惊愕，有些不合时宜的表情。


    「小小的……女神……？」


    面色苍白的大精灵看着一滴滴斗大的泪水从艾伦那双宝石般的眼眸流下，开心地笑着说：「妳好美。」


    艾伦陷入一种随波荡漾般的轻盈感觉中。


    她刚才应该在罗威尔的怀里睡着了，但不知为何，现在她的眼前竟是一片蔚蓝的大海。


    她无法摆脱这种恍如梦境的飘忽感。尽管头脑还处在刚睡醒时特有的朦胧中，她还是为了确认所在地而起身，眨了眨眼睛。


    （……在天上？）


    脚下有着疑似学院的建筑物，和她在脑中立体化的模型一模一样。刚醒来时以为是大海的东西，似乎是这片晴朗的天空。


    艾伦满腹疑问地低头看自己。不知怎么了，她的身体竟呈半透明状态。


    （……梦？）


    她仔细盯着自己的手，歪头思索，脑袋依旧朦胧不已。


    是梦啊──她呢喃着，然后望向脚下的城堡。当她茫然地想着这座城堡果真很大时，城堡各处突然冒出一颗颗红色细小的微粒，慢慢喷往空中。


    （……那是什么？）


    她想靠近看，身体以浮在空中的感觉顺利移动，让她毫无窒碍地来到了微粒旁边。


    细小的微粒一颗颗从城堡各处喷出，一碰到就会淡化消失。


    艾伦顺着微粒的流向来到喷出口。没想到，那里竟然是她感觉到有异的空间。红色粒子从各塔的两处飞出，穿越墙壁飘舞着，数量多到足以覆盖整座学院，并慢慢随着时间融入空气当中。那些细小的粒子看起来就像包覆着整座学院。


    （等等，这是……）


    艾伦有种不祥的预感，为了确认而再度回到上空眺望城堡，发现城堡中央有个喷出最多粒子的场所。


    这些红色粒子有种讨厌的气息，这是那时候感觉到的精灵的气息。可是，那实在太过微弱，精灵的气息完全分散开来，就像这一颗颗粒子一样小。


    艾伦这才明白，学院四处之所以都有细微的气息就是因为这样。想通之后，她的脑袋开始急速冷却。


    她用本能感觉到了。这些粒子全是魔素，也就是──组成精灵素体的魔素粒子。


    （等等……等一下……这些全部都是「一样的东西」……！）


    眼前这些粒子瞬间变成可怕的东西。她的手开始颤抖，全身也发出冷颤。那让她心慌，不知该如何是好，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半透明的存在，还在天上飘。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想呼唤奥莉珍的时候……却作罢。


    （这说不定只是一场梦，可是刚好作了这种梦也很奇怪……我现在看得见之前看不见的东西……只要顺着这些东西找下去，搞不好就会知道精灵在什么地方了。）


    艾伦咽下一口唾液，然后用力拍打自己的脸颊。虽然完全感觉不到痛，她还是叫了声「好！」替自己加油打气，然后快速前往城堡中心。


    现在正好是中午，人们喧嚣的声音逐渐靠近。艾伦几乎不曾在罗威尔不在的时候靠近人类，因此她在惊吓之余躲在阴影处，偷偷摸摸地移动。


    她好几次和人类四目相交，以为被发现了，但她的身体现在变成了半透明，人类似乎看不见她。这样至少让她松了口气。


    她降落在骑士塔旁，那里有个类似教堂的建筑物，是位在骑士塔北方的中央教堂。艾伦越是靠近那里，四周就越红。教堂的大门开着，艾伦四下张望，就这么偷偷潜进去。


    里面的构造和她在地球上见过的教堂没什么不同。天花板很高，中殿的走道铺着一条红地毯，椅子面对深处的祭坛以同等的间隔摆放。


    这时，艾伦将目光投往祭坛后的女神像。虽然不怎么像，但那充满慈爱的女神正是以母亲奥莉珍为形象仿造。


    石像的手伸向天花板，做出献出某种东西的动作。那些红色粒子就是从那只手喷出。


    （就是这座石像……？）


    艾伦皱起眉头，不知道这是否和大精灵有什么关联。这时候，她发现教堂的构造有个很奇怪的部分。


    她总觉得祭坛前中殿走道的某个部分十分耐人寻味。


    （难道说……）


    艾伦轻盈地往那个地方飘移。她发现一旦碰触到椅子，手就会穿过去。


    如果想直接站在地板上，身体不知为何会受到反弹，又飘回空中。发现这件事后，艾伦一边苦战着，一边慢慢将手伸向地板。


    她思索着那是什么，把手伸向在意的地方，但她发现自己的手穿过去了。


    （隐藏式阶梯……？）


    看来中殿走道的地毯下方隐藏着阶梯。


    艾伦再度咽下一口唾液。要是现在退缩，说不定就没办法得到情报了。


    她脑中的警钟从刚才开始就不断响着，同时隐约理解到能这样的时间已经不多。


    （我得过去……！要过去！）


    艾伦替自己打气，心一横往前冲，身体便顺利穿过通道，一瞬间来到一个昏暗的场所。


    （……呃！）


    眼前一片漆黑，让她差点叫出声音来，但最后还是尽力忍住。她一边看着脚下的阶梯，一边缓缓飘移。


    她原本以为这里是一片漆黑，却多亏密集的红色粒子发出光芒，能勉勉强强目视。


    这种感觉就像一个人闯鬼屋一样。艾伦一边想着以后绝对不要再有这种经验，一边鼓励自己走快点。


    红色微粒是块状魔素，而且喷得到处都是，这让艾伦的脑海闪过从前触碰到贾迪尔时，烙印在脑中的光景。


    走完冗长的阶梯后，艾伦看见一片空间。这里像是有点宽广的广场，地板写满令人毛骨悚然的文字，红色微粒从砖头砌成的沟渠涌出，流向四方。


    艾伦一边拨开红色微粒一边慢慢往前。当她看到眼前的光景，全身不禁冻结。


    有个大精灵被固定在墙上，锁链绑着他的手脚，身体各处都插着管子，让他不断流出鲜血，全身瘫软。


    艾伦的喉头发出悲鸣。那是一道不成声的悲鸣。


    艾伦在那个时候见过这种样貌。她这才察觉，这是王室为了打开门扉，将精灵捆绑、禁锢的魔法。


    她急忙来到精灵身边试着拔掉管子，解开锁炼，但不管怎么做，手总是会穿过去，令她绝望不已。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啊！）


    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眼前的光景和记忆中的景色重叠，使她的喉咙不断发出悲鸣。全身瘫软的大精灵是个男性。尽管穿着奢华的衣服，从身上喷出的血却将之染成鲜红。


    那头比他的身高还长的头发和母亲一样是白金的颜色。那头长发就这样散落在地板上。艾伦非常焦急，心想着：「一定要救他，一定要救他！」她泪如雨下，但无论是她的手还是眼泪都像转瞬便消失的存在，全部穿透过去，只留下了绝望。


    （该怎么做才能变回原本的身体！）


    艾伦焦急得直流泪。这时，男精灵的头动了。


    他慢慢抬起头来，露出苍白的脸庞。他接着慢慢睁开眼睛，艾伦见了屏住呼吸。他的眼睛和奥莉珍一样，是一双红色的眼睛。


    男精灵的容貌和奥莉珍有几分相似，非常俊美。


    「……女神的……气……息……？」


    他喃喃道出话语，却没有一点霸气。艾伦只是一直哭泣，不知该怎么做才能救他。

 后记

    第三集了。我是最惊讶的那个人。


    这本小说会和square enix发行，由大堀ユタカ老师描绘的漫画版第一集一起发售（注：此为日文版出书情况）。


    不愧是以高品质著称的画技，品质真的很高！


    艾伦他们在动……！艾伦的呆毛在动啊！


    另外还有让人忍不住想说：「这是奖赏吗！」的膝盖。真棒耶，膝盖（满面笑容）。


    看了漫画的封面，我想大家都会发现，其实画得非常忠于原著。


    插画大师精湛的画技表露无遗，还设计成这么高品质的成品，我和责编k大人都感激地惊叹：「居……居然这么精美！」


    若大家能购买，我会非常开心！


    （然后我想，当大家翻到背面看到封底时应该会会心一笑！）


    另外，二○一九年六月十五日，我会在富士见l文库出版一本名为《神的药草园 镰鼬的伤药》的小说。


    内容是现代和风妖怪奇幻故事。


    里头有许多个性丰富的镰鼬们登场，我看了传给我的封面草稿后觉得非常好看，在一旁陪衬的镰鼬们可爱到让我差点窒息，好可爱……！


    这部作品也请大家多多支持！


    其实这部《转生后的我～》也是一样，共通点大概就是「可爱」吧。


    本集封面上的艾伦也是这样，因为我嘟囔：「要是让艾伦穿制服，绝对很可爱……？」结果就做出这种封面了。后来我还喧闹地企图一不做二不休，让所有人都穿上制服～！


    而且我也写出妈妈的走光服务了，我超满足（笑）。


    承续上一集，这次也购买了本作的人们、在网路上替我加油的各位。


    给了我诸多照顾的责编k大人、m大人、t大人、校对大人以及封面设计大人。


    在百忙之中替我绘制插图的keepout大人。


    square enix的责编w大人，还有负责漫画化的大堀ユタカ大人。


    真的非常谢谢各位！


    希望我们下一集还能再见。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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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轻之国度录入组


    图源：流星雨北斗


    录入：没有公爵千金看要死了


    管理这个世界的女神只有寥寥三人。


    她们三人要管理这偌大的世界，担子实在太过沉重，于是形同母亲的女神决定创造精灵们，以辅佐她们。这就是开端。


    女神将意识集中在轻轻摇摆的力量团块中，并将自己的一部分能力注入其中，创造出精灵。


    精灵们拥有身体这一容器、被赋予的使命、觉醒的意识，以及被设计好的自我。


    接纳这些东西的存在就这么逐渐成形。当自我萌芽，刚打造好的精灵身体也跟著发出颤动。


    降生不久的精灵眼皮开出一条缝，看见眼前的人是形同母亲的女神。


    女神发出神圣的光芒，刺得他眯起眼睛。


    『成功了～～！你是我第一个孩子哟！』


    女神开心地这么说，将精灵称作「孩子」。


    『你的名字是……哟。你将负责这个世界的──……』


    精灵的意识突然浮现。在这个沉闷的空间内，充满了几乎令人反胃的铁锈味。


    刚才那段梦境的内容实在令人怀念，让他忍不住笑了。那件事久远到他以为自己不会再想起。


    自从被抓到这里来，他不知道已经过去多少岁月。唯有在梦境当中，他那失去方向并且停滞的意识才能拥有自由。


    从地板到整片墙面上都画著禁锢他的魔法阵。身体被绑死、钉死在墙上。手脚钉著的木桩还连著魔法的锁链。


    身上插著无数的管子，他的血透过那些管子流淌出来，沾湿了他的立足之地。


    他的血就像沸腾那般，表面浮现红色粒子。那些粒子浮上半空中，充满整个空间后，就这么消散无踪。


    他挤出剩余的力量，试图操纵那些粒子回到身体。但大概是受到画在地上的魔法阵影响，他清楚感觉到一股异物感，身体因此拒绝他的行动。


    这名被抓的精灵身兼重要任务。


    女神创造的首位精灵必须运用那股被授与的力量，持续循环维持世界的力量。


    那是能操纵世界的能量──也就是「魔素」这一物质的唯一能力。


    魔素必须不断流动，不能停滞。流动将会成为能量，构成这个世界。


    就像血液维持著人和动物们的生命，魔素也同样循环著世界。


    宛如血液一停滞，该处就会坏死那样，倘若魔素停止流动，世界就会跟著死去。


    魔素的停滞代表「死亡」，因此为了世界，他不能停止。


    凭这名精灵剩余的力量，要让魔素完整流遍世界并非易事。他在朦胧的意识中，只专心将绝大部分的力量用在循环世界的最低限度上。


    但凭他现在的力量，已经无法确实满足世界需求。想必已经对世界的某个角落，产生极大的影响了。


    这几百年来，他一直抱著一丝希望──不知道女神会不会觉得事有蹊跷，动身寻找自己？


    这名精灵偶尔会睁开眼睛，但每次都对依旧受困的自己感到绝望，然后再度闭上眼睛，将意识放在世界上。


    即使如此，这名精灵依旧无法舍弃希望，改而在梦中追寻女神的身影。


    希望当他下次睁开眼睛──形同母亲的女神就会站在他面前。

 第二十话 被囚的大精灵

    即使状况如此严峻，那名被钉在墙上的精灵依旧看著艾伦，露出美丽的笑容。


    他感觉到女神的气息而睁开眼睛，见到艾伦这个小小的女神就站在那里。


    虽然不是记忆中的白金发丝和赤红双瞳，那张令人怀念的容颜和女神的气息依旧带给他喜悦。


    艾伦眼里噙著泪水，她的双瞳熠熠发出宛如彩虹的光辉。


    那双眼眸对亚克而言，就像令人怀念的天空、树木颜色。有海、有大地，宛如将整个世界收进眼里那般美丽，闪烁著耀眼的光辉。


    「你为……什么……要哭……？」


    亚克吃力地发声，道出话语，但喉咙已经许久未曾使用，声音无法顺利发出。


    比起自己，亚克显得更担心艾伦。见到这样的精灵，艾伦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无法停歇。


    尽管艾伦的视野因为泪水扭曲，身体也不停颤抖，她的头脑深处却非常冷静。就算没有发出声音，她仍然张著嘴，一开一阖地对自己说：「我要冷静，我要冷静。」接著环伺四周。


    城堡里设有各种机关。她认为这个房间或许也动了某种手脚，因此望向四周。只见房间角落的老旧架子上放著药瓶、书籍。老旧的书桌上散乱著羊皮纸小山。


    与其说是举行仪式的房间，更像是实验用的房间。既然那些东西都放在魔法阵上方，代表那是之后才拿来的东西。


    艾伦走近墙壁，心想做这些事的人难道不怕魔法阵遭到磨损消失吗？但仔细一瞧，才知道地板和墙上的文字，都是被刻在上头的。


    为了掩盖被刻出的凹槽，里头埋著类似黑炭的东西，所以远远看才会觉得是书写上去的文字。


    艾伦本想使用能力，调查那个炭，能力却完全没有发动的迹象。


    她焦急地伸手抓墙壁。手指却直接穿透墙壁。


    那让她的表情更加扭曲，视野因为泪水，已经看不见前方。


    这名精灵被囚禁在这里，究竟过了多久时间呢？


    奥莉珍说过，罗威尔就读学院时，她对周遭的影响就已经很显著了。当艾伦察觉光是这段时间就有数十载，内心涌现的悲伤更是塞满胸口。


    艾伦将视线转移到控制精灵行动的锁链上。精灵似乎也发现艾伦正拚命想把他身上的锁链卸下，静静看著她的手。


    尽管知道对方听不见她的声音，艾伦依旧无法控制自己开口：


    （我会救你！我说什么都会救你！等我一下！）


    艾伦很焦急。既然无法使用能力，那么她就必须快点回到身体里。


    但她不知道怎么回去，而且也无法使用转移。即使大叫爸妈，也完全听不见回应。


    （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做才能救他！）


    艾伦陷入恐慌，不断试图碰触那名精灵，却只是重复著穿透他的动作。


    这时候，她突然感觉到心脏扑通一声。


    （呜……！）


    艾伦的胸口传出一阵痛楚，让她忍不住闷哼一声，并抓住胸口。她这才察觉，她的手比刚才更透明了。


    「……小小的……女神……你的力量……就快消失……」


    （快消失？）


    「这样……不行……你快……回去……」


    尽管面色惨白，这名精灵依旧淡淡地笑了。接著他的身体迸出一股力量。


    被那股强悍的力量弹飞，艾伦感觉得到她将会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因为那名精灵在那样的状态下，依旧为了艾伦，硬是使用了力量。


    （我绝对会救你的……！）


    艾伦一边使尽力气嘶吼，一边泪流不止。


    ＊


    「……！艾……！艾伦！」


    艾伦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被人摇晃。随著意识清晰上浮，她看到罗威尔正担心地看著她。


    「艾伦，你在呻吟。你还好吗？」


    罗威尔放松紧绷的神情，并将手放在艾伦额头上，一边测量温度，一边问著。她似乎流了汗，罗威尔还拿出手帕替她擦拭额头。


    艾伦定睛看著一脸担忧地俯视自己的罗威尔，这才逐渐有了意识回到身上的实感。


    但刚才见到的光景实在铭刻脑海，让她一时无法脱离混乱。


    心脏怦怦发出惹人厌的声响。她跟刚才一样，抓著胸口，喉头发出喘息，恐惧随之一口气袭来，激出眼里的泪水。


    罗威尔急忙坐在床边，轻轻搂住艾伦，搓著她的背。


    「梦到可怕的事了吗？爸爸在这里，没事的。」


    「……呜！」


    艾伦发出啜泣声，无法言语，只能不断摇头表示罗威尔猜错了。


    现在这个瞬间，那名精灵依旧被关在那个地方。艾伦急忙下床，身体却不听使唤地倾倒。


    「不行啊！你还在发高烧。快躺著！」


    罗威尔开口斥责。但当艾伦在惊讶之余发出呜咽，罗威尔又抱著她，道出歉意：「噢，对不起。」


    他一边梳整艾伦因汗水和泪水黏在脸上的头发，一边笔直看著艾伦，与她四目相交。


    「艾伦，冷静一点。你怎么啦？」


    「梦…………地下……」


    艾伦呜咽著，同时努力想传达什么。而罗威尔始终等著她，一边搓著艾伦的背，一边安抚她冷静。


    「中央的……建筑物的地下……有个……大精灵。」


    听见艾伦这么说，罗威尔瞪大了眼睛。


    「我看到了……有个男人……被钉在墙上……被……被放血……！那是……那是……！」


    那个红色粒子围绕著这座城堡。现在艾伦终于知道散布在各处空间的到底是什么了。


    「他明明很虚弱了……却还是想帮我……！」


    悲伤再度涌现心头，溢出更多泪水。艾伦擦著擦也擦不完的泪水，嘴里不断重复说著：「要去救他，要快点去救他。」罗威尔也反覆地要她冷静。


    「艾伦，你还没退烧，可爱的脸蛋现在红通通的喔。况且现在已经是晚上了，我们不是约好要把你带去索沃尔那里吗？」


    可是──艾伦依旧很在意那个大精灵，显得坐立难安。


    「你到底看见了什么，就让我们大家一起确认吧？所以你今天安分一点。你现在仍然不知道那到底是梦，还是真的看到了吧？」


    罗威尔缓缓地跟艾伦讲道理。


    艾伦的眼泪尚未停歇，她也无法相信自己亲眼所见之事，但她确信那些都是真的。她本想这么主张，罗威尔却摇了摇头。


    「先吃药，然后去奶奶和爷爷那边吧？好吗？我们明天再确认这件事。听清楚了吧？」


    「……好。」


    罗威尔摸著艾伦的头说「好乖」，并将她抱到自己的腿上。即使如此，缓缓从艾伦的泪腺流出的泪水还是没有停。


    罗威尔就在眼前。他搓著背的那只大掌非常温暖。


    艾伦刚才在梦中呼喊罗威尔和奥莉珍，叫到彷佛嗓子都要哑了。


    她想起无人听见自己声音的绝望感，恐惧再度袭上心头。她伸出双手环抱罗威尔的颈项，彷佛想确认他就在眼前，抓著他不断哭泣。


    被世界切割，落为孤身一人的恐惧。当时的恐慌浮现，让艾伦的身体开始颤抖。


    罗威尔以为艾伦是因为作了恶梦而害怕，因此温柔地在她的太阳穴上落下一吻，将她的身体收在怀里，拍了拍背。


    罗威尔以念话通知奥莉珍，说艾伦已经清醒，奥莉珍这才放下心中大石。


    『艾伦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亲爱的，你可以继续看著艾伦吗？我来通知搜索学院的精灵们。』


    「知道了。」


    『你们可以先去婆婆那里吗？我被姊姊叫去，会晚点到。』


    「……被双女神叫去？」


    『是为了艾伦的事哟。我晚一点跟你们会合。』


    「呃……好。」


    奥莉珍曾说艾伦有危险。罗威尔料想奥莉珍被叫过去，大概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有股不祥的预感。不过他现在满心因为艾伦已经清醒而放心，那都不重要了。


    而且就算事情不妙，奥莉珍也会在事后告诉他。


    虽然现在知道艾伦没事可以放心了，但一想到艾伦万一从此不再醒来……这样的恐惧一点一滴渗透罗威尔的心，令他焦虑不已。


    这份既非安心也非不安的复杂情绪不断在他的脑中盘旋，令他头痛欲裂。


    罗威尔也以念话告诉凡，说艾伦已经醒来。


    他们必须马上前往凡克莱福特宅邸，所以他要凡顺便带休姆过来。不久之后，三个人慌慌张张来到房里。


    「艾伦小姐……！」


    「公主殿下！」


    罗威尔怒瞪吵闹的凡和凯。他们两人见状，不禁瑟缩身子。


    凡和凯一见艾伦吸著鼻水啜泣，不知到底发生什么事，完全慌了手脚，无法保持冷静。


    「艾伦小姐怎么了吗……？」


    「好像作了很可怕的梦。但可能是预知梦。明天必须好好确认她说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预知梦是吗……」


    「不要一直盯著看。艾伦会少一块肉。」


    「好……好的！」


    罗威尔一瞪凯，凯便急忙向右转，背对他们。


    「罗威尔大人，不好意思，艾伦小姐是不是发了高烧？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拿退烧药过来。」


    艾伦曾经在药草园昏倒。休姆立刻察觉艾伦之所以哭泣，也许是因为高烧造成不适，导致泪腺不受控制，才这么提议，却遭到罗威尔拒绝。


    「不必，我有艾伦的药，所以不需要。晚一点我也会请精灵来看她，不成问题。」


    「是我僭越了。」


    休姆想起艾伦是拥有这个国家最好的药的人，于是低头道歉。


    但基于治疗师的习性，他仍旧很在意身体不舒服的艾伦，频频偷看她。


    「总之我们所有人先回宅邸。休姆，你也来。没问题吧？」


    「我……我知道了。」


    见他们三个人同时低头允诺，罗威尔抱起艾伦，转移到宅邸。


    ＊


    索沃尔和罗伦见到罗威尔等人突然出现在索沃尔的书房，讶异地睁大了眼睛。如果是平常，应该会出现在宅邸玄关，所以他们真的非常惊讶。


    「连大哥都这样……我已经再三强调，请你们不要突然从别人头顶出现了……」


    当索沃尔还想继续抱怨这对父女实在让人受不了，却马上注意到艾伦的异状。


    他看了看在罗威尔怀里满脸通红，一边呜咽，一边啜泣的艾伦，不禁吓了一跳。


    「大哥？艾伦她怎么了？」


    「艾伦小姐……？」


    面对一脸担心的索沃尔和罗伦，罗威尔说了声「不好意思」，首先请罗伦将毯子拿来。


    「艾伦她过度使用能力，所以发烧了。她一直到刚才都在昏睡，可是好像作了恶梦，在哭闹。」


    「发烧？那已经没事了吗？」


    「不，烧还没退。索沃尔，麻烦你去请母亲过来。」


    「难道你！你还想让这种状态的艾伦说明事情吗！」


    「我也不想啊。可是现在分秒必争。」


    见罗威尔一脸担忧，索沃尔吞下了原本要说出口的话。现在的确因为陛下已经下令，索沃尔也必须展开行动，所以他有许多事情想问艾伦。


    「我知道了。我不会勉强她。我这就叫母亲过来。」


    「好。那么罗伦，麻烦你先带客人去莉莉安娜夫人那里。他们应该都很担心彼此。」


    「小的明白了。」


    当罗威尔表示休姆可以待在莉莉安娜那里，直到他们谈话开始，休姆立刻喜形于色，说了句：「非常谢谢您！」


    至于凡和凯则是等所有人到齐之前，都在另一间房间待命。


    罗威尔侧眼目送索沃尔等人离开书房，等房内剩下他和艾伦。


    他让艾伦躺在沙发上，接著叫了声：「奥莉。」


    奥莉珍马上转移现身。她一见到艾伦的脸，安心地放松紧绷的神情。


    「幸好平安回来了。」


    「……回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快解释。」


    站在罗威尔的立场，即使跟他说艾伦的灵魂不见了，他也搞不懂。因为他觉得艾伦明明就睡在床上，只是被恶梦吓到了。


    但想起奥莉珍当时慌张的模样，罗威尔心中只留下一抹模糊的不安，令他躁动不已。


    「我等等再跟你说。艾伦先借我一下。」


    奥莉珍和罗威尔换位置，抱起艾伦，将自己的额头放在她的额头上。


    「……妈妈……」


    艾伦感觉到一阵舒爽的气息包围著自己，意识渐渐清醒。


    艾伦原本涨红的脸色就这么缓缓恢复原状。


    见艾伦哭过头，把嗓子都哭哑，奥莉珍笑道：


    「已经没事了哟。艾伦你真是的，我不是说过力量不能使用过度吗？」


    奥莉珍的声音听了让人非常放心，一股睡意就这么随之涌现。艾伦以沙哑的嗓音说了声：「对不起……」便依偎在奥莉珍身上。


    「稍微睡一下吧。等大家来了，我再叫醒你。」


    听奥莉珍这么说，艾伦轻轻点了点头。


    跟奥莉珍互碰在一起的额头传来一股流遍全身的力量，逐渐净化不快的热度。


    艾伦顺应那种感觉，让身体被宛如缓缓飘浮在空中的荡漾感包覆，彷佛置身在摇篮里一样。


    在恍惚之际，直到刚才为止的焦虑不安也像是被冲走一般，让她慢慢冷静。当罗威尔和奥莉珍回过神来时，发现艾伦已经落入睡眠。


    过了一会儿，奥莉珍放开艾伦的身体。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说你在找她又是什么意思？我一直都跟她在一起啊。」


    「亲爱的，你误会了。迷路的是艾伦的灵魂。」


    「……灵魂？」


    罗威尔明白，既然身为人，对「灵魂」的概念也较为模糊。但对精灵来说，「灵魂」又是什么样的概念呢？


    见罗威尔还无法进入状况，奥莉珍开口解释：


    「硬要说的话，就是本质，也像核心。无论人或是精灵，身体基本上都只是容纳灵魂的容器。」


    「……所以你的意思是，艾伦的灵魂迷了路？」


    「因为她过度使用能力了。维系灵魂和身体的力量弱化，灵魂就这么离开身体了。」


    「那如果……灵魂一直不回来会怎么样？」


    「会很危险喔。所以刚才精灵界一片混乱。姊姊好像事前就预见会如此了。」


    奥莉珍说著，叹了口气。


    罗威尔则是一愣一愣地看著艾伦。尽管一直陪伴在身边，她却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差点丧命。


    加上现在听到双女神事前知情，罗威尔心中的愤怒不禁开始沸腾。


    双女神总是如此。只会说事情该发生就会发生，什么都不肯透露。


    「她们明知道艾伦会有危险，还要她进入学院吗！」


    「……姊姊们知道是知道，却也说必须如此啊。还有，亲爱的你冷静一点。艾伦会被你吵醒。」


    奥莉珍安抚著散发露骨怒气的罗威尔，罗威尔这才惊觉自己失态，眼里尽是仿徨。


    他好不容易压抑住怒气，却依旧静不下来，来回在房内走著。奥莉珍让艾伦在沙发上躺好，缓缓来到罗威尔身边。


    「你不要生气……我们虽为女神，却也受到制约。」


    「制约？」


    「这是来自形同父亲的世界设下的制约。我们和精灵一样，只能掌管一种本质。」


    「形同父亲的世界？什么东西？」


    「姊姊确实能够预见未来，但不能插嘴和世界有关的事。」


    「奥莉……？」


    「艾伦也跟我们一样，是受到灵魂约束的女神。发生在艾伦身上的事情关乎世界，所以姊姊不能说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为了世界，艾伦就非得遭遇这种事吗？艾伦她还小。这跟是不是精灵或女神无关，她是我和你重要的女儿啊！」


    「亲爱的……」


    罗威尔回到艾伦身边，跪在地上看著艾伦。她的面容已经和刚才不同，非常祥和。罗威尔轻轻抚摸她的额头。


    想说、想问的事情很多，但罗威尔只能隐忍并吞下肚。他脑袋懂归懂，却无法因为「她们是女神」而简单释怀。


    罗威尔身为凡克莱福特家的人，过去也曾为了守护这个国家，揽上贵族的责任，前去赴死。


    所以他无法释怀艾伦竟背负著比他更沉重的责任。


    ＊


    聚集在索沃尔书房中的人有索沃尔、伊莎贝拉、休姆、罗威尔、奥莉珍，还有艾伦。


    凡与凯也前来会合，站在房间的角落待命。


    艾伦被裹在罗伦拿来的毯子里，并被抱在罗威尔怀里。


    见艾伦瘫软地将头靠在罗威尔肩上，伊莎贝拉仓皇地问著到底怎么回事。罗威尔一边安抚她，一边开口：


    「抱歉，这么晚了还要大家集合。我有两件事想谈，一是关于艾伦救了莉莉安娜夫人，另一件是我们在学院找到想找的东西了。」


    「你等一下，罗威尔。应该先让艾伦上床休息啊！」


    「我知道，母亲。可是……」


    「我没事……奶奶……」


    「艾伦！」


    「多亏妈妈，我已经恢复很多了……」


    「真的吗？你不能勉强……」


    「要快点……快点去救他才行。」


    「艾伦……」


    虽然外表无力，伊莎贝拉却感觉到艾伦发出强烈的意志，也就不再说话。


    见艾伦如此急迫，其他人同样瞬间明白事态严重。


    「我们快点谈完，让艾伦去休息吧。」


    因此所有人都同意罗威尔这句话。


    「艾伦救了莉莉安娜夫人，却过度使用能力，结果昏倒。当时她作了梦，说她看到有个大精灵被囚禁在学院里。」


    「梦吗……？」


    索沃尔和伊莎贝拉都不解罗威尔到底在说些什么。罗威尔这才开始解释。


    「你们还记得奥莉在进入学院前，说了令人匪夷所思的话吗？」


    「噢，经你这么说……好像是说希望艾伦去找什么东西。」


    伊莎贝拉回想说道，索沃尔也跟著想通。


    「难道大嫂想找的东西，就是那个大精灵吗？」


    罗威尔点头回应讶异的索沃尔。


    「好像是。艾伦一到学院，就说她感觉到大精灵的气息。但力量实在太孱弱，不知道他的所在地。所以我们原本是看准了艾伦有感觉到微量力量的场所展开调查。」


    「学院有大精灵……？」


    也难怪索沃尔会惊讶。从前他还就读学院时，根本没人能想到学院里有大精灵存在。罗威尔首次听闻时，也跟他一样惊讶。


    「奥莉感觉到的异样感，在我就读学院时就有了。那个大精灵存在于学院，恐怕是最近几十年，甚至更久远以前的事。双女神是这么说的，说艾伦会找到他。」


    原本静静听著罗威尔解释的奥莉珍开口说了一句：「是那孩子。」


    「那孩子？」


    见罗威尔不解的神情，奥莉珍接著解释：


    「就只有那么一个人，大概三百年以前就下落不明了。我一直在找他，然而水镜总是照不到他，我根本无计可施。我问了沃尔姊姊，她才说艾伦会找到他。」


    当奥莉珍说出沃尔这名看穿一切的人，罗威尔大概是想起了刚才的争执，一脸苦涩地握紧拳头。


    奥莉珍知道罗威尔正在隐忍怒气，于是轻轻按著他的手。


    「……艾伦说学院地下有个大精灵，而且是他救了艾伦。」


    「原来是那孩子把艾伦的灵魂送回身体里的。毕竟她当时已经没剩多少力气，没办法自己回来了。」


    所以奥莉珍才会慌慌张张地寻找艾伦。


    然而伊莎贝拉等人却无法进入状况，只是歪头不解。


    「艾伦在梦里被身在学院的大精灵救了……？」


    「噢……」


    索沃尔和伊莎贝拉一脸不可思议。大概是太过唐突，已经超越他们的想像了。


    不过他们仍旧从罗威尔与奥莉珍的态度察觉艾伦经历一场凶险，因此忧心地看著艾伦的脸。


    「那艾伦没事吗……？」


    「我刚才看过了，不要紧哟。」


    「这样啊……」


    说是这么说，伊莎贝拉依然忍不住担心，因而泫然欲泣。一旁的索沃尔察觉伊莎贝拉的心情，拿出手帕交给她。


    见索沃尔如此体贴，伊莎贝拉感到有些讶异，不过还是开心地接过手帕。


    「被精灵救的这件事晚一点再直接问艾伦。我可以先发问吗？陛下应该下令了吧？」


    「是啊。准备就绪后，我们抵达大概要花两天。所以行动的日子果然还是……」


    「就订在同一天吧。要是因为骚动，孩子们跑来围观也伤脑筋。」


    「那就是你们待在那里的最后一天了吗？」


    「对，我已经命令凡负责搅乱了。」


    「这样啊。可是在那之前，莉莉安娜夫人的……」


    「你们先等一下。那孩子的力量已经漏出来了，要是不做防范措施，学院会被轰飞喔。我们需要结界。」


    「什么！」


    奥莉珍的发言，让罗威尔等人发出惊呼。


    或许是被众人偌大的声量吓到，艾伦发出呜咽声。所有人中断对话，忧心忡忡地看著艾伦。


    尽管感觉仍有些无力，艾伦依旧确实撑起身体。一旁的奥莉珍轻轻抚摸她的脸颊。


    艾伦稍微揉了揉眼睛，抬起头来。


    「爸爸……」


    「噢，太好了。」


    罗威尔紧紧抱住艾伦。艾伦知道自己让人担心了，有些过意不去地道歉：「对不起。」


    「不可以再勉强自己了喔。」


    罗威尔用手指轻轻推了推艾伦的额头。


    艾伦一边按著被轻推的额头，一边望向周围，只见以依莎贝拉为首，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你才刚醒，真是不好意思，不过可以谈谈吗？」


    艾伦点头回答索沃尔：


    「可以……我没事。」


    艾伦刚才虽是半梦半醒，却从头听到尾，知道现在话题的走向。


    她维持被罗威尔抱著的姿势，切换思绪，试著回忆整件事。


    那一瞬间，艾伦想起那名被囚禁的大精灵的模样，满脑子都是那个画面。


    见艾伦的脸色突然发青，所有人都一阵讶异。


    「艾伦，你要冷静一点哟。你找到那孩子了吧？」


    「城堡……他在城堡教堂的地下！就像那个时候一样，被锁链绑住……他一直在流血！妈妈，要快点去救他才行……！」


    「艾伦，冷静下来。你不用担心那孩子的血一直流。」


    「……什么意思？」


    奥莉珍温柔地抚摸艾伦混乱的脑袋。


    「当我掌管这个世界的时候，创造了第一个孩子，名叫亚克。他掌管这个世界的力量，是管理流动的精灵。」


    「……亚克。那他和妈妈的样子很像是因为……」


    「那孩子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啊，不过弄痛肚子的经验，只有你喔！」


    奥莉珍感觉到罗威尔发出无言的威压，急忙补充说明，反倒让艾伦歪头不解。


    奥莉珍把运用自身力量创造精灵的行为称作「生育」，在罗威尔听来却非常混淆视听。


    若要比喻奥莉珍的力量，其实就像「树木」。


    倘若将她以自己的力量创造精灵的方法当成「插枝」，那么初代精灵们要说是她的分身也不为过。相较之下，艾伦就是从果实生出来的精灵。


    但身为精灵，大家都一样是从奥莉珍这个母体获得生命。


    「那么那个人是我的哥哥吗？」


    「嗯……要分门别类的话，应该算是里希特的哥哥吧？」


    听完奥莉珍的话，艾伦才想起他也很像光之精灵里希特。


    艾伦熟稔地喃喃道出「亚克哥哥」四个字，当时的情景也随之复苏。


    想快点去救他的想法，让艾伦再度潸然泪下。


    「没事的，不要哭，艾伦。你可以再把亚克的样子详细说给我听吗？」


    「房间里画著很像魔法阵的东西……他被钉在中央的墙壁上，手臂上刺著管子，感觉是设计要让他一直流血……那样子……就跟那时候一样……」


    艾伦消沉地说著，认为奥莉珍大概听不懂。不过奥莉珍似乎光凭这几句话就明白了。


    「原来这就是原因……我总算想通了。」


    罗威尔歪著头，不懂奥莉珍这句话是何意。奥莉珍见状一阵苦笑。


    「亚克是掌管魔素的精灵。两百年前和十四年前……这块土地发生魔物风暴的原因，就是亚克被抓住造成的。」


    听闻这件事实，索沃尔等人不禁屏息，纷纷询问奥莉珍到底是怎么回事。


    「亚克会常态性地让这个世界的魔素循环。魔素简单来说，其实就像血液一样。但如果不透过像心脏那样的外力作用，流动便会停止。为了让力量流遍世界，这是不可或缺的动作。」


    每个人都默默听著。奥莉珍于是继续说：


    「亚克为了世界，必须常态性地使用能力。但如果他的能力遭人剥夺……用来循环世界的力量就会不足，进而产生魔素淤积之地。」


    「……无力循环的魔素持续地滞留在一个地点，最后会对那个地方的动物们产生影响……」


    「对。这就成了魔物风暴。」


    面对艾伦的呢喃，奥莉珍表示她说对了。


    索沃尔等人因为这谈话规模太大，已经开始混乱。肩负如此重要任务的大精灵，为什么会被关在学院里呢？


    「意思是精灵被人类抓住，才促成了魔物风暴吗！可……可是那种大精灵会这么轻易被区区人类抓住吗……？」


    索沃尔会有这样的疑问很正常。没有人能想像高阶的大精灵会轻易被人类抓到。


    「其实亚克是个有点……不，应该说是非常？慵懒的人。我猜他应该是在人界的草原之类的地方睡午觉。」


    「咦？」


    听见这句出乎意料的回答，奥莉珍以外的人全都一阵错愕。


    「他有个很伤脑筋的习性，只要睡著，就很难叫醒了，一睡就是好几十年……要是人类看见，再怎样都会知道他是精灵对吧？」


    「的……的确是……」


    「我一直觉得奇怪，两百年前王室为什么有办法创造出拘束精灵的魔法，这样我就懂了。他们是用亚克做了实验吧。」


    听到实验两个字，艾伦也想通了。她之所以会在监禁亚克的房间感觉到某种异样感，理由就在这里。


    「妈妈，请你等一下。如果他能操纵魔素，不能操纵自己的魔素，停止释放吗？」


    艾伦表示，只要魔素停止释放，便能马上去救人。


    也难怪艾伦会产生疑问，不解他为什么无法凭自己的力量逃出。但奥莉珍摇了摇头。


    「艾伦，你知道我们面对自己执掌的职责，因为制约会有做得到跟做不到的事吧？」


    「知道。」


    艾伦是元素精灵。她这股容易让人误解能对这个世界的物质无所不能的力量，其实存在各式各样的制约，并非什么都办得到。


    而且要是力量使用过度，就会像这次一样，危及性命。


    「掌管魔素循环的亚克没办法自己停止流动，这是为了避免他自作主张，停止魔素的循环。毕竟循环一停止，这个世界就会灭亡。为了这个世界，这项制约才会成立。」


    奥莉珍为难地表示，艾伦等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加上亚克无法逃脱的缘由，他们现在还知道他已经以这个状态被监禁将近三百年了。


    既然他连用于循环的力量都不剩，或许几乎没多少时间处于清醒状态。


    艾伦回想起当时的亚克。他看著艾伦，从未说过一句要艾伦救他的话，反而关心艾伦，询问艾伦为何要哭。


    在遭到拘束的状态下，他为什么能说出那种话呢？


    王室诅咒的那道雾霭明明一察觉艾伦的存在，就立刻伸出手，哭喊著要艾伦救他们。


    当艾伦发出啜泣声，奥莉珍便抱紧她。奥莉珍一边轻拍她的头和背，一边听她呢喃：「好想快点去救他……」


    「妈妈，我有叫凡确认过周遭有机关的地方。只要破坏那些东西，亚克哥哥是不是就能得救了？」


    「嗯……」


    见奥莉珍苦恼地歪著头，艾伦急得询问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艾伦，可以不要破坏那些东西吗？」


    「咦……可是……」


    「应该说，要是那些东西坏掉，可能就没办法救亚克了。」


    「这是为什么？」


    「我刚才就想说了。要救亚克，必须先做好准备。如果硬是把那团力量跟亚克分开，亚克的身边就会是准魔物风暴等级的魔素滞留地喔。」


    「啊……」


    一旦毁坏释放装置，流动就会停止，接著变成血栓，一口气囤积在教堂底下。


    艾伦不觉得现在的亚克留有操纵流动的力量。


    如果一意孤行，破坏连结著亚克的魔法阵，学院会因为奥莉珍本身庞大的力量，以及高浓度的魔素被炸得灰飞烟灭。


    如以一来，就读学院的众多孩子将会在瞬间牺牲。这使得急著要去救人的艾伦脸色刷白。


    「所以那个装置反而不能破坏。我们也得采取应对的对策。」


    「我知道了……」


    「艾伦，你为什么要这么沮丧？你干得很好啊！既然那是能拘束亚克的魔法阵，便代表是很难缠的东西，这也没办法。」


    尽管奥莉珍如此出言安慰，艾伦依旧静不下来。她的内心非常焦虑，一心想现在马上去救人。


    居然在重要时刻因为勉强而招来报应，无法随心所欲行动，这令艾伦非常沮丧，觉得自己怎能如此派不上用场。


    「亲爱的，麻烦你张设一道坚固的结界，一直到行动那天为止。」


    「好。」


    要是精灵明目张胆现身，恐怕会造成大骚动，因此他们只能选择悄悄潜入城堡的教堂。


    既然是要去拯救被囚禁在学院里的精灵，知情的人可能会出手妨碍。


    艾伦向罗威尔力争，一定要用更确实的做法把人救出来，这才好不容易冷静下来。


    一想到自己和在梦中时不同，身边有许多人，艾伦便有了勇气，知道自己绝对有办法拯救他。


    「所以到那天为止，艾伦你就回城堡里休息吧。」


    「呃……咦？」


    面对奥莉珍这句无情的话语，艾伦的脑袋一片空白。


    「如果要调整身体状态，精灵界是最好的选择。所以你就暂时待在城堡里休息吧。」


    「怎么这样……！」


    艾伦发出极度不满的声音。她还没把学院逛完，就连最有兴趣的药草园也因为昏倒，根本没仔细看过。


    奥莉珍和罗威尔的脸上虽然挂著笑容，却以非常惊悚的魄力，冲著艾伦露出灿烂的微笑，让一旁的人们吓得全瑟缩了肩膀。


    见状，艾伦倒抽了一口气。


    「制作药品的时候，我们明明那么耳提面命了，不知道是谁喔～～照样违反我们的告诫，勉强自己了？」


    「是艾伦哟～～！」


    面对罗威尔这道提问，奥莉珍挥舞著拳头，意气风发地回答。


    见两人一搭一唱这么有默契，艾伦在自觉自作自受的同时，更感到沮丧。


    「可是……可是我跟他说好会救他了！去救他的时候，拜托一定要带我去……！」


    艾伦眼里噙著泪水拚命倾诉。罗威尔和奥莉珍见了，温柔地笑道：


    「那当然啊，因为只有你知道他在哪里耶。所以你要在那之前调整好身子喔。可以跟妈妈保证吗？」


    「可以！」


    艾伦的表情终于从悲伤转成决心。一旁的人见艾伦的眼泪停歇，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件事明天再继续谈吧。我要先改变话题，谈谈休姆和他的母亲。」


    听见罗威尔这么说，艾伦终于察觉不能一直哭哭啼啼。她切换心情，点了点头。


    「学院长想知道怎么制作我的药，所以才打算让我进入学院就读。」


    艾伦这句话让索沃尔等人感到头痛不已。他叹了一口气说：「难怪不管怎么拒绝，他都不死心。」


    「为了问出药品的做法，学院长派了休姆过来。因为学院长拿休姆的妈妈当挡箭牌，休姆只能对他言听计从。」


    「我是有听说对方姓贝伦杜尔，他是你的父亲吗？」


    索沃尔似乎想起拉菲莉亚的绑架事件，一脸苦涩地说著。


    既然知道了这件事，他也察觉贝伦杜尔从当时就开始觊觎凡克莱福特家的药了。


    「啊，休姆跟学院长没有血缘关系。」


    「没有血缘关系，代表他的母亲是继室吗？」


    「这个……？」


    艾伦并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因此看著休姆，沉默以对。休姆见状，主动开口：


    「由于贝伦杜尔夫人拒绝离婚，家母和那个男人并未正式举行公证。我听说在书面上，是未经公证的婚姻关系。」


    「原来如此，所以他和夫人之间没有子嗣吗？」


    「是的。」


    那是一种只被贵族承认的制度。


    倘若膝下没有可当继承人的子嗣，便能收养养子，藉由各种手段省略双女神的仪式。


    「休姆的妈妈遭到冷落。他为了拯救妈妈，才会对学院长言听计从。所以……」


    「所以你才会把人带来这里是吧。」


    罗威尔接著往下说。艾伦听了点点头。


    「休姆很能干，已经取得宫廷治疗师的资格。可是再这样下去，王室将会治罪贝伦杜尔家。如此一来，一定会连累到休姆和莉莉安娜夫人。我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跟休姆谈条件。只要他愿意在我们领地效劳，我就会拯救他的母亲。」


    「原来是这样……」


    索沃尔点了点头，总算明白一切。罗威尔接下艾伦的话，继续说明现状：


    「陛下也说他很看重休姆。他会等我们抵达学院，但也没多少时间，还是尽早办好莉莉安娜夫人的离婚手续吧。如果当初有公证，便需要经过司法局调解。但既然有书面承认当初无公证，要离婚也容易多了。」


    「我……我知道了……我会告诉母亲。」


    听闻再这样下去，自己和母亲都会被治罪，休姆的声音不禁开始颤抖。


    「大哥，陛下有件事要我转告你。」


    「……要干嘛？」


    罗威尔露骨地表现出厌恶之情，索沃尔只能苦笑。


    「你猜对了喔。陛下要我问你，你的转移能力有没有办法转移一个部队左右的人数？」


    「不用那么大费周章，我也能直接把贝伦杜尔带过去啦。」


    「的确是。」


    这么做的确是最简洁的办法，索沃尔等人苦笑著。


    「反正他一定是打著喘口气的名号，以半玩乐的心态，想配合我们行动的日子来学院吧。」


    「……你猜对了。」


    索沃尔大概同样心里有数，只能苦笑。


    「一有什么好玩的事，那家伙就会想介入。他之前不是也总动员来参加你的婚礼吗？跟他说我要去司法局办事，没办法。」


    「我知道了。」


    索沃尔想起当时的事，在感到头疼的同时叹了口气。


    「对了，你叫休姆是吧？陛下也有话要告诉你。」


    索沃尔想起一件事，转头面对休姆。


    「是。」


    休姆开始紧张，不知道还有什么事。


    「陛下说他会把手续办妥，你不用回王宫没关系。我希望你直接在我的领地以治疗师的身分工作，可以吗？」


    「呃……这……」


    「你要是回去，会被聒噪的人抓住。别跟我们客气了。」


    听罗威尔这么说，休姆显露惊讶之情。


    他身上虽有王宫治疗师的称号，但突然被外派到凡克莱福特领，想必会有很多反对意见。


    「还有一件事。说来不好意思，其实现在治疗院没有多的空床，所以我想让莉莉安娜夫人暂时待在宅邸休养。」


    「咦！」


    没想到竟要在领主的宅邸休养，实在太令人惶恐，使休姆直摇头。但既然被告知需要一些时间准备供他使用的公宅，他也只能妥协。


    「那么我和母亲就劳烦各位照顾了。」


    见休姆低头致意，索沃尔笑道：


    「我们领地现在可是非常非常想要治疗师，你就别想太多了。」


    「是啊。至于莉莉安娜小姐，就交给我吧。」


    伊莎贝拉也笑著对休姆这么说，休姆听了，有些热泪盈眶。


    他红著一张脸道谢的模样，倒是跟他的年纪很相符。


    ＊


    后来随著话题结束，艾伦跟著奥莉珍和凡一同返回精灵界。


    大概是真的累坏了，当谈话大致都有了结论，艾伦早已瘫软无力。


    「你要乖乖休息喔，我的公主殿下。」


    罗威尔说著，在艾伦的头上落下一吻。


    「豪……」


    半梦半醒的艾伦已经连话都说不清楚了。罗威尔基于担忧，就是忍不住想照顾艾伦，却被奥莉珍以一句「不行哟」制止了。


    「亲爱的，我们这边不会有问题哟。」


    「我也想跟艾伦一起回去啦～～！」


    尽管罗威尔闹著别扭，还是明白自己有该做的事，所以留在宅邸。


    ＊


    罗威尔和索沃尔等人一同前往莉莉安娜住下的客房。


    见宅邸的当家一伙人齐聚房内，莉莉安娜也忍不住紧张。


    她本想起身行礼，却被伊莎贝拉制止，要她保持原样。


    众人向她转达刚才商讨的事情。


    伊莎贝拉坐在莉莉安娜的床沿，握著她的手要她放心。


    「这样啊……」


    听闻贝伦杜尔犯下的罪行和他往后即将面临的遭遇，莉莉安娜低著头呢喃道。


    索沃尔体贴似的看著莉莉安娜。


    「如果你还爱著那个男人……」


    「不，没有这回事。因为我深爱的男人，只有休姆的父亲一人。」


    莉莉安娜说著，落寞地笑了。


    「而且我也是只想利用他的人。我早就做好献上生命的觉悟了。」


    「妈妈……！」


    见休姆一脸慌张，莉莉安娜笑著说：「没关系。」


    「应该没有那个必要吧，因为对方也没把你们当贵族看啊。」


    听到罗威尔辛辣的措辞，莉莉安娜双目圆睁。


    「罗威尔！」


    面对伊莎贝拉的斥责，罗威尔只是耸了耸肩。


    「像那种小人物，就算把你们拉进来当一家人，也会因为没有血缘关系而歧视你们，你们应该心里有数吧？然后明明歧视人，紧要关头却又要你们当代罪羔羊，或是把你们拖下水。像这种人啊，只要告诉他什么是现实就好了。」


    休姆对罗威尔所说之事有头绪，一脸苦涩。


    「我们帮你们可不是在做慈善事业。艾伦难道没说过吗？」


    「……大小姐说……这是交易。」


    「没错，这是一场交易，因为这么做对我们有利。如果懂了，就不要每件事都往心里去。」


    休姆和莉莉安娜四目相对，察觉这或许是罗威尔独特的安慰手段。


    「……非常感谢您。」


    「另外，我们想马上进行离婚调解。我听说你和贝伦杜尔并未举行公证，这是真的吗？」


    莉莉安娜点头回答索沃尔的话：


    「是的，我们没有进行公证。对方似乎是想举办，但夫人不愿离婚……」


    「这样啊。只需要准备文件倒是正合我意，我马上著手准备。文件交给大哥就行了吗？」


    「可以啊。」


    就在事情一步一步往前时，莉莉安娜在困惑之中开口。众人视线集中在她身上，她有些为难地说道：


    「那个人真的……」


    「如果你想替他求情，那就免了。那个男的惹到王室，也惹火精灵了。」


    「精灵……？」


    「我想贝伦杜尔全族都会被治罪吧。」


    罗威尔这句话让莉莉安娜跟休姆都愣在原地。但学院长所做的事就是这么严重。


    ＊


    莉莉安娜还不习惯住在豪华的客房中。尽管感到坐立难安，她依旧抚摸著休姆的头。


    在刚才那场谈话中，凡克莱福特家的人们展现出把一切交给他们处理的态度。


    事情就在他们呆呆杵在原地之际，一件一件谈妥。莉莉安娜他们根本无法插嘴，因为他们知道，这家人是在拯救他们的性命。


    「……总觉得心情好复杂。」


    「妈妈你也是吗？其实我也一样……」


    母子二人四目相交。他们相依为命吃苦的过去，就像走马灯一样浮现。这时收留他们的人，正是那个男的。


    他们确实一直忍著那个男人的行为，但那是因为有休姆这个理由。如今理由已经在一瞬间消失了。


    受惠的恩情，以及过去遭遇的对待，在他们脑中不断交替，逐渐转变成某种无法完全消化的东西。


    「跟我听说那个人死掉的时候一样……一切都在一瞬间改变了。」


    休姆静静倾听莉莉安娜所说的话。


    「我不是爱著他，但我很感谢他。我没想到人和人的缘分会这么简单就在一瞬之间改变了……」


    「妈妈……」


    他们被夹在受了贝伦杜尔帮助的事实与被苛责的记忆之间。


    休姆像是要鼓励因这股无法言喻的心情而消沉不已的莉莉安娜，提高了声调开口：


    「……我看啊，我们不要再被过去绑住了。」


    「休姆？」


    「如果是在这里，我就可以跟妈妈重新出发。我是这么想的。我也可以独当一面了，所以妈妈……」


    休姆握住莉莉安娜的手，然后微笑道：


    「妈妈你也找个新的人吧。我想支持你的幸福。」


    「休姆？」


    「不要为了活著委曲求全。我也没办法叫你忘记爸爸，可是我觉得已经够了。就算你找到一条新的路，爸爸一定也会替你加油的。」


    「…………」


    「对不起，是我绑住你的自由了……」


    「你在说什么啊？你是我跟那个人的宝贝儿子呀。我怎么可能会觉得你绑手绑脚？」


    「嗯……谢谢你，妈妈。」


    休姆被莉莉安娜抱在怀里哭著。


    而莉莉安娜了解到自己把心爱的儿子逼成这样，也哭了。


    ＊


    之后，罗威尔带著凯和休姆回到学院，艾伦则是随著奥莉珍和凡回到精灵界。


    准备时间只有两天，罗威尔忙著快速在学院布下结界，并用转移飞到司法局。


    回到精灵界的奥莉珍和凡则是一直守著卧病在床的艾伦，时刻照顾著她。

 第二十一话 灵牙统领

    艾伦一醒来，便发现自己和罗威尔睡在床上，却不见奥莉珍人影。


    当天谈话解散后，她的记忆就暧昧不清，看来是当场直接睡著了。


    她看著睡在眼前的罗威尔的脸庞，忽然想起昨天的事。


    她的身体变成半透明状态，就算呼喊双亲的名字求救也没人听见；即使想回到身体里也办不到。那个地方只有绝望。


    当时的恐惧再度袭上心头，令艾伦开始瑟瑟发抖。


    艾伦发现随著自己转生的记忆日渐淡薄，她越来越无法成熟处事。


    感觉就像被身体的年龄拉扯著，变得感情用事。要是父母不在身边，就会变得极度不安。


    那是一种凡事都要一一亲身体会的感觉，觉得一切都很新鲜，觉得时间流动很缓慢，觉得每天都像在冒险。


    日子一久，从前的记忆慢慢开始朦胧。


    往昔的记忆彷佛遭到涂改，让她不禁害怕是不是会逐渐消失。


    正因为这件事无人能倾诉，才会有一份被尘封的恐惧始终藏在心底。


    那份焦虑就像双手捧著一潭乾净的水，兴冲冲跑到双亲面前时，水却从指缝间流出，已经所剩无几那样。


    为什么没有了？孩子会如此心存疑问。而过去的自己会回答孩子。


    但现在就像会道出解答的另一个自己即将消失那般，令人感到不舍。


    或许是因为情绪变得不稳定，她总是无法摆脱重要的另一个自己将会消失的恐惧。


    为了让自己放心，艾伦挪动身子，靠近罗威尔的胸膛，然后紧紧黏在他身上。


    想撒娇的心情作祟，她本想著听听罗威尔的心跳声应该就会冷静下来。


    没想到当她侧耳倾听罗威尔的心跳声……心跳竟跳得飞快。


    「……？」


    艾伦不解地抬头看向罗威尔的脸，只见他的脸庞有些潮红，是一副拚命地憋笑的怪表情。他的嘴角还不断抽动。


    当艾伦打算悄悄离开罗威尔，他却发现了自己的意图，结果反被紧抱在怀里。


    「我女儿可爱到爆……！」


    「……早安，我坏心眼的爸爸。」


    「早安，我可爱的公主殿下。我才不坏心眼，坏的是你太可爱了。」


    罗威尔亲吻艾伦的头顶，接著再度圈住她。


    两人就这么维持这样的姿势好一会儿。当艾伦询问是不是该起床了，罗威尔说「不行」的声音却从头顶传出。


    「……今天不是要协商怎么救出大精灵吗？」


    「已经谈完了喔。你啊，今天要这样，跟我一起待机到明天。」


    「……咦？可是我们不是预定在学院停留到后天吗？」


    「啊，我懂了。艾伦，你已经睡掉一整天了喔。不过已经没事了，因为你很努力啊。然后我也很努力，我超──努力设结界喔。所以明天就要一决胜负了。今天是为了明天做准备，把身体调整好的日子。」


    「一整天……对不起。」


    大概是身体在吶喊这就是极限了吧，艾伦没想到自己会睡这么久。


    见艾伦迟迟不醒来，罗威尔在担心之下，一口气做完张设结界的工作，然后回到这里。


    「不过奥莉说了，如果你的灵魂没有脱离，大概也找不到那个大精灵的所在地。所以我觉得心情好复杂喔……」


    艾伦感觉到罗威尔抱著自己的手发出微微颤抖。她自知自己让人担心，不由得轻声道歉。


    「我知道你想早点救出那个在地底的大精灵。不过呢，这件事也关系到休姆他们的性命。我们要几乎同时行动。所以我们就一起休息，等时间到吧？」


    「…………选明天没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因为明天有个大活动啊。」


    「活动……？」


    「没错。虽然是针对特定学科的学生举办，而且有年满十四岁的门槛，却是每个人都很憧憬的活动喔。」


    「爸爸说的难道是你上课时说过的那个？」


    「哦哦！真亏你还记得！」


    罗威尔开心地亲吻艾伦的脸颊。


    「咦？明天？就是明天吗？要跟精灵交流？」


    「没错。陛下硬是配合日期，正赶往学院喔。很令人兴奋吧？」


    艾伦苦笑，只觉原本的目的好像已经遭到替换。


    「学院为了准备这个活动，也是忙翻天了。要是现在回去一定很醒目，所以我们今天窝在床上，用特别制作的水镜来一场鉴赏会吧！」


    罗威尔开心笑道。艾伦见状却眨了眨眼。


    「……鉴赏会？」


    「呵呵呵，这是改良版的水镜。我可以想像你一定会吓一大跳喔～！」


    罗威尔一边说，一边用念话对某个人下令。


    过了一会儿，担任侍从的精灵迫不及待地拿著一面巨大的全身镜来到房里。那面镜子的尺寸高达三公尺，而且有五公尺宽。


    「镜子？」


    精灵们逐步将镜子放在床尾，接著拿来巨大的靠枕，一个一个堆上床，似乎是要拿来当靠背。


    艾伦默默看著他们动作。这时兽化的凡策动庞大的身体跑来，头冲著那些靠枕撞上去。


    「哇～～！」


    女仆们四散，各个试图接住往反方向飞过去的靠枕。


    「凡，不行啦！」


    艾伦骂著凡「不乖」，凡却钻到艾伦的背后贴著她，用头磨蹭艾伦。


    艾伦也把自己的额头靠在凡的额头上，摸著凡的脖子。


    「要靠枕的话，吾来充当。」


    他没好气地呼出鼻息，在床上翻了个身，露出肚子。


    凡一露出肚子，艾伦就会反射性地大喊「毛茸茸～～！」然后整个人埋进凡的肚毛里。


    「真受不了你……你是特地来当艾伦的靠枕吗？」


    罗威尔看了傻眼，凡却直言「那当然」，惹得艾伦笑了出来。


    「因为你一直不醒来，凡很担心你，都坐立难安喔。」


    听到罗威尔这么说，艾伦这才从凡的肚子露脸。


    「凡，对不起。」


    「看您已经恢复精神就好。」


    双方说完，再度互碰额头，这个举动就像两人和好的印记。


    就在他们笑闹之际，奥莉珍突然转移，出现在床边。


    「都准备好了吗？」


    「妈妈！」


    「艾伦，你醒啦。烧退了吗？」


    奥莉珍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额头贴在艾伦的额头上。


    「看来是退烧了。」


    她摸著艾伦的头，松了一口气说道。


    「啊，那个……」


    「艾伦，你睡了一整天哟。这段期间，我拜托列本还有库立仑来替你治疗了。」


    「谢……谢谢妈妈。」


    库立仑是治疗精灵，列本则是掌管生命的精灵。库立仑可以治疗伤病，列本可以恢复被削弱的体力。


    当众人为了求药，蜂拥至领地时，他们两人曾在台面下努力帮忙过。


    「晚一点我们一起去谢谢他们吧。」


    「好。对了，妈妈，这到底是什么？」


    艾伦指著镜子问道，奥莉珍也笑著回答：


    「呵呵呵，这个啊……是我改良的水镜哟。」


    「水镜……？」


    水镜是能映出人界风貌的镜子。但艾伦很惊讶，因为这样的概念简直就像电视机一样。


    「虽然力量变得比水镜还要弱，应该还是可以看一下。」


    说完，奥莉珍也兴冲冲坐上艾伦的床铺。


    艾伦被双亲夹在中间，三个人靠在凡身上，看著镜子。下一秒，镜子里竟出现学院的风景。


    「咦──！」


    「呵呵呵，厉害吧？这可是爸爸我想的主意！我说要是能用一大面镜子观赏，一定很方便，结果精灵就帮我做出来了。」


    「大家好厉害！」


    「啊～再多夸一点～～」


    罗威尔说著，脸颊也不忘往艾伦的头挤过去。


    艾伦觉得罗威尔这样有点烦，于是推开他的头。


    「爸爸你好烦又好重。」


    「哇──！好一阵子没听你说这种话了！而且是不是进化啦？爸爸一点也不烦，也不重啦～～～～！」


    罗威尔紧紧抱住艾伦。


    艾伦觉得双亲实在非常宠溺自己，不过那也就代表他们有多担心自己，这让她再次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


    而且大概是因为人一旦病弱，就会想撒娇，现在这个状况倒是让她觉得很开心。


    见艾伦藏不住兴奋之情，罗威尔和奥莉珍相视而笑。


    「艾伦不是想看学院的药草园吗？这面镜子的力量虽然不如水镜，但如果只是看看外观，倒是绰绰有余。」


    「真的吗！」


    见艾伦满心期待的模样，奥莉珍说了一句：「会出现的，等一下喔。」便探出身子，开始调整镜子。


    「怎么样啊？爸爸我都知道你想看的东西是什么喔。」


    罗威尔得意地挺起胸膛。艾伦听了，转头用闪亮的双眼面对他说：


    「爸爸，谢谢你！」


    见艾伦如此开心，周遭的一切突然明亮了起来。


    「努力总算有回报了……」


    艾伦的笑容直击罗威尔内心，弄得他把脸埋在床单中扭动。


    ＊


    他们四个人看著学院的外观，直到艾伦心满意足后，罗威尔便把她睡著时谈妥的事情都告诉她。


    明天学院即将举办一年一次的重要活动，他们已经设计好，要趁乱拯救亚克。


    「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在一个地方，这样做事的确很方便。」


    「而且索沃尔的队伍也会混在人群里面。就算被人发现，大家也会把目光放在他们身上，你说是吧？这是为了抓住学院长和他的党羽。尔后还需要一个代理人经营学院，要动到很多人。」


    「可是大家动作好快喔。我还以为这种事都需要等待上级指示，处理速度会变慢。」


    「我是很想说这就代表他惹出来的事情很大条，。过贝伦杜尔本来就因为形迹可疑，早就被盯上了。」


    「咦？」


    这意料之外的情况，让艾伦有些惊讶。


    「唉，如果陛下连这点小事都没注意到，我也伤脑筋。看来他早就知道贝伦杜尔想要你的药而擅自行动了。不过他说为了掌握决定性的证据，他费了一番功夫。贝伦杜尔是历史悠久的贵族世家，单凭猜忌，陛下也无法行动。表面上会以他监禁精灵，引发魔物风暴为由惩处。如果是两百年前那次就算了，这次才过了十四年嘛，他跑不掉了。」


    魔物风暴是人们尚且记忆犹新的事件，有许多人因此丧生。


    那些不会痊愈的伤痕，全都会冲著学院长发泄。


    「……我很庆幸自己救出休姆他们。」


    「你的鼻子很灵，真的吓死人了。事情一下子就会超前进度。不过你要好好爱惜身体。」


    「好。对了，休姆的妈妈……」


    「她啊，顺利离婚了。其实也不算是离婚，只是让一切关系无效罢了。更别说我有先改过结婚证书了。所以其实很简单。」


    罗威尔拋了个媚眼，艾伦却忍不住喃喃念了一句：「腹黑……」


    「休姆这边算是没问题了。但亚克哥哥……」


    「那边也没问题哟。以防万一，昨天罗威尔已经在学院周围努力做好准备了。只要罗威尔跟你带路，我的灵牙们就会赶过去了。」


    「灵牙吗？」


    艾伦一愣一愣地重复奥莉珍的话。她想起凡说过，所谓的灵牙就是任职于精灵城的骑士集团。


    「为了防止亚克失控，我们必须小心为上。」


    「妈妈……那个……」


    「怎么了？」


    「你说的灵牙，是凡的……」


    「哎呀，你知道呀？没错，就是凡的母亲哟。他的母亲是灵牙统领，她也会来哟。」


    听到奥莉珍满面笑容地这么说，艾伦显得有些起劲。


    「既然是凡的妈妈，就代表……！」


    「母……母亲怎么了吗……？」


    充当所有人的靠枕的凡，一听到母亲的名字，瞬间开始发抖。那残破的嗓音几乎让人误会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艾伦曾听说凡的白虎模样是遗传自母亲。当艾伦这般好奇地猜测时，旁边传来一道彷佛人在地上爬的低吼：


    「你见到凡的母亲想干嘛……？应该不是想打声招呼吧？」


    面对罗威尔这句厌恶到极点的发言，艾伦兴奋地叫道：


    「肉球毛茸茸！」


    「公、公主殿下！难道吾的肉球和毛茸茸还无法满足您，您要花心吗！」


    「咦？」


    「母亲的肉球和毛茸茸都属于父亲，所以不行！」


    「什么～～？就一下下……」


    「不行啦！」


    「真的不行～？」


    艾伦双手合十，嘴里念著：「拜托～！」让凡看了几乎招架不住。


    「就、就算吾说可以，母亲也未必会说好。」


    「嗯，我知道了。到时候我就放弃！」


    「……」


    见凡一脸复杂，艾伦也不忘好好地补上一句：「凡的肉球和毛茸茸是世界第一喔！」凡听了心情大好，得意地呼出鼻息。


    「那我就马上把人叫来喽。小奥～！艾伦说想见你哟～你可以过来一下吗～？」


    小奥？正当艾伦对这个称呼感到惊讶时，一名释放出惊人威压的人物转移到房间中央现身。


    （唔噢……！唔噢噢噢噢噢！）


    艾伦的眼里闪烁著惊讶与兴奋的光辉。


    受到奥莉珍呼唤现身的人形精灵有著一副非常好的体格。


    长相很像凡，是个妖艳的美人。看脸蛋就知道是个女性，但当视线来到脖子下方时，会发现她全身就像健美先生一样都是肌肉。


    她手脚粗壮的程度，大概跟艾伦的身体不相上下。身高也很高，看起来说不定比凡的父亲敏特还要高。


    虽然有一对超级大巨乳，却结实得让人忍不住怀疑根本是肌肉。


    她背上背著一把入鞘的大剑。这把剑大概有两公尺长，同样非常巨大。


    发型和凡一样，是一头像刺猬那般乱翘的小狼尾样式。后头的发长几乎及膝，宛如虎尾般不停摇摆。


    「唔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艾伦兴奋的心声全流泄出来了。这名被称作小奥的人物跟艾伦对上眼后，咧嘴一笑。她的眼睛有著跟凡不一样的金色。


    「哦！你就是传闻中的公主吗！好小只喔！我叫奥丝图，是这小不点的母亲。」


    「小不点？」


    「就是凡哟～小奥真是的，从凡出生开始，就一直叫他小不点哟～」


    「女王，你是时候别再叫我小奥了。」


    「也请母亲是时候别再叫吾小不点了！」


    「烦死了，小不点。要是不想被我这么叫，就快点长得比我大。」


    「唔……！」


    「讨厌啦～你老是这样，不近人情～」


    见奥丝图态度如此，奥莉珍不禁笑道。凡则是趴在床铺，整张脸黏在床单上，耳朵和尾巴也反射性地垂落。


    凡化为人形时的体格，很符合他这个年纪的男性，看来应该是像到父亲。


    艾伦见凡如此抬不起头来，紧张地出声打招呼。


    「我、我叫艾伦！幸会，我是妈妈的女儿。」


    虽想下床好好打招呼，奥莉珍和罗威尔却阻止她，表示不行。奥丝图也笑著说不用介意。


    「喂，肌肉，不准碰艾伦喔。艾伦很纤细的。」


    「爸爸！你怎么能对女性这么没礼貌……！」


    因为种种过去，罗威尔很讨厌女性，套用在精灵身上也一样。他心中唯一容许的对象就只有身为母亲的伊莎贝拉、奥莉珍，以及艾伦了。


    「你还是老样子，过度保护，跟那家伙一样。不过我没想到居然会小只成这样，我碰了感觉的确会坏掉。我听说你身体不舒服，现在已经好了吗？」


    「那个……我代爸爸向你道歉。多亏大家，我的身体已经好了！」


    「是吗是吗，那就好，毕竟小不点很担心你。还有，我粗鲁是事实，你不用在意。」


    见奥丝图笑得爽快，艾伦实在是意想不到。


    「说肌肉是肌肉有什么不对。」


    「爸爸──！看我堵住你这张没礼貌的嘴巴！」


    「唔嘎唔嘎！」


    艾伦用双手堵住罗威尔的嘴巴，奥丝图见状，也笑了。


    「罗威尔对付不了小奥，所以很不甘心啦～」


    「奥──莉──！」


    尽管嘴巴被艾伦摀住，罗威尔依旧含糊地大叫著。


    不过听见这句无法置若罔闻的话，艾伦倒有了反应。就算罗威尔马上要奥莉珍别说，奥莉珍仍然毫不犹豫地说出了理由。


    「小奥以前劈开过罗威尔的结界哟～就像这样，啪唰的一声。那声音好悦耳～」


    「咦……」


    奥莉珍呵呵笑著。罗威尔则是闹著别扭说：「我才不是对付不了……」


    不过奥丝图这个话题主角却是光明磊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某种程度的事都能靠拳头搞定喔！」


    「母亲……这样别人会以为你连脑子都是肌肉，请到此为止吧。」


    「明明就是肌肉嘛！」


    罗威尔似乎到现在还是不甘心，不禁如此大吼。


    「哼，要是不甘心，就把结界强化得更扎实一点吧。」


    奥丝图当面回呛罗威尔的挖苦，惹得艾伦双眼都亮了。


    「好帅……！」


    艾伦觉得对方是个非常大方而且帅气的女性，内心因而被打动，显得很兴奋。一旁的罗威尔和凡却是一副难看的脸色。


    两人频频嘟囔著：「肌肉……！肌肉比较好吗！」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砰的一声开启。艾伦等人定睛看向门外，思量著这次又有什么事时，只见担任精灵界宰相一职的敏特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


    「我感觉到爱人的气息！」


    见敏特突然出现，艾伦讶异地看著他。


    「啧，被烦人的家伙找到了。」


    「奥丝图！既然你要来精灵城，请你先来找我！」


    「啊～吵死了烦死了。小心我打飞你。」


    「奥丝图怎么这么冷淡……！但就是这点好！」


    艾伦没见过敏特这副模样，不禁愣在原地。这时敏特察觉艾伦的视线，轻咳了两声清嗓子。


    「公主殿下，您身体已经无恙了吗？」


    「敏特你……」


    「怎么了吗？」


    艾伦望著满脸笑容，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个知性青年的敏特，嘴里喃喃说著：「原来你是这种人啊……」


    「父亲只有在母亲面前才会变成这样喔。」


    凡在叹息之间说著，艾伦听了也露出苦笑。


    「不要靠近艾伦。你们的毛茸茸都是危险物品。」


    罗威尔甩著手，不断想把他们甩走。奥丝图见了这态度，不禁皱眉。


    「你开什么玩笑啊？我根本什么都没干啊。」


    奥丝图一脸厌烦地这么说，下一秒却又歪头不解：「嗯？毛茸茸？」


    「噢，是小不点常说的那个啊？」


    奥丝图似乎想起了什么，捶了捶自己的掌心。


    「公主，你最爱我家小不点的毛跟肉球了是吧？小不点他可是每天拚命打理自己的毛跟肉球喔。」


    「咦？」


    艾伦很讶异，不知道原来凡私底下为了她这么努力。但奥丝图倒像是想到了什么歪主意，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母亲──！你怎能把吾的努力告诉公主殿下呢！」


    奥丝图无视生气的凡，说了一句「就是这个啦，这个」，就这么兽化了。


    艾伦觉得自己似乎听见一声「砰」的音效。


    奥丝图兽化后，盯著艾伦的脸瞧。她是一只比凡兽化后还大五倍的白虎。眼见那光泽有致的毛皮和那双送上门来的前脚，艾伦整个人都定格了。她甚至忘了眨眼，只顾著聚焦在奥丝图身上。


    「这不是我好久不见的奥丝图兽化的样子吗！」


    敏特本想偷偷磨蹭奥丝图的尾巴，她却重重摆尾打了下去。


    「唔噗！」


    尽管脸上全沾满细毛，敏特却仍是一副喜孜孜的模样。奥丝图一边侧眼看著他，一边将手掌摊开给艾伦看。


    「要试试我的毛茸茸和肉球吗？」


    粉色肉球的尺寸比艾伦的脸大上好几倍。那种东西一放在眼前，艾伦忍不住大叫：


    「唔哇啊啊啊……！」


    兴奋地大叫后，她随即往后倒下。


    「艾伦！」


    「公、公主殿下！」


    罗威尔急忙抱住艾伦一看，发现她整张脸就像煮熟的章鱼一样红，双眼更是已经冒出金星，表情却显得非常幸福。


    「哎呀哎呀～她被小奥的毛茸茸肉球迷倒，又发烧了～」


    「喂，肌肉！你怎么能给大病初愈的艾伦这么强烈的刺激啊！」


    「吾的毛皮和肉球……竟输给母亲了……」


    见事态一发不可收拾，奥丝图抓了抓头。


    「啊，这…………抱歉了。」


    奥丝图难得一脸沮丧，列本和库立仑也急急忙忙赶来，精灵城一如往常，慌乱不已。

 第二十二话 拉菲莉亚事件

    自从拉菲莉亚将凯当成下人使唤之后，她在学院的生活便为之骤变。


    先前虽然有艾米尔这么一个烦人的存在，她却也拥有几个以平民为主，并且聊得来的朋友。


    没想到那些人却在一夜之间，以难以置信的表情看著拉菲莉亚。


    尽管过去有著态度露骨，像艾米尔那样的贵族，以及在一旁数落她的平民，现在却彷佛四周所有人都成了她的敌人。


    （讨厌，搞什么鬼啦！）


    拉菲莉亚暴躁地走进教室，里头所有人突然同时停止交谈，看著拉菲莉亚，开始说起悄悄话。


    她如同往常打了声招呼，结果众人战战兢兢地轻声回话后，都各自跑了。


    拉菲莉亚知道自己搞砸了，却无法承认。


    （因为我把凯当成下人使唤？意思是护卫不算佣人？我又不知道！）


    艾米尔说过，她根本不懂身为贵族的立场。拉菲莉亚一直放不下那句话。


    （什么立场，我就是贵族啊！）


    追根究柢，要不是艾米尔的母亲艾齐儿，拉菲莉亚一出生就能在凡克莱福特家里生活了。


    一开始抢走那个场所的人就是艾齐儿和艾米尔，所以拉菲莉亚认为自己根本没有错，相当生气。


    （再说艾米尔还害得我念书念得很辛苦！所以就算有我还不懂的事情，那也没办法啊！）


    艾米尔一出生就接受贵族的教育，理所当然会跟从中途才开始学习的拉菲莉亚有差距，旁人却不愿如此谅解她。


    「为什么……我也很努力啊……」


    如今她觉得凡克莱福特宅邸的气氛也是糟糕透顶。


    有个成天不外出，只顾著喝酒的母亲，以及愁眉苦脸，只会叹气的父亲。


    某天，她听到这样的父亲跟著罗伦向伊莎贝拉报告，说艾伦要来了。


    也知道当时伊莎贝拉他们看起来真的很高兴，兴冲冲地准备点心。


    他们看著自己与艾伦的眼神有著明显的落差。


    「为什么？为什么？……我搞不懂啦。」


    她本以为离开那般难受的宅邸后，能在学院这样的新天地交到朋友，没想到艾伦一来，所有人瞬间为之著迷，纷纷离她而去。


    「为什么……都是艾伦……」


    拉菲莉亚无法按捺自己心中的愤恨，不懂为什么只有她要受到这种对待。


    她的头脑深处明白所有人会离她远去，是因为她的行为不当，但她并不想承认。


    她不断告诉自己：我没有错。


    虽然想哭，这里却是敌阵大本营，拉菲莉亚于是咬牙忍住。


    （我说什么都不会哭！）


    哭了便输了，便著了艾米尔的道。


    （一想起那女人的脸，我就一肚子火！）


    她一定会用不可一世的态度嘲笑自己。拉菲莉亚握紧拳头，心想著自己绝对不会输给她。


    ＊


    拉菲莉亚突然被不认识的淑女科学姊叫到后花园，说是有话想说。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拉菲莉亚相当不悦。


    而且伯父明明在前几天就来到学院，却完全见不到面，这样的现状也让她心中焦躁不断。


    艾莉雅也怨叹伯父不肯见她，所以拉菲莉亚早有觉悟会是如此，只不过见面的机会少成这样，她也很清楚对方是刻意回避。


    拉菲莉亚不知道为什么非得避不见面，因此更觉得焦躁。


    加上前来赴约的是一群男生。知道那个把自己叫出来的学姊骗人，拉菲莉亚心中的焦躁立刻爆发。


    「什……你们几个，到底想找我干嘛！」


    站在拉菲莉亚眼前的人，是前几天也在学生餐厅里的男生们。


    他们的眼神和一开始前来攀谈时大相径庭。男生们原本交头接耳说著悄悄话，其中却有个身在中心的人，下定决心对拉菲莉亚开口：


    「你是凡克莱福特家的千金吧？」


    「对啊。那又怎样？你们以为做这种事能全身而退吗？」


    那些男生们家境还算富裕。虽然就读骑士科，但仍旧身为平民。


    尽管拉菲莉亚的话虽让他们心慌，他们却仍想表达自己的意见，因此步步逼近拉菲莉亚。


    「听说你是平民出身吧？」


    「……对啊。」


    拉菲莉亚以为他们又要以平民的身分贬低她，心中的焦躁再度胀大。


    但当拉菲莉亚想起这帮家伙应该也一样是平民时，对方拋出了一句意料之外的话语。


    「你实在很碍眼！」


    「……咦？」


    「因为你，我们真的被你害惨了！」


    「为……为什么要怪到我头上啊！」


    拉菲莉亚隶属淑女科。她和骑士科分明没有交集，根本不懂对方为什么指控自己害人，也就更暴躁了。


    「都怪你，贵族们才会瞧不起我们！开口闭口都说我们是平民！每次你闹事之后都是！」


    「什……」


    「凡克莱福特家出过很多任骑士团团长，是我们的憧憬！但为什么你这种烂人是那个家的人啊！」


    「咦……」


    「艾米尔小姐说你是平民出身，不懂贵族的立场，但你在凯学长面前不就摆出一脸贵族样吗！而且还把以骑士身分担任护卫的家臣当成下人！让人难以置信你是那个家的人！」


    拉菲莉亚完全听不懂眼前这个男生话中的意思。


    「我管你是不是平民出身，既然以贵族的身分来到这里，你就是贵族！那就表现得像个贵族啊！不要给我们惹麻烦！」


    「呃……可是我……」


    「可是什么？我知道了……不管我说什么，你都听不懂是吧？毕竟你很出名啊。」


    「出名？」


    「一进贵族家后，就跟母亲一个劲地任性。听说你也不读书，家庭教师更是一个换过一个？还有人说你对女仆的态度同样很跋扈。」


    「什么啊！根本都是乱说的！」


    「乱说？但我们看你对凯学长的态度，倒觉得传闻是真的。」


    「……可是……」


    「就只会说『可是』，你是怎样啊？好歹替自己的行为负责啊。这才是立于人上的贵族吧！」


    「贵族……」


    「你一直逃课，可能不懂什么是贵族吧。真亏你这样还没人骂你。」


    听到他这么说，拉菲莉亚想起了一件事。索沃尔自始至终都在骂她。


    但她因为叛逆，根本不听索沃尔说话。毕竟艾莉雅说这样没问题。


    「是妈妈……说没关系……」


    「啊？你妈怎么会知道贵族的处世之道啊？你妈才真的是跟我们一样的平民吧？有问题就要问你爸啊！」


    「怎么会……可是……」


    「我受够了！一直『可是可是可是』！你就只会说这个吗！」


    见他们各个激昂，拉菲莉亚都快哭出来了。她不懂自己为何非得被人这样责备。


    她明明只是照著母亲说的去做，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不好。


    不对，她觉得自己已经隐约快要明白了。就是因为她过去一直逃避，那些责任现在才会化为旁人的不满，一口气反扑。


    「啊──该死！反正你别再给我们添乱了！」


    男生们留下这句话，就这么离去。


    ＊


    被独自留下的拉菲莉亚愣在原地。那些男生们说了，她给他们添尽麻烦。


    他们说，既然以贵族的身分来到这里，就要表现得像个贵族。表现得像个贵族是什么意思？即使如此自问自答，拉菲莉亚依旧不懂。


    那些男生说因为她的行动，害他们被骂是平民、被贬低。其实她自己也被贵族瞧不起。一下说她只是区区平民，一下又说果然是平民。


    「我明明是贵族，却摆出一脸贵族样……？但我不就是贵族吗？我……」


    她把疑问说出口后，察觉有人从背后接近。她在警觉之下回头，发现艾米尔就在那里。


    她今天没有带著跟班。拉菲莉亚切换思绪，瞪著艾米尔。


    「你跟好几位男士幽会结束了吗？」


    「……啊？」


    「明明在淑女科学习怎么当个淑女，你这颗脑袋真是什么都没学到耶。」


    「……」


    对方说得这么露骨，不禁让拉菲莉亚想起刚才的光景。她一个女子，被好几个男子包围，在后花园相会。她现在终于想起这件事，整张脸发青。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笨蛋，没想到真的是个笨蛋。放心吧，八卦已经传得满天飞了。」


    见艾米尔不断窃笑，拉菲莉亚这才觉得完蛋了。


    这么一来，更会被人排挤，说她是个不检点的女人。之后大概会演变成被老师叫去教训吧。


    「我来告诉你，刚才那个问题的解答。」


    见艾米尔一直窃笑，拉菲莉亚实在不解。她到底想回答些什么？


    「你身上可能真的流著贵族的血，但你的态度根本不像贵族，只是利用自己的立场，就像一个得意忘形的平民在欺负平民。这就是你。」


    「得意忘形的平民……？」


    「明明不愿学贵族的规范，却厚著脸皮自称贵族，这就是你。除了傲慢，什么都不是。所以平民和贵族才会觉得你碍眼，这样你明白了吗？」


    「……」


    「你的态度就像是欺凌平民的愚笨贵族。况且你还出身市井。明明出身平民，却不懂平民的心，简直烂透了。站在我们贵族的角度，像你这种没品的贵族，只会侮辱全体贵族的盛名。实在很碍眼。」


    「…………」


    「可以请你快点滚吗？这里没有你的容身之处。」


    「…………我……」


    「噢，我想起来了，你在领地也没容身之处吗？但这是你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艾米尔呵呵笑道，拉菲莉亚觉得眼前突然一片黑暗。


    她根本没想过会因为反抗索沃尔，不听他的话，就让自己落到如此下场。


    正因为索沃尔已经料想到事态会演变至此，才会以贵族的身分，严格鞭策拉菲莉亚。


    然而艾莉雅说，因为她们是贵族，所以无所谓。既然如此，艾莉雅的态度又该怎么说呢？


    拉菲莉亚觉得自己总算看见事态全貌，也明白艾莉雅和自己在宅邸为何会被人孤立了。


    艾莉雅对罗威尔的异常态度。她说大家都成了一家人，所以想打好关系，但若是女性，比起罗威尔，应该要先打好和伊莎贝拉或奥莉珍的关系才自然。


    但她不分自己的立场，蔑视伊莎贝拉等人，只想拉近和罗威尔的关系，这样的行为，看在旁人眼里会怎么想呢？


    也难怪罗威尔他们会彻底躲避拉菲莉亚她们，因为不想和她们扯上关系。


    「怎么会……怎么会…………」


    拉菲莉亚呆愣在原地，当场跪在地上。


    已经太迟了，她发现得太晚了。


    艾米尔见拉菲莉亚整张脸变得铁青，打从心底感到欢愉地笑了。

 第二十三话 贾迪尔的烦恼

    贾迪尔听了勒贝顺便报告的内容，不禁觉得头痛。


    光是艾伦昏倒这件事，便让贾迪尔内心慌乱不已了。而现在拉菲莉亚的问题则像是要盖过那份焦虑，直接从天而降。


    「她到底想怎样啊……」


    但如果贾迪尔以王族的身分提醒拉菲莉亚，大家只会觉得她怎么能让王室之人说这种话，闹到最后她会更抬不起头来。


    而且说不定拉菲莉亚会反过来利用贾迪尔出面的事实，像以前那样大肆炫耀。


    情况变成这样，贾迪尔已经无计可施。然而事态严重，他觉得再这样下去不太妙。


    「居然跟一群骑士科的人私会……这该怎么说呢……」


    「大家应该是觉得好玩，才会跟著乱传吧。毕竟不管是民众或贵族，都最爱这种能拿来消遣的八卦了。」


    这种说法简直就像被拿去献祭的小羊。但这完全是拉菲莉亚自己招致的事态。


    「我已经帮不上忙了。不过为什么骑士科的学生会做这种事？这不是该对一个女性做的事。」


    「这个啊，听说原因是她在食堂把艾伦小姐的护卫凯当成下人使唤。」


    勒贝说完这句话后，不只贾迪尔，在场的所有人都一阵错愕。


    那并非身为凡克莱福特家的人该有的发言。凡克莱福特家是骑士家族，很重视会成为部下的每个骑士。


    听闻他们会同吃一锅饭，并亲切待之，与之平等对话。而且重视实力，更看重本人的努力，是当今罕见的贵族，在人民之间也很有声望。


    贾迪尔瞬间了解骑士科的学生盛怒的理由。


    觉得头开始痛的贾迪尔一边压著太阳穴，一边询问勒贝：


    「……那现在拉菲莉亚人呢？」


    「她被淑女科的老师带走，要她在宿舍接受禁足处分。」


    「很恰当。但骑士科的人也应该受罚吧？」


    「啊～……他们是穆斯可教官处理的……」


    「那还真是……抱歉，我有点同情他们了。」


    「这也没办法……那位教官真的很可怕……」


    勒贝等人大概是领教过穆斯可的惩处，整张脸瞬间刷白。


    「这种情况，实在很难想像拉菲莉亚是被敌人陷害，比较像是她自己往陷阱里跳。」


    「是啊，小的有同感。」


    「不过虽说受了禁足处分，依旧可以在宿舍内走动。我觉得应该把她关进反省房，然后派几名护卫看守才对。既然艾伦昏倒了，罗威尔阁下他们应该忙著照顾她，无暇管拉菲莉亚吧。」


    「知道了。小的就照您所说，派几个人过去。」


    「麻烦你了。还有，休姆怎么样了？」


    「这个……听说他和罗威尔阁下他们一起行动。」


    「……嗯？」


    贾迪尔觉得事有蹊跷。


    假设休姆是学院长的手下，应该无法和罗威尔一起行动。


    罗威尔不会让有疑虑的人靠近艾伦。


    更何况现在艾伦昏倒，却听说休姆和凯、凡一起行动。


    「这股异样感是怎么回事……？」


    贾迪尔不禁自言自语，他总觉得自己漏看了什么。


    罗威尔绝对只会把他判断为自己人的人放在身边，这代表他认为休姆是自己人吗？


    「……自己人？难道休姆没有跟学院长勾结吗？」


    「您说什么？」


    勒贝听见贾迪尔的嘟囔，发出惊讶的声音。


    「没错。为什么我没注意到呢……追根究柢，如果他跟学院长勾结，陛下和希尔应该会叫我提高警觉，要我小心。而且当初为什么是休姆陪我一起前往凡克莱福特领呢？」


    「……休姆阁下之所以同行，是因为陛下的指示。」


    听到这句话，贾迪尔心中有了肯定的答案。


    「我猜休姆可能拿了两边的好处。」


    「咦……」


    「他可能同时将学院长的事报告给陛下和罗威尔阁下了。倘若是由休姆掌握学院长的证据，再报告给陛下和罗威尔阁下……不好了。我们会落后罗威尔阁下！」


    这时窗外传来「叩叩」声响，彷佛印证了心急的贾迪尔的料想。


    所有人集中视线，看到一只传信鸽在窗外。


    托鲁克马上确认装在鸽子脚边的信件，看完后，以严肃的表情开口：


    「一切如殿下所想。」


    「……！」


    「后天，陛下和索沃尔的一个部队会来到学院……」


    「是打算趁著活动，逮捕学院长吗……这代表已经罪证确凿了吧。」


    贾迪尔顿时全身无力，整个人瘫在沙发椅背上。


    被罗威尔抢得先机，过去的辛劳这下全都化为泡影，也白费希尔给的情报了。


    贾迪尔皱著眉，深深叹了口气。


    替他奔走的护卫们也明白了状况，屋内飘荡著沉重的气氛。


    「希尔说得对。从艾伦来到这里时，我应该就要开始思考原因了。不对，照理说我能再更早发现才对。而且也该思索休姆跟我一起前往凡克莱福特领的意义……」


    贾迪尔说完，从沙发上起身，轮流看著三个人。


    「各位，最后要来整理情报了。我们要把证据呈给后天前来的陛下。」


    「要整理吗？陛下不会因为他那里已经有证据而退回吗？」


    「陛下不会做那种事。谁做了什么事，他都会看在眼里。我是个还要学习很多事的人。他会把这些当成判断的要素之一。如有不足，他会提点我。」


    「殿下……」


    当拉比西耶尔受到艾伦的报复，汀巴尔王都陷入绝境时，贾迪尔表示要和他一起共患难。当时拉比西耶尔看著贾迪尔，是一副父亲感到欣慰的表情。


    贾迪尔认为那副表情才是自己的父亲，也是国王的真面目。


    「那么我们就一脸若无其事地把证据呈给陛下吧。」


    「这个主意不错耶！」


    听了勒贝的话，贾迪尔笑了。


    然而之后当贾迪尔得知贝伦杜尔被捕的真正理由，却不禁错愕。


    当王室知道十四年前的魔物风暴，以及两百年前王室之人被诅咒的根本原因，全和贝伦杜尔一族有关时，无一不勃然大怒。


    同时，他也知道艾伦在找的东西是什么了。


    当贾迪尔明白艾伦的眼界如此宽阔，不禁觉得甘拜下风。


    ＊


    为王室打造的专用谈话室，如今已经变成让目前在学的四名王族饮茶、读书，或是整理文件等自由使用的空间了。


    其中年长的贾迪尔这几天的样子都不太对劲。拉苏耶尔和艾米尔纷纷以厌烦的眼神看著已经不知道写错多少次的贾迪尔。


    「贾迪尔王兄，你到底是怎么啦？」


    见贾迪尔慌乱得与平常不相符，艾米尔忧心忡忡地问道。


    他们虽为表兄妹，在城里却是一起长大，四人形同兄弟姊妹。


    年纪最小的艾米尔都叫他们王兄、王姊，关系非常亲密。


    「王兄很在意现在来到学院的英雄的女儿啦。」


    见希尔不断窃笑，艾米尔相当惊讶。


    「哎呀，贾迪尔王兄真是的……」


    「才、才不是！我只是太忙了。希尔，你怎么能这么乱说话？」


    拉苏耶尔冷眼旁观慌了手脚的贾迪尔，发出「哼」的一声。


    「就是说啊，毕竟艾伦小姐搞不好愿意见王兄一面嘛。」


    听到弟弟如此挖苦，贾迪尔只能一脸无奈。


    「拉苏耶尔，我跟你说……」


    「反正即使我在场，艾伦小姐也不认识我嘛。是啊是啊，实在让人羡慕死了。」


    「…………不是，我也没跟她见到面啊。」


    「少骗人了。你现在不也会偷偷跟她见面吗？你不是还炫耀过去凡克莱福特领时见到她了？」


    「我才没有炫耀！」


    以前贾迪尔奉陛下命令前往凡克莱福特领时，和艾伦见面聊天的事，让拉苏耶尔一直记在心里。


    他们以前总是一起前往凡克莱福特家，也在石碑前一起行动，拉苏耶尔大概是觉得自己遭到背叛吧。


    贾迪尔当初觉得能在任务中巧遇确实很幸运，现在却如坐针毡般地难受。


    「拉苏耶尔王兄也怪怪的……」


    「艾米尔，那是因为拉苏耶尔也想见艾伦小姐，却被王兄一个人捷足先登，所以他一直在闹别扭。」


    希尔还是一直窃笑。不过她似乎说对了，只见拉苏耶尔说了句：「请王姊闭嘴。」便臭著一张脸。


    「不过呢，拉苏耶尔，现在不能见艾伦小姐哟。」


    希尔这话说得理所当然，却让拉苏耶尔整个人定格。他的眼神充满了「你怎么知道这种事」。


    「艾伦小姐身体不适，昏倒了。我听说她暂时回去精灵界。罗威尔大人说，他只想让艾伦小姐看看明天的精灵仪式，所以停止参观学院，现在正在照顾她。」


    希尔停下刺绣的手，顺口说出这条情报。结果拉苏耶尔急忙站起，把椅子都弄倒了。


    艾米尔见拉苏耶尔如此慌乱，吓了一跳。希尔却完全不理他们。


    「王王王王姊！您说艾伦小姐生病，这是真的吗！」


    「你怎么知道……」


    「王兄你果然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太狡猾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你冷静一点，拉苏耶尔。只是有人告诉我，说来参观学院的客人昏倒了。我的确送了探病礼品，但也没见到她！」


    「探病礼品？王兄你太过分了！我也想选礼品啊！」


    「真不知道王兄怎么这么擅长激怒拉苏耶尔。厉害成这样，已经是一种才能了。」


    「你们是怎样啊！现在都是我不对吗！」


    我也没见到艾伦啊──尽管贾迪尔恼羞成怒地如此主张，依旧跟拉苏耶尔展开一场争论。


    看他们这副模样，感觉无关王族身分，就是一对普通的兄弟。


    然而只有艾米尔一个人无法融入他们的圈圈中，被留在外面。


    希尔也不管周遭有什么反应，一针一针慢慢地刺著绣。


    「明天会更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哟，因为有一场更大的活动。」


    见希尔如此笑道，贾迪尔以像是吃到什么苦涩东西的表情瞪著她。


    希尔那句话是暗喻「明天事情会闹得非常大」，也代表她早已知道陛下即将前来的事。


    明天陛下和索沃尔的一个部队会来抓贝伦杜尔。


    「虽然已经习以为常了，我依旧搞不懂王姊到底从哪里听来这些事。」


    「哎呀，这不是每个人都想很在意的事吗？大家都会为了获得情报而奔走喔。这点小事，我当然要先统整好。」


    希尔是今年就要满十四岁的公主，拥有王妃亲传的情报收集能力，掌握学院各式各样的传闻。


    她的能力之高，已经获得陛下认可，常常像现在这样吓死旁人。


    艾米尔始终不发一语，听著兄姊一来一往对话。她面无表情，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那……那些都不重要，我不能继续在这里蘑菇了。我也要送她一些慰问的礼品！」


    「是啊。你也送吧。」


    「我都说她回精灵界，人不在这里了，你是想交给谁呀？」


    「那就送去给宅邸嘛！」


    「哎呀哎呀。」


    希尔看著暴冲的弟弟，感到滑稽地笑了，却仍拋出另一件让人在意的事。


    「我现在知道你很中意艾伦小姐了……但那个女人没关系吗？」


    「……女人？」


    「你们以前不是常两个人一起去造访吗？就是凡克莱福特家的女人呀。现在在反省房吧？」


    「反省房？」


    拉苏耶尔不懂希尔在说些什么。贾迪尔则是叹了口气。


    这代表拉菲莉亚已经是常态问题儿了。


    「那个笨女人这次又干嘛了？」


    拉苏耶尔吐出辛辣的言语。贾迪尔听了，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劝谏。


    他们两人儿时会跟拉菲莉亚互通书信，并一起玩耍。但真正能说感情好的时候，也只有刚开始的第一年。


    她蛮横的行径日渐严重，后来他们慢慢疏远，变成只通书信。


    然而上次的任务后，他们连书信都不来往了。因为她主动向旁人炫耀，说自己和王室之人通信，结果有人利用这点，绑架了她。


    贾迪尔他们曾经讨论过，说总有一天可能会变成这样，也曾警告过拉菲莉亚。但她总说自己没问题，根本听不进去。


    「她明明和艾伦小姐是堂姊妹，两个人的温差还真是精彩。听说她和好几位男士密会。那女人实在不缺八卦。」


    「和好几位男士密会……？」


    贾迪尔知道确切情报，现在私会进化成密会，他只能皱眉感到不解。但一旁的拉苏耶尔却问著：「是跟人吵架了吗？」


    这句话让贾迪尔对拉苏耶尔的敏锐感到佩服。


    虽说时间很短，却是一起玩耍的玩伴。拉苏耶尔看清一个人本质的眼光非常锐利。


    「那个女人肯定有办法若无其事地跟一群男人吵架，她是笨蛋嘛。王兄！那不重要，请你陪我选慰问礼品。」


    「咦？为什么？」


    「这是你排挤我的惩罚！」


    「等一下，我都说我很忙……」


    「我不管！」


    在拉苏耶尔的催促之下，贾迪尔也跟著离开谈话室。


    虽然刚才抱怨了那么多，拉苏耶尔毕竟很黏哥哥，总喜欢找理由跟贾迪尔一起行动。


    与其说他气贾迪尔在艾伦这件事上偷跑，不如说是被排除在外，觉得落寞吧。希尔很清楚，因此不断窃笑。


    之后，留在谈话室的希尔和艾米尔有好一阵子不再说话。首先打破的人是希尔。


    「……你很在意吗？」


    「什么事，王姊？」


    「放心吧。反正在精灵的诅咒之下，他们也无法靠近。」


    希尔一针一针刺绣的手势很优雅，艾米尔却觉得相当可怕。


    「你做事也要适可而止哟，否则总有一天会有报应的。」


    希尔嘻嘻笑道，让艾米尔产生了有针扎在身上的错觉。

 第二十四话 骄傲的心

    自从艾伦暂时回精灵界，凯便接到在学院待机的命令。


    在逮捕学院长前的这两天，为了替艾伦和罗威尔制造这段时间的不在场证明，他依旧持续送餐点来到这个他们滞留的房间。


    餐食包含自己的份，总共五人份。他们也向休姆解释过，并请他帮忙，和凯、凡三个人一起吃饭。


    凡能吃三人份的餐食，实在帮了大忙。


    明天是精灵交流的重要日子。罗威尔等人会趁著那天救出大精灵，他却只命令凯要参加精灵交流。


    （跟那时一样……在重要的时刻，唯独不让我参与……）


    拉菲莉亚在凡克莱福特领被绑架时，也几乎没让他参与行动。


    明明想在艾伦身边替她出力，他却深感自己很没用，被排除在战力之外。


    （要是我……有精灵的力量，就能保护她了。）


    现在凯正在骑士科上课。他紧紧握著手中的剑柄。


    穆斯可教官的怒号响彻整个训练场，凯却是专心致志地空挥手中的剑。


    ＊


    当凯惯例性地在同一个时刻来到房间，却见到凡一脸不悦地在房内。


    「……你怎么这张脸啊？」


    「吾的脸怎样？」


    凡丝毫不隐瞒自己不高兴的事实，大剌剌地坐在房间的沙发上。


    凯看向早一步来到这里的休姆，他却也一脸困惑，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不知道。


    凡那副不悦的模样，让凯有种客观看著刚才在训练场的自己的感觉。


    他不禁错开视线，表示自己要去拿餐点，就要离开房间。没想到凡却开口说出「慢著」，阻止了他。


    「怎么了？」


    「平常的量不够。给吾拿多一点来。」


    「……什么？」


    「吾的肚子很饿！」


    凡气得这么说，凯和休姆却显得一头雾水。


    「好，总之我先拿平常的……」


    「吾要双倍！」


    「呃……」


    六人份……？尽管心存疑惑，凯仍然先点头答应了。


    六人份餐点的量实在太多了。


    凯向学院学生餐厅的佣人说要自己配膳，随即把食物全装到另一个锅子里，准备了凡要的份数。


    他接著将餐点放到餐车上搬运。但当握住餐车把手时，他瞬间感觉到一阵疼痛。


    「……唔！」


    凯不禁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因为他刚才不顾力道，使劲拿剑空挥，磨破了手上的水泡，如今已是一片惨状。


    他很久没磨出水泡了。因为他的手从小早已习惯握著剑柄，不只皮变厚，甚至形成了厚茧。


    发现手伤后，他接著也察觉训练过度的身体，已经开始肌肉酸痛。


    尽管头脑明白那并非一朝一夕能解决的问题，身体却老实地诉说著极限。


    居然因为焦虑而拿自己的身体出气，这不是一个骑士该做的事。


    为了能随时回应主人的命令，调整身体状态也是骑士的任务。


    凯叹了口气，推著餐车，将食物送往房间。


    ＊


    从昨天开始，凯、凡、休姆三个人便一起吃饭。


    吃饭时，休姆总会叫出艾许特，一起分享餐点。


    当凯询问是不是要准备艾许特的餐点，休姆却告诉他，艾许特和艾伦他们一样，吃不了多少。


    艾许特是一只小兔子，凡则是只大白虎精灵。


    或许是因为身体大，凡的胃口才比较好。但他今天的食量实在很异常。


    凡粗鲁运用刀叉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


    艾许特一口一口从休姆手上接过食物的样子，两者之间形成强烈对比。


    「再来一碗。」


    凡对著凯递出已经清空的盘子，顶著像森林小动物般圆滚滚的脸颊，一边咀嚼，一边说著。


    那副模样明明和艾许特有几分相似，凯却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受到如此随便的对待，因而心生不满。


    跟同样身在学院的人相比，他的眼前有大精灵存在。凯毫无疑问比其他人更幸运，那样的恩泽却离他很远。


    他总是觉得对方明明可以稍微认可他的本事。


    「唉……」


    凯比较凡和艾许特的态度，忍不住一边叹气，一边停下用餐的手，接过凡的盘子。


    「……干嘛？」


    「那是我要问的。你到底怎么了？」


    「哼！」


    凡闹著别扭，接过盘子后，又继续吃。


    见他那样，凯和休姆只能不解地面面相觑。


    『艾许知道喔！』


    艾许特突然发出啾啾声，得意地挺起胸膛。


    『这小子被人叫做小不点！』


    「噗！」


    艾许特这句意外的言词，让凡不禁喷饭，就这么被呛得不断咳嗽。


    「……小不点？」


    凯和休姆异口同声，却惹得凡大叫：


    「吾才不是小不点！」


    『你骗人～艾许我都知道喔！』


    「吾没有骗人！」


    凡露齿发出威吓艾许特的吼声。凯见到他这样的态度，不禁笑了。


    「你该不会是因为被叫成小不点，才想多吃东西吧？你还不是叫艾许特小不点。」


    「……唔！吾才不小！这家伙才是小不点！」


    凡的耳朵和尾巴瞬间弹出来。


    眼见此景的人们，都在心里想著：「不会吧？」


    因为凯等人的视线，凡知道自己已经穿帮，不禁反击。


    「如……如果吾是小不点，那你就是小小不点！」


    听到这句话，艾许特整张脸垮下来，大受打击。


    『艾许我才不是小小不点！』


    艾许特的脚蹬著桌子，越蹬越用力，似乎是威吓行为。


    他竖起耳朵，呼出大气，猛烈地发出「噗」的声响。


    「艾许特，你冷静一点，不能这样生气喔。用更有智慧的方式应对吧。」


    『呣……艾许要更有智慧！』


    艾许特动了动鼻子，接著轻盈地躲进休姆的怀中。


    那不禁让人觉得只不过是落荒而逃。但凡没有察觉这点，只认为人家是拐著弯骂他没有智慧而愤怒不已。


    「你们两个！」


    「可以请你们吃饭的时候不要吵架吗？否则我收掉喽。」


    凯厌烦地说著。凡听了却竖起耳朵。


    「唔……！那可不行。」


    瞧凡的尾巴沮丧地垂落，乖乖坐好，休姆不禁噗嗤笑了出来。


    「臭小子……！」


    「把大精灵大人叫成小不点的是何方神圣啊？」


    休姆一边笑，一边如此问道。只见凡扳起臭脸，闭上嘴巴。这时休姆怀中的艾许特露出一颗头开口：


    『艾许知道！是这家伙的妈妈！』


    「为什么你这只小不点会知道──！」


    「啊哈哈哈哈！」


    见凡华丽地自爆，休姆再也忍不住大笑。


    「艾许特是智慧的机灵，消息灵通得让人啧啧称奇喔。」


    『因为大家都会告诉艾许！』


    「你说的大家是谁！」


    凡虽怒火中烧，却忍不住开始找藉口。


    「吾还不是……还不是想长大一点……！」


    看到凡像是在隐忍什么，凯和休姆不禁四目相交。


    知道身体上的条件是凡的自卑点确实让人意外。但这并非本人努力就有办法解决的问题，因此他们双双道歉，说自己不该这样笑他。


    「唔……干嘛突然道歉？」


    「嗯～就是感觉该道个歉嘛。来，艾许特也说声对不起。」


    『不要！他说艾许我是小小不点！』


    「也对，那你们就算扯平吧。」


    「不过你已经很大了吧？毕竟是大精灵啊。」


    拿艾许特和凡相比，兽化的凡肯定体格较大。凡的母亲竟说这样的他是小不点，倒让休姆心生疑惑，不知这位母亲是什么样的人。这时，艾许特告诉他了。


    『这家伙的妈妈是灵牙的统领喔！』


    「灵牙？」


    「听说是精灵界的骑士。」


    「是喔！……嗯？统领？」


    『这家伙的妈妈是精灵界最强的！很大喔！很可怕喔！』


    「咦……」


    休姆忍不住询问大概有多大，结果凡喃喃表示：「大概是吾的五倍大……」


    「什么？那你被叫小不点也没办法啊。」


    休姆忍不住道出感想，却惹得凡张牙舞爪。


    「才不会没办法！吾会长大！长大之后，把公主殿下迷得神魂颠倒！」


    听见「把公主殿下迷得神魂颠倒」这句话，凯皱紧眉头。


    「喂，你什么意思？」


    「呃……凯，你的口气是不是变了？」


    「这小子一扯上公主殿下，就会变得很麻烦。」


    「这不重要。你说把艾伦小姐迷得神魂颠倒是什么意思？请你解释。否则我不会给你饭吃。」


    凯凶狠地瞪著凡，看得凡和休姆不禁退却。


    「……公主殿下好像喜欢身体比较大的毛茸茸和肉球。」


    「啥？毛茸茸和肉球……？」


    「吾比母亲还要仔细梳整保养耶！总是注重毛皮轻柔飘逸跟香味，睡前一定会替肉球涂护掌膏的！」


    瞧凡说得如此不甘心，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可恶啊啊啊啊啊！吾一定要长得比！母亲！还要大只！」


    凡发出自暴自弃的吼声，继续用餐。


    看他那副狼吞虎咽的吃相，凯不禁觉得无奈。


    「啊～真是有趣，不管是公主殿下还是你们。凡克莱福特领感觉好像很快乐。」


    「很快乐吗……」


    听休姆那么说，凯不禁觉得有些复杂。


    三人又继续用餐。尽管刚开始那沉闷的气氛已经消失，凯的心境依旧很复杂。


    他没想到就连随侍在艾伦身旁的凡，也会因为地位岌岌可危而奋起。


    他不禁想，明明立场不同，凡和自己之间又有什么不同呢？


    「怎么了？你都没在吃耶。」


    被吃得满嘴都是的凡这么一说，凯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停下。


    「噢，没有，没什么。」


    回答完，当凯拿起放在桌上的刀叉，手腕瞬间传出一阵疼痛。


    「唔……」


    「喂，怎么了？」


    「没有，只是在今天的训练弄伤了。」


    是因为紧绷的情绪放松了吗？刚才不觉得痛的地方，现在都开始痛起来了。


    凯稍微动了动手腕，确认伤势后，觉得没什么问题，想再度拿起刀叉，凡却抓住他的手。


    「咦？」


    凡将他的手转过来，露出伤势严重的掌心。


    「哇！你干嘛忍著啊？既然受伤了，那就说啊！」


    休姆立刻起身，想去拿药来，却被凯以一句「我没事」制止。但凡不知怎么回事，他靠近那只手掌，接著「呼」地吐出气息。


    「咦？」


    一阵轻柔的风拂过手掌，传来酥痒感。然而下一秒，饱满泛红的水泡竟没了水份，开始萎缩。


    「……什……什么？」


    「咦？怎么了？」


    休姆也仔细打量凯的手掌，随即吓了一跳。


    「哼哼，吾连这种事也办得到。」


    凡一反刚才的态度，得意地说道。正当凯依旧讶异时，凡命令他把另一只手伸出来。


    「动作快。」


    「呃……好……」


    接著凡再度抓著凯的手，呼出气息。


    凯目不转睛地盯著平整无伤的掌心，并开口道谢：


    「谢谢你……」


    「吾很行吧？」


    「你会用治愈魔法吗？」


    「不会，这个不是治愈魔法。」


    「咦？什么意思？」


    「公主殿下说过，伤口不是结痂了之后才会慢慢愈合吗？」


    「嗯。」


    「她教过吾，液体凝固之后的东西就是伤痂，吾只是用风之力去除水分。还是会有点痛，不过会好得快一点。」


    「哦！」


    仔细一看，水泡的水分已经消失，变成一层薄薄的皮。捏起来只有那层皮会延伸。


    但是不会痛。凡已经灵巧地连里面那层皮的水分都去除了。


    「公主殿下就是这点眼光和别人不同，有种领先别人好几步的感觉。」


    「……是啊，她是个遥不可及的高贵人士。」


    听见凡说出这句难以捉摸的话语，凯瞪大眼睛。


    （就连身为大精灵的凡……也会觉得艾伦小姐遥不可及吗？）


    那么我有办法多少靠近她一点吗──这次是一股不安袭上心头。


    「干嘛？还有哪里痛吗？」


    「啊，没有，我没事。不痛了。」


    凯在内心深处依旧不懂凡为什么不和自己订契约。


    （原来我在内心深处，骄傲地觉得自己和他是对等的存在……）


    连凡都懂得展望，觉得艾伦是遥不可及的存在，凯却过于自傲，认为自己只比她落后一点。


    （我还以为凡是站在艾伦小姐身边……）


    这样的价值观被迫摊在眼前，让他明白了自己的定位。


    （难怪不跟我订契约，因为对凡来说，他并不认为我有那种价值。）


    凯凝视著自己的手掌。


    他反覆握拳，确认手掌的状态。此时休姆察觉凡若无其事地盯著这样的凯看。


    『阿休也喜欢大只一点的吗？』


    「咦？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艾许特微微歪著头。


    『毛茸茸！』


    「我已经很爱你现在的毛茸茸了。屁股也很好摸啊。」


    休姆最爱艾许特那身轻柔的毛皮了。


    『艾许也喜欢阿休！』


    休姆以充满怜爱的眼神看著凑过来撒娇的艾许特，摸了摸他的额头。


    接著他发现凡和凯目不转睛地盯著他。


    「……怎么了吗？」


    「不，没有。」


    「嗯……公主殿下也总说吾是世界第一。这代表母亲的毛茸茸和肉球是不同的东西吗？」


    见凡不断嘟囔并自问自答，凡不禁傻眼。


    「你怀疑艾伦小姐说的话吗？」


    「你说什么！公主殿下说的话无庸置疑！所以吾就是世界第一的毛茸茸和肉球！」


    凡不可一世地如此宣称。


    「我想应该是质和量的差别吧？」


    「原来如此，还有这种解释方式啊。」


    「大精灵大人，有人说你很单纯吗？」


    「你说什么！」


    看凡被休姆捉弄，凯在觉得稀奇的同时，也升起一丝调皮的心。


    「你的毛皮和肉球真的下过那么多苦工保养吗？」


    「那当然！」


    「是喔？那跟艾许特会有多大的差别呢？」


    「啊，这的确让人很在意耶～」


    休姆这么说完，艾许特和凡随即四目相交，双方迸出四射的火花。


    「好啊！你们就尽情享受看看吧！」


    （总有一天……我希望他能承认我站在他身边。）


    凯隐藏著这样的心思，一如往常地捉弄凡。


    他抓住兽化的凡的手，开始揉捏。


    粉色的肉球软绵绵的，很好捏。这就是他有精心保养的证据吧。


    「哦哦……这真是……」


    「真的耶！好香！你都擦什么啊？」


    休姆将脸埋在凡的毛皮里享受。


    『是艾许我的毛皮比较好摸──！』


    艾许特一边用脚蹬著地板，一边要求凯也要摸摸他。


    一幅精灵们和乐融融让凯和休姆蹭毛皮的画面就这么完成，凡和艾许特却直到最后都没发现这件事。

 第二十五话 救出戏码

    停留在学院的最后一天，这天是学院内一年一度举行某个大活动的日子。


    「与精灵缔结契约的仪式」。


    一旦满十四岁，就能测试和精灵的契合度，举行交流仪式。


    在这场盛会如火如荼之时，艾伦和罗威尔将会潜入城堡中心的教堂，往地底前进。


    休姆和莉莉安娜已经在凡克莱福特家的宅邸受到保护。


    「凡，交给你了。」


    「遵命。」


    凯不在现场。


    虽然配合最后一天所拟的作战内容已经事前告诉凯了，他们却以能自己应付为由，把凯排除在外。


    罗威尔要他专心参加学院的仪式──一辈子只有一次的仪式。罗威尔笑著告诉凯，那是不能错过的盛会。


    凯也想跟著罗威尔等人一起行动，但要趁著所有人把目光放在这场仪式时救出精灵，便代表需要一场佯攻。罗威尔这么告诉他后，他也就允诺了。


    「爸爸，你告诉凯了吗？」


    「噢，那件事吗？我没说。」


    「咦……」


    「因为这样比较有惊喜不是吗？要骗人首先就要骗自己人喔。」


    罗威尔拋了个媚眼，艾伦则是在心里向凯道歉。


    ＊


    休姆从昨晚便不见人影，这让巴尔法相当焦躁。宅邸的下人也来报告，说莉莉安娜从前天开始就失踪了。


    巴尔法以为是休姆把莉莉安娜藏了起来，但宅邸没有任何人看过休姆。


    而且不只莉莉安娜，那间房里的东西也全不见了。


    巴尔法不认为柜子和床能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消失，因此他现在一片混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休姆前天和昨天都因为英雄之女卧床休养，在一旁照料。


    他想必没有时间把莉莉安娜带出宅邸。况且要是怀疑他做了什么，进而让他察觉莉莉安娜怎么了，便再也无法把他当棋子使唤。


    面对这不顺心的事态，巴尔法焦躁地咬著手指甲。


    「然而为什么现在连休姆都不见人影啊！」


    教师们纷纷向他报告，休姆从昨晚就失踪了。当他们去询问罗威尔，休姆是不是在他那里时，罗威尔却隔著门，冷冷地回了一句「不知道」。


    自从罗威尔的女儿发现学院长室的密室后，罗威尔就始终防备著学院长。


    而且今天是一年一度的精灵仪式。当学院长邀请罗威尔一起观赏，他却以家里有人要参加，要在骑士科那边见证为由，拒绝了学院长。


    王室之人被精灵诅咒，从四年前开始，一直是和教师们在远处观望仪式。


    凡克莱福特家和王室颇有因缘，或许是不想待在王室身边，所以才迂回地拒绝吧。


    况且现在忙成这样，根本无暇寻找休姆他们。


    虽然已经叫宅邸的下人找了，却不能让那些人进入学院，使得搜索行动窒碍难行。


    「可恶！可恶啊！」


    巴尔法把气出在桌上的文件和墨水瓶，文件纷纷散落。


    事情没有一件顺心，让学院长烦躁地抓著头。


    只见墨水瓶的瓶盖受到冲击脱落，流出的墨水逐渐染黑地板。


    ＊


    凯看著兴奋等待轮到自己进行仪式的同年级生们，不禁叹气。


    照理来说，这种时候更应该以护卫的身分陪在艾伦他们身边，结果他们却以精灵相关的事情，就由精灵来处理为由，将他排除在护卫之外。


    而且为了救出那个精灵，这场活动将会是很好的掩护。被人这么说，凯也只能接受并遵从。


    心中之所以不断有股疏离感扩散，是因为他是人类吗？


    凡一定以护卫之姿跟在艾伦身边吧。但他是人类，所以进不了那个圈圈。


    （我……明明发誓要守护艾伦小姐了。）


    再这样下去，他永远派不上用场。如果可以在这场仪式跟精灵缔结契约，是不是就能稍微派上用场呢？


    凯在轮到自己之前，就这么不发一语地看著前方。


    ＊


    在一个类似运动场的广场中央，画有十个魔法阵。每个魔法阵各有一个人站在中心点，在教师的辅助下，与精灵交流。


    这场活动对学院生们而言，是一大盛会，所有人都注目著。毕竟能和精灵交流的人，将会一跃成为明星。


    在这所学院之中，不问贵族或平民，只凭所属学科，便能和精灵交流。


    虽说是和精灵交流，却不保证一定能轻松缔结契约。不过只有这所学院，和精灵缔结契约的机率出奇地高。


    国外也有许多人会为了这场跟精灵的交流而过来留学。


    在这些人之中，艾伦和罗威尔跟著骑士科的穆斯可教官一起从远处观望。


    学院长和王室之人在贵宾室里参观，罗威尔吩咐艾伦不能靠近那里。


    当仪式开始，艾伦便发现自己能够看见那些红色的魔素粒子。


    为了补充这庞大的仪式之力，学院长年利用亚克的力量。


    「……太过分了。」


    艾伦喃喃说道。罗威尔也马上反应过来，说了句：「你看得到什么吧？」便抱起她安抚。


    「亚克哥哥的力量被用在仪式上了……为了补充这么庞大的力量……」


    「原来是这样啊。」


    仪式不断进行，有些小精灵不时会出现在有反应的场所。每当有了反应，便会听见旁人的欢呼声。


    精灵被庞大的力量所吸引，因此容易现身。


    这简直就像那段王室将精灵当作人质召唤的骇人过去。


    在这所学院，和精灵缔结契约的机率很高。只要人们口耳相传，学院的名声便会上涨。尽管人们都说汀巴尔王国没有精灵加护，依旧有许多人慕名前来留学。


    一想到在这场庆典般的活动后面付出的牺牲，艾伦便不禁热泪盈眶。


    「艾伦，是时候了。」


    罗威尔轻声提醒，艾伦这才抬起埋在他肩上的脸。


    走向画在广场上的其中一个魔法阵的人，是她也很熟悉的面孔。


    「……凯。」


    「接下来要大闹一场了。走吧，艾伦。」


    「好。」


    艾伦粗鲁地擦乾泪水，著眼前方。


    ＊


    轮到他了。凯依照指示，站在广场上其中一个魔法阵中央。


    一旁辅助的老师告诉他，要冷静沉著，祈祷自己的声音能被精灵听见。


    （祈祷声音……）


    他们会愿意倾听吗？会愿意借助力量吗？借给他为了保护想保护之人的力量。


    魔法阵发出光芒。凯祈祷著精灵务必将力量借给他。


    （我想保护那位小姐啊……！）


    力量的波动来得又猛又烈，一旁的人开始骚动。


    一阵强风吹过，站在凯身边的教师一一被吹走。


    尽管凯也同样快被吹走，却仍努力立足于地，留在原地。


    到底怎么了……正当他这么想而勉强睁开双眼，只见眼前有一只偌大的白虎缓缓往他这里走来。


    那是他熟悉的身影。凯不禁瞪大眼睛，不知他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呼唤吾的人……是个小鬼啊？』


    一股宛如野兽远吠的威压感，让身体不断颤抖。引起彷佛全身都感觉得到声音的错觉。


    凯周遭的光景就像身处于龙卷风的中心地带。即使四周不断有风往上卷，却静得不可思议。


    他明明刚刚才见过伫立在眼前的野兽，却搞不清楚事态，脑袋一片混乱。


    「……你不是去救精灵了吗？」


    『你不是想要力量吗？』


    「……」


    『吾听到你的声音了，也听到你的愿望了。』


    「那你愿意借我吗？为了保护那位小姐，我需要你的力量。」


    『吾等的目的原本就一致。而且……该怎么说？要是你跟其他精灵缔结契约，身边一直冒出像那个小小不点一样的家伙……吾也伤脑筋。』


    野兽哼了一声，让凯不由得笑出来。


    『好了，你想怎么样，小鬼？』


    「那还用问。把力量借给我！」


    『契约成立。吾名大精灵敏特之子──掌管风的大精灵凡！』


    野兽一吼，周遭再度卷起狂岚。


    凡发出的光芒从龙卷风的缝隙溢出，照亮周遭。


    随后光芒驱散龙卷风。面对这件学院有史以来的大事，所有人都只是愣在原地看著。


    ＊


    当凡出现在凯面前时，艾伦已经跟罗威尔一起转移到教堂内部了。


    「爸爸，这边！」


    艾伦在教堂中央的走道狂奔。罗威尔急忙喊著：「慢一点！」


    这时外头传来如雷的欢呼，与罗威尔的声音重叠在一起。看来佯攻进行得很顺利。


    祭坛和地面邻接之处前方，有个些微隆起的地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地毯下方想必有什么突起物吧。


    只要掀起地毯，就能打开通往地下的入口。但艾伦嫌麻烦，直接利用电子震动，将那一小部分地毯给烧了。


    地面露出后，就像梦中一样，有著一扇装有铰链的门。


    罗威尔看了为之震惊，反射性喃喃念著：「居然在这种地方……」


    艾伦改变铰链的金属构造排列，铰链就这么弹飞。


    接著她顺势使用魔法，轰飞那扇门。在焦急之下，她没能好好控制力道，门飞起来后，撞倒了排列在周围的众多椅子。


    「艾伦！你冷静一点！」


    罗威尔从未用过这种语气斥责艾伦，让她瑟缩了肩膀。


    罗威尔对上艾伦满是泪水的视线，轻声告诉她：「爸爸会跟你一起去喔。」


    艾伦点点头，抱住罗威尔。罗威尔就这么抱著艾伦，慢慢往下，走在阴暗漫长的阶梯上。


    他们越往下走，那股气息便越是浓烈。


    来到宽广的空间后，艾伦实在坐立难安，在罗威尔怀里乱动。


    「亚克哥哥！」


    她的眼泪不禁涌出。被钉在墙上的亚克面容惨白，已经奄奄一息。


    「妈妈！你快救救亚克哥哥！」


    为了不让乱动的艾伦摔跤，罗威尔拚命向她喊话，无奈艾伦却听不进去。她拉开了嗓子，不断大叫「救救他」。


    奥莉珍听见艾伦的呼唤，随著一道柔和的光现身，对著艾伦笑道：


    「干得好，艾伦！」


    当奥莉珍的手往上举的瞬间，周围便充满了光芒。


    锁链应声弹开。刻有魔法阵的墙壁在照到光的瞬间逐渐崩解。


    当精灵从好几重咒缚当中解脱时，一阵地鸣像波纹一样传开。


    最后演变成地震，震得地上之人各个仓皇。


    ＊


    在地上的凯等人因为突然其来的地震，惊讶不已。但众人看凡泰若自然，错以为是凡的力量引起地震。


    『……看来佯攻做得很顺利。』


    「那么他们顺利……！」


    『应该是救出来了吧。吾也要走了。晚一点再会合。』


    凡说完便转移消失。


    站在广场上的只有凯一人。所有人都无法站立，一愣一愣地看著他。


    「太……太厉害了────！」


    当有个人大叫后，骚动便以此为开端展开。骑士科的同年级生赶来，将凯团团围住。


    「哇，你们……」


    凯被众人的手揉著、拍著，气氛就这样感染了众人，彷佛享受著庆典。


    担任辅助员的教师喜上眉梢，不断拍手。其中还有一些学生脱下上衣，在头顶绕著圈圈。


    凯也想前往艾伦身边。但只要他移动，恐怕所有人都会跟上来。


    因此他只能继续忍耐被众人乱揉。当他察觉凡或许就是料到事情会如此，才逃之夭夭，不禁对他有些埋怨。


    王室之人和部分教师见到眼前发生的事，全都不敢置信地哑口无言。


    这是学院成立以来的壮举，想必会铭刻在历史上。


    「那……那就是精灵吗……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拉苏耶尔这声嘟囔清楚地回荡著。广场上已是一阵大骚动，一发不可收拾。以贾迪尔和拉苏耶尔为首，在场的希尔和艾米尔也是一脸钦羡。


    要是没有精灵的诅咒，他们也会参加那个仪式。


    贾迪尔等人心中的悲伤缓缓扩大，与广场兴奋的骚动成反比。


    虽说是王室祖先掀起的事端，他们依旧无法舍弃一个念头：这是一件多么不可理喻的事。


    （要是能像那样跟精灵同在，就能跟艾伦说话了……）


    贾迪尔脑中浮现的是身为精灵的艾伦。虽然跟她聊过几次，却只见过她警戒著自己说话的模样。


    一靠近，她就会逃走。她拒绝碰触自己，接著诅咒失控。


    唯一令人高兴的是，她曾一脸担忧地看著贾迪尔受高烧所苦。


    贾迪尔总想著，如果没有和王室之间的争端，如果没有精灵的诅咒，那该有多好。


    （但我这是在强求没有的东西……）


    他郁闷地叹了口气。


    ＊


    眼前发生的事，让巴尔法产生一路延续到今早的问题都被吹散的错觉。


    要是现在显露兴奋之情，一定会惹人怀疑，因此巴尔法偷溜出贵宾室。他一来到没有人烟的场所，便止不住想大笑的冲动。


    「呵呵……呵哈哈哈哈……！」


    他的祖先留下了一样名为「精灵奇迹」的遗产。


    有个施加在这所学院城堡内的法术，能提高和精灵交流的助力，以及魔法的潜力。


    当一所学院拥有极高与精灵缔结契约的机率，就会有许多外国留学生。


    今天发生的事，想必会是提升学院名气的绝佳话题。这或许会被当成学院的功绩，让他获得升爵的机会。周边诸国也将给予更多关注。巴尔法已经止不住笑意。


    但下一秒，后方传出一人缓慢的拍手声，彷佛要盖过那道异样的笑声。


    那拍手声不知为何，有种支配耳朵的威压。巴尔法忍不住回过头，只见后头不知何时站著身上披有黑色斗篷的王室直属近卫兵们，以及统帅王国骑士团的团长等人，此外陛下就站在这些人的中心。


    「……陛……下！」


    巴尔法显露出惊愕与慌乱。明明在没有人的地方大笑，没想到这些精锐们却消除气息，一直看著他。


    眼前是整排的盔甲。那印有国徽、代表位阶最高的红色斗篷，有著即使此身浴血，也要守护国王的寓意。


    国王则是白色斗篷。红色也带有要舍身保护那副易被染色的身躯，是只有担任团长的索沃尔才允许使用的颜色。


    面对国王突然登场，巴尔法急忙行臣下之礼。


    拉比西耶尔挥挥手，要他不用拘谨，并笑道：


    「这算是继罗威尔之后诞生的英雄吗？真是一大幸事。」


    陛下是来参观精灵仪式的吗──内心冷汗直流的巴尔法顿时因为直扑而来的恐惧而陷入混乱。


    他不知道陛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他瞄了身旁的人一眼，想确认应该没人事前通知此事，只见他们也同样一脸讶异。


    让凡克莱福特家的女孩入学，好问出药的做法──这样的企图让巴尔法自觉内心有鬼，开始心慌。


    「巴尔法，我有话要说。跟我来。」


    面对陛下如此强硬的态度，巴尔法也只能低头顺从。


    走在陛下斜后方的骑士团长索沃尔不知为何，一直瞪著他。


    巴尔法就这样被骑士们包围，带离现场。


    留下的人对这突如其来的事态，无一不愣在原地。


    ＊


    「亚克哥哥！」


    艾伦伸手想接住缓缓摔落地面的亚克，却被罗威尔阻止了。


    只见奥莉珍在亚克摔落地面之前，稳稳地抱住他。接著精灵们一一现身，包围著他们。


    为了防止亚克的力量失控，以奥丝图为首的灵牙们围住四周。生命之列本和治疗之库立伦从奥莉珍手上接过亚克，开始著手治疗那副伤痕累累的身体。


    没有马上带回精灵界而是当场治疗，代表情况就是如此紧急。


    因为这场精灵仪式，亚克过度消耗了精力，奥莉珍一定是认为再这样下去很危险。


    艾伦抬头看著罗威尔，表示自己想前往众人身边。罗威尔于是以「要过去可以，但不能妨碍治疗」为前提，允许她过去。


    奥莉珍让亚克靠在自己的腿上，摸著他的头发，接著对艾伦招手。艾伦也跑过去。


    「多亏艾伦，这孩子才能得救。谢谢你。」


    奥莉珍的微笑让艾伦再度涌出泪水，但这次是开心的泪水。确实拯救到人的实感从内心涌现，紧紧揪著她的胸口。


    「太好了……！」


    当艾伦频频用双手擦拭停不下来的眼泪，奥莉珍直接将她搂在怀里。她就这么和奥莉珍看著紧闭眼睛的亚克。


    艾伦想起亚克被锁链拘束的模样，那和王室诅咒让她见识到的景象非常相似。精灵求救的声音在耳边萦绕，挥之不去。


    奥莉珍说过，艾伦无法拯救精灵堕落的灵魂。她虽然明白，却将亚克的模样和求救的精灵重叠，忍不住想做些什么。


    所有的一切都重叠在艾伦眼前。但她擦了擦眼泪，认为自己不能再这样了。


    「亚克哥哥……」


    她轻轻抚摸亚克的脸颊。亚克及时得到治疗，苍白的脸色逐渐恢复血色。


    希望他能睁开眼睛──艾伦不禁想藉此确认他平安无事。


    「……唔……」


    就在这个刚好到让人几乎误会艾伦的心意与之相通的时机，亚克的眼睑动了。


    亚克的眼睛开启一条缝，看见围在自己身边的精灵们。


    「女……神……？」


    「贪睡鬼……真是的，我找你找了很久喔。」


    奥莉珍也落下泪珠。艾伦更是泣不成声。


    「小小的……女神……你又在哭了……」


    亚克抬起手来，替艾伦擦了擦泪水。


    艾伦见状，抓著亚克的胸膛，嚎啕大哭。


    亚克缓缓起身，张开双手抱紧艾伦，然后轻声说：「别用这么为难人的表情哭了。」


    「亚克，听说你救了我的女儿。谢谢你了。」


    「……女……儿？」


    「是呀。我和罗威尔结婚了哟。」


    奥莉珍笑著唤来罗威尔。罗威尔也开口道谢，感谢他救了艾伦。


    「……结……婚？」


    「这个嚎啕大哭的孩子是我和罗威尔的女儿哟。是不是很可爱？她为了救你，连命都豁出去了哟。」


    奥莉珍满脸笑容，罗威尔却是一阵苦笑。因此他催促他们是否要回精灵界一趟，毕竟在这里不好说话。


    「女神……小小的……女神……」


    亚克捧著艾伦泪流不止的双颊，然后在额头落下一吻。


    艾伦在震惊之中，眼泪戛然停止。罗威尔则是在后头张大了嘴巴。


    艾伦噙著眼眶的泪水，直盯著亚克。只见亚克满足地笑道：


    「我们……结婚。我小小的……女神。」


    他的这句话顿时让在场众人瞠目结舌。


    艾伦瞪大眼睛，接著反射性地大叫：


    「出局────────！」


    艾伦的眼泪一口气消停，开始喋喋不休对著亚克说教。


    「听好了，以系统分门别类，我和亚克哥哥你几乎算是兄妹！所以我们不能结婚！」


    「……为什么？」


    歪头这么问的亚克还真有点可爱。


    但艾伦摇了摇头，告诉自己不行。要是不好好矫正，亚克将无法平安回到精灵界。主要原因就是罗威尔。


    「快──放──手────！」


    这时灵牙们死命地安抚、压制罗威尔。


    「不准接近我的艾伦──！」


    见罗威尔勃然大怒，艾伦只能叹气。奥莉珍和奥丝图却捧肚大笑。


    「奥丝图大人！请您来阻止罗威尔大人！」


    「我才不要。很好玩耶。」


    部下的灵牙们请求奥丝图帮忙，她却以好玩为由，决定从头到尾旁观。


    （这是什么状况……）


    「我才不会把女儿嫁给你──！」


    罗威尔的吼声响彻整个空间。


    「亚克哥哥是我的哥哥啦！」


    「哥哥？我是哥哥？」


    「没错！我是你妹妹！」


    「这样啊……」


    「就是这样！」


    「那等小小的女神长大，我们就结婚吧。」


    「我就说我是妹妹了！出局（out）啦！」


    「出局（out）？」


    宛如两条平行线的对话就这么一发不可收拾。


    奥莉珍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罗威尔愤怒的表情也有够可怕，让艾伦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但精灵们知道周遭的气氛已经从悲伤一口气变成喜悦，全都满意地笑了。


    这个时候，精灵们感觉到某个气息，于是紧盯著这个空间的入口前方──也就是阶梯瞧。


    精灵们顿时升起一股紧张感。他们知道这股气息。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呢？


    「……陛下。」


    艾伦反射性喃喃道出走下阶梯的人是何许人物，拉比西耶尔也看著他们笑了。


    四周的精灵察觉陛下身上的诅咒，各个释放出杀气。拉比西耶尔身后的近卫们察觉杀气，也同时握住剑柄。


    在一触即发的气氛下，索沃尔和拉比西耶尔往前走，并要近卫们退下。


    眼见此景，奥莉珍叹了口气，对四周的大精灵们说：


    「你们几个，把亚克带回去吧。」


    「但是女王陛下……！」


    「没关系。我本来就想跟人类的王聊一回了。」


    奥莉珍嘻嘻笑道，轻轻飘到罗威尔身旁，并挽著他的手，就这么看向拉比西耶尔。


    「这样好吗，女王？」


    「没问题。谢谢你。不用担心。」


    听了奥莉珍的话后，奥丝图颔首，以统领之姿命令大精灵们：


    「大伙儿，回去了！」


    尽管大精灵们瞪著拉比西耶尔，却仍以亚克为优先。


    现在亚克已经脱离危险期。既然已经恢复到这个地步，便能先回精灵界，再继续治疗。


    艾伦也离开亚克，来到罗威尔身旁。她站在奥莉珍的另一侧，与拉比西耶尔对峙。


    精灵们利用转移离开后，拉比西耶尔缓缓开口：


    「真没想到我竟有目睹这么多大精灵的一天。」


    「因为您和精灵无缘，觉得很稀奇吗？」


    罗威尔一拋出挖苦，拉比西耶尔便苦笑道：


    「我在外面看到有学生跟精灵缔结契约了。那是你身边的人吧？……一想到要是没有诅咒，我们也有机会缔结契约，总觉得有点落寞。」


    「是喔？」


    见罗威尔态度如此冷淡，可以感觉到近卫们相当不快。索沃尔只能对眼前的既视感大叹一口气，并命令近卫和士兵们退下。


    「话说回来，我应该已经布下结界了……」


    「哎呀，对不起，我刚才把结界轰掉了～」


    奥莉珍从旁笑著截断罗威尔的话。


    为了不让别人进来搅局，罗威尔才会布下结界。但这么一来，连其他精灵们也进不来，所以奥莉珍情急之下轰掉了结界。


    「……」


    看奥莉珍笑得那么灿烂，罗威尔大概是无言以对，因而叹了一口气。


    此时，一名从后方出现的人见了现场的状况，大叫出声：


    「不在！我们家的精灵竟然不在！」


    在这空空如也的空间内，被拘束的亚克已经不在。


    下一秒，学院长瞧见罗威尔和艾伦，在不解他们为何会在这里的同时，更颤抖起来。


    看来是察觉到艾伦他们解放了亚克。对此，罗威尔以辛辣的言语回答：「你们家抓到的精灵就还给我们了。」


    「你说什么！你知道那个精灵对这所学院有多重要吗！」


    「你才是什么都不懂。就是因为你们抓住那个精灵，这块土地才会发生魔物风暴。」


    罗威尔这句话引起拉比西耶尔的反应。当他询问罗威尔详情，奥莉珍代替他开口解释：


    「那孩子是循环世界之力的精灵哟。如果力量停滞，淤积在一个地点，就会对动物产生影响，然后导致扭曲。」


    「导致扭曲……？」


    「扭曲就是魔物风暴。因为你夺走了那孩子的力量，才会引发悲剧。」


    「什……」


    众人首次见到拉比西耶尔讶异的神情。但他下一秒马上恢复面无表情，俯视著学院长。学院长见到那副表情，脸色一口气刷白，发出哀号。他双脚发软，爬在地上企图逃走。


    此时索沃尔瞬间拔剑，刺入学院长眼前的地板，制止他的行动。


    被突如其来刺进眼前地板的剑挡住去路而插翅难飞的学院长，再次哀号出声。


    无处可逃的他顶著苍白的脸色，大叫他不知情。


    「我根本不知道！这个精灵是祖先发现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什么鬼话？你那张嘴刚才不是还在大吼大叫吗？说什么『被抓的精灵对这所学院有多重要』、『我们家的精灵不在』之类的。」


    「……呃！」


    罗威尔的话语让学院长的脸色变得更惨白，看样子是戳到痛处了。


    「你们竟敢玩弄我的孩子长达三百年之久。该拿你怎么办呢……」


    奥莉珍将手放在下巴，歪著头衡量。她的表情并非盛怒，但也没有在笑。


    感觉就像要丢掉一个苦于不知怎么处理的玩具。


    该怎么丢掉才好呢──那句话听起来就像这个意思。


    奥莉珍飘浮在罗威尔身旁，所以一看就知道她是精灵。


    此外，奥莉珍所说的话令学院长惊愕不已。她说了──「我的孩子」。


    「你是母亲……？怎么可能……难道……！」


    光是身为孩子的亚克，就拥有带来难以估计的恩惠的力量。正因如此，看见身为母亲的奥莉珍，学院长的脸已然因惊愕而扭曲。那样强大的精灵，现在正看著学院长，思索著该如何处置他。


    「慢著，精灵女王。」


    拉比西耶尔宛如要截断眼前的状况，开口叫住奥莉珍。奥莉珍听了，妖艳地笑著回问：「怎么啦？」


    拉比西耶尔见到那副笑容，也回以同样的微笑。


    「我不能把那男人交给你。他对我国而言，是很重要的男人。」


    「……哎呀。」


    学院长的脸因为拉比西耶尔这句话，又惊又喜地扭曲。他以为拉比西耶尔要救他，因此爬到拉比西耶尔的脚边求饶。


    但拉比西耶尔无视他，只是看著奥莉珍，拋出宛如宣判死刑的无情话语：


    「这个男人通敌卖国，我一定要他全盘托出。毕竟你的女儿也因此被盯上了。」


    听了陛下的话，奥莉珍眨了眨眼。


    她一边「哎呀哎呀」地说著，一边目不转睛地盯著拉比西耶尔。


    「你以为搬出我的女儿，我就会同意吗？你们人类对我们而言，根本是无足轻重的存在。」


    奥莉珍以从未有过的低沉嗓音说著。她说的话令周遭的人们感到颤栗。


    但听了奥莉珍那句挑衅拉比西耶尔的话，让艾伦有些沮丧。


    站在精灵的角度来看，人类确实是无足轻重的存在。可是她继承了人类的血脉。也有身为人类活过的前世记忆。


    身为精灵，人类在统治一切之人的眼里，的确是渺小的存在。


    艾伦偷瞄了罗威尔一眼，奥莉珍说的话对他并没有影响，因为他知道那只是单纯的挑衅。


    艾伦自知内心的话都写在脸上，忍不住躲到罗威尔身后。


    当她把头藏进罗威尔腰间，察觉此举的罗威尔拍了拍她的头，轻轻说了声「没事的」。


    众人被呵呵笑道的奥莉珍挑衅，脸色都变了。但拉比西耶尔举起手制止，并继续说：


    「对你来说，我们确实是无能为力的渺小存在。但这男人的祖先引发的后果，对你们来说也很出乎意料吧？……至少就像那时发生的惨剧。」


    拉比西耶尔这句话让奥莉珍顿了一下，然后陷入沉默。


    罗威尔和艾伦也有了反应──唉，陛下果然是腹黑。


    他发现了。被他发现了。


    「…………」


    当艾伦抬头，一脸担忧地看著浑身发抖的奥莉珍，只见她突然大叫「艾伦～！」接著抱紧她。


    「妈妈已经尽力了，但还是不会对付这个腹黑啦～！」


    奥莉珍这声大叫让艾伦定格在原地。想当然耳，陛下皱紧眉头，重复奥莉珍刚才说的话：「腹黑……？是在说我吗？」


    「妈妈！嘘──！」


    「我试著学你的做法，结果还是不行啦～怎么办～～……」


    见奥莉珍开始沮丧，艾伦叹了口气。


    一想到这就是统治世界的女王，艾伦就觉得头痛。


    她这个时候才想起，奥莉珍以前说过想拿火球丢艾齐儿。说不定奥莉珍的个性其实非常直肠子。


    艾伦从罗威尔身后缓缓现身，拉比西耶尔看了笑道：


    「好久不见了，艾伦。对了，罗威尔跟我提过你的请求了。但是抱歉，我只想得到折衷的办法。」


    「好久不见，陛下。您别说折衷了，我早就知道您会选择如此，所以没有问题。感谢您愿意完成我的请求。」


    艾伦行了淑女之礼并微笑道。拉比西耶尔也笑著回答：「是吗？」


    现场气氛一瞬间改变，变得比刚才更柔和。但近卫们察觉罗威尔和索沃尔的脸色有些苍白，不禁觉得困惑。


    至于奥莉珍甚至握紧拳头声援，嘴里喊著：「艾伦，加油！」


    学院长也搞不清楚事态，惊恐地看著他们。


    艾伦做好觉悟，对著学院长拋出这席话：


    「学院长先生，让我们来对个答案，看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吧。」


    艾伦这句话让学院长眨了眨眼。


    「你想知道我的药的制法，所以企图以强硬的方式安排我入学。」


    「什……」


    「你不知道吧？其实药的制法，连陛下都不清楚。」


    「你说什么……」


    「你抢在陛下前头，利用休姆，企图从我口中问出药的制法。听到我这么说，你明白陛下为何会出现了吗？」


    「难道说！那小子……！」


    「抱歉，打断你的误会了，休姆他什么都没说。是我觉得情况可疑，如此推理罢了。」


    「推理？」


    「没错。因为你的行动全都可疑至极。」


    艾伦所说的话让学院长的嘴不断开阖，脑袋似乎一片混乱，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拉比西耶尔见到他那副模样，只是笑著。


    「多亏艾伦，我才能得知他的企图。艾伦，我很感谢你。」


    「哪里，陛下。毕竟我方也有事相求，只是顺口向您报告一声，请别放在心上。」


    「这样啊。」


    见陛下不断呵呵笑著，学院长一脸绝望。他似乎总算明白自己企图独占药的制法的企图已然暴露。


    「而且你们一族还利用精灵犯罪，这代价可难以估计。」


    「没想到魔物风暴的原因居然是这一族搞的鬼啊……」


    「他不是贵国的贵族吗？」


    「噢……的确是。」


    拉比西耶尔完全不反驳，反而点头承认的态度令人备感蹊跷。这让艾伦不得不思索，他为何会如此顺从？


    「……那么关于这个男人该何去何从……」


    「这件事我实在不能让步。艾伦，你也懂吧。这家伙的所作所为等于允许他国入侵，会危害我国。」


    「是啊。陛下已经把手牌亮出来了嘛。」


    「看来先亮出来是对的。」


    「那么我要求接管这男人一族所有的魔法道具，以及相关纪录。」


    「没问题。想拿就拿吧。」


    「您……您在说什么啊，陛下！」


    「怎么？我只是说要把你们一族的研究纪录全交给艾伦啊。」


    「而我则将惩治你以及你们一族的权利交给陛下。」


    艾伦和陛下一搭一唱，让学院长完全愣住。


    接著，艾伦再度望向陛下。这件事可不能忘了。


    「还有一件事，陛下。」


    「嗯？还有吗？」


    「我要拿走此人一族与精灵相关的记忆。」


    艾伦这句话让陛下睁大眼睛，他很讶异原来还能做到这种事。


    「请全部交给我。而我则将捣毁这男人的权利让给陛下。」


    「没问题。我会好好搞垮给你看。」


    见拉比西耶尔尽管一脸惊讶，却依旧立即回答的模样，艾伦终于忍无可忍。


    她忍不住以不解的眼神看著拉比西耶尔，并且往后退。看到艾伦态度如此，拉比西耶尔露出有些伤心的表情。


    「……你怎么啦，艾伦？」


    「啊……没有……我……」


    罗威尔见艾伦闪烁其词，直截了当地说：


    「艾伦，我觉得你就直说，说陛下太老实了，让你很想吐比较好喔。」


    「……爸爸你太直接了。」


    面对艾伦和罗威尔一来一往的对话，拉比西耶尔大概有著自觉，只能面露苦笑。


    因此他老实回答：「毕竟我现在不是能拜托她的立场嘛。」


    「而且我觉得不该再重演那种事了。」


    正因为知道被诅咒的原委，才会说出这句话。同时也代表要是一直不知情，他便会以强硬的态度坚持主张。


    知道这场交涉能如此顺利，是因为拉比西耶尔的心境产生变化，艾伦有些惊讶。


    但这场交涉充其量只有口头约定，并无任何保证。


    当艾伦苦思该怎么办时，拉比西耶尔似乎早已察觉。


    陛下将手放在胸前，接著低头致意。近卫们见状，全发出惊呼，叫著：「陛下！」


    因为一国之主卑躬屈膝，等同宣示败北。


    「我在此向女王以及女王之宝艾伦立誓，我必定遵守与精灵的约定，同时也会以本国之力，保护艾伦和罗威尔。」


    旁人听见这席话，都惊愕地瞪大眼睛。奥莉珍开心地发出「哎呀哎呀」的声音，这也是她接受这场谈判的证明。


    「……家母似乎接受了。」


    「这样啊。谢谢。」


    「不过诅咒归诅咒喔。」


    「艾伦你果然不好对付。」


    艾伦和拉比西耶尔迅速达成共识。陛下最后这么说道：


    「话说回来，腹黑指的是我吗？」


    拉比西耶尔以阴暗的笑容这么说，看来他果然没忘记这件事。


    ＊


    希望各位想像一下，当陛下知道「腹黑」是什么意思时的表情。


    「哦？」


    艾伦很想将那副看似阴森的邪笑归咎于双方的身高差，对方却是真的由上俯视著她。即使如此，艾伦依旧下定决心，开口确认对方的意愿。


    「陛下。」


    「什么事？」


    「我以后就用腹黑先生叫你喔！」


    「……艾伦，你这是单纯的知会吧？」


    「对不起，我先斩后奏。」


    「……你这样等于告诉我，你以前都是这么叫我的喔。」


    「哇，糟糕。」


    「有够假。」


    拉比西耶尔果然是腹黑。没有被她牵著走，就这么同意这个称呼，让艾伦不禁有些气馁。


    拉比西耶尔嘻嘻笑著，看起来是真的很开心。这时，始终在一旁默默守候艾伦的罗威尔开口道出疑问：


    「欸，艾伦。我有一个疑问。」


    「什么事？」


    「两百年前，王室不是间接利用亚克引发惨剧吗？当时的王室不知道亚克的存在吗？」


    「我想应该不知道。」


    「……为什么你敢肯定？」


    「因为那场惨剧发生了。」


    「嗯？」


    「如果王室知道亚克哥哥的存在，就不会找妈妈，而会直接请求身为大精灵的亚克哥哥帮忙对吧？这样速度最快，也最不费工夫。」


    「噢，对耶……」


    「只要解释一下来龙去脉，亚克哥哥马上就会知道因为他被抓，使得循环停滞。以亚克哥哥的能力，应该可以轻松解决魔物风暴。」


    学院长的祖先发现亚克后，重复做了许多实验。尽管王都陷入魔物风暴的危机之中，却依旧隐瞒亚克的存在，只向上报告利用亚克得到的实验结果。


    同时可以推测，那样一场大规模的魔法实测，其实也是一场应用实验。


    他们反过来利用王室替人民著想而采取的行动，只追求自己的私利私欲，利用了王室。


    「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贝伦杜尔家造成的……」


    静静听著他们说话的索沃尔，以冰冷的眼神看著学院长。


    一旦知道王室被诅咒的缘由全和这个家族有关，也难怪闷在内心的情感会流泄出来了。


    企图逃走的学院长被近卫抓住，绑上绳子后扔在地上。


    一边颤抖，一边听著讨论的他，惊慌失措地大叫：


    「这是欲加之罪！再说了，我怎么可能会知道两百年前的事！」


    「只要看过你们家族的爵位纪录，应该就会知道了吧？」


    他却因为艾伦这句话整个人定格。原本还在思考之中的拉比西耶尔马上得出答案。


    「原来如此……发表了大规模魔法后，理应会被视为功绩，爵位也能够晋升。越是为了拯救人民的法术，就越会受到赏识。」


    他点了点头，表示他会去调查。


    话说到这里，艾伦吐出一口大气。


    她一连好几天都都处在必须拯救亚克的紧张之中，现在或许是放松了紧绷的弦吧。


    不知是不是因为前天发烧卧床，她总觉得身体意外地不在状况内，甚至会稍微摇晃不稳。


    罗威尔大概是注意到了，摸了摸艾伦的头。艾伦也不反抗，任由罗威尔抚摸。这时被近卫架起身体的学院长瞪著他们大叫：


    「你这个臭小鬼！什么推理啊！要不是被你发现，就不会变成这样！你知道担心你卧病在床的休姆也会受到这种对待吗！」


    看来他是明白全族都会被治罪了吧。


    学院长以充血的双眼咯咯笑著，表示跟著艾伦并带她参观学院的休姆也会受到这种对待。


    只见艾伦歪著头，一头雾水地回答：


    「你们一族中可没有叫做休姆的人喔。」


    艾伦这句话令学院长觉得滑稽至极，持续笑著说：「你不知道吗？他可是我的孩子啊！」


    拉比西耶尔见学院长如此，困惑之下忍不住插嘴：


    「为什么巴尔法不知道？……罗威尔，你有把文件交给他吗？」


    「啊。」


    经拉比西耶尔这么一问，罗威尔才惭愧地表示他忘了。拉比西耶尔听了，也只能说句「受不了」并叹气。


    反正一定是在拖时间吧──他早就看穿罗威尔的行动了。


    「索沃尔。」


    「大哥，你为什么要把陛下的文件交给我，像是在叫我解释一样？」


    「因为很麻烦。」


    「………………真是的。」


    索沃尔无奈地蹲在学院长面前，打开手上的信。


    「你和莉莉安娜小姐并未结婚。教会的手续未照正规程序，因此无效。莉莉安娜小姐和休姆阁下的名字和你不同……然而无论如何，他本来就不是你的孩子。」


    「什……」


    见学院长张著大嘴愣在原地，拉比西耶尔发出窃笑。


    「我最喜欢忠于工作又才华洋溢的人了，所以一直很关注休姆。」


    拉比西耶尔这么说著，近卫们也挺起胸膛，似乎感到很骄傲。


    「休姆身上没有流著你们一族的血真是万幸。」


    拉比西耶尔这一句话让学院长搞懂了一切，肩头因此失落地往下垂。


    近卫们就这么将学院长带出去。


    如此一来便结束了吧。


    艾伦这么想著，只见拉比西耶尔转头望著她笑了。


    她因此察觉了，拉比西耶尔虽然对学院长冷酷，然而看著自己时，表情却显得非常开心。


    同时，她也发现拉比西耶尔会那么开心的原因了。


    那让艾伦下意识往后退，和拉比西耶尔保持距离。


    「……为什么要躲？」


    「只是结果如此，我并没有……」


    「噢，你已经发现了吗？那我真是做了一件可惜的事。但这是事实，不是吗？」


    「……」


    「艾伦，他是什么意思？」


    艾伦斜眼看著不解的奥莉珍，为了让大家明白，她开始解释。同时这也是她不愿看到的结果。


    「我并未拥护陛下。只是……结果刚好如此而已……」


    艾伦否定王室和学院长之间有任何勾结。这一切全是学院长独断之事。她证明了这点。


    但以精灵方来说，或许不希望看到这个结果。因为如此一来，等于厘清了受到诅咒的王室跟抓走亚克的万恶根源无关。


    「王室对精灵的所作所为并没有改变。就算现在有理由辩解──……」


    说到这里，艾伦总觉得事有蹊跷。


    她立刻切换思绪，开始回顾这件事的缘由始末。


    见艾伦突然沉默不语，所有人都问著：「怎么了？」


    （……难道说……）


    拉比西耶尔从未说过想解开诅咒，一句都没说。


    心中有了猜测后，艾伦看向拉比西耶尔。


    见艾伦那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拉比西耶尔是一阵讶异。接著开口：「你已经发现了啊？」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说「希望解除诅咒」？艾伦的脑中只闪过这个念头。


    接著她察觉了答案。


    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会……」


    「艾伦你果然很聪明……不，应该说你太聪明了。」


    拉比西耶尔苦笑，艾伦则是摇著头。


    艾伦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脑袋一片混乱。


    「不能放在身边，倒是有些寂寞。」


    拉比西耶尔似乎是想起凯和凡缔结契约的光景了。他抬头仰望地面，这么笑道，随后跟著近卫们走上阶梯离去。


    ＊


    等拉比西耶尔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室内便只剩艾伦等人了。


    但艾伦在短时间内仍旧呆愣在原地，接著渐渐因害怕而发抖，最后全身冒出鸡皮疙瘩。


    她忍不住扑进罗威尔怀里，让众人忧心忡忡地看著他们。


    「艾伦，你怎么啦？你最后好像跟腹黑说了什么……」


    「妈妈……」


    见艾伦泪眼汪汪，罗威尔一脸吃惊。他催促艾伦快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这才开口：


    「陛下他完全没有想解除诅咒。」


    「……啊？」


    双方几乎同时开口。罗威尔似乎完全没想到艾伦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妈妈，诅咒对陛下没有任何意义，根本无法让他引以为戒。」


    「……你怎么知道？」


    「妈妈，精灵的诅咒对我们来说形同毒药。我们会被拉进那个诅咒，难保不会失常。」


    「是啊，没错。」


    「陛下现在反过来当成武器了。如果王室的人进入一群精灵魔法师之中，结果会怎样？」


    话说到这个地步，罗威尔也一脸惊愕。


    「精灵们会逃走……」


    「王室的诅咒将会化为解除精灵魔法的武器。所以陛下一点都不想解除诅咒。」


    艾伦彻底了解陛下有多腹黑了。无论陷入何种困境，拉比西耶尔都会反过来当成武器。


    奥莉珍听了，忍不住大叫：「所以我就说我不会对付腹黑啦～」


    艾伦等人叹了口气，表示他们都累了，决定踏上归途。

 第二十六话 艾莉雅的真相

    一口气放松了紧绷的心情，加上在最后关头跟陛下对峙，使得疲劳来到最高峰。


    艾伦一回到精灵界便发烧卧床。罗威尔担心她，片刻不离地一直守在身边照顾。


    她原本就才刚勉强过自己，因此实在无法避免搞成这样。


    「艾伦，你还好吗？」


    罗威尔每隔一个小时就会开口确认她的身体状况，艾伦已经死了一半的心，躺在床上看著他。只见他的背后出现了鬼鬼祟祟窥伺的人影。


    亚克和凡偷偷摸摸地窥探艾伦的状况，他们的表情都显得很担心。


    艾伦见到他们后，挥手说著自己没事，让凡看了心花怒放地笑了。亚克则是内敛地笑著。


    但下一秒，他们两人便被罗威尔发现，接著房门「砰」的一声关了起来。


    「受不了，真是一刻都不能大意。」


    亚克说出那句劲爆的发言后，罗威尔就一直防著他。


    亚克接受治疗，已经恢复精神。他的个性活泼到跟奥莉珍之前所说的大相径庭。


    根据奥莉珍所言，他似乎是太久没恢复自由，现在很兴奋。


    刚才他似乎是觉得只要跟著身为护卫的凡，或许就能见到艾伦。


    亚克总会用尽各种手段前来见艾伦。如今凡也被扫到台风尾，一起被赶了出去，一想到他可能沮丧地垂著耳朵和尾巴，艾伦不禁觉得他很可怜。


    「爸爸……你太过火了。」


    「才没有这回事。我扑灭想从我身边夺走艾伦的害虫，很理所当然吧？」


    罗威尔以爽朗的笑容说出惊悚的发言，让艾伦听了只能叹息。


    面对染指艾伦和奥莉珍的家伙，罗威尔都不会放过。


    例如想把艾伦交给王室的艾伯特。


    例如爱慕罗威尔，后来自私地想把罗威尔从艾伦他们身边抢走的艾齐儿，甚至连有那么一点徵兆的艾莉雅也是。


    倘若有人想抢走罗威尔，艾伦母女至少会应个酬。但只要看著罗威尔，就会知道他做得非常彻底，彻底到令人讶异。


    「艾伦你不用嫁人啦。应该说，你要当我的新娘也可以喔。」


    「…………嗯？」


    罗威尔这话让艾伦听得相当不解。


    她看著罗威尔，心想那到底是什么意思。没想到罗威尔却以期待的眼神看著她，只是一直笑著。


    （……这个难道是……）


    「我长大之后……」


    话都还没说完，罗威尔便睁著闪闪发光的眼神，等待后续，肩膀则是不断上下摆动，一刻都静不下来。


    「不会当爸爸的新娘。」


    当艾伦斩钉截铁地这么说后，罗威尔的肩头整个往下垂。


    艾伦猜得没错。这果然是在希望小女儿开口的话语排行榜中，榜上有名的「我长大后要当爸爸的新娘」。


    艾伦以冰冷的眼神看著罗威尔，心想怎么又是这种浪漫时，罗威尔叹道：


    「太奇怪了……给女儿的浪漫却被女儿本人敲个粉碎……」


    「我觉得看看现实比较重要。」


    「我不要。」


    罗威尔立即回答，并抱紧艾伦，不断重复说著「我不要我不要」，同时磨蹭著艾伦。


    只见艾伦眯起眼睛，丝毫不隐藏觉得罗威尔很烦的态度，就这么乖乖地任他摆布。


    这时候，奥莉珍突然出现在房里，艾伦和罗威尔都有些惊讶。


    「艾伦，还在发烧吗？」


    奥莉珍轻轻将手放在艾伦的额头上，随即感觉到一股温和的体温。


    「看来已经没事了。」


    奥莉珍满意地笑著。艾伦就像获得许可一样，打算下床，却被罗威尔紧紧抓住。


    「还不行！」


    「我不要！我一直躺著，已经躺腻了！」


    艾伦闹著脾气，表示自己只是要拿书来看，罗威尔却苦笑说著让他去拿。


    「亲爱的，书我去拿就好了，你去索沃尔那边吧。」


    艾伦和罗威尔因为奥莉珍这句话而定格在原地。不过罗威尔马上开口，认真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与其说『发生』，应该是『惹出』吧。那个小笨蛋做的事的确不容小觑，不过这次惹事的是她女儿哟，所以索沃尔才会忍无可忍发飙了。」


    那个索沃尔竟会发飙──这件事实太过令人震惊，罗威尔和艾伦只能面面相觑。


    ＊


    索沃尔看著学院捎来的信上写著「请派人接回」，不禁一个头两个大。


    信上详细写著拉菲莉亚的行为问题。


    上头不只写著过去在学院引发的问题，还有报出家名、鄙视他人、排挤他人等行径。


    索沃尔在极度疲惫之下叹了口气，罗伦于是递出茶杯，请他喝茶。


    但索沃尔根本无意喝茶，只是一直叹气。


    写有拉菲莉亚行为问题的信件旁堆著一叠文件，那些都是关于艾莉雅的报告。索沃尔看了两页，失落地说：


    「到此为止了吗……」


    「老爷……」


    「拉菲莉亚没有身为贵族的自觉。她本人也没那个意愿，所以不听教诲……这本来就跟她的性子不合。」


    索沃尔基于自己的任性，将她们两人带来这个家，带进贵族的世界。他以为她们将会永远扶持著他。


    然而贵族这个身分却让她们癫狂。


    索沃尔只能叹气。


    「索沃尔。」


    罗威尔突然从空中出现，索沃尔吓了一跳。


    「大哥，你怎么来了？」


    艾伦现在应该正发烧卧病在床。


    担心孩子的罗威尔之前明明放话要照顾艾伦，短时间内不会过来，现在却突然现身，索沃尔和罗伦都是一阵惊讶。


    「奥莉很担心你。」


    「大嫂……？」


    「别憋在心里。发生什么事了？」


    索沃尔的大嫂是女神，和双女神也是姊妹。她大概全都知道了。


    为了解释来龙去脉，索沃尔首先递出关于拉菲莉亚的报告。


    罗威尔看著看著，眉间的皱摺也就越卡越多，最后变成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这么询问索沃尔：


    「为什么你的女儿会想要凯？」


    「……应该是因为凯和精灵缔结契约了吧，所以才想要。」


    事情的开端发生在拉菲莉亚和骑士科的学生起冲突，被关进反省房时。


    当天好巧不巧，正好是跟精灵交流的日子，是所有学院生喧腾的日子。


    在这样的日子里，拉菲莉亚却独自被关在反省房里，根本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一被放出来，她却听闻自家的佣人成功跟大精灵缔结契约，闹得沸沸扬扬。


    拉菲莉亚想去询问本人，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因此前往被骑士科学生包围的凯身边，然后不可一世地说了：


    「你跟著我吧，我会帮你跟父亲说的。跟艾伦比起来，我才是公爵家的继承人，这样比较光荣吧？」


    拉菲莉亚一直看不惯只有艾伦拥有护卫。


    之前被骑士科的学生那么一说，拉菲莉亚认为已经看清自己的立场。但经年累月持续的嚣张跋扈，让她养成了习惯。


    她反射性地说了爱面子的言词，尽管后悔自己在说些什么，却已经覆水难收。


    拉菲莉亚的态度简直就像把凯当成饰品，一旁的骑士科学院生们听了不禁勃然大怒。


    罗威尔和索沃尔也摇了摇头，只觉得无药可救。


    「这样看来已经不行了。」


    「是的，所以我正在进行退学手续。」


    拉菲莉亚是淑女科的学生。被关进反省房出来后马上又挑起争端，如此一来，受到禁足在家的处分也不奇怪。


    然而淑女科的禁足在家处分，其实等同退学，代表拉菲莉亚已经被烙下并非淑女的烙印。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办？」


    「……把她跟母亲一起送回市井。」


    「跟母亲一起？」


    索沃尔又将另一叠纸递给罗威尔。


    那是详实记述著艾莉雅至今做过哪些事的报告。罗威尔看了之后，不禁盛怒。


    「大哥！请你等等！」


    「这女人果然跟艾齐儿没两样！竟然背著你做这种……！」


    罗威尔大叫著要马上把她赶出这个家，罗伦和索沃尔急急忙忙阻止他。


    「我都知道！所以我会和艾莉雅离婚！」


    索沃尔这声大叫，让罗威尔停止了动作。


    「……你是说真的吧？」


    「是的，我已经无法信任艾莉雅了。我想艾莉雅也希望如此吧。我打算让拉菲莉亚同席，一起谈这件事。」


    见索沃尔下定决心，罗威尔却有些愧疚。


    「……起因是我吗？」


    「不，她只是拿碰巧在场的你，当成自己不贞的理由罢了。我以为我能原谅她忘了我就在旁边，却依旧想讨好你的态度。」


    「……」


    「她那个时候说大家即将成为一家人，所以想跟你打好关系，但她前前后后就只对大哥你展现那种态度。而且还老是以身体不适为由，不愿学习贵族教育，即使我回到家也不上门迎接。但看过报告后，我总算知道她为什么不出来迎接我回家了……她就是这种女人。」


    「索沃尔……」


    「女神大概早就知道那个女人的本性了吧，所以才降下警告。但那个女人连警告都能忽视。」


    「……这样啊。」


    「难过归难过，但我也被女儿讨厌了。拉菲莉亚应该会想跟著妈妈走吧……」


    索沃尔其实爱著女儿。


    只有这件事，罗威尔非常清楚，于是他抓著索沃尔的肩膀。


    索沃尔说，他会在拉菲莉亚回家那天做个了断。


    为了鼓励他，罗威尔表示家人都会陪在他身边。索沃尔因此开心地笑说：「那还真是可靠。」


    艾伦从罗威尔口中听说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整个人惊讶不已。


    拉菲莉亚已经够离谱了，艾莉雅到底又在私底下干些什么啊？索沃尔平时忙于经营领地，所以她会代替索沃尔，与伊莎贝拉、罗伦一起管理整个家。但据说因此被人察觉家中有不自然的支出。


    伊莎贝拉整理好报告后，这么说服索沃尔：「离婚吧。」


    罗威尔所说的事情和那份报告的内容一样。虽说是从姊姊那边听来的，奥莉珍仍然把艾莉雅的所作所为详细说了出来，结果使得罗威尔的怒气更加猛烈。


    「奥莉，你晚一点可以把这件事告诉索沃尔吗？」


    「……这样好吗？他不会更灰心丧志吗？」


    「不会，没问题的。他都说他不伤心了。既然这样，我希望他能彻底毁了这段感情，最好是毁到不会出现『复合』这个天真词语的程度。」


    「哎呀哎呀。」


    奥莉珍眨了眨眼，对罗威尔会气成这样感到吃惊。


    而艾伦听了艾莉雅的行径后也非常生气。奥莉珍原本是对著罗威尔阐述整件事，现在却注意到在底下默默听著他们谈话的艾伦表情大变，脸色一片铁青


    「呃……艾伦……？」


    「艾伦……？」


    罗威尔见奥莉珍脸色发白，在吃惊之中也看到艾伦的表情，于是跟著泛白。


    「艾、艾伦！慢著慢著慢著！」


    罗威尔慌慌张张地抱起艾伦，奥莉珍则是双手捧住她的脸颊，希望能揉垮那张面容。


    「…………」


    然而不管怎么揉，艾伦的表情都没有变化。


    艾伦双眼发直，以低沉的嗓音说：「看我毁了她。」


    「什么？艾伦！不能用物理手段毁掉喔！」


    「艾艾艾艾艾伦！交给爸爸吧！好吗！」


    「我不要。我也要在场。」


    艾伦以坚定的眼神看著双亲，让他们都顶著一张苍白的脸叹气。


    罗威尔甚至向索沃尔道了声歉。


    「那个小笨蛋惹到女神中最不能惹的孩子了……」


    询问拉菲莉亚回到宅邸的日子后，艾伦下定决心，一定要彻底一刀两断。


    ＊


    当拉菲莉亚回到宅邸，她马上发现宅邸内的气氛非常紧绷。


    她自己犯下的各种愚行已经不可能修复了。


    当教师边叹气边叫她回家禁足时，她什么都说不出口。


    她明明只想表达凯当自己的护卫比较有利，为什么非得被众人那般指责？拉菲莉亚依旧无法理解，认为那些人根本不必发那么大的火。


    加上艾米尔说的话始终在脑里挥之不去。


    『明明不愿学贵族的规范，却厚著脸皮自称贵族，这就是你。』


    （贵族的规范……）


    那是索沃尔和家庭教师一直想教她的事。但艾莉雅说了，她们是公爵家的人，所以不学那种规范也没关系。她们的身分太高，没有人可以骂她们。


    （说到身分的话，艾米尔是王族……是可以教训我的立场。所以她才会一直针对我吗？）


    周遭的人无法斥责公爵家的女儿，所以才会拜托身分较高的艾米尔吗？


    （这样的话，艾米尔她……）


    或许是因为被众人拜托，才会针对自己。拉菲莉亚总算知道把目光放在周遭的人身上。但她马上开口叹气，觉得想些已经没用了。


    稍早教师要她待在自己的房间，等待接她的人来到学院，同时要她整理所有行李。


    不久后，她发现几名佣人来到房间，将她房内的私物全搬了出去。


    「为什么要把东西全搬走……？」


    只要回家禁足这个惩罚结束，她还会回来这里，为什么要搬？当她这么提问时，佣人看著她，简洁地回答：「请您问老爷。」


    因此她心有不甘地坐上马车，回到宅邸，没想到宅邸的气氛糟到根本待不下去。


    她很怀疑自己惹出的事，真的有必要受到如此斥责吗？不服的拉菲莉亚在反省之前，内心已经先充满叛逆之心。


    在门口迎接她的罗伦表示，老爷在起居室等她，要她快点过去。拉菲莉亚心不甘情不愿地照做，只见双亲已经在起居室等著她。但她马上发现他们两人很不对劲。


    「……我回来了。」


    「坐下。我有话要说。」


    索沃尔的怒气清晰可见，拉菲莉亚有些胆怯地坐在艾莉雅旁边。


    「你有自觉自己在学院干了什么好事吗？」


    索沃尔单刀直入切入主题，这让拉菲莉亚不太高兴。


    「因为……凯比起当艾伦的护卫，跟著我比较有好处吧？我只是这么说而已啊。」


    索沃尔听了这话，用力朝著茶几捶下去。


    她们两人从没见过如此暴力的样子，不禁抖动双肩。


    「我应该在你们来到这个家时说过了。何谓骑士、我们家族是什么样的家系，还有在宅邸工作的佣人并非佣人。」


    索沃尔说完，她们两人也跟著回想。这么一提，当时他似乎的确说过什么话，可是因为环境改变，彷佛颠覆过往的生活，让她们完全忘了这回事。


    「你侮辱了骑士，贬低了守护这个家的人们的骄傲。你们的行动全都会报告到我这里来。这个家的佣人、女仆、总管全都是骑士，也是我的下属！」


    索沃尔说的话让她们一阵讶异，似乎终于想起她们对女仆们做过什么了。


    见她们两人的脸色渐渐苍白，索沃尔知道她们总算搞懂了，因此拋出这句话：


    「如今这块领地因为诸多因素而受到各方瞩目。就像之前拉菲莉亚被绑架那样，你们已经被人盯上，处境很危险。」


    索沃尔接下来说的话，让艾莉雅的脸色瞬间刷白。


    「所以我偷偷指派了护卫给你们。明明是出自担心才安排的护卫……结果他们都报告了什么事？艾莉雅，你应该心里有数吧？」


    「……妈妈？」


    艾莉雅脸色泛白，不断发抖。尽管拉菲莉亚担心地询问她怎么了，她却彷佛没有听见。


    「还有拉菲莉亚，你没有当贵族的资格。」


    拉菲莉亚听见索沃尔这句话，整个人僵在原地。


    「……什么？」


    「听说你在学院到处宣扬自己是公爵家的人是吧？我还以为你在那场绑架事件后就学乖了，看样子根本没学会教训。」


    「因为……！不就是这样吗！我不就是爸爸你的孩子吗！」


    「……是啊。但你能理解那会对他人造成什么影响吗？」


    「什么意思？」


    「你那是在对众人施压，告诉众人你的身分尊贵，要礼遇你。」


    「我才没有那样！」


    「你有。一旦你的态度如此，便不会有人亲近你。学院里确实几乎都是贵族子弟，骑士科中却有很多平民。尤其我们家会和骑士来往，他们一定会把你的态度解释为施压，最后产生不满。然后当成对你、对这个家的评价……你在学院已经诋毁家名了。」


    所以骑士科的学生们才会对她恶言相向──拉菲莉亚这下总算理解了。


    在变成贵族前，她在城镇上明明有很多朋友，为什么成了贵族后，却一个朋友也交不到呢？她一直觉得很奇怪。


    她大概能理解为什么贵族会瞧不起她，却真的不懂怎么会连平民也看不起她。


    就算现在明白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向人施压了，然而她本人根本没那个意思，因此心中只有不满。


    「我已经让你退学了。接下来会安排你们回市井。」


    「爸、爸爸！」


    拉菲莉亚很惊讶，不知道怎么会弄到要回市井。索沃尔却继续以冰冷的语气开口：


    「我会和艾莉雅离婚。」


    这句话让艾莉雅慌了手脚。面对大叫著「为什么！」的艾莉雅，索沃尔拋出接下来这些话：


    「你问我为什么？这是我想问的问题。从婚前就背叛我的人，现在还质问我为什么？你自己应该最清楚吧？」


    「……妈妈？背叛是什么意思……？」


    说到此处，拉菲莉亚就像想起什么似的，直瞪著索沃尔。


    「背叛妈妈的人是爸爸你吧！」


    「……你说什么？」


    「自从妈妈来到这个家之后，大家都好冷淡！妈妈一直为此难过！既然这样，不就是爸爸害的吗！」


    拉菲莉亚所说的话令索沃尔打从心底感到不解，反问著：「你在说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传来敲门声。罗伦在门外对索沃尔说：「小的把人带到了。」


    「好，进来吧。」


    索沃尔同意之后，进入室内的人是堂姊妹夫妻和祖母。


    就在拉菲莉亚不解他们怎么会来这里的时候，艾伦首先走了过来。拉菲莉亚见状，怒气更旺盛了。


    你到底要干嘛啊──拉菲莉亚如此大吼。艾伦却面无表情地开口：


    「艾莉雅婶婶，我应该已经给过忠告了。但没想到你不仅利用爸爸，连索沃尔叔叔都……」


    艾伦看都不看拉菲莉亚，直接对著艾莉雅说道：


    「我要毁了你。」


    艾伦此话一出，艾莉雅便发出恐惧的尖叫。艾伦这副从未展现过的模样，瞬间就将拉菲莉亚吞没。


    她全身起了鸡皮疙瘩。虽然不知道原因为何，但眼前这名表情渐渐消失的娇小孩子，竟让她觉得可怕得不得了。那让人大惊失色，身体也不断颤抖。


    感觉就像惹火了绝对不能惹的对象一样。


    她并不知道那就叫「畏惧」，不过索沃尔等人也有相同的感觉，只见周遭的大人们脸色已经发青。


    「抱歉，索沃尔……事情变成这样，已经阻止不了艾伦了……」


    索沃尔听见罗威尔这么说，差点发出窝囊的叫声。


    艾伦以前曾向对拉菲莉亚下手的王室进行报复。


    其结果已经足够让罗威尔他们脸色发青。这样的艾伦，现在却比那时更加愤怒。所有人脸色的发青的理由就在这里。


    「呃，艾伦……算爸爸拜托你，就算要毁，也不能用物理手段喔。不然领地会被你轰掉。」


    罗威尔这句话令索沃尔等人的脸色更惨白了。


    尽管不会诉诸物理手段，艾伦却非常想彻底毁了艾莉雅。


    而个中理由，完全是因为艾莉雅「企图夺取索沃尔的性命」。


    「你们的声音都传到走廊上了。拉菲莉亚，你说是叔叔背叛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艾伦突然向拉菲莉亚拋出疑问，让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但她依旧不敌艾伦异样的态度，一边颤抖著身体，一边老实回答：


    「因、因为……爸爸说妈妈背叛他了。可是先背叛的人是爸爸啊。妈妈她一直很伤心。」


    「一直很伤心？婶婶有告诉你，她被背叛了吗？」


    「咦……？」


    「如果婶婶说她被背叛，那叔叔他做了什么？」


    「……才不只爸爸。这间宅邸的人都一样！大家都无视妈妈！」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你还问……我们来的时候就这样了！」


    「…………」


    意思是，自从艾莉雅来到这幢宅邸，就遭到冷落了吗？若是如此，那艾伦知道宅邸的人为什么会这么对待她。


    「艾莉雅婶婶，请你告诉拉菲莉亚真相如何？说说你之所以被宅邸的人忽视的理由。」


    「你是什么意思！」


    「拉菲莉亚，婶婶在来到这个家之前，就已经背叛过叔叔了。」


    「……什么？」


    「宅邸的人对这点非常气愤。这个家以前有个人也做过类似的事，结果被宅邸里的所有人讨厌。而婶婶现在正在重演那些事。」


    「……被讨厌的人？你是说……艾米尔的妈妈？」


    「她叫做艾齐儿喔。」


    因为艾伦这么说，拉菲莉亚似乎想起来了。想起双亲在自己年幼时，有个很烦恼的存在。


    「那……又跟妈妈有什么关系？」


    「婚礼会在女神面前立誓。你还记得吗？叔叔和婶婶的婚礼。」


    话题突然跳到婚礼，让拉菲莉亚相当吃惊。她记得那场婚礼，因此她一边点头，一边阐述艾莉雅当天穿著非常美丽的衣服，看起来很有自信。艾伦看著拉菲莉亚回答，又继续说：


    「婚礼要立誓，承诺自己会和身旁的人一起扶持向前。可是婶婶根本无意和叔叔扶持向前，所以才会被女神警告，要她好好看著叔叔。」


    「被女神……警告？妈妈吗？」


    「对。我们当时很气婶婶，质问她是不是根本不爱叔叔。」


    「妈妈……？」


    拉菲莉亚难以置信地看著艾莉雅，艾莉雅却大叫：「才不是！」


    「我都说我没有那个意思了啊！为什么你们总要翻那件旧帐，一直忽略我……！」


    「就……就是啊！妈妈她没有错！」


    「没有错……？」


    艾伦这声低沉的嗓音令拉菲莉亚和艾莉雅为之颤抖。她面无表情地回答：


    「如果叔叔在婚礼时，一直盯著你母亲以外的女人看，拉菲莉亚，你作何感想？」


    「呃……什么啊？好恶心。」


    「婶婶，拉菲莉亚说恶心喔。」


    因为艾伦这句话，拉菲莉亚似乎明白了真意。


    她开口叫著「妈妈……？」眼中却充满了难以置信。


    「拉菲莉亚，婶婶是不是这么跟你说的？『我没有错』、『我只是想跟未来的家人打好关系』。」


    「你怎么知道……？」


    「你听了这些话后，产生叔叔薄待婶婶的错觉，所以才会用那种叛逆的态度对叔叔吧？」


    索沃尔听完艾伦这么说，讶异地瞪大眼睛。


    原来拉菲莉亚误会自己欺凌母亲，才会想用叛逆的态度反抗。


    「真没想到……所以你才会完全不听我说的话吗……？」


    见索沃尔苦恼的样子，拉菲莉亚露出愧疚的表情。


    倘若孩子真的认定如此，那能采取的行动也确实有限。


    「而且……妈妈她说没关系……因为我们是公爵家，不用特地念书也没差……」


    「艾莉雅！」


    「不、不是！我没说这种话！」


    「咦……妈妈，你不是这么说的吗？你说既然我们是公爵家，就没人可以骂我们，不学也没关系。所以我才……」


    「你少胡扯！我什么都没说！」


    艾莉雅这些话让拉菲莉亚大受打击。她错愕地看著母亲的模样，就像诉说著自己遭到背叛一样。


    「别再迁怒到拉菲莉亚身上了。正是因为相信你的话，才会害得她在学院被排挤啊！」


    索沃尔说完，艾莉雅也忍无可忍地大叫：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相信我说的话！」


    「看过这个，谁还能信？」


    索沃尔将一叠文件随意摊在茶几上。艾莉雅只看了其中一张纸，脸色便明显发青。


    伊莎贝拉从后头缓缓往前，站在索沃尔身后说道：


    「你随便花了这个家的钱了吧？还有人告诉我，家里的用品不见了。居然随便变卖家产，你到底在做什么？」


    艾莉雅不停颤抖。伊莎贝拉继续说道：


    「你说大家会成为一家人，所以想打好关系。那你平日又做了些什么？既不上门迎接丈夫，也不接受身为夫人的教育……你想打好关系的人，其实只有罗威尔吧？」


    伊莎贝拉这句话，让拉菲莉亚恍然大悟。


    「妈妈她……？这怎么可能……」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很早熟。正因处于会热络谈论恋爱话题的年纪，才更清楚明白个中含意。


    「我们早就对那些拿了你的钱的男人有所防备。你知道他们受你所托，企图干什么勾当吗？」


    「胡说！我没拜托他们任何事！」


    「哎呀，你不否认自己有拿钱给他们啊？不过真是遗憾，我们家的人都非常优秀，他们清楚听到你说的话了。而且也替我们讨回你为了跟男人私奔而动用的钱了。」


    艾莉雅直瞪著不断拋出辛辣言语的伊莎贝拉，却一句话也不说。


    「你害怕女神定罪，所以想杀了索沃尔。你的觉悟很了不起。」


    面对伊莎贝拉在盛怒之下的言语，拉菲莉亚难以置信地嘟囔：


    「妈妈……？这不是真的吧……？你怎么会想杀死爸爸……」


    「我不是说了，我不记得自己有拜托他们做这种事！」


    见艾莉雅态度大变地吼叫，拉菲莉亚瑟缩了身体。


    她企图杀害父亲。就算父亲责骂自己，她也不曾出言袒护，只会说自己没有错，然后全面否定拉菲莉亚说的话。


    拉菲莉亚不断颤抖，她觉得艾莉雅看待索沃尔的眼神很可怕。她这样的心思全写在脸上，艾莉雅看了，连拉菲莉亚都能狠心怒瞪。那让拉菲莉亚不禁远离艾莉雅。


    索沃尔见状，急忙抓住拉菲莉亚的手，将她护在身后。


    拉菲莉亚受到父亲庇护，一愣一愣地看著近在眼前的背影。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脸悠哉的奥莉珍开口了：


    「真是的～我们都那样给你忠告了，居然还是不听。姊姊们就是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才特地下警告，对我们说出实情的耶。」


    因为奥莉珍这席话，艾莉雅似乎回想起来了，回想起双女神的警告。


    她脸色发青，脑袋一片混乱。奥莉珍看了，露出嫣然一笑。


    「姊姊都看在眼里哟。你做了些什么，又在想些什么，她全都知道。」


    「什……什么啊……」


    艾莉雅慌了手脚，奥莉珍依旧笑著说：


    「你跟索沃尔举办婚礼时，同时和四个男人有关系吧？」


    「什……」


    众人讶异地张著口。但奥莉珍不管他们，继续说：


    「你假装烦恼著和索沃尔之间的关系，好让人安慰你。不过其中有两个人听说你结婚后，觉得遭到背叛，已经拋弃你了对吧？另外两个人和你的关系依旧，不过其中一个人想不开，向你提议要杀了索沃尔。这么一来，就不会被定罪。你只是利用这点。」


    「什么！不是只有两个人吗？」


    索沃尔发出大吼，奥莉珍于是道了歉。


    「这是罗威尔说的呀，我要全部抖出来～」


    奥莉珍把责任推给罗威尔，开始爆料，索沃尔等人却哑口无言。


    想想也是。毕竟艾莉雅瞒著索沃尔接近其他男人，利用他们的同情心获得慰藉。


    接著宛如要补充缺少的男人，她在宅邸见到罗威尔，为之心动，于是向罗威尔示好。


    结果没能得逞，反遭到众人挞伐，她因而利用这点，扮演一个可怜的女人。


    最符合她的角色，就是在新家遭到冷落的女人。她还拖女儿下水，藉此提高可信度。


    然而依旧不如料想。凡克莱福特家的信用比想像中还要好。


    而事情的真相，其实是听了艾莉雅诉苦的对象对其深信不疑，企图杀了索沃尔。


    为了将双女神的誓言仪式作废，免于被定罪，杀死伴侣是人们常常使用的手段。


    正因如此，拉比西耶尔得知索沃尔再婚的消息后，才会寻找可乘之机出席婚礼，以衡量艾莉雅的品行。


    至于索沃尔和艾齐儿调停当时，则要审议是谁先出轨才能评判。


    婚后毕竟索沃尔也和艾莉雅发生关系，原以为他们是就此扯平，但女神其实洞察了一切，她衡量罪责轻重，定罪天秤倾斜的那一方。


    「你这个女人实在……」


    索沃尔这声呢喃已经超越怒气，有更多无奈和悲伤。


    现在不只艾伦生气，室内已然充满怒气。


    一切都穿帮的艾莉雅低著头，不再言语。


    「妈……妈妈……？」


    拉菲莉亚茫然地哭泣著。艾伦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尽管两人身高完全不同，但拉菲莉亚注意到艾伦后，忍不住抓著她大哭。


    艾伦搓著拉菲莉亚的背，轻声告诉她「没事的」之后，拉菲莉亚便紧紧抱住艾伦。


    不顾罗威尔他们的心情，自己想怎么对待男人就怎么对待的态度，令艾伦怒不可遏。


    她更无法原谅艾莉雅只为了博取众人同情，于是利用拉菲莉亚。


    「婶婶，请你觉悟吧。」


    艾伦的怒气促使空气产生震动，能量互相摩擦。


    四周开始迸出火花，罗威尔和奥莉珍急忙介入阻止。


    「艾伦！不能用物理手段啦！」


    「艾伦～！你会把宅邸轰飞，所以不行哟～！」


    艾伦在双亲的拥抱下，拚命努力压抑自己的感情。


    就近看著的拉菲莉亚依旧流著泪，愣在原地。


    「……这算……什么……」


    见拉菲莉亚一脸茫然，索沃尔急忙来到她身边，抱紧了她。


    拉菲莉亚讶异地望著索沃尔。


    双方发现这点，彼此注视著。随后，拉菲莉亚潸然泪下。


    「爸……爸爸……我……我很……抱歉……」


    「……没关系，已经够了，没关系了。爸爸对不起你……」


    索沃尔和拉菲莉亚怜惜地互拥。


    一直都想如此拥抱的心情满溢而出。拉菲莉亚的泪水就像溃堤一样，不断往下流。


    这时突然传出一道猛烈的叫喊，宛如要盖过拉菲莉亚的哭声，响彻室内。


    「为什么连拉菲莉亚都要背叛我？你不信我说的话吗！」


    「……你口口声声要人相信你，但你的行动要如何让人信服？就连现在，你还不是惧怕女神定罪，不敢把手套拿下来吗？」


    「我……我这是……」


    「女神定罪的证据仍未消失对吧？即使被女神定罪，我依旧想去相信你……是你没有回应我的信任。」


    「……唔！」


    「你践踏了我的信任……而且早在你被定罪之前，就一直践踏著我。」


    索沃尔自嘲般地轻笑。艾莉雅则是不甘地咬著嘴唇。


    这时候，伊莎贝拉跳出来帮腔：


    「艾莉雅，把手套拿下来。」


    伊莎贝拉的这句话理所应当。既然要人相信自己，就要拿出证据。艾莉雅听了，激动地大叫：「我不要！」


    「来人！」


    伊莎贝拉拍响手掌，三名穿著女仆装的女性便来抓住艾莉雅，并拿下她的手套。她们的动作非常俐落。果然是骑士。


    艾伦本来静静地观望事态，此时却感觉到奥莉珍发出解开法术的气息。从前她替艾莉雅施术，让人看不见定罪的痕迹，现在大概是解开了。艾伦偷偷瞥了奥莉珍一眼，奥莉珍也拋了个媚眼回应。


    女仆们完全不让艾莉雅有抵抗之机，迅速摘下手套，只见她的手上清楚印著宛如荆棘缠绕的印子，一直延伸到上臂，而且变得像污泥那般漆黑。


    指尖、指甲也染得一片漆黑，见到那诡异的模样，拉菲莉亚和伊莎贝拉都发出尖叫。


    艾莉雅环抱著自己的手臂，企图隐藏。但那印子扩散的程度和色彩，反而证明了艾莉雅的背叛。


    「索沃尔明明那么相信你！」


    伊莎贝拉气得流泪。


    「如果你爱著我，那就要相信我啊！相信女神定罪这种东西，才真的是疯了！」


    「你……」


    「不就是这样吗！你比起相信眼前的我，更相信女神这种区区的信仰！不然你说说，女神到底在哪里？」


    听见艾莉雅的主张，让奥莉珍忍不住开始大笑。


    众人不解地望著奥莉珍。对知道奥莉珍真实身分的人来说，艾莉雅完全是在女神的面前做了大不敬的发言。


    「真是的，不就在你眼前吗？」


    见奥莉珍窃笑，艾莉雅不服输地挑衅：「你是想说你的美貌堪比女神吗？」艾莉雅如此嘲笑著，渐渐酝酿出现场异样的气氛。


    「我在这个世界被称作万物之母。将你定罪的人是我的姊姊哟。」


    奥莉珍解放她一直隐藏的女神波动。


    她飘浮在半空中，发出光芒。艾莉雅见状，不禁一脸呆滞。


    奥莉珍维持飘浮的姿态，充满爱意地搂住罗威尔的头。


    「如果你想对我的罗威尔出手，我可不会饶你。索沃尔也是一样，因为他是罗威尔重要的家人。你已经惹到掌管这个世界的女神们喽。」


    在场所有人看见奥莉珍不断窃笑，无一不跪在地上。


    陆续有人被奥莉珍的力量慑服，双膝跪地，同时盗著汗。


    见四周所有人的脸色逐渐苍白，艾伦叫了声「妈妈」。


    「给周围带来影响了。」


    「哎呀，讨厌啦。真对不起哟。」


    奥莉珍呵呵笑道，周遭的气氛瞬间骤变。奥莉珍一边浮游在半空中，一边依旧搂著罗威尔的头。罗威尔则是珍爱地伸手搂过奥莉珍的腰。


    艾莉雅连眼睛都没眨，茫然地看著这一幕，只能不断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来你是觉得只要对方爱著你，你想做什么事都无所谓。你夸称这就是爱，也如此向其他男人索爱。索沃尔明明一心只爱著你，你却利用贵族继室这个立场，为了博取男人的同情，扮演可怜的自己。」


    「…………」


    「姊姊早就知道事情会演变至此。所以才会警告你，小笨蛋。但你甚至瞧不起女神。」


    奥莉珍的话让艾莉雅发出惊呼。似乎终于明白自己做了什么。


    「不只如此，你还惹怒了女神中最惹不得的孩子。毕竟她最爱的叔叔被人盯上性命嘛，这也难怪。」


    艾莉雅惊觉奥莉珍话中真意，看著艾伦。艾伦的怒气似乎压抑不住了。现在只能告诫她，释放能力之后，一定要留下对方一条小命。


    「艾伦！」


    但艾伦突然解放力量，罗威尔等人吓了一跳。却只有奥莉珍一人不惊讶。


    艾伦是女神之末。掌管元素的艾伦能够影响构成物体的元素。在那个细微的世界，所有情报都是基底。而艾伦能操纵情报，进行改变。


    艾莉雅的手上印著女神的定罪。艾伦甚至能操纵荆棘延展。


    艾莉雅手上的荆棘开始蠢动，攀附著身体。那像虫子蠕动的动作，让艾莉雅发出尖叫。


    荆棘接著蜿蜒，扩散到艾莉雅的胸口，爬遍她的身体。当荆棘爬上脖子，绕了一圈之后，终于停下。


    艾莉雅只剩脸完好如初，全身都被染黑。


    「不要啊啊啊啊啊！」


    艾莉雅的尖叫非常骇人。


    周遭的人都愣在原地，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艾伦……你干涉了姊姊的定罪吗？」


    奥莉珍完全没想到会变成这样，语气有些茫然。只见艾伦得意地吐气。


    「我是掌管元素的人。没有被我均质化成微粒体，你就该感谢了！」


    「均质……？」


    罗威尔不解地歪头。


    啊，不小心讲出专门术语了──艾伦如此修正：


    「没有被我弄成碎屑，搅拌成一团糊，你就该感谢了！」


    艾莉雅听完，口吐白沫地晕了过去。


    看来是明白艾伦所谓的「毁了你」是什么意思了。


    「……艾伦，不能真的做哟。」


    「我没有！我忍住了！」


    「你好伟大～」


    奥莉珍嘴里说著「好乖」，抚摸艾伦的头。


    众人可以听到罗威尔在一旁喃喃说著：「艾伦的物理手段好恐怖……」


    ＊


    隔离昏倒的艾莉雅后，索沃尔一直抱著始终哭泣的拉菲莉亚。


    见拉菲莉亚抓著那双满怀爱意的臂弯，艾伦不禁有些愧疚。


    就算艾莉雅做了那些事，她依旧是拉菲莉亚的母亲。


    「……拉……拉菲莉亚……」


    艾伦下定决心叫了拉菲莉亚一声，拉菲莉亚的肩头便随之抽动。


    见到艾莉雅那副模样的人，想必都觉得极为异常吧。


    索沃尔也表示没有要继续追究的意思。就另一层意义来说，是因为他可怜艾莉雅。


    受到艾伦呼唤后，拉菲莉亚不断擦拭著泪水，试图停止哭泣。


    「那……那个……」


    相较于艾伦支支吾吾，拉菲莉亚则是清楚地开口：


    「……艾伦，对不起……我之前随随便便就恨你……」


    「咦？」


    拉菲莉亚这句话令艾伦感到不解。随后，拉菲莉亚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其实来光顾妈妈店里的男人一直很疼我。因为爸爸不在身边，他们常常陪我玩……」


    听了拉菲莉亚的话，索沃尔一脸难受。之前被艾齐儿弄得焦头烂额，又苦于经营窘迫的领地，索沃尔已经无心顾及拉菲莉亚她们。


    「现在想想，妈妈真的很奇怪。我终于懂了……妈妈会被人讨厌很正常……我也做了一样的事……」


    拉菲莉亚想起她在学院被指责的事，明白旁人是如何看待自己的言行，也了解他人评判她的真意。


    「我反抗爸爸，偷懒不念书，却觉得被人捧在手掌心是理所当然……嫉妒大家开口闭口只会讲艾伦……我根本没资格嫉妒你。」


    拉菲莉亚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我把错全推给艾伦，我没人疼、交不到朋友，都是因为你……但明明就是我自己不好……」


    见拉菲莉亚不断发出啜泣声，艾伦告诉她：「已经够了。」


    「不用再说了，拉菲莉亚，因为你已经确实发现问题所在了。道歉是需要勇气的喔，你很勇敢。」


    「……艾伦？」


    拉菲莉亚一愣一愣地听著艾伦说话。但下一秒，她的眼眶再度满盈泪水。


    「可是……可是！我已经被所有人讨厌了！一个朋友都没了……！」


    拉菲莉亚嚎啕大哭，艾伦却抓起她的手笑道：


    「我跟你说，只要好好道歉，就可以重新来过。所以啊，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喔。对吧？」


    「噎……我……我们是……朋友……？」


    「除了是朋友，我们还因为叔叔，彼此有血缘关系喔。我们比朋友的感情还要深厚喔！」


    我们是堂姊妹嘛──艾伦笑著这么说后，拉菲莉亚换成抱著艾伦哭泣。


    艾伦一边搓著她的背，一边环伺周遭，只见众人也感动落泪。


    「拉菲莉亚，太好了。」


    索沃尔微笑道。艾伦接著表示，如果要道歉，她也必须道歉。


    「艾伦……？」


    「艾莉雅婶婶是你的妈妈……我却……」


    「艾伦。」


    索沃尔打断艾伦的话，笑著对艾伦道谢。


    「艾伦以为我会被杀，为了我而生气。而且你本来也能杀了艾莉雅，却没有那么做，反而只延长定罪。我必须感谢你的思量，谢谢你没有取艾莉雅的性命。」


    「索沃尔叔叔……」


    艾伦也跟著泛泪。艾伦和拉菲莉亚一起抱著索沃尔哭了。


    「哎呀哎呀，索沃尔真有女人缘。」


    奥莉珍笑著说道。一旁的罗威尔却闹著别扭，表示只有这次会把艾伦借给他。


    「不过索沃尔……就这么处置那个小笨蛋好吗？」


    索沃尔抱著艾伦她们，点头回答奥莉珍。


    「是的。只要他不再干涉我和拉菲莉亚……以及这个家，我希望就到此为止。」


    后来艾莉雅被遣回市井。


    不过她除了脸，应该不会再露出任何肌肤了。因为定罪的黑色荆棘已经攀附全身，她今后只能避人耳目生活了。


    况且女神们也全都看见。艾莉雅在提交司法局前就被女神定罪，今后已经无法再接近男人了。


    对索沃尔来说，这是最能解心头之恨的方式。


    既然已经遭到统治世界的女神定罪，也无法把艾莉雅交给教会照顾。毕竟要是被教会知道，她会因为罪证确凿而被处刑。


    因此索沃尔和艾莉雅的离婚手续，决定只偷偷透过书面提交。


    「这样啊……那就好。」


    奥莉珍笑著说，随即对著艾伦嫣然一笑。


    「既然这样，艾伦～！我们来庆祝吧～～！」


    奥莉珍这突如其来的发言，让周遭所有人在惊讶之中一脸疑惑。


    罗威尔不解地问：「怎么突然要庆祝？」奥莉珍才开心地说：


    「艾伦身为女神的力量觉醒了哟～～！精灵界也会很热闹哟～～！」


    众人不解地咀嚼奥莉珍的话语。


    「……女神？」


    「艾伦是元素精灵，但那只是身为精灵掌管的力量。除此之外，她具备身为女神的力量。而且没想到她居然有办法干涉姊姊不可撼动的力量～～！」


    「身为女神的力量……？」


    「艾伦掌管物质，那是存在所需的必要因素。艾伦，其实你掌管『存在』喔。真不愧是我的女儿。」


    「存……存在……？」


    「要得知物体，就必须眼见为凭，也必须实际感受……你已经懂了吧？」


    艾伦连电子信号也能操纵，就像她刚才干涉艾莉雅身上的定罪证据。


    干涉人类的物质，甚至能操纵记忆这件事，代表她也能轻易消除「存在」。


    「……我……」


    「艾伦，这就是女神哟。」


    奥莉珍对著愣在原地的艾伦说道。


    奥莉珍是孕育一切的始祖。艾伦身为她的女儿，能够证明一切存在，也能否定一切存在。


    被人遗忘才是「死」。艾伦是掌管死亡的女神。


    艾伦反覆咀嚼奥莉珍说的话。


    她生为人，同时拥有已死的认知。光是这样，便有一股恐惧在艾伦心中膨胀。


    奥莉珍迅速察觉艾伦的心思，嘴上说著「哎呀哎呀」，从索沃尔手中抱过艾伦。


    「艾伦，你有人类的感觉，所以才会觉得害怕吧。」


    「……对。」


    「你知道人类和精灵虽然语言相同，却是不一样的概念吗？」


    当艾伦点了点头，奥莉珍于是说了声：「那就没问题了。」


    「因为你是我直接生下来的孩子呀。我当时就觉得应该会是个职责和我完全相反的孩子，所以才会选择你。」


    艾伦的脑袋有一瞬间拒绝理解奥莉珍的言语。


    因为那代表──


    「妈妈，你知道……」


    「呵呵呵，因为你是我生的孩子呀。艾伦，你是我选的哟。」


    艾伦愣在原地。原来奥莉珍早就知道艾伦是转生而来的，具有前世的记忆。


    不对，或许是奥莉珍刻意这么做的。她在替换罗威尔的身体时，连他的灵魂也能自由操纵。


    「为什么……」


    「因为那个东西是你自己的证明。正因为你共享了那个东西，才能掌管力量。拥有人类的感觉可能会让你觉得很可怕，然而身为精灵的意义却是截然不同的东西哟。」


    「…………」


    「你的力量是『净化』。我虽然可以孕育生命，却只能在一旁守护生命的成长。生命在成长过程中可能会扭曲，或是变成给周遭带来负面影响的存在，就像王室的诅咒那样。然而我束手无策。」


    虽说是精灵，也并非无所不能。他们是掌管一种特性的存在，无法再有更多作为。


    「所以你才会出生。你的力量是为了减少世界的摩擦而存在，是必要的力量哟。」


    「净化……？」


    「没错。这是为了帮助他人，一定需要的力量。你是我的女儿。所谓的女神，就是这个世界的管理者哟。」


    奥莉珍说的话在艾伦脑中不断盘旋。


    艾伦还以为自己是和奥莉珍完全相反的精灵，其中的概念却有所不同。


    以被净化的一方来说，那的确代表「死亡」。


    但那是以被净化的一方来说。以身为管理者的女神来说，那种力量的确是「净化」。


    「妈妈……」


    「我知道你很混乱。毕竟照理来说，力量觉醒应该要在很久以后。大概是上次去了危险的地方，所以力量本能性地觉醒了。」


    奥莉珍抚摸著艾伦的头，微笑说著：「没事的。」


    面对那覆盖著整副身体的包容，艾伦投入奥莉珍的怀抱。她完全没想到自己一路扛著，无法对他人诉说的事，竟是身为女神的要素。


    艾伦一直抱著疑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转生。


    为什么她会有过去的记忆？她原本以为是因为记忆跟她掌管的元素有关，但原来那是身为女神必须的东西。


    眼泪因为过度惊讶而停歇。艾伦感觉到心中的疙瘩慢慢变小，却又有一股身为女神的重担压在肩头的错觉，让她忍不住就这样靠在奥莉珍身上。


    这让在一旁担忧地看著一切的罗威尔慌了手脚。


    「奥莉！艾伦她没事吧！」


    「没事啦。她的心还跟不上女神之力觉醒。现在只能让时间解决了。」


    奥莉珍紧紧抱著艾伦，罗威尔则是在她的头顶落下一吻。


    接著罗威尔担心艾伦的身体状况，表示要先回精灵界。


    「好的。那我们都等事情平静下来再见面吧。」


    「好……你可别再放手了喔。」


    听见罗威尔这么说，索沃尔重新抱紧怀里的人呵护。


    就这样，这场骚动总算落幕了。

 第二十七话 背后的真相

    几天后，待双方都已经平静下来，艾伦再度来到宅邸。她和拉菲莉亚手牵著手，在庭院玩耍。她们身后有凯、凡，和几名女仆随侍在侧。


    因为过去从未交到同年的同性朋友，艾伦的兴致显得有些怪异。


    拉菲莉亚的身材比艾伦高大，看起来就像姊姊。拉菲莉亚自己也有这种感觉，偶尔在某些方面，会把艾伦当成妹妹对待。


    拉菲莉亚很习惯在外玩耍。她本来就常在市井间玩耍，与其在室内玩桌上游戏、卡牌游戏或是掷距骨，在外奔跑玩耍更适合她。


    最重要的是，拉菲莉亚私底下说过，她讨厌被伊莎贝拉抓住，逼著刺绣。


    「艾伦你以前玩过什么游戏？」


    「我想想……揉凡的毛茸茸！」


    艾伦说完，凡便瞬间兽化，得意地站著。他看起来非常自豪。


    「拉菲莉亚，你也要揉吗？」


    「揉……？」


    见艾伦整个人埋在凡松软的毛皮里，拉菲莉亚咽了口唾液。


    凡却紧皱眉头，直瞪著拉菲莉亚。


    艾伦正好位于死角，没有发现。


    「我可能不行吧……？」


    「咦？为什么？」


    「因为他看起来超反感的。」


    拉菲莉亚指著凡说道。为了对上拉菲莉亚的视线，艾伦转了一圈，改变方向，这才看见凡那张凶狠的面容，因此惊讶不已。


    「凡，你讨厌吗？」


    「唔……要是问讨不讨厌，那一定是讨厌。」


    「为什么？」


    艾伦歪著头问，凡却咬著嘴，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拉菲莉亚小姐以前不是曾惹哭艾伦小姐吗？」


    「咦……」


    凯说完，艾伦和拉菲莉亚却双双发出疑惑，唯有凡大叫著：「就是如此！」


    「不过是个小丫头，竟敢惹哭公主殿下。你可别说你忘了！」


    「什！什……什么时候的事啊？」


    见拉菲莉亚显然已经忘记，凡的怒火更旺了。


    尽管凡发出怒吼，拉菲莉亚依旧强势地回嘴。于是凯回答：


    「就是您遭到绑架的时候。」


    「咦……可是那个时候我也很害怕，一直哭啊……」


    「我有哭吗？」


    当事人在困惑的同时道出疑问。


    「你都忘记你狂妄地炫耀自己胸部的大小，还迁怒公主殿下了吗！」


    「咦……」


    当凡「嘎」地吼出声的瞬间，其他人纷纷瞠目结舌。


    「啊……啊……啊……」


    艾伦的脸就像熟透的苹果一样红，接著眼里噙著泪大叫：


    「凡你是笨蛋啊啊啊啊！」


    艾伦双手掩面蹲下，让凡看了一头雾水。


    「你……实在差劲透了。」


    一旁的凯轻声说著。


    「公、公主殿下？吾可不是笨蛋喔！」


    「呜哇啊啊啊啊！」


    见艾伦真的开始哭泣，凡手足无措地抬起头，这才发现一旁的拉菲莉亚和女仆们眼里都是杀气。


    凡瞬间炸毛警戒。


    「你干嘛把艾伦弄哭啊！」


    「吾弄哭了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凡垂落尾巴，不断在艾伦身边打转，却被拉菲莉亚一声「去那边！」给赶跑。


    「呜噎……」


    拉菲莉亚抱著不断啜泣，满脸泪水的艾伦。


    「艾伦，对不起，我稍微想起来了……」


    「…………我也想起自己哭过了……然后我现在觉得好丢脸……」


    眼泪掉得有点太厉害了。艾伦拚命止住眼泪，擦著眼角。


    尽管拉菲莉亚有些困惑，依旧摸了摸艾伦的头说：「那时候真对不起喔。」


    艾伦抬起头，看见拉菲莉亚有些伤脑筋又有些沮丧的模样，也道了声歉。


    「为什么艾伦你要道歉？」


    拉菲莉亚一边问，一边呵呵笑著，使得艾伦也被感染，跟著笑。


    「你笑起来好可爱。你现在只是身体还小，总有一天会长大的。」


    「嗯……要是会长大就好了……其实啊，因为我是精灵，身体可能不会长得多大。」


    「咦？」


    「所以我好羡慕你……」


    两个人互相拥抱，她们的视线却差了两颗头的高度。


    艾伦的眼前是拉菲莉亚偌大的胸部。艾伦一脸钦羡地看著，然后又看向自己的胸口，因看见现实而自暴自弃地笑了。


    「呃……啊，怎么会……」


    拉菲莉亚总觉得内心升起一股奇妙的感觉，似乎是很开心，又很害羞。


    「呃，艾伦你……羡慕我吗……？」


    拉菲莉亚红著脸，战战兢兢地问道。一脸茫然的艾伦用力盯著拉菲莉亚的胸部，用力地点头说了声：「嗯！」


    「大大的很帅！」


    「咦！」


    「有种成熟女性！的感觉！我老是被人当成小孩子……真希望大家稍微把我当大人看。」


    其实苗条的人也有成熟女性的感觉，但艾伦在生前的世界，身高也是绝望性地矮，又长得一副娃娃脸。


    虽说人总会觉得国外的月亮比较圆，这件无法强求的不满却不断累积，形成艾伦的历史，无法说看开就看开。


    「把你当大人……但我和你都还是小孩子啊。」


    听到拉菲莉亚说她们还没成年，艾伦瞬间一脸困惑。


    「这么说……也对。」


    「对啊。而且大也很辛苦喔。肩膀很酸，睡觉的时候又痛又难受。」


    「咦？这么辛苦……？」


    毕竟等于是好几公斤的水袋放在肺部上方，艾伦这才一脸恍然大悟地接受这件事。


    「而且穿起连身洋装，还会被人问是不是胖了。」


    「什么！好过分！」


    「还有啊，成长痛好难过……」


    「咦咦咦……！有……有那么痛吗？」


    不知不觉间，艾伦和拉菲莉亚变融洽地说著悄悄话，还一下惊讶，一下大笑。


    凯和凡远远看著，只是愣在原地。女仆们则是松了口气，看起来很开心。


    艾伦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和拉菲莉亚相谈甚欢，想起身旁还有别人，因此环伺周遭。


    「奇怪，凡？」


    她很快发现耳朵和尾巴都下垂，眉毛也呈八字形沮丧的凡在那里。


    「他被女仆们教训了啦。」


    「咦……」


    如果说这是惹火女性的结果，艾伦也无法替他说话。但是凡惹哭艾伦的理由只是一时心直口快，并没有恶意。


    艾伦明白这一点，于是向凡道歉。


    「凡，对不起，我不该骂你笨蛋。」


    「不……不会，吾才抱歉，没有考虑到公主殿下的心情……非常对不起。」


    「那我们和好！」


    「可以吗！」


    艾伦把自己的额头放在凡的额头上，然后互相磨蹭。


    拉菲莉亚见状，有些羡慕地说：


    「你们感情好好。」


    「嗯！我和凡一出生就在一起了！」


    「咦……所以我们三个同年？」


    听拉菲莉亚讶异地问，艾伦也有些惊讶。


    「不是喔。吾比公主殿下稍微年长。以人界的年龄来说……差不多十八岁吧。」


    「居然是我们之中最年长的吗？」


    「哼，没错。羡慕吧，小鬼。」


    凡不可一世地回答讶异的凯，凯却以冰冷的目光回嘴：


    「年纪最大，却惹艾伦小姐哭是怎样？」


    「臭……臭小子！」


    明明互为缔结契约的对象，凯和凡的互动却还是老样子。


    「他们开始吵架了耶。」


    「凯和凡都是这样喔。」


    「咦？是喔？那就是人家常说的那个吧？感情越好越……」


    拉菲莉亚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凡和凯听见，并异口同声反驳：


    ──我们感情才不好！


    ＊


    之后，艾伦和拉菲莉亚的感情一口气升温。


    只要艾伦和拉菲莉亚一笑，宅邸的气氛就会迅速变得缤纷。索沃尔和伊莎贝拉都为此感到欢心。


    然而艾伦发现了。拉菲莉亚的笑容偶尔会带点阴霾。


    当她们从庭院来到玄关，坐在喷水池边休息时，艾伦发现拉菲莉亚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


    「……拉菲莉亚？」


    「啊……没事。没什么。」


    拉菲莉亚露出苦笑，看起来很勉强自己。她大概是偶尔会想起艾莉雅。


    「……你放不下婶婶吗？」


    「咦？……嗯。」


    拉菲莉亚点点头，艾伦也笑著说：「你会在意很正常啊。」


    「因为艾莉雅婶婶是你的妈妈。这点绝对不会改变。」


    「……嗯。」


    艾伦接著问：「你们或许还能见面。你有顺口跟叔叔商量过吗？」结果拉菲莉亚回答：「我说不出口。」


    「我很想她……可是也很怕见面。」


    「……嗯。」


    「而且我觉得爸爸也不会准……」


    「可是她是你的妈妈啊。」


    「嗯……」


    「不然我陪你一起去！」


    「……咦？」


    「你很想见她吧？那就走吧！爸爸他们可能会担心，所以一定要跟他们说清楚。交给我吧！」


    索沃尔等人听闻她们要去见艾莉雅，全慌成一团。然而艾伦却把他们全说倒，在背后推了拉菲莉亚一把。


    他们请人准备马车，罗威尔他们也跟著上车。见罗威尔等人被艾伦说倒，直接一蹶不振的模样，拉菲莉亚不禁睁著闪亮的眼睛叫著：「你好厉害！」


    罗威尔他们表示会在稍微有点距离的马车中看著她们，凯和凡则会跟著艾伦她们。


    马车抵达艾莉雅的老家。艾伦和拉菲莉亚手牵手，走下马车。


    拉菲莉亚下定决心似的咽了一口唾液。


    没错，这是拉菲莉亚未来继续往前的必要过程。


    「……奇怪？」


    但她马上发现异状。


    她的家从前是门庭若市的餐厅，如今却静悄悄，看不见任何一个人影。


    「妈妈……？」


    拉菲莉亚战战兢兢地开门，没想到里头非常冷清。


    东西完全没收好，就这么放著。而且感觉很像闹过事，家具都倒在地上。


    「妈妈？外公、外婆！」


    拉菲莉亚逐一打开各个房门，在房里寻找艾莉雅。然而不只是她，就连经营餐厅的艾莉雅的双亲也不见人影。


    「为什么……？」


    这时艾伦出声呼喊一脸茫然的拉菲莉亚。只见拉菲莉亚泫然欲泣地看著艾伦，接著抱紧她。


    艾伦搓著拉菲莉亚的背，一边安抚她，一边环伺四周，她马上看出眼前的光景，简直就像连夜逃走一样。


    她说服拉菲莉亚要先把这件事告诉索沃尔，建议先回去。


    拉菲莉亚边哭边点头答应。


    站在后头待命的凯也察觉事态严重，皱著眉，一句话也不说。


    至于凡则是对发生了什么事一点也不感兴趣，只是不停看著周遭。


    然而这时候，凡瞬间提起戒心，警觉周遭。


    他表示有其他人，就这么打开入口的大门。只见门后站著一名披著斗篷的少女。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少女打从心底感到不快地看著拉菲莉亚。


    拉菲莉亚听声音就知道那是谁，于是恶狠狠地瞪著对方。


    「你才是，为什么会在这里啊！这里是我家耶！」


    「这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来确认结果。」


    正当拉菲莉亚不解对方想确认什么事时，凯也认出对方的身分，将艾伦护在自己身后。


    凯和凡就这么站在艾伦前方。对方似乎也注意到这点了，却对他们没有多大的兴趣，只冲著拉菲莉亚笑。


    「唉，我就知道……你母亲逃走了啊。」


    少女打从心底觉得滑稽地笑著。拉菲莉亚却大受打击，呢喃著：「逃走了……？」


    「倒是你，为什么还在这里……？因为是继承人，所以留下来了？唉，真是够了。要是你能和你母亲一起堕落就好了。」


    少女拋出这席打从心底感到厌恶的话。


    当拉菲莉亚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时，少女边笑边告诉她了。


    「多亏你是个笨蛋，实在帮了我一个大忙。进入学院之后，会因为传闻而被投以异样眼光的人应该是我才对。我只是把大家的目标置换成你，你也真的很会随风起舞！」


    少女失控地大笑，拉菲莉亚却愣在原地。


    「每当你干傻事，风声是不是一下子就传开了？我告诉你，那都是我的功劳哟，呵呵呵。对了，镇上所有人也都知道你母亲的所作所为了。你的母亲大概是受不了了吧。」


    「你……你这个人……！」


    「一旦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你身上，当然就会跟同样惹人非议的我做比较。然后只要我安分守己，便会有更多批评对著你。实在是笑死我了！」


    少女一边窃笑，一边继续说：「既然是贵族，操控情报作战就是基础中的基础，你却连学都不学，要击溃你实在很轻松。」


    拉菲莉亚现在终于明白她在学院被排挤的真相了。见拉菲莉亚已经陷入半失神状态，少女开口：


    「你能被学院退学，我总算落得清净……但不巧，我要去邻国留学了。所以才会来见证结果……毕竟这里是我出生长大的城镇。」


    少女有些遥望远方，却马上藏起她的表情。


    她接著笑说：「以后应该没机会见面了。」就这么离去。


    呆站在原地的拉菲莉亚随著时间流逝，开始发出呜咽声，然后哭泣。


    艾伦询问拉菲莉亚刚才那个人是谁，结果得到「艾米尔」这个回答。


    （艾米尔？）


    艾伦记得她应该是那个艾齐儿的女儿。


    当她疑惑著既然如此，艾米尔怎么会来到这种地方时，想起艾米尔刚才说的话。


    『进入学院之后，会因为传闻而被投以异样眼光的人应该是我才对。我只是把大家的目标置换成你。』


    她确实这么说了。意思是她在学院操控谣言，让拉菲莉亚代替她受罪吗？


    艾伦忧心地呼唤拉菲莉亚。没想到她却粗鲁地擦乾泪水，直瞪著艾米尔走出去的那扇门，下定决心后开口：


    「这就是……这就是贵族吧……」


    「……拉菲莉亚？」


    「爸爸她就是想教会我这个……以防我们被骗。我却反抗他，拒绝学习……」


    拉菲莉亚一边拭泪，一边继续说：


    「我不甘心……！我绝对要她好看！」


    拉菲莉亚哭著下定决心，并始终瞪著艾米尔消失的方向。


    ＊


    艾米尔说出一切真相后，坐上待机中的马车。


    马车中没有随从。她的护卫和她一起来到附近，她却是自己乘著马车来到这里。


    接下来她即将前往邻国。虽说疙瘩已经大致消除，拉菲莉亚依旧留在那个男人身边，倒是失算了。


    她心中一直想著：要是那女人遭到背叛，能就此绝望该有多好？


    「哎，算了……能利用的东西都要利用。对吧，母亲大人？」


    艾米尔窃笑道：


    「您等著吧，母亲大人。我们马上就能和父亲大人一起生活了……因为父亲大人是英雄呀。」


    艾米尔坐在行进的马车中，不断笑著。

 第二十八话 凡克莱福特家的后续

    莉莉安娜从睡梦中清醒，清爽的床单实在太舒服，害她赖了一阵子床。


    她原本在贝伦杜尔家被当成不存在的人，如今摇身一变，和儿子一同在凡克莱福特家的宅邸接受照顾。


    她的儿子休姆年仅十六岁，就在汀巴尔王都以治疗师的身分工作。


    他的模样一天比一天像去世的丈夫。


    当休姆的能力被看上，派遣来凡克莱福特家时，多亏那孩子提出母亲也要同行的希望，莉莉安娜现在才能继续活著，她很感谢女神的庇佑。


    莉莉安娜还听说休姆身为精灵治疗师，难得获得国王垂爱。或许是看在他身为治疗师，才酌量情况，但要是她还维持著和那个男人的婚姻关系，她和休姆现在肯定不会在这里。


    莉莉安娜清醒后没多久，女仆便进入房间。


    「您早，莉莉安娜夫人。今天天气很好喔。」


    「早安。」


    女仆前来更换床单，但还是先等待莉莉安娜做完洗脸的准备。


    莉莉安娜道了声谢，便去洗脸。而这段时间，女仆就换好了床单。


    当她回到房间更换衣服，发现女仆并未准备紧身胸衣等物，而是宽松的服装。来到这幢宅邸后，这身服装最先令她感到惊讶。


    当她表示她很讶异这身致力于不束紧身体的衣服穿起来非常舒服，才知道原来是因为紧身胸衣会给身体带来不好的影响。


    她一直以为贵族这类人，就算会给身体带来负担，也会优先自己的面子。


    「当家大人和休姆少爷在餐厅等您。来，这边请。」


    女仆满脸笑容，实在很疗愈。


    莉莉安娜回以同样的笑脸道谢，接著和她一同前往餐厅。


    「大家早安。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噢，早啊。你今天看起来状况不错。」


    身为当家的索沃尔笑著问早。休姆接著叫了一声「妈妈」。


    「妈妈早。你今天的脸色真的很不错耶。」


    「休姆早。因为大家都很照顾我。我感觉得出来，自己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轻盈。」


    「那就好。」


    听了莉莉安娜的话，索沃尔露出微笑。


    同一时间，伊莎贝拉和拉菲莉亚也来到餐厅，他们每天都会一起吃早餐。


    自从来到这个家，索沃尔便邀请她和休姆与家人共进早餐，现在几个月过去，已经成了理所当然的光景。


    莉莉安娜一开始还惶恐地直发抖，最后却被索沃尔以「毕竟你的宝贝儿子现在在舍下做客」说服。


    莉莉安娜欣慰地看著索沃尔和休姆一边谈著公事，一边吃饭。


    当她静静地、慢慢地享受早餐时，索沃尔叫了拉菲莉亚一声。


    「什么事？」


    「听说艾伦下午会过来玩。」


    「真的吗！」


    「如果你想跟她玩，就要努力做完上午的功课。」


    「好──！」


    索沃尔的女儿拉菲莉亚一听艾伦要来玩，便喜形于色地继续用餐。


    当莉莉安娜欣慰地看著少女的这般模样，下一秒就和拉菲莉亚对上视线。


    「…………」


    她的脸颊有些泛红，接著别开视线。


    应该没有被讨厌吧？应该只是觉得害羞吧？


    莉莉安娜自觉自己和休姆现在与其说是客人，更像是食客。


    她听说索沃尔的夫人几个月前离开这个家了，因此觉得有些不自在。


    而且只要看到拉菲莉亚，她就会淡淡想著：真希望有个女儿。


    因为自己没出息，让她的儿子努力想比别人更早独当一面。


    她一方面觉得骄傲，一方面又有雏鸟离巢般的不舍。


    而这样的心情，同为女性的伊莎贝拉似乎感觉到了。


    当莉莉安娜发现伊莎贝拉正看著自己，因此笑著回应，对方也回以一抹笑容。


    「莉莉安娜小姐，身体状况怎么样了？」


    「多亏各位的照料，我今天觉得身体很轻盈。」


    「哎呀，那么稍后要在不会勉强的范围内，到庭院喝茶吗？」


    「好的，我很乐意。」


    当伊莎贝拉表示她很期待，莉莉安娜也跟著感到开心。


    她在那个家时，成天要摸索他人的心机。周遭的视线让她无法开口，也无法松懈。如今始终听著带刺话语的那些日子，就像一场谎言。


    这个家很安稳，每个人都很温柔。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们呢──莉莉安娜忍不住如此比较。


    ＊


    莉莉安娜的丈夫是个治疗师。他在十四年前的魔物风暴受到徵召，举家移动到位在王都旁的贝伦杜尔领。


    当地是管理位在领地和王都边界的学院的一族所统治，那所学院现在已经紧急开放，成了避难所。


    丈夫直接前往发生魔物风暴的场所，莉莉安娜则是和即将两岁的儿子，一起在领地内等待丈夫归来。


    然而等待期间还是需要吃饭。为了过活，莉莉安娜一边工作，一边等待丈夫回归。


    她在提供工作机会的旅店里扫地、准备餐食时，遇见了来到旅店的那个男人。


    对方死缠烂打追求，但莉莉安娜持续以她有丈夫、儿子回绝。


    即使如此，那个男人依旧不放弃。就在那个男人想逼她离婚，让她感到害怕时，她收到丈夫说他即将归来的信件。


    丈夫会平安归来。正当莉莉安娜放下心中大石，想著总算能见面时，一名骑士来到旅店，悲痛地将丈夫的遗发，以及刻有丈夫名字的染血硬币交给莉莉安娜。那硬币是治疗师的证明。


    一问之下，才知道丈夫在回来途中遭遇盗贼，马车上无人幸免。


    听说盗贼几乎把人剥光，但丈夫固执地抓著这枚硬币，说只有这个不能抢走。


    那位骑士表示，丈夫的手上有差点遭到断指的痕迹。正好这个时候，同样要归乡的骑士正好路过，结果只守下这枚硬币。


    莉莉安娜瞬间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无法思考。


    当她一脸茫然地呆站在原地，两岁的儿子抬头看著她，询问：「爸爸呢？」


    一瞬间涌现的呜咽令她的视野扭曲。她的哭喊已经接近嘶吼。胆怯的儿子一时之间只能愣在原地，但后来似乎是明白莉莉安娜因悲伤而哭泣，于是以稚嫩的声音努力叫著「妈妈」。


    莉莉安娜抱紧幼小的儿子，就这样哭了一整天。


    但她不能永远哭下去。她必须跟遗留下来的儿子一起活下去。


    因此她向提供工作的旅店老板说明来龙去脉，希望以后也能继续留在这里工作，没想到老板却一脸愧疚地表示：「你们可以离开这里吗？」


    即使不断请求，对方也不肯继续协商，直接把她和儿子赶出旅店。


    后来莉莉安娜带著儿子，辗转多处寻找工作。当她觉得只能离开领地来到关卡时，却因为杀死丈夫的盗贼尚未捕获，离开领地很危险，因此不肯放行。


    就在莉莉安娜走投无路时，那个男人顶著一张笑脸现身了……


    「……娜小姐。莉莉安娜小姐？」


    莉莉安娜因为伊莎贝拉这么一叫，回过神来，


    她想起现在正和伊莎贝拉一起喝茶，因此手足无措。


    「别介意……倒是你在烦恼什么事吗？」


    伊莎贝拉像个母亲，温柔地询问。


    如果是现在，是不是可以说出口了呢？


    莉莉安娜决定以诉说回忆的方式，慢慢阐述那些无人能倾诉的内心话。


    说出口后，那十四年的岁月就在无形之间，理好了思绪。


    她原本以为说出来后，会被那股念想左右，没想到却说得意外平顺。


    「莉莉安娜小姐，你……」


    伊莎贝拉眼眶泛泪，温柔地抱著莉莉安娜。


    莉莉安娜和丈夫都没有亲人。如果母亲还在世，就跟伊莎贝拉的年纪相仿吧。


    「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但这是为什么呢？来到这里之后，就会莫名地回想起来……真对不起。」


    「没关系。应该是你逐渐觉得你的心终于能放松了吧？我想这就是所谓的『交由时间来解决』吧……」


    身体养好了，现在轮到心要休养，这想必就是伤口即将愈合的反作用力吧──伊莎贝拉如是说。


    这就是这个温暖的场所将她连内心都治愈的证据。


    「你可以待在这里喔。其实我啊，也很想要个女儿。但我生出来的，却是两个儿子。呵呵呵。」


    「是啊。看著大小姐，我也会希望有个女儿。」


    「哎呀，我们都一样呢。」


    「嗯，就是说啊。」


    两人发现彼此的共通点，不禁相视而笑。


    她们两人就这么在庭院一隅，沐浴著温暖的天气，摆桌喝茶。


    这时候，远处传来拉菲莉亚和另一名少女开朗的笑声。


    「哎呀，是艾伦来了吗？」


    伊莎贝拉显得极为兴奋，催促女仆把那两个人叫过来。


    伊莎贝拉随后从椅子上站起，并稍微蹲低了身子。莉莉安娜见她如此改变姿势，不禁疑惑地歪著头。这时候，远处传来一道精神饱满的声音，叫著：「奶奶！」


    接著一名身形娇小、有著亮丽发色的女孩子飞扑到伊莎贝拉怀里，全身上下散发出「她很开心」的氛围。


    这孩子是拯救了我们母子的女孩子。


    她们开心紧紧相拥的模样，真的很令人欣慰。


    「莉莉安娜夫人，您好。」


    「你好啊，艾伦小姐。」


    这名娇小的女孩抓著裙襬致意，那模样非常可爱。


    接著，拉菲莉亚上气不接下气跑来，有些生气地大喊：「艾伦！」


    「你居然丢下我，太过分了！」


    「啊，对不起喔。我想说可以看到奶奶，就忍不住……」


    莉莉安娜听说这两个女孩同年，但从外观来看，她们的身高差距大到像一对姊妹。


    拉菲莉亚气得鼓起腮帮子，娇小的女孩也试图安抚，她们这样看起来真的很可爱。


    莉莉安娜忍不住呵呵笑道，伊莎贝拉看了，开口问道：「我的孙子们很可爱吧？」


    「是啊，非常可爱。」


    眼前是一片平稳、令人欣慰的光景。


    这份柔和的空气，正逐步扫除过去的伤痛。


    虽然理好思绪或许需要一段时间，总有一天一定能看开。


    （我不能再想著从前，只顾伤心了……）


    我的儿子不也说了吗？


    别再被过去束缚了。


    「……莉莉安娜小姐？」


    伊莎贝拉担心的声音从旁传来。当莉莉安娜眨眨眼，不解伊莎贝拉为何要担心时，她感觉到眼里竟有一颗一颗泪珠往下掉。


    「……我真是的。」


    她急忙擦乾脸庞，但泪水还是不停流出。


    「没关系哟。现在就哭吧。因为你的身体希望如此啊。」


    伊莎贝拉搂著莉莉安娜的肩。接著，莉莉安娜的泪水就像溃堤一样，不断涌出。


    庭院里听得见孩子们的笑声。


    在温暖的阳光下，身旁有伊莎贝拉温柔的拥抱，莉莉安娜只是持续哭泣。


    ＊


    莉莉安娜在凡克莱福特家疗养过了半年后，现在已经仅少发烧，体力也逐渐恢复到不会影响日常生活的程度。


    前阵子休姆嘱咐她要开始训练身体活动。


    「这是公主殿下说的，叫做『复健』。她说适度运动很重要。」


    休姆教了莉莉安娜暖身动作到能在室内做的运动。


    女仆也兴致勃勃地表示要一起做，因此具有能一边聊天，一边开心运动的优点。


    多亏这些复健动作，莉莉安娜觉得自己的行动，已经逐渐恢复到过去的状态。


    当她开心地如此告诉休姆，休姆遂建议她可以开始步行。虽说是步行，其实一开始也只是在附近散步。然而刚开始身体根本不听使唤，甚至上气不接下气。但在反覆持续之间，她能走的距离慢慢变长了。


    莉莉安娜感到非常欣喜，也就更勤于复健。


    「公主殿下说，适度运动对美容也有帮助喔。」


    休姆这么一句话，透过女仆们的嘴，传遍了整座宅邸。


    自愿陪莉莉安娜散步的女仆增加，让人看了也会心一笑。


    日子久了，这件事传进伊莎贝拉耳里，她也跟著加入，因此随时都能看到女性成群结队在宅邸里走动。宅邸的男性们都非常讶异，不懂这到底是什么事态。


    莉莉安娜心想，既然体力已经恢复到这个地步，那应该没问题了。于是向休姆商量。


    「……那就按照原订计画，搬到治疗院附近的房子吧。听说这里有员工宿舍这种地方喔。这个领地要忙的事情虽然很多，工作却不吃力。」


    「有没有我能帮忙的事呢？」


    「治疗院人手不足是常态，所以你也能帮上忙喔。」


    「真的吗？那太好了。」


    莉莉安娜没想到居然有机会和儿子一起工作，显得很开心。


    丈夫还活著时，负责照顾丈夫患者的人就是她。治疗院需要扫地，还要准备餐时，要忙的事情很多。


    为了告诉宅邸的人，莉莉安娜和休姆选在早餐时开口。


    「……咦？」


    结果不只索沃尔，伊莎贝拉、拉菲莉亚，还有女仆们都睁大了眼睛看著他们。


    凡克莱福特家成员的反应与莉莉安娜和休姆原本料想的不同，不禁一脸困惑。


    「请……请问……」


    「……你们觉得哪里不满意吗？」


    索沃尔这句话让莉莉安娜母子眨了眨眼。


    「没……没有，不是这样……」


    「那为什么要离开？如果有哪里不满，麻烦你们直说。我会请人改进。」


    「就是呀。你们不用介意，可以继续待下去喔。」


    索沃尔和伊莎贝拉都笑了，认为他们要离开是在开玩笑。


    「那……那个……各位对我们这么好，我们真的很感谢。我的身体状况已经恢复，所以跟小犬商量好了。要搬到治疗院附近的房子……」


    「真……真的要离开吗……？」


    索沃尔一脸难以置信，莉莉安娜和休姆却不解地面面相觑。


    不过他们并未发现最受打击的其实另有其人。


    「阿……阿姨，你要离开我们吗……？」


    拉菲莉亚茫然地问。


    莉莉安娜一边苦笑，一边告诉她不是这样。


    「小犬不是要留在这里的治疗院工作吗？所以我想说搬离这里，我也在那边帮忙治疗院的工作。」


    「可是你要离开这个家吧……？」


    「……拉菲莉亚？」


    索沃尔等人似乎终于发现拉菲莉亚不对劲，困惑地呼唤她。


    随后，她像是有什么事情想不开，突然流下泪水。


    她道了声歉，就这么放下餐具。


    见拉菲莉亚直接跑出餐厅，莉莉安娜不禁站起来。


    「妈妈？」


    「对不起，让我跟她谈谈。」


    莉莉安娜也道歉致意，追著拉菲莉亚出去。


    她小跑步跟在拉菲莉亚身后。多亏身体状况恢复，她觉得身体很轻盈。


    她比想像中还早追到拉菲莉亚，说了声「等等」后，将她留在原地。


    「这里不好说话，我们去那边吧？」


    莉莉安娜搂著正在哭泣的拉菲莉亚的肩，带著她来到能欣赏庭园的长椅。


    她请拉菲莉亚坐下，就这么搂著拉菲莉亚的肩膀，两人并排坐下。


    拉菲莉亚不断啜泣，莉莉安娜于是保持搂著她的姿势，温柔地问道：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我们离开会让你这么伤心吗？」


    「…………」


    拉菲莉亚试著忍住泪水，不断擦拭眼角。等她不再呜咽，她开口说：


    「……因为我的妈妈离开了。」


    「……」


    「妈妈她对爸爸做了很过分的事。爸爸他们很生气……」


    「这样啊……」


    莉莉安娜这才想起，刚来到这里时，似乎是有一位夫人。


    等她发现的时候，夫人已经不在。她虽然心有疑惑，却没有开口询问。因为她总觉得不能提及此事，始终不敢深究。


    后来是休姆告诉她，那位夫人已经离开了。


    「妈妈她应该是回到城镇了，可是当我去见她的时候，却不在那里……」


    大概是因为莉莉安娜他们说要离开，害她想起母亲的事了吧。


    莉莉安娜听说拉菲莉亚才十二岁左右，还处在依恋母亲的年纪。因此听说她的母亲下落不明，莉莉安娜相当惊讶。


    「其实我啊，本来是要在治疗院附近的房子疗养的。」


    「咦？」


    「可是大家人太好了，我总是忍不住久留……我觉得很过意不去，所以跟小犬商量必须走了。」


    「才、才没有这回事！自从阿姨你来之后，家里所有人都很高兴啊！」


    「……是这样吗？」


    「对啊！……而且你不是常和休姆拥抱吗？」


    「咦？」


    「当你们说『路上小心』和『我回来了』的时候。」


    「嗯，是啊。是有拥抱。」


    「其实我没做过那种事。」


    「……跟令尊、令堂？」


    「嗯。所以当我用羡慕的眼神看著你们的时候，爸爸发现了……然后才开始拥抱。」


    「哎呀。」


    「……虽然觉得很害羞……却也很开心。伯父他们也常常拥抱艾伦。啊，如果是艾伦，我懂喔。因为她小小只的，很可爱嘛。可是她好像很讨厌这样。她常常吼伯父，要他放手让孩子独立。」


    拉菲莉亚笑著这么说，莉莉安娜听完也笑了。


    「对了，拉菲莉亚小姐你常为了争夺艾伦小姐，和担任护卫的男孩起争执吧？」


    「因为我们是堂姊妹啊，总可以把我放在前面吧？当她一叫我的名字，我的心就会揪在一起，那是为什么呢？」


    「呵呵呵，应该是因为那会让你感觉到她很喜欢你吧？感觉很像她在表达喜欢你的全部一样。」


    「啊──我懂！这样啊。原来艾伦喜欢我啊。真拿她没办法耶～」


    刚才拉菲莉亚哭泣就像一场谎言，两人一来一往交谈，但她的表情马上又有了阴影。看来拉菲莉亚的心还很不稳定。


    「……看著艾伦，就会让我很羡慕，也很悲伤。」


    莉莉安娜不发一语地听著。


    「我也很希望爸爸、妈妈能那样对待我……好想像她那样……希望自己人见人爱，既羡慕她，又很嫉妒她……」


    「拉菲莉亚小姐……」


    「我还住在城镇的时候，妈妈的家是餐厅，所以总是很忙。我小的时候被他们嫌碍事，不准我进去店里。」


    「哎呀……」


    「我想说要是能帮忙，他们可能会很开心，所以努力过……可是我还小，没什么力气，到头来还是只会碍事。」


    「这样啊……你很寂寞吧？」


    「……嗯。」


    拉菲莉亚靠上莉莉安娜的身体撒娇，莉莉安娜于是温柔地抱紧她。


    当她摸摸拉菲莉亚的头，那份温柔再度让拉菲莉亚流下泪水。


    「你不要走……我受够了……我不要大家都离我而去了……」


    这道恳求莉莉安娜留下的声音，打动了她的心。


    「那我就必须去请求当家大人了。」


    「……咦？」


    「去求他能不能让我留在这里。」


    「真的吗？……你愿意留下来了？」


    「是啊……其实啊，我一直很想有个女儿。」


    「……女儿？」


    「我只有一个儿子不是吗？要是有女儿，就能像这样诉说秘密，偶尔还能一起煮饭……我也很想教女儿裁缝。」


    「……」


    「我还要一点一滴编织蕾丝，然后用在女儿的新娘嫁衣上。这是我的梦想喔。我是有孩子，却是个儿子不是吗？我总不能做蕾丝给儿子吧？」


    莉莉安娜边笑边说出提案。


    说她能不能替拉菲莉亚编织新娘嫁衣的蕾丝？


    「……唔！呜哇啊啊啊啊！」


    拉菲莉亚攀上莉莉安娜的脖子，放声大哭。莉莉安娜搓著拉菲莉亚的背，同时发现索沃尔等人在树丛后面忧心地看著她们。看来刚才的谈话都被他们听见了。


    拉菲莉亚没有发现，但索沃尔悄声表示要稍后谈。


    见莉莉安娜点了头，索沃尔的表情这才不再担忧。


    一旁的休姆则是无奈地耸了耸肩。


    ＊


    众人将拉菲莉亚送回房间冷静心情后，莉莉安娜与儿子一同前往索沃尔那里。


    她在路途中向儿子提议是否能待在这里。


    「其实你去追大小姐后，当家大人就拜托我说服你留下了。」


    「……咦？」


    「他说你的存在帮了他很多忙。」


    「……这是什么意思？」


    「谁知道。你直接问他吧。」


    说到这里，他们正好来到索沃尔的书房前。


    休姆敲门并报上身分后，得到了入内许可。


    他们走进书房，发现索沃尔和伊莎贝拉在那里等著。


    「真是抱歉，拉菲莉亚她……」


    「不会。都是我说要离开，害她联想到自己的母亲。我对她做了一件残忍的事。」


    「哎呀……」


    伊莎贝拉一脸悲伤地说：「原来是这样啊。」


    「当家大人，我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除了离开两个字，我都能听你说说。」


    贝索沃尔抢先一步说出口，莉莉安娜忍不住嘻嘻笑著。


    「真……真是对不起。」


    「不……不会……」


    「我跟大小姐约好了。不知道能不能让我和小犬留在这里……」


    「真的吗！」


    索沃尔忍不住探出身子，开心地握住莉莉安娜的手。莉莉安娜见状，不禁眨了眨眼。


    「啊，抱……抱歉……」


    「哪……哪里……」


    「两……两位当然可以随意留下。其实你们来到这个家之后，家里的气氛就变得比较温柔，帮了我一个大忙。」


    「您说……气氛吗？」


    「该怎么说呢……以前发生太多事了，搞得这个家的气氛很沉重……」


    索沃尔大概是想起前妻的事了。他的脸庞有著一路烦恼过来的痕迹。


    「看著你们，我觉得自己学到了何谓家人……拉菲莉亚原本生活在市井，对只知道贵族礼仪的我来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她。」


    「……」


    「我看到拉菲莉亚一脸羡慕地看著你们母子，就试著模仿看看了。结果她看起来非常开心。」


    索沃尔说的应该是刚才拉菲莉亚提过的出门、回家的打招呼吧。


    看来他也在反省自己不懂如何对待女儿。


    经过索沃尔从旁观察莉莉安娜母子，小心翼翼地对待拉菲莉亚，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慢慢改变。


    伊莎贝拉和身为部下的家臣也一直默默守候著他们。


    「……可以麻烦你教导我，什么是家人吗？」


    听了索沃尔这般真挚的言语，莉莉安娜惊讶地瞪大眼睛。


    她总觉得这句话也有另一种涵义，不禁觉得苦恼，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尽管一旁的伊莎贝拉没有开口，却不断摆动拳头，一脸开心。那副模样就像在说：「说得好～～！」


    休姆则是一边叹气，一边对著索沃尔丢出直球：「当家大人的意思是，您想和妈妈再婚吗？」


    「…………咦？」


    索沃尔大概连想都没想过吧。


    刚开始虽然定格在原地，却在回想自己说过的话后，脸庞一口气涨红。


    「呃……我……我……我……」


    索沃尔慌了手脚，现在不只脸庞，连看得到的肌肤都是一片通红。


    伊莎贝拉见状，发出「哎呀哎呀，哇哇哇」的开心语调。


    「呃……当家大人想说的是，您想知道市井家族的相处模式吧？」


    「啊……不，我……」


    「放心吧。我没有那种厚脸皮的想法。请您不必放在心上。」


    索沃尔正眼看向笑容满面的莉莉安娜，表情逐渐染上绝望。


    「你……你别觉得那是厚脸皮！」


    「……咦？」


    「啊，不，我是说……」


    索沃尔满脸通红，流了满身汗，却还是拚命想说点什么。伊莎贝拉看了，忍无可忍，大叫出声：


    「急死人了──！既然是我儿子，就乾脆一点啊────！」


    「母、母亲！」


    「我受够了，我不能把莉莉安娜小姐交给你！交给我吧！」


    「等……母亲！」


    「真是抱歉，莉莉安娜小姐。我们要不要去那边慢慢谈？」


    伊莎贝拉呵呵笑著，并握紧莉莉安娜的双手，防止她逃走。


    「老……老夫人……？」


    「我们别管这个没出息的儿子，去那边吧！哦呵呵呵呵呵呵呵！」


    伊莎贝拉就这样和莉莉安娜一起离开书房。


    这时休姆拍了拍因为伊莎贝拉的暴冲而脸色发青的索沃尔肩膀。


    「休……休姆……？」


    「妈妈看起来很聪明，其实很迟钝，请您加油了。但我看您也迟钝得不相上下就是了。」


    「咦……？」


    「请问从您的眼光来看，家母如何？」


    「是、是个很棒的女性！」


    「那不就好了吗？」


    「咦？什么？」


    索沃尔红著脸，陷入混乱之中。休姆看了，不禁笑道：


    「如果是您，我就可以把妈妈交给您。啊，不过请您不可以勉强人喔。」


    「那、那当然！不……不对，先别说这个……咦？奇怪？我刚才说了什么……？」


    「哎呀哎呀。好啦，我也会默默守护你们啦。」


    休姆再度拍了索沃尔的肩，笑著走出书房。


    独自留在书房的索沃尔不禁呢喃：


    「我……我要再婚……？」


    或许是说出口后做了想像，他再度满脸通红地发出呻吟。


    即使到了下午，索沃尔还是红著脸闷头苦思。


    这时罗威尔到来。索沃尔不禁飞扑过去，以为来了一个绝佳的倾诉对象，没想到对方却冷冰冰地推开他，并说他恶心。


    ＊


    这件事发生后不久，索沃尔发现拉菲莉亚又跟平常不太一样了。


    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想不开。


    「……怎么了吗？」


    难道是为了莉莉安娜的事吗──索沃尔藏起自己心中的罪恶感询问，拉菲莉亚这才彷佛下定决心似的，对索沃尔说：


    「爸爸，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什么事……？」


    会是希望他和莉莉安娜再婚吗？不对，他根本还没确定自己或对方有没有那种心思……索沃尔的脑中不断闪过诸如此类的念头。


    但拉菲莉亚没有发现索沃尔的状态，直接叫道：


    「我想当骑士！」


    索沃尔不禁怀疑自己听错。


    「呃……你说……什么……？」


    「我要当骑士！我要变强，给那家伙好看！」


    「好……好看……？」


    「我已经决定了！我一定会成为骑士！」


    索沃尔过度慌乱，无法顺利发声。


    但是看拉菲莉亚脸上那副过去不曾有过的美好笑容，他也无法反对，只好把想说的话吞进肚子里。


    ──几天后。


    「……大哥，你来得正好。」


    「别来找我商量。」


    在求助之前，罗威尔再度狠狠拒绝了索沃尔。

 第二十九话 一波平息

    自从在学院发现亚克，并救出他之后，加上艾伦身为女神的力量觉醒，精灵界一连庆祝了好几天，甚至撇下当事人，只顾著饮酒高歌，热闹不已。


    但在学院昏倒的艾伦和亚克两人为了疗养，短时间内也不太能离开房间。


    或许是一下子发生了太多事情，艾伦在事情结束后马上发烧，亚克也在其他房间接受疗养。


    掌管魔素循环的亚克将近三百年下落不明，要是再没找到人，就必须在台面下祈求新的精灵诞生了。


    以两百年为规模发生的魔物风暴不只会影响人界，和人类缔结契约的精灵也会受到影响。


    精灵界早就针对影响在想办法，但没想到当真相大了白，发现竟然又是人类搞的鬼，精灵相当愤慨。


    但他们此刻都拋开那些事，单纯替亚克平安无事感到高兴，开心地笑闹。


    ＊


    艾伦在救出亚克后，大概是紧绷的心一下子缓解，就这么卧病在床。期间都是罗威尔照顾，她只能在床上无所事事。


    状况好的时候，罗威尔会带她前往凡克莱福特宅邸。但和拉菲莉亚他们玩耍后，却因为玩得太凶，再度开始发烧。看样子她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


    每当艾伦的身体又出状况，罗威尔就会大吵大闹，虽然偶尔会让其他精灵看看她，确认身体状况，但顶著一副无法行动自如的身体，艾伦渐渐累积了些许压力。


    在这样的日子中，光之精灵里希特前来探望她。


    「艾伦，身体还好吗？」


    里希特一脸忧心地抚摸艾伦的头，艾伦则是笑著说：「里希特哥哥，我已经没事了喔。」


    但事实上艾伦现在又发烧了，所以她的「没事」完全没有说服力。


    艾伦本来想下床，里希特却拜托她待在床上。


    因此艾伦坐在床上，里希特则是坐在床铺旁边的椅子上，就这么看著艾伦的脸。


    「我听说你救了哥哥，吓了一跳呢。你明明还这么小……我要谢谢你救了哥哥。」


    受人道谢让艾伦喜形于色，她笑著说：「不客气。」


    两人说到这里时，罗威尔原本还在旁边，却因为别的精灵找他，他说了声「我离开一下」，并在艾伦头上落下一吻，罕见地离开了房间。


    两人聊了一会儿后，里希特突然郑重面对艾伦。


    「……里希特哥哥？」


    「啊……艾伦，我问你……关于哥哥……」


    见里希特支支吾吾，艾伦不解地歪著头，随后里希特清了清喉咙继续说：


    「……哥哥他向你求婚是真的吗？」


    「唔……！咳咳！」


    艾伦不禁被自己呛到，里希特急忙搓著她的背。


    「是有求婚，可是我不会结！亚克哥哥是哥哥！就算我们类别不一样，还是兄妹！」


    「什么？」


    「兄妹不能结婚！」


    艾伦斩钉截铁地说完，里希特先是愣在原地，接著含糊其词地说：「这……这样啊……不能结婚啊……」


    奥莉珍孕育出的第一个精灵亚克，以及之后不晓得排名第几的里希特，都是精灵中极为高阶的人物。


    这两个人和精灵们之间经由结婚而生下来的小孩不一样，等同奥莉珍的直系血亲。


    就算被这样的人求婚，以艾伦的角度来看，根本难以想像，所以已经清楚拒绝了。


    「里希特哥哥？」


    里希特的态度令艾伦不解地问到底怎么了，他却别开视线，似乎思索著什么。


    这时艾伦看见里希特背后的那扇门缓缓开启。


    当她看向门边，想知道是谁来了，只见亚克的头从门的缝隙间钻出来。艾伦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里希特却没发现。


    「啊……我问你喔，艾伦。关于哥哥……」


    「咦？」


    里希特完全没发现背后的情形。


    亚克一察觉艾伦已经看见他，便心花怒放，对著艾伦直挥手。艾伦虽想告诉里希特，里希特却没有察觉艾伦的心思，继续往下说：


    「其实哥哥他好像溜出房间，到处蹓躂。我本来想说他会在这里，但幸好是我杞人忧天。艾伦，如果哥哥他想对你做什么……你不用客气，尽管击溃他没关系。」


    想对你做什么──是什么意思呢？


    艾伦有些难以启齿地对不知为何好像已经看开，并如此建议的里希特说：「那个……」


    「怎么了吗？」


    当艾伦说了声：「后面……」向歪著头的里希特诉说亚克的存在后，里希特回过头大叫：


    「哥哥！」


    「艾伦，找到你了！」


    亚克轻轻飞起，在艾伦的床边降落。艾伦和里希特见状，都是目瞪口呆。


    接著亚克就要拥抱艾伦，里希特却急忙护住艾伦，推开亚克。


    「哥哥！请你别再靠近艾伦了！你会被罗威尔哥哥宰掉喔！」


    「呣！」


    亚克不满地皱紧眉头。照理说亚克现在应该还在疗养，艾伦对他已经能自由行动感到惊讶，不小心用从前的称呼询问里希特：「葛格，亚克哥哥已经没事了吗？」


    「葛……格？」


    「咦？艾伦，你是怎么了？这个叫法让人好怀念喔。」


    亚克和里希特同时开口。


    艾伦怔在原地，后来才发现自己顺著以前的习惯，叫里希特「葛格」，不禁脸红。


    艾伦以前是用「葛格」称呼里希特。


    为什么现在习惯会跑出来呢？艾伦的脸庞继续涨红。


    「我才不会叫！」


    「我记得是妈妈问你为什么这么叫，后来才统一的吧？我倒是很喜欢你叫我葛格。」


    「是这样吗？」


    那是幼时的回忆了。尽管艾伦装傻，里希特却开心地直说怀念。


    像这样的互动，看起来真的就像兄妹，让艾伦感到害臊。


    其实以前艾伦很想要一个哥哥，只是说不出口。但精灵在这方面的认知较暧昧，她就顺口这么称呼了。


    当艾伦回想起这件事，亚克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催促艾伦叫「葛格」。


    他指著自己，不断重复说著「葛格」。


    「……亚克葛格？」


    艾伦一愣一愣地回覆，亚克随即喜形于色，开心地笑了。


    「我是……葛格喔。」


    亚克说完，就要抱紧艾伦，却马上被里希特拉开。


    「艾伦，你用『哥哥』叫哥哥就行了喔。葛格只能对著我叫喔。」


    「咦？到底是怎样……？而且我才不会叫。你们两个人都是哥哥。」


    「叫葛格。」


    「葛……」


    亚克大概是累了，话说到一半便止住。然后失落地一脸悲伤。


    看著嘴上说「算了」的里希特他们，艾伦以满是傻眼的目光说著：「现在是什么情形？」


    她这才想起，前几天奥莉珍也要她叫姊姊。


    （果然是母子……）


    艾伦叹了口气，只觉区区一个称呼，用得著反应这么大吗？


    「先不说这个！哥哥，你又跑出房间了。列本和库立仑在找你喔。」


    「呣呣，不公平。只有，里希特，能见，艾伦。」


    亚克闹著脾气，表示自己也想见艾伦，却被里希特凶：「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吧？」


    两人把艾伦夹在中间，不断争执著。艾伦不禁摀起耳朵，说他们好吵。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股宛如冰冻一切的能量波动。


    他们三个人战战兢兢地看向门口，只见罗威尔摆著一张像恶鬼的脸站在那里。


    「你～们～两～个～……来找艾伦干嘛！」


    里希特和亚克顿时面面相觑，接著下一秒，两人瞬间转移消失。


    艾伦近距离看著一切，眨了眨眼。见室内突然安静下来，她忍不住噗嗤笑出来。


    「艾伦，你没事吧！」


    罗威尔慌慌张张查看艾伦的脸庞，艾伦却笑个不停。


    「你……你是怎么啦，艾伦？」


    「亚克哥哥他们真的是兄弟耶。」


    默契好到采取同样的行动，让艾伦看了不断窃笑。罗威尔则是叹了口气表示：「我稍微离开就变成这样……」


    之后，里希特偶尔会建议艾伦叫他葛格，说这样他会很开心。


    「你不是都用『妈妈』叫妈妈吗？所以你叫我哥哥，会让我觉得有一家人的感觉，这样是很开心啦。但叫『葛格』会有种只有我是特别的感觉。所以你对哥哥千万不能这么叫喔。」


    面对表现出占有欲的里希特，艾伦点头答应后，他显得非常开心。


    至于亚克，则是照旧叫他「哥哥」时，会露出有些遗憾的表情，但艾伦打算装作没看见。


    不过这件事之后，亚克就记住艾伦房间的位置了，他时常跟著其他访问者出现，然后重演被罗威尔赶出去的戏码。


    ＊


    后来又过了一阵子，艾伦会根据自己的身体状况好坏，再度开始帮忙凡克莱福特领的事务。


    她久违和罗威尔一起造访宅邸，得知拉菲莉亚正在接受骑士的训练，非常惊讶。


    果然是血浓于水，拉菲莉亚蕴藏的可能性开花结果，所有人都很讶异。


    「拉菲莉亚好帅……！」


    被艾伦以闪礼对眼神盯著看，拉菲莉亚那副无法言喻的优越感，让人看了相当欣慰。


    「艾伦小姐，您要是太夸她，她会得意忘形。请点到为止就好。」


    「等一下，这是什么意思啊！」


    凯若无其事地从旁提醒，惹得拉菲莉亚气得牙痒痒。


    「上次她被教官夸过后，因为精神涣散，结果受伤了。」


    「什么！拉菲莉亚，你还好吗！」


    「我说你，不要掀我的底啦！呃……艾伦，我没事！只是擦伤而已！」


    「您承认了。」


    「呜！」


    比起受伤，拉菲莉亚更拿想像伤口疼痛就快哭的艾伦没辙。


    最近旁人也发现这点，常常如此告状，好间接教训拉菲莉亚。


    「…………真的吗？」


    「嗯、嗯，真的。」


    「真的是真的？」


    「呜……好啦，其实有点痛……」


    一听到这句回答，艾伦再度露出令人心痛的神情，那让拉菲莉亚打从心底感到为难。


    但艾伦并没有立场要求拉菲莉亚「停止」或是「别勉强」。


    她自己也是无视旁人的担忧，勉强自己之后，昏倒许多次。


    旁人利用艾伦教训拉菲莉亚的策略，对艾伦似乎起了意外的功效。


    「～～唔！」


    见艾伦彷佛压抑著什么的表情，拉菲莉亚他们都很担心。


    但艾伦还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发泄她的心思，不由得做出惊人之举。


    「痛痛，痛痛，飞走了！」


    她想要活化细胞，让伤口早点痊愈，因此稍微具体地以细胞尺寸思考了伤口的修复方法，结果她将心中所想的全浓缩成一句话叫出来，一道柔和的光芒随即包覆著拉菲莉亚。


    「什么！」


    「哎呀？」


    拉菲莉亚和艾伦双双发出惊讶的声音。凡则是瞪大了双眼，愣在原地。


    拉菲莉亚忍不住吐槽艾伦：「为什么你要惊讶啊！」


    「艾伦小姐，您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


    「拜托你也帮帮忙！不过感觉轻飘飘的，好温暖！」


    拉菲莉亚正在大笑，凡却一脸严肃地开口：


    「小丫头，看一下你的伤。」


    「咦？」


    「你不是有受伤吗？看一下。」


    「呃，什么啊……」


    凡说得这么明显，拉菲莉亚似乎也发现了。


    「奇怪……？不痛了？」


    她稍微卷起衣袖上的蕾丝，露出手臂那看了教人心痛的绷带。


    艾伦见了，讶异地睁大眼睛。她看向打小报告说拉菲莉亚身上有伤的凯，只见凯是一脸无奈。


    拉菲莉亚一圈一圈解开绷带，没想到她的手上没有伤痕，非常漂亮。


    「咦──！」


    拉菲莉亚非常惊讶，猛一转头就看著艾伦，开心地飞扑过去，直说她很厉害。


    「你替我治好了啊，谢谢你，艾伦！」


    「唔咕……」


    看著拉菲莉亚抱紧自己的样子，不免让艾伦想起罗威尔和伊莎贝拉。


    「噗哈！……不痛了吗？」


    「嗯，不痛了！」


    「真的？」


    「真的真的！」


    见拉菲莉亚开心地说，艾伦也露出笑容。


    正好这个时候，女仆前来呼唤拉菲莉亚。


    说是上午的训练时间到了。拉菲莉亚见艾伦一听说要训练，又一脸担心的模样，于是说道：


    「我下次会小心不要受伤！所以艾伦你也要小心喔。」


    「咦？」


    「你不是不能过分使用力量吗？不然又会发烧喔。」


    「……拉菲莉亚。」


    「好吗？」


    「……嗯，我跟你约好了。」


    「约好了喔！」


    双方约好下次再玩耍，就这么目送拉菲莉亚离开。随后凡和凯默默开口：


    「公主殿下您被数落了。」


    「艾伦小姐，您被数落了呢。」


    「……呣！」


    艾伦微微鼓起腮帮子，看著凡和凯。


    「啊，不过刚才的咒语很可爱。」


    凯笑著这么圆场后，艾伦整张脸都红透了。


    拉菲莉亚也在成长──如今总算能这么想了。


    ＊


    和索沃尔谈话的时间到了，因此罗威尔前来迎接艾伦。


    他们所有人直接转移到索沃尔的办公室，索沃尔和罗伦就在那里等著艾伦到来。


    「噢，来了吗？」


    「让你们久等了！」


    「好了，坐下吧……」


    索沃尔的声音没了平常的霸气。当艾伦「哎呀」一声，并仰头看著罗威尔时，罗威尔也耸了耸肩，说他不知道。


    「噢，抱歉。你们也坐吧。」


    索沃尔要凯和凡也坐下。所有人都一脸不解。


    「怎么了？」


    罗威尔一问，索沃尔才疲惫地叹息。


    他喝了一口罗伦沏的茶，开始解释：


    「啊──……我们这块领地这几年变了很多。」


    「那又怎样？」


    罗威尔皱眉，眉间因此卡了几道皱褶。艾伦总觉得有股不祥的预感，也跟著蹙眉。


    发现父女做出同样的表情，索沃尔不禁觉得胃痛，他一边流著汗，一边用手搓著胸口。


    「贾迪尔殿下从学院毕业了。」


    学院的新学期在秋天。拉菲莉亚则是在夏天前退学。如今已经过了半年以上，就快进入冬天。


    「难道他……」


    罗威尔察觉一股不祥的预感，脸瞬间严重扭曲。艾伦见罗威尔满脸抗拒，依旧不解，索沃尔于是在叹息之中解释给她听：


    「艾伦，现在我们的领地虽然以经营治疗院为主，其实原本是军事用的领地。」


    「是，这我知……道？」


    这和贾迪尔毕业有什么关系呢──艾伦的头脑混乱地转著。


    这里是拥有军事设施的领地，是国家重地，也是距离汀巴尔王都最近的领地。而从学院毕业的贾迪尔是王太子。


    「王太子……！」


    「没错，艾伦你也发现了吗？」


    「呃，难道他要来视察领地吗？」


    「就是这么一回事……」


    我的胃好痛──索沃尔开始发牢骚。


    「加油吧。」


    罗威尔只回了这句话，啜饮著红茶。


    「啊啊──大哥啊啊！」


    索沃尔整张脸都扭曲了，只希望罗威尔能帮帮他。


    「我不是说过我们不能靠近王室成员吗？」


    「可是如今领地的经营几乎都是艾伦的功绩，陛下根本不觉得我们是靠自己的力量，发展到这个地步。听说陛下要殿下来询问经营手腕……」


    「别理他们。我不管。别过来。」


    「可以请大哥直接去跟陛下说吗……？」


    「啧，真拿你没办法。」


    罗威尔马上转移消失，让索沃尔发出惊讶的声音：「咦？现在去？」


    「呃……那我……」


    艾伦面有难色地询问索沃尔，索沃尔一阵苦笑。


    「事情就是这样，所以我觉得你暂时别来领地比较好。」


    「啊，好……」


    「还有，我想跟你借用凯。」


    「咦？凯吗？」


    艾伦看向凯，只见他脸上堆满讶异。


    「凡阁下是大精灵，想必不会靠近殿下。而凯呢，他好歹是属于这个国家的见习骑士……所以，嗯……」


    索沃尔越说越小声。罗伦在索沃尔斜后方疾呼：「老爷，振作一点！」


    「凯他……不是在学院跟凡阁下缔结契约了吗？」


    「啊……不会吧？」


    「所以他被寄与厚望。毕竟对这个国家来说，他现在拥有的力量仅次于大哥。」


    「请恕小的拒绝。」


    「呜咕！」


    凯完全不听想借人的理由，直接果断拒绝。他的清高让索沃尔发出胃又更痛的声音。


    「我会和精灵缔结契约，完全是为了保护艾伦小姐，并不是为了这个国家。」


    「嗯──我想也是啦……嗯……」


    「叔……叔叔……」


    「没事，我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了，我不要紧。只是希望他还是能帮个忙而已。」


    正当索沃尔苦笑时，罗威尔从拉比西耶尔那里回来了。


    「啧！」


    见罗威尔大大砸著嘴，艾伦等人都吓了一跳。


    「看爸爸你这副模样，是被反将一军了吗？」


    「呜！」


    「嗯──如果是陛下，他会说……我一开始可没想过你们会出马喔。」


    「呜呜！」


    「什么嘛，你嘴上那么说，结果还不是会出现？很好。我会告诉殿下。」


    「你为什么会知道啊！」


    「我很期待视察的结果。」


    「说真的，你到底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艾伦，你是他吗！我不要啊！」


    罗威尔大叫完，不断磨蹭艾伦的头。


    艾伦斜眼看著这样的罗威尔，最后做出决断。


    「叔叔，爸爸决定在场。」


    「真的吗！」


    「我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爸爸，你这样不行喔。当初不是约好，要好好帮叔叔的忙吗？」


    「艾伦，你再帮叔叔多说一点！


    索沃尔如鱼得水，一反刚才消沉的样子，一边睁著闪亮的双眼，一边请求支援。那让艾伦看了，不禁笑出来。


    原以为透过在学院的交流，会和王族产生什么改变，结果完全没变。


    拉比西耶尔原本就期望不变，他大概觉得这个结果很好。


    艾伦知道罗伦看著在自己身边争执不下的索沃尔和罗威尔，觉得很欣慰。


    她和罗伦四目相交，罗伦立刻拋了个媚眼，艾伦也露出微笑。


    艾伦不由得望向窗外，她看见有只鸟飞越正中午的蓝天。


    凡克莱福特领变成一个热闹的地方了。那是艾伦他们带来的变化。


    这个家的人和拉菲莉亚也变得较为开朗，莉莉安娜也放下心来，身体逐渐恢复健康。


    贾迪尔也从学院毕业，以王太子的身分开始行动。


    因此视察拥有完备军事设施和最先进的治疗院很正常。


    （我保持现在这样好吗……？）


    艾伦过去一直告诉自己「必须如此」，但到头来，周遭环境却不肯放过她。


    尽管是以被拖下水的形式，艾伦也觉得自己以精灵的身分、以人的身分参与这些事，产生了变化。


    但如果将之定型，觉得「就该如此」，那她永远不会改变。


    虽说只有一点点，当艾伦的心情转变的瞬间，她下意识这么说：


    「我也要在场，爸爸。」


    在场的人都讶异地睁大眼睛，同时看向艾伦，那让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们约好了。就算离得远远的，也要听他说话。但我跟本还没好好跟贾迪尔聊过。）


    拉比西耶尔向奥莉珍低头了。他也跟从前不同了。


    身为精灵的艾伦原本认为自己只要默默守著周遭的变化就行了。


    但她错了。如果自己不跟著改变，那便无法为人表率。


    她相信往前一步，未来就会一点一点产生变化。


    所以艾伦也决定踏出一步，决定改变。

 序章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轻之国度录入组


    图源：流星雨北斗


    录入：没有公爵千金看要死了


    从汀巴尔国搭乘马车，大约耗费三天的距离，会抵达一个名为菲尔费德的小领地。


    这座城镇面山，周边有许多河川、湖泊等湿地，树木长得非常茂密。


    因此这里的人以森林为中心生活，以种植小麦、根茎作物等农作为大宗，也有人种苹果、橘子等果树，还有人会回收果树修剪下来的枝叶，从事生产柴火和黑炭等农业。


    治理这块土地的伯爵家当家名为杰佛瑞?菲尔费德，他才三十几岁，刚从父亲那里继承领地。不过他很积极经营领地，最近还致力于利用果树养蜂。


    之所以如此，也是因为他著眼于最近展现了显著成长的凡克莱福特领的事业。


    几年前的凡克莱福特家在前公主艾齐儿的恶行下，被周围的贵族们当成笑柄。但后来随著英雄归来，他们摇身一变，事业也就回春了。


    他们制裁蚕食凡克莱福特家的艾齐儿，并突如其来展开领地改革。那桩桩件件的力挽狂澜，都让贵族们不禁屏息。


    成为汀巴尔新任国王的拉比西耶尔自幼就非常中意英雄罗威尔。尽管艾齐儿让他脸上无光，他还是笑著原谅。


    英雄总与王室作对，却又深受宠爱，以周遭贵族的角度来看，是非常可怕的存在。


    他不只受到国王垂爱，还有不沉迷于名声的人品，以及身为精灵魔法师的力量，此外在经营领地方面，就像一眼智慧之泉那样，给予身为领主的弟弟建言，在转瞬之间让领地发展至此。


    贵族们见状，无一不慌乱。因为根据传闻，英雄从精灵界带回能治好不治之症的「神药」。


    每个人都想得到这种药，让凡克莱福特领一时之间陷入混乱。


    听闻这种药后，最先行动的人是汀巴尔王室。


    凡克莱福特再怎么势大，也无法拒绝王室的要求，因此决定只跟王室交易这种药。


    既然人家是王室，也就不可能出言批判。而且要是有人从中作梗，便会遭到王室制裁。这样的消息传得满城风雨。


    接著像是要印证这个说法一样，马上有零星和凡克莱福特扯上关系的家族被击溃。


    台面上公告的罪状有很多，但众人都在台面下传著「他们为了药，对凡克莱福特出手」。


    就算为了吸吮甜美的蜜汁，考量其中的危险性后，收手才是妥当的选择。也有人是不想被王室盯上。


    既然不能分到凡克莱福特事业的一杯羹，便只好模仿。这就是杰佛瑞的想法。


    后来凡克莱福特领甚至因为病人接踵而至，陷入人手不足的窘境。


    但英雄还是轻轻松松解决了这个问题。


    求药而来的病人们康复后，因为深感领地给予的恩惠，纷纷请求移居。


    这么一来，下一个问题就是粮食不足了。但不知怎地，凡克莱福特领的气候有好一阵子都非常平稳，完全没有天灾。


    小雨趁著夜晚一直下，因此没有缺水问题。这样平稳的天气，宛如精灵给予的祝福。


    接著领地持续丰收，彷佛印证著这样的想像。后来收割人手不足，他们大举徵人。


    随后商人造访，采买作物，推动金钱流动，让更多的人前往。


    丰收不断持续，使得作物供过于求，这时领主宣布以物代税，徵收农作，此举让众人非常讶异。他们再将徵收的作物供给病人。


    不够的钱应该是利用卖药给王室的钱周转吧。杰佛瑞实在啧啧称奇，只觉得这是多么理想的光景。


    凡克莱福特只用了寥寥数年，成了人人钦羡的土地。那让杰佛瑞梦想著：要是自己的领地也能有这般发展就好了。


    在凡克莱福特领中，继药品之后崛起的东西，是一种可做为食用糖材料，名为「甜菜」的作物。


    国家原本就有在栽培甜菜，但为了达到能制成砂糖的量，于是必须大量栽培。


    在这样的认知普及前，众多的人便因为魔物风暴丧生，陷入人手不足的状态，因此优先生产小麦与玉米，甜菜就这么不被人所重视。


    凡克莱福特趁著有多余的人力和优良的气候，开始大量生产甜菜。


    周遭的贵族也对此举感到讶异。毕竟就算能以砂糖获利，也不知道要花几年、几十年才能达到那样的量。


    没想到甜菜居然短短一年就大丰收。他们甚至把制作砂糖后产生的菜渣，拿来当军马的饲料。


    凡克莱福特也是个军事领地，当然会培育军马，不过会耗费庞大的费用。正因如此，马匹才价值不菲。


    马不管有几匹都用得上，但在自己领地培育比在外购买便宜许多，因此会买凡克莱福特领的马的人，顶多只有王族。


    此外，由于凡克莱福特的马是军事用马，必须维持在一定的数量。换句话说，他们是一个扛著莫大基本维持费的领地。


    （居然在短短几年间做出解决这些问题的事业……英雄真是有一套。）


    杰佛瑞越是调查凡克莱福特领，就越是赞叹。


    如果要搭上凡克莱福特的顺风车，他的领地也只有还算充足的养蜂蜂蜜能用了。


    倘若作物越堆越多，接著需要的就是保存方法。


    随著丰收的小麦和砂糖进入市场，利于保存的面包、点心也会渐渐出现。


    其中一旦以贵族为中心的点心开始流通，等满街的人都被那份甜味俘虏，也只要转瞬之间。


    能乘上这波浪潮的东西，就是蜂蜜。


    就是现在了──杰佛瑞感觉到一股使命感鞭策著自己向前。


    ＊


    杰佛瑞带著几名护卫，来到一个名为崔斯坦的男人面前，他是这一带负责管理养蜂的人。


    杰佛瑞希望崔斯坦能扩大养蜂场的规模。


    但崔斯坦的父母已经过世许久，这段时间都是他一个人在管理养蜂场。再扩大规模，他也难以管理，所以杰佛瑞表示会介绍人手，不断说服他雇用人丁。


    在这个时候，杰佛瑞接获联络，说崔斯坦的伯父夫妻不久前来到这里。那对夫妻原本在王都附近的城镇经营餐馆，但终究不敌年岁，所以收起餐馆，开始寻找落脚处。


    崔斯坦挂念那对夫妻，于是跟领主商量，是否能批准他们移居来此。


    杰佛瑞知道这件事后，说服崔斯坦把他们接来菲尔费德，并雇用他们在养蜂场工作。杰佛瑞认为只要确保人手，崔斯坦就会同意扩大养蜂场了。


    杰佛瑞和崔斯坦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多少明白彼此的为人。


    崔斯坦虽然寡言勤奋，却不擅与人交往，所以与其雇用陌生人，亲戚朋友会比较理想。这点杰佛瑞也很清楚。


    而且既然伯父夫妻曾经营餐馆，就可以代替崔斯坦与人沟通了。


    「好运终于要来了！」


    杰佛瑞觉得自己行走的道路前方充满光明。


    ＊


    杰佛瑞见了前来依靠崔斯坦的伯父夫妻，好不容易徵得双方同意，在回程的马车中兴奋不已。


    「商量了这么久，天色都黑了。真想早点回去喝杯红酒。」


    「这主意真不错，老爷。」


    对面的座位坐著从父亲那一代就以秘书身分辅佐工作的高登，他也开心地笑了。


    杰佛瑞和高登的年龄差距比父子还大，从小就受他照顾，因此将他视为养父景仰。这样的高登表露欣喜之情，让杰佛瑞感到非常开心。


    「未来将会是甜点的时代。我看了凡克莱福特之后，就这么想了。我大概无法奢望像他们那样的发展，但我们可以用我们的办法，让菲尔费德富饶。」


    「您这话真像一剂强心针。」


    高登听了杰佛瑞的话，充满感激。杰佛瑞因此心情大好，提议回家后，一起喝杯酒。


    高登开心地点头答应。但下一秒，随著马匹传出嘶吼声，马车也大大晃动，他们两人都失去平衡。


    杰佛瑞急忙伸手，想护住年岁已高的高登。


    「没事吧，高登！」


    「抱歉，劳烦您了……我不要紧。老爷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到底是怎么了？」


    幸好马车免于翻覆。杰佛瑞吐出安心的气息，知道光是这样就算一大救赎了。


    为了窥探外头的情况，杰佛瑞拉起盖在车窗上的帘子，单眼透过小小的缝隙往外看。


    『怎么了！』


    外头传来护卫的怒吼声。因为天已经黑了，杰佛瑞的视野是一片漆黑。他看得见护卫们的手持提灯发出些微亮光，但不像被盗贼包围。


    「看样子不是遇上贼人……难道是辗到什么了吗？」


    「老爷，我出去看看吧。」


    「……好，你要小心喔。要是你有什么万一，大家都会伤心。」


    「谢谢您，我会小心。」


    最近强盗已经少了很多。他们似乎觉得人多的地方猎物较多，所以受害地点都集中在凡克莱福特的周边。


    但杰佛瑞知道，这应该也只是暂时的。凡克莱福特是军事领地，有众多现役骑士，盗贼们可能会觉得容易被抓住，于是折回来。


    高登将车门打开一条缝，迅速走出去。杰佛瑞马上锁上门锁，并握紧剑，以防万一。


    杰佛瑞紧张地警戒著外面，随即听见护卫的惨叫响彻周遭，他不禁瑟缩肩膀。


    『呜哇啊啊啊！怪、怪物……！』


    一听到怪物，杰佛瑞开始环伺车厢内。野兽可以用火对付。他拿下挂在车厢内的提灯，用左手拿著提灯，另一只手握紧剑柄，就这么冲出车厢。看来他们不是遇上夜盗，而是野兽。


    他们必须快点逃，因此他本想叫高登回到马车中，没想到竟撞见一幅异样的光景。


    「女人……？」


    对方的身体从头到脚盖在偌大的布料之下，但那纤细的体格毫无疑问是女人。那个女人似乎不喜欢提灯的亮光，一看到他们，便深深拉下帽兜，匆忙逃走。


    「呃……喂！」


    杰佛瑞下意识叫住她，但想也知道对方不会停下来。他的声音让护卫们回过神，本想追上去，然而视线这么糟，根本不利追踪。


    「停下来！别追了！」


    杰佛瑞出声阻止，护卫们才急忙回到他的身边。


    「所有人都没事吗？」


    「是……是的……突然有东西跑出来，我们还以为撞到了……」


    「既然对方用跑的离开了，应该不要紧吧。胆子可真大。」


    杰佛瑞放松紧绷的肩膀，只觉得马车没有翻覆真是太好了。


    「幸好现在是晚上。要是在这条路上过度勒马，马车一定会翻覆。」


    听了护卫说的话，杰佛瑞便放心了。他们不知道被撞的女人是否有受伤，但刚才如果弄个不好，他们就死了。虽然对她不好意思，不过既然她是跑走的，那就不要深追了。


    「先确认马跟马车有没有异状，快点回家吧。」


    「是！」


    杰佛瑞说完，众人点了点头，各自散开了。


    趁著一个人去确认马的状态和车轮时，杰佛瑞上前关切吓软了腿的护卫。他伸手搀扶对方站起，询问是否有受伤。


    幸好对方也没受什么伤。知道他们平安无事后，杰佛瑞松了口气，改而寻找高登的身影。


    他拿著提灯照亮左右，就这样绕了马车一圈。看来高登人在另外一边。


    「高登？你在这边吗？没事吧？」


    「老……老爷……」


    杰佛瑞不解地看著发出颤抖嗓音的高登。他第一次见高登这么仓皇。


    「高登？」


    「女……女人……」


    「你等冷静一点，高登。女人已经跑了，不用管她了。」


    「一……一身黑的女人……」


    「什么？一身黑？」


    杰佛瑞反射性回问，接著高登叫道：


    「那个女人全身都是黑的！她……她是怪物！」


    以这件事情为开端，菲尔费德开始了霉运当头的日子。

 第三十话 传言

    汀巴尔王城的其中一个厅室内，有个人看著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叹息。他是王太子贾迪尔。明明一大早就开始对付这堆文件山了，却完全没有减少的迹象。


    虽说他已经开始处理从父亲拉比西耶尔那里转来的部分文件，纸堆的量却是一著手处理，又会随之增加，这让他的叹息也成比例增加。一旁的护卫勒贝看了不禁苦笑。


    「您要稍微休息一下吗？」


    「不，不用。反正就快中午了，我想在中午前把这里的分量处理完。」


    「知道了。那我帮您倒茶吧。」


    「拜托你了。」


    贾迪尔通常是早上处理文书，下午进行剑术或马术活动身体。至于晚上，最近常常跟著陛下进行餐会。


    「下午的行程是什么？」


    「听说吃完午餐后，陛下有话要说。之后要骑马。」


    「……这样啊。」


    勒贝行了礼致意，前往隔壁房间拿泡茶的用具。


    贾迪尔稍微思索直接被身为国王的拉比西耶尔传唤的理由，却毫无头绪。


    毕竟对方曾经把他叫去问「近况如何？」这种问题，贾迪尔歪著头，猜想说不定只是想知道他的办事进度。


    但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问题，照理说也能在几个小时前共进早餐时询问。因此贾迪尔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就是要追加新的工作。


    根据其内容，他现在进行的工作或许会停滞。


    （那件事之后，我居然学会怀疑了。）


    贾迪尔一边苦笑，一边想著。


    为了让事情往哪边发展都能应付，贾迪尔认为现在应该要先尽早净空眼前的纸堆，就这么一份接著一份处理了。


    ＊


    贾迪尔从学院毕业过了两个月。自从负责经营学院的贝伦杜尔家被剿灭，也迅速过了半年。


    原以为学院会在那之后陷入混乱，没想到几乎没出乱子。想想也是，因为所有人都大肆讨论著和大精灵缔结契约的凯。


    对在校生来说，只觉得少了一个啰嗦的老师。


    知道贝伦杜尔家倒台后，会为之震惊的人，顶多也就只有周边贵族和向领土纳税的领民罢了。


    贝伦杜尔在台面上以引起魔物风暴的元凶罪名，遭到公开处刑。附加的罪名尚有谍报活动。


    这件事实公开后，魔物风暴的被害人们全都把怒火指向贝伦杜尔。


    与魔物对峙受伤的人、失去家人的人、失业的人。尽管事情已经过去十几年，情况却像原本闷烧的小火一口气爆炸，火势烧遍贝伦杜尔领地全境。


    贝伦杜尔的宅邸被人放火烧毁，只剩瓦砾，暴动甚至差点蔓延到学院。但索沃尔已在事前料到，为了守护学生们，他率领骑士团守著学院，这才平安无事。


    学生们在封闭的学院内生活，感觉就像骑士科的训练一样。


    贝伦杜尔公开处刑时，现场聚集了满心怒气的人们，结果成了让人难以直视的凄惨场面。


    那幅光景烙印在贾迪尔的脑中，偶尔会化为恶梦侵袭他。


    贝伦杜尔的祖先犯下的罪行，就跟汀巴尔王室犯下的罪过相同。


    在这些被精灵们定罪也不奇怪的人当中，为什么自己还活著呢？贾迪尔心中浮现了这道纯粹的疑问。


    他曾经问过拉比西耶尔。而答案出乎他的意料。


    『我也问过罗威尔。他说一旦大精灵集合，攻击根本没办法细腻到只灭了一个家族。他们会把整个国家轰掉。』


    『天啊……』


    『他说如果人类大量死亡，对女神来说很麻烦。唉，其实就是有放我们一条生路的理由吧。』


    拉比西耶尔笑著这么告诉贾迪尔。接著就像想起什么似的，又补充道：


    『然后他警告我别发动战争。难归难，但我也只能努力实现这个要求了。战争是金钱的来源。世上有很多人被欲望蒙蔽双眼，只想著发动战争，要压著他们实在很辛苦。』


    拉比西耶尔道出辛劳，一旁的贾迪尔却一脸严肃。


    『我们被女神放过一条小命，也被罗威尔和艾伦帮助著。这点你懂吗？』


    拉比西耶尔这么问，贾迪尔在回答的同时点了点头。


    贾迪尔想起之前曾被艾伦告诫，王室祖先的行动是为了帮助人民，所以贾迪尔不能道歉。


    她立足于被残忍对待的过去，却还是考虑到他们的立场，并给予帮助。贾迪尔实在无法不惊讶看待这对父女。


    是因为罗威尔的兄弟在汀巴尔吗？


    还是为了凡克莱福特重视的人民呢？


    （毕竟艾伦警告过我，不准对她的家人下手，所以原因想必是因为她的家人身在汀巴尔吧。）


    以前，当贾迪尔把被艾伦警告的事告诉拉比西耶尔时，拉比西耶尔也显得有些讶异。


    『真像她的做法。』


    见拉比西耶尔笑道，贾迪尔感到很惊讶。因为那和他对艾伦抱有的印象不同。


    （我还以为艾伦……精灵们变得更讨厌我们了……）


    贾迪尔当时直率地这么认为。


    虽然王室和艾伦的药结下缘分，这份关系之所以没有断绝，全多亏艾伦留下一丝温情。


    就像拉比西耶尔说的，光是艾伦和罗威尔留在凡克莱福特家，这样的恩惠便已经无法衡量。


    但贾迪尔就是觉得他们双方有隔阂。


    （艾伦不会单方面拜托别人做事。甚至只要有利用价值，就会进行交涉。她不会执著于精灵和王室之间的不和，能用的东西就会用。）


    多么果断的一个人。


    但比起利害关系，贾迪尔更想和精灵当朋友，这是他自幼的梦想。尽管连他自己也觉得到底要作美梦到何时，幼时怀抱的憧憬却始终影响著他。


    艾伦不会制裁王室，也不会拿过去当挡箭牌，要求他们做什么。


    贾迪尔知道，她这是直接否定根本没有这么做的价值，所以才觉得难受。


    ＊


    贾迪尔在脑中描绘王室和凡克莱福特家的关系，同时调查著艾伦在领地实施的政策。


    照理来说，这是拉比西耶尔应该做的事。但他说了一句「正好」，就推给贾迪尔做了。


    当然了，再度审视贾迪尔认可的事，以及提案的对策，都是拉比西耶尔的工作。问题在于，虽说艾伦牵扯其中，贾迪尔就是不懂为什么要他先调查治疗院，而不是军事相关的东西。


    这感觉就像拉比西耶尔已经看透他对艾伦的心思，把他捧在掌心玩耍。贾迪尔压抑著不断涌现的不快感受，重新看向报告。


    这份报告写著艾伦提出的「识别急救」。这是一种根据患者的重症度，决定诊疗顺序的方法。


    过去并非没有这种方法。然而一直是治疗师自行判断，没有人想过由上级做出指示的必要性。


    这种识别实在太过精确，甚至有人谣传，可能有精灵牵涉其中。


    这份报告就是为了确认是否真的与精灵有关的报告。


    报告上写著精灵确实存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一个患者见过精灵，只见过精灵治疗师。


    （是某个人的精灵吗？）


    既然提倡其必要性的人是艾伦，会不会是她特地从精灵界带来的呢？


    后来识别急救逐渐广传，写著想引进此法的请愿书就这么送到贾迪尔面前，已经多到像山一样高了。


    既然是精灵负责识别，那应该无法效仿吧？想归这么想，但事实上，他们恐怕是订立了一套更确实的办法吧。如果可以直接询问，那贾迪尔倒是很想知道个中方法。


    贾迪尔逐一看过像山一样高的报告，随著他越了解凡克莱福特领的治疗方针，也就越深入了解艾伦在做些什么，同时明白她为领地带来什么样的事物，不禁觉得焦躁。因为改革治疗院这件事，几乎都与艾伦有关。


    （陛下应该会想得到艾伦……）


    还有其他如此有能力的人才吗？


    若问他能不能做到这些事，答案是否。艾伦以各种方法实践了没人想过的点子。她拥有智慧，以及执行力。


    一个比自己幼小的人秀出如此手腕，贾迪尔只觉得胃痛。


    拉比西耶尔总把「如果艾伦是我的女儿就好了」挂在嘴上，彷佛成了口头禅。他大概只会在贾迪尔面前故意这么说吧。


    「我也行啊……」


    贾迪尔不满地发出嘟囔。


    随后他猛然回过神，环伺四周。他不小心把心中所想诉诸言语了。幸好勒贝还没回来。


    要是被勒贝听到他这种自言自语，一定会兴致勃勃地打破沙锅问到底。


    幸好他人不在场，贾迪尔顶著些许红润的脸庞，松了一口气。


    憧憬、嫉妒、羡慕等各种感情，不断动摇他的心。


    （不行，注意力开始涣散了。）


    贾迪尔甩甩头，将杂念甩出脑袋。他再度看著手边的文件，开始思考在王宫中的治疗师们能不能做到这件事。


    如果询问那些和贵族来往的医生和治疗师对于治疗顺序的看法，他们会给出什么回答呢？


    是爵位的高低、金钱，抑或名声……但凡克莱福特领的治疗院的治疗对象，并非贵族，而是平民。


    治疗顺序肯定排除了一切欲望，这件事一目了然。医生和治疗师们听说这件事后，会嗤之以鼻吗？


    据说想装病获取药品的人会被精灵撵走，这样的传闻也不绝于耳。


    根据重症程度，病患还能接受更高度的治疗。在这样的措施之下，结果就是死者减少。


    送到贾迪尔这里来的请愿书中，最多的要求就是，希望也能在王都这里新设置主要雇用产婆的「助产院」这种治疗院。


    怀孕的女性会集中利用以女性医师、治疗师和产婆为主的治疗院。


    若要谈这个措施带来了什么结果，就是凡克莱福特领的出生率显著上升。这一年的数据已经让人叹为观止。


    汀巴尔王国因为魔物风暴，失去了大量人民。虽说已经过了十五年，灾难刚过时，新生儿自然不可能轻松降生。正因如此，拉比西耶尔对这个成果想必非常欣喜。


    人民的数量也代表国势。过多会招致问题，减少也不乐观。


    生产时出了事，如果有医生或精灵治疗师马上进行处置，减少婴儿的死亡率，那结果一定大大不同。


    此外只要听闻产后可以请产婆指导育儿知识，孕妇自然就会趋之若鹜。


    尽管伴随著人口增加，纷争也会频起。但正因凡克莱福特领是前军事领地，马上就会有骑士介入仲裁纠纷。


    贾迪尔思索著这些事在王都是否也能实行，却马上否定了。


    这是只有在凡克莱福特领才办得到的事。正因为是艾伦，才有当机立断，拟定策略并执行的能力。


    最近有个名为休姆的治疗师被派遣到凡克莱福特领。


    贾迪尔知道，众人看了他定期呈上的报告后，陆陆续续有人憧憬凡克莱福特领而志愿被派遣前往。


    他们大概是觉得，与其待在王宫这个有个头脑顽固、不知变通的上司的地方，不如前往凡克莱福特领更有成就感吧。


    其中也有人辞去王宫的职位，独自前往凡克莱福特领。


    艾伦一听说这些人聚集而来，导致房屋不足，便准备了「公宅」。


    （再这样下去，人才会全被艾伦给挖走。）


    随著看完的报告越多，贾迪尔眉间的皱褶也就越多。


    这次他倒是太过专注，连勒贝回来都没发现。


    ＊


    贾迪尔好不容易在午餐前，设法统整好文件。他伸了伸懒腰，放松僵硬的手臂，结果听到肩膀发出喀喀声响。


    「文书工作比平日念书更累人。勒贝，麻烦你把这个送去给陛下。」


    「知道了。辛苦您了，殿下。」


    「不知道是不是身体没活动，总觉得肚子不太饿。在学院的时候，肚子明明动不动就饿。」


    「应该是因为成长期吧。您现在或许要稳定下来了，毕竟您的身高在这一年长了不少。」


    「是吗？」


    贾迪尔年满十七岁了，前些日子已经从学院毕业，但身高在毕业后还是一直长，现在就快一百八十公分了。


    身高长到能和勒贝这个护卫并排，贾迪尔非常开心。


    「对我来说，您的身高要是能到此为止，那就好了。」


    「原来如此。你的意思是叫我再长一点吧。」


    「自从殿下从学院毕业，就越来越不可爱了～～」


    「你真的很没礼貌。要说我稍微成熟了一点。」


    贾迪尔无奈地笑道。


    贾迪尔的三名护卫，包括勒贝，都是如兄长般的存在。


    对勒贝来说，这种感觉就像一路照顾过来的可爱弟弟已经长大，一下自豪，一下舍不得……


    「殿下，关于下午您和陛下的会谈……」


    「嗯？怎么了？」


    「您之后骑马的行程取消了。您和陛下的的会谈，我们也会同席。」


    「……知道了。」


    贾迪尔的护卫是三人轮流，其中有一个人会随侍在侧。


    为了吃饭休息，他们会在下午交接时齐聚，但上次在这种场合一起被叫过去，已经是吩咐他们去凡克莱福特领调查来路不明的药品时了。


    因此与其猜测会有什么事，不如先做好确定会有事的心理准备过去吧。


    「把文件整理完真是做对了。」


    「哎呀，殿下可真行。」


    勒贝开心地笑著。他看起来就像为了弟弟的成长而开心的哥哥，那让贾迪尔觉得有些心痒难耐。


    回过神来，他现在已经因为勒贝，不再紧张了。贾迪尔从椅子上站起来，决定先吃饭，养足干劲。


    ＊


    贾迪尔吃完饭后，跟勒贝、佛格，还有托鲁克会合，前往拉比西耶尔的办公室。


    站在门两边戒备的近卫看到他们，便行了个礼。贾迪尔侧眼看著勒贝他们向近卫回了个简单的礼数，等待近卫将门打开。


    「陛下，贾迪尔殿下到了。」


    「好，进来吧。」


    「打扰了。」


    贾迪尔行礼后，进入室内，拉比西耶尔也从椅子上站起，招呼他们坐沙发。四人之中，只有贾迪尔坐下，勒贝等人站在沙发后待机。


    「我看过你的报告了。看来你很努力。」


    「谢陛下夸奖。」


    拉比西耶尔坐在贾迪尔对面，靠著椅背。他对贴身的近卫说了句「上茶」，近卫就低头致意，离开室内。


    「贾迪尔，你知道菲尔费德领吗？」


    「菲尔费德……我听说那里主产许多柳橙和苹果等果树作物，今年的果实品质很好。杰佛瑞阁下在上次的宴会上，说过要扩大养蜂事业。」


    「哦？他直接跟你说啦？那么你对这个养蜂有什么想法？」


    「甜点有市场。我想他之所以迂回地告诉我，是想要我出资赞助，但我觉得需要观望一阵子，因为那不敌凡克莱福特的甜菜。听说他们还会把甜菜渣拿来当家畜的饲料，没有一丝浪费。但养蜂的蜜蜂冬天不能动，两者获利有差。蜂蜡虽可用，却也能从树木、鱼、虫身上取得，我认为竞争力太弱了。」


    「所以他才想扩大规模是吗？唉，我也懂他的心情啦。」


    「是啊。」


    拉比西耶尔说完，回到办公桌，拿了一张文件，回头交给贾迪尔。


    仔细一看，那份文件是援助菲尔费德养蜂场的请愿书。他之所以在宴会上迂回地告诉贾迪尔，就是为现在做准备吧。


    事先告诉贾迪尔，现在却又直接请愿陛下，这是在搞什么鬼？拉比西耶尔兴致勃勃地端详贾迪尔傻眼地看著文件的模样，笑著问道：


    「艾伦没有请求王室赞助甜菜吗？」


    「没有申请书……应该说，没有任何凡克莱福特的……」


    「嗯，我想也是。艾伦不喜欢欠人人情。」


    「是的。」


    「她有求于人的时候，会趁你来不及反应的时候，跟你谈条件。说是这么说，就算她提出交换条件，也早已看穿一切，不好对付。」


    「……」


    「呵……」


    见贾迪尔表情玄妙，拉比西耶尔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能跟艾伦并驾齐驱，让你很不满吧。」


    「没有这回事……」


    「算了，来说正事吧。菲尔费德透过骑士团，委托我调查一件事。」


    「发生什么事了吗？」


    贾迪尔姑且看过各领地的问题点，因此他很讶异菲尔费德竟然有直接委托拉比西耶尔的重大问题。


    「你有听说关于黑女人的传言吗？」


    「黑女人……不，没听说。」


    见贾迪尔摇摇头，拉比西耶尔笑道：


    「虽说是传言，不过那个黑女人有身患传染病、散播病原的疑虑，所以我一直秘密调查。」


    「传染病……！」


    贾迪尔不禁站起身。拉比西耶尔见状，以眼神发出责备，贾迪尔这才回过神，道了声歉后，重新坐上沙发。


    「刚开始只是普通的目击情报。这件事在菲尔费德郊外的森林传开，驻扎在当地的士兵便开始调查，却没找到这样的女人。」


    「没有其他发病的人吗？」


    「或许是有人怕惹上丑闻，所以把女人藏起来了。不过到目前为止，没有那女人以外的目击情报。另外也没发现皮肤会变黑的怪病。」


    贾迪尔听完，紧张的肩头才稍微放松。


    这种感觉很像几年前，前往凡克莱福特调查药品的事时。当时他也像现在这样紧张。


    照理来说，贾迪尔身为王太子，为了以防万一，不能亲临那样的场所，拉比西耶尔却毫不留情地命令贾迪尔前往。


    或许是因为拉比西耶尔得知有些病有染病后，就不易再染上的前例，所以甚至要贾迪尔趁年轻时多生点病。据艾伦所说，这就叫抗体。


    然而此举还是有因病丧失子嗣的可能性，因此王宫治疗师们都急忙反驳拉比西耶尔的这番言论。


    正因为他们无法依赖精灵魔法，只能用这种方式自保。到了现在，贾迪尔才能理解拉比西耶尔的思维。


    他最近甚至不得不怀疑拉比西耶尔是不是看准了这件事，故意要他前往疫区。


    「既然是透过骑士团委托，代表索沃尔阁下也知道这件事吗？」


    「听说他已经事先问过艾伦了。结果得知皮肤变得全黑的病几乎都是先天性疾病，没有传染疑虑。否则就是后天生病或受伤后，形成的黑斑。不过索沃尔说，他心里另外有底。」


    「呃……他有底吗？」


    「你还有印象吧？就是索沃尔的继室。不对，他们已经离婚了。」


    「我知道他们离婚了……不过我曾在典礼上看过一次……嗯，我记得头发是黑色的。」


    「你有听说那女人不贞吧？甚至蠢到害怕女神定罪，企图杀害索沃尔。艾伦知道这件事后，进行女神的定罪，让那女人的脖子以下布满全黑的荆棘。」


    相对于笑著提起这件事的拉比西耶尔，贾迪尔却是一下子接收太多情报，脑子开始混乱。


    「居然想杀害索沃尔阁下这位有名的『寂静恶魔』……她的胆子真大。」


    面对贾迪尔这意料之外的反应，拉比西耶尔抖动双肩笑道：


    「呵呵呵，你在意的是这点啊！」


    罗威尔拥有「寒冰贵公子」和「精灵剑神」等好几个别名，但有别名的人可不只他一个。


    隶属骑士的凡克莱福特家之人，按照惯例都有别名。索沃尔也不例外，人家私底下都叫他「寂静恶魔」。


    索沃尔除了战斗以外，都给人怯懦的印象，然而要是太小看他，就会在不知不觉间被杀。他会静静地，而且笑著确实收拾掉人。


    因为他总是带著笑，寂静又迅速地靠近人，人家才会叫他「寂静恶魔」。


    这时候近卫拿著茶回来了。他在众人面前沏茶，然后率先喝了一口试毒。试毒结束后，他将稍微冷却的茶摆到茶几上。


    拉比西耶尔首先喝了一口确认，接著贾迪尔也饮用。


    拉比西耶尔熟练地将茶杯无声放回桌上。


    「居然想杀害我们的骑士团长，实在很有意思，不过那不是传染病。艾伦和罗威尔还派精灵去确认过，绝对没错。」


    完全不会搬出过去的执拗，只要是为了人民，就会马上调查。艾伦他们高洁的情操，在这种时候真是帮了大忙。


    「那真是……太好了。」


    「怎么？你果然想直接跟艾伦确认吗？」


    「陛、陛下！」


    拉比西耶尔看贾迪尔慌乱的模样，不禁捉弄他，弄得贾迪尔尴尬不已。


    能不能快点把事情交代完啊……当贾迪尔这么想，似乎也老实地将这个想法写在脸上，因而被拉比西耶尔察觉。


    「你脸上写著『快说重点』。」


    「呜……非常抱歉。」


    贾迪尔一老实道歉，结果又被笑了。


    「你也好，索沃尔也好，你们都太会把心事表现出来了。」


    拉比西耶尔叹了一口气后，继续说：


    「听过黑女人传闻的士兵搜寻了周边，结果查出菲尔费德周边似乎有奇妙的盗贼出没。」


    「奇妙的盗贼……吗？」


    「他们原本认为黑女人根本是盗贼搞的鬼，但那群人行事却莫名地有条理。所以了，贾迪尔，你去一趟吧。」


    「陛下您总是这么突然。」


    那个地方不是应该交给索沃尔阁下吗──当贾迪尔这么问，拉比西耶尔却说：「如果黑女人的真面目是他前妻，那女人一定会逃跑。」


    拉比西耶尔接著表示，反正菲尔费德正好请求他们援助养蜂业，要贾迪尔直接去看看。人家都这么说了，贾迪尔也无法回嘴。


    「我本来就打算差不多该把视察领地放进你的行程了。这个机会正好。」


    「……我明白了。」


    「贾迪尔，你知道我为什么先让你接触治疗院相关的工作，而不是军事方面的工作吗？」


    贾迪尔稍微思考了一下，最后坦白说出他的想法：


    「……我想是为了让我见识艾伦的手腕。她的做法确实值得学习。」


    「有一部分是这样。但主要原因是，对无法和精灵缔结契约的我们来说，凡克莱福特家是这个国家的栋梁。」


    「是的。」


    「然而同时也是弱点。」


    「是……」


    贾迪尔本想点头，拉比西耶尔所说的话却让他难以认同。


    「你也记忆犹新吧？第一个视察地点就去凡克莱福特吧。我说完了。」


    拉比西耶尔站起，表示他已经交代完。贾迪尔也起身，行个礼致意后，离开了办公室。


    贾迪尔回到他的办公室后，马上对三名护卫下达指示。


    「佛格，你去调查索沃尔的前妻……也就是拉菲莉亚的母亲的亲人。包括现在的所在地。」


    「是。」


    「勒贝，去知会索沃尔阁下关于视察的事。然后帮我调查事情。」


    「知道了。」


    「托鲁克，你能马上去一趟菲尔费德吗？」


    「遵命。小的会去收集盗贼的情报。」


    「希望我视察完凡克莱福特时，就能马上行动。好了，开始做各自的事吧。」


    三人回答后，贾迪尔和勒贝一同前往书库。


    「您想调查什么呢？」


    「把记录菲尔费德地形的东西都拿来。还有，我想看目击情报。」


    「好的。还有其他吩咐吗？」


    「还要……菲尔费德纳税人民的清册，跟移居者的纪录。」


    「好的。」


    贾迪尔则是开始整理凡克莱福特的家谱和索沃尔的离婚书。同时也不能忘记──邻国。


    「必须在艾伦知道前行动……」


    贾迪尔就像被某种东西附身一样，慢慢在书库的书桌上堆了像山一样高的文书。勒贝从旁见状，尽管有些讶异，依旧一脸苦笑。

 第三十一话 商量

    索沃尔过著忙碌的生活。这天他看著从罗伦手上接过的信，不禁眯起眼睛。


    寄件人是贾迪尔的其中一名亲信。索沃尔在王城中看过这个人好几次，但索沃尔直属国王，所以只会插手拉比西耶尔命令的事。


    说到原因，是因为国王尚未安排王太子学习军事相关的工作。因此他们对双方的认知都只有长相和姓名。


    不对，若说他们是否正式见过面，或许真的有。上次应该是拉菲莉亚被绑架的时候吧。


    索沃尔搜寻模糊的记忆，想知道以前是否有接过这个人私下捎来的联络，却只能困惑地歪著头，什么都想不出来。所以索沃尔首先撕开封蜡，从中抽出信纸。


    随著他的视线扫过信纸上的文字，他眉间的皱褶也为之增加。


    内容如下：


    『已经决定由王太子殿下担任视察凡克莱福特领的指挥者。敝人希望与阁下讨论日期以及警备配置，因此唐突致信。』


    「……不是陛下？」


    索沃尔还以为贾迪尔会随著拉比西耶尔来，因此非常困惑。


    贾迪尔从学院毕业之后，开始王太子教育已快经过两个月。他本就觉得差不多该来视察了，却没人想到居然只有贾迪尔一个人要来。而且拉比西耶尔完全没提过此事。


    凡克莱福特领就在王都旁边，也是汀巴尔国的军事设施。


    领内最近设立了治疗院，发展显著。而贾迪尔也因为王太子教育的一环，肩负部分在精灵魔法师当中，和治疗师、治疗院相关的工作。


    这么想的话，确实没有任何不自然，可是拉比西耶尔不来，总觉得事有蹊跷。而且如果只有贾迪尔一个人前来视察，就有一个问题会产生。


    「这样大哥不会帮我的！」


    索沃尔捏紧那封信，抱头大吼。在一旁的罗伦则是稍微动了动眉毛，发出一声「哎呀」。


    不过当索沃尔吼叫的内容多了「罗威尔」这个人，罗伦也就察觉此事和王室有关了。


    罗伦知道让索沃尔胃痛的原因增加，迅速替他泡了一杯偏甜的奶茶。


    但索沃尔压根没发现一旁罗伦的体贴，只顾著不断吐出沉重的气息。


    索沃尔在王宫统帅骑士团，是个屹立不摇的骑士团长，然而一旦牵扯到家庭，就会变得很怯弱。


    这也是因为有被艾齐儿害过的心理阴影，进而衍生出不擅于经营领地的想法。


    如果是拉比西耶尔要来视察，罗威尔即使心不甘情不愿也会陪同。


    当索沃尔忙于骑士团长的要务时，罗威尔、艾伦、罗伦、伊莎贝拉会帮他管理领地的事务。


    其中，由于与治疗院相关的事情皆以艾伦为中心，身为领主的索沃尔也没能掌握全貌。


    艾伦常会提议「这么做如何」。面对接二连三涌出的问题，她都会拿出智慧解决，但她的智商规模实在太诡异了。


    治疗院的经营在艾伦的建议之下，一口气有了飞跃性的成长。但索沃尔不认为凭自己的解说，能让人满意。


    如果罗威尔不愿在场，艾伦自然也无法陪同。不对，毕竟是王室之人会过来，罗威尔一定会把艾伦排除在外。这么一来，能依靠的人就只剩罗威尔了。


    索沃尔能料想到罗威尔不会答应，那就只能请治疗师们陪同了。但他们一直处在人手不足，非常忙碌的状态。在这种情况下，索沃尔也不好意思请他们陪同视察。


    但他告诉自己手心手背都是肉，硬著头皮去拜托休姆陪同了。


    「咦？那家伙要在这么忙的时候过来吗？真是麻烦到极点了。」


    果不其然，他吐出了极为辛辣的言词。索沃尔虽然知道他会这么说，还是对他的态度感到惊讶。


    「你以前不是跟殿下一起行动过吗？你们同年，我还以为你们感情很好，我想错了吗？」


    索沃尔忍不住这么一问，休姆便一脸意外地回答：


    「我只是因为国王的命令，无可奈何才会陪著他。殿下他被诅咒，我才不想让我的艾许特靠近他。」


    「噢，我都忘了。你也是个精灵魔法师嘛。」


    治疗院有许多现役精灵魔法师。贾迪尔被诅咒，所以精灵不能靠近他。如此一来，大多数治疗师都不能陪同视察了。索沃尔仰天哀号，嘴里直念著：「怎么会这样！」


    「精灵们会怕，所以我倒是希望那家伙别来治疗院。」


    这么一来，根本顾不得视察了嘛──索沃尔呆滞地遥望远方。


    ＊


    由于索沃尔说有事想商量，艾伦和罗威尔于是前往凡克莱福特的宅邸。


    但当他们见到索沃尔的瞬间，明明什么都还没问，就已经有股不祥的预感了。


    同席的凡和凯也察觉索沃尔的神情不对劲。


    因为索沃尔一脸尴尬愧疚。当他们以怀疑他是否隐瞒什么坏事的眼神看著他，不出所料，他说出了王室要来视察的事。


    索沃尔尴尬地解释完状况，罗威尔马上否决。


    「啊啊──大哥啊啊！」


    索沃尔大叫快救救他，和罗威尔展开了一场攻防战。罗威尔情急之下，转移去见拉比西耶尔，想直接叫他们别来，却遭到反击，一下子就被打了回来。


    罗威尔一回来就被艾伦戳到痛处，整个人被吃得死死的。索沃尔见状，直呼：「艾伦，你再帮叔叔多说一点！」


    罗伦、凯、凡欣慰地看著他们一如往常的互动，却因为艾伦接著说出的一句话，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我也要在场，爸爸。」


    「当然不行啊！」


    见罗威尔一阵慌乱，艾伦恢复了冷静。


    「我会和殿下保持距离。先别说要替他的视察做解说，我也有点事情想问他。」


    「想问的事？向殿下吗？」


    索沃尔担心地问著艾伦。


    「是的。我听说王都的治疗院是殿下负责的。」


    「是没错。但你到底要问什么？」


    「…………」


    艾伦突然沉默不语，因为她正在思考说出来好不好。


    「艾伦，你跟爸爸说说看。我会听你说的。」


    「……我倒觉得要是跟爸爸说了，我就不能在场了。」


    「那当然，因为我不想让你在场啊。应该说，我根本不想让殿下的眼睛看到你。」


    「小的完全同意。」


    连凯都突然说出这种话。而凡虽然面无表情，却偷瞄著艾伦，以念话关心她：「您还好吗？」


    面对旁人如此反对，艾伦升起了一丝反抗心。


    艾伦并不是不了解旁人反对的意义。她反而非常清楚大家都很担心她。所以她的反抗心只出现了一瞬间，随后便马上一脸哀伤。


    罗威尔等人见艾伦低头失落的模样，不禁发出「呜……」的一声。


    「啊──艾伦，你想问殿下的事情，跟治疗院有关吗？」


    索沃尔试著问出答案。而艾伦也回答「是」。


    「大哥，既然是治疗院的事，让艾伦直接去问比较好吧？」


    「喂，索沃尔，你该不会是想让艾伦在场吧？」


    罗威尔发出漆黑的怒气，威吓索沃尔。


    见兄长对亲弟弟释出杀气，索沃尔一边感觉著胃的刺痛，一边反驳。


    他们不能因为突发奇想或任性妄为这种理由，就屏除艾伦的意见。艾伦这一路帮领地提出了许多智慧和策略。


    「就算大哥你这么说，艾伦的提案都远远超乎我们的想像。既然她有事想询问殿下，那就是和王室有关的问题吧？」


    索沃尔的掩护，让艾伦的表情为之一亮。罗威尔和凯一看到那副模样，一脸不甘愿。


    「所以别说在场了，我觉得应该由艾伦问清楚比较好。」


    「叔叔！」


    听见艾伦开心的声音，罗威尔发出呻吟。


    「艾伦小姐，这件和王室有关的事，大概有关到什么程度？」


    罗伦似乎也很担心，想若无其事地从艾伦嘴里问出答案。


    「如果达到相乘效果，大概会有三份事业受益……？」


    艾伦歪著头，轻描淡写回答，却令索沃尔等人瞠目结舌。


    「三份！」


    光是艾伦制作的药品，就有非常惊人的经济效益。然后他们顺著「要不要种植甜菜？」这个提案试著栽种的砂糖原料，现在甚至成了凡克莱福特领不可或缺的作物。


    榨甜菜所得的菜渣变成压迫财政的马的饲料，艾伦大概不知道，光是这样就省下了多少钱。


    「其实我在想，能不能请王室当缓冲。」


    「缓冲？」


    罗威尔和索沃尔抱著头，已经听不懂艾伦在说什么了。至于罗伦见艾伦如此大胆，则是呵呵笑道。


    罗威尔想起拉比西耶尔从前笑著说过，艾伦一动，国家就会动。那不是比喻，艾伦的所做所为就是会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因此没有人能料想到，三份事业最后到底会变成多大规模的东西。


    「治疗院用的药的材料中，有个东西我想大量拥有。所以想请王室居中协调。」


    「为什么要找王室？」


    面对索沃尔的疑问，艾伦说出理由：


    「因为陛下想参与凡克莱福特的一样事业，要是我们跟其他人做交易，我想他不会默不吭声。我觉得这么做比事后被他纠缠还好。而且也能防止其他贵族和商人们过分干涉。」


    罗威尔大概是想像了拉比西耶尔听闻艾伦将会进行新事业后，那副兴致勃勃的模样了，他双眼发直地远望，并说：「你害我想了一下……」


    「如果我们直接跟贵族或商人谈生意，难保不会出现像之前贝伦杜尔那样的人。而且我要的东西是制作药品的材料，有被人看破手脚的疑虑。因此和治疗院有关的东西，拜托王室居中勉强还能信赖。」


    连王室都被艾伦评为「勉强」，索沃尔不禁苦笑。他知道上次在学院接触后，王室多少获取艾伦的信任了。


    从罗威尔虽一脸不情愿，却没有反驳来看，应该跟艾伦的想法相同。


    「像贝伦杜尔那样的家伙，的确已经摩拳擦掌，严正以待了。」


    不断受到周边贵族邀请共事的人，正是索沃尔本人。他大概是想起那堆像山一样的书信了，在叹息中苦涩地说著。


    在索沃尔身旁的罗伦也点头如捣蒜。


    「那是要用在治疗上的材料，如果有人看准利益，炒作价格，那就伤脑筋了。所以只要事先请王室来个下马威，除非发生灾害之类的特殊场合，价格应该不会有太大的起伏。」


    「这就是你说的缓冲啊。」


    「其实我也不知道事情会不会顺利进行，不过只要能拿到材料，就能做出很多东西了。在这个过程中，可以促进患者自立，也能替治疗院确保一个新的收入来源。既然王室介入，这个药品的销售额可能不会太高，不过我觉得有让王室介入的价值。」


    「药品的材料会让患者自立？艾伦，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艾伦的说明突然大幅飞越，罗威尔等人的思绪根本追不上。不过在艾伦的脑中，这个计画已经成形了吧。


    「大哥，我认为应该让艾伦在场。既然殿下要来，本来就必须让精灵治疗师们回避。所以艾伦只要跟他们一样，保持一定的距离，不要让殿下靠近她就好了，如何？」


    「爸爸会用结界，所以只要对精灵魔法师他们施展结界术就没问题了。」


    「噢，那也对你这么做的话，是不是就能在场了？」


    「是啊，叔叔！」


    艾伦睁著闪亮的大眼看著索沃尔，接著望向罗威尔。罗威尔一见艾伦那张充满期待的脸庞，似乎再也无法否决，发出呻吟声。


    「唔呜呜呜……」


    见罗威尔一脸不情愿，艾伦再度消沉，以为罗威尔还是不同意。所以她改以央求的眼神看著罗威尔。


    湿润的眼眶和艾伦宛如宝石般的眼眸相辅相成，让人有种连眼周都发出闪亮光辉的错觉。


    世上有人能抵抗艾伦央求仰望的眼神吗？现在就连索沃尔和罗伦都被那刺眼的光辉逼退，眯起了眼睛。看来这个举动的威力比预料得还可怕。


    正对著那道视线的罗威尔被一箭穿心，他单手抓著胸口，整个身体往后仰。


    「我的公主是从哪里学会这种举动的啊！」


    罗威尔发动傻父亲模式，嘴里直喊著「可爱」，同时磨蹭艾伦，艾伦却伸出双手压著罗威尔的脸抵挡。


    那幅光景简直就像硬要宠爱猫，猫却用尽全力抗拒一样。


    对旁人来说，或许是一幅令人欣慰的光景，但罗威尔一变成这样，疼爱方式就会变得很缠人，艾伦总是一脸厌恶。


    「妈妈之前有这么对你做过！」


    艾伦挺起胸膛，得意地说道。很明显的，她是经过计算，知道罗威尔拿这个举动没辙，才会这么做。索沃尔等人不禁喷笑。


    「怎么会这样？教你这么可爱的动作的人，居然是奥莉。再这样下去，艾伦会变成一个小恶魔！」


    「我才不会对爸爸以外的人做这种事，放心吧。」


    「意思是你只会在我面前扮成小恶魔吗？爸爸是很高兴，可是为什么心情却这么复杂呢？」


    「应该是因为只要艾伦这么做，大哥你就会被吃死吧……」


    索沃尔傻眼地回答。罗威尔听完，叫了一声「原来如此！」表示赞同，接著继续宠爱艾伦。


    「唔咕呜呜呜～～」


    艾伦虽然愁眉苦脸，却又觉得要是现在抗拒，到时候就无法在场，也就忍下来了。


    罗伦见状，似乎觉得甚是可爱，有些娇羞地说：「要是艾伦小姐也对爷爷那么做，爷爷也抵挡不了啊。」


    「你不能对罗伦那么做喔。小恶魔艾伦只属于我。艾伦好可爱喔～～！」


    「呣呜呜，怎么连我也觉得心情好复杂。」


    艾伦脸上清楚写著「不应该是这样」。这招对罗威尔确实效果卓越，但她也发现这纯粹只是让他开心罢了。


    「那结论就是让艾伦在场了？」


    面对索沃尔这句话，罗威尔死心地说：「也只能这样吧。」


    「都要帮治疗师设结界了，不帮艾伦设就不公平啊。不过艾伦，你绝对不能太靠近殿下喔。」


    没有人想要让受诅咒的存在靠近艾伦。这点艾伦也心知肚明。


    「好。对不起，我这么任性。」


    决定能在场后，艾伦松了一口气。艾伦郑重低头致歉，索沃尔则是摇了摇头说：「没关系。」


    「对我来说，你的请求都不算任性。你帮了领地是事实。就算由我们去跟王室周旋，感觉也会被摸清底细，然后吃亏。」


    我反而想求你在场──听索沃尔这么说，艾伦很感激。


    知道这些人都理解她行动的意义，还会好好分析她的用意，感激的心情便不断涌出。


    「谢谢大家！」


    这样的心情似乎全表现出来了，艾伦露出满面的耀眼笑容和喜悦，罗威尔看了只能苦笑。


    「跟休姆那时候一样，只要说这是你的请求，陛下他们就会马上行动，不过他们一定会要求给他们好处……唉……」


    罗威尔想起从前双方的尔虞我诈，叹了口气。过去都是艾伦提前叮嘱，他才有办法应付，但事已至此，倘若撇除艾伦谈事情，拉比西耶尔肯定会跑出来，自作主张决定所有事。


    罗威尔紧紧抱著艾伦不放。很明显是替艾伦著想，内心满是纠葛。


    他使力用自己的头磨蹭艾伦的头，旁人见罗威尔如此消沉，决定让他自己静一静。


    至于艾伦，她一开始也不认为大家会同意她的任性。但就是因为身边有个让她放心的存在，她才会试著请求。


    「……说到底，如果爸爸不在，我才不会要求在场。」


    「嗯？」


    艾伦这句话的意思令人难以解读，罗威尔不禁歪头，上半身稍微离开艾伦，目不转睛地盯著她看。


    「因为有爸爸在身边，我才觉得不会有事。」


    艾伦看著罗威尔，嫣然一笑。


    她的笑容显示出她能放心依靠、并信赖罗威尔。


    「～～唔！」


    罗威尔的脸颊微微泛红，按捺不住澎湃的情绪，直接抱紧艾伦。


    「唔咕～～！」


    「唔啊啊啊啊啊啊！可爱可爱我的女儿有够可爱～～！」


    「爸爸，我好难受！」


    「啊啊～对不起喔～～」


    见艾伦推著自己要求放手，罗威尔化为软烂的表情。


    旁人见事态似乎完美收场，都松了一口气。当索沃尔苦笑著说：「艾伦实在很会对付大哥。」却遭到艾伦否定。


    「妈妈比我还行喔！」


    「噢……嗯。刚才有说小恶魔嘛……？我想没有人可以赢过大嫂。」


    当索沃尔笑说，世上应该没有人会拒绝世界女王的请求，罗威尔却一脸认真地开口：


    「才没有这回事。奥莉的小恶魔模式就对艾伦没用。」


    奥莉珍会对艾伦使用小恶魔模式，主要都是当艾伦手里拿著从凡克莱福特家带回去的点心时居多。


    奥莉珍总会睁著水汪汪的大眼央求艾伦，艾伦却常告诫她：「妈妈，应该要先欢迎我回来！」


    众人聊著聊著，才刚觉得好像听到精灵女王奥莉珍的那声「讨厌～啦」，书房上空便突然发出光芒。


    「讨厌～啦！太过分了～～！」


    「妈妈！」


    「奥莉，你这是怎么啦？」


    才刚觉得在跟想像中一样的时间点听见这声「讨厌～啦」，没想到竟然就是本人。


    见奥莉珍不顾众人讶异的心情，就这么飘在半空中，艾伦和罗威尔都是一阵慌张。


    没有人呼唤奥莉珍，她却出现的时候，通常都是有急事或心怀不满的时候。


    「讨厌，太过分了！人家才不是小恶魔啦！」


    看来这次是心怀不满。因为被人当成小恶魔大肆讨论，让她忍无可忍了。她鼓著腮帮子道出抗议。


    「你错啰，奥莉。所谓的小恶魔啊……」


    罗威尔说著，以熟练的手法搂著奥莉珍的腰际，另一只手抚摸她的脸颊，同时说道：


    「是可爱的意思。」


    「……你确定？」


    奥莉珍垂著失落的眉尾，视线由下往上，以歪著头、巴著罗威尔形式看著他。双亲的四周瞬间染成一片桃红色。


    虽说艾伦早已对室内充满甜滋滋的空气习以为常，却还是不禁想乾呕。


    「讨厌～～妈妈，你就为了这点小事跑出来吗？」


    「艾伦，你好过分。我才没教你这种动作喔。」


    「小孩子都是看著父母，边学边长大的！……像……像这样！」


    艾伦说著，刻意模仿奥莉珍刚才歪著头的模样。


    她不断微调脖子，发出喀喀声响。


    「噗嗤！」


    索沃尔和罗伦见状，抖动著双肩喷笑。仔细一看，连凯也别过头，肩膀默默抖动。


    还以为奥莉珍会因为艾伦模仿她而生气，没想到反应竟然异常脱线。


    「不对喔，艾伦！要做就要这样！这样喔！」


    奥莉珍居然点出艾伦的缺失。据女神所说，似乎有个看起来更自然的角度。


    「什么？妈妈你这个动作有经过计算吗？这也太让人傻眼了。」


    「天哪～～穿帮了！不过我只会在罗威尔面前这样喔！」


    「你承认了！爸爸，妈妈根本是戏精！」


    「你要这么说的话，你自己也是戏精啊。」


    「惨了！」


    自掘坟墓的艾伦不由得惊慌失措。这时背后又传出「噗嗤」的喷笑声。


    「这、这个不重要！妈妈，你来只是想抗议小恶魔吗？」


    被戳破的艾伦牵强地转移话题。


    「对呀。」


    见奥莉珍不解的模样，艾伦反倒有些不安。


    「不是来阻止我跟王室接触……？」


    「哎呀，你不用想太多哟～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这是社会历练！」


    艾伦大概是被笑容满面的奥莉珍弄得不知如何是好，整个人愣在原地。


    （好随便……）


    艾伦这才想起来，过去她们已经有过好几次这样的互动。


    她还担心原本已经快有结论的视察同行，会因为奥莉珍突然出现而遭到反对。现在知道自己是杞人忧天，她松了一口气。


    看来奥莉珍还是非常了解艾伦。


    「不过艾伦总会勉强自己，让大家担心。你也有自觉吧。」


    「……是，我会注意的。」


    「艾伦一旦注意到有困难的人，往往就顾不上其他事了。所以亲爱的，你要跟在她身边帮忙注意哟。只要罗威尔会陪著艾伦，我就不会有意见。」


    「好，我知道。」


    罗威尔表示同意奥莉珍的话。


    艾伦过去之所以会勉强自己直到倒下，是因为眼前有困难的人在。


    罗威尔和艾伦原本就是为了在人界习惯运用力量，才会在人界和精灵界之间往来。


    后来在途中经过的城镇巧遇艾伯特，才会知晓罗威尔老家的情况。这么一想，他们才发现习惯力量的旅程就这么遭到弃置了。


    他们赶走艾齐儿，阻止拉菲莉亚被人绑架，又在学院帮了休姆和亚克。


    艾伦觉得这些事都恍如昨日，令人怀念。


    但她发现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无法控制力量，进而昏倒。


    （我在学会运用力量之前，就先乱来了……）


    罗威尔和艾伦在精灵之中，也处于极为特殊的位置。以前奥莉珍曾表明，她把人的灵魂放入精灵的素体中，造就罗威尔。


    而艾伦的灵魂是奥莉珍亲自挑选的人类灵魂。由于身体和灵魂的本质不同，必须在精灵界和人界习惯自己的力量。如今她总算想通了。


    就是因为如此，奥莉珍才会把罗威尔和艾伦一起送来人界。


    所以每当艾伦与人界扯上关系，奥莉珍才会别说反对，甚至推了她一把。


    奥莉珍过去只反对过一次。


    （妈妈曾叫我不要帮助王室，所以我还以为她这次会反对……）


    艾伦和贾迪尔约好了要聊聊，却未曾遵守过。艾伦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决定向前看并做出改变。同时，奥莉珍本身恐怕也稍微对王室改观了。


    索沃尔等人看著兄嫂相亲相爱的样子，只是苦笑。室内飘荡的平稳气氛，让人觉得是无异于平常的日常光景，但每个人确实都在往前，而且持续改变。

 第三十二话 视察

    贾迪尔来到凡克莱福特领视察当天，周遭都笼罩在一片紧张之中。


    人民看著人来人往的街道、行人交通管制，以及神情和平常不同的骑士，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虽说主要只有军用道路受到管制，飘散在空气中的紧张感却迅速传开。


    「街上有好多骑士，怎么了吗？」


    「听说有大人物要来啦。治疗院的医生们都手忙脚乱的。」


    摊贩老板和客人如此聊著。


    前往菲尔费德收集情报的托鲁克向贾迪尔报告后，便马上进入凡克莱福特领。


    虽说领地就在汀巴尔隔壁，距离非常近，托鲁克一路上还是亲自检查有无对贾迪尔构成威胁的事物。


    虽说他们不会利用正规道路，却因此容易被人盯上。他仔细调查会成为死角的场所，然后看著铺设整齐的道路，心中悄悄赞叹。


    （从罗威尔大人和艾伦小姐开始帮忙整顿领地，也才过一段时间。）


    能显著了解领地经济状况的事物，就是道路的铺设状况。菲尔费德有部分原因是面山，绝大部分都没有铺设道路，移动非常辛苦。


    「老板，不好意思，我也要一个夹著鸡肉的面包。」


    「哦，谢谢了！要什么酱汁？」


    当托鲁克还不懂老板在问什么时，一旁的客人告诉他：「有肉汁酱、盐味酱和甜味酱可以选喔。」


    「肉汁酱和盐味酱偏辣，我推荐甜味酱。而且这玩意儿的做法还是艾伦小姐传授的呢！」


    「艾伦小姐？」


    「她是英雄罗威尔大人的千金。是个非常可爱的小姐，常常光顾我这个摊位。这一带都流行这种甜味酱汁，你也可以点别的，怎么样？」


    「那麻烦老板给我那个。」


    「谢谢啦！小哥你吃了，包准会吓一跳。」


    大叔笑著递给托鲁克的东西，是将一块又薄又圆的面包切成两半，在里面挖空的地方放入沙拉和沾了酱的肉。托鲁克从未见过这种食物。


    「这个酱汁也是艾伦小姐教我做的。很厉害吧！」


    托鲁克付钱后，接过面包便大口咬下。甜味酱汁和肉汁交错，非常好入口，而且重点是，好吃得让人瞠目结舌。


    摊贩老板和一旁的客人看著托鲁克不发一语地享用，双双露出笑容。


    「真好吃。」


    「对吧！那个酱汁是用领主大人新栽种的甜菜制作的。大家都很著迷呢！」


    在薄面包里放入食材这样的想法，让托鲁克很是钦佩。


    说到在面包中夹食材的料理，托鲁克只知道三明治，因此他不得不惊讶还有这种做法。


    而且传授这道料理的人是艾伦，更让人惊讶。她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智慧用在领民身上。


    （那位小姐真的是一块瑰宝。）


    托鲁克一边如此想著，一边吃著面包，结果才一会儿功夫就吃完了。


    他看著马上空空如也的自己的手，然后和大叔四目相对。


    「……再给我一个。」


    「谢谢啦！」


    在大叔和客人的笑容中，托鲁克点了第二份。


    「对了，我没见过小哥你耶。是新分发过来的骑士吗？」


    「……不是。但你为什么这么问？」


    「噢，不好意思了。你的吃相很豪迈，然而动作很优雅，我还以为你一定是哪里来的小少爷。」


    「不可能啦！小少爷才不会吃摊贩的面包。我是来这里进货的行脚商人的随从。现在刚好在休息。」


    一旁的客人笑说托鲁克要是骑士，现在一定忙得不可开交，不会来这里。老板也察觉这点，笑著回了一句：「你说得对！」


    托鲁克倒是内心捏了一把冷汗，听说以前索沃尔和罗威尔也来这里买过面包。


    老板说贵族的每个行为举止都很美，托鲁克也有那个样子。


    「那你是同业了？这里的确能采买到好东西。」


    「是啊，作物的品质很好。要采购的话，果然就要挑料理好吃的地方。」


    「哦，小哥你很懂嘛！」


    托鲁克配合大叔越聊越深入，然后试著拋出刚才他们刚才讨论的八卦。


    「对了，我看这里戒备好森严喔。有什么事吗？」


    「噢，听说是大人物要来了。这个地方有别条贵族专用的道路，那条路现在排满骑士固守，很夸张。像这种时候，通常都是大人物要来。治疗院的医生们都手忙脚乱的，那个大人物大概是要去治疗院吧。」


    「是这样吗？」


    来，第二个面包──大叔将面包交给托鲁克，托鲁克也跟著付钱。


    在托鲁克大口啃咬面包时，大叔和一旁的客人还是继续聊著八卦。这位客人似乎是这个摊贩的常客。


    「每次有大人物来的时候，都没好事。希望这次平安无事……」


    「对啊，上次是大小姐被拐走嘛……王室实在做不了半件好事。」


    凡克莱福特家和王室之间的不和，从艾齐儿那时就一直纠缠不清。托鲁克在一旁都能听见他们说，就算赶走了一个瘟神，王室还是一直折磨领主大人。


    面对如此刺耳的谈话，托鲁克改变了吃法，慢慢品尝。


    因为咀嚼时的声音会妨碍耳朵接收对话。大叔和客人误会他是想要慢慢品尝第二个面包，也不觉得他不参与对话有什么，径自往下说：


    「既然要去治疗院，会是那位大人物要来治病吗？」


    「不会吧。因为这里的治疗院就算对上贵族也不会给面子啊。你有听说吗？有人在等看诊的时候，一个骨折的骑士被抬进去，结果就被插队了。」


    「那也没办法。毕竟弄个不好，人家是要截肢啊。」


    「结果那个等的人气得骂是他先来的。我也不是不懂他的心情啦，不过听说那家伙只是想拿药，才会装病。」


    「怎么有这种人！」


    「接下来才精彩！那家伙大吵大闹，却突然飞了出去！」


    客人说完，大叔和托鲁克都定格在原地。这世上能做到这种事的，就只有精灵了。


    「听说在场的人都听到一道神奇的声音。说他装病。然后下一秒，那个人就被丢到外面了！」


    「噢……噢……原来有精灵在啊。」


    大叔太吃惊，回答的声音都在发抖。停止咀嚼的托鲁克也继续开吃。


    托鲁克这才想起，艾伦和罗威尔都能在天上飞，不习惯的人确实会因为看了那种场面而昏倒。


    而且就是因为看不见精灵，才更会惨叫，这就是英雄罗威尔的领地。再加上还有著名的精灵公主艾伦。


    在有许多精灵魔法师的治疗院发生这种事，任谁都会觉得是精灵所为。


    这块土地盛行女神信仰，他们极为重视精灵的恩惠。要是在这种地方惹精灵不高兴，甚至被赶出去，众人或许会认为子孙末代都别想和精灵缔结契约了。


    无论真假为何，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看准了只要放出这种风声，就不会再有人做这种傻事，不过在凡克莱福特这里，这种事具有相当高的真实性。


    吃完面包的托鲁克突然觉得有些不安。


    （没想到治疗院竟和精灵有关联……不对，这不重要。殿下应该不会被轰出去吧？）


    托鲁克怀著一丝不安，又对大叔说：「再来一个。」


    ＊


    后来过没多久，一辆奢华的马车被骑士围著，前往凡克莱福特。


    这条道路的前方是凡克莱福特负责管理的骑士塔。


    贾迪尔和勒贝坐在马车里，佛格和托鲁克骑著青色鬃毛的马，跟在马车旁。其他近卫则是骑著白马围在他们四周。


    从马车的小窗户只能看到以等距离夹在道路左右两旁的骑士们。他们走在军用道路上，理所当然没有平民，不过贾迪尔心中的凡克莱福特领，有著很强烈的人声鼎沸印象。


    窗外只看得见骑士们的身影。距离他在意的街道景色很遥远。想当然耳，一点也不有趣，他马上把视线从窗户挪开。


    「我总觉得凡克莱福特领的道路比王都还平整。」


    「是的。据说为了减轻马匹的负担，艾伦小姐动用精灵，铺设了这一带的道路。」


    「……真是惊人。」


    坐在马车座位对面的勒贝知晓答案。贾迪尔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他再次望向小窗外的景色，但站在道路两旁的骑士们挡住了视线，看不见道路。看来离开马车后再确认比较好。


    「这里的道路远比我们之前来的时候还要工整。应该是汀巴尔国内最完善的吧。」


    「原来如此……这就难怪会有像山一样多的请愿书了。」


    不知贾迪尔是不是在紧张，他以僵硬的表情微微苦笑著。


    没错，最让他紧张的，莫过于那封告知视察的回信上，写著艾伦与罗威尔也会在场。那让他惊讶到松开了拿在手里的文件。


    ＊


    凡克莱福特领的骑士塔旁设有司令室和贵宾室。贾迪尔的马车就停在那里。


    当马车通过，一整列并排整齐的骑士们，同时俐落地行礼致意。那副训练有素的模样，代表著索沃尔的指挥能力有多高。


    马车抵达后，穿著正装的索沃尔便上前迎接。


    「贾迪尔殿下，欢迎您来到敝人的领地。」


    「要麻烦你照顾了。」


    贾迪尔看著低头致意的索沃尔，但视线还是偷偷地飘移。索沃尔见状，不禁苦笑。


    「舍侄女在里面喔。」


    「呜……嗯，这……这样啊。」


    「殿下……」


    被索沃尔看穿心思，让贾迪尔整张脸红到耳根子去。见他们这段小声的对谈，一旁的勒贝满是无奈。


    「来，这边请。」


    索沃尔带领他们前往的地方──是司令室。


    一行人一走进司令室，就看到罗威尔与穿著学院正装的凯在那里。罗威尔和凯一见到贾迪尔，便低头行礼，贾迪尔也请他们今天多关照。


    「殿下，请恕我无礼。我现在就叫小女出来，但请您保持一定的距离。」


    「我知道。」


    「艾伦，过来吧。」


    罗威尔把手伸向空中，接著空中就像回应了他的声音，出现一轮发光的魔法阵。贾迪尔见艾伦和凡从魔法阵中央轻轻落下，不禁瞪大了眼睛。因为艾伦的模样与几年前见面时完全相同。


    「好久不见了，殿下。」


    「呃，是啊……你都没变呢，艾伦。」


    经对方这么说，艾伦内心也对贾迪尔的改变感到非常惊讶。因为艾伦上次和贾迪尔见面，是在拉菲莉亚被绑架时。


    那件事之后，贾迪尔的身高迅速抽高，神情也没了原本的天真青涩，从少年变成青年的脸庞。


    身高也已经超过罗威尔。跟拉比西耶尔非常相似。


    「殿下您……跟陛下一模一样呢。我还以为是陛下剪了头发。」


    「是啊，最近常有人这么说。」


    面对轻笑的贾迪尔，艾伦不自觉有些紧张。她完全没想到贾迪尔的外表会变这么多。


    仔细想想，凯和拉菲莉亚最近也显著地长高了。艾伦的时间流逝和他们不同，那让她觉得自己好像离他们越来越远一样。


    而贾迪尔比他们年长，加上有一段时间没见到面，艾伦理所当然会觉得和他的差距更大了。


    贾迪尔的身高长到连脖子都有成长痛，艾伦就这么盯著他不放。看著看著，贾迪尔的神情显得越来越不对劲。


    贾迪尔禁不起艾伦那双眼睛的力道，错开她的视线说：


    「那个，艾伦……你……这么用力地看著我……我实在很难为情。」


    说著这句难以启齿的话语，贾迪尔已经满脸通红。艾伦却听不太懂那是什么意思，这时她的视野突然变得一片漆黑。


    「啊。」


    「艾伦小姐？你不用这么盯著殿下哟。」


    罗威尔从后面盖住艾伦的视野。


    「呣唔唔！」


    艾伦试著要将罗威尔的手扳开，就这样，两人展开了攻防战。索沃尔等人知道罗威尔这是想不著痕迹地拉开艾伦和贾迪尔的距离，满脸都是无奈。


    「大哥，艾伦，到此为止吧。」


    「呣！」


    「爸爸你好讨厌！」


    艾伦硬是把罗威尔的手扳开后，瞧见众人都呆立在原地，只觉得难为情。


    「啊，那个……我保证，我不会过度接近艾伦。」


    「谢谢殿下。」


    艾伦谢过贾迪尔这句话后，贾迪尔显得有些落寞。


    （呜……）


    看到那副表情，艾伦的心因为罪恶感，传出一阵刺痛。虽说是因为继承王室的血脉而被诅咒，贾迪尔本身却没有任何罪过。


    「艾伦，谢谢你愿意在场。我有很多事想问你。」


    「……是。我也想跟殿下聊聊。」


    贾迪尔的话语中已经不见天真的气息。那张瞬间改变的神情，和拉比西耶尔非常相似。


    这次视察是王太子教育的一环。贾迪尔身上已经没了孩提时代的影子。


    众人离开司令室，前往骑士塔。负责介绍塔内的人是索沃尔，艾伦也兴致勃勃地旁听。


    艾伦本身虽来过骑士塔的训练场与马厩，却是头一次进入塔内。


    一行人由索沃尔带头，后面跟著贾迪尔与勒贝，罗威尔与艾伦则是殿后。


    由于彼此隔著一段听不见谈话声的距离，艾伦也小声地和罗威尔交谈。


    「爸爸，原来骑士塔的里面是这样啊。跟塔比起来，反而比较像普通的宅邸。」


    「骑士塔的塔是指建筑物两边的塔。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在学院已经习惯用塔来称呼了。」


    「塔的部分有什么吗？」


    「那边是储藏室、武器保管库之类的。右边的塔也叫联络塔，最上层有鸽舍。」


    「传信鸽吗？」


    「对啊。等一下可能会过去看吧。」


    「是喔。」


    「你也姑且记下这里的格局吧。不然以后有事找索沃尔，找不到会很头痛吧？」


    「我可以用水镜锁定地点，然后进行转移，所以没问题啊……」


    「我都忘了还有这招。」


    罗威尔也久违地踏入骑士塔，不小心回到从前的感觉。


    若是如罗威尔所说，在艾伦和罗威尔身后担任护卫的凯，以及兽化的凡，就有必要记住这里的格局了吧。


    这么想的同时，艾伦忍不住回头，正好见到兴致勃勃，不停左右环伺的凯。


    「凯，你兴致勃勃耶。」


    「啊……对、对不起。」


    罗威尔代替慌乱的凯解释：


    「因为凯还不能进来这里啊。」


    「是这样吗？」


    「是的。我们见习骑士不能进来这里，因为这里是骑士当中的上级长官专用的塔。」


    「那叔叔就是在这里办公喽？」


    「索沃尔他不一样。这里是各部队的队长在用的。索沃尔他离家近，所以特别获准可以从家里直接过来。」


    「那遇到紧急状况怎么办？」


    「索沃尔有几个直属的传令用精灵魔法师，通常都是由他们联络。最近紧急状况时，也会联络我，我再用转移把索沃尔送过去。」


    「因为转移很方便嘛～」


    罗威尔和艾伦基本上只有周末会来帮忙索沃尔。罗威尔偶尔会在紧急时刻帮忙，不过之所以会限定在周末帮忙，主要是因为凯。


    凯身为学院的学生，一到周末才会从贝伦杜尔回到凡克莱福特。


    艾伦本来还担心凯这样会太辛苦，不过学院的骑士课程有些特殊之处，每到周末，会寄宿在凡克莱福特领地的训练场，进行为期三天的练习。


    「为什么会有这条规定？」


    「带著行李移动是骑士的基本功。这是为了让他们习惯骑马移动，也让学院的精灵治疗师们休息喔。毕竟他们一旦开始陪骑士科的学生训练，根本没空休息。另外就是，这里的训练场比较大。」


    「这样啊～」


    而且像凯这样，于在学期间接了护卫工作的学生，就能免除课程。


    「凯是用转移来移动吗？」


    「不，我也是骑马。我只有担任您的护卫时，才会使用转移。」


    「什么……你不用吗？」


    既然已经跟凡缔结契约了，应该可以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艾伦见凯不会依赖这种方便的力量，纯粹感到惊讶。


    「转移是很轻松，但我觉得自己不能习惯这件事。以训练腿和腰来说，骑马也是骑士的基础。」


    「我倒是自从认识奥莉后，就一直狂用。」


    听了罗威尔从旁插进来的话，艾伦觉得凯真是生性认真。


    说到马，凡克莱福特领的马厩里，应该有数百匹马吧。一想到那些全是军马，就觉得实在是多得可怕。


    而且这里也有给往来学院的马用的小屋，乍看之下，给人的印象实在不像马厩。


    「马啊……」


    「呵呵呵，艾伦，晚一点也会去看马厩喔。」


    「呜呜……」


    听到马厩两个字，艾伦不禁愁眉苦脸，罗威尔看了只觉得好笑。凯见状，则是询问怎么回事。


    「以前艾伦在马厩里，被马咬了头发。」


    「呃……那后来没事吗！」


    「嗯……嗯，我没事喔！我只是吓了一跳……」


    「她头上的这根翘发被吃得津津有味。」


    罗威尔戳著艾伦头上的翘发，没想到那根翘发竟俐落地拍打罗威尔的手。


    「！」


    艾伦无视吓得定格的罗威尔，依旧是一脸苦涩。看来她对靠近马已经有了迟疑。


    『要不要吾去吞了那匹马？』


    吼吼吼吼吼……凡发出宛如紧贴著地面的吼声说著。艾伦听了，急忙制止他。


    他们聊著聊著，索沃尔已经介绍完这栋建筑物。接下来要前往训练场，他们于是跟上。


    「……结果没去传信鸽那里耶。」


    「大概是因为那边要爬楼梯，而且又窄又臭吧。」


    见罗威尔笑道，艾伦有些遗憾。艾伦很喜欢动物，所以其实有点想去看。


    「对了，凡，你能吃生肉吗？」


    想起刚才凡说要吞了那匹马，艾伦拋出了这道疑问。


    精灵其实基本上不怎么进食。在人界的精灵们原本就是野兽，所以会正常吃喝，但精灵界充满魔素，几乎不进食也没有影响。


    凡在人界时是个大胃王，但艾伦记得她刚出生，还待在精灵界的时候，凡倒是不怎么吃东西。


    『吾比较喜欢煮过的。但这不是重点，吾想吃很多东西，然后变大只！』


    生肉腥臭，而且会弄脏嘴边的毛，凡不太喜欢。重视自己的毛皮，这倒是很有凡的作风。


    瞧凡意气风发地说著，一旁的凯不禁失笑。


    『小鬼……』


    「没事。」


    凯似乎知道什么内情，他面对开口牵制的凡，只是露出一抹从容的微笑。


    艾伦歪头看著双方一来一往。他们互动的模样不像往常那种针锋相对，看起来关系非常紧密。


    其实是因为凡被奥丝图这位母亲以小鬼称呼，他纯粹是想让自己的躯体变大。而凯知道这件事，所以在笑他。


    「你们感情真好！」


    艾伦不知实情，以为两人是因为缔结契约而达成和解。


    「我们感情才不好！」


    凡和凯异口同声的回答实在太有默契，让艾伦开心地笑了。


    一行人抵达训练场，看见骑士和见习生们就在那里一起练习。


    为了方便下达指令，训练场位在低了一个楼层的位置。参观的人可以由上往下看。不过现场还是有危险性，因此周围都设了栅栏。


    艾伦对这里很熟。因为她以前为了替拉菲莉亚加油，曾来过好几次。


    骑士们见到穿著正装的索沃尔和贾迪尔，以及鲜少会看到的近卫骑士和英雄罗威尔，各个都僵硬得彷佛能听见肢体发出的声响。


    「所有人！」


    索沃尔一声令下，骑士们就像受到外力操控，全部排排站，让艾伦讶异不已。


    「向殿下敬礼！」


    所有人随著摩擦衣服的声音往下伸直右手，下一拍便将右手放在胸前。他们接著对贾迪尔行了一礼，然后抬头。


    从骑士到见习生，没有任何一丝脱序，是非常完美且一致的行礼。


    「谢谢你们在训练中还顾及我，继续吧。」


    「敬礼！」


    贾迪尔笑著回答后，众人又在索沃尔的指令下行礼。


    这一连串动作非常美丽，艾伦看得双眼都亮了。


    「队伍好整齐，而且好漂亮喔！」


    「包括见习生在内，场中有这么多人，事前不经预演就能做到这种事，可是我们的强项喔。听说其他国家想学也学不来呢。」


    听见艾伦道出感动的言词，罗威尔替她做了说明。他讲解时，显得非常怀念。


    「训练是男女一起耶。」


    「是啊，因为战斗的对象不分男女嘛。」


    「噢、噢……」


    人界的贵族社会大多是男尊女卑，其中凡克莱福特看起来似乎极为平等，但艾伦重新体认到，那却是在一个严酷环境下的平等。


    女性要和男性并驾齐驱战斗，一定是非常辛苦的事。一想到拉菲莉亚自愿成为骑士，并且总是在这里练习，艾伦就担心得不得了。


    （她不会受伤吧？没事吧……？）


    艾伦担忧的心声似乎被听见了，这时训练场的角落传出欢呼声。角落似乎正在举行一场大规模的模拟战。


    仔细一看，场上是个娇小的女性，对付有男有女好几个健壮的骑士。


    娇小的女性自由挥舞比自己的身高长好几倍的长枪，轻轻松松撂倒对手。那名女性看起来很像艾伦熟悉的人物，让她目不转睛地盯著看。


    「啊。」


    艾伦反射性发出声音，索沃尔他们也发现了，贾迪尔更是惊讶。


    「噢，那是小女。」


    一边苦笑，一边这么说的人是索沃尔。贾迪尔和艾伦听了，异口同声说：「什么？」


    「我是有听人家说过，但没想到拉菲莉亚小姐居然厉害到这种地步……？」


    贾迪尔看了瞠目结舌。一个年纪比自己小的女孩子，居然接二连三撂倒几个大男人，他实在不敢置信。


    「是啊。大概是血浓于水吧，小女非常适合走这条路。我本来也不希望她做太危险的事……但现在我更担心小女的对手。」


    索沃尔有些麻木地说著，却感觉暗爽在心里。


    索沃尔和拉菲莉亚过去没有交集，现在透过骑士这个职业，开始重新建立亲子关系。


    听说最近两人已经可以交手，实在令人惊讶。


    「她……她跟从前相比，确实更活泼开朗了。」


    对著感到相当不可置信的贾迪尔，罗威尔在一旁泰然问道。


    「索沃尔一直哀怨她找不到人嫁，殿下觉得如何？」


    「不可能。」


    见贾迪尔连客套话都不说，立刻给予答案，罗威尔不禁咂嘴。站在一旁的索沃尔四周则开始急速降温。


    大概是因为尽管内心不愿拉菲莉亚嫁人，但被人立即拒绝也难以忍受吧。


    索沃尔虽然面带笑容，眼里却蕴含著杀气。寂静恶魔降临了。


    「叔叔，不行！」


    艾伦急忙从背后阻止索沃尔。


    贾迪尔和护卫们一见索沃尔露出另一张表情，各个毛骨悚然。替这个无法收拾的事态画下休止符的，是拉菲莉亚的声音。


    「哎呀，艾伦？」


    「啊，拉菲莉亚──！」


    她似乎是在模拟战结束后，发现王太子一行人。艾伦来到栅栏前，从上方对她招手，拉菲莉亚看著众人，也行了礼。贾迪尔苦笑，点了点头当成回应。


    艾伦看向罗威尔，以闪闪发亮的眼神询问她能否过去。罗威尔马上请贾迪尔批准，同时要她尽早回来。


    艾伦利用转移，落在拉菲莉亚面前，就这么顺著落下的力道抱住她。


    「拉菲莉亚，你好帅──！」


    「没想到你也来了！真是的，说一声啊。不然好难为情。」


    「因为我听说可以看到你训练的模样，就想给你一个惊喜。对不起喔。」


    呵呵呵──见堂姊妹笑著对话，似乎让索沃尔的心情好转了。


    「大哥，就算是开玩笑，也请你别替拉菲莉亚牵线。」


    「又不是什么大事，没差吧。」


    「殿下，请问您是否有意和艾伦──」


    「是我不好！」


    面对索沃尔这句回击，罗威尔的反应非常迅速。


    「不用听索沃尔你把话说完，我也乐意做出回答。」


    贾迪尔也顺势帮腔。


    「别闹了！不行！绝对不行！爸爸我不许！」


    艾伦和拉菲莉亚听见罗威尔的惨叫，不禁一脸茫然。


    「我听说这是视察，但感觉好热闹喔……」


    「会……会吗？」


    「对了，视察结束后，你会绕来家里吗？」


    「嗯。我们有说要一起吃饭，所以我会跟爸爸一起去。」


    「这样啊。那我们晚点见了！」


    「嗯！」


    训练要加油喔──艾伦如此替拉菲莉亚打气。拉菲莉亚也对著艾伦等人挥手。


    艾伦接著转移回到罗威尔等人身边，但他们还没吵完。


    而且护卫和近卫们看起来已经不敢恭维罗威尔他们的争吵。


    对艾伦来说，她已经看惯罗威尔他们如此和乐融融的模样，但现在贾迪尔也搅在里面，她实在不觉得贾迪尔是跟著他们一起笑闹。


    「回来啦，艾伦。」


    「对不起，我擅自离开。」


    「不会，反正我们的谈话也没什么营养，无妨。你跟拉菲莉亚的感情很好吗？」


    贾迪尔的这个疑问让艾伦感到讶异，但她很快想起拉菲莉亚被绑架时，贾迪尔也在现场。


    「我们和好了！」


    艾伦开心地说道，贾迪尔也一脸温柔，笑著说：「这样啊。」


    「那我们接著去看马厩吧。敝领的马很优秀喔。」


    艾伦听见索沃尔这句话，大力瑟缩肩膀。罗威尔看艾伦的脸色有些铁青，摸著她的头说：「没事的。」


    就快抵达马厩的时候，贾迪尔察觉艾伦的神情不对劲，因此开口关心。


    「噢，其实舍侄女有点怕马。」


    「艾伦会怕？」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动物喜欢她，她前几天被咬了头发，弄得整颗头都黏答答的。」


    护卫和近卫们受到笑著提起这件事的索沃尔影响，纷纷偷看艾伦。


    众人突然集中视线在自己身上，艾伦似乎吓到了，她惊叫一声后，躲到罗威尔身后。


    那副模样在别人眼里就像一个怕生的小孩躲到父母身后那般欣慰，守护著艾伦的人们都以温暖的眼神看著。


    因为艾齐儿的行径，外传汀巴尔王室和凡克莱福特家之间彼此交恶。众人原本认为这次视察的气氛会非常紧绷。


    不过艾伦起了缓和作用，视察已经变得非常祥和。


    索沃尔从头开始说明军马的训练和养护的流程，贾迪尔才想起有个问题要问。


    「对了，我想问艾伦。我听说你们把甜菜渣当成马的饲料。」


    「是的。」


    「我还听说决定要种甜菜的人是你，你为什么会选甜菜呢？」


    后方的近卫们听到贾迪尔这番话，纯粹觉得惊讶。大概没想到那是这么小的孩子出的主意。


    贾迪尔兴致盎然地想听个中理由，艾伦却闭口不言。


    （呜……怎么办……）


    见艾伦眼神游移，贾迪尔不禁困惑。


    艾伦偷偷瞄了罗威尔他们一眼，只见知情的罗威尔和索沃尔纷纷别开视线，抖动肩膀忍著笑意。


    （他听了绝对会笑我，不然就是傻眼……）


    就在艾伦觉得实在难以启齿时，贾迪尔似乎是以为这件事不能公开，眉毛逐渐失落地下垂，一脸为难。


    （呜！有股罪恶感……！）


    看来艾伦拿贾迪尔这副表情没辙。


    「……殿下不会笑我吗？」


    艾伦有些难为情地开口询问。那份难为情也传染给贾迪尔，他的脸庞染上些许潮红。


    「我、我怎么会笑你？我打从一开始就很讶异，觉得你居然能发展出这么高的利益。所以你能告诉我吗？」


    艾伦有些忸忸怩怩地轻声说道：


    「因……因为我想吃甜点……」


    艾伦这句话让贾迪尔愣在原地。她的脸已经一片通红。


    尽管罗威尔和索沃尔都在笑，贾迪尔的表情却渐趋认真。


    「只是想吃点心，就做出这么庞大的利益……？」


    「当……当然了，我也是思考过有前景的利益跟菜渣的利用方式。不然大家一定不会同意我种甜菜。而且对患者来说，最营养的东西还是糖分……」


    「糖分？」


    「呃……就是砂糖。用砂糖、盐、柠檬跟水做成的饮料，对虚弱的人很有帮助。」


    她说的是口服补水液。艾伦会推荐治疗院和骑士们服用蜂蜜柠檬水或加了盐巴的柠檬水。


    「可是砂糖很贵，所以我才会拜托叔叔自产砂糖。」


    「……是这样啊。」


    贾迪尔陷入沉思。艾伦不知道贾迪尔会说些什么，紧张不已。


    此外，艾伦也开始慢慢拓展治疗院用的棉花、茶叶、咖啡豆、柠檬和玉米的栽种规模。


    跟其他领地购买比较贵，所以她希望能尽量自己生产。


    这些是艾伦看过学院的系统后，所做的提案。治疗院所耗资金非常庞大，所以由自己的领地达成某种程度的自给自足才是最理想的型态。


    治疗院的庭院里种著许多柠檬树。鲜艳的果实构成的景色，在住院患者间也大受好评。


    「艾伦……你实在是……」


    见贾迪尔一直盯著自己瞧，艾伦的心跳不禁漏了一拍。他会无谓地刨根问底吗？


    （什……什么……？）


    当艾伦目不转睛地看著贾迪尔，眼尖的罗威尔于是顺手将艾伦藏在身后。


    「殿下，我们差不多该去治疗院了。」


    「啊……好，你说得对。」


    贾迪尔这才回过神来，同意罗威尔的提议。既然要去治疗院，就代表接下来将由艾伦负责解说。


    艾伦怀著不知贾迪尔会问什么的些微紧张感，牵著罗威尔的手，坐上前往治疗院的马车。


    ＊


    治疗院的正门，站著两名精灵治疗师等待他们。总院长和副总院长很明显已经紧张到全身僵硬。他们见到先下车的罗威尔和艾伦后，才松了一口气。


    凡克莱福特的治疗院才设立几年，历史很短，总院长也是四十几岁的青壮年。副总院长则是三十几岁的女性。


    里头的精灵治疗师平均年龄竟然只有三十几岁，绝大多数都是年轻人。


    尽管还算有几个资历较深的医生，却因为艾伦接连推出颠覆常识的改革，他们的思绪完全跟不上，因此离职的人意外地多。


    住院设施分成一栋、二栋和三栋，用来当成治疗院的建筑物也逐渐增加。


    每一栋建筑物都有院长，但现在在场的这两个人却是负责管理所有建筑物的人。


    以贾迪尔为首，近卫们一看到治疗院的规模，瞬间瞪大了眼睛，愣在原地不动。


    就算经常往来凡克莱福特的骑士们已经见怪不怪，对几乎不会离开王都的近卫们来说，却是从没见过的光景。


    贾迪尔因为眼前的建筑物太过庞大，一时之间喑哑。毕竟他几年前过来的时候，并非如此光景，所以也难怪。


    「贾迪尔殿下，欢迎您莅临我们凡克莱福特治疗院。」


    当总院长低头致意，贾迪尔才回过神来。


    「哪……哪里。抱歉，你们这么忙，我还跑来。我们一族……就是……总之因为那些原因，我会尽早离开。」


    「好……好的……我们有听罗威尔大人提过。」


    总院长以为难的神情撇了一眼罗威尔。罗威尔看见那道视线后，叹了一口气。


    「殿下，请恕我冒犯。」


    「嗯？」


    罗威尔对著贾迪尔张开大掌，随后贾迪尔便听见一道彷佛金属的磨擦声。


    「我已经设下结界了，不过谨慎起见，还是让精灵治疗师们的精灵暂时休息了。由于还有人在工作，能带殿下参观的地方不多，请谅解。」


    「我知道。」


    「接下来会由艾伦介绍。不过请殿下别太靠近小女喔。」


    罗威尔以打从心底厌恶的神情说著。他那对待尊贵之人的露骨态度，让在一旁看著的勒贝有些讶异。


    「殿下，我来为您带路。」


    艾伦低头，行了个屈膝礼，就这么站到前头。她的后方跟著罗威尔和院长等人，因此贾迪尔几乎看不见艾伦那小小的身影。


    贾迪尔原本焦急地想著，要是离得太远，会听不见声音。不过一同在场的凡为了他，操控了空气，好让他听见声音。


    艾伦的声音突然放大，让贾迪尔吓了一跳。艾伦于是解释：「这是精灵魔法。」


    「大精灵大人还办得到这种事啊……」


    「凡掌管风，所以他能收集让空气产生振动的声音。」


    凡活泼地摆动尾巴和耳朵，大概是艾伦的解释让他心情大好吧。艾伦见状，隐忍著想飞扑上去的冲动。


    进入治疗院的入口后，马上就会看到柜台。里头有许多坐在长椅上等著看诊的病患。


    民众看到随著防备森严的队伍出现的贾迪尔，全都开始骚动。


    「各位，不好意思，麻烦不要喧哗。」


    民众听了索沃尔的话后，急忙闭上嘴，低头致意，就这样一动也不动了。


    「各位，不好意思在你们身体不适的时候来捣乱。请你们多保重。」


    贾迪尔这番话感动了民众。甚至有人因为能近距离看到王族，激动得眼眶泛泪。


    继续走吧──当贾迪尔说完，往前踏出一步的瞬间，事情发生了。


    『站住。』


    他们突然听见一股对著脑袋说话的声音。不只贾迪尔，连护卫和近卫们也听见了，所有人都是一阵紧张。


    『诅咒。』


    这道响彻脑袋的声音，并不是透过鼓膜传递。


    「这……这是精灵的声音吗……？」


    贾迪尔茫然地说著。而艾伦就像要盖过他的声音一样，对著空中大吼：


    「楚！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吗？殿下可以放行。」


    这时空中突然出现一道黑色的漩涡，接著有个又瘦又黑的女人从中现身。


    她有著一头乌黑的直长发，穿著一身黑色洋装。肌肤像雪一样洁白，双眼用一块黑蕾丝罩著。


    她虽然飘浮在半空中，裙襬却非常长，看不见她的脚尖。她的双手戴著缝有蕾丝的黑手套，看起来就像是一套丧服。


    更引人侧目的是，她的头上和背上竟长著类似枯树枝的东西。树枝就像一对翅膀，往左右两边伸展。


    那副与治疗院格格不入的模样，让人只觉得不吉利。


    她的模样看在贾迪尔等人眼里，宛如威胁，护卫和近卫们纷纷站到贾迪尔前方，想替他挡住威胁、保护他。


    「大家不必担心。」


    艾伦马上制止他们。


    「她叫做楚，是掌管真相的大精灵。」


    艾伦做了介绍后，贾迪尔等人惊讶地瞪大双眼。


    「真相……原来如此，最近大家口耳相传的就是……」


    「口耳相传？」


    贾迪尔那道想通一切的声音，让艾伦感到不解。看来人们在外面疯传，却没传进艾伦的耳里。


    「据说要是在凡克莱福特的治疗院装病，会被撵出去……」


    「噢，对。他们说的就是楚。」


    在艾伦恍然大悟的瞬间，楚的头就像猫头鹰一样，整个往右旋转。见到那突如其来的动作，贾迪尔等人因为恐惧，肩膀全瑟缩了一下。


    『装病。』


    楚说完的瞬间，背上的部分羽翼突然伸长，抓起畏首畏尾躲著的男人的衣领。


    「呀啊啊啊！」


    才刚以为他的身体翻了一圈，下一秒就对著敞开的大门被扔出去了。


    守在大门口的护卫和近卫们展现出惊人的反射神经，俐落地避开。


    在场不只贾迪尔一个人愣在原地目送男人。等著看诊的患者们也是第一次亲眼目睹，所有人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


    「楚，做得很好。」


    艾伦笑著赞赏，楚也低头致意。


    「难道她看得见疾病吗？」


    「是的。楚看得见真相，也会告诉我们，病人哪里不舒服。我会先请她判断患者是受伤、生病还是心理疾病，再用于接下来的诊疗。」


    艾伦一边解释，一边摸索著口袋，拿出某样东西。接著她把用碎布包著的东西交给楚。


    「谢谢你平常出这么多力。不嫌弃的话，这个给你吃。」


    小小的包装形成可爱的蝴蝶结状。楚双手并拢，极为珍惜地从下方接收。


    『糖果。』


    「嗯，是柠檬口味的喔。」


    『感谢。』


    「我才要说谢谢！我下次再带来给你喔。」


    『吾，等待。』


    说完，楚「呼」的一声消失了。


    艾伦难以启齿，其实她是以糖果为条件，才请动楚来治疗院帮忙。这点艾伦实在说不出口。


    「没想到你会请精灵来判断是否装病……」


    「因为有很多人没生病，却想拿到药。我想著该怎么解决这件事的时候，双女神便把楚指派给我了。」


    「……嗯？」


    贾迪尔总觉得自己好像听见艾伦的解释里有个无法忽视的名词。


    「………………双女神？」


    「是的。楚是沃尔姊姊的眷属。」


    见艾伦一边说，一边往前走，贾迪尔等人全都惊讶不已。


    「你……你让双女神的眷属看病吗……」


    众人吞了吞口水，心想这个治疗院搞不好是比神殿更神圣的场所。


    「多亏有楚在，那些只想拿药的患者才会变少，真的是帮了一个大忙。可是现在情况又变成，患者会在回家路上遭人袭击。」


    「什么……！」


    「在玄关待命的骑士会对刚才那位被轰出去的人做身家调查。我们是会让这种人再也无法踏入领地一步啦。但他们总是不肯放弃……」


    「……真是辛苦啊。」


    「是啊。所以我会让患者在吃药的三天期间住院。这里的患者只能在治疗师面前吃药。为了增加能让人住三天的病床数，现在才会开始扩建。所以腹地才会这么大。」


    「原来如此。我就觉得这里大到吓人，不过原来有这层理由。」


    艾伦带领他们往治疗院深处走去。经过柜台后，后面有几间房间，他们走进其中一间。


    「请保持安静。」


    艾伦伸出食指叮嘱众人。贾迪尔点头后，艾伦开始悄声说明这间房间。


    「在柜台那里等待看诊，然后在这里让医生诊疗。后面是……」


    诊疗室里没有墙壁。虽然门口准备了许多东西，一开启诊疗室的门，里面却只用隔板隔开。


    此外诊疗室的深处用一整片白色的窗帘隔开。轻轻掀开窗帘后，会看见里面放著等距相隔的病床，而且其中几床已经有人在使用。


    艾伦提醒众人，要是疾病传染开就不好了，请勿再靠近。


    「这里有病床，病患会在这里吃三天的药。有些人做完这个疗程就会康复，但一小部分症状没有缓和的人，将会移到别栋住院。」


    室内明亮得连纯白的床单都很耀眼。棉制的窗帘则会轻轻挡下灿烂的阳光。


    病床旁放著蓝紫色的乾燥花，散发出一抹淡淡的清香。


    窗边放著插有鲜艳花朵的花瓶。窗外还能看见青翠的树木。


    贾迪尔发现外面有结著黄色果实的树，一问之下，艾伦告诉他：「那是柠檬。」


    当他思索著为何要种柠檬时，艾伦解释那会用在营养失调的病人餐食上，令贾迪尔很是佩服。既能赏心悦目，也能用于治疗。完全没有浪费。


    这里和既有的治疗院完全不同。其他人看到这里竟如此与众不同，都非常惊讶。


    「…………真是厉害。」


    「接下来请往这里。」


    一行人回到走廊，继续往深处前进。里头有药室，部分药品会在这里进行制作。


    「你的药就是在这里做的吗？」


    贾迪尔忍不住这么问，艾伦回头说道：


    「这里没有药。毕竟要是被偷走会很麻烦。」


    「也、也对！的确是如此。」


    艾伦连陛下都不肯透露只言片语了，又怎么会在这里老实说出来呢？


    见贾迪尔就像要说给自己听一样，匆匆忙忙重复同一句话，艾伦不禁眨了眨眼。她不懂贾迪尔为什么要这么慌张。


    而且才刚觉得他慌张，现在又一阵失落，从旁观察贾迪尔，才觉得他这个人真是静不下来。


    「我听说殿下在王都负责管理治疗院。」


    「对，没错。你们在王都也蔚为话题，大家都很好奇凡克莱福特的做法。」


    「谢谢殿下赞赏。」


    艾伦露出满面笑容，贾迪尔却没由来觉得那张笑容和平常不太一样。


    贾迪尔不禁端正姿势。甚至可以说──他正在等待艾伦开口。


    「……你是不是想问我什么问题？」


    贾迪尔这句话引来艾伦一脸讶异。


    「殿下……」


    「什么事？」


    「您真的越来越像陛下了呢。」


    原本有些讶异的艾伦，很快换上一张不怀好意的无邪面孔。


    那让贾迪尔觉得心脏一阵收缩。


    ＊


    艾伦快速结束在药室里的谈话。


    贾迪尔难以琢磨那简单的对话有何意义，不禁陷入沉思，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当他回过神来，发现太阳已经快下山。他急忙确认接下来的行程，才知道视察已经顺利结束，最后要在凡克莱福特的宅邸进行餐会。


    贾迪尔惊觉不妙，却已经太迟了。


    他一路上心不在焉，回过神来，已经被带领到餐厅，甚至开始用餐了。


    现场夹杂著不致于妨碍对话的细微刀叉声。


    坐在对侧的贾迪尔，好几次望向了艾伦，对方却毫无所觉。


    为了要在食物送上餐桌前，由他人先试毒，贾迪尔身后站著好几个试毒的人。


    艾伦见每当食物送来，试毒的人都很开心的模样，于是拜托罗伦，稍后也招待那些护卫们同样的餐点。


    伊莎贝拉从头到尾都笑容满面，至于罗威尔则是对始终看著艾伦的贾迪尔感到非常不悦，拚命灌酒。


    艾伦总会流畅地回答贾迪尔的问题，罗威尔却会不时介入，提醒艾伦要有分寸。


    贾迪尔见他们父女这般互动，不禁发笑。如此安稳的光景就在眼前，不过在这场餐会中，最令人担心的是同桌的拉菲莉亚。


    拉菲莉亚结束训练回来。她非常期待能跟艾伦一起共进晚餐，却听说贾迪尔也在场，忍不住皱眉。索沃尔见她的脸色这么难看，不知是怎么回事，心慌不已。


    『……艾伦也在吧？』


    『呃……嗯，她在喔。』


    『那我也一起用餐！我就坐在她旁边。』


    这句话让众人伤透了脑筋。照理来说，拉菲莉亚不能一起用餐，但索沃尔还是姑且徵求贾迪尔的意见，最后获得准许。


    索沃尔的视线始终对著拉菲莉亚。他就是担心拉菲莉亚会作怪。


    拉菲莉亚知道贾迪尔其实很在意艾伦，所以只是想看好贾迪尔，以防他对艾伦有什么怪举动。


    拉菲莉亚就这么无视索沃尔等人在误会之中的忧心，默默吃著餐点，并未惹出问题。


    运动过后让她非常饥饿。贾迪尔见她就算在王族前也毫不客气、光明磊落的模样，不禁笑了。


    在众人聊著无伤大雅的话题之际，餐点也都吃完。贾迪尔显露出要开始谈正事的态度，向罗威尔提出要求。


    「罗威尔阁下，能麻烦你设下结界吗？」


    「……行啊。」


    罗威尔「啪」地弹响手指，整个餐厅便被结界包覆。伊莎贝拉和罗伦都身在其中，但贾迪尔的护卫们却被排除在外，因此一阵惊慌。


    贾迪尔做出手势安抚。护卫们也马上明白了。贾迪尔就这么不管一脸担心的护卫们，开始谈话。


    「艾伦，你在治疗院说，有事情想问我对吧？」


    「是的。」


    「之所以不在那边说，是因为还有很多外人在，我这么说对吗？」


    「感谢殿下体察。帮了一个大忙。」


    「那么你想问的事情是什么？」


    「殿下您知道治疗院用的药材都是从哪里进货的吗？」


    「大致上都知道。」


    「……既然如此，您知道有在经手蜂蜜……蜂蜡的贵族吗？」


    「蜂蜡……」


    贾迪尔听了，抚著下巴陷入沉默。他听出艾伦的话语带著试探。


    「我可以告诉你，不过对我有什么好处？」


    「可能有。因为我并不是想直接跟贵族谈生意。」


    艾伦以满是期待的笑脸回答。感觉就像在玩文字游戏。因为贾迪尔的应答和面对拉比西耶尔时的感觉很像，让她非常惊讶。


    相反的，贾迪尔却深深皱著眉头。他拚命策动头脑，想尽办法要跟上艾伦的思维。


    「如果你想用蜂蜡来做药，直接跟其他贵族交易，那的确让人头疼……这样啊，原来你已经看得这么透彻了。」


    贾迪尔苦笑。艾伦听了他的话，却很开心。


    但贾迪尔马上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那让艾伦不解地歪著头。


    「我们的利害关系已经一致……不过有一件稍微棘手的事。」


    「……您说的那件事，我们解决得了吗？」


    「或许只有你们能解决。如果我这么说，你会如何？」


    「我会答应跟您交涉。只有我们──换言之，或许是和精灵有关。」


    见艾伦马上做出回覆，不只贾迪尔，连罗威尔和索沃尔都很吃惊。


    「谢谢你……说实话，我觉得这件事只有你们能解决……拉菲莉亚。」


    「咦？怎……怎样？」


    面对拉菲莉亚无理的态度，贾迪尔笑了，觉得她一点也没变。


    拉菲莉亚被索沃尔小声叱责，却在听见贾迪尔拋出的这句话后，讶异地睁大眼睛。


    「有个管理著养蜂事业贵族在。但那个养蜂场传出有个一身黑的女人出现。」


    说到这里，索沃尔发出「啊」的一声。


    「拉菲莉亚，我猜这件传闻说的是你的母亲。」


    「咦……」


    见拉菲莉亚等人瞪大双眼，贾迪尔继续说：


    「最近甚至传出这个一身黑的女人出现的周边，有盗贼出没。我们之所以派人去调查，硬要说的话，是怀疑这个一身黑的女人会不会得了某种病。经过调查，我却收到有形迹可疑的盗贼出没的报告。」


    关于疾病的疑虑，拉比西耶尔已经事前透过索沃尔，请罗威尔和艾伦派遣精灵去调查了。


    罗威尔和艾伦四目相交，这才想起原来是那件事。贾迪尔随即表示，希望能藉助他们的力量。


    「这批盗贼可能受邻国海格纳操纵。我认为拉菲莉亚的母亲可能在帮助他们，或是被他们抓走了。」


    「……什么意思？」


    「盗贼出没的地方，全是那个黑女人出现过的地方。」


    拉菲莉亚的母亲艾莉雅受到双女神定罪，头颅以下都被黑色荆棘包覆，染得一片漆黑。


    拉菲莉亚听完大受打击，艾伦却马上盖过贾迪尔的话。


    「请您先等等，殿下。盗贼是在民众目击到女人之后才出现的吗？」


    「没错。」


    「那为什么这样就算在帮他们呢？」


    「……嗯？」


    「请问民众是怎么看待这个黑女人的传言？是很可怕吗？会有很多人抢著去看吗？」


    「……我听说是很可怕的传言。」


    「既然如此，女人出现的地方应该几乎没人去吧？倒不如说，可能会有士兵前去调查，对盗贼来说，出现在那里，岂不是徒增危险吗？」


    「也……也对。」


    说了这么多，在场所有人似乎都发现了。最先出声的人是索沃尔。


    「……难道艾莉雅被人盯上了？」


    伊莎贝拉用双手摀著嘴巴，挡下自己发出的尖叫。拉菲莉亚的脸色也是一片铁青。


    凡克莱福特家曾历经王室雇人绑走拉菲莉亚的事件。所有人大概是想起了当时的事吧。


    「拉菲莉亚……」


    「艾……艾伦……」


    艾伦握住坐在身旁的拉菲莉亚的手，藉此告诉她不用担心。艾伦随后直接对著贾迪尔，清楚说出这句话：


    「我想现在还很难说那个一身黑的女人被盯上了。」


    「没错。现阶段只是有那个可能性。」


    站在索沃尔的角度来看，对方是前妻。以贵族的立场来说，一个平民前妻根本不必理会，拉菲莉亚却无法如此。


    艾莉雅一家人疑似趁夜逃走，之后便不知下落。只要罗威尔拿出真本事，想必可以追踪到，但罗威尔厌恶艾莉雅，势必不能拜托他寻找。


    艾伦的反应却不同。


    「爸爸，我们走吧。」


    「什么！要走吗！」


    艾伦的要求让罗威尔等人很是讶异。照理来说，别再和已经离婚的人扯上关系才是常识。


    「艾莉雅小姐是拉菲莉亚的妈妈。这个事实不会改变。」


    「艾伦……」


    拉菲莉亚以泫然欲泣的声音叫著艾伦。但下一秒，她就像也下定了决心，坚定地看著贾迪尔。


    「我也要去。」


    「等、等一下！拉菲莉亚！」


    索沃尔一阵慌乱，脸色也很差，或许是在害怕拉菲莉亚会回到艾莉雅身边。


    拉菲莉亚也隐约察觉索沃尔的心思，显得有些开心。


    「爸爸，你不要误会。我是要去做个了结。不然我绝对会后悔。」


    「咦……」


    与其说是为了艾莉雅，更像是为了自己的心绪。


    「无论如何，只要这个问题不解决，就没办法继续谈蜂蜡的事。不管那个黑女人是不是艾莉雅小姐，也都应该解决这个问题。」


    「艾伦说得对。因为有人在养蜂场附近目击到黑女人，现在已经开始谣传养蜂场被诅咒了。再这样下去，养蜂场搞不好会倒闭。」


    艾伦听了，不断发出「呣呣呣」的声音。


    「我们不能自己养蜂吗？」


    能不和麻烦扯上关系最好，罗威尔于是迂回地问问看，没想到艾伦却傻眼地看著他。


    「爸爸，你以为我们领地什么最多？」


    「啊……马吗？」


    马会被蜜蜂吓到狂奔，极有可能发生意外事故。对马来说，蜜蜂是天敌。


    见罗威尔忘得一乾二净，艾伦无情地说：


    「爸爸你不用跟来没关系喔。我和拉菲莉亚还有凯他们去！」


    罗威尔看到艾伦开心笑道，眼睛睁得偌大。


    「我也一起去吧。我的头衔应该很好用。」


    贾迪尔也表示要同行。罗威尔根本不可能同意贾迪尔跟著艾伦行动。但艾伦又满心想去。


    「啊……啊……啊……」


    罗威尔的身体不断发出颤抖。他连持反对意见的时间都没有，事情就这么定案了。


    ＊


    餐会后，所有人移动到会客室，让贾迪尔的三名护卫同席。


    他们重新讨论在餐厅谈论的话题，逐一决定好前往菲尔费德的日期等详细行动。


    他们计算雇用马车和搬运行李会耗费的天数，配合贾迪尔的行程前往。


    此时主要以索沃尔、罗威尔还有贾迪尔他们为中心讨论。艾伦和拉菲莉亚两人只是在一旁默默听著。


    从汀巴尔坐马车到位在北方的菲尔费德，大约会花三天时间，途中会有一天需要野营。


    艾伦知道自己这样太轻浮，但一想到能像露营那样，内心不禁有些兴奋。没想到罗威尔竟驳回夜晚继续停留在人界这件事。


    我们晚上要回精灵城喔──听到他这么说，艾伦总觉有些遗憾。


    以前罗威尔和艾伦两个人为了习惯自己的力量来到人界旅行时，也是想到艾伦还小，所以都是当天来回，晚上就回精灵界去了。


    现在的艾伦跟以前一样，外表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就算要准备野营，她也会因为手无缚鸡之力而无法参与吧。


    如果会碍手碍脚，艾伦觉得被反对也无可奈何。可是当她发现自己回到精灵城后，拉菲莉亚就会一个人被留下，便开始猛烈反对。


    「我不能留下拉菲莉亚一个人！」


    「放心吧，这种猛……咳咳，没有人会做那种事，应该说做不来。」


    「爸爸你怎么能对女孩子说出这么失礼的话──！」


    艾伦在盛怒之下，不断捶打罗威尔。但罗威尔从头到尾只是「哈哈」笑著。


    「艾伦小姐，您放心吧。拉菲莉亚小姐是猛……」


    「我要生气了喔！」


    「不，小的什么都没说。」


    见艾伦气得鼓起腮帮子，凯也被逼退。


    「请任命一名女性骑士跟著拉菲莉亚！」


    「就算你这么说……我们这次是要偷偷去，恐怕很难喔。何况如果不是殿下同意的人，应该没办法同行吧？」


    「那我就来问殿下！」


    「我……我吗？」


    贾迪尔显得畏畏缩缩，艾伦却是卯足了劲。


    「艾……艾伦，我不要紧喔。」


    拉菲莉亚表示这也不是什么需要特别在意的事。她反倒觉得艾伦的气焰令人讶异。


    「不行！不行啦，拉菲莉亚！你是女孩子，换衣服的时候，一定要有个人替你把风！」


    艾伦体贴拉菲莉亚，不愿退让。


    在拉菲莉亚看来，艾伦担心她、把她当女孩子看待，这样的存在显得非常耀眼，让她的脸颊微微泛红。


    「艾伦小姐，您不了解女性骑士的本性为何。那帮家伙根本难以……」


    「凯，请你闭嘴。」


    「非常抱歉。」


    艾伦罕见地瞪著凯。拉菲莉亚见艾伦重视自己大于凯，非常感动，突然叫了她一声，并抱紧她。


    「唔咕！」


    「艾伦～～我好高兴！」


    「呜？」


    「嘿嘿嘿！」


    「嗯？」


    艾伦不知道拉菲莉亚为了什么开心。当她歪著头表示不解时，拉菲莉亚却只是摸著她的头，直说可爱。


    接著拉菲莉亚抬起头，就这么看著凯。


    「呵。」


    「……唔！」


    拉菲莉亚对凯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两人之间顿时火花四射。艾伦被抱在拉菲莉亚怀里，所以没注意到他们之间的火花。


    「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嘛……」


    贾迪尔无奈地看著，不慎心直口快说出这句话。


    罗威尔则是一边叹气，一边呢喃著：「我也好歹会设结界啊……」艾伦却根本听不见。


    关于艾伦介意的重点，其实索沃尔也有同样的疑念。他也试著列出几名女性骑士，但要和贾迪尔一起行动的话，还是有困难。


    「为什么这么难以决定呢？」


    罗威尔耸了耸肩，回答艾伦这道稀松平常的问题。


    「因为女性骑士本身人数就很少。她们都会被派去跟著王妃或公主。要派给殿下去不知道来回会花几天的地方，实在有点难……」


    「那派凡克莱福特家的人也不行吗？」


    「这该怎么说呢……外人会解释成她们对殿下有企图。」


    「什么？」


    索沃尔这句解释，换来艾伦和拉菲莉亚一阵错愕。换言之，那是贵族们觊觎王太子妃宝座的一场斗争。


    「只要以有了孩子为由结婚，在女神的制约之下，就无法轻易离婚。贵族们会看准这点，把自己的女儿送来当骑士。为了应付这种问题发生，才会限制跟著殿下的人的家世爵位。」


    听了罗威尔的解释后，艾伦和拉菲莉亚都退避三舍，并同时远离贾迪尔一步。


    贾迪尔看了，大受打击，拚命否认：「我对女神发誓，绝对没做过那种事！」


    「殿下是被猛兽盯上了啦。」


    罗威尔大概是想起以前的自己了，一边叹气，一边说：「贵族其实是很辛苦的喔。」


    「那我和拉菲莉亚隶属公爵家，所以才能同行吗？」


    「是啊。就算双方出了差错，只要身分配得上殿下，就不会有问题。既然如此，自然是爵位在伯爵家以上的女性骑士较为适合。可是她们现在全都跟著王妃们，没人有空。」


    「我们才不会出差错！」


    艾伦斩钉截铁说著。但贾迪尔听了，内心却极为复杂。


    「艾伦，你也不用说得这么肯定……虽然我们的确是没办法靠近彼此啦……」


    「您说什么？」


    「不……没事……」


    贾迪尔显得有些失落，勒贝于是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安慰。罗威尔见状，忍不住道出嘲笑。


    「那种话对我家女儿不管用啦。因为她是个呆头鹅！」


    「咦？怎么突然讲我的坏话？」


    「我是在夸你喔！」


    「爸爸，请你暂时不要靠近我。」


    「为什么啊啊啊啊啊！不要啦啊啊啊啊啊啊！」


    艾伦无情地无视发出惨叫的罗威尔，罗威尔却一边叫著：「反对叛逆期！」一边从拉菲莉亚手上抢回艾伦，将她紧紧抱住。


    「伯父的爱好沉重……」


    这下连拉菲莉亚都对罗威尔退避三舍了。所有人的眼神中，都透露出对艾伦的同情。


    「吾有主意。让吾回去请示。」


    始终沉默不语的凡开口了。贾迪尔似乎直到刚才都没发现化为人形的凡，惊讶地问著：「他是谁？」


    「他是凡啦。是和凯缔结了契约的大精灵。」


    罗威尔一介绍完，贾迪尔和护卫们都吓了一跳。


    「是那位大精灵大人吗……？真是惊人。」


    当凡在众人眼前兽化，贾迪尔开心地发出「哦哦！」的欢声，似乎很兴奋。


    「大精灵大人真是厉害！」


    无关对方是否被诅咒，听到有人大肆称赞自己，凡心情大好。耳朵和尾巴不断摆动，就像在说：「吾很厉害吧。」


    但当凡发现站在背后的凯眯起眼睛，死盯著自己时，才匆匆忙忙说了声：「吾会快去快回。」然后消弭身形。


    贾迪尔连看到凡消失都极为兴奋。护卫们原本就知道他从小憧憬精灵，因此那副模样让他们感到很欣慰。


    「你能跟大精灵大人缔结契约实在太厉害了。请务必用这份力量守护人民。」


    「请恕我拒绝。我和他都是艾伦小姐的护卫。这股力量是为了艾伦小姐而存在。」


    凯所说的这番话让贾迪尔的笑容瞬间定格。


    「艾伦的护卫……？」


    只说了这一、两句话，双方很快有所领悟，弥漫在两人之间的气氛也突然开始动摇。


    艾伦见状，不知凯的态度如此不敬，会不会惹出什么问题，整个人提心吊胆。


    罗威尔和凯都觉得这样理所当然，态度也光明磊落，但苦了索沃尔只得抱著头苦恼。看来那果然不是能脸不红气不喘说出口的话。


    但这时候有个人介入了贾迪尔他们之间。这个人站在艾伦前面，把艾伦藏在身后，不让他们两人有机可乘。


    「你们两个人都休想靠近艾伦！」


    拉菲莉亚跳进来威吓贾迪尔和凯。贾迪尔和凯顿时满脸问号，但他们马上进入状况，现在三个人处在一触即发的状态下。


    艾伦急忙要他们冷静。然而索沃尔看到这种情况，无奈地说：


    「看来拉菲莉亚是艾伦的护卫骑士了……」


    「实际上就是这样吧。不然光靠那女人的女儿这一点，根本不足以带她一起走。」


    罗威尔听了索沃尔的呢喃后，做出回覆，两人就这么静静旁观著。


    索沃尔看拉菲莉亚以前好像喜欢贾迪尔，所以原本很犹豫让她在场，不过似乎是他杞人忧天了。


    另一方面，再看看那三名护卫。勒贝笑容满面，似乎觉得有趣；佛格忧心忡忡地看著事情走向。


    至于托鲁克则是以热情的视线看著身为管家的罗伦沏茶。


    罗伦察觉一旁有视线，侧眼瞪著托鲁克，使托鲁克瞬间涨红了脸。


    佛格见托鲁克如此，目瞪口呆地说：


    「托鲁克，原来你是这种人啊……」


    佛格的这句话连艾伦都听见了。她反射性看向托鲁克，只见他频频游移视线看著罗伦，同时说出理由。


    「其实罗伦阁下是我的大叔父……」


    「原来是这样吗！」


    所有人的视线在艾伦这声惊呼之下，全集中到托鲁克和罗伦身上。


    「原来你是卢迪家的人啊。」


    在魔物风暴之后，罗威尔就失去所有跟汀巴尔贵族的联系，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卢迪家？」


    艾伦道出疑惑，罗威尔于是告诉她：


    「凡克莱福特虽是汀巴尔的军事领地，却仅止于台面上。卢迪家则是主要管理台面下的家族。」


    「……台面下……」


    艾伦接著询问那是不是从事秘密工作的家族，罗威尔也摸了摸她的头，给予肯定的答案。


    「这个家族本来是一个在在台面下做事的人建立的，那个男人的昵称就叫卢迪。那个家族的人会隐瞒出身，过继到别人家当养子，然后代代服侍王室。罗伦以前就服侍过上一任国王喔。」


    「咦────！」


    艾伦和拉菲莉亚一阵惊愕。从凯并未吓到来看，他早已知情。


    「大叔父崇拜在战场上战斗的巴尔沃尔大人，所以脱离卢迪家。之后我的祖父继承当家之位，代代侍奉王室。」


    「呵呵呵，真是令人怀念的话题啊。」


    罗伦一边把茶拿给所有人，一边笑著说。罗伦原本就认识托鲁克，见他不分场合，热切地看著自己，才会带著斥责瞪他吧。不过以结果来说，却是个好现象。


    「在我们的家族里，大叔父是个传说人物。」


    托鲁克以闪闪发亮的眼神看著罗伦，但他平常其实是个沉默寡言的冷酷男子。


    连总是一起行动的贾迪尔他们都对这样的他感到讶异。


    「看来爷爷是你崇拜的人。」


    「是啊，那当然！」


    托鲁克开心地肯定艾伦的话语。


    「那我还真是不敢当。」


    罗伦优雅地做出标准的贵族鞠躬礼，让托鲁克看得神魂颠倒。


    「对了，奶奶以前说过，她跟罗伦一起争巴尔爷爷，原来是因为爷爷你自己跑来巴尔爷爷底下啊。」


    除了罗伦，所有人都被艾伦这番话吓到，纷纷看著她。


    「等……等等，艾伦……这话叔叔还是第一次听到。」


    索沃尔一阵慌乱，想知道所谓的争夺是怎么回事。罗威尔则是看著斜上方，皱著眉翻找记忆。随后歪著头，怀疑真有这种事吗？


    「奶奶说过，她对巴尔爷爷一见钟情，才会主动上门。结果爷爷却从旁边杀出来，让奶奶很嫉妒。」


    「当时的伊莎贝拉夫人实在是喔……」


    罗伦笑著含糊其词，艾伦也同意他这番说词。


    「爷爷你当时乐在其中吧！」


    「呵呵呵！」


    看来是说对了。索沃尔他们的头顶竖立著一个大问号，艾伦于是笑著告诉他们：


    「『罗伦那个人很坏心眼喔～～他会私底下笑我。我想说不能输给他，要先稳住周遭的关系，才会带著料理，不请自去各种地方！』」


    艾伦将依莎贝拉说过的话原原本本说出来，罗威尔和索沃尔这才恍然大悟说道：「原来是那个！」


    凡克莱福特的矿工们之所以对伊莎贝拉那么有好感，原因就在这里吧。


    自从被誉为前任国王心腹的罗伦来到巴尔沃尔身边后，巴尔沃尔就经常提及罗伦。为了让丈夫把心放在自己身上，伊莎贝拉才会那般奋斗。


    听说巴尔沃尔一开始也不知该怎么对待罗伦，充满了顾虑。


    艾伦心想，看来她的祖父是个来者不拒、非常大方的人。


    「这是老爷出生前的事了。我扮黑脸，一直搅弄老当家和老夫人的感情。多亏如此，老爷您才会出生……」


    「别在孩子面前说这种话──！」


    索沃尔涨红了脸，慌慌张张地大叫。罗伦却放声大笑。


    贾迪尔见状也跟著笑了。


    「凡克莱福特真是开心。」


    「殿下……您下了一个很好的结论呢。」


    勒贝如此夸赞，贾迪尔却歪著头说：「会吗？」


    正好这个时候，凡从精灵界回到这里，罗威尔于是恢复认真的表情。


    「凡，怎么样？」


    「吾徵得同意了，不过女王不是很开心。」


    「……嗯？」


    「妈妈吗？」


    「她说：『我也想去啦～～！』」


    凡以毫无抑扬顿挫的语气模仿奥莉珍。明白奥莉珍本性的人全都喷笑。


    「那我必须去安慰我的女王陛下了。」


    「我们要在精灵界受害之前回去！殿下，感谢您拨冗前来协商。」


    艾伦行了淑女礼并道谢，贾迪尔也点了点头。


    「……哪里，这段时间很有意义。」


    听完贾迪尔的回答，艾伦嫣然一笑。


    艾伦挥著手道别，贾迪尔也举起单手回应。


    贾迪尔原本始终看著艾伦消失的地方，不过在索沃尔的呼唤下，他终于转头。


    「殿下，时间已经不早了，请您休息吧。我也会请佣人带护卫们前往房间。」


    「好，谢谢你。」


    「我们之后再安排行程吧。罗伦，麻烦你了。」


    「好的。」


    在罗伦带路前往房间的途中，贾迪尔总觉得心中有股轻盈的情绪。


    贾迪尔过去从未真正见过艾伦的笑脸。刚才那张对著自己的笑脸，就跟罗威尔以前炫耀的一模一样。


    只要凝视那双有著耀眼而且色彩神奇的眼眸，心中就会充满彷佛受到祝福般的喜悦之情。


    （艾伦她没有违背以前许下的约定……）


    贾迪尔无法控制不断泛红的脸颊。最令他高兴的是，最后看到艾伦挥手说再见的模样，让他觉得彼此的距离一口气拉近了。


    这时贾迪尔猛然往身旁看，就这么与欣慰看著自己的勒贝四目相交。


    「真是太好了呢。」


    「闭嘴。」


    虽然贾迪尔忍不住口出恶言，那张傻笑的面容怕是一时半会儿不会停止了。


    希望我们下一集还能再见。谢谢大家！

 第三十三话 新的精灵

    贾迪尔视察后过了一周──


    在前往菲尔费德的当天早上，贾迪尔等人一大早就抵达凡克莱福特的宅邸前。当他们见到索沃尔牵来拉马车的马匹时，不禁哑口无言。


    「……这应该有点说不过去吧？」


    这辆用来当私人行程的马车，是能容纳十人左右，而且有个大屋顶的载货用马车。


    此外马匹过于壮硕，突兀到贾迪尔都忍不住这么呢喃。


    这些马比一般军马还要壮一倍，脾气充满野性，光是看到那锐利的眼神，就感觉到一股威压。光是看一眼，就会知道不是普通的马。


    「这些马看起来不好驾驭，要让它们拉马车吗……？」


    佛格以颤抖的声音提问，索沃尔却偷偷撇了一眼罗威尔。感觉像在说：「是大哥搞出来的。」


    「一定要这些马才行。」


    「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为了拉菲莉亚带来的护卫有点……」


    罗威尔搔了搔脸颊，往远处看去。正好这个时候，艾伦和凡转移现身。


    「大家早安！」


    艾伦穿著轻便的服装，是类似女性用的骑马装。下半身穿著稍微露出膝盖的裤裙配紧身裤，脚上穿著刷毛短靴，另外身上披著外出用的斗篷，和她平常的感觉很不一样。


    感觉很像随时准备好跑来跑去了。


    斗篷的领口处绣著白色的蕾丝，以及花朵刺绣，非常符合艾伦的气质。


    「早安，艾伦。你这身打扮很好看喔。」


    「嘿嘿嘿，谢谢殿下！这是奶奶替我做的！」


    斗篷上的刺绣是伊莎贝拉绣的。她之前说过，要去矿山的话，还是做几件轻便的衣服比较好，所以这是撇除洋装，另外做的衣服之一。


    艾伦似乎也很喜欢这套轻便的服装，一直在罗威尔面前转圈圈，要罗威尔看她。每当她转圈，斗篷就会轻轻敞开。


    当罗威尔笑著抚摸艾伦的头，直说可爱时，拉菲莉亚和凯来了。


    「大家早──！」


    艾伦兴冲冲地往他们身边冲去。


    拉菲莉亚和凯穿的是便于行动的骑马装。拉菲莉亚的上衣和艾伦的有点相似，是故意配合成套吧。拉菲莉亚的衣服上也同样有花朵的刺绣。


    未来几天要用的行李已经搬运完毕，就只剩出发了。贾迪尔却表示现场不见应该增加的护卫。


    「噢，殿下，我来介绍。」


    罗威尔说完这句话的瞬间，上空突然传来一股慑人的威压。全身彷佛受到重力拉扯，几乎让人跪地。


    「嗨～～我是奥丝图。请多指教啦～～」


    降落在众人眼前的女性不管是身高还是体格都非常高大。跟站在一旁的索沃尔相比，甚至能轻松凌驾他。此外还能从斗篷间隙看见隆起的肌肉。


    贾迪尔跟护卫们都脸色发青。就连马匹们也开始畏惧。


    「她是吾的母亲。」


    当兽化的凡如此补充，贾迪尔瞬间展开笑颜。


    「是大精灵大人的母亲吗！请你多……」


    「喂喂喂～～小弟弟你被诅咒了耶～～啊啊～～嗯？所以你是那个混帐白痴的后代吗～～？」


    面对突然释出杀气的奥丝图，贾迪尔在一瞬之间无法动弹，却又马上换了一张表情，认真地看著她。


    「没错，我是那个人的后代。」


    见贾迪尔大方地回答，奥丝图顿时愣在原地。接著马上发出大笑。


    「是喔？算了，不重要。反正我只要遵从女王的命令就行了。」


    「女王的？那么……」


    「奥丝图。」


    罗威尔介入其中制止，奥丝图也甩了甩手敷衍了事。


    「非常抱歉，殿下。」


    「……不会，无妨。这是事实。」


    贾迪尔知道罗威尔的道歉只是徒具形式，不禁有些落寞地笑了。


    接著索沃尔介绍车夫以及一名以见习骑士身分同行的人。


    「你不是卡尔吗！」


    看来是拉菲莉亚认识的人。索沃尔一听到她的叫声，便询问：「你认识吗？」


    「……我是见习骑士，卡尔。请各位多多指教。」


    卡尔嘴上这么说，却立刻怒瞪拉菲莉亚。两人之间顿时迸出火花。


    卡尔是拉菲莉亚还在学院就读时，当面抗议拉菲莉亚的行动的男孩。


    他有著一头深褐色的短发，以及被晒黑的肌肤。脸上可以看见淡淡的雀斑，是个气质很像一头幼鹿的耿直少年。


    年龄虽然才十四岁，却有著不输大人尺寸的手脚。感觉很快就会长高。


    卡尔高拉菲莉亚一个年级，他因为骑士科的课程，在凡克莱福特领与训练中的拉菲莉亚重逢。


    如今每当两人见面，必定会发展成无谓的争执。但只要成为拉菲莉亚的练习对象，却总会被撂倒。


    拉菲莉亚的战斗技术不只学院生，在骑士中也趋于顶尖的程度。如今能一对一和她较量的人，顶多也只有索沃尔了。


    因此基本上，拉菲莉亚的训练都是一个人对付好几个人。


    其中只有卡尔一个人会跟她单挑，但每次都落得被撂倒的下场。旁人对他不死心，持续挑战拉菲莉亚的模样，只觉得有勇无谋……不对，应该是很佩服他的胆量。


    加上卡尔的老家是牧场，因此他很习惯应付马匹，甚至有人说他听得懂动物的语言，也就辗转传进索沃尔耳里。


    「这些马脾气很倔，但不知道为什么，很喜欢卡尔。」


    「其实我懂动物的心情！」


    能被索沃尔这位骑士团长记下名字，让卡尔备感光荣。


    然而他跟骑士团长的女儿却是水火不容，在场每个人都怀疑这样的组合是否会出问题。这时艾伦发现了在卡尔身旁的某样东西。


    「有个小家伙呢。」


    艾伦靠近卡尔，伸出食指，随后有个发光的东西停在艾伦的指尖上。


    原本以为是蝴蝶，那东西却像蚕蛾那样，有著蓬松的毛。那东西睁著又黑又圆的眼睛，就这么盯著艾伦。


    「是小小的精灵啊。难道你喜欢卡尔先生吗？」


    艾伦提问后，那个精灵便点了点头。


    「卡尔先生，能请你陪著这孩子吗？」


    说完，艾伦把有精灵停留的手指挪到卡尔眼前。卡尔顿时做出怪异的举动，大概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啊……咦？那个……只要是动物，我都喜欢，可是……咦？这家伙是虫？咦？」


    「你觉得这孩子可爱吗？」


    「啊，嗯……我觉得……可爱。」


    「你仔细听这孩子的声音。听他说说自己的名字。」


    「名字……？」


    卡尔与停在艾伦手指上的小精灵四目相交。小精灵水嫩的双眼望著卡尔，那可爱的模样让卡尔忘了要听他的声音，反而想摸摸他的头。


    当卡尔轻轻伸出食指抚摸小精灵的头的瞬间，他的脑海里浮现一道声音。


    『雷希恩。』


    「……雷希恩？」


    卡尔轻声复述自己听到的声音。下一秒，一道暖风轻轻吹拂他们两人，彷佛祝福卡尔和雷希恩的邂逅。


    「……咦？」


    卡尔一脸疑惑，艾伦却笑著告诉他：


    「恭喜你成功缔结契约了！你们要好好相处喔。」


    雷希恩开心地绕著卡尔转，同时飘散出闪闪发亮的粉状物，就像鳞粉一样。


    「他有注意到你真是太好了，雷希恩。」


    艾伦道出祝福，卡尔却直到现在还是难以置信，无法进入状况。


    「明白动物的心情是卡尔先生跟雷希恩的力量吗？」


    艾伦歪著头，同时实验性地询问他，知不知道被找来拉马车的马的心情。


    「啊，呃──这个…………」


    卡尔集中精神，雷希恩随即张开翅膀，完成卡尔的心愿。


    雷希恩飞到马的正上方，对著马撒下金粉。在听到马的声音之后，再利用空气振动进行口译。


    「…………会怕？」


    结果得知马非常害怕一旁的奥丝图。


    事前受到罗威尔叮嘱不准靠近马匹的奥丝图听了，开始呕气。


    「受不了，真是一群没骨气的马！看我等一下帮你们重操一遍。」


    「还不住手。」


    罗威尔叹著气说完，奥丝图便消失了。


    「在出发前，诞生了一位新的精灵魔法师吗？代表是个好兆头吧？」


    听罗威尔这么说，艾伦也很开心。


    不过平常与精灵毫无瓜葛的贾迪尔等人以及卡尔这个当事人，花了好一段时间才进入状况，结果稍微拖到出发时间了


    ＊


    艾伦等人坐上马车，往菲尔费德出发。


    虽说冬天天气寒冷，今天却是大晴天，而且空气清新，是个非常舒服的早晨。在罗威尔设下结界的结果，冷空气吹不进马车中，非常舒适。


    此外伊莎贝拉为了让马车坐得舒服，经过了多次改良，里头放著数量多到令人怀疑的软垫。


    虽然脚下软绵绵的，让人感到不安稳，艾伦和拉菲莉亚却互相叫著：「软绵绵！」看起来很开心。


    马车两旁排著一列类似椅子的长形木箱，可以坐在上头。之前因为艾伦无心的一句话，连木箱的盖子上都缝上软垫进行改良。


    木箱中放著野营用的器具和食材，衣服则是分箱装。贾迪尔见到这么极致的空间利用方式，兴致勃勃地四处研究马车。


    最近，凡克莱福特领开始一种利用马匹，做出类似巴士那样的共乘马车系统。这辆马车就是其改良版。


    「自从母亲知道艾伦喜欢毛茸茸的东西之后，就把手伸向各种东西了。」


    「我跟奶奶提了很多建议。结果等到我回过神来，就变成这样了！」


    「原来你也参了一脚吗……」


    大家一边聊著，一边各自坐下。他们只带了第一天要用的食材。因为大多食物都能沿路采购，他们的行李并不多。


    当凯将贾迪尔他们的行李装箱后，贾迪尔和护卫们都好奇地盯著他的手瞧。


    凯将钥匙交给他们，要他们替王室的行李上锁。贾迪尔握紧钥匙，满心敬佩。


    「凡克莱福特真是耐人寻味。」


    勒贝等人听出贾迪尔的声调充满雀跃，不禁苦笑。


    马车从里到外分别坐著艾伦、拉菲莉亚、罗威尔、卡尔，接著是极力与艾伦保持距离的贾迪尔，勒贝则是坐在车门口。


    卡尔原本是打算坐在车夫旁，但为了在路上学习精灵魔法师的基础知识，他改成中午前坐在马车内待机。


    托鲁克和凯身为护卫，骑马夹在马车的前方和后方，佛格则是安排在车夫旁。


    奥丝图消弭了身形待机。凡隐藏身形，睡在马车屋顶。为了帮助马，还操纵风，形成顺风。


    在中午中途休息前，他们预计一直往前。在这段期间内，罗威尔会教卡尔关于精灵魔法师最低限度的基础知识。


    「虽说是基础，其实都是在跟精灵互动之间慢慢学会的，根本没有什么基础。」


    「互动……吗？」


    卡尔听不太懂罗威尔所说的话。毕竟他才刚跟雷希恩心灵相通，也难怪。


    「跟精灵缔结契约最重要的事，其实是发现精灵的存在。」


    要不是艾伦发现雷希恩并告诉卡尔，卡尔或许永远无法跟雷希恩交谈。


    「艾伦小姐，非常谢谢您！」


    卡尔对著艾伦用力低头致谢。


    「是雷希恩希望你发现他啦。幸好你有听见他的声音。」


    雷希恩频频点头赞同艾伦。卡尔的表情却瞬间扭曲。


    「雷希恩……原来你一直都在跟我说话。对不起，我都没发现到。」


    卡尔摸了摸雷希恩的头，雷希恩也眯起眼睛，陶醉地靠著卡尔。他开心地将触角缠在卡尔的手指上，要他再多摸一点。


    「呜呜……」


    卡尔抓著衣袖擦拭涌出的泪水。


    「我……我……真的是吗？真的是精灵魔法师吗？」


    「没错，你是。这点毋庸置疑。恭喜你了。」


    此话一出，卡尔有好一阵子哭不停。


    能成为精灵魔法师的人，只有一小部分。在汀巴尔国中，可说是一口气平步青云。


    「就我初步观察，他应该是能和动物沟通的能力。」


    罗威尔盯著卡尔瞧。卡尔一边啜泣，一边抬起头来，在看到罗威尔的视线后，肩膀瑟缩了一下。


    「啊……我……不好意思。我突然……哭出来……」


    「精灵魔法师不是靠努力就能当上。你会激动很正常。」


    罗威尔拍了拍卡尔的肩。罗威尔鲜少抚慰他人，因此艾伦感到非常震惊。


    他说这让他想起见到奥莉珍当时的事，大概是看卡尔这样很怀念吧。


    这时卡尔发现拉菲莉亚用难以言喻的表情看著他。正因为他们同是见习骑士，或许更了解精灵魔法师的强悍之处吧。


    「你……你干嘛啦？」


    卡尔一脸不解地询问拉菲莉亚，只见拉菲莉亚在些微的迟疑之中，还是得意地拋出高高在上的言词：


    「……你很行嘛。」


    「…………呃？」


    卡尔看著拉菲莉亚，眨了眨眼。最后甚至说：「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你很失礼耶！我只是老老实实夸你一句啊！」


    「听到你夸人很可怕！」


    「你说什么！」


    总觉得能从他们口中听见野兽低吟的「吼噜噜」声。看来这两个人是水火不容了。


    罗威尔一边叹气，一边告诫：「殿下在场喔，别闹了。」拉菲莉亚和卡尔这才立刻消停。


    但即使不再拌嘴，双方的视线还是因为气不过而纠缠不清。看来他们平时每次见面都是如此。


    艾伦看著他们，想起了凡和凯。


    「你们感情真好！」


    「哪里好！」


    拉菲莉亚和卡尔异口同声。当艾伦笑说他们的感情果然很好，贾迪尔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呵……对、对不起……呵呵……」


    贾迪尔笑得肩膀不断抖动，虽想要努力忍下来，却总是失败。


    最后只好躲在勒贝背后笑。


    「不好意思，正好戳到殿下的笑点了。殿下一如此，就很难停止。」


    成了人形盾牌的勒贝代替贾迪尔道歉。看到贾迪尔令人意外的一面，艾伦也笑了。


    「啊──……不好意思，我好久没笑成这样了。」


    贾迪尔摸著肚子，看来是笑得太过火，弄得肚子很痛吧。


    「卡尔。」


    「是……是的！」


    「我很幸运能见证你缔结契约的瞬间，谢谢你了。」


    「小、小的不敢当！」


    卡尔起身敬礼，贾迪尔看了，要他再放松一点。


    「卡尔，你被叫来这里之前，应该听索沃尔阁下说过了。」


    「是的。」


    「我们这趟是私人行程。要是你用殿下称呼我，那就难办了。现在的我是贾迪斯。麻烦所有人都这么叫我。」


    「……贾迪斯先生？」


    「艾伦，叫贾迪斯就好。重来一遍。」


    「……贾唔咕！」


    「没关系，不用叫喔。」


    正当艾伦努力要叫出口，罗威尔却笑著捂住艾伦的嘴巴。


    「伯父，你的心胸真的很小。」


    罗威尔笑著面对说出这句话的拉菲莉亚，但他的眼睛根本没在笑。


    「贾迪斯，你还是不要忤逆伯父比较好喔。这个人实在很沉重。」


    「啊，好……」


    这话说得非常犀利。


    罗威尔愁眉苦脸，陷入沉默，但依旧能听见「我才没那么沉重」的声音从艾伦身后传出。


    艾伦原本拚命想扳开罗威尔紧抓著自己的手，却在见到拉菲莉亚那副随便的态度后，止不住笑意。


    「呵呵……呵呵……呵呵呵……」


    「啊，这次换艾伦被戳到笑点了。」


    拉菲莉亚说著，以难得的神情看著艾伦。


    就这样，一行人在笑闹之中，很快就抵达午休的地点。


    ＊


    所有人在午休地吃著伊莎贝拉准备的大量便当后，护卫们随即交换工作。换佛格和拉菲莉亚骑马。


    午后，卡尔坐在车夫旁边。罗威尔吩咐他，要一边观察马的情况，一边即席习惯当一个精灵魔法师。


    至于其他人，则是在马车中聊天，直到抵达下一个地点。


    「我已经事先派托鲁克跑一趟菲尔费德了。托鲁克，麻烦你说明。」


    「遵命。」


    托鲁克从怀中拿出好几张纸。


    「我在进入菲尔费德前，被三个怪男人叫住。他们说话很迂回，不过主要是问我前往菲尔费德的理由、预计停留几天，还有关于那个黑女人的传言。」


    「在调查前往菲尔费德的人啊……？」


    罗威尔一脸不解。以闲聊来说，他们的口气倒像是审问。


    「我在回答之际，假装自己不知道黑女人的传言，并反问他们。那些男人于是以黑女人为由，劝我别去菲尔费德。」


    「……目的是牵制前往菲尔费德的人吗？」


    罗威尔把手放在下巴思考。托鲁克继续说：


    「据说菲尔费德的领主因为这个女人的传言，非常苦恼。而且一发生什么事，就无理取闹地把错推给黑女人的人变多了。不过现在已经知道，在第一起目击情报之后，就没人再见过那女人了。后来的都是谣传。」


    「咦？明明只有一次目击情报，却传得绘声绘影，最后弄得劝退别人进入领地吗？」


    贾迪尔点头回应艾伦的疑问。


    「只能推断有个人故意大肆渲染黑女人的传言。这么一来，受到影响的就只有城镇评价变差的领主，还有住在那里的人了。杰佛瑞阁下继承领地时日尚浅，镇上的人对他的评价也很好。我已经清查他身边的人了，他是个不错的好人。」


    「如果不知道他被人陷害的理由……」


    「是啊。不过也能说，正因为如此，才会被人盯上吧……」


    托鲁克还说他跟踪过一开始遇上的那三个人，却被甩开了。同时也把当地士兵们调查的黑女人调查报告交给罗威尔。


    光是甩掉托鲁克这点，就知道对方是相当老练的能手。


    罗威尔和艾伦一边看著托鲁克给的调查报告，一边用手抚著下巴思考。两人的动作简直一模一样，贾迪尔看了，不禁欣慰地笑了。


    「怎么了？」


    「不，没什么。」


    艾伦困惑地歪著头，但当她保持自己的姿势看著罗威尔时，这才发现他们的动作如出一辙。


    艾伦在惊讶中，收起自己放在下巴的手，然后假装若无其事，看向罗威尔的反方向。她的耳朵都红透了。


    （我的姿势居然跟爸爸一样──！哇啊啊！有够丢脸！）


    现在换罗威尔保持同样的姿势，不解地看著艾伦。但艾伦看著反方向，并未发现。


    「呵呵……呵……」


    贾迪尔的笑点又被戳中了。看来他的笑点很低。


    「殿下，我明白您的心情，但请您专心。」


    「呜……嗯，抱歉。」


    贾迪尔清了清喉咙，回到话题上。


    「事情如同调查报告上写的，我们也彻查过目击者的真伪，同时目击到女人的有三个人。其中一个人说那女人一身黑。这个人是领主的管家。」


    「真伪是指？」


    「其实杰佛瑞阁下有提出请愿书，希望我们赞助他养蜂。我原本以为他是故意制造出一件苦恼的事，好得到我们的帮助。」


    会这么想确实很正常。


    「大概是太多偶然碰在一起了吧。」


    「这次应该就是这样吧。要下这种判断实在很辛苦。」


    话虽如此，却看得出来贾迪尔很努力想看清真相。


    艾伦看著贾迪尔，心想王太子也不容易，接著想起贾迪尔曾说过，他调查过这女人并不是疾病造成的。


    以王室成员来说，听到黑女人的传言后，首先想到传染病，而不是诅咒或灾害，倒是个现实主义者。


    「我之前说黑女人的真实身分是索沃尔的前妻……」


    「您知道什么了吗？」


    「其实管理养蜂场的男人就是她的堂兄。我们已经确认过，拉菲莉亚的外公外婆也在那里了。他们离开凡克莱福特后，就来投靠他了吧。」


    「这件事您有告诉拉菲莉亚吗？」


    「不，还没说。我认为要先知会罗威尔阁下。」


    「谢谢殿下。」


    事已至此，黑女人的真实身分很可能就是艾莉雅。知道这点是个好消息，但艾伦却还有疑惑。


    「殿下，为什么您会知道那些男人们是海格纳的人呢？」


    「啊，这是……陛下给的情报。其实我们也想验证这条情报……」


    「但抱歉，小的查不出来。」


    托鲁克低头赔罪。听到此处，艾伦不禁苦笑。


    「陛下在试探你呢。」


    「……嗯。」


    见贾迪尔为难地这么说，可以想见拉比西耶尔恐怕是直接把这个问题丢给他处理了吧。


    「意思就是要殿下多磨练吧。」


    罗威尔耸了耸肩，抱怨著：「真是讨厌。」一提到拉比西耶尔，就会让他一脸厌恶。


    「假设黑女人是艾莉雅小姐，怪男人们是间谍，这件事情要说单纯或许很单纯吧。」


    贾迪尔也同意艾伦的说法。


    「没错，认为他们有关很正常。」


    「是啊。询问托鲁克先生的男人们，或许是在堤防汀巴尔的骑士们。要是在他们寻找艾莉雅小姐的时候，有外人来，就没办法搜索了。」


    前往菲尔费德的人们很有可能是受领主所托，才会出现在那里的骑士。男人们拋出无伤大雅的话题，藉此确认对方是不是骑士。


    「原来如此。之所以试探托鲁克，是为了调查他是不是骑士吗？」


    「是的。如果是骑士，他们可以将人诱导到某处，然后当场处理掉。若是如此，应该可以认为他们行事很有系统。这么一来，为了方便逃走，他们潜藏在各处的可能性很高。就算抓了一队人马，其他人也会逃走。」


    「这……这样啊……」


    「必须一次同时拿下分散的敌人，或是将人引诱到一点，然后一网打尽。」


    「嗯……」


    艾伦如此提议后，贾迪尔一开始还嘟囔著什么，但后来却渐渐沮丧，一脸苦恼。


    「抱……抱歉……我没辙了。我想不出什么对策。」


    这时失落的贾迪尔道出实话。


    「其实我本来想趁你发现前，由我解决这件事的……」


    「殿下……」


    受到拉比西耶尔试探，贾迪尔本想尽自己所能。其实贾迪尔若想在通知艾伦前解决这件事，也不是没办法。


    艾伦马上就看出他是刻意不这么做，摸索著回避的方法。


    以前，艾伦他们刚回到凡克莱福特家的时候，艾莉雅试图成为第三者，却被艾伦告诫。


    艾莉雅在与索沃尔的婚礼上，被双女神警告。罗威尔勃然大怒，于是宣布自己不会回家。这是因为他早就料到，拉比西耶尔会处分可能削弱国家战力的艾莉雅。


    现在就跟当时一样，倘若艾莉雅前往海格纳，一定会私下接触拉菲莉亚。


    这么一来，身为汀巴尔骑士团长的索沃尔就不会默不吭声。汀巴尔和海格纳会立刻从冷战状态变成战争。


    「殿下为了回避只要您想就做得到的事，才会四处奔走吧。」


    「……艾伦，你怎么知……」


    「只要秘密杀害艾莉雅小姐，这件事就能轻松结案。但殿下为了避免如此事态，才会通知我们这件事。」


    「……是啊。很抱歉，都怪我能力不足──」


    「殿下，您错了。您能知会我们，我很开心。」


    「艾伦……？」


    「您这是努力想遵守我们的约定吧？」


    「啊……呃，嗯……」


    艾伦和贾迪尔以前有过约定。


    『殿下，请您别再试图硬要和我们扯上关系了……只要您做得到这一点，我就可以听听您的主张。』


    虽说艾莉雅原本是拉菲莉亚的母亲，贾迪尔还是觉得不能对她下手。


    「看来陛下确实是为了磨练殿下，才将这件事交给您的。」


    「是啊。」


    「但要调查还是要解决，方法有很多种。」


    「咦……？」


    「我想陛下并没有让殿下知道他独自调查的内容，只把问题丢给您，但其实您也可以跟陛下谈条件，问出他拥有的情报。」


    「啊……！」


    「只要使用我们的力量，情报就能像拉菲莉亚被绑架时一样，可以在短时间内收集完成。但陛下或许是希望您学习这种交涉手段。同时也希望您能察觉这点……」


    因此当贾迪尔并未提出交涉换取情报，拉比西耶尔才会祭出下一步，叫他先去凡克莱福特领。


    「艾伦你看穿到这种地步啦……」


    贾迪尔这下总算明白拉比西耶尔话中的意思，只能仰天叹息。


    「不过只要用一个行动获得别人的信赖，接下来就大有可为。这个道理是殿下您教我的喔。」


    「咦……？」


    「而且您也证明给我看了。」


    艾伦看著贾迪尔，开心地露出微笑。


    「谢谢您遵守约定。因此我也会守约。」


    我会听听您的主张──艾伦表明她会帮助贾迪尔。


    「────唔！」


    贾迪尔的脸一口气涨红。他感觉得到过往一直梦想的某件事，如今总算成真了。


    他在眼前赢回了曾经失去的信赖。


    「你们先给我等等。」


    但罗威尔这声彷佛紧贴著地面的低沉嗓音，让艾伦和贾迪尔回过神。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见过面？」


    罗威尔的口气中蕴藏著杀气。艾伦和贾迪尔见状，整张脸都刷白。


    而且连凯的周遭气氛都开始摇摆不定。


    「艾伦小姐……您何时和殿下做过那种约定？」


    「啊，这个……」


    艾伦当时是偷偷去见贾迪尔的。这件事如果曝光，可是吃不完兜著走。


    ──主要是贾迪尔会受害。


    「是、是秘密！」


    艾伦急忙掩饰，但这句话完全是反效果。罗威尔和凯大受打击，整张脸铁青。


    「真是太好了～殿下。」


    勒贝不怀好意地笑著说，贾迪尔的脸更红了。


    「你很没水准耶！」


    贾迪尔瞪了勒贝一眼后，马上挪回视线，却见到罗威尔和凯满脸堆著漆黑的感情瞪著他。


    「啊～～……殿下，请您待会儿不要独自行动喔……」


    「我、我知道了……」


    贾迪尔等人脸色瞬间发青。再这样下去，根本无法进行作战会议。艾伦也急著想把话题拉回来。


    「事、事情就是这样，我想说的是，殿下应该多依靠眼前的我们！」


    「呃……嗯。」


    「然后关于收集当地的情报……」


    「你有办法吗？」


    「凡可以收集声音，可是建筑物里面会被墙壁挡住，无法收集。所以了……」


    「我知道了！卡尔吗！」


    「没错！而且艾莉雅小姐在养蜂场，可以去问问蜜蜂们。」


    「因缘际会真是不可思议。得感谢女神赐予的缘分。」


    「咦……啊，对。」


    艾伦因为「女神」这两个字，反射性瑟缩了身体。不由得做出诡异的举动。


    这个世界信仰女神，双女神被尊崇为神，因此经常使用「感谢女神」、「感谢精灵」等词。


    「感谢女神之前，请先感谢艾伦。」


    罗威尔皱著眉，不──断盯著贾迪尔，并低声说著。


    「那当然。要不是艾伦，卡尔或许就不会成为精灵魔法师。现在以艾伦为首，在场所有人都是我要感谢的对象。」


    「是的。」


    当艾伦回应贾迪尔的慰劳，勒贝和托鲁克也低头答：「臣不敢当。」


    之后，众人拟定好详细行程，决定一进入菲尔费德就执行计画。


    「我可没被你四两拨千斤拨走喔。晚一点我们稍微聊聊吧，艾伦。」


    见罗威尔那张笑咪咪的表情，艾伦的嘴角不禁开始抽动。


    ＊


    艾伦等人在太阳下山前抵达第一天的据点，开始准备野营。


    奥丝图和凡说要去巡视周边，威吓附近的野兽不要靠近。


    当罗威尔在四周张设结界，艾伦才发现大家都在忙，却只有自己两手空空没事做。


    （有没有什么事能做啊……？）


    艾伦四下张望，但大家动作很俐落，早就开始做事。原以为贾迪尔会是唯一和她立场相同的人，没想到贾迪尔也会下达指示，并亲自搭帐篷。


    （呜呜……感觉不管待在哪里都会碍事……）


    这种时候到处乱晃反而会分散大家的注意力，艾伦于是决定坐在马车边等待。


    因为实在太无聊，艾伦晃著自己的脚。拉菲莉亚发现后，开口呼唤她。


    「艾伦──！你有空吗──？」


    「有──！非常有空喔！」


    有人呼唤自己，让艾伦喜形于色，她于是跳下马车，笑著跑到拉菲莉亚身边，却被拉菲莉亚笑了。


    「我现在要煮饭，你可以帮忙吗？」


    「好啊！我要做什么？」


    「我想想……洗菜会让你弄得满身泥……你会用菜刀吗？我想把这个切成这样。」


    拉菲莉亚灵活地用小刀削开红萝卜的皮，接著切块当作示范。见她的手法如此熟练，艾伦眼睛都亮了。


    「拉菲莉亚你好厉害！」


    「会……会吗？因为我做惯了嘛。」


    毕竟是餐馆的孙女，外公外婆为了让她学会烹饪，从小就一点一点地教她。


    「艾伦，你可以吗？」


    「嗯，但我应该不会用菜刀。」


    「咦……？」


    拉菲莉亚一阵困惑。如果不用菜刀，那要怎么切？


    只见艾伦一一将所有红萝卜往空中丢，然后在空中迅速切好。因为只是单纯的分解，对艾伦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咦咦！」


    红萝卜接著以拋物线落下，艾伦再将竹篮转移到落点，竹篮中很快就堆满切成块状的红萝卜了。


    艾伦在一瞬间就将要用的红萝卜切好了。拉菲莉亚愣在原地，整个人瞠目结舌。


    「嘿嘿嘿，这样可以吗？」


    「呃……你先等一下……你做了什么？」


    「我在半空中切好喽！」


    「不是，嗯……是没错啦……」


    拉菲莉亚有些呆滞地回话。


    「接下来要做什么？」


    艾伦兴奋地要求下一份工作，拉菲莉亚却伤透了脑筋。


    「呃……我现在去提洗马铃薯用的水，你先等我回来好吗？」


    「需要水吗？」


    「嗯。」


    「要整桶的？」


    「啊，艾伦，那很重……」


    艾伦打开木桶的盖子，接著将空气中的氧和氢结合，一口气投入桶中。不一会儿，木桶就装满了水。


    「接下来要洗马铃薯对吧！马铃薯！马铃薯！」


    艾伦露出开心得不得了的表情。


    「…………马铃薯是这些。」


    拉菲莉亚似乎觉得已经无话可说，她接著将要料理的马铃薯拿来，艾伦看了，随即大叫一声：「对了！」


    「怎么了？」


    「让水浮在半空中……然后把马铃薯丢上去！」


    「咦？等……艾伦！你在干嘛──！」


    艾伦另外在半空中变出水块，并一个劲地将马铃薯丢到飘浮的水中。


    「拉菲莉亚，你也一起丢！」


    「什么？我……我知道了。」


    两人不断丢著马铃薯，这时艾伦咧嘴一笑，施了点力，让飘浮的水开始旋转。


    水不停旋转著。这是用水流洗净马铃薯的计谋。艾伦还在途中改变水流方向，并想像洗衣机的叶扇，就这么洗著马铃薯。


    「空中洗衣机～～！」


    艾伦笑著这么说，并持续使用能力。她接著仿照切红萝卜那样，将洗好的马铃薯切成块状。


    最后利用转移，将脏水全倒入河川。剩下的蔬菜也如法炮制，洗乾净之后切开。拉菲莉亚迅速适应，开始乐在其中，将蔬菜丢进水里。


    「艾伦你好厉害！」


    男性们发现一旁传来开朗的女孩叫声，不禁好奇地看向艾伦她们，想知道怎么这么开心。


    结果他们看见那两个人正使用著没见过的魔法。甚至有人因为那幅光景太惊人，弄掉手上的东西。


    大概是因为看起来虽然开心，他们却很清楚艾伦使用的魔法其实非常高难度。


    「多亏有你，很快就做完了！谢谢你！接下来交给我吧！」


    拉菲莉亚卷起袖子，自信满满地说著。


    凡猎了很多鸟禽，所以有充足的肉。拉菲莉亚熟练地放血并剖开，艾伦看了非常感动。


    拉菲莉亚跟艾伦一样，才十三岁。年纪这么小，就懂得处理禽肉的贵族千金，恐怕也只有拉菲莉亚吧。


    拉菲莉亚逐一做好料多味美的炖汤和肉串，艾伦则是不断赞叹她很厉害。


    艾伦看著肉串，开始撒娇。


    「拉菲莉亚，我想吃很多很多肉串～～」


    「哎呀，我是很高兴啦，但你可以吗？你不是吃不了太多东西吗？」


    「没问题！」


    「爸爸跟我说过，艾伦你说的没问题根本大有问题。」


    「咦咦咦～！叔叔好过分！」


    话虽如此，自己给人添了诸多麻烦是事实，艾伦在隐隐反省著。


    聊著聊著，最后工作就只剩炖煮和烤肉，男性们就在此时靠了过来。


    「啊啊～～味道好香～～我肚子饿了──」


    「卡尔，你应该有好好完成该做的事吧？」


    「怀疑啊？我做好了～～我很努力～～！」


    「是喔。」


    尽管双方不停拌嘴，依旧是臭味相投。


    艾伦见状，笑意是越来越深。


    「艾伦，你的脸垮了喔。」


    回到身边的罗威尔指摘，艾伦这才绷紧颜面神经，装作没事。


    「爸爸你在说什么啊？」


    「唉～～你真的很好懂耶。」


    罗威尔笑著说，并用食指戳著艾伦单边脸颊。


    下一秒，当艾伦被锁住身子，坐在罗威尔膝上时，已经失去逃跑的机会了。


    「所以呢？你是什么时候跑到殿下那边去的？」


    轻描淡写的语气从头顶传来，艾伦顿时脸色发青。她本想转移逃走，却发现罗威尔设下结界，让她无处可逃。


    「呵呵呵，你休想逃走喔～～」


    （好可怕好可怕，爸爸有够可怕！）


    与其笨拙地掩饰，不如模糊地坦诚才是上策，艾伦决定老实开口。


    「拉菲莉亚被绑架之后……吧。我去给他忠告……去拜托他不要硬是想跟我们扯上关系。之后就没再见过了。」


    「真是的……你为什么要那样独自行动？」


    「对不起……」


    艾伦感觉到头顶的重量增加了。罗威尔紧抱著艾伦叹气。


    「你的女神之力才刚觉醒，身体状况还很不稳定。所以不能过度使用能力，也绝对不能落单喔。」


    「好……对不起。」


    「既然你有在反省，那就算了。」


    罗威尔温柔地摸了摸艾伦的头。罗威尔的抚摸感觉就像用梳子梳头那样，非常舒服。当艾伦安心地靠著罗威尔，煮好饭的拉菲莉亚大叫：「吃饭喽～～！」


    分成等份的炖汤和烤肉串香气扑鼻，让人食指大动。所有人不是以果酱沾著盘中切好的面包上吃，就是将柠檬挤在一旁的沙拉上享用，众人热闹地用餐。


    「好吃～～！」


    卡尔吃得两颊都鼓起来，就像松鼠一样。勒贝等人点头同意卡尔的话，正大快朵颐。


    「那还用说吗！」


    拉菲莉亚自信满满地吐出这句话。


    「感觉好像意外看到拉菲莉亚小姐的特技了。」


    「意外是什么意思啦！凯你真的很让人火大！」


    凯所说的话触动了拉菲莉亚的怒气。凯见拉菲莉亚怒气冲冲，打从心底感到意外地说：


    「我这是在夸奖您。」


    「我一点也不高兴！」


    就算用那种表情坦承，听的人也不觉得那是夸赞，当拉菲莉亚如此怒斥，凯却紧皱眉头并小声地说：「只能怪平日素行不良啊……」


    卡尔不怀好意地笑著从头看到尾，不禁得意忘形。


    「活～该，被凯学长数落了～～！」


    「你们都不用吃了。」


    两人见拉菲莉亚那张满是温柔的笑脸，惊觉不妙，于是马上道歉。


    「小的错了。」


    尽管他们异口同声，拉菲莉亚却叫著：「你们根本没诚意！」


    「可爱女孩子做的料理真好吃，连心灵都能受到疗愈～～」


    勒贝一边看著见习骑士们吵闹的模样，一边感触良多地说著。勒贝周遭都是男人，所以感觉得出来他这句话发自内心。


    拉菲莉亚听了，虽装作没听见，脸却是一片羞红。


    托鲁克把试过毒的料理交给贾迪尔。贾迪尔一听说是拉菲莉亚做的，也非常惊讶。


    「艾伦也有帮我喔。她真的很厉害！」


    「嘿嘿嘿！」


    被拉菲莉亚夸奖，艾伦感到很开心。尽管女孩子们令人欣慰的模样非常疗愈，男性们却在想起艾伦用的魔法后，脸色一阵铁青。而艾伦她们并没有发现这件事。


    罗威尔靠近拿著烤肉串的艾伦身边，张著嘴等待。艾伦一边反覆犹豫该不该把烤肉串放进罗威尔嘴里，一边开口：


    「爸爸，我觉得你把妈妈叫来比较好喔。」


    「咦？」


    「我想她现在一定叫著『讨～厌啦！烤肉串～～！』这样。」


    「噢，经你这么说……」


    以前奥莉珍看罗威尔和艾伦在路边摊买了烤肉串来吃，就不断叫著：「我也好想吃烤肉串啦～！」


    「奥莉，过来吧。」


    罗威尔一呼唤，奥莉珍便开心地现身。


    「呀啊啊啊！是烤肉串耶～～！」


    如他们所料，奥莉珍开口第一句话就是烤肉串，他们不禁笑了。艾伦接著去跟拉菲莉亚要烤肉串，拉菲莉亚才笑说：「原来你刚才拜托我，是为了这个啊。」


    见罗威尔递上烤肉串，要奥莉珍开口，奥莉珍感到非常开心。他们夫妻是一片和睦。


    「这玩意儿很好吃嘛。」


    化为人形的奥丝图和凡不知何时现身，他们正大口享用著烤肉串。之所以化为人形，是因为以野兽的姿态吃东西，会一口气全吃光。


    尽管如此，烤肉串还是没三两下功夫就没了，拉菲莉亚很是惊讶。


    「拉菲莉亚！你等一下要烤的肉串，要不要沾甜味酱汁试试看？」


    刚才都是用盐巴和柠檬调味。因此拉菲莉亚说了声「不错耶！」决定尝试艾伦的点子。


    他们将分装在容器中的甜味酱汁涂在肉串上烤，结果过火的瞬间就传出一股浓郁的香气。


    这股香气网罗了所有人的视线。众人以满心期待的眼神看著拉菲莉亚。


    「烤肉串搞不好会不够……」


    「已经没肉了耶！」


    艾伦说完，四周随即充满失落的气息。这时候，出乎意料的人们出声了。


    「吾这就去猎！」


    「包在老娘身上！」


    武斗派的精灵二人组立刻起身，然后消失。艾伦和拉菲莉亚愣在原地，随后相视而笑。


    「来准备追加的份吧。」


    「放血是不是很花时间啊？要是能操纵重力，就会快一点了。」


    「哎呀，那就把有这种能力的精灵叫来吧。」


    连奥莉珍都参战了。罗威尔则是利用转移，去采买不够的材料。就这样，随后现场展开了一场烤肉大会。

 第三十四话 迷惘的心

    一行人原本顺利前往菲尔费德，事情却在第二天发生。


    当他们一抵达途中某个村庄的旅店，就有个男人偷偷打量他们，并上前攀谈。


    他的特徵和托鲁克说过的男人们一致。男人们看见一旁的拉菲莉亚，便以卸下戒心的表情前来攀谈。凡和托鲁克于是动身开始收集男人们的情报。


    至于卡尔已经大致习惯如何使用能力，因此和雷希恩一起询问鸟儿和虫子们。


    现在时间才刚过中午，天还很亮，然而罗威尔却在旅店的房间设下结界，说不能让男人有机会接触艾伦和拉菲莉亚，就这么让两人早一步在旅店待机，直到众人收集完情报为止。


    为了让奥丝图同住，拉菲莉亚的房间是双人房。艾伦和拉菲莉亚就在那个房间等待罗威尔他们归来，奥丝图则是当她们两人的护卫。


    在男性们外出的期间，艾伦决定趁现在询问一件她很在意的事。


    因为艾伦发现随著他们越靠近菲尔费德，拉菲莉亚就越来越没有精神。


    奥丝图靠在门口那侧的墙上，竖起耳朵倾听。现在凡正以念话和风之魔法探查周遭状况。


    艾伦对著坐在床上看窗外的拉菲莉亚开口：


    「拉菲莉亚，我们能谈谈吗？」


    「怎么了？」


    「啊──……其实我觉得你好像越靠近菲尔费德，就越没精神……」


    「啊……嗯……对不起喔。」


    拉菲莉亚低下头。大概是想到了身在菲尔费德的艾莉雅吧。


    「我明明对爸爸夸下海口了……然而一旦靠近目的地，就开始觉得不安。我还是不行啊……」


    「……你会怕吗？」


    「嗯……」


    艾莉雅被定罪后，不知不觉消失无踪。因为艾米尔的计谋，不实谣言满天飞，让她在凡克莱福特的城镇中无地自容。


    她们最后看见艾莉雅的老家已被严重捣毁。艾伦知道，拉菲莉亚看见店内那幅光景，一定连带担心著外公外婆的安危。


    「爸爸他告诉过我，就算是已经断绝关系的人，也常常受到敌人利用。因为这个家的每个人都是家人……妈妈大概就是因此被人盯上……」


    「这样啊……」


    「爸爸他还说，跟贵族结婚就是这么一回事。我和妈妈以前都没有那种觉悟，就任性妄为，所以我觉得我们这是自作自受。可是当我听说妈妈被人盯上……心还是很慌。」


    「拉菲莉亚……你这样很正常啊。要是被盯上，任谁都会害怕。」


    「可是贵族在这种时候，会划清界线吧？因为必须优先的事物不一样啊。既然我会觉得心慌，就代表我的觉悟不够……」


    「原来你说要做个了断是这个意思啊。」


    「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随著我们接近妈妈的所在地，害怕的心情就慢慢跑出来……我发现这种心情跟觉悟有点不一样……」


    拉菲莉亚的声音越说越微弱，那让艾伦很不舍。


    当艾伦抱著拉菲莉亚，拉菲莉亚也依偎著她，回以拥抱。


    「你很怕艾莉雅小姐说出无心的话，伤到你吧。」


    艾伦这么一提，拉菲莉亚的眼眶随即泛出泪水。


    随后，拉菲莉亚发出呜咽声。艾伦的肩膀逐渐被泪水沾湿。艾伦温柔地搓著拉菲莉亚的背。


    在那次定罪之前，拉菲莉亚一直很相信艾莉雅。


    拉菲莉亚就这么抱著艾伦，静静地哭泣。艾伦也默默地搓著她的背。


    奥丝图只觉得稀奇地看著艾伦她们，没有插嘴打扰她们。


    一会儿后，拉菲莉亚恢复冷静，一边道歉，一边放开艾伦。


    「……她乾脆说些难听的话，这样我会不会反而更看得开啊？」


    拉菲莉亚擦拭泛红的眼睛，这么说道。


    「应该说，你没想过由你呛几句话吗？」


    「嗯……我一开始是想过要疯狂抱怨啦。可是时间一久，想说的话就慢慢消失了……」


    「这样……」


    这时被排除在外的奥丝图大概是受不了现场低靡的气氛，终于开口说话：


    「你跟你母亲感情不好吗？」


    拉菲莉亚和艾伦闻言，面面相觑。于是拉菲莉亚简单解释了来龙去脉。


    「怎么会有这种人……！」


    奥丝图不禁盛怒。


    「像那种人，看我帮你捏爆她！」


    「哇──！慢著慢著！不行啦，奥丝图！」


    拉菲莉亚因为「捏爆」这两个字而惊愕不已。


    「你是不是人太好啦？发点脾气刚刚好啦。啊，不过既然那个人没药救到这种程度，光是发脾气好像也没用啦！」


    「奥丝图，你先别说话好了。」


    见艾伦生气，奥丝图说了一句：「公主凶我！」然后乐在其中地笑了。


    「还有一点。你妈以前只把你当成一件东西吧？」


    「……东西？」


    「没错。她觉得你是她的东西，所以不管她做什么，你都要照著她的意思走。不只是你，她对自己的老公也一样吧，所以才会像收藏玩物一样，收集男人。像她那种人，一定有很多男人吧。」


    「爸爸也是……」


    「反过来说，也有过分依存孩子的父母。就像公主的老爸那样。」


    「啊──……」


    艾伦听了，顿时觉得灵魂好像会累到跑出来。


    「至于我，硬要说的话，应该是放任不管的那种母亲。虽然捉弄小不点很好玩。」


    「小不点？」


    「她说的是凡喔。」


    「原来你都叫他小不点啊……」


    「凡常常生你的气喔。他都会大叫：『吾才不是小不点！』」


    艾伦模仿凡大叫，却惹来奥丝图大笑。


    「每个家都不一样。不管别人说什么，那都跟你没关系。你怎么想、怎么行动才是一切。」


    「我吗……？」


    「不过啊，不能钻牛角尖到想哭的程度。不管你有多在意对方，对方有可能根本不在意。死心也是很重要的事。」


    「…………」


    「唉～～不过我自己说这些话，总觉得好刺耳啊！因为我也只知道战斗，明明有孩子，还要别人数落我不知分寸。但我还是觉得那些人很烦！我就是这样啦。」


    「奥丝图你是太不放在心上了。」


    「公主你也要跟他们讲一样的话吗！」


    「……呵呵！」


    拉菲莉亚看著她们一来一往，不禁失笑，那让艾伦稍微松了口气。


    「……你不会在意自己的孩子吗？」


    拉菲莉亚这道问题，让奥丝图一脸意外。


    「你说我吗？」


    「嗯。」


    「跟我比起来，我们家那口子更烦，所以我想说，我这样算刚刚好吧？那男人可是烦得跟公主的老爸不相上下。」


    「呃……」


    「是真的喔。我也是之前才知道，还吓了一跳。凡的爸爸都叫他小凡凡。还有喔，他很爱奥丝图，很夸张喔！」


    「啊啊啊公主！等……别说了！」


    奥丝图慌了手脚，满脸通红。能看见奥丝图害羞的模样，艾伦不禁露出邪笑。


    「公主，你这种个性跟罗威尔一个样耶！」


    「嘿嘿嘿。」


    拉菲莉亚看著眼前令人会心一笑的互动，说了声：「这样啊……」释出不再那么坚持的情绪。


    「如果你有想说的话，就全部吐出来吧。只有你一个人要忍耐，这很让人火大吧。」


    「咦……？」


    「不过就算你说了，像那种人也听不懂，可能没什么屁用，可是说出来之后，你会痛快一点。这对你比较重要吧？」


    奥丝图不怀好意地笑著，拉菲莉亚则是眨了眨眼。


    「还有啊，要是她又惹你哭，我会揍扁她，所以你别哭了。」


    奥丝图露出无所畏惧的笑容，并开始炫耀自己的肌肉。拉菲莉亚心想：要是被她结实的臂膀和拳头打到，应该会死吧。当她这么想的瞬间，她发现自己的心轻盈了不少。


    「如果要揍，我会自己揍。别看我这样，我好歹受过训练，我对自己有信心。」


    「哦！不错喔，就是这种气魄。」


    就在艾伦觉得事情好像越说越可怕而心慌不已时，拉菲莉亚已是不再纠结的表情了。


    「谢谢你。」


    虽然拉菲莉亚的眼角还是红红的，谈话前蕴藏在眼底的阴霾却已经消失。


    这并不代表她的忧愁已经散去，但她知道可靠之人就在身边。光是这样，就让她觉得很开心了。


    艾伦再度抱住拉菲莉亚，她也开心地把自己的手绕到艾伦背上。

 第三十五话 作战

    凡和托鲁克回到旅店整合情报后，大致上已掌握男人们潜伏的地点。现在正在彻查在菲尔费德待机的人潜伏何处，拟定一网打尽的计画。


    现场只有车夫和卡尔不在。


    「该怎么引出潜伏在菲尔费德的人们呢？」


    当所有人陷入沉思，自然而然提到了要将艾莉雅当成诱饵。


    「要是发现我们的存在，那女人会躲著不出来吧？」


    罗威尔不悦地表示这样根本不用谈。从他到现在还是绝口不提艾莉雅的名字来看，想必是相当讨厌她。


    「那我们先去杰佛瑞阁下那里吧。无论如何，我都想跟他谈谈关于蜂蜡的交易。我们请杰佛瑞阁下帮忙，另外也能提出保护他的要求。」


    话题不断往前进，但艾伦却始终沉思著。


    （为什么海格纳要故意散布只被人看过一次的黑女人的八卦呢……？）


    唯有这一点，艾伦怎么都想不通。


    （就算这是引诱骑士来的陷阱，根本只会往对他们不利的情势走去啊。）


    即使散布不好的风声，陷害菲尔费德伯爵，艾伦也不觉得有利可图。越有不良风声传出，菲尔费德伯爵反而越有查清真相的必要，而出面确认。


    当然也有可能是菲尔费德伯爵和海格纳联手，但他提出赞助养蜂场请求的地方却是汀巴尔。如果他和海格纳勾结，应该会拜托海格纳才对。


    （或者是故意引诱骑士过去，好逼出艾莉雅小姐……？）


    既然刻意盯上艾莉雅，代表他已经事先详细调查过凡克莱福特家。


    （……等等，会不会真的是盯上骑士？）


    「……事情就是这样……艾伦，你有在听吗？」


    「事情说不定不太妙……」


    「什么？怎么了？」


    「在刚才那座城镇上，那些男人们有看见我们的脸吗？」


    「我想应该没看见艾伦小姐您的脸。他们是说过有个小孩……对了，拉菲莉亚小姐有跟他们对到眼吧？」


    「啊，对。因为他们冲著我笑。」


    佛格和拉菲莉亚回想著这件事说道。艾伦听了却脸色发青。


    「不对……他们的目的不是艾莉雅小姐。」


    「你想到什么了，艾伦？」


    「是拉菲莉亚，爸爸。」


    「什么？」


    「海格纳的人们打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拉菲莉亚而来。」


    「呃……我……？」


    艾伦说出的话让拉菲莉亚的声音发出颤抖。罗威尔吐出一口气后，询问个中理由。


    「艾伦，根据是什么？」


    当他们听到传言后，原以为他们是为了绑架艾莉雅而行动，但艾伦说出自己心中有股异样感。


    「你这么说是没错……」


    「对海格纳的人来说，艾莉雅小姐实在太无足轻重了。要下手就要挑凡克莱福特家的人。所以艾莉雅小姐一开始就被人当成诱饵，为了把能激怒叔叔和我们的对象引过来。」


    「怎么会！」


    「不只艾莉雅小姐一个人。对拉菲莉亚来说，她的外公外婆也有可能变成人质。为了把骑士从王都叫来、把凡克莱福特的人叫来，就要让人觉得这座城镇已经无计可施。既然如此，弄出一个费解又让人不安的传言，一定最有效果。因此艾莉雅小姐才会基于和凡克莱福特的关系最亲近，被选为实行这个手段的目标。」


    「那么她已经……？」


    「对，艾莉雅小姐很可能已经被抓了。」


    艾伦说完，所有人都屏息以对。如果艾伦说的是事实，那事态已经刻不容缓。


    「那他们为什么不主动跟我们接触？他们手上不是有交涉材料了吗？」


    「你们刚才说我们的脸被看见了。假设发色醒目的爸爸已经被他们看见，那一切就说得通了。艾莉雅小姐是爸爸说什么都讨厌的对象，他们大概是觉得，就算拿她来交涉，爸爸也不会理会。如果要交涉，他们会希望跟爱著拉菲莉亚的叔叔交涉。」


    「嗯……那女人的确不够格拿来对付我。」


    罗威尔思索著，这时他突然发现一件事。


    「对了，殿下您说过，来找我之前，陛下手上已经有海格纳的情报了。那您为什么不先把那女人解决掉，再来告诉我们呢？」


    艾莉雅触怒了双女神，甚至无法进入双女神信仰坚定的教堂。


    如果世人知晓这件事，她很有可能会因为触怒神明，而遭处刑。


    只要在索沃尔和罗威尔知道这件事之前，把艾莉雅解决掉，就能避免事情变得这么麻烦了。


    在贾迪尔回答罗威尔这道疑问之前，拉菲莉亚首先插嘴：


    「解决……是什么意思？」


    「拉菲莉亚，你听我说……」


    艾伦都刻意不告诉拉菲莉亚了，现在却被罗威尔爆出来了。


    「最快的办法是，揭穿黑女人的真面目，在被海格纳夺走之前，秘密把人解决掉。」


    「怎么会……」


    拉菲莉亚讶异地睁大眼睛。贾迪尔看著她，轻描淡写开口：


    「为了回避战争，我们不会在乎少量的牺牲。这就是我们的选择。」


    「是你们要优先的事……」


    「没错。」


    「…………」


    贾迪尔露出他已做好心理准备接纳一切后果的眼神。那眼神诉说著，这就是他身为王族的责任与义务，与拉菲莉亚的觉悟有如天壤之别。


    见拉菲莉亚沉默面对这般残酷的现实，艾伦再也无法忍著不说了。


    「拉菲莉亚，你听我说。殿下为了避免行使那种手段，才会把黑女人的传言告诉我们。」


    「咦……？」


    「我以前跟殿下约好了，要他不要硬是想跟我的家人扯上关系。只要他答应，我就会听他说话。殿下为了救我们的家人，才会把事实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们。」


    「…………」


    「他为了帮助艾莉雅小姐，已经坦诚相告了呀。拉菲莉亚，你仔细看。我们都是为了帮助艾莉雅小姐……为了帮助你的家人，现在才会在这里喔。」


    拉菲莉亚因为艾伦这一席话，才回过神来环伺周遭。每个人都看著她，以贾迪尔为首，所有人都静静地点头。


    「帮我……嗯。谢谢你，贾迪尔……殿下。」


    「……不客气。」


    尽管拉菲莉亚一时心生动摇，还是在看了所有人的面孔后，冷静下来了。她接著道歉：「对不起，打断大家谈话。」


    艾伦还不忘瞪了一眼罗威尔。罗威尔则是事不关己地说：「我只是说了正常的手段啊。」


    「我是这么想的。这么做确实很快就能解决问题……但连一个人民都救不了，根本没资格说那种话。」


    「殿下……」


    勒贝等人感动不已。过去默默守护的温柔弟弟，现在却是一脸成熟的表情。能就近看见贾迪尔的成长，他们都非常开心。


    「我知道我这样有多天真。可是我不想放弃，我想挣扎到最后一刻。希望大家都能助我一臂之力。」


    护卫们低头说：「那当然。」艾伦也点了点头。


    因为贾迪尔的一句话，气氛和刚才截然不同，突然充满干劲。紧张感一口气提升了。


    贾迪尔接著请艾伦继续说。


    「男人的目的是凡克莱福特──这么说是没错，不过我想，最主要应该是汀巴尔的骑士。」


    之所以不直接冲著凡克莱福特领，是因为领地本身已经化为一座坚固的要塞。


    而且治疗院远近驰名。就算成功袭击索沃尔，也会被救活。


    将敌人引诱至窄巷，趁他无法随心所欲行动时，慢慢地、确实地击溃他。对方肯定是想利用这种手段。


    「只要前去调查的骑士接二连三失踪，事情就会逐渐往上报，这么一来，他们想要的目标也就越会出马。」


    「嗯。」


    「对凡克莱福特家来说，黑女人的真面目不难想像。为了确认是否为本人……叔叔就不得不派出自己人。看是他自己，或是拉菲莉亚。」


    话说到这个地步，贾迪尔等人吐出沉重的一口气。


    「海格纳这么想引发战争吗……」


    邻国海格纳和汀巴尔原本是一个国家。后来汀巴尔的祖先与他们分道扬镳。


    在女神信仰坚定的这个世界中，海格纳拥有独特的精灵信仰。正因为祖先断绝了关系，两国之间的关系非常恶劣。


    当他们知道汀巴尔的王族被精灵诅咒，海格纳根本无法忍受别人说他们同源同宗。


    其实当时在台面下差点爆发战争。之所以没有公开，完全是因为罗威尔的存在。


    尽管汀巴尔王室被精灵诅咒，还是有个跟大精灵缔结契约的罗威尔存在。因此成了一股遏阻。


    所以拉比西耶尔才会如此重视罗威尔，重视凡克莱福特家。


    但反过来说，只要击溃罗威尔，情势就能一口气逆转。竟想对成了凡克莱福特的弱点的女人和孩子下手，贾迪尔对这种卑劣的企图感到愤慨。


    「怎能如此卑劣……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


    贾迪尔握紧拳头，所有人也点头同意。


    「要诱饵的话，我来当。」


    「拉菲莉亚！」


    艾伦本想上前，站在拉菲莉亚面前，却被罗威尔抱紧制止，留在原地。她的肩膀被罗威尔压住，无法动弹。


    「不行……不行啦！太危险了！」


    「谢谢你，艾伦。可是我好歹也是见习骑士。事到如今，已经不能再害怕这种小事了。」


    「拉菲莉亚……那我跟你一起当诱饵！」


    只要用转移，就能马上逃走──尽管艾伦这么说，所有人还是马上反对。


    「艾伦你太抢眼了。像你这种小孩子落单，才更不自然吧？」


    「呜呜呜……可是！」


    艾伦无法反驳拉菲莉亚点出的问题。更要紧的是，罗威尔不会默不吭声。


    而且一旦把艾伦当成诱饵，那些男人们反而会提高戒心。


    「既然对方盯上我了，代表不光是妈妈，爸爸也被盯上了吧。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得逞。」


    拉菲莉亚释出一股杀气。在场每个人都惊讶不已。因为拉菲莉亚笑著下定了决心。


    「……果然是凡克莱福特家的人啊。」


    贾迪尔一阵苦笑，还危言耸听地说，他有预感拉菲莉亚即将出现别名。


    「艾伦，你就相信拉菲莉亚吧。」


    「殿下……」


    「谢谢你啦，贾迪斯。」


    「……我知道了。要是有危险，我一定会马上去救你！你绝对不能勉强喔！」


    「嗯，包在我身上！」


    「那么等我们一到菲尔费德，就马上前往领主那边。这段期间，我想请卡尔他们收集情报。罗威尔阁下，能麻烦你进行这方面的指挥吗？」


    「好啊。」


    「殿下，要是他们以人质威胁我们，该如何是好？」


    佛格说完这句话，罗威尔嘟囔著：「真没办法。」


    「到时候我会张设结界。你们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吧。」


    见罗威尔表示这不是大问题，并马上提出解决之策，贾迪尔非常开心。


    「我没想到能借用凡克莱福特家的力量，居然会让人这么信心十足。谢谢你们。那么各位，一切都拜托你们了。」


    「是！」


    所有人都点头回应贾迪尔的话语。

 第三十六话 菲尔费德领

    菲尔费德是个小城镇，很适合闲静这个形容词。摆在路边摊上的是鲜艳的果实。与蜂蜜一起炖煮出来的瓶装果酱尤其引人注目。


    艾伦暗忖著，等一切结束，她要买回去当土产。


    也有很多店在卖炭。城镇被森林包围，所以有很多这种店。


    艾伦一行人乘坐的马车大又稀奇，引来许多人注目。


    「我自以为准备了一辆不会引人侧目的马车，但在这里还是太引人注目了。我们快点开始行动吧。」


    所有人都点头赞同罗威尔的话。这次实在是因为凡克莱福特太过先进，结果适得其反。在偏乡，连大台的马车都很少见，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把马车寄放在旅店后，就去找领主吧。那么罗威尔阁下，接下来就麻烦你了。」


    「我知道了。」


    罗威尔点头回应贾迪尔。贾迪尔和罗威尔就这么兵分两路，由贾迪尔和他的护卫们先去找菲尔费德伯爵。


    「凡、卡尔，你们准备好了吗？」


    「遵命。」


    「了解！」


    凡和卡尔按照原定计画，与精灵通力合作，收集情报。为了集中精神，他们必须移动到他处。罗威尔目送他们后，转头重新面对凯和拉菲莉亚。


    「拉菲莉亚和奥丝图一起行动吧。对了，奥丝图要消弭身形。因为你的模样实在太显眼了。」


    「真是没办法。」


    奥丝图说著，消弭了自己的身形。


    「艾伦，你能用念话，把凡他们收集到的情报告诉我吗？」


    「可以。」


    「凯则是艾伦的护卫。你明白吧？」


    「当然。」


    面对罗威尔要他说什么都不准把视线从艾伦身上挪开的无形压力，凯点了点头。


    「在殿下把菲尔费德伯爵带来之前，处理好这件事吧。拉菲莉亚，你准备好了吗？」


    「包在我身上。」


    快点了结这件事，回家吧──罗威尔这么说道。


    ＊


    拉菲莉亚骑著马，一个人前往养蜂场。


    没多久，眼前突然有某样东西经过。拉菲莉亚的动态视力看见了那东西，马上拉紧缰绳。马随即在惊吓中嘶吼。


    有两个男人出现在停止的马匹面前。他们刚才大概是躲在茂密的林荫间吧。大白天就把脸遮住的男人非常引人注目，不过如果身在昏暗的森林中，就会少掉一半的突兀。


    养蜂场位于镇郊，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帮了大忙。


    「……你们是谁？」


    拉菲莉亚完全不显一丝畏怯。用布遮住口鼻的男人以含糊的嗓音问道：「你是拉菲莉亚?凡克莱福特吧？」


    「是又怎样？」


    「我要你跟我们一起走。」


    「我要是拒绝呢？」


    「你母亲就会没命。」


    「……可以啊。」


    拉菲莉亚跳下马，男人立刻就将她的手绑在背后。另一个人则是接管马的缰绳。


    「其他人去哪里了？」


    「他们说有事要找领主，所以过去了。我是因为认识的人就住这附近，才拜托他们让我个别行动，现在正要去打个招呼。」


    「他们准你单独行动吗？」


    「对啊。因为我的母亲惹人厌，这也没办法。」


    「…………算了，走吧。」


    男人们互相使了个眼神，迅速带走了拉菲莉亚和马匹。


    他们穿过森林，来到建在空地上的房屋，只见有个应该是看守的男人在那里。


    他们压著拉菲莉亚的肩，要她进入屋中。屋内一片漆黑，虽说是冬天，气温却冷得异常。


    外面一个人，里面两个人。拉菲莉亚快速确认屋内的状况。接著她看见昏暗的屋内角落，有四个发抖的人靠在一起。


    「真是感动的重逢啊。」


    男人笑了。其中一个人闻言抬起头，在看见拉菲莉亚的身影后，大吃一惊。


    「你……你是拉菲莉亚吗……？」


    这道茫然的嗓音是她的外婆。接著一名靠墙坐著，手脚修长、体格良好的男人也慢慢抬头，当他看见拉菲莉亚，不禁叫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快点逃……！」


    是外公的声音。他大概是想策动身体，却发出了呻吟声。外公咬紧牙关忍痛，他那张脸已经因为殴打而变色，到处都肿了起来。


    「…………」


    旁边还有一个人，一道护著倒卧在地上不动的人的黑影。那黑影原本不发一语，却在看见拉菲莉亚后，声泪俱下地说：


    「怎么会……连拉菲莉亚都……」


    这道被绝望击垮的声音，是艾莉雅。从体格来看，倒在艾莉雅旁边的人是个男人，但他一动也不动。


    现状无法判断他是被男人们毒打，还是已经死了。这个人会是艾莉雅的堂兄崔斯坦吗？


    「然后呢？」


    拉菲莉亚一派轻松地再次看向男人们。从他们释出的氛围可以知道，他们对拉菲莉亚的态度感到不解。


    「亲人被打成这样，你都没感觉吗？」


    「因为这些人等于已经拋弃我了嘛。他们是只顾著自己默默逃走的人喔，我这样很正常吧？」


    听见拉菲莉亚这番话，外婆大受打击，哭了出来。在这静谧的室内，只有啜泣声不断地回响。


    「哈，那你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我是来给他们忠告的。王室要跟这里的领主谈生意，结果知道这些人也在这里。所以他们才会带我来，要我警告他们别乱来。实在有够烦。」


    「…………」


    男人们本想确认拉菲莉亚所说是否属实，但似乎符合事前调查的情报，他们也就只说句「算了」，不再深究。


    「反正我们想找的人是你。」


    「啊？找我干嘛？」


    「只要你在我们手上，索沃尔?凡克莱福特就会出马吧？」


    男人不怀好意地笑著说，拉菲莉亚听了却失笑。


    「有什么好笑的？」


    「很好笑啊。两个人就想对付我？是在开玩笑吗？还有，爸爸他不会出马。」


    「什么……？」


    「看来我是被看扁了。别看我这样，我的前景可是很被看好的。」


    现场发出某种东西断裂的声音。只见拉菲莉亚原本被绑住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恢复自由。接著，拉菲莉亚的身影在昏暗的屋子内消失，男人们慌张地四处张望。


    有一股用鞋底由下往上击中下颚的冲击。男人的身体因为冲击力道，瞬间没了力，直接倒地。


    见同伴突然倒下，另一个男人慌慌张张地进入战斗状态。


    「太慢了。」


    拉菲莉亚笑著横扫男人的脚。男人急忙用手稳住身子，但拉菲莉亚早已料到，她利用扫腿的力道，直接跳起来，施展回旋踢。


    「唔……」


    男人匆忙出拳，但拉菲莉亚灵活地化解，接著固定男人的手臂关节穿过他，再从下方踢他的下颚。


    「唔啊！」


    艾莉雅等人见情势一面倒，都看傻了眼。接著现场传来一道原本不在场的人的声音。


    「你可别做太过火，杀了他们喔。」


    「放心吧，伯父。我已经非──常手下留情了。」


    艾莉雅对男人的声音有印象，于是迅速面向传出声音的方向。但当她与拥有一头亮眼银发的男人四目相交，发出一道尖锐的哀号。


    罗威尔倒还是老样子，以冰冷的眼神看著艾莉雅，但马上就没了兴趣，改而面对拉菲莉亚。


    「嗯，其他人好像也都被抓了。那我先去外面等你。」


    「好～」


    罗威尔接收到艾伦的念话联络，于是用转移离开屋内。此时屋外已经倒著艾伦和凡一起用地毯式搜索找到并拘束的男人们。


    掌管植物的弗兰和奥布丝刚才都还不在场，现在却被叫来拘束男人们。


    他们两人都不满艾伦任意使唤精灵的方式。但在艾伦拿出糖果的瞬间，马上就不生气了。


    「还真多啊。这些就是全部了？」


    「嗯──该怎么确定这一点呢……」


    就算要审问，现在却是以藤蔓绑著他们的嘴，以防他们自尽。当艾伦想著有没有什么好办法，突然想到一个意外的人物，而发出「啊」的一声。


    「艾伦？」


    「有人很适合这个工作。我这就去拜托她！」


    艾伦说完，便转移到凡克莱福特的治疗院。在治疗院入口的人，一见到艾伦突然现身，全都一阵惊愕。


    「楚，你在吗？」


    艾伦呼唤后，楚便现身。入口的人们看见这个精灵的瞬间，发出了恐惧的尖叫。


    「啊，各位，对不起！没事的！」


    『公主殿下？』


    「楚，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可以跟我来一下吗？」


    『遵命。』


    艾伦牵起楚的手，回到罗威尔身边。


    当艾伦带著楚回去后，正好看到拉菲莉亚拖著满身是血的男人，把他们丢到屋外的场面。


    「呀！」


    艾伦看见被揍得七荤八素的男人，吓了一跳，拉菲莉亚见状，道了声歉。


    「咦？咦？」


    「也难怪你会吓到。这小丫头真的是只猛兽。」


    「咦？」


    「伯父，你真的很没礼貌耶！我已经手下留情了啦！」


    「我也赞同罗威尔大人的意见。她就是看准了艾伦小姐不在场，想干嘛就干嘛……」


    「你也想被我揍扁吗？」


    「不用了。」


    既然拉菲莉亚他们没事就好，但艾伦实在很怕血。因此她别开视线，不忍直视。


    「吾也大吃一惊……」


    连凡都对拉菲莉亚退避三舍。明明有罗威尔看著拉菲莉亚，在艾伦去叫楚的这段时间内，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当艾伦困惑地眨著眼睛时，罗威尔注意到楚的存在，说了声：「原来如此。」


    「楚，你可以来一下吗？帮我看看这帮家伙有几个同伙。」


    『遵命。』


    楚转动了脖子，把脸贴近男人面前。男人看见楚转动脖子的模样，不禁发出含糊的哀号。


    『十一。』


    楚这声回答让罗威尔皱起眉头。


    「多了……附近城镇有三个人，小屋里两个人，外面五个人……还少了一个人。」


    艾伦接著思索残党会在哪里。


    （还有一个人……既然是凡没发现的人，那会在建筑物里面吗？）


    「楚，你知道剩下一个人在哪里吗？」


    『遵命。』


    当楚要再次读心时，远处传来几匹马奔跑的声音。


    一名男人在马匹嘶吼的同时，急忙停下。他下马后，环伺四周，接著目不转睛地盯著那些被绑的男人们。


    「这、这到底是……！」


    叫出这句话的人，是个三十几岁的陌生男性。从那很有格调的站姿来看，想必是这里的领主。


    一起来到这里的贾迪尔等人看到人已经被逮住，都惊讶不已。


    当艾伦看到以护卫身分跟著领主来到这里的两名男性，不禁瞪大双眼。


    「爸爸！残党就在领主大人的旁边！」


    艾伦这声叫喊，令领主一阵错愕。


    「咦……？」


    『左边。』


    楚说完，背部那些像树枝一样的骨头，全都对著左侧的男人。领主不知为何，只觉得毛骨悚然。他慢慢转动脖子，朝眼前那不可思议的东西所指的方向看去。


    「啧！」


    领主听见右侧传出一道咂嘴的声音。男人疾如风地通过领主面前，直扑位在前方的拉菲莉亚，同时手里拿著某样东西对著她。


    「拉菲莉亚！」


    「咦？」


    艾伦这声尖叫也引起拉菲莉亚的注意，但晚了一瞬间。


    男人手里的小刀已经来到眼前，当拉菲莉亚察觉的瞬间，身边传出那道声音：


    「居然敢在我眼前对小姑娘动手，胆子挺大的嘛。」


    奥丝图现出身形，并将拿著小刀的男人揍飞。


    「唔啊！」


    男人在空中划出一条拋物线，接著调整好姿势，转了一圈后著地。


    他不死心地再度冲上前。但他的前方有奥丝图在，奥丝图笑著握紧拳头，弄得指头不断发出声响。


    但这时，奥丝图和男人面前，出现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形成的墙壁。


    「不准靠近拉菲莉亚──！」


    这次是卡尔的声音。从那道黑墙中，还能听见大量虫子的振翅声。


    「唔……该死，是蜜蜂吗！」


    男人急忙用手挥开在脸附近飞舞的蜜蜂，却是徒劳。


    别说挥开了，他的身体各处都出现螫伤的痕迹，男人于是发出惨叫。


    「谢谢你，卡尔！叫虫子们闪开！」


    「啊？咦？」


    「哦？」


    奥丝图和卡尔眨了眨眼。卡尔急忙命令蜜蜂退开，那些黑色物体也就迅速散开。拉菲莉亚看准了时机，在绝妙的时间点冲了出去。


    「你竟敢对我的家人出手！」


    本以为拉菲莉亚已经来到眼前，没想到却不见她的身影，她的声音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男人头顶。原来是拉菲莉亚往地上轻轻一蹬，跳到上面了。


    拉菲莉亚就这么在半空中转一圈，接著用脚后跟对著男人的头顶很狠劈下去。男人随著一道惊悚的声音倒下。


    「……所以我才说这只猛兽实在是……」


    罗威尔傻眼地耸了耸肩。


    拉菲莉亚无声落地后，冲著卡尔和奥丝图笑。


    「谢谢你们了！」


    「呃……噢。」


    「谢什么？根本不用我出马嘛。」


    奥丝图的心情显得有些复杂。卡尔则是举起单手回应。


    但没想到出事的人──竟是艾伦。


    「……艾伦？」


    当艾伦看见男人的攻击往拉菲莉亚去，瞬间感觉到心脏一带就像被人掐住一样。


    艾伦在惊吓之余，造成呼吸困难。察觉这点的拉菲莉亚，急忙抱起艾伦，搓著她的背。


    罗威尔、凯，以及众人也赶来艾伦身边。


    「艾伦，艾伦，没事的，慢慢呼吸。」


    「呼……呼……呼……」


    艾伦紧抓著拉菲莉亚，缓缓抬头看著她。


    见拉菲莉亚一脸担忧的神情，艾伦的眼里堆满了泪水。


    拉菲莉亚一边搓著艾伦的背，一边轻声叫著她。


    「没事了，你放心吧，艾伦。已经结束了喔。」


    「拉……菲莉……亚……」


    罗威尔本想接管陷入恐慌状态而不停发抖的艾伦，但艾伦却紧抓著拉菲莉亚的衣服，不肯放手。


    「你……没事……？」


    「没事，我没事喔。也没受伤喔。」


    「没有……？没有……受伤……？」


    艾伦在颤抖之中，看著拉菲莉亚，眼泪一颗一颗掉落。她不断、不断地确认拉菲莉亚是否平安。


    「太好……太好了……！」


    艾伦嚎啕大哭，眼泪就像河水溃堤一样，不断涌出。见艾伦紧抓著自己不放，拉菲莉亚一开始还很讶异，后来却渐渐变成羞怯开心的表情。


    「艾伦，谢谢你……」


    拉菲莉亚紧紧抱住艾伦，就像守护一件宝物那样。

 第三十七话 重逢

    罗威尔和凡将男人们转移到索沃尔那里后，事情总算告了一个段落。


    贾迪尔和杰佛瑞达成蜂蜡交易，艾伦等人叫来大精灵，替崔斯坦和拉菲莉亚的外公治疗，忙得不可开交。


    崔斯坦后来被送到菲尔费德的治疗院，好不容易保住了性命，在床上睡了很长一段时间。


    在一旁打瞌睡的人是艾莉雅。她全身罩著白布，打扮得像个修女。艾莉雅片刻不离地留在崔斯坦身旁照料他。


    拉菲莉亚请众人回避后，进入病房。艾莉雅抬头看著她，神情显得非常尴尬。


    虽然外界盛传她是个一身黑的女人，脸却和过去记忆中一样普通。只不过，她的脸现在已经比记忆中还要消瘦憔悴了。


    「……这个人为什么会被打成这样？」


    拉菲莉亚提问后，艾莉雅以沙哑的声音回答：


    「为了……保护我……」


    「是喔。」


    听到拉菲莉亚冰冷的语气，艾莉雅瑟缩了身体。或许是内心留有拋弃拉菲莉亚的愧疚，她的手不断颤抖。


    「所以呢？这次是这个人？」


    拉菲莉亚的言语刺伤了艾莉雅，她就这么抬起头。然而却见到拉菲莉亚正瞪著自己。


    她以大受打击的表情错开拉菲莉亚的视线，接著低下头。


    「不是……真的不是。而且我又不能靠近他。」


    「难说喔。」


    拉菲莉亚听了不以为然，那态度已经让艾莉雅快哭出来了。


    「为什么你要一脸难受？明明拋弃了我。」


    「我、我没有……！」


    艾莉雅摇著头否认，拉菲莉亚却嗤之以鼻。


    「因为大家疯传你的八卦，才让你在凡克莱福特待不下去了吗？」


    「……唔！不是……有男人……来捣乱……」


    「你是说，你以前的男人知道八卦的真相，就来砸店吗？」


    「…………」


    对艾莉雅不死心的男人，应该已经被伊莎贝拉和索沃尔抓住了才对。因此应该是被骗的男人的亲人所为。


    毕竟店里被砸得那么彻底，拉菲莉亚原本还很担心艾莉雅他们，但仔细想想，她应该有很多手段可以联系拉菲莉亚。


    但她丝毫没有采取行动，就这么被外公外婆保护著，悄悄来到这种地方隐居。


    「根本是自作自受嘛。你是……我也是。」


    「…………是啊。」


    四周充满沉重的气氛。但拉菲莉亚有非说不可的话。她就是为此而来。


    「我那个时候说要给你们忠告是真的喔。以后你住的养蜂场会开始跟王室做生意。但你要是为难人家，王室会直接制裁你，最好小心。」


    「…………」


    「不管发生什么事，王室和贵族都不会帮你。可是艾伦说了，要大家不要对你下手。」


    「艾伦……？」


    「就是给你定罪的女孩子。」


    「咿！」


    艾莉雅大概是想起来了，发出尖锐的哀号。


    拉菲莉亚看了，只觉得一阵烦躁，无法继续压抑自己的感情。


    「你哪有必要怕她啊？你有被艾伦救了好几次命的自觉吗？你被定罪的时候，她有给过你忠告吧？离婚的时候也是，艾伦并没有取你的性命。然后这是也是！」


    「怎么会……」


    「你跟我一样，都只想到自己，不听别人劝告。所以事情才会变成这样。就算这样，艾伦还是救了你。不管别人对她做了多过分的事，她到最后还是很善良，没有拋弃别人。我也是……以前明明百般仇视艾伦，却根本没想过她现在会给我这么多救赎……」


    别的不说，光是艾莉雅的脸没有变黑，就是艾伦最大的慈悲。


    艾伦大可以将艾莉雅全身上下都染黑。但之所以没这么做，是为了防止有人一撞见她就觉得忌讳，进而杀死她。


    当拉菲莉亚这么告诉艾莉雅，艾莉雅睁大了眼睛，以难以置信的眼神看著她。


    「如果你还要反过来记仇，下次就由我制裁你。」


    「拉菲莉亚……」


    拉菲莉亚以下定决心的眼神瞪著艾莉雅，见自己的女儿如此，艾莉雅终于接受一切。她总算明白放开女儿的手的人，毫无疑问就是自己。


    「我真是对不起爸爸……还有妈妈……」


    「啊？干嘛突然说这个？」


    「我变成这样，爸爸……你外公、外婆却没有拋弃我……还把我藏起来，帮助我逃走。」


    「…………」


    「就算做了这种事，我还是他们的女儿……当我听他们这么说，简直难以置信。」


    「你只是依赖著外公、外婆的温柔吧。」


    「是啊……你说得对。我只想到自己……我那时候才知道，我根本没有把你当成女儿看待。」


    「是啊。我以前就像是你的所有物。」


    「…………你外公、外婆一直很担心你。可是他们还是说你待在那个人身边比较幸福……把我们忘了会比较幸福……」


    「……是喔。」


    「所以你别把温柔用在我身上，好好关心外公、外婆吧。」


    「说到底，我为什么要体贴你们这些人？他们没有选择我，反而在选择你之后逃之夭夭。我才没有什么温柔体贴要用在他们身上。」


    「这样啊……说得也是……」


    艾莉雅察觉说再多也没用，声音越变越小声。


    见艾莉雅始终不愿正视自己，拉菲莉亚的心中逐渐涌出一股无法压抑的厌恶感。


    「你已经不找藉口啦？」


    「……我可以找吗？」


    「……嗯──不行。我还是无法接受。也不想听。因为你给我们添了这么大的麻烦，却死也不道一声歉。」


    拉菲莉亚觉得再继续和她相处下去，可能会忍不住出手，决定快点离开，再也不见面。


    拉菲莉亚表示她的事情已经办完，转身就要走。


    艾莉雅知道拉菲莉亚即将离开，眼泪开始落下。


    「拉菲莉亚……我的拉菲莉亚！」


    「我不是你的东西！」


    拉菲莉亚转头拋出这句话。


    「我是拉菲莉亚。拉菲莉亚?凡克莱福特。不是你的东西。别再叫我的名字了！」


    拉菲莉亚撂下这句话后，便离开了。尽管听得见背后传来艾莉雅的哭声，她却没有再度回头。

 第三十八话 离别

    一行人的马车正跑在返回凡克莱福特的路途上，回程他们吩咐马车慢慢行驶。刚开始大家都累得睡著，第二天起却开始悠闲度过。到了今天第三天，当艾伦说要再办一次烤肉串派对，精灵们都期待地睁著雪亮的眼睛。


    「凡他们感觉又会猎一堆肉回来……」


    「回去之后，我们这群人就不会聚在一起烤肉了，没关系吧？贾迪斯也想好好放松吧？」


    「是啊，没错。回去之后，又要开始忙了。」


    所有人因为这次的事件，一口气拉近了距离，和睦地聊著天。贾迪尔看起来很高兴，大概是因为能成功和艾伦交易，让他很兴奋吧。


    「殿下，蜂蜡就麻烦您了。我不会被您比下去的！」


    「……原来我们不是互助，是较量吗？」


    贾迪尔一脸复杂，他重新面对艾伦，看起来好像还有其他无法接受的事。


    「到了最后，你还是不愿意用名字叫我。」


    「咦？殿下？」


    罗威尔察觉气氛不对头，以骇人的表情瞪著贾迪尔。勒贝他们差点叫出声音来。


    贾迪尔并未注意到罗威尔，继续说道：


    「好啦，我不会要你叫我贾迪尔。就贾迪斯吧。麻烦你叫我贾迪斯。」


    「殿下。」


    「唔唔唔……」


    见艾伦无懈可击的应对，罗威尔大为满足，表情立刻垮下来，开始抚摸艾伦的头。


    「幸好你是个呆头鹅。」


    「爸爸，你又说我的坏话吗？」


    「你要永远保持这样喔。」


    「这是坏话吧！」


    父女间的拌嘴不断白热化，一瞬间就抹消了贾迪尔的存在。


    「嗯……真是棘手啊。」


    勒贝一这么说，贾迪尔立刻一脸别扭地说：「吵死了。」


    ＊


    一行人抵达野营地，当所有人都各自做准备时，艾伦跑去找拉菲莉亚。


    「你可以先自己切吗？我去洗菜！」


    「呃，要洗的话……拉菲莉亚？」


    拉菲莉亚完全不看艾伦，径自往河边走去。


    艾伦无法叫住那道背影。因为她的背影透露著「她想独处」的讯息。


    「……拉菲莉亚。」


    卡尔察觉艾伦这声担忧，于是追著艾伦的视线前方。


    「…………」


    接著他拍了拍艾伦的肩膀，笑著说：「放心吧。」


    拉菲莉亚一个人在冰冷的河边清洗马铃薯。动作显得有些缓慢。


    这副模样要是被别人看到，对方会担心，所以她想自己独处。但就算找了藉口离开，也骗不过艾伦吧。


    她觉得鼻子一阵酸。艾莉雅的哭声不断在耳边萦绕。母亲瘦弱的模样也已经烙印在眼里。


    拉菲莉亚是真的大受打击。憎恨拋弃自己的母亲也不假。


    但她是真的一直很担心他们。


    「……嘶……」


    当她一边吸著鼻水，一边动手，一个竹篓摆到了她的头顶。


    「……你干嘛？」


    「你到底是在洗还是在哭啊？还是在洗自己的脸？」


    「你很烦耶……」


    「来啦，我帮你。不然太阳都要下山了。」


    卡尔蹲在拉菲莉亚身旁，从拉菲莉亚拿来的竹篓中，逐一拿出马铃薯。


    两人之间有好一阵子充斥著清洗马铃薯的水声，再这样下去，拉菲莉亚根本无法独处，于是她开口：


    「…………你去旁边啦。看一下别人的脸色啊，笨卡尔。」


    「你说什么！我是在担心你耶！」


    「不用你鸡婆！」


    两人的互动还是老样子。这个时间点如此针锋相对，却只让人煎熬。


    「你管我！这不像平常的你啦！让人浑身不对劲！」


    卡尔站起来大吼，拉菲莉亚不想输给他，也跟著起身，对著他大叫：


    「我想哭的时候还是会哭啊！」


    她的眼泪因为大叫，随之溃堤。原本隐忍在心里的情绪，现在接二连三涌出。


    为了不让人担心，她明明一直、一直忍著，这下子全白费了。


    「呜……唔……」


    「不要压著声音哭啦……」


    卡尔搂著拉菲莉亚的头，让她贴在自己的胸膛上。马铃薯从手中滑落，啪的一声落入水中。


    「你……干嘛啦……」


    「闭嘴啦，安静地哭。」


    「你跟刚刚……讲的不一样……」


    拉菲莉亚本想若无其事地回嘴，嘴唇却颤抖著，无法顺利发声。她原本还想压抑不断涌现的情绪，卡尔却察觉这一点，搂住拉菲莉亚的头，彷佛要将她藏起，不被周遭的人发现。


    「闭嘴啦。」


    卡尔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回响。


    「呜呜……笨卡尔……」


    「你这个人真的很嚣张耶。」


    嘴上这么说，卡尔的声音却充满温柔。


    拉菲莉亚抓著卡尔的衣服，紧紧握住。


    「……我已经……再也不能去见妈妈了……」


    「嗯……」


    「我也见不到外公……还有外婆了……」


    「嗯。」


    「因为……因为我是凡克莱福特……他们又会被人盯上……噎……」


    「这样啊……很难受吧……」


    被抱在怀里的拉菲莉亚点了点头。卡尔的胸膛一带，逐渐被她的眼泪沾湿。


    虽然刚才拉菲莉亚冷漠对待艾莉雅，那却是必要的事。


    为了不让他们的性命再度被人盯上，为了不被敌人接触，她才会拋出一席断绝关系的言行。


    「妈……妈妈……妈妈……」


    卡尔就这么抱紧声泪俱下的拉菲莉亚。

 第三十九话 蜂蜡

    艾伦他们回到凡克莱福特之后，一口气忙碌了起来。


    由于管理养蜂场的崔斯坦倒下，正式开始交易的时间恐怕会往后延，不过现在本来就是冬天。


    现在是蜜蜂们冬眠的时期，所以他们已经先请崔斯坦和拉菲莉亚的外公先休养身体。


    杰佛瑞表示可以代为出售他现在手边有的蜂蜡，艾伦就用那些蜂蜡，开始提炼药物。但没想到她居然开始制作以蜂蜡为素材的画具。


    「……画具？」


    也难怪贾迪尔听闻此事后，会这么惊讶了。毕竟当罗威尔他们得知艾伦想做的东西居然是画具时，也吓了一大跳。


    众人来到凡克莱福特的宅邸，目不转睛地盯著艾伦试做的画具，并开口询问：


    「为什么要做画具？」


    其他人也很好奇罗威尔这道问题的答案。艾伦说过，这些东西和治疗院有关，但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大概是因为大家都以为艾伦会把蜂蜡拿来制药，也就更没想到会变成画具了。


    「这里并非所有患者都能接受治疗。最大的原因是他们没有钱。」


    「是啊。」


    「但如果做慈善事业，治疗院就无法成立。所以我一直在想，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艾伦将蜂蜡溶解，与橄榄油和玉米粉，以及用她的能力制作出的滑石等物一起搅拌，做出基底溶液。


    接著再制作出要当成色素的天然石，将之敲碎后混入溶液，十二色的蜡笔就这么完成了。


    贾迪尔和护卫们毕竟也在现场，所以制造方法是秘密。


    「手脚受伤的患者，以后会比较难赚钱。可是有很多人如果不勉强自己工作，就无法过活。这种经济状态根本无法接受治疗。所以更会把身体搞坏。」


    「……难道你要他们用这个画画吗？」


    「画画需要耗费庞大的时间练习，所以就算不这么做，这个制造方法和材料虽然是秘密，做法却很简单。即使是脚受伤的人，只要手没事，就可以进行搅拌作业了，不是吗？」


    「难道你要让患者做这个吗！」


    索沃尔听了艾伦的想法，发出沉吟。


    「这与其说是工资，反倒比较像……接受治疗的交换条件。或者也可以让病患在接受治疗后，稍微让他工作活动身子。这么一来，觉得没钱就无法治疗的人，也会过来治疗了。」


    「画具的确可以卖到高价……」


    画具昂贵的理由，是因为使用的颜色。毕竟是将天然石敲碎后混合制作，价钱就跟购买宝石一样。


    此外，图画也是贵族们的娱乐和地位象徵。


    「当然了，这个做法仅限付不出钱的人使用，其实感觉就像限定一段时间推出的特别处置方式吧……」


    「材料的交易和制造，画具的贩卖……原来如此，所以你才说三份啊。」


    明白了艾伦以前说过的「三份事业」的意思，索沃尔哑口无言。


    而且艾伦还说，用菲尔费德的炭制成的木炭也能拿来当画具。


    用来绘制油画草稿的木炭，其实就是铅笔的原型。杰佛瑞听到王室不只要经手蜂蜡，连木炭都要买，兴奋地签下两份合约。


    「经营绘画教室来画画应该也不错。」


    「……不聘请专业画家吗？」


    「是要让患者画。」


    「为什么？」


    罗威尔不懂为什么要让患者来画，艾伦于是解释个中理由。


    「我们的目的不是贩卖，画画本身才是最重要的。而且不只画画，也能让患者照顾植物或是接触动物……不会造成负担的小事才是最重要的。」


    「就像转换心情那样吗？」


    「对。受伤生病的人，心通常也会受伤。就算想工作也不行，身体无法随心所欲行动。这些原因造成的不安，可能会形成新的病灶。」


    艾伦一边排列做好的蜡笔，一边向罗威尔等人解释：


    「画得好的作品可以请人收购。这么一来，就会变成一大笔钱。如果能一边治疗，一边赚钱，我想大家就不会抗拒治病这件事了……」


    艾伦这话说得有点没自信、偏保守。她不知道这件事能不能顺利上轨道，但每个人都确信卖得掉。


    「我看这件事反而会变成一个契机，让凡克莱福特成为画家发源地吧？」


    索沃尔等人听了贾迪尔这句话，不禁愣在原地。


    这件事很有可能成真。因为凡克莱福特现在与其说是骑士众多的土地，治疗院的知名度反而节节攀升。


    「这次该不会有很多想学画画的人蜂拥而至吧……？」


    相乘效果根本不只三份事业。一想到未来可能会更加忙碌，索沃尔就觉得他的胃痛要复发了。


    贾迪尔察觉索沃尔的状态，看准了时机笑道：


    「放心吧，索沃尔。我会接管大部分事业。」


    「……殿下？」


    「画家主要都在王都。有很多画家抱怨画都卖不出去。我可以从中斡旋，让他们来凡克莱福特。对了，要我们买画也行喔。只要卖到王都，画的价值就会提高吧？」


    贾迪尔那灿烂的笑容，与拉比西耶尔重叠在一起。


    首先对此有反应的人是罗威尔。


    「唔……你露出一副不好对付的嘴脸喔！」


    「一想到钱会流到王都，我就莫名感到雀跃。这种心情是什么啊？」


    「呜哇啊啊啊！这里毫无疑问有个那家伙的儿子！」


    罗威尔这道大不敬的吼声，让乐在其中的贾迪尔不禁开口：


    「原来如此。我好像明白陛下看上罗威尔阁下的理由了。」


    「别说了！」


    见罗威尔反应如此之大，艾伦叹了一口气。


    「爸爸，你被玩弄了。」


    「艾伦，救我！」


    罗威尔彷佛要逃离贾迪尔那般，抱紧了艾伦，几乎要将她压扁了。


    「唔咕呜呜呜！」


    贾迪尔看著罗威尔不断磨蹭著艾伦，开心地笑了。


    之后，他们将蜡笔试做品发给画家画画，从普及蜡笔这种画具开始著手。


    这于是成了贾迪尔结合凡克莱福特的新事业。


    贾迪尔将此事报告拉比西耶尔后，获得了可说是首次的赞赏。


    现在到正式开始交易蜂蜡的春天为止，还有一段时间。他们有许多事情要做。


    贾迪尔想向著光明开阔的未来，内心兴奋不已。

 第四十话 尾声

    贾迪尔因为这次事件，拉近了与凡克莱福特家的关系，常藉著视察的名目，来到凡克莱福特。


    「您又来了吗？」


    「罗威尔阁下，麻烦你设结界。我今天想去看助产院。」


    「那边男宾止步。」


    「这是骗我的吧。我听说那里也有给男性的讲习场所，教他们如何协助育儿。」


    「啧！」


    面对逐步进化成拉比西耶尔的贾迪尔，罗威尔苦著一张脸，只觉得他越来越难对付了。


    「艾伦不在吗？」


    「我才不会让你们见面！」


    双方时而如此针锋相对，时而停歇。


    拉菲莉亚回到凡克莱福特后，马上举步往索沃尔那里去。


    当她看见莉莉安娜也在书房，感到有些惊讶。不过索沃尔一见到拉菲莉亚，便抱紧了她。


    「呼……幸好你平安无事。」


    「我回来了，爸爸。」


    「嗯，欢迎回来。」


    莉莉安娜欣慰地看著父女拥抱，接著就要离开书房，却被拉菲莉亚阻止了。


    「我希望你们都先坐下，听我说一件事。」


    「……怎么啦？」


    「先坐下啦。」


    他们两人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拉菲莉亚接著以毫无阴霾的表情开口：


    「我跟妈妈断绝关系了。我不会再去见她了。」


    「……这样好吗？」


    「哪有什么好不好？是那些人丢下我，自己跑路了耶。事到如今，我才不想理他们。而且给人添了这么大的麻烦，却死都不道歉。太离谱了。」


    「……这样啊。」


    莉莉安娜一脸沉痛。正因为她爱著自己的儿子，更能明白事态一定非常严重，才会和亲生孩子断绝关系。


    「啊──所以啊，爸爸……」


    「什么事？」


    「我希望你不要再介怀妈妈的事，往前走吧。我希望你不要再压抑自己了。」


    「咦……」


    「还有，莉莉安娜小姐也是……就是，那个……」


    「呃……你的意思是……」


    莉莉安娜困惑地看向索沃尔。索沃尔也一脸始料未及。


    「我知道爸爸你就算离婚了，还是把妈妈放在心上。毕竟我还在你身边，你更会介意。可是我看她也有新对象了，爸爸你还是别再想著她了。」


    「不会吧……都被定罪了耶？」


    「她自己是否认了，但事到如今谁信啊。」


    「这……这样啊……也对，她以前连女神的忠告都不听了，当我没问……」


    拉菲莉亚眼神一撇，确认索沃尔的表情。当她发现索沃尔与其说是大受打击，反倒比较像傻眼，不禁轻笑。


    「那个，莉莉安娜小姐……」


    「是。」


    「爸爸他不行吗？」


    「咦！」


    「不行吗？」


    「我、我没有那么失礼的想法……！」


    「真的吗？」


    「……是啊。我反而觉得他太好了。」


    听到莉莉安娜的回答，拉菲莉亚开心地笑了。


    「那你愿意当我的妈妈吗？」


    「哎呀……！」


    「拉、拉菲莉亚！这句话应该由我说吧！」


    「可是你都不说啊。所以我才会开口拜托嘛。既然要说，当然是现在！」


    「不不不不行！我来说！莉莉安娜小姐！请跟我结婚！」


    「……唔！」


    莉莉安娜双手摀著嘴巴，眼泪一滴一滴落下。


    「啊啊啊……你别哭。我不希望你哭，希望你能开心啊。」


    坐在旁边的索沃尔将莉莉安娜搂进怀里后，莉莉安娜哭著道了声歉。


    「我……可以吗？」


    「我们就要你！」


    当拉菲莉亚笑著这么说，莉莉安娜说了一句她很开心，结果又哭了。


    ＊


    艾伦要来凡克莱福特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奥丝图也开始跟著来了。


    似乎是很在意拉菲莉亚在事件之后的状态。


    「拉菲莉亚──！」


    「艾伦──！」


    看到两人又叫又闹地抱在一起，奥丝图这才松了一口气。


    「嗨，你恢复精神啦。」


    「谢谢奥丝图！还有啊，我决定要多一个妈妈了！」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莉莉安娜小姐？是莉莉安娜小姐吧──艾伦不断确认著。


    「嗯。嘿嘿嘿。因为爸爸一直不说，我就说出来了。」


    拉菲莉亚得意地笑著表示自己将了父亲一军，她的表情毫无阴霾。艾伦于是大叫恭喜，替她感到开心。


    「要好好庆祝才行！」


    「谢谢你！」


    「啊，这样的话，休姆就会变成你的哥哥了。」


    「呃！我忘记那家伙了！」


    你讨厌他吗──奥丝图欣慰地看著艾伦与拉菲莉亚这般互动。


    「女儿也不错嘛。」


    奥丝图这句话，惹来凡一阵错愕。


    「干嘛，小不点？」


    「没有……只是……吾听说父亲和母亲的求偶行为，激烈到会让整座山变成平地……」


    「有这回事吗？」


    「咦？什么意思？我超好奇的。」


    艾伦和拉菲莉亚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兴致勃勃地看著奥丝图和凡了。


    『没什么啦！』


    奥丝图突然兽化，趴在地上。那副模样实在是惊艳全场。奥丝图兽化后的样子，有好几台十人座共乘马车那么大，令艾伦发出兴奋的声音。


    「唔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咦？什么！我还是第一次听艾伦叫成这样耶！」


    「毛茸茸！毛茸茸！」


    「咦？什么？怎样啊！你还好吧！」


    艾伦一边跳，嘴里一边念著「毛茸茸」，然后靠近奥丝图，并直接跳进趴在地上的奥丝图的肚子里。


    「毛茸～～～～嗯！」


    艾伦的身体被包围在一股暖意和弹力中，她的表情显得很幸福。


    『公主颠下────────！您都有吾了，这样是出轨喔──────！』


    快哭出来的凡跟著兽化，不断在旁边打转。


    「唔唔～～嗯……包覆著我喔喔……」


    见艾伦如此陶醉，拉菲莉亚也吞了吞口水。


    奥丝图听见那道声音，不怀好意地笑著说：


    『小姑娘你也来吧，来试试看我的毛。』


    「可、可以吗……？那我就失礼了……」


    拉菲莉亚轻轻抱住艾伦旁边的区域，没想到竟有一股无法言喻的幸福在等著她。


    「这是什么～～～～～～～～～～……！」


    「毛茸茸～～呼～～～～好幸福……」


    『公主颠下────！』


    凡大叫著。凯面无表情地告知奥丝图后，也开始揉捏她的肉球。


    『连你都这样！明明跟吾缔结契约了！』


    「因为你不肯让我摸肉球。」


    『废话！』


    『看来我的桃花运来了。』


    尽管艾伦很想吐槽奥丝图是从哪里学到这句话的，却因为毛皮的触感太过舒服，总觉得无所谓了。


    「凡、凡，这边，你来这边。」


    『呜呜……公主颠下……』


    艾伦躺在奥丝图的背上，呼唤愁眉苦脸的凡过去。


    「夹住！夹住我！」


    『……这样吗？』


    凡轻轻靠近艾伦，将她夹在自己和奥丝图中间。虽然拉菲莉亚也被夹在里面，但这是艾伦的希望，凡也无可奈何。


    「毛茸茸三明治～～～～！」


    艾伦替这个情况命名后，显得非常幸福。


    「呼～～～～……这会把我变成废人……凡也棒呆了……」


    见艾伦如此幸福，凡也稍微满足了。


    艾伦和拉菲莉亚被夹在温暖的毛皮中，迷迷糊糊地就快睡著了。


    艾伦挪到拉菲莉亚身边，握住她的手。


    两人就这样，被包覆在暖意当中，相亲相爱地入睡。


    ＊


    另一方面，海格纳王城这时笼罩在滂沱的雷雨之中。有个女人从王城的某个房间望著窗外。


    她听完进入房间的士兵说的话后，痛恨似的发出大叫。雷声却盖过了她的声音。


    「够了！退下！」


    她虽然想杀了行礼离开的士兵，但要是真做了，将会被赶出这里。


    女人多次想把那个人推入黑暗当中，却屡屡失败，现在一听说又失败，她的焦躁已经停不下来。


    她咬指甲的习惯总是改不掉。想起那名可憎的女人脸孔，她在咬著指甲的同时，也咬住嘴唇。


    甚至没有发现焦躁完全支配她的情绪，已经开始流血。


    「为什么总是那女人……」


    自己的容身之处和一切都被夺走。而那个人明明是后来才出现的人，却剥夺了自己的一切。


    明明同样和母亲分离，为什么却只有她能厚著脸皮赖在那里？


    「乖乖落得跟我一样的下场就好了啊……」


    噢，我差点忘了。因为那女人的血有一半是假的。所以没办法。她混著卑贱平民的血，所以没办法。


    女人低声嘟囔著。此时在远处监视女人的「耳目」，就这么如实上报。


    男人听了报告后，只觉得无趣地吩咐对方继续放著不管。


    「叛徒果然就是叛徒啊。」


    男人笑著说，并单手摇著装有红酒的玻璃杯。


    他一边啜饮色如血的红酒，一边说：


    「必须肃清叛徒。我们精灵就是如此希望。」


    当男人一口气喝光玻璃杯中的红酒，世界宛如赞同他的话语般，降下一道响彻周遭的雷鸣。

 第四十一话 不明巨树

    亚克和里希特转移抵达的场所，是个不知位在何处的山林深处的正上方。


    他们两人漂浮在空中，一边看著周遭，一边确认魔素有无异常。


    山棱平缓的山景映入眼帘，整座山都被绿意覆盖，不见一丝裸露，还可隐约看见越过山头后，就会是一片大海。


    里希特整个早上都在寻找亚克，所以现在太阳已经爬到头顶。不过应该不会花太多时间。


    人界的天气很幸运是晴天。这里的气候也宜人，不冷也不热，非常舒适。


    整块土地祥和得完全不像魔素已经失控。


    里希特看著脚下，心想这里一定适合人居，没想到从山麓一带开始，就完全没有人类建造的房子。这让他有些困惑。


    「看起来是个祥和的地方啊……这里真的有扭曲的魔素吗？」


    亚克点头回应里希特的话。


    「嗯……仔细一看，森林的确很茂密。」


    魔素确实需要常态性循环，但麻烦的是，最好要维持著一定的浓度。


    如果浓度过低，大地就会引发类似贫血的症状。水源乾涸，地表乾裂，一旦土地长不出植物，动物和人也住不下去。


    要是浓度过高，就会变成营养过剩，发展出他们两人脚下这样的蓊郁森林。但如果浓度再提高，动物们的身体便会扭曲变质，甚至连思考都会被掠夺，然后狂暴化。


    这种因为动物们发狂引起的灾厄，就叫做魔物风暴。


    代表丰饶的奥莉珍一旦长时间降临人界，就会影响周遭，让土地化为一片森林，也是因为奥莉珍身上笼罩著高浓度的魔素。


    不过，就算这里植物生长显著，里希特依旧不认为亚克有必要亲自来此。


    不知道是不是里希特的这个疑问传达给亚克了，他喃喃说道：


    「很、奇怪。」


    亚克从刚才开始，就歪著头，一脸不解。


    「大哥，有什么好奇怪的？」


    「解、不开。」


    「解不开？」


    「像这样……缠在一、起？解、不开。」


    亚克比手画脚，试著解释，但他只是双手不断绕著圈圈，比得很笨拙。


    里希特皱著眉头，头上也浮现一道问号。


    亚克的意思是，以他目前的力量解不开吗？可是这阵子只要亚克靠近绝大多数的魔素淤积之地，扭曲的魔素就会获得解放，并开始循环。


    亚克的力量已经逐渐恢复到原本的状态。虽说还不完全，却已经远比大多数大精灵还要强悍。如果这样还力有未逮，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里希特重新询问亚克，亚克依旧表示就算靠近，还是无法循环魔素。面对这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态，里希特也难掩困惑之情。


    「难道是有人干涉魔素，妨碍到你作业了吗？」


    事实上，里希特就听说亚克被学院抓住，力量也被夺走的时候，在人类创造的魔法阵的影响之下，魔素变质，让亚克无法恢复原本的力量。


    若是如此，这个地方很可能也有类似的东西。


    「如果只是魔素扭曲，凭大哥的力量应该很容易就能解决。如果连你都没办法，代表有其他的原因。要继续在附近确认一下吗？」


    「就、这么办。」


    亚克点了点头。里希特就这么跟著亚克指的方向前进。


    ＊


    里希特顺著亚克的引导，在一棵无比巨大的树木前降落。


    只有这棵树异样地比周遭的个体还要大。而且长得歪七扭八，树根也露出地表，缠绕在周遭树木上。这幅光景就跟亚克刚才不断在手臂上绕来绕去的模样如出一辙。


    「我第一次看到树长成这个样子……」


    里希特落到树根处，目瞪口呆地仰望。像这样近距离端详，更会被树木巨大的程度吸引住目光。粗略目测，树干的直径应该有十几公尺。


    尽管他在魔素浓度高的精灵界，已经习惯看见巨木，却没见过人界有这么巨大的树木。


    再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是由周遭的树木像树藤一样互相缠绕，结果形成的一棵巨大树木。扭曲而成的异样树木聚合体──这也是魔素的影响吗？


    「嗯～……」


    亚克站在里希特身旁，一脸严肃地看著眼前的树木，再度不解地歪头。


    他接著在周遭的树木间飞翔打转。不时会将手放在树干上，似乎在确认什么。


    「大哥，怎么了吗？」


    「恢复、原样。」


    「原样？」


    里希特反问后，亚克又开始比手画脚解释。


    「我把……缠在一起的、解开。」


    「呃……你是说，你想在循环之前，把缠在一起的魔素解开吧。」


    「可是、马上又恢复了。」


    「咦？」


    受到亚克的力量作用后，却又恢复原样是怎么一回事？


    「是魔素受到某种东西干涉，结果又恢复原状了吗？」


    「嗯～？」


    亚克单手抵著下巴，只是歪著头。


    里希特再次看向巨木。他看著歪七扭八的树半晌，接著想到──会不会是这棵巨木为了守护某种东西，才让周遭的树木缠上来呢？


    里希特这么告诉亚克后，不知道亚克是不是听不懂，只是愣在原地。


    「假设树木中心有什么东西，有没有可能是某个人因此操纵树木，保护那样东西呢？要造出这么庞大的巨木，想必需要一定程度的力量吧。」


    「或许、吧。」


    听了里希特话，亚克似乎释怀了一部分。他一瞬间露出惊讶的神情，下一秒却又舒坦地笑了。


    「的确、缠、在一起。」


    「既然大哥你解不开……要我用电影把周围的树烧光看看吗？」


    里希特能操纵光，所以能够将形成光的热能集中为棒状，然后就像剑一样把东西切开。


    艾伦看到那东西，曾经目瞪口呆地说：「是电影里的东西……」


    尽管里希特请求艾伦解释什么是「电影」，艾伦却始终打马虎眼。


    不过里希特很中意艾伦说的「电影」这个发音，因此也没问过艾伦，就直接用来当魔法的名称了。


    「电影？」


    里希特就像要回答亚克的疑问，在手上变出电影，接著面对树木。


    「是艾伦帮忙命名的。用这个烧光树木看看怎么样？」


    虽然艾伦压根没有帮忙命名的意思，看里希特那副炫耀的模样，亚克却很不是滋味。


    「艾伦、命名、狡猾。」


    「是大哥你不好，谁教你要随便睡在地上被人类抓走。艾伦出生的时候，整个精灵界在庆祝新女神的诞生，你不在场真是可惜。」


    「呣呣！」


    亚克受到里希特言语挑拨，不禁怒从中来。


    当里希特轻佻地耍著嘴皮子，他拿在手里的电影竟做出无视术者意志的动作。


    「什……？」


    电影突然迸出强光。里希特自认把剑做得很短小，没想到却受到周遭魔素的影响，涨大了将近五倍。


    「哇哇哇！」


    周遭禁不起庞大的光热，开始冒火。火势延烧到藤蔓的叶子上，一下子就蔓延开来。


    这里虽是森林深处，却因为魔素浓度比正常值还要高，火势蔓延的速度也随之加快。再这么下去，这一带将会变成山林大火。


    「糟了！」


    里希特以为自己已经克制力道了，却因为周遭过于祥和，最后还是大意了。


    亚克愣愣地看著慌张的里希特，同时缓缓策动右手。


    火焰的燃料是魔素，当亚克让魔素浓度开始循环、流动，便轻轻松松停止延烧，顺利灭火了。


    据艾伦所说，火焰燃烧有三个要素。燃料、空气（氧）、热能。


    里希特虽然知道只要排除任何一种要素，就能顺利灭火，一旦真的遇上，却因为慌乱而拋诸脑后了。


    亚克掌管做为燃料的魔素的循环，大概是自然而然理解这个道理的吧。


    里希特见火势逐渐被扑灭，全身的力量就像被抽光那样无力，吐出重重的叹息。


    「大哥，谢谢你。我差点就被妈骂了……」


    奥莉珍管理著整个世界，她不喜欢不当的自然破坏。每当精灵作乱，将四周夷为平地，她都会嘟著嘴骂：「怎么能这样～～！」


    但奥莉珍自己也常和罗威尔斗嘴，结果将四周夷为平地。苗头不对就忘得一乾二净，这样根本没有说服力。


    被里希特感谢似乎让亚克喜上眉梢，当里希特偷偷望向他，他正一脸得意著。


    「你还、差得远呢。」


    明明刚才还在生气，现在却已经忘记有那回事，不可一世地拋出挑衅的话语。下一秒就忘得一乾二净这点，倒是跟奥莉珍很像，里希特只能苦笑。


    之后，亚克调节著周遭的魔素，好让里希特砍倒树木。结果他们发现树木中心是个球形的空洞。


    「好像有东西……？」


    空洞中心有个纵长型的东西，被树藤和青苔缜密地包著。上头盖满了绿意，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亚克和里希特面面相觑。双方都毫无头绪，因此也无言以对。


    光线几乎无法射进里头，所以看不太清楚。为了靠近端详，他们把脸凑近已经裂开的树木之间。


    里头需要光源，于是里希特单手创造出光，照亮树木内部。


    内部比想像中还要宽阔。大到可以轻松容纳十几个大人。


    「这个是……石头吗？」


    内部的中央坐镇著某种东西。乍看之下就只是一块布满青苔和树藤的东西，可是却莫名工整。


    形状均等，大概是长方形的石头。高度是成年男性的平均身高的两倍。简直就像个纪念碑。


    看起来是出自人类之手。人类总会想在上头提字，里希特抱著想看看上头写著什么的想法，扯断手边的树藤，但青苔顽强地附著在上头，树藤也层层缠绕，根本看不见。


    「这个也要烧掉、砍断来看看吗？」


    亚克点头同意里希特的提议。但当里希特准备再次弄出电影时，周遭的树木突然发出鸣动。


    「什么……！」


    亚克和里希特急忙后退，不断远离巨木，嘎吱声响越来越大声，连地面都开始摇晃。


    他们两人慌慌张张地飞离空洞，往天空逃窜。本来以为是地震，没想到周围的树木竟然硬是往刚才裂开的巨木挤过去。他们两人只能愣在原地，静观事情的发展。


    巨木利用周遭的树木，不断扭曲覆盖，逐渐修复了裂开的地方。里希特看著厚度不断增加的巨木，不禁呢喃：


    「……它用周围的树木进行修复？」


    眼前的光景看起来就像有人想刻意藏起树中的石头。


    当他们回过神来，发现巨木已经恢复原状。甚至变得更加巨大了。


    扭曲的魔素不会拥有自我意识。亚克和里希特亲眼见到这前所未见的景象，都因为太过惊讶，有好一段时间沉默不语。


    「看来不斩断根本原因，不管几次都会恢复原状。」


    「呣呣呣……」


    亚克皱著眉头，本来还想去除周遭的魔素，却什么事都没发生。


    里希特询问结果如何后，亚克也只是盯著自己的手，小声地说：


    「被、弹开了。」


    「什么！」


    「力量、不管用。」


    当亚克补了一句「伤脑筋」，里希特也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真的是伤脑筋了。」


    里希特也只能同意亚克的说法。两人就这么看著眼前歪七扭八的树木。


    过了不久，里希特发现从扶疏的枝叶间射下来的光已经慢慢减少，不禁催促亚克：「我们先回去吧。」


    要是不在日落前回去，担心的精灵们可能会透过水镜蜂拥而至。


    「大哥的力量居然不管用，实在太异常了。我们去跟妈商量吧。」


    听闻里希特的提议，亚克也点头同意。接著他们双双转移，回到精灵界。


    ＊


    日落之后，转暗的森林中完全没了光线，祥和的光景就这么消失在黑暗之中。


    那个地方的异状一直到变暗后才显著地表现出来。虽然是一块绿意盎然的土地，却听不见虫或动物的声响，甚至完全没有它们的气息。


    那棵歪七扭八的巨木就这么伫立在连月光都照不到的森林深处的黑暗中。


    当月亮被白云遮住的瞬间，巨木中心发出一道微弱的蓝白色光晕。

 第四十二话 双女神的建言

    罗威尔和艾伦完成在凡克莱福特的工作后，转移到精灵城的水镜之间，却不知道为什么，停在入口的门前。


    「奇怪？」


    「说不定奥莉正在工作。」


    艾伦一脸困惑，罗威尔却马上察觉可能性，如此告诉艾伦。


    当奥莉珍在水镜之间进行女神的工作时，偶尔会像这样被弹出来。


    平常奥莉珍会透过水镜守护艾伦他们，所以总会恰到好处地结束工作，像这样的情形非常罕见。艾伦于是回答罗威尔：「或许今天很忙吧。」


    亚克和里希特正好也在水镜之间的入口，他们发现艾伦，出声呼唤。


    「艾伦，罗威尔哥哥，你们刚回来吗？」


    「艾伦、欢迎、回来！」


    「里希特哥哥，亚克哥哥，我们回来了！」


    艾伦从罗威尔的胳膊往下跳，飞扑到里希特身上，并抱紧他。里希特也张开双手迎接艾伦。


    一旁的亚克也模仿里希特，张开双臂，笑著等待艾伦到来。艾伦原本也要扑进他的怀里，罗威尔却从背后将艾伦抱起。


    「爸爸？」


    「这家伙不行。」


    面对罗威尔如此无情，亚克很是不悦。原本张开要拥抱艾伦的手就这么无所适从地上下摆动。那似乎是他表现不悦的方式。


    「呣呣呣！」


    「罗威尔哥哥，你再这么把艾伦拉走，大哥他会哭的。请你至少允许他们拥抱吧。」


    里希特一边苦笑，一边劝说。罗威尔见一旁气得跳脚的亚克慢慢开始哭丧著一张脸，露出厌烦的表情。


    「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罗威尔皱起眉头，毫不留情地吐出毒辣的评价。这时艾伦利用转移，逃离罗威尔的掌控，站在亚克面前，像万岁那样举起双手。


    「艾、伦！」


    「亚克哥哥，来抱抱。」


    亚克泫然欲泣的脸庞顿时豁然开朗，灿烂地笑了。亚克抱住艾伦后，幸福的感受随之涌现，看起来非常开心。


    惨遭艾伦使用转移逃脱，罗威尔心中的打击表露无遗。艾伦出生后没多久，也因为受不了罗威尔的拥抱，用了转移逃走。看来这件事依旧是他心中的阴影。


    罗威尔失落地蹲在地上，用手指画著圈圈。亚克却在一旁，忘我地磨蹭著艾伦。


    「唔咕！」


    亚克的脸颊不断磨蹭著艾伦的头顶，里希特见状，伸出大掌制止，并将他整个人拉开。


    「大哥，到此为止吧。艾伦被你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里希特的力道大到几乎可以听到骨头发出啪叽声响，他就这么拉开亚克。尽管亚克还是意犹未尽地对著艾伦伸出手，却也被里希特无情地拍落。


    「好了好了，不行了。」


    「呣呣～～」


    见艾伦被没收，亚克遗憾地搓揉自己被打的手。他的手已经红了，看来意外地很痛。


    脱离苦海的艾伦大大地吐出一口气。


    （得救归得救，里希特哥哥还真是不留情……）


    里希特救出艾伦后，彷佛把她当成一只小猫，直接交给罗威尔。


    艾伦以为接下来换成罗威尔要磨蹭她，结果又转移逃走了。


    「逃走太过分了，艾伦～～！」


    罗威尔哭丧著脸追逐艾伦，艾伦只好一脸厌弃地面对罗威尔。


    里希特见状，笑得双肩都在抖动。这时亚克心有不服地对里希特开口：


    「里希特、抢走艾伦、过分。」


    「我倒觉得大哥你不节制力道抱艾伦，让她那么痛苦才过分。」


    「呜！过分……？艾伦、痛苦吗……？」


    亚克化为一只沮丧的大型犬，使得艾伦「呜」了一声，实在拿他没辙。


    「是很痛苦，可是里希特哥哥马上就发现了，所以我不要紧。下次抱抱的时候，请你手下留情喔。」


    「原来、很痛苦啊……对不起、喔……」


    「没关系，我已经没事了。」


    「我不许你再拥抱艾伦了。」


    「顺势混进来的罗威尔哥哥也挺过分的。」


    「爸爸暂时不准抱我。」


    「为什么啊──！」


    艾伦的毒辣击垮了罗威尔。


    「艾伦进入叛逆期了啦啊啊！」


    罗威尔哭闹的声音实在太大，艾伦忍不住摀起耳朵。


    「艾伦对罗威尔哥哥真是严厉。」


    「因为就算我不要，爸爸也不会罢手，不这么严厉就对他没用啦。」


    生气的艾伦鼓起整个腮帮子，里希特一边戳著她的脸颊，一边像是想起了什么，说了声：「对了。」


    「听说你当初学会转移，是为了逃离罗威尔哥哥？妈那一阵子常提起这件事，而且笑个不停喔。」


    「妈妈……」


    虽然艾伦曾听奥莉珍提过，说她小时太想逃离烦人的罗威尔，才会进行转移，她自己却没什么印象。


    不过她记得转移之后的事。因为当时她原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脑袋一片混乱，之后大家说她转移了，她才眼睛为之一亮，开始练习魔法。


    「经你这么一说，转移的确是我第一个使用的魔法。」


    「没几个精灵是先学会转移的喔。」


    里希特苦笑。转移是所有精灵往来精灵界与人界的移动手段，但只待在人界的弱小精灵，大多数其实都不会使用。


    而连著人类一起搬运的这种大型转移，则是只有力量强大的精灵才会使用。而且照理来说，每个精灵刚开始都是先学会自己掌管的领域的魔法。


    或许是因为艾伦拥有身为女神的素质，一生下来就有强大的力量，才会先学会转移。


    尽管亲眼所见的奥莉珍对此感到惊讶，学会的过程却令她捧腹大笑。


    之后艾伦知道原来自己也能用魔法，立刻埋头苦练。


    她转生前任职于研究室，但谁又能料想得到，不知道是什么因缘际会，她竟然转生成掌管元素的精灵了呢？


    「为了从爸爸身边逃走，我可是埋头练习！」


    「啊哈哈哈哈！」


    艾伦回想起第一次使用魔法时的感动，以怀念的口吻感触良多地说著，却引来里希特一阵大笑。


    「你果然是为了躲我吗！」


    当这件不想承认的事实被塞到眼前，罗威尔整个人刷白，已经燃烧殆尽。只差灵魂没从嘴里飞出来了。


    （好像也有一部分是因为转生到精灵界的城堡，我想说只要学会漂浮，就能自由探索了吧。）


    艾伦想学魔法的动机原本就不单纯。


    「我都有看到喔，每当你逃走，罗威尔哥哥都会哭天抢地。」


    以转移这件事来说，缠人的罗威尔正好是个绝佳的练习对象。当里希特带著怀念的心情眯起眼睛，被刺激到过往创伤的罗威尔却大叫：


    「艾伦，你为什么要躲我！」


    「请爸爸你学会什么是节制。还有，你也该学会让孩子独立了。」


    「不要！」


    「居然秒答……」


    罗威尔边哭边用尽全力否决傻眼的艾伦。里希特笑著，亚克则是一脸羡慕，现场非常热闹。


    这时候，艾伦终于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平常总会果断丢下工作出现的人，今天却迟迟没有现身。


    「对了，妈妈她还在工作吗？」


    「她正在跟双女神说话喔。应该还会花上一点时间。」


    「呃……」


    听完里希特的回答，罗威尔发出一道打从心底厌恶的声音。


    双女神是奥莉珍的一对双胞胎姊姊。分别是洞悉一切的沃尔，和定罪的华尔。算是艾伦的两个阿姨，但她们从未见过面。


    「双女神来到精灵城了吗？」


    「不是喔。双女神位在跟这个世界不一样的地方管理著世界，所以如果没什么事，不会来到这里。妈一直是透过水镜联络双女神，不过双女神要是和其他精灵见面……会引起一些问题，所以妈在谈话中，都不会让人进去。」


    既然据点位在不一样的世界，或许有什么不能轻易前来精灵城的理由吧。


    话说回来，防备森严到在水镜之间设下结界，到底会谈些什么呢？


    如果对谈内容是不能被其他精灵听见的事情，那还可以理解，但「一些问题」究竟是什么意思？艾伦忍不住发问：


    「一些问题是什么问题？」


    「啊～……该怎么说呢……」


    里希特的目光开始游移，感觉很难以启齿。


    「那两个家伙是很荒唐的堕落女神，也是问题儿童。怎能让艾伦见到她们！」


    听完罗威尔的主张，艾伦不禁瞪大眼睛。听起来对方像是失职与女神的融合体。但怎么能这么数落洞悉一切的女神们呢──当艾伦因畏惧颤抖时，随著奥莉珍转移现身，她也瞬间明白这件事已经快速传入女神耳里。


    「讨厌啦～罗威尔真是的，我们全都听到喽。姊姊她们气得直跳脚呢！」


    奥莉珍满脸无奈地斥责罗威尔：「不乖！」


    「妈妈，我回来了！」


    「回来啦，艾伦。工作都顺利吗？」


    「顺利！」


    艾伦精神百倍地问候，奥莉珍也摸了摸艾伦的头，说声：「辛苦了。」


    「我回来了，奥莉。我的女神只有你一个人，我才不管其他女神怎么样呢。」


    「受不了，真拿你没办法。可是艾伦也会成为女神耶？」


    「艾伦另当别论！她是我的公主殿下耶。所以我得把她隔离起来，免得被那帮家伙带坏！」


    「哎呀哎呀，你也真是的。这种过度保护真是沉重～」


    奥莉珍翩翩漂浮在空中，同时用自己的食指点了点罗威尔的鼻头。


    罗威尔也牵起那只手，抱过奥莉珍落下一吻。他的动作就像在跳舞一样，过程非常优雅。


    「爸爸，你敷衍我。」


    艾伦直盯著罗威尔，她的这句话让罗威尔吓得缩起了肩头。


    「不过呢，艾伦，当你真的碰上双女神，我觉得你多少也会明白罗威尔哥哥的心情喔……」


    里希特若有所思地轻声替罗威尔说话。或许他以前也和双女神发生过什么事。


    （她们到底有多荒唐啊……？）


    对艾伦来说，身边的女神就只有奥莉珍一个人。以她的角度来看，也觉得奥莉珍已经很自由奔放、诚实表露情感了，难道双女神会比她更夸张吗？


    「艾伦，这么说起来，你们没见过面吧？要顺便跟姊姊们聊几句吗？」


    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著堕落女神啦，问题儿童啦，正热络时，奥莉珍笑著这么问。


    「不行不行！怎么能让艾伦跟她们见面！」


    「妈，不行啦！艾伦会被当成玩具耍著玩！」


    看罗威尔和里希特如此拚命阻止奥莉珍，艾伦不禁傻眼。


    （她们是需要这么防备的人吗？）


    当艾伦感到有些退却时，完全置身事外的亚克喃喃说了声：「对了、女神。」


    「亚克你应该很久没见到她们了吧，要见个面吗？」


    「要。」


    「大哥！」


    亚克不管慌张的里希特，无所畏惧地跟著奥莉珍进入水镜之间。


    艾伦见里希特一脸惨白，心中对双女神的恐惧又上升了。


    「呵，他是回不来了。」


    「有这么严重吗！」


    双女神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现在谜团越来越深了。


    「大哥很得双女神的欢心，应该是没问题啦……」


    对双女神来说，亚克是她们的第一个外甥，想必对他疼爱有加。但听完大家说的话后，艾伦依旧觉得亚克会被当成玩具耍著玩。


    见里希特神色慌张，艾伦也开始担心亚克了。


    「那小子完蛋了啦。」


    罗威尔却开心地说笑，不禁让艾伦傻眼。罗威尔这样的反应，反而让艾伦在意得不得了。


    「跟双女神见面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啊？」


    只有自己不知道双女神的真面目，实在不是滋味。艾伦还是想要事先知情，以便做好心理准备。


    被蒙在鼓里的疏离感，让艾伦感到有些落寞，但她还是再度询问，没想到里希特却闪烁其词。


    「我不知道你会偏向哪一种，所以不太能告诉你啦。要是你有兴趣了，我会很伤脑筋。哪像罗威尔哥哥，就算见到面了，也无动于衷……」


    「你们就是有反应，才会越演越烈啦。不用去管她们说什么。」


    「要是办得到，我就不用伤脑筋了……」


    （嗯～？）


    他们两个果然还是不肯明说。艾伦歪著头，开始整理脑中的情报。


    ?双女神位在不同的世界无法轻易来到精灵城，但只要一来就会在精灵间引发问题。


    ?据罗威尔所说，她们是堕落女神，也是问题儿童，不可以对她们说的话有反应。


    ?一旦见面，就会被当成玩具耍著玩。


    （双女神是妈妈的姊姊们，有洞悉和定罪的力量……一来就会引发问题……）


    艾伦一边思考，一边看著眼前的罗威尔和里希特。就算双女神现身也无动于衷的罗威尔，以及闪烁其词的里希特。


    女神和精灵间的确有上下尊卑关系，但里希特这位大精灵可说是双女神的外甥，奥莉珍也很疼他，实在难以想像双女神会对他做什么。


    艾伦遂推测，既然亚克也跟罗威尔一样，对双女神无动于衷，那么出问题的原因很可能跟个性有关。


    而且总括来说，里希特和双女神是亲戚，如果连这样都必须防著对方，代表问题出在上下尊卑关系──艾伦原本是这么认为，思考却在途中卡住。


    （……亲戚？）


    好久不见的亲戚的态度。假设双女神是消息灵通的阿姨，一看到外甥会说的话是──


    「难道双女神会用洞悉之力，揭开碰面的人过去做了什么坏事，然后再行定罪吗？」


    艾伦这声呢喃，让里希特大大抖动了肩膀。


    「艾艾艾伦……你怎么知道……？你听谁说的？」


    里希特的声音在发抖，很明显心生动摇。看来艾伦是猜对了。


    「我推理出来的！」


    解开直到刚才为止塞在胸口的烦闷后，艾伦以满面的笑容，舒爽地面对里希特。


    「艾伦总会这样自己得到解答。有事根本瞒不住。」


    罗威尔耸了耸肩，里希特则是叹了口大气。


    「……我怕要是说出来，让你害怕双女神，可能会触怒她们，所以不敢告诉你。对不起喔。」


    艾伦见消沉的里希特道歉，不禁有些慌张。


    「里希特哥哥，我不要紧喔。反正有爸爸在嘛。」


    「艾、艾伦小姐？你说我怎样？可是我好像有一股不祥的预感耶？」


    罗威尔首先对艾伦说的话有反应，声音高兴得往上扬。能受到艾伦依赖，确实令人开心，可是依照过去的经验，他也学习到被依赖通常不会有什么好事。


    但罗威尔还是忍不住释出充满期待的灼热视线，就这么与艾伦四目相交。


    「我相信爸爸会替我挡灾的。」


    「艾伦小姐咿咿咿！」


    看到艾伦帅气地竖起大拇指，罗威尔不禁慌了手脚。里希特见状，也噗嗤一笑。


    罗威尔很高兴受到艾伦依赖，却很失望竟与想像中不同。


    如果吹捧双女神，让艾伦与她们见面，感觉就会引来周遭不悦。但如果对艾伦说谎，又更会被双女神抓住把柄。


    精灵们过去之所以不敢把双女神的事告知艾伦，就是怕被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双女神真是有个性。」


    「居然用这句话总结……」


    「艾伦，那两个人才不是有个性这么简单，是堕落女神！」


    「……爸爸，我看你迟早会被骂。」


    当他们三个人聊到这里，亚克和奥莉珍很快地从水镜之间出来了。


    「哎呀，你们已经聊完了吗？」


    但从里面出来的两人没有理会外面讶异的三个人，奥莉珍一脸为难，相反的，亚克却非常开心，笑容始终挂在脸上。


    见他们两人的态度成反比，艾伦总觉得有股不祥的预感。


    「……怎么了吗？」


    「亚克跟姊姊商量了一件事……真是伤脑筋啊。」


    艾伦忍不住开口询问，奥莉珍这才表示要换个地方谈，领著众人前往谈话室。


    ＊


    艾伦等人换了个地方后，奥莉珍、罗威尔、艾伦并排坐在谈话室中央的沙发上。里希特和亚克则是隔著一张矮桌，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这间谈话室非常宽阔，中央放著矮桌和沙发，周边还有暖炉和书柜。


    这里跟其他房间的风格迥异，放著大型的观叶植物而不是以插花装饰，感觉就像是森林中的秘密基地。


    天鹅绒的沙发和窗帘的触感很舒服，是艾伦也很喜欢的地方，她从小就常在这个房间和凡一起玩捉迷藏或看书玩耍。


    最近倒是很常看见亚克睡在沙发椅上。看来是天鹅绒的触感征服他了。


    艾伦以前好几次在捉迷藏的途中，用窗帘把自己卷起来，就这么睡著，所以当奥莉珍看到亚克在这里睡午觉，也常笑说：「真像艾伦。」


    奥莉珍一边靠著罗威尔的手臂，一边继续刚才的话题：「关于亚克跟姊姊商量的事情啊……」


    「亚克他不是掌管魔素吗？」


    「是啊。这又怎么了？」


    「因为他的力量慢慢恢复了，我就拜托他，慢慢来就好，要开始循环魔素了。」


    「……他不是成天光缠著艾伦吗？」


    尽管这句话很失礼，罗威尔还是有些讶异地说出口。


    「呣呣──我有、工作。」


    就算他看到亚克气得鼓起腮帮子，罗威尔依旧继续怀疑，直说他不信。


    「可疑至极。」


    「哎哟，罗威尔你真是的。」


    「虽然有我辅佐大哥，他还是有确实在工作喔……偶尔会落跑啦。」


    「亚克的力量还没完全恢复，如果碰到大型扭曲，身在精灵界就无法处理。所以像人界的这种地方，我都会请里希特陪他一起去。」


    艾伦最近经常看到里希特在寻找亚克，她轻声说了声「原来如此」，总算明白是这么一回事。


    「那你们今天也一起去人界了吗？」


    艾伦想起她回来的时候，他们两人也走在一起，因此开口询问。


    「嗯，对啊。」


    里希特笑眯眯地回答。艾伦接著又问：「但刚刚是不是说到，有跟双女神商量事情？」亚克听了点点头。


    「大哥，你找双女神商量了吗？」


    「对。她们说、不能不管。」


    「跟双女神商量……」


    里希特铁青著一张脸，一旁的奥莉珍则是有些伤脑筋的模样，这点让艾伦很是在意。


    说不定这件事比起被当成玩具耍著玩还要棘手。


    「发生什么事了吗？」


    「魔素、缠在、一起。」


    亚克开口解释，但太过抽象，听不懂。里希特发现艾伦头上冒出问号，重新解释：


    「我今天跟大哥一起去人界循环魔素，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大哥的力量发挥不了作用，没办法循环。」


    「用了亚克哥哥的力量，却无法循环……？」


    艾伦也马上察觉或许有某种力量在干涉。她想起亚克被监禁在学院时的魔法阵，表情蒙上一层阴影。因为她无法保证那里没有类似的机关。


    据说后来无论亚克和里希特使用什么手段，那个地方都会恢复原状。所以他们才会想回来找奥莉珍商量。


    「所以你们才会在水镜之间的入口啊。」


    「就是这样。」


    他们为了找奥莉珍商量，转移到她身边，却因为水镜之间被封锁，只好站在入口处。而且正好跟艾伦他们几乎同时回来，双方才会碰头。


    「那双女神怎么说？」


    罗威尔催促他们继续说，这时奥莉珍丢下了一颗震撼弹。


    「说是要带艾伦过去。」


    「咦？」


    艾伦会困惑是情有可原，不过更要紧的是，罗威尔已经气得怒发冲冠了。


    「我怎么可能会准──！」


    奥莉珍早就知道罗威尔会生气，因此第一时间让身体漂浮起来，不再靠著他，接著不由分说抱著他的头，彷佛要用尽全身上下能用的地方压制他，妨碍他行动。


    「罗威尔，你先冷静一点。」


    「嗯唔……奥莉，你先……好了啦，放开我……！」


    奥莉珍丰满的胸部整个压在罗威尔脸上，让他呼吸困难。


    「妈妈，爸爸会窒息喔。」


    「哎呀，讨厌。亲爱的，你还好吗？」


    「咳咳……奥莉！」


    「讨厌～不要生气嘛。」


    奥莉珍抬眼看著罗威尔哀求，罗威尔似乎招架不住，红著脸呻吟：「呜唔唔唔……」


    但艾伦不管四目相交的他们，只当这是家常便饭，径自往下说：


    「双女神为什么会叫我去？」


    「大哥，这是真的吗？」


    「真、的！艾伦、一起、去！」


    能和艾伦一起行动，亚克非常开心。艾伦这才明白原来他从水镜之间出来时，之所以那么开心，是因为这个，不禁苦笑。


    至于奥莉珍会一脸伤脑筋，或许是在思考该怎么说服罗威尔吧。


    罗威尔原本又想大叫「不行！」，却在途中被奥莉珍抱紧阻止。艾伦以眼角看著他们，手放在下颚思考。


    以前决定要不要去学院时，奥莉珍以「姊姊说，艾伦会帮我找到！」为由，百般希望艾伦前往学院。


    既然双女神那么说，或许事关精灵，所以艾伦当时才会决定前往。没想过会在那里发现被监禁的亚克。


    （……我是不是应该当作又跟精灵有关啊？）


    反正既然洞悉一切的双女神都这么说了，不管怎么样，艾伦都势必要去。


    不过这个时机来得太恰到好处，倒是令人挂心。艾伦总觉得这件事也有恶整罗威尔的意思，心里五味杂陈。


    「……我知道了。既然双女神这么说，就代表有我过去的理由。」


    前往学院也是因为有双女神的建言。既然有了因此拯救亚克的实绩，倘若艾伦这次拒绝，或许会造成精灵牺牲。


    「艾伦、一起！」


    「是，我跟你一起去。」


    「太好了、太好了！」


    「我、不、准────！」


    罗威尔这次反过来抱紧奥莉珍，封住她的动作并大叫。被紧抱在怀里的奥莉珍却显得很开心。


    「我怎么能把艾伦交给你们！如果艾伦要去，我也去！」


    「爸爸，凡克莱福特那边……」


    「暂时休息！」


    「咦──？只有爸爸能在我离开的期间代替我耶。」


    「我不管！如果你不在，我也不会去！而且我们顶多只是辅佐。现在的经营状态又没有糟到他们自己无法处理。我都知道，你为了让他们可以自理，偷偷放了很多水！」


    （穿帮了！）


    真不愧是做爸爸的，把艾伦看得一清二楚。


    艾伦他们是精灵。因此艾伦自认在凡克莱福特领实施的改革，都没有非得依靠他们才能运作的措施。


    艾伦顶多只是给予契机，现在那块土地的发展，全都是凡克莱福特的人们互相帮助的结果。


    「爸爸你怎么这样──？」


    索沃尔那么怯弱，要是听到艾伦他们不来，一定会很慌张吧。


    调查会在几天之内就结束吗？其实要紧的是，他们和贾迪尔一起经营的事业，现在依旧以艾伦和贾迪尔为中心运作，艾伦实在不想缺席。


    正当艾伦伤脑筋，不知道该怎么办时，静静在一旁观看的奥莉珍不知怎么了，突然发出声音：


    「我也要去！」


    除了亚克，所有人听了这句话，都发出疑惑的声音。


    「我偶尔也想跟！」


    「奥、奥莉你不行吧？你不是不能长时间待在人界吗？」


    「妈你不行啦。那里是魔素盘旋的异变之地，要是你去了，那里在丰饶之力的影响下，别说森林了，陆地都会扩大。」


    这句话让艾伦和罗威尔愣在原地。他们这才知道，拥有丰饶之力的奥莉珍一旦前往魔素盘旋的地方，影响会大成那样，结果都忘记惊讶，直接心生恐惧了。


    「妈妈，不可以！」


    「奥莉，你留下来看家吧？」


    「呜……人家偶尔也想跟你们出去啊～～！」


    有著一双大眼的奥莉珍开始啼哭，让艾伦等人又是另一阵讶异。


    「你、你是怎么啦，奥莉？」


    「妈妈？」


    见奥莉珍抓著罗威尔的胸膛哭泣，众人都慌了手脚。艾伦才刚觉得奥莉珍的模样与平常不同，马上发现她的脸庞一片通红。


    「妈妈，我摸一下喔。」


    艾伦将自己小小的手贴上奥莉珍的额头后，手头传来一股不低的热度。


    「妈妈，你是不是发烧了？」


    「什么！你、你还好吗，奥莉？」


    「呜呜～～嘶……人家才没有发烧，所以也要一起去啦～～」


    看奥莉珍在罗威尔怀里不停闹别扭，艾伦和罗威尔四目相对。


    「爸爸，把妈妈抱到床上。」


    「好。」


    罗威尔横抱起奥莉珍，迅速转移到他和奥莉珍的寝室。其他人也同样转移到寝室。


    「我去叫列本和库立仑过来。」


    里希特说完，便从现场消失。女仆们听闻奥莉珍的状态后，全都慌了手脚，精灵城一下子就陷入一片骚动中。


    罗威尔本想让奥莉珍躺在床上，但她却抓著罗威尔的衣服不放。


    「奥莉，到床上吧？」


    罗威尔这么劝道，奥莉珍却不想离开罗威尔，不断摇头表示不要。


    「就连爸爸一起送上床吧！」


    「好、主意。」


    大概是为了报复平日受的委屈，亚克也赞同艾伦的提议，他轻松抓起罗威尔的腰，然后往床上扔。


    虽说精灵的体重很轻，亚克却轻轻松松抓起两个大人，让罗威尔和艾伦讶异不已。


    「休息、重要。」


    「呃……喂！」


    亚克说完，抓起被子就往罗威尔和奥莉珍头上盖。


    罗威尔原本还在被子下挣扎，却被亚克从上头压制，艾伦见了，一脸得意。


    「亚克哥哥，干得好！」


    艾伦竖起大拇指，表示干得好，亚克看了，露出满面的笑容。受到艾伦夸奖，似乎让他开心得不得了。


    正好这个时候，里希特带著列本和库立仑回来了。他们三人看见罗威尔在被子当中挣扎以及奥莉珍抓著罗威尔不放的情形，感到一阵困惑。


    「爸爸，为了妈妈，请你保持这样别动。」


    「可……可是……」


    「麻烦你们趁现在替妈妈看诊。」


    听艾伦这么说，列本和库立仑点了点头。这下就算罗威尔再怎么胡闹，也乖乖定在原地不动了。


    艾伦心想，要说就要趁现在了，于是决定向罗威尔理论：


    「爸爸，我很高兴你替我担心，但我不要紧啦。反正亚克哥哥和里希特哥哥都在，我也会请凡跟我一起行动，所以请你陪著妈妈吧。」


    「净是一些臭男人啊！」


    「咦咦～～？不然我去拜托奥丝图看看。」


    艾伦不抱希望说著，没想到意外地有效。


    只见罗威尔面带迷惘，但还是能接受奥丝图在场。


    「唔……我会告诉她，要是有万一，她可以拔剑喔！」


    「罗威尔哥哥，再怎么样，奥丝图拔剑都太不妙了。整座山都会不见的。」


    （咦？那把剑有这么厉害吗……？）


    奥丝图是凡的母亲，也是精灵界首屈一指的灵牙统领。她平常背著的大剑都维持原样，没有拔过。然而一旦拔起，却会对周遭带来巨大的影响。


    「奥丝图有拔过剑吗？」


    「因为威力很强，很少拔出来……应该说不能拔。我记得上次拔出来，是被敏特求婚的时候吧？」


    「咦……」


    被求婚就拔剑？正当艾伦的思绪还没跟上时，里希特再度扔下一句炸弹。


    「啊，不能这么说。应该是她正在进行决定灵牙统领的决斗时，敏特突然向她求婚了。」


    「那是什么情况──！我超好奇的！」


    艾伦探出身子，以行动显示她不会放过这个话题。


    「留到最终决战的两个人，就是奥丝图跟敏特。结果敏特劈头就求婚。因为敏特实在太缠人了，奥丝图才会拔剑，然后铲平了整座山。」


    「好……好激动……」


    艾伦忍不住道出这样的感想，接著突然想起一件事。


    当她在凡克莱福特听拉菲莉亚说索沃尔要再婚时，凡似乎说了什么。


    「凡说过，整座山都夷为平地了。」


    「噢，对对对。因为一旦用了那把剑，土地会暂时死去，连草都长不出来。所以那次妈妈很生气。」


    艾伦睁著雪亮的双眼，列本和库立仑则是在一旁替奥莉珍诊疗。身在另一边的亚克，只是不断说著「缠在一起」，但列本和库立仑却歪著头，根本看不懂。


    「最后敏特大叫：『我下不了手揍亲爱的奥丝图！』结果奥丝图用拳头揍了敏特，这才分出胜负。」


    「哇啊啊啊……是真爱耶……」


    「艾伦，我觉得你误会喽。」


    冷静的罗威尔开口吐槽。


    精灵当中有很多是野兽类的精灵，像敏特和奥丝图那种演变成搏命战斗的求婚，当然也不在少数。


    尽管奥丝图当上统领，上一代统领却感叹她嫁不出去，甚至认为要是让敏特跑了，根本抱不到孙子，所以动员全族说服奥丝图。


    「感觉比较像奥丝图拗不过敏特的死缠烂打才答应结婚。」


    「真爱……！」


    「你有在听吗？艾伦小姐？」


    在众人聊天的这段期间，列本和库立仑结束了诊疗。


    艾伦这才回过神，惊觉自己竟在身体不舒服的奥莉珍身边吵闹。


    当艾伦开口道歉，奥莉珍却轻声说：「小奥她啊，其实是个傲娇啦……」


    奥莉珍整个人贴在罗威尔身上，所以看起来心情很好。她之所以会想和众人一起前往人界，或许不完全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而是觉得不安吧。因此身边吵闹对她来说，反而比较开心。


    「妈妈她身体怎么样？」


    艾伦询问后，只见列本一脸困惑。


    「只知道女王的力量很不稳定……」


    「力量不稳定……吗？」


    是基于某种原因，导致身体不适吗──当艾伦担心地提问，亚克不知为何首先开口解释：


    「女神、魔素、缠在一起。」


    「咦？」


    亚克表示，奥莉珍腹部一带的魔素正缠绕在一起。


    「妈妈，你吃了什么东西？」


    艾伦对著奥莉珍投以一道怀疑的目光，质疑问题出在食物上。


    「…………我吃了什么啊？」


    看来本人没有任何头绪。所以他们询问女仆，想知道奥莉珍有没有随手抓东西来吃，女仆却表示奥莉珍只吃了艾伦带回来的剩饼乾和红茶。


    「饼乾是昨天从凡克莱福特带回来的剩饼乾，应该不会一天就坏了。」


    尤其是点心和红茶，两者都会拜托罕见的时间精灵予以保存。


    在场所有人都是一脸不解，随后女仆似乎想起了什么，说了声：「对了。」


    「有其他不对劲的事吗？」


    「昨天罗威尔大人您们出门后，女王就怪怪的了。」


    「咦？那吃饼乾跟红茶是在什么时候？」


    「是您们中午出门后，大约两个小时后的事了。」


    「意思就是，在吃饼乾之前，身体就不适了……」


    看来原因不是食物。但这么一来，就更想不出奥莉珍身体不适的理由了，艾伦不禁歪头。


    「对了，我总觉得很困……」


    艾伦回想著今早的奥莉珍，但她记得跟平常没有两样。


    「总之先暂时观察一下情况好了。」


    所有人点头回答艾伦的提议。


    「妈妈，今天的土产是马芬蛋糕，但因为是固态食物，我们明天看你的状况如何再吃吧。」


    「不要啊啊！我的点心～～！」


    「不行喔，请你乖乖休息。」


    「不要啊啊啊啊啊……嘶……」


    不知道是不是发烧的影响，奥莉珍变得非常爱哭。在旁边陪睡的罗威尔坐起上半身，一边抚摸奥莉珍的头，一边替她擦拭眼泪。


    「奥莉，等你的身体恢复，一定会变得更好吃喔。」


    「呜呜……亲爱的，你可以陪我吗？」


    「那当然。」


    听到罗威尔这么说，奥莉珍也放下心来，开心地不断磨蹭罗威尔。


    「爸爸，我跟凡去一趟凡克莱福特，说我们要暂时缺席。」


    「好，我知道了。」


    「亚克哥哥，里希特哥哥，我明天再开始帮你们可以吗？」


    「嗯，可以啊。」


    「列本和库立仑，请你们陪著妈妈。」


    「明白了。」


    「包在我身上！」


    艾伦对所有人下完指示后，为了让大家明白今后的打算，做了简单的说明：


    「好了，那我跟凡去一趟凡克莱福特。也会顺便联络奥丝图喔！」


    见艾伦做事这么条理分明，罗威尔不禁愣在原地。而且她还不忘在最后做出警告：


    「爸爸，请你好好看著妈妈，不要让她偷跑喔。」


    「呜……好、好啦。你也要小心喔。」


    「好！」


    艾伦有朝气地做出回答，然后把凡叫来，一起转移到凡克莱福特。


    罗威尔看著女儿可靠的背影，心里有些落寞。


    他总以为女儿永远都是那么娇小可爱，一旦开口，就没人说得赢她，没想到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长大了。


    此时无人知晓，罗威尔心中正提心吊胆地想著，未来有一天，艾伦可能会咄咄逼人地说：「我讨厌爸爸。」


    要是那天到来，罗威尔将一辈子一蹶不振。


    「真不愧是公主殿下。」


    艾伦做事的手腕让列本为之著迷，不禁心醉神迷。


    这种时候，就看得出艾伦在精灵当中，也是特别的存在。她总会抓住旁人的心。


    罗威尔虽是跟奥莉珍缔结契约的人类，在精灵界清醒之后，却受到精灵莫大的批判。


    最重要的一个理由，自然是因为他身为与汀巴尔王室有关的贵族身分。精灵与王室水火不容。


    罗威尔有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所以不介意这种事，但在精灵界当中，罗威尔的力量只不过是半精灵，非常微不足道。


    要是惹大精灵生气，他将会在瞬间被消灭。在精灵界的罗威尔就是这么弱。


    他唯一特别的一点，就是同时拥有以人类身分与奥莉珍缔结契约时的力量，以及身为精灵觉醒之后，获得的结界之力。


    照理来说，精灵只会被授与一种力量。但多亏他过去身为人类，和奥莉珍的契约才没有中断，这让罗威尔很是开心。


    这里是他逃离人界各种纷争后，与奥莉珍一同度过的小小天地。


    此时在这样平静的世界中，发生了一件宛如风暴的事情。奥莉珍怀孕了。


    周围的人都很讶异，也难以置信。每个人都异口同声地说：人类和精灵不可能有子嗣。


    仔细一问才知道，罗威尔已经半精灵化，所以才能生子。罗威尔也半信半疑，但看到奥莉珍的肚子越来越大，心中不断涌出怜爱之情。


    当艾伦出生，罗威尔第一次见到她时，看到头部两侧跟自己一样卷翘的胎毛的瞬间，心中的怜爱已经停不下来了。


    一想到这个在怀里悉心照料的宝贝女儿，长大了就会离开自己，实在非常舍不得。


    「让孩子独立是吗……」


    我做得到吗──就算自问自答，他恐怕也会马上回答：「不能。」


    她是一个在小心呵护下一直藏到今天的宝物。罗威尔认为他还需要一点时间调适心情。


    最近艾伦也大病初愈，必须时时刻刻盯著，但没想到奥莉珍会在这个时候搞坏身体。


    罗威尔这才发现一件事。他最近一直忙于凡克莱福特事业，没多少时间陪伴奥莉珍。


    奥莉珍之所以可爱地闹别扭，说要一起去人界，或许是因为她总是待在精灵城，等待大家回来，觉得很寂寞吧。


    身旁的奥莉珍可能真的很不舒服，不知不觉已经睡著了。其他精灵们察觉这点，都小心不发出声音，静静地移动。


    罗威尔以念话告诉身旁的精灵们：「我先去换个衣服，拜托你们看著奥莉了。」之后便转移消失。


    罗威尔很快就换好睡衣回来，悄悄将身体滑进奥莉珍身旁，小心不吵醒她。他看著在一旁待机的女仆替他们盖上被子后，示意所有人可以退下了。


    罗威尔目送精灵们行礼后，离开寝室，接著抚摸奥莉珍的头。


    他告诉自己，呵护在怀中的宝物可不只艾伦一个人，就这么拥抱著奥莉珍，自己也闭上双眼。


    ＊


    隔天，艾伦将土产交给女仆，吩咐她视奥莉珍的身体状况而定，再看要不要拿出土产。


    当艾伦跟宅邸的人说明奥莉珍身体不舒服，所以她和罗威尔会暂时不来帮忙后，大家纷纷送上成堆的点心。不过艾伦暗自决定不把这件事告诉本人。


    毕竟要是说出来了，奥莉珍恐怕会吃到搞坏肚子。所以艾伦告诉女仆，要一点一点拿出来给她。


    众多土产当中，有许多体贴奥莉珍身体状况的东西，比如易于消化的布丁、软绵绵的蒸糕等点心。


    艾伦已经请掌管时间的精灵停止时间，所以这些东西不会腐败，不过需要小心别被其他精灵发现这点，或许就是点心的魔力。


    艾伦也再三提醒女仆要注意这件事。


    「那我走了！」


    「路上小心。千万不能勉强喔。」


    「好！」


    艾伦被里希特抱在怀里，开朗地挥手道别，就这样转移消失了。


    被留在原地的罗威尔涌现些许落寞，但奥莉珍倒是很高兴能和罗威尔在一起。


    罗威尔没想到奥莉珍会如此开心，实在是可爱到不行。


    「女王，公主殿下有土产要给您。」


    女仆拿来的是艾伦说过易于消化，要先拿出来的布丁。


    「呀啊啊啊啊！是布丁～～！」


    罗威尔一见奥莉珍发出尖叫，「哎呀？」一声后，歪著头，并未说出心里的话。


    （好像很有精神……？）


    奥莉珍的身体从未出过问题，罗威尔原本还很担心，但说不定只是杞人忧天，他不禁松了一口气。


    罗威尔一下子喂奥莉珍吃布丁，一下子卿卿我我，不过还是观察著她的身体状况，陪伴著她。

 第四十三话 扭曲的魔素与扭曲的树木

    一行人转移到亚克指定的地点后，就这么漂浮在空中，由里希特说明原由始末。


    「森林中最大的树……奇怪？大哥，那棵树比昨天还大耶。」


    「真的、耶。」


    所有人随著里希特移动视线，立刻看见在森林里有棵树的树梢比其他的树突出一大截。


    （唔哦哦！奇幻世界！）


    那副模样就像故事中常见的巨木。故事中的巨木不是漂浮在空中，就是叶子能当成复活灵药，让艾伦兴奋极了。


    （仔细想想，我的存在也很奇幻。）


    尽管脑中拥有奥莉珍他们的常识，艾伦也知道自己的存在非常吓人。


    因此她不禁反省，自己总是不小心以生前的记忆对这个世界的事物下注解，这实在不太好。


    「那个地方的魔素很混乱，使用能力的时候要小心。」


    里希特出言提醒，所有人都点了点头。众人就像流水一样，轻轻地落在巨木根部。


    耸立在眼前的巨木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唔哇啊啊啊……好大喔……」


    艾伦仰望著巨木，嘴巴张得偌大。


    「艾伦，你的嘴巴忘记阖起来喽。」


    里希特嘻嘻笑著，同时轻轻搔痒艾伦的下巴。


    「嗯唔唔……」


    艾伦酥痒得急忙用两手捂住嘴巴，里希特见状，笑著抱起艾伦。


    亚克在一旁看著，大概是觉得羡慕，张开双手催促里希特换手，却被里希特一脚踢开。


    「大哥，请你别在意我们，专心工作吧。」


    「呜呜、艾伦、过来。」


    「我不要。里希特哥哥也是，快放我下来。」


    「咦？唉，没办法了。」


    里希特也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艾伦。


    落地后，艾伦还不忘向里希特道谢。里希特表示不用客气后，艾伦马上轻快地往巨木的树根跑去。


    「公主殿下！您用跑的很危险！」


    兽化的凡急忙跟上。里希特也紧追在后。


    奥丝图在最后方无所事事待机，首先打了个呵欠，才缓缓跟上。


    「这地方真～～平静，又鸟不生蛋。」


    艾伦听了奥丝图的话，忍不住以同样的话反问：


    「鸟不生蛋吗？」


    「对啊，公主。这里什～～么都没有喔。」


    「没有？」


    正当艾伦还不解这是什么意思时，凡也动了动鼻子，同意奥丝图的话。


    「完全没有动物的气息耶。」


    「咦？」


    「来到这么深的森林里，照理说应该要有鸟，或是一、两只鹿……可是却完全没有气息。连精灵也不在。」


    这时候，凡似乎查觉异样，开始警戒周遭。


    「里希特哥哥，这种事有可能发生吗？」


    「嗯～……应该不能说没有吧？虽然我也是第一次碰到……」


    接下来里希特说出口的话，令艾伦难以置信。


    「我想这应该是魔物风暴的产物。」


    「咦……？这个吗？」


    「对。我早上有从空中观察这整个地方，发现这里是一座很大的岛屿。」


    「岛屿……」


    岛屿中心发生了魔物风暴。在这样一个封闭的空间，一旦发生那样的风暴，不难理解后果会如何。


    「感觉好像蛊毒……」


    「蛊毒？」


    里希特听见了艾伦的呢喃。


    「那是一种使用虫子的诅咒仪式。」


    「呃……公主怎么会知道这种鬼东西啊！」


    奥丝图以难以相信艾伦竟会说出这种话的眼神看著她。


    凡一脸困惑，亚克则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有里希特静静地发出怒气。


    「这是负面教材。艾伦，你在哪里知道这个东西的？」


    「咦！哪、哪里啊？我忘了。」


    「……真的吗？」


    「真、真的。」


    被里希特这么不发一语地盯著看，实在是如坐针毡。


    奥莉珍是知道艾伦拥有转生前的记忆，但艾伦不知道能不能现在挑明这件事。


    但当艾伦连个搪塞的谎言都说不出来时，里希特轻轻叹了口气。


    「算了，就先当成这样吧。」


    里希特摸了摸艾伦的头，她只能轻轻说声「好……」当作回答。


    「啊……你说那叫蛊毒？那个跟这里很像吗？」


    奥丝图这么问后，艾伦这才开始解释：


    「所谓的蛊毒，是把很多虫子装进一个很大的瓶子或壶，让它们自相残杀。」


    「恶……」


    「怎么有这么残忍的……没有精灵会想到这种事。是人类吗？」


    「是……是啊……」


    里希特的言语极为锐利，要是解释得太详细，难保不会出现纰漏，弄得艾伦是冷汗直流。


    （要是他们以为我是在凡克莱福特听说这件事情，说不定以后就不会让我去帮忙了……我要赶快岔开话题！）


    「然后把最后剩下来的那只虫……用在杀人或诅咒上？对不起，我记不太清楚了。印象中是这种方法。」


    虽说是为了岔开话题，这样或许又太随便了。


    （呜哇啊啊啊！到底该怎么解释才对啊！）


    「原来如此。要是魔物风暴发生在封闭的岛屿，动物们自相残杀……的确可以理解这里为什么没有人类和动物。」


    看来似乎跟料想中的不一样，没有遭到质疑，艾伦不禁心跳得飞快。这时奥丝图说出了一句直捣核心的话。


    「可是啊，如果真的是这样，不就代表最后有一只剩下来了吗？」


    因为奥丝图这句话，艾伦的脸色瞬间刷白。当她惊觉确实如此时，一股恶寒瞬间涌上。


    「唔唔……要是那家伙出现，吾会一击将之击溃！」


    为了替艾伦打气，凡一边说，一边发出「嘎哦」的吼声。


    「话说回来了，小不点，你为什么要兽化？」


    「因为公主殿下最爱吾的毛发！」


    「是喔。」


    「啊，等……母亲！请你别拔吾的毛！」


    「我想说看起来很热嘛。要剃掉吗？」


    奥丝图握著背上那把剑的剑柄说道，凡和艾伦一同发出悲鸣。


    「请你住手──！要是用了那个，吾会被劈成两半──！」


    「奥丝图！凡的毛皮很重要！」


    当艾伦慌慌张张地要奥丝图住手，奥丝图也摸了摸艾伦的头说：


    「好啦，要是有那种家伙在，我会把它劈成两半。」


    看来这是奥丝图以自己的方式，替艾伦打气的手段。艾伦顿时还愣在原地，后来也察觉奥丝图的用心，露出了微笑。


    「那就拜托你了。」


    「好喔。」


    「公主殿下！吾也是！还有吾喔！」


    凡不停在艾伦身边打转，彰显自己的存在，这也让艾伦很是高兴。


    「那也拜托凡了。」


    「遵命！」


    凡大力地喘气，一脸得意地面对奥丝图。


    「果然很烦。我看还是剃掉小不点的毛吧。」


    「请你住手！」


    一旁的亚克和里希特不管他们的一来一往，正探索著气息。他们似乎认为奥丝图所说的话不无道理。


    「大哥，有这样一个家伙吗？」


    里希特询问后，亚克原本是歪著头思索，他查探了周遭好一阵子后，摇了摇头，表示他没感觉到有这样一个存在。


    如果有个唯一在魔物风暴中幸存的生物，亚克不可能一开始会没有察觉。


    不过如果说到有个类似的东西存在，那就是眼前这棵巨木了。亚克伸出食指指著它。


    「呃……难道就是这棵树？」


    里希特在困惑之中问道，亚克对此点了点头。


    集所有人视线于一身的这棵树，又比昨天更加严重扭曲了。


    艾伦总觉得自己在哪里看过眼前这棵树。


    （感觉……好像似曾相识……）


    这就叫做既视感吗？艾伦发出「嗯～」的思索声，一一摊出记忆中相似的东西，结果发现是某种植物。


    （对了，是榕树跟招财树这两种观叶植物！）


    粗壮的树干和厚实的枝叶复杂地缠绕著根部的模样，跟榕树一模一样。


    从地上开始生长的树干到了途中，就露出了被称为气根的树根。这点跟榕树相同。


    另外周遭树木不断缠绕上来的模样，就跟编织好的招财树很像。


    招财树的造型其实是人工编织的。但眼前的景象看起来却像树木被施予一定的力道，才会如此卷曲。


    （这就是魔素扭曲的影响吗？）


    魔素应该是无法自行移动。所以才需要亚克存在。


    （既然这样，代表受到某种影响的可能性最高……）


    里希特察觉艾伦陷入沉思，将食指摆在嘴边，要求众人别出声。而艾伦并未发现他的这个举动。


    （既然双女神建议哥哥们带我来，一定是需要我的能力吧？）


    这时候，艾伦想起里希特说过，巨木中央有个类似石碑的东西。


    （虽然有点远，从这里能看得出材质吗？）


    艾伦开始试著靠近巨木。但那些像气根的树干和其他树木太碍事，让她无法靠近中央。


    所以她轻轻浮起，往主干飞去。当她随意推测该石头的位置，发动力量的瞬间，事情发生了。


    「呀！」


    「公主殿下！」


    大概是受到艾伦发动的能力影响，周围的树木不断发出隆隆地鸣，开始移动。


    艾伦打从一开始就小心行事了，但没想到树群连这样小小的力量都会有反应，她实在是讶异不已。


    凡急忙上前护住艾伦，里希特也从后方抱著艾伦，然后远离树木。


    「艾伦，你还好吗？」


    「里希特哥哥……谢谢你。」


    艾伦的心脏正怦怦跳个不停。她被里希特抱著，坐在左手臂上，就这么靠著里希特，抓著他的上衣。地鸣看样子一时半刻是不会停止了。


    「亚克哥哥，你可以降低树木周围的魔素吗？」


    「降低？」


    「就是把这棵树周围的魔素吹得远远的！」


    「知道、了。」


    亚克轻轻举起右手，接著一阵狂风突然吹来。看来他是掀起了龙卷风，将魔素往天空送。


    因为这阵强风，艾伦反射性紧紧抓住里希特，里希特也把手放在艾伦的头上护著她，并稳住她的身体。


    当强风停止，艾伦抬起头，地鸣也跟著停止。艾伦就趁现在使用能力，迅速分析那块石头。


    「……黝帘石？」


    她查出周围岩石的中心，镶著一块黝帘石。应该是有个人刻意放在里面的。


    「黝帘石是什么？」


    「呃，矿石的一种……含有钒和氧化铬，应该是一块蓝色的石头。」


    「蓝色的石头吗？」


    「对。它跟树木中心那块石头不一样，应该是有人埋进去的。」


    黝帘石又叫坦桑石。是一种根据成分的保有量，颜色和称呼都会改变的多色性宝石。


    蓝色的坦桑石有较高的钒，绿色的绿帘石则有较高的铬。


    其他还有铁含量较高的黄色斜黝帘石。以及同时含有红宝石成分，与明显不透明的绿色区块的红宝黝帘石，又叫红绿宝。


    含有锰的不透明粉红色宝石，也叫做桃帘石。透明度高的粉红色宝石，则叫做粉红黝帘石，是一种多样性的宝石。


    其中坐镇在树木中央的这颗石头，虽然只能粗略推估成分，却毫无疑问是坦桑石。


    「是谁埋进去的吗……」


    「对。石头的中心镶著一个很大的蓝宝石。」


    「原来如此。因为石头表面布满树藤和青苔，我只是随便猜测可能是石头，却不是很清楚。所以双女神才会说，适合由你来处理这件事吧。」


    「或许吧。」


    如果与矿物有关，艾伦确实能调查得比任何人更详细。双女神或许就是看清了这点，才会叫他们带上艾伦。


    里希特把艾伦放回地面，维持漂浮的姿态，直接拜托亚克：


    「大哥，你可以就这样让魔素别再跑回来吗？」


    「知道、了。」


    艾伦敏锐地察觉里希特要做些什么，于是开口询问：


    「里希特哥哥，你要怎么做？」


    「我想说既然你能使用能力，我应该也能用『电影』。我要把周围的树木烧了。」


    「电影？那个难道是……」


    「是你替我命名的招式。」


    里希特对著艾伦拋了个媚眼，接著在右手制造出一把光剑。


    当艾伦无意识发出「呃」的一声，里希特挥下手中的电影，一口气烧开中央那棵树的一小部分。


    里希特灵活运用电影一一砍倒四周树木的模样是很帅，但艾伦想起那个名字的由来后，不禁抱头苦思。


    （那该不会是那个时候的……！）


    那是很久以前，艾伦看到这个招式，脱口说出「是电影里的东西……！」结果就这么被拿来当招式名称的东西。


    （先等一下，这未免也太丢人了吧！）


    里希特无视艾伦不知所措的模样，迅速在树木中心开出一个空洞。


    中心有个被树藤和青苔覆盖的东西。当艾伦心想这就是里希特刚才说的石头后，没过多久，石头就一口气烧起来了。


    「呀！」


    「我有控制力道，火只会烧掉黏在石头上的树藤和青苔，你不用担心。」


    艾伦以前曾经仔细教过里希特，聚光产生热能的办法。


    从此之后，里希特学会各式各样的事情，非常地开心，也提升了熟练度。


    石头周围的树藤和青苔一下子就烧得精光，露出一块石头，石头的中央镶著一颗高透明度的偌大蓝紫色坦桑石的原石。


    艾伦调查了原石的大小，长十五公分，宽七公分，镶在石头中的深度同样是近七公分。


    就是这个东西对艾伦的探索释出强烈的反应。


    坦桑石经过加热处理后，会变成具有高透明度的蓝宝石原石。但照理来说，应该要用三百度以上的高温烧两个小时以上才行。


    如果这是一颗经过热处理的原石被镶嵌在石头中，代表它毫无疑问是人工制品。


    由于里希特制造出光源，艾伦等人才得以近距离仔细打量宝石。随后，艾伦讶异地瞪大了眼睛。


    「难道这是多色黝帘石！」


    镶在石头中的原石有很高的透明度，呈现出蓝色和紫色的美丽渐层色。


    具有两种以上的颜色、呈现美丽的渐层色彩，再加上色彩的鲜艳度，像这种高度稀有的宝石，就叫做多色黝帘石。


    正因为这种宝石的形成不必经过加热，才具有被称作多色黝帘石的价值。无论是透明度也好，还是色彩的浓郁度，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说不定是受到高浓度的魔素影响才会如此，艾伦与生俱来的研究者本性不断涌出，这点旁人都看得出来。


    「艾伦的执著力真是惊人……」


    一旁的里希特显得有些退却，艾伦见状，这才回过神来。


    「好想带回去调查喔……」


    听到艾伦喃喃说出这句话，奥丝图和里希特都不禁苦笑。


    「公主，没想到你的嗜好这么特殊啊。」


    「艾伦，这东西说不定是受到魔素影响才会这样喔。」


    「啊。」


    「你忘了对吧？」


    「对……」


    艾伦害羞地嘿嘿笑著，所有人只能苦笑。


    「公主殿下，那颗石头下面好像有字喔。」


    「咦？」


    所有人的视线因此一齐往下移动。当他们见到那段文字，都藏不住心中的讶异。


    因为刻在石头上的文字，竟然是精灵语。

 第四十四话 刻在石碑上的精灵语

    「这个是精灵语吧？」


    艾伦有些没信心地询问，里希特随即嘟囔：「真是怀念。」


    「嗯，这个有点久了。大概是五百年前在用的吧？」


    虽然不像人界那么显著，精灵界的流行和文字种类、说法，也会随著时间流逝和时代风潮慢慢改变。


    罗威尔以前教过艾伦，人界最古老的文字记述是以精灵语写成，也有文献如此记载。


    艾伦姑且也看得懂精灵语，但没想到会在这里撞见。


    在人界，也只有少部分的人看得懂精灵语，艾伦听说汀巴尔国内没几个精通精灵语的人。


    与精灵缔结契约或魔法阵上的文字，是精灵语与人界的文字互相穿插衍生出来的东西，不会出现在精灵界。


    她在学院看到监禁亚克的魔法阵，恐怕也是三百年前的文字。不过艾伦却看不太懂契约使用的语言。


    （五百年前还只是有点久……真夸张。）


    对艾伦来说，五百年就像一段永无止境的时光。但她身边有一半的大精灵是创立这个世界的元老，次元根本不同。


    艾伦不知道他们正确的年龄。就算若无其事询问，他们也只会反问：「我几岁了啊？」根本已经记不清楚了。


    艾伦拥有人类的感觉，所以她不太懂他们怎能如此，不过置身在庞大的时间之流中，或许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人一旦上了年纪，就会觉得一年过得比一年快。这就是体感时间和年龄成反比的珍妮特法则。


    心灵跟不上变化，对过去记忆犹新──精灵也会有这些现象。说不定精灵和人类在本质上并没有多大的不同。


    「那这上面写了什么？吾看不懂。」


    看来凡也看不懂石碑上的文字。


    「公主和小不点才刚出生，看不懂也没办法。」


    随著时间流逝，刻在上头的文字已经有所残缺。里希特也花了一番功夫才成功解读出来。


    【约定……共赴永恒，期许再度于此地邂逅……杜马长眠……祈……】


    「嗯～只看得懂这些了。」


    听完里希特说的话后，艾伦道出率直的感想：


    「杜马长眠……所以这是杜马这个人的坟墓吗？」


    「人类死掉好像会造墓是吗？所以是死掉之后，埋在土里，然后在上面立这种石头？」


    当艾伦听到「埋」这个字，突然想到一件事。


    （这个世界基本上各处都是土葬，这下面说不定有骨头？）


    艾伦使用能力，调查周边土壤的成分。如果这是人类的坟墓，应该就在这块石碑的正下方吧──艾伦这么想，发动了能力。


    「你想到什么了？」


    「我想说分析一下这块石碑下方的土壤成分……啊。」


    石碑下方数公尺的地方，有著一块一块以一定间隔分布的钙元素。从长度和推估的分量，大概是一个成人的分量。


    （从杜马这个名字来判断，是一位男性吗？）


    「石碑下方有一具成人的遗体。」


    「你连这种事都知道啊……」


    里希特显少见过艾伦的能力，因此很是惊讶。奥丝图则是歪著头，搞不懂艾伦怎么会知道。


    「因为是公主殿下呀！」


    倒是凡，不知道为什么得意地说著。


    「只有这块石碑周边，植物的根呈球状包围著这里，把石碑保存的很完整。」


    「保存……会不会是这具尸体在操纵魔素？」


    「周围的树根看起来的确很像是在保护遗体。可是人类做得到这种事吗？」


    「不行吧。妈在创造人类的时候，是有让他们跟精灵对话的能力，却没有给予力量。」


    艾伦纯粹想知道为什么要让他们能和精灵对话，而开口询问，只见里希特理所当然地回答：「因为要是发生什么事，不能沟通就无法叫他们听话了啊。」


    （……总觉得有点难过。）


    听到这么斩钉截铁地回答，感觉就像否定了罗威尔和艾伦的存在。


    虽然艾伦明白他们没有这个意思，内心深处还是一阵刺痛。


    「……对了，精灵语。」


    「艾伦？」


    「会不会是……这具遗体生前跟精灵缔结契约，而那个精灵操纵魔素在守护这具遗体呢？」


    「嗯──可是附近好像没有这么一号人物耶。」


    奥丝图动了动鼻子，嗅著气息。仔细一看，凡也正在策动他的鼻子。


    掌管风的精灵无论人化或兽化，都能分辨气味吗？艾伦觉得有些耐人寻味。


    「凡，你能分辨气味吗？」


    「吾不像母亲那么厉害，不过还是大概知道。」


    「是喔！好厉害！」


    艾伦以尊敬的眼神看著凡，凡一脸得意地喷出鼻息。


    他的尾巴也不断摇摆，却被奥丝图揶揄：「小不点可真好懂。」


    「艾伦，我觉得不可能是精灵在操纵魔素喔。」


    「我、没办法、操纵、魔素。」


    就算有精灵能操纵魔素，也不可能凌驾亚克。但现实问题却是，亚克无法操纵那些魔素。


    亚克大概是很介意这一点，显得无精打采。


    「亚克哥哥，你不能操纵的魔素，只有这块石碑周围的吗？」


    「……应该是？」


    「这附近的魔素浓度变高了。可是你刚才已经把这里的魔素导到天空，藉此降低浓度了对吧？」


    「嗯。」


    艾伦逐一确认著。接著汇整了想得到的可能性。


    「既然这样……我认为是石碑或这附近的某样东西扭曲了四周的魔素，这么想应该比较妥当。」


    「啊～原来如此。现在的确可以正常使用能力。」


    艾伦一边发出思索声，一边看著石碑，这时凡提出要去探查附近的要求。


    「或许有吾嗅不出来的精灵藏在哪个地方。」


    「的确……那凡，麻烦你了。可是不要勉强喔。」


    「遵命。」


    说完，凡就这么消弭身形。


    「要不要我把这棵树劈成两半？」


    奥丝图握住背上那把剑的剑柄，里希特看了，厌烦地说：


    「用你那把剑，被砍的铁定不只这棵树吧？」


    「会一起飞掉的东西，顶多也就对面那座山吧。」


    「那更不行吧。」


    见旁人随即否定她的提议，奥丝图显得很不是滋味。


    「不要说不行嘛。我偶尔也想用用这把剑啊。要是不稍微用一下，会生锈耶。」


    「那把剑是活的，才不会生锈。而且你真的会被妈骂死。」


    「生锈只是一种比喻嘛。我又不怕女王，想说偶尔一次没差吧？」


    「妈会一边叫著『小奥，不行哟～～！』一边飞过来吧。」


    「喂，别闹了。你怎么会知道？」


    每当奥丝图想拔剑，奥莉珍就会急忙送出念话。奥莉珍的念话总是来得及时，弄得奥丝图每次都只能砸嘴。但她很讶异里希特居然会知道这件事。


    「因为妈总会说给我听啊。」


    「为什么啊！」


    面对这个简单的理由，奥丝图瞬间傻眼。倒是亚克，他从一旁探出头来。


    「那个、是活的、吗？」


    看来是对奥丝图的剑有兴趣。亚克明明是第一个精灵，基本上却不太与人来往，所以完全不知道精灵界的常识。


    「这是变成剑的精灵啦。会吸收主人的力量，变成自己的破坏力。」


    「要是不把他拔出来，他也只是一直睡觉。」


    「睡、觉？什么时候、会起来？」


    里希特察觉亚克兴奋地想把剑叫醒，不禁一脸认真对他说：


    「不能把他叫起来。」


    艾伦并未注意这三个人在吵闹些什么，只是一直在思考。


    （刻在石碑上的是大约五百年前的精灵语……）


    先假设有个精灵跟这名死者缔结契约，在他死后建造坟墓，并在墓碑上以精灵语刻字。


    以艾伦的能力，不是查不出石碑的年代，但如果对方使用的是早已历经几千、几百年的石头建造墓碑，那么调查石头的年代也没什么意义。


    （我有办法取出遗骨，做放射性碳测量这类的事吗？可是考虑到周围的树根也在保护遗体，如果要合并计算魔素浓度高的土地、虫子、气温分解速度……这实在不是我的专长。）


    做这些事需要解剖学或考古学等专门知识。而且因为所处世界不同，魔素对土地的影响，以及与分解有关的虫子种类也会不一样。就算艾伦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精通这门学问，这不禁让她有些沮丧。


    周遭没有精灵的身影。就算是因为魔物风暴，才使得精灵消失，只要知晓年代，就能在精灵界寻找知道当时情况的精灵，进而获得情报。


    艾伦重新思考有没有其他能锁定粗略年代的办法，但到头来依旧找不到能参考的年代。


    （如果魔素在五百年前就扭曲了，亚克哥哥应该会发现。这么说，魔素扭曲是在亚克哥哥被抓走的这三百年间，这么想比较合理。）


    精灵没有建墓的概念。也许是这个精灵很重视契约者，所以随著人类的习惯有像学样，建造了墓地，并在石头上刻精灵语。


    「如果守墓的精灵因为魔物风暴而扭曲的话呢……？」


    亚克被监禁在学院时，受到贝伦杜尔的祖先画的魔法阵影响，无法操纵魔素。这件事发生在三百年前。


    假设守墓的精灵不管魔物风暴已经发生，依旧为了守墓留在这里。


    艾伦刚才解释过用来诅咒人的蛊毒，现在如实发生在这块土地的可能性一下子提高了。


    「凡不知道有没有事？」


    「怎么突然担心起他了？」


    艾伦接著说出自己推理出的结果。


    她假设有个精灵在此守墓，契约者死后，那个精灵就一直守在这里。之后就算发生魔物风暴，也没有逃走，因此那个精灵很有可能已经扭曲。


    「既然精灵扭曲，那么他使用的魔法也很有可能跟著扭曲。」


    「原来如此，的确说得通。」


    正因为精灵能够承受某种程度的高浓度魔素，魔物风暴发生当时，精灵魔法师才会被推上前线。


    但不管耐受性多强，就算是精灵，长时间接触高浓度的魔素，也不可能平安无事。


    能平安无事的，就只有大精灵了。


    大精灵基本上都以精灵界为活动据点。当他们为了办事前往人界，有时也会跟碰巧在当地遇见的人类缔结契约。


    人类能与大精灵缔结契约可说是千载难逢的运气，也有一些精灵是在缔结契约后升华成大精灵，这两种都是非常稀有的存在。


    「魔物风暴是高浓度的魔素淤积之下，引起类似爆炸的现象，之后生物被那股力量吞没，导致扭曲的灾害。如果那个精灵被爆炸吞没，然后产生扭曲，成为被留在这座岛上的最后一个生物……」


    「就变成你刚才说的蛊毒吗……」


    「所以这里果然留著一只凶恶的家伙吗？」


    「对……我很担心凡，还是把他叫回来吧。」


    艾伦立刻以念话呼唤凡。而凡也正好说他发现了某样东西。


    「遗迹吗？」


    『森林中有一座崩毁的遗迹。请问该怎么做呢？』


    「对不起，你稍等一下。」


    『遵命。』


    艾伦抬起头，打算徵求众人的意见。


    「凡在附近发现遗迹了。」


    「哎呀，那就走吧。搞不好会有什么线索。」


    「好。我请凡带我们过去。」


    艾伦以念话告诉凡后，凡立刻转移回来了。


    「那我们就过去吧。大哥，我想先把这里的魔素恢复原状，你可以吗？」


    「可、以。」


    尽管持续使用能力，却不见亚克的疲态。


    「大哥，你的力量恢复得差不多了耶。」


    「是、吗？」


    亚克开心地笑道，里希特和艾伦也被传染，跟著展开笑颜。


    正因为他们知道亚克之前的状态有多严重，像这样明显的恢复，更让人开心。


    「亚克哥哥，你解除能力的时候，看得见魔素流动的样子吗？」


    「嗯？」


    「我想如果是你，应该看得见才对……」


    「看得见、喔。」


    听了亚克的回答，艾伦双眼都亮了。


    「我猜这里的魔素一恢复，就会发生里希特哥哥之前说的现象。」


    「的确，这个空洞应该会在一瞬间恢复吧。」


    「对。在前往遗迹之前，我想先确认魔素的动向。」


    「我知道了。那先离远一点吧。因为四周的树木会逐一缠上来。」


    里希特说完这句话后，就要抱起艾伦，没想到却有只手从旁介入。


    「哇！」


    「艾伦来、这边。」


    脸上始终挂著笑容的亚克抱起艾伦。晚了一步的里希特只能苦笑。


    「被抢先了啊。」


    「换、我了。」


    亚克心想终于抱到艾伦了，不断磨蹭她的头。


    「唔咕！」


    「大哥，我知道你很开心，可是轻一点啦。艾伦会被你压扁。」


    「呣。我会、小心。」


    「…………」


    艾伦已经面无表情，连心都飞走了。


    （为什么……我身边的人都这么想抱我啊……）


    艾伦两眼发直，抓紧了亚克的脖子，避免摔下去。


    这个举动深得亚克的心，他再度磨蹭艾伦，让艾伦伤透了脑筋。


    「唔咕！」


    「大哥！」


    「对不、起。」


    「你们在干嘛啊？」


    尽管被奥丝图厌烦地数落，所有人还是漂浮到空中，来到远离巨木约五十公尺的地方。


    众人移动到能清楚看见巨木的场所后，亚克的左手维持让艾伦坐在上头的模样，右手则是高高举起，然后轻轻往下挥。


    随后，地鸣以巨木为中心，发出阵阵「隆隆」巨响。


    「没想到居然会有这种事……」


    艾伦完全看傻了眼，不过她还是观望到最后。一旦地面摇晃，照理说就会群鸟飞离，现场却完全没有这种现象。


    明明是绿意盎然的森林，这幅完全不见动物身影的光景，实在极为异常。


    巨木就像结痂一样，将裸露的石碑用周围的树木包覆起来。树木被拉过去之后，树根也被拉起，使得地面就像山一样隆起。


    这时候，因为太阳反射，艾伦觉得被镶在石碑上的坦桑石原石似乎发出了一道光芒。


    （……咦？）


    艾伦一瞬间怀疑自己的眼睛。坦桑石的原石应该没有任何力量，但她却感觉到魔法的波动。


    「石头、在收集魔素……？」


    亚克从艾伦的头顶发出嘟囔。这声嘟囔小声到若不是碰巧被他抱著，否则根本听不到。


    （坦桑石应该没有那种能力啊……这是怎么一回事？）


    事态至此，又蒙上一层谜团了。


    ＊


    在凡的带领下，一行人降落的地方，是距离刚才那棵巨木约五公里远的地方。


    凡克莱福特的墓地就在距离城镇不远处，艾伦这才觉得，那块石碑放置的地方还真远。


    遗迹如今只剩下断垣残壁，以及勉强看得出建筑物占地有多大的地基。


    （简直就像奔密列遗迹……！）


    那是某个著名动画用来当设计原型的崩毁遗迹。石头上布满青苔，半毁的门上也缠满树根和树藤。


    覆盖著遗迹的森林就跟巨木所在的地方一样，是一片蓊郁。因此从上空难以确认遗迹的样貌。


    里希特很佩服凡居然找得到这里。受到里希特夸赞，凡一脸得意，奥丝图却看不顺眼，笑著调侃：「小不点还得意忘形。」


    「凡，做得好！」


    「吾立功了！」


    兽化的凡探出头示意，艾伦就这么待在亚克的臂膀中，胡乱抓著凡的头。


    「漂浮就漂浮，动作干嘛这么灵活啊？」


    「母亲这是什么意思？吾本来就很灵活。」


    「唉──好啦，知道了。」


    奥丝图敷衍地回答，却惹得凡发出大吼：


    「也请母亲偶尔夸夸吾！」


    「走开，烦死了。」


    听著双方一如往常的争吵，里希特环伺周遭说道：


    「看起来好像没有立足之地，没办法了，我们用漂浮的方式四处看看吧。」


    众人点头同意里希特的提议。这时候，艾伦首先对凡说出刚才向众人说明的内容。


    「您是说，这附近很可能有个操纵魔素的人……」


    「刚才那块石碑的中心，发出了发动魔法的气息。虽然我没看到魔法阵，或许是从远端操纵的类型。」


    「吾明白了。」


    里希特提醒众人要绷紧神经行动后，便开始各自调查遗迹了。


    「亚克哥哥，请你放我下来。」


    「我、不要。」


    亚克直摇头。手臂甚至多用了一点力气抱紧艾伦，就是不肯放手。


    「这样我看不清楚。」


    艾伦为难地说著，一旁却传来「不可以喔」的声音。


    「亚克大哥，请你别放开艾伦喔。一旦她查得忘我，就会看不见四周。」


    「咦──」


    艾伦发出不满的声调，但里希特却以「艾伦前科累累」为由，不予理会。


    艾伦之前在学院太过乱来而昏倒，结果灵魂脱离身体，造成大骚动。


    她听说当时以奥莉珍为中心，集结了大精灵们一起搜索她的灵魂，所以当她的身体恢复原状后，便去向所有帮忙寻找的大精灵们赔罪。里希特也是其中之一。


    里希特说的话就像一根针，刺在艾伦的胸口上，让她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呻吟声。


    「亚克大哥，请你带著艾伦去她想看的地方吧。」


    「好。」


    「……对不起。亚克哥哥，麻烦你了。」


    亚克听了艾伦的请托，轻轻笑著。他摸了摸艾伦的头，艾伦只觉胸口一阵酥痒。


    周遭的人之所以担心她、过度保护她，都是因为她自己太过乱来。


    酥痒的心情和愧疚之情就这么混杂在艾伦的心中。


    之后，当众人各自寻找线索，艾伦看著整体遗迹，想到了一件事。


    （这不是风化破坏，比较像遭遇暴风雨……）


    刚才他们推测这里可能发生过魔物风暴，那么这里也是受害地区吗？


    艾伦拜托亚克移动到残存的石壁附近，这才发现上头刻著从未见过的图样。图样已经受到风化所有缺失，石壁上也有伤痕，能辨识的部分已经微乎其微。这些图样都是精灵界没有的。


    巨木的石碑上刻著精灵语。艾伦原先还以为这整块土地都和精灵有渊源，看来关系似乎不大。


    （要是我当初多少学会一点考古学，现在或许就会知道些什么了……）


    其实艾伦也想看看人界纪录的文献，但倘若有那种东西，也会放在王室的图书馆或学院这类有专家在的地方吧。


    既然精灵和王室素来不合，艾伦也无法请求协助。


    （而且这座岛离汀巴尔国很远……）


    汀巴尔实在不太可能拥有这座岛的相关记述。


    艾伦皱著眉头，不断发出思索声。每当她如此，亚克都会在第一时间察觉，并抚摸艾伦的头，打断她的思绪。


    亚克似乎不把遗迹放在眼里，始终笑眯眯地看著艾伦。艾伦发现这一点，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既然这样，全看过之后再思考吧……）


    艾伦一边苦笑，一边继续探索。


    后来他们在周围探索了约两个小时，却没发现任何线索。


    ＊


    当太阳开始下山，他们以念话呼叫彼此集合。集合后，询问众人有没有收获，但每个人都摇了摇头。


    「没有什么值得提出来说的。」


    「就凭我们，根本看不懂数百年前的人类遗迹。」


    大家都在叹息之中这么说著。


    「看起来也没有可疑人物，实在是伤脑筋……」


    当艾伦询问精灵当中有没有谁知晓人类的历史，却被奥丝图反问：「有那种家伙吗？」


    「也对……我本来还想说，要是有知识的精灵……」


    说到这里，艾伦想起来了。不就近在身边吗？


    「艾许特！」


    以精灵魔法师的身分，在凡克莱福特担任治疗师的休姆。他是与索沃尔再婚的莉莉安娜的独生子，现在可喜可贺成了索沃尔的义子。


    当他们在公开场合跟所有人见面打招呼时，艾伦才知道，原来拉菲莉亚不知道怎么跟休姆相处。


    父母再次再婚，当拉菲莉亚听说休姆会成为她的义兄，胀红著脸大叫：「我才不会叫你哥哥！」众人倒觉得这是个令人莞尔的回忆。


    当时休姆也以满面的笑容对拉菲莉亚说：「不能叫哥哥，应该要叫兄长吧？你好歹也是贵族啊。」看来休姆也是个很有个性的人。


    虽然是义亲，对艾伦来说，休姆也算是堂哥。


    而这位休姆的契约精灵──小白兔艾许特，就是智慧精灵。只要去问它，或许会知道些什么。


    「我明天去一趟凡克莱福特，请他们帮忙。说不定会知道些什么。」


    「有人类跟智慧精灵缔结契约吗？真是稀奇。」


    里希特的反应反倒让艾伦感到讶异。


    「这很稀奇吗？」


    「精灵城姑且也有这种精灵啦，可是要花一番功夫才找得到。他们平常都躲在洞里，而且马上就会溜走。」


    「咦？……是吗？」


    艾伦陷入困惑，因为那跟艾许特给人的印象实在差太多了。听说智慧精灵对求知非常贪心。


    他们总会一溜烟就跑去收集情报，就算想仰赖他们的知识，也抓不到人。


    「那只小不点才不可能是这么稀奇的精灵！」


    见凡激动地呼出鼻息，奥丝图似乎发现了什么，不怀好意地笑道：


    「怎么？小不点对独当一面的家伙起了竞争心吗？」


    「那只死小不点，居然说他比吾还要毛茸茸！」


    回想起当时，凡的怒火也跟著复苏，全身的毛都竖起来了。


    「凡已经很毛茸茸了，不过艾许特的毛很轻柔，摸起来好舒服！」


    艾伦回想起艾许特柔软的毛皮，不禁一脸陶醉。她的脸上写著「希望见面的时候，能稍微摸一下」。


    「公主颠下──！您这样是花心──！」


    凡的眼睛涌出了泪水。


    「搞什么，结果是毛皮竞争啊。」


    奥丝图厌烦地说著。甚至要求凡与其比毛皮，不如增进战斗技术。


    「公主殿下的首席毛皮是吾！吾会为此不惜一切努力！那只小不点才比不过吾！」


    「好啦，烦死了。」


    里希特在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之前，就不去管凡他们，对艾伦说道：


    「那就拜托那个智慧精灵看看吧。」


    「好。我明天就去凡克莱福特问它。」


    「我们要是有在精灵城抓到智慧精灵，也会问问看。毕竟光凭我们几个，根本不懂人类的习惯。我还会去查查发生过魔物风暴的旧地纪录。」


    因为这句话，艾伦才想到，汀巴尔的历史应该也多少有用处。


    「汀巴尔国遇过两次魔物风暴，应该有纪录。我明天也去调查看看。」


    「好。那明天主要就是调查了，我们回精灵城吧。」


    「好！」


    虽然还有许多谜团，但有了下一步该怎么走的线索，艾伦稍微松了口气。

 第四十五话 坦桑石的逸闻

    今天艾伦在中午过后，和凡一同前往凡克莱福特。


    昨天艾伦已经趁傍晚时，拜托凡先行告知，希望能空出时间，让她跟休姆谈谈。


    后来收到的回覆是没问题，不过还附上一条贾迪尔想见艾伦的消息。


    （是为了画具吗？还是定期联络？）


    艾伦在凡克莱福特刚开启一份新的事业。贾迪尔主动表示要提供协助，所以将部分事业以共同事业的形式推行。


    贾迪尔过来时，艾伦总会收到他想见面的联络，但贾迪尔毕竟身上有诅咒，几乎都是罗威尔前往接待。


    艾伦向罗威尔报告昨天的调查结果后，一并说了要去一趟凡克莱福特，结果罗威尔也想同行。不过由于奥莉珍的身体到现在还没恢复，艾伦也就拜托罗威尔还是谨慎起见，陪在奥莉珍身边。


    虽说还有凡他们在场，不过在没有罗威尔陪同之下见贾迪尔的情况，自从之前她偷偷跑去见面那次后，就不曾有过了。


    （妈妈不知道要不要紧……？）


    奥莉珍会反覆感到倦怠与疲惫。虽然库立仑和列本都在一旁待命，其他精灵们还是很担心。


    罗威尔说过，奥莉珍从来没生过病，因此众人更是困惑不已。


    现在倦怠凌驾了一切，让奥莉珍没什么精神，不过只要罗威尔在旁边，她就能放下心来，因此紧黏著罗威尔不放。大概是依恋人类的体温吧。


    艾伦的药是人类用的，不一定会对奥莉珍这个女神有效。她原先是觉得跟精灵有关的事，就交给精灵处理，但什么都做不到，却是如此焦虑。


    （妈妈就交给爸爸吧。我现在得做自己该做的事。）


    平常陪在身旁的罗威尔一不在，倒让艾伦感到一丝寂寥，不过平常她总嚷著要让孩子独立，首先自己必须学会不依赖父母才行。艾伦如此激励自己。


    ＊


    当艾伦和维持兽化型态的凡一同转移到凡克莱福特家的大厅，罗伦、凯以及几名女仆已经在那里等待，并对著艾伦低头行礼。


    「我们久候多时了，艾伦小姐。」


    「大家好！」


    艾伦问好后，所有人也笑著回应。接著罗伦往前踏出一步，说出行程。


    「艾伦小姐，殿下稍后将会来访，您要怎么安排呢？」


    「在殿下来之前，我想跟休姆聊聊。」


    「好的。休姆少爷尚未前往治疗院，我们这就请他去会客室。」


    罗伦一边放松脸部肌肉笑著，一边低头致意。


    「麻烦你们了。叔叔他们在工作吗？」


    「是的。老爷在汀巴尔城，拉菲莉亚小姐前往训练场了。」


    「这样啊……」


    现在是中午过后，艾伦原以为能和回来吃午餐的拉菲莉亚见面，看来她今天会在训练场待到傍晚了。


    罗伦精明地察觉艾伦想跟拉菲莉亚打声招呼。


    「小姐傍晚就会回来，您要不要一起共进晚餐呢？」


    「嗯～……这个邀请是很有魅力，可是妈妈现在身体不舒服，要是不早点回去，爸爸恐怕会担心，所以我今天办完事就走。」


    「这样啊。」


    看罗伦陷入忧思，艾伦有些慌了。


    「等妈妈的身体恢复了，请务必让我一起用餐。」


    「小的会如实转告拉菲莉亚小姐。」


    两人一边聊著，一边往会客室移动，这时女仆也带著休姆来了。


    休姆隔著茶几，坐在艾伦对面，露出轻柔的笑容。若是以前的他，绝对无法想像他会有这么柔和的笑容。


    他每天想必过著相当充实的生活吧。看起来充满朝气。


    「嗨，你今天怎么来啦，公主殿下？」


    「午安，休姆。我来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我有听说令堂身体不舒服喔，是为了这件事吗？」


    「不是，其实我希望你叫艾许特来一下。」


    「艾许特？」


    休姆听见这个意料之外的名字艾伦嘴里蹦出，显得有些讶异。


    「对。我希望能藉助它身为智慧精灵的力量。」


    「原来你想找的是艾许特啊……」


    「不好意思。我可能会借用它一整天，所以我是来跟你徵求同意的。」


    「哎呀，看样子事情不小……艾许特，过来吧！」


    休姆一出声呼唤，一只娇小的白兔便从半空中出现，轻轻落在休姆掌中。


    由于它是以背对艾伦的形式被召唤出来，并没有察觉到艾伦的存在。


    『啾？阿休，怎么啦？』


    艾许特用两只脚站立，动了动鼻子，歪著头询问。当休姆跟它说「公主殿下有事找你」，并把视线放在艾伦身上后，艾许特这才「啊」的一声发出大叫。


    『公主颠下～～！』


    艾许特一口气从休姆手中跳走。艾伦在讶异它竟有跨越茶几的跳跃力的同时，也张开双手接住它。


    「艾许特，好久不见！」


    『啾！啾！』


    「呵呵呵，你今天也好好摸！」


    『艾许我一直都很好摸喔。阿休也最爱艾许这身毛了。』


    「我懂。好摸的毛就是让人按捺不住！」


    当艾伦顺著艾许特的背摸到臀部，后头却传出一道低沉的吼声。


    「你这该死的超级小不点！公主殿下心目中的首席毛茸茸可是吾啊！」


    『噗──！艾许我才不是超级小不点！你才是小不点！』


    「你说什么，臭小子！」


    为了阻止两人开始争吵，艾伦大叫一声：


    「凡！」


    艾伦大声斥喝，凡这才缩起倒竖的毛。


    『你被公主颠下骂了！』


    「唔唔唔唔……」


    「凡，不行喔。」


    艾伦此时看著身后的凡发怒，所以不会看见掌心的艾许特是什么样子。艾许特于是藉机不可一世地对著凡呼出鼻息。


    「臭小子──！」


    「凡！凯，把他带出去。」


    「遵命。」


    「什……连你都这样！喂，你干嘛！住手！」


    凯拉著凡的耳朵，随后他的嘴巴靠近凡的耳际，不知说了什么悄悄话。


    说完，凡沮丧地垂落双肩，缓缓往走廊前进。


    「我是有点同情他，不过你们还是一样有趣。」


    休姆抖动著肩膀，呵呵笑著，艾伦见状，感到有些愧疚。


    「对不起。」


    「不会，没关系喔。我才该道歉，我们家艾许特失礼了。公主殿下被抢走，大精灵阁下才会生气嘛。」


    「讨厌～～」


    艾伦轻轻叹了口气，决定晚一点必须好好地说说凡不可。凯回来之后，说他已经叫凡在走廊罚站了，但艾伦却能听见利爪抓著门扉的声音传进来。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请让吾也进去吧……！』


    凡失落的声音从门的另一边传来。凯急忙前往走廊，叫他别抓门，结果两人就这么起了争执。


    「对不起，话题一直被打断。我现在就说明我的来意。」


    「公主殿下也真是辛苦。请说吧。」


    「其实……」


    艾伦大略说明了整件事。接著低头请求，表示他们已经走投无路，才会想来借助艾许特的智慧。


    艾许特回到休姆的大腿上，保持两腿站立的姿势，听艾伦把话说完。


    「艾许，你能帮他们吗？」


    『公主颠下，艾许我可能知道那个遗迹喔！』


    「真的吗！」


    据说智慧精灵广布全世界，他们会记下全世界的各种纪录，然后带回精灵界保管。


    而这些纪录也只有智慧精灵一族才能阅览，艾许特表示，只要往来精灵界和那座岛，应该就有办法调查。


    「我听说就算在精灵城中，要拜托智慧精灵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你帮了大忙！」


    「是这样吗？」


    对跟艾许特缔结契约的休姆来说，这句话或许出乎意料。


    「在精灵城中，连要见到智慧精灵都很稀罕……大家反而很惊讶，居然有人成功缔结契约了。」


    「咦……」


    『艾许我啊，很稀有喔！我是全族中，第一个跟人类缔结契约的喔。』


    「是这样吗！」


    『嗯！』


    看来休姆本身也不知情。不过他大概很开心被人当成特殊的存在，有些害羞地对著艾许特微笑。


    「那我……还真是高兴。谢谢你。」


    『不客气！艾许我最喜欢阿休了喔。』


    「我也最喜欢艾许了喔。」


    『我们一样呢！』


    休姆抱起艾许特，将它放到脸颊旁。两人互相磨蹭，确认彼此的心意。


    见他们如此相亲相爱，艾伦也欣慰地笑了。


    艾伦也常和凡互碰额头，所以她很清楚这种心情。


    之后，他们约好明天会去迎接艾许特，艾伦便走出会客室。一走出去，就看见凡的耳朵和尾巴都无精打采地垂落，气氛十分凝重。


    「公……公主殿下……」


    「真是的，凡。在我们需要艾许特的帮助时，请你不要惹它生气。」


    「呜咕……吾很抱歉……」


    沮丧的凡依然垂著耳朵和尾巴。艾伦原本还不解他怎么就为了这点小事沮丧，但既然凡如此气愤，就代表对他来说，这是一件多么无法退让的事。


    「凡你是我的首席毛茸茸喔。所以根本不必跟别人争。」


    「……您说的是真的吗？」


    「那当然！」


    见艾伦如此断定，凡的眼眶渐趋湿润。


    「公、公主颠下……！」


    「你是在学艾许特吗？真可爱。」


    凡一边叫著「才不素～～」，一边用头磨蹭艾伦，而艾伦也抱住他的脖子。


    「这样就和好喽？」


    「遵命。」


    双方互碰额头，表示和好后，受不了凡的凯开始告状：「这家伙老是跟艾许特计较。」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


    「呜咕……呜咕咕……」


    看样子是说中了。


    「凡，会跟别人计较，就代表……」


    「代、代表什么……？」


    「这是多多少少认同对方的证据。」


    艾伦说完，凡和凯同时发出「啥！」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连凯也备受冲击。


    「因为要是双方差距甚远，根本不会在意对方嘛。既然你很在意，就代表内心深处已经认同对方了。会想让自己看起来比对方行，代表你察觉对方跟自己的高度相同，进而感到不安。所以才会想分优胜劣败，好让自己安心。」


    这大概是所谓的生存本能吧。但他们现在毕竟处于需要仰仗对方的立场。


    「是……是这样子吗……」


    「凡你是我的首席毛茸茸，所以请你抬头挺胸。不准再吵架了，好吗？」


    「好、好的。吾非常抱歉。」


    艾伦一边磨蹭，一边把脸埋进凡的毛里，凡这才心情大好，逐渐恢复正常。


    「艾伦小姐，接下来那家伙要来了，您打算如何？」


    「那家伙？」


    「就是贾迪尔殿下。」


    见凯泰若自然，艾伦不禁有些傻眼。


    凡也好，凯也罢，他们在这方面实在很相像。


    「不能用『那家伙』称呼殿下喔。我会保持距离跟他见面。」


    「……请问我也能陪同在场吗？」


    「可以！」


    听了艾伦的回答，凯松了一口气。


    「吾也会一起喔！」


    「大家一起见他吧。」


    艾伦说完，凯和凡都点了点头。


    ＊


    艾伦等人目送休姆和莉莉安娜前往治疗院后，便在会客室悠哉渡过，等待贾迪尔到来。


    反正闲著也是闲著，艾伦决定跟罗伦还有女仆们一起开发新的点心。


    其实在最爱吃点心的奥莉珍的帮助下，材料不足的植物经由艾伦的指示，已经成功孕育出来。简直就是开外挂等级的手段。


    凡克莱福特的气候难以栽培香草和可可亚，所以现在种在精灵界，以掌管植物的弗兰和奥布丝为中心，栽培点心的材料。


    由于没办法上市流通，现在只会交给凡克莱福特家的主厨，当成食材处理。


    为了防止食谱外流，外传凡克莱福特的厨师们比王宫主厨的薪水还好。


    艾伦提出的食谱都很笼统。女仆们将她说的内容记在纸上后，主厨们每天都为了还原食谱内容而努力。


    在凡克莱福特，允许在供奉给奥莉珍和大精灵之前试吃，因此大家都会趁著艾伦来的时候，藉机问她有没有新的食谱。


    艾伦在提出食谱的同时，也会自己做蛋糕模具给他们。


    「做可丽露如何？把砂糖、奶油、香草精加入牛奶中炖煮，冷却后，倒入事先做好的鸡蛋和面粉混合成的面团，睡一晚之后再烤……大概是这样。」


    不小心说得太具体了。不过她不知道材料的分量，只用一句「大概是这种感觉！」敷衍过去，并使用能力做了二十个可丽露模具。当艾伦将模具递给眼前的女仆，对方显得非常感动。


    「啊，做面团时，在最后加入兰姆酒，可能比较适合大人，香气会很足……就是这样！烤过后，周围会变得很黑，不过里面是湿润又有弹性！」


    「太棒了，艾伦小姐。我这就去告诉主厨！」


    艾伦目送萌发使命感的女仆离去后，享用了今天的甜点。也就是罗伦泡的红茶和磅蛋糕。里头加了柠檬皮，闻起来香气十足。罗伦还说，晚一点蛋糕卷就会烤好了。


    「多亏艾伦小姐，我们家的食谱被人称作女神的食谱喔。」


    「呃……爷爷，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罗伦呵呵笑著，艾伦却觉得有些难为情。


    （我没脸说我以前是负责在旁边看朋友做蛋糕，然后吃掉的人……）


    艾伦在转生前，以祖母为首，身边有许多喜好烹饪的人。这些人常请她吃亲手做的东西，因为她总是吃得津津有味。


    而这些人送的食物就像可丽露这类小点，都是能在研究空档享用的点心居多。艾伦还记得，她在头脑因为计算疲累，想摄取糖分的时候，总会边吃边说好吃。


    只要在一旁看亲友制作，就能记得大略的制作方法，但因为她过去是个研究员，总会把料理当成科学思考。


    一旦让她掌厨，途中就会开始走偏，觉得只要这么做，或许能做出变化。


    （我从以前到现在是不是都没变啊……！）


    察觉自己毫无长进，艾伦不禁大受打击。


    最近拉菲莉亚爱上烹饪，开始会和主厨通力合作，把做好的点心送给艾伦。


    就算跟她说好下次一起做，回过神来，艾伦却总会变成试吃人员。


    当拉菲莉亚笑著说，她很高兴看艾伦吃得津津有味，艾伦便会顺势笑著全吃完。


    除了点心，艾伦还教罗伦泡制印度奶茶。当时罗伦极为感动。说是从没想过可以把牛奶直接倒入茶叶中煮开。


    听说现在成为女性为主的标准晚间饮品。


    （粗略的做法都是我看人做过，然后凭感觉记下来的程度，其实我完全不知道分量……主厨他们有办法重现，真的好厉害。）


    正因为自己办不到，艾伦才纯粹对别人办得到觉得感动。


    主厨他们每天都在多方尝试，制作出艾伦食谱的内容。


    由艾伦试吃成品，以确认正不正确已经成了惯例，但艾伦不知道，她感动的模样，恰恰激励了主厨等人。


    ＊


    当众人聊著点心，正聊在兴头上时，女仆前来告知贾迪尔来访，罗伦这才出去迎接。


    艾伦原本也想出去迎接，却被罗伦阻止，要她在会客室等候。


    「艾伦小姐不能随意接近殿下。殿下也说了，您不用出去迎接。」


    「我知道了。」


    艾伦想起贾迪尔以前总想靠近自己，现在这样倒是有些讶异。


    在学院的时候，贾迪尔曾送慰问礼品给昏倒的艾伦，所以艾伦知道贾迪尔也在学院，但现在想想，他们当时却一面也没见过。


    （我还以为是被爸爸挡在门口进不来……难道他从那个时候起，就已经在替我设想了吗？）


    在菲尔费德的时候，贾迪尔也确实和她保持距离。


    决定要守约的是艾伦自己，但她曾经好好看过贾迪尔这个人吗？


    （我明明说会听他说话……却好像没好好跟他聊过。）


    艾伦记得在前往菲尔费德前，他们有聊过几句，但之后发生了太多事，就没有聊天的闲暇了。


    签订新契约的时候也是，只说了业务上的事项。之后，罗威尔就一直站在贾迪尔和艾伦之间，结果也没说到话。


    （今天……能不能稍微聊聊呢？）


    艾伦一边想著，一边等待罗伦他们带领贾迪尔过来。


    贾迪尔在罗伦的带领下来到会客室，他身后的随从是勒贝，不见总是一起行动的另外两个人。不知道是在外头待命，还是个别行动了？


    「好久不见，殿下。」


    「艾伦，好久不见了。我很想你喔。」


    艾伦以淑女之礼恭迎贾迪尔，贾迪尔见状，开心地笑著这么说。


    但听到「想你」一词，却让艾伦陷入困惑。因为她并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要见一个被诅咒的人。


    （这是社交辞令吧？）


    「呃……我也是？」


    艾伦知道这种时候就算用演的，也要笑著接受并回答。但从她嘴里说出的话却毫无感情。


    「噗嗤！」


    「……勒贝。」


    贾迪尔一脸复杂地责备勒贝的态度。


    「非常抱……噗嗤。好久不见了，艾伦小姐。」


    「好久不见。平常都是家父与两位交谈，今天只有我一个人，还请包涵。」


    「别这么说！殿下知道今天您在场，开心得静不下……好痛！」


    「不必多嘴。」


    贾迪尔害羞地踢了勒贝的胫骨，然后就这么不管痛得无法出声的勒贝，顺著罗伦的带领，来到离艾伦最远的沙发坐下。


    艾伦看了，也坐回沙发。眼里噙著泪水的勒贝则是一边苦笑，一边站在贾迪尔身后。


    贾迪尔以眼角看著罗伦沏茶，并开口：


    「罗威尔阁下不在，还真是难得。」


    「家母身体微恙，所以谨慎起见，家父在一旁照料。」


    听到艾伦这句意料之外的回答，贾迪尔不禁慌了。


    「呃……令堂不是……不是女神吗？」


    「是的。」


    「原来女神也会身体不舒服……啊！没事，我很抱歉。」


    贾迪尔径自理出结论，又径自道歉。见贾迪尔如此忙碌，艾伦不禁笑了。


    「呵呵呵，我们也会觉得身体不舒服喔。」


    「我怎么会说这么理所当然的话……真的很抱歉。我有听说你来学院也昏倒了，已经不要紧了吗？」


    「那是一年以前的事了吧？」


    「也对……」


    贾迪尔失落地低头，却让艾伦困惑不已，她搞不懂贾迪尔到底想说什么。


    （到底是怎么啦？）


    艾伦本以为贾迪尔会直接切入与事业相关的话题，没想到他看起来却像是为了闲聊，拚命思索著话题。


    艾伦看著站在贾迪尔身后的勒贝不断抖动双肩忍笑的模样，再看看贾迪尔，发现他的耳朵已经全红，不禁歪头。


    （难道他发烧了吗？）


    「殿下也身体不舒服吗？您的脸很红喔。」


    「咦！我吗！我、我没事！」


    「呃……啊，好……」


    贾迪尔慌慌张张的模样，让艾伦在惊讶之中，依旧给了回答。


    这时一道噗嗤笑声从贾迪尔背后传出，贾迪尔似乎也听到了，他猛然回过神来，回头瞪著勒贝。


    站在艾伦身后的凯和凡则是以冰冷的目光看著贾迪尔他们，但艾伦并没有发现。


    罗伦若无其事地静观一切，将蛋糕卷一一摆在茶几上。勒贝马上试毒，接著赞叹：「真好吃！」


    「谢谢您的夸奖。我会转告主厨。」


    「哎呀～好羡慕你们喔。其实我们每次来凡克莱福特家，大家都会用羡慕的眼神看著我们，因为可以吃到女神的点心。」


    「呵呵呵！」


    听到对方毫不保留地夸赞，罗伦非常开心。但艾伦听了，却有些难为情。


    （还真的叫女神的点心啊……）


    点心本身真的会献给女神，所以也不算说谎，但艾伦还是感到无地自容。


    「勒贝，你可别全吃光喔。」


    「什么～？有什么关系嘛。」


    「你真的是在试毒吗……？」


    看贾迪尔傻眼还有勒贝调皮的模样，艾伦不禁眨了眨眼。


    「你们感情真好。」


    「咦？噢，你说勒贝啊？其实我们姑且算是乳兄弟。」


    「正确地说，是我的弟弟和殿下是乳兄弟，不过舍弟跟著拉苏耶尔皇子。所以殿下就顺便算是我的弟弟了。」


    「原来我是顺便啊……」


    勒贝随便的态度，让贾迪尔忍不住若有所思。


    「原来是这样啊。」


    若是汀巴尔贵族，理所当然知道这件事，但艾伦却不知道。这是罗威尔处心积虑不让他们扯上关系的结果。


    「如果艾伦小姐对殿下有任何疑问，小的愿意知无不答喔！」


    勒贝看准时机，主动上门推销，使得一旁的贾迪尔语无伦次地说著「笨……你等……别闹……」。但艾伦不顾贾迪尔的反应，发出「嗯～」的声音，认真地思索著。


    「那么，殿下有受不了的食物吗？」


    艾伦说完，贾迪尔和勒贝不禁面面相觑。他们似乎不太懂艾伦这话是什么意思。


    「……呃～这是在说殿下讨厌的食物吗？是青椒。还有，他小时候被鱼刺卡过喉咙，所以每当餐桌有鱼，他都会防著那条鱼。」


    「那是以前了！现在我不是会吃吗！我、我自认不会挑食！」


    「您嘴上是这么说，但我都知道，当餐桌上出现鱼，您的眉头都会皱起来喔。」


    「唔……！」


    被艾伦知道自己讨厌什么，贾迪尔的脸一片通红。不过艾伦想知道的不是这种令人会心一笑的趣事，因此详加解释：


    「呃，不是这种的……我想知道殿下有没有吃了之后，会发痒或喘不过气的食物？」


    「什么？是毒药吗！」


    「不是毒药，这叫做排斥反应……殿下有吃了之后，不知为什么其他人没事，自己却会拉肚子的食物吗？」


    「嗯～……殿下说他最近不太能喝牛奶。」


    「这点陛下也一样啊……」


    喝牛奶会拉肚子。艾伦想像那个腹黑陛下捧著肚子，痛苦得说不出话的模样，不禁一脸于心不忍。


    （好意外！不过这样好难过……）


    贾迪尔发现艾伦那双同情的眼神，不禁感到有些难堪。


    「……我是觉得不要让别人知道比较好，但只有这件事无可奈何。是因为体质的关系吗？」


    「这是乳糖不耐症。殿下别吃太多点心或许比较好。」


    「什、什么！」


    得知自己无法享用女神的点心，贾迪尔大受打击。勒贝则是感叹了一声，并以怜悯的眼神看著贾迪尔。


    「举例来说，这个蛋糕卷中间的白色鲜奶油，就是牛奶做成的。要是吃太多，就会一直拉肚子。」


    「是这样吗！」


    勒贝听了，佩服不已。


    「艾伦小姐，您说……乳什么？」


    「乳糖不耐症。这是体内一种叫乳糖酶的酵素不足，无法分解牛奶中的糖分引起的现象。每个人随著年纪增长，都会逐渐如此。相反的，可以承受乳糖的人，则叫做乳糖酶活性持续症。」


    「艾伦懂得真多……」


    当贾迪尔钦佩艾伦时，勒贝无视他的反应，说了一句：「要是殿下吃坏肚子就不得了了，所以给您的点心，小的会全部吃掉！」结果惹怒了贾迪尔。


    「不准全部吃掉！我多少也可以吃一点才对！」


    看到贾迪尔和勒贝的互动如此无拘束，艾伦忍不住笑了出来。


    「对、对不起……呵呵……」


    「你看，你害我被艾伦笑了啦！」


    「还不是因为殿下您太执著于点心了！」


    「那是你吧！」


    「呵呵呵！」


    当王族要参加餐会等活动时，都会告知要少用这类食材。但知道这会影响身体的人，在任职于王宫的厨师之中，也只有一小部分。


    话虽如此，告知彼此关系紧密、往后还会经常往来的人，是理所当然的事。艾伦这么问，让贾迪尔不得不怀抱些许期待。


    「艾……艾伦，你这是在问我的喜好吗？」


    「咦？算是吧。」


    「这、这样啊！」


    贾迪尔非常开心，不过艾伦并没有其他意思。她想不通贾迪尔为什么会高兴成这样。


    「真是棘手呢。」


    「……我现在切身明白罗威尔阁下以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要是罗威尔在这里，肯定会说：「艾伦是只呆头鹅！这种话不管用啦！」


    艾伦无视他们两人说著悄悄话，径自切入主题。


    「对了，殿下今天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事？」


    「啊……对了。我今天从王都带著三名图书馆员，把他们介绍给治疗院的人了。」


    「介绍图书馆员吗？」


    艾伦听了才知道，有个十岁的男孩子在治疗院住院治疗，为了解闷，所以给他蜡笔画画。不过他几乎没听过画家教学，一下子就学会怎么画画了。


    男孩画的画并非凭空想像，而是静物画，不过画得非常精巧。


    「是照相写实主义？」


    「照相……？艾伦真的是什么都知道耶。」


    那是擅长极度细致描写的绘画手法。不过这是相机普及之后才被确立的流派，一般来说，都是依赖照片创作。


    图画是一种象徵当代流行的艺术，若不被大众喜爱，就卖不出去。在这样的风潮中，那个男孩就像被某种东西附身，一心画著精巧的画作。


    「我把那孩子的画拿去展示，结果感兴趣的不是画家，而是图书馆员……」


    「他们想委托刊载在字典上的图画吗？」


    「你真清楚……」


    贾迪尔和勒贝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说到画，大家理所当然会先想到油画。画家接到的委托，也几乎都是贵族的肖像画和宗教画为大宗。


    画家这个行业在能力受到认可，并介绍给贵族，迈向出人头地之前，都是一道难以穿越的窄门。


    而艾伦在这样的环境中，创造了蜡笔。以油画为主流的画布是帆布。但如果是蜡笔，不管是板子、布匹，甚至是羊皮纸都能作画。


    贾迪尔完全没料到图书馆员会想要这样的人才，但还是秉著「若能接上一条新的道路也好」的随兴心情，替双方引介。


    「说实话，我原本以为若是有会画画的人出现，我再介绍给画家就行了。但王都多的是没有工作的画家，所以我一直在摸索会用到绘图的新工作。」


    「新工作……」


    艾伦发出嗯～的声音思考。但她不知道图画在人界扮演著什么角色，所以首先问了几个问题。


    「这里有招牌对吧？」


    「招牌？」


    「把文字设计成图画的风格，利用图画和文字吸引人们的目光，或是做成看图说故事……」


    「等……等一下，暂停！勒贝，帮我记录下来！」


    「好的！」


    勒贝随即拿出携带式纸张、笔还有墨水壶开始记录。


    等勒贝把刚才的点子写完，贾迪尔才探出身子，要求艾伦继续往下说。


    之后，贾迪尔也详加询问「看图说故事是什么东西？」可是光靠比手画脚实在难以说明，艾伦于是直接示范，结果说故事像在念台词一样，惹得贾迪尔大笑。


    艾伦没有想到，这里明明有绘本这种东西，却没有讲述用的看图说故事。


    后来协商的结果，认为以教会为中心，孤儿院和学校应该会需要看图说故事。


    而艾伦讨论的重点也不仅止于画家，渐渐地转移到蜡笔的便利性。


    用惯而且熟悉油画的画家对蜡笔这种新东西很感兴趣。能像木炭笔那样，用来描绘油画草稿，而且也不必用油溶解颜料，实在是方便得吓人。


    「培养画家幼苗也很重要，但我认为能马上获得回响的东西，比较适合拿来打地基。」


    「你的意思是？」


    「要先推广蜡笔的便利性。」


    艾伦说著，便开始解释蜡笔。


    「蜡笔几乎都是由蜂蜡所做。这就代表，用蜡笔画完之后，再用熨斗加热，就能固定在画布上。或者，在作画之前先加热融解，就能做为颜料使用。不过延展性会非常差……」


    「蜡笔连这种事都办得到吗？」


    「是啊。蜡笔其实有很多用途。在制作蜡烛前，只要在蜡中混入些许蜡笔屑，就能做出各种颜色的蜡烛。有颜色的蜡可以当成黏土，用来制作雕刻，或是加入香料，做成薰香蜡烛……」


    艾伦接二连三说出使用蜡笔制作商品的点子。


    勒贝虽然迅速记下一个接著一个蹦出的提案，提案却多到他自备的纸已经不够写，只能急忙请罗伦和女仆将宅邸备用的纸拿来。


    ＊


    当艾伦结束所有说明，说了声：「大概就这样吧？」贾迪尔和勒贝这才感触良多地说：


    「我觉得好像把这阵子的烦恼一口气解决掉了。」


    「要让众人明白或许会花上一段时间……不过只要看板做得醒目，这些手法就会一下子传开了吧？」


    话说得太多了。时间过得比预料中还快，夕阳已经透过窗边照进室内。


    这时候，贾迪尔的胸针正好反射夕阳，直接射进艾伦的眼里。


    由于太过刺眼，艾伦在惊讶之余，反射性低头。罗伦立刻察觉，急忙拉起窗帘。


    「爷爷，谢谢你。」


    「非常抱歉，小的没有及时察觉。小姐的眼睛还好吗？」


    「我没事。」


    艾伦笑道，罗伦也松了一口气。


    「艾伦，抱歉。很刺眼吧？」


    「我只是吓了一跳，没事的。」


    艾伦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反射了阳光，因此看向贾迪尔的胸口，只见他的胸前有一颗蓝色的石头。


    「是胸针反射了阳光吗？」


    贾迪尔听了，也低头看自己的胸口。后来他甚至要把胸针拿下来，艾伦只好苦笑，说了声：「请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这时候，艾伦的脑中掠过某件事。


    「蓝色的石头……」


    「你怎么了？我、我还是拿下来吧？」


    贾迪尔战战兢兢地问道。似乎是觉得自己冒犯到艾伦，完全静不下来。


    艾伦以细微的力量调查贾迪尔的胸针后，知道那是一块大的蓝宝石。那么大一块，应该非常昂贵吧。艾伦不禁佩服，真不愧是王族。


    「那是蓝宝石吧。」


    「是……是啊，你说对了。因为是蓝色的嘛。」


    「是蓝色的……？殿下对宝石很熟悉吗？」


    艾伦对那样的说法有些介意，忍不住询问。


    「姑且算是吧……该说从小学到大，还是必须学会这门知识……」


    贾迪尔说得模棱两可。当艾伦不解他为何如此时，贾迪尔却直盯著艾伦。


    「艾伦你喜欢宝石吗？」


    「您说宝石吗？嗯～要说喜欢是喜欢啦，但硬要说的话，我比较喜欢原石。」


    「咦？」


    「咦？」


    听完艾伦说的话后，贾迪尔愣在原地。艾伦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一脸呆滞。


    「呃……我是说发饰、项炼或戒指这类的……」


    「噢，是啊，我很喜欢这个发饰！」


    艾伦察觉原来是在说饰品，立刻炫耀自己中意的发饰。


    「跟你的眼睛很像，非常适合你。看起来彷佛会随著阳光和时间变色的缤纷天空，很漂亮。其中紫色是最抢眼的。」


    「谢谢殿下夸赞。这是神秘托帕石。殿下的胸针也……跟眼睛的颜色一样呢。」


    这下艾伦也终于察觉贾迪尔为何配戴蓝宝石了。她一脸恍然大悟，让贾迪尔的脸越来越红了。


    「为了送给女性，您才会这么清楚吧！」


    「有够直接！」


    勒贝忍不住口吐槽。贾迪尔却不知为什么，显得很失落。


    男性送出和自己瞳色相同的宝石，说白了，就是想让本人知道自己的心意，同时也是对别人的牵制。


    像这种场合，如果是贵族女性，就会若无其事出招，表示自己也想要那种颜色的宝石，谁知道艾伦却没有任何表示。贾迪尔很清楚，她的脑海里，连「想要」的「想」字都没浮现。


    「艾伦你……不想要宝石吗？」


    贾迪尔若无其事地刺激艾伦的物欲。


    「宝石吗？我不需要。」


    「…………这样啊。」


    面对艾伦斩钉截铁的答覆，站在背后的凯忍不住稍微抖动了双肩。


    凡却是一脸不明所以地愣在原地，罗伦则是欣慰艾伦如此果断，一脸祥和。


    区区宝石，只要用艾伦的力量，就能轻易变出来，所以这也没办法。但贾迪尔他们不知情，也难怪会沮丧了。


    「居然这么棘手……」


    勒贝不禁这么呢喃。


    「对了，殿下。如果您熟知宝石，能请教您一件事吗？」


    「嗯？什么事？」


    艾伦一提问，贾迪尔便一脸开心地反问。艾伦不明白贾迪尔为什么要将身子探得那么出来，不过还是继续说：


    「您听过坦桑石这种蓝宝石吗？」


    「没有……我第一次听到这种宝石。」


    在转生前的世界，坦桑石这个名字也只有五十年左右的历史。说不定他们是用原本的名字称呼。


    「那么黝帘石呢？」


    「黝帘石啊？蓝色黝帘石的确比较罕见。我也没见过。」


    「如果这种宝石有什么逸闻，殿下方便告诉我吗？我想知道人界对这种宝石的看法。」


    听完艾伦说的话后，贾迪尔不知怎么的，竟开始慌张。


    「这是……怎样？难道是在考验小生吗……！」


    贾迪尔慌到下意识用「小生」称呼自己。罗伦察觉这点，一脸尴尬。


    贾迪尔陷入沉思，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开口：


    「我告诉你之后……你会给我什么好处？」


    「咦？」


    没想到贾迪尔会谈条件，艾伦一阵惊讶，她身后的人们更是涌现紧张与杀气。勒贝对此只觉胃痛，忍不住假咳两声。不过艾伦立刻回答：


    「那就算了。我自己调查。」


    「唔……拜托你不要这么说嘛……」


    「咦～？」


    贾迪尔感觉到艾伦有些不耐烦了，实实在在地陷入沮丧，但这样反倒让艾伦有点愧疚。


    贾迪尔彻底败北已成定局，凯他们都松了一口气。


    「蓝色黝帘石是……那个……据说有精灵寄宿其中的石头……」


    贾迪尔难为情地越说越小声。


    「其实殿下以前想要蓝色黝帘石……」


    「不准说──！」


    贾迪尔一边吼著「你就爱多嘴……！」，一边斥责勒贝。


    「寄宿著精灵的石头……」


    艾伦听完，意外地陷入沉思。


    坦桑石是一种据说能控制周遭的力量，并净化场地的石头。


    （那个石碑上的坦桑石就是魔素扭曲的原因……？）


    现在听说「寄宿著精灵」，艾伦这才想到了一件事。


    也就是那棵巨木──跟榕树有关的事。


    （寄宿著精灵，树……）


    想起那些与精灵有关的符号，艾伦呆愣在原地好一阵子。她现在还是看不清事情的全貌，不过总觉得有东西连成一线了。


    「艾……艾伦？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贾迪尔这道忧心的声音，让艾伦回过神来。


    「对不起。不过多亏殿下，我好像有点懂了！」


    「咦？懂什么？」


    面对艾伦的转变，贾迪尔一脸茫然，但艾伦无视贾迪尔的反应，立刻询问贾迪尔想要什么谢礼。


    「咦？咦？」


    「对了。爷爷，可以请你把点心打包起来吗？还要准备保存用的冰块喔！」


    「好的。」


    贾迪尔看著迅速做出指示的艾伦，这才回神发觉事情已经谈完，急忙探出身子。


    「如、如果你愿意致谢，我希望你能实现我一个心愿。」


    「什么？」


    艾伦歪著头，不懂贾迪尔怎么突然这么说。


    「那个……你能别叫我殿下，用更随兴的方式，叫我的名字吗？」


    「……咦？」


    「叫我贾迪尔…………………………不然贾迪斯也行。」


    最后贾迪尔小声地表示要叫昵称也行。


    「贾迪尔殿下？」


    「不要加敬称。艾伦，你是精灵公主，真要说的话，跟我的立场也没差到哪里去吧？我希望你能更随兴地叫我。」


    「嗯……」


    「不行……吗？」


    贾迪尔由下往上，以失落的目光看著艾伦，艾伦见状，竟不小心觉得贾迪尔很可爱。


    要是罗威尔在这里，一定会笑著介入，并说：「你不用叫没关系喔！」


    （要是他有耳朵和尾巴，看起来一定更可怜。）


    一想到这里，艾伦不禁觉得好笑。


    「谢谢你告诉我，贾迪尔。」


    见艾伦嘻嘻笑著的模样，贾迪尔单手捂著脸，低头不语。他的耳朵一带到脖子都是一片通红。


    站在后头的勒贝轻声呢喃了一句：「太珍贵了……」便抬头仰天。


    凯一脸大受打击，艾伦却无从得知。


    贾迪尔回城堡之后，他的妹妹希尔看他满脸傻笑的模样，露出不解的神情，并拋出一句辛辣的言语：「王兄，您好恶心。」

 第四十六话 智慧精灵

    这天早上预计要去调查那座岛，艾伦、凡和里希特前去迎接艾许特。


    当他们转移到凡克莱福特家的大厅时，宅邸的人看到没见过的人物，都有些紧张。


    想想也是，因为是里希特抱著艾伦浮在半空中。


    「大家好！」


    「欢迎您来，艾伦小姐。我们久候多时了。」


    罗伦往前一步，并低头致意。


    「里希特哥哥，这位是罗伦，我都叫他爷爷！」


    「呵呵呵，承蒙艾伦小姐介绍，我是凡克莱福特家的总管，小姐口中的爷爷罗伦。还请您记住我。」


    被艾伦以爷爷的身分介绍，罗伦的脸羞得松垮下来。


    尽管表情看起来是个和蔼的爷爷，却又绷紧了神经，毫无可趁之机。虽然笑脸以对，双眼却锐利地品评里希特。


    「嗯？哪个是名字？我叫你爷爷就行了吗？」


    「呵呵呵，没问题喔。」


    称呼实在太多，使得里希特一片混乱，不过听艾伦叫「爷爷」，他也就判断其他称呼不重要了。


    「爷爷，他是里希特哥哥，是掌管光的大精灵。」


    「我是艾伦的哥哥喔。」


    「天哪。」


    听到哥哥两个字，罗伦震惊地瞪大了一只眼睛。艾伦见状，在第一时间被吓到，不过她马上就知道罗伦误会了，于是急忙订正。


    「他是妈妈创造这个世界的时候，一起孕育的其中一个大精灵。这关系有点复杂，不过姑且算是我的哥哥。」


    「才不是姑且，你就是我的妹妹啊。」


    「哎呀哎呀，原来是这样啊。」


    「噢，我懂了。爷爷他误会了是吧。从妈肚子里生出来的只有艾伦喔。说我是妈的眷属，人类应该比较好理解吧？」


    听到眼前这个人是创造世界时，一起孕育的大精灵，站在后方待机的女仆们始终吃惊地张著嘴，整个人僵在原地。


    「那么我可以把奥莉珍夫人创造的亚克大人跟里希特大人当成兄弟吗？」


    「噢，你知道大哥啊？亚克毫无疑问是我的哥哥喔。我是仅次于他的弟弟。」


    「原来是这样。艾伦小姐有很多手足呢。」


    「几千？几万？如果用兄妹归类，的确很多喔。不过以地位来说，艾伦的哥哥只有我跟大哥。」


    当艾伦心想「变成诡异的自我介绍了」，休姆正好从大厅的二楼走下来。


    「你好，公主殿下。你们马上就要出发了吗？要不要我呼唤艾许特？」


    「休姆，你好！麻烦你了！」


    休姆本想走完大厅的楼梯后，便呼唤艾许特。但在他走完阶梯前，里希特突然转移到休姆面前。


    「！」


    「哇！」


    被里希特抱著的艾伦也一起转移了。里希特抱著因惊吓而搂住自己脖子的艾伦，以漂浮在空中的姿态，目不转睛盯著休姆瞧。


    「什、什……？」


    就连休姆也忍不住惊讶，完全搞不清楚状况。而艾伦好不容易才理解了状况，主动向休姆介绍里希特。


    「休姆，这位是我的哥哥里希特。里希特哥哥，他叫做休姆，是爸爸的弟弟的义子。」


    「咦？罗威尔哥哥的……弟弟的儿子？」


    「对。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算是我的堂哥。」


    里希特对艾伦的说明感到佩服。


    「哦，缘分真是神奇。就是你吧？跟智慧精灵缔结契约的人类。」


    「是、是的。」


    「我是掌管光的里希特。是噢，这样啊，就是你～～嗯，真不错。好，做个记号吧。」


    艾伦和休姆双双「咦？」了一声。


    里希特抬起没抱著艾伦的右手，伸出食指轻轻碰触休姆的额头。


    「呵呵呵，我做了记号，这样应该会比较容易抓到智慧精灵吧？」


    「里希特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


    「咦？不行吗？」


    艾伦突然对著里希特发怒。这让休姆感到不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什……什么？我跟不上你们。我被做了什么？」


    「呜……对不起，休姆。这该怎么说……就像是……被抹上口水的感觉？」


    简单来说，休姆受到光之大精灵的加护了，但要是当场说穿，难保不会发生大骚动，所以艾伦才会简化。


    要是被人知道这件事，休姆恐怕会被监禁在女神神殿。教会除了信奉女神，还有白天或是光等各种信仰。


    尽管里希特还在眼前，休姆依旧默默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里希特见了，不禁大笑。


    后来休姆马上呼唤艾许特出来，然而艾许特一来就发现休姆受到光之大精灵的加护，不禁一阵盛怒。


    『阿休！你花心！明明有艾许我了！』


    「这是误会啦，我对你一心一意啊！」


    『噗！』


    艾许特粗鲁地呼气。脚也不断拍打地面发出抗议。它的怒火太过旺盛，导致它在激动之下无法冷静。


    「伤脑筋……艾许的气就是不消。」


    休姆叹了口气。虽想把艾许特交给艾伦，却因为预料之外的事，惹得艾许特勃然大怒，谈话也窒碍难行。


    「不过就是做个记号，有什么关系嘛。还不都怪你们爱跑。」


    『噗！艾许我才没有跑！艾许我说过，会好好帮助公主颠下！』


    「那是你。可是你们一族真的很难找。要是需要的时候逮不到人，我们也伤脑筋啊。」


    『噗──！』


    咚咚咚！艾许特的脚不断拍著地面。


    这个记号只有大精灵能使用，不过极少用在中意的人类身上。


    罗威尔也有受到奥莉珍的加护，大部分缔结契约的精灵都会施加在人类身上，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虽说就像涂口水，其实跟贵族把和瞳色相同的饰品送给意中人有同样的效果。将这种记号施加在跟其他精灵缔结契约的人上，就像艾许特所说的，是「花心」行为。


    艾许特气得直跺脚。大精灵的记号拥有很强的效力，身为普通精灵的艾许特根本比不过大精灵。


    再这样下去，可能会因为加护的关系，导致契约被强制解除。里希特是在威胁艾许特，要是不希望如此，就不准逃离他身边。


    休姆听完解释，极度伤脑筋。这时被里希特抱著的艾伦突然转移消失，接著出现在里希特的正前方挡住他。


    「里希特哥哥。」


    「……怎、怎么了吗，艾伦？」


    艾伦低沉的语气，令所有人吓得抽动肩膀，连身为光之大精灵的里希特也不例外。


    里希特受到艾伦的气势压迫，脸色越来越难看。


    「人家已经跟其他精灵缔结契约，你却从旁介入，这是违反礼仪的行为。」


    「呜……」


    「我没想到里希特哥哥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艾、艾伦……？」


    艾伦那张认真的神色，让里希特退后了一步。


    「我对你好失望。」


    「艾艾艾艾伦！」


    「我讨厌你。」


    「讨厌？」


    艾伦这句话就像致命的一击，里希特的脸色完全失去生气。因为打击太大，整个人僵在原地。


    艾伦见状，不动声色地笑道：


    「请你消除记号。」


    艾伦顶著笑脸逼迫里希特。面对那份无法言状的恐惧，所有人的背脊都是一阵凉意。


    众人都看得出来艾伦非常生气。就连刚才气得情绪激动的艾许特，也被艾伦吓得浑身发抖，逃到休姆手中。


    休姆也是第一次看艾伦这个样子，完全藏不住心中的慌乱。


    凡克莱福特家的人尤其清楚，惹怒艾伦的汀巴尔王族和贝伦杜尔家最后是什么下场，所以更是怕得不敢呼吸。


    生气就笑。宅邸的人心里都在想：身上果然流著凡克莱福特的血。


    「呜呜……艾伦生气了……好啦，对不起嘛。」


    光之大精灵一边顶著就快哭出来的脸，一边就像擦拭脏东西一样，用手快速抹掉休姆额头上的加护。


    艾许特立刻跳上休姆的脸，闻著他额头上的气味确认。


    「艾……艾许，很痒啦。」


    『阿休是艾许我的人喔！』


    「嗯……呵呵！」


    大概是闻完气味，放下心来了，艾许特不断舔著休姆的额头。休姆痒得不断扭动身体想逃开，看来双方是顺利和好了。


    「呜呜……我被艾伦讨厌了，我好像会关掉整个世界的光……」


    「里希特哥哥，那太要命了，请你别闹。」


    艾伦厌烦地说了声「真是的」，便抱紧里希特，并不断磨蹭他。看来这边也和好了。


    「爷爷我要是被艾伦小姐讨厌，一定受不了……」


    罗伦感触良多地说著，现场所有人无不点头认同。


    一行人终于带著艾许特，首先返回精灵界。


    乖乖在精灵界等待的亚克都等昏了头，受到睡魔侵袭，正在打瞌睡。


    里希特他们发现亚克就快睡著，急忙把他叫起来，往那座岛出发。


    ＊


    他们以前天行动的成员，再加上艾许特，就这么转移到岛屿上空。


    或许是因为才刚过午后，太阳就在头顶，非常耀眼。前几天还有云挡著，所以不怎么介意，但今天是个大晴天。


    里希特察觉艾伦因刺眼眯起眼睛，对著天空挥动右手。


    结果阳光就这么慢慢减弱，开始转阴。不过脚下茂密的森林却因为强光，能清楚看出绿色深浅差异。看来里希特只弱化艾伦他们四周的光线。


    「原来里希特哥哥还办得到这种事啊？」


    「你是说只弱化这里的光线吗？这点小事很简单啊。」


    里希特表示这不是一件难事。真不愧是光之大精灵。


    「谢谢哥哥的体恤。」


    「不客气。」


    里希特刚刚还说，要是被艾伦讨厌，就要关掉全世界的光，现在艾伦重新体认到，他那根本不是在开玩笑，而心生恐惧。


    （挥个手就能调节阳光……）


    要是里希特关起光线，人界将化为永夜的世界，不再有白天。


    艾伦想像到时引起的灾害，不禁浑身发抖。


    一旁的亚克和艾伦完全不同，大概是在打瞌睡时被叫起来，让他到现在眼睛都还睁不开，直打呵欠。


    奥丝图用眼角余光看到亚克那副模样，不禁傻眼地说：「你刚才又睡著了吗？」


    这个时候就能看出精灵和人类的价值观差距。精灵的一喜一忧，将会带给人界庞大的恩惠和灾害。无论是哪种，常会演变成「做过头」的程度。


    艾伦使用能力时，也很难控制力道，总被罗威尔斥责太超过。这或许是拥有庞大力量的大精灵难改的本性吧。


    在降落岛屿之前，艾伦决定先介绍彼此，并进行作战会议。


    艾伦把怀中的艾许特抱到正面，让所有人看清它，并做介绍。


    「各位，今天要请智慧精灵艾许特帮忙，收集以遗迹为主的情报！」


    『啾！我叫艾许特哟！』


    艾许特不断抽动鼻子，虽然被人抱著，还是竖起耳朵，环伺周遭介绍自己。


    「智慧精灵很罕见耶。我也叫你小不点就行了吗？」


    『艾许我才不是小不点！小不点是他吧？』


    「唔唔唔！吾在一边不说话，你这只超级小不点竟敢……！」


    凡的态度令奥丝图恍然大悟。


    「噢，你就是小不点提过的超级小不点啊？」


    『艾许我才不是超级小不点！』


    「两个小不点沆瀣一气啊。」


    艾伦一边苦笑，一边对奥丝图说：


    「奥丝图是不是遇到什么都叫小不点啊？」


    「啊？是你多心了吧？」


    见奥丝图一脸不屑，艾伦只能苦笑。


    要是敏特在这里，或许会说「经公主殿下这么一提……」然后赞同艾伦的话。


    「凡、艾许特，到此为止！」


    『噗！』


    「呜唔唔……遵命。」


    艾许特被艾伦抱著，保持浮在半空中的模样，脚却彷佛踢著什么东西，不断抖动。大概是下意识在跺脚吧。


    艾伦从下方托著艾许特的身体抱住它，并摸著它的头。艾伦尽可能抱住艾许特后，它才终于冷静下来。艾伦于是继续说：


    「请大家以艾许特为中心调查遗迹。之后再调查石碑。」


    『啾！公主颠下想知道什么？』


    面对艾许特这道疑问，艾伦一边「嗯～」地思索，一边回答：


    「我现在想知道的是……遗迹的时代、毁坏的年代、魔物风暴的影响，还有这些事情的关联吧？」


    「如果是魔物风暴的影响，我也调查过了，等一下告诉你喔。一起比对之后，说不定会知道什么。」


    单手抱著艾伦的里希特一边抚摸艾伦的头，一边说著。


    亚克看著艾伦抱著艾许特摸头，而里希特又抱著艾伦摸头的景象，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也摸了摸里希特的头。


    里希特和艾伦见状，双双歪著头，发出「嗯？」的困惑声，奥丝图看了，豪爽地发出大笑。


    「母亲，所谓的兄妹，就是这样吗？」


    「啊──公主他们的感情可真好。我们家倒是一看到脸就开扁，不一样的家，有不一样的手足关系吧。话说回来，公主他们真的很像耶。从长相到行动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笑死人了。」


    「是、是这样吗？」


    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被人说很像兄妹，艾伦不禁看著里希特和亚克。


    亚克和里希特的长相和奥莉珍一模一样。他们毕竟是奥莉珍的眷属，相像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艾伦也长得很像奥莉珍，所以在旁人看来，果然很像兄妹。


    不管是转生前还是转生后，艾伦都是独生女，本来不怎么了解兄妹的概念，然而一旦察觉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实感也就不断涌现，让她觉得有些害羞。


    她还记得她一直很羡慕朋友经常抱怨兄弟姊妹的事。每当她听朋友说跟兄弟姊妹的感情从一开始很好，逐渐变成漠不关心、过度干涉、剑拔驽张，她都以为手足是一种会逐渐疏远的关系。


    不过一问之下，艾伦得知她有很多兄弟姊妹。一想到那些还素未谋面的兄弟姊妹，她的心就狂跳不已，觉得很开心。


    「嘿嘿嘿。」


    「艾伦心情很好喔。」


    「听到跟兄长很相似，让公主殿下非常开心。吾也没有兄弟姊妹，所以很羡慕。」


    凡欣慰地说著。


    『没有其他想知道的事了吗？』


    「这个嘛……等会儿想到了，再跟你商量。」


    『好！艾许我会加油喔！』


    「谢谢你。我们也会帮忙，要帮什么尽管说喔。」


    就这样，艾伦等人开始调查遗迹。


    ＊


    一行人抵达崩毁的遗迹后，艾许特从艾伦手中跳出来。


    「啊。」


    『艾许我这就开始调查！』


    当艾伦听见这句话的瞬间，艾许特的身影看起来就像消失了一样。


    「咦？」


    艾许特「咻」的一声，以惊人的速度绕著遗迹跑。时而像闪电一样，突然改变方向，时而停下来，然后高高跳起，下一秒又继续奔跑。


    现在它跳著旋转一圈，绕著石像跑动，一刻也没闲著。


    正当所有人以为它还真卖命，它又像累了，躺在地上，不断抽动鼻子，然后开始享用身边的叶子。


    艾伦和凡都看不懂艾许特这些行动有什么意义，只能茫然地看著它。


    「超级小不点到底在做什么啊？」


    「呃……是累到肚子饿了吗？它正在大啖叶子耶。」


    艾许特没有散发出使用魔法的气息。它的行动看起来只像是兔子特有的动作。


    这时候里希特回答了艾伦和凡的疑问。


    「它就是用那种方式在调查啦。好像只要闻味道或用脚踩，就会知道一些事了。只要东西吃下肚，智慧精灵就会知道成分。而且他们的移动速度总是这么快，所以实在很难逮到人。」


    里希特抱著艾伦，依旧灵活地耸了耸肩。


    如果能操控风或水，阻断他们的逃亡路径，那倒还好，但如果只有光，实在过于不利。或许就是因为这样，里希特才会不惜做记号，也想逮到人。


    （可以利用闪光闪它的眼睛……这种话我还是别说了吧。）


    否则艾许特就惨了。


    「我会透过休姆拜托艾许特，想找它的时候，请跟我说吧。」


    「可以吗？」


    「可以。我可能会因为工作碰不到，不过我会出入宅邸和治疗院，有很多见面机会。」


    「这样啊。你帮了大忙，谢谢。」


    「哪里哪里。」


    要是光之大精灵直接前往凡克莱福特家，搞不好会引发骚动。


    （这样叔叔的心会更累……）


    之前楚出现在治疗院，结果被患者看到也是如此，凡克莱福特拥有诸多亲近精灵的传言，已经以讹传讹了，信仰双女神的教会也已经盯上这里。


    要是再被人看到这个地方有光之大精灵，那可不是大骚动就能解决的程度。


    更别说前一阵子，凡克莱福特才出现了卡尔这个新的精灵魔法师。现在外界甚至疯传，凡克莱福特受到精灵的加护。


    （该怎么说呢？好像慢慢变成观光胜地了……）


    有了精灵魔法师，治疗院和教会之间，有著切也切不断的关系。因为这份关联，有许多人一边祈求神明，一边前来进行治疗。


    而凡克莱福特可以亲眼见到这些人事物。艾伦他们给予因此聚集而来的人们职业后，人口就这么持续增长。


    最近甚至有人在说，凡克莱福特是不是比王都还要繁荣？


    艾伦只能在心中默默向索沃尔道歉。


    ＊


    艾许特初步调查完后，不知道是不是累了，整副身体懒洋洋地趴在地上。


    「艾许特，你还好吗？」


    艾伦担心地问道，艾许特的耳朵随即抖动了一下。


    『艾许我查好了喔。可是累了。』


    「好，请你慢慢休息吧。」


    『嗯。』


    在艾许特调查的期间，奥丝图和凡在周边探索有没有其他人，亚克调查魔素的状况，里希特则是把关于魔物风暴的影响告诉艾伦。


    「有留下纪录的是魔物化的动物们的动向，和对周围的影响。先稍微复习一下魔素吧。」


    「好。」


    「魔素就像河川流水一样，有一定的流动方向。一旦淤积，浓度就会上升，变成激流，然后泛滥。动物们会被卷进其中，一起被冲走。就跟洪水一样。」


    艾伦很佩服「风暴」这个命名。因为狂暴化的动物们离去后的景象，就像暴风雨过去后那样。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被大哥的力量影响，不过淤积的魔素，会为了寻求出路，硬是往前流动。那股力量与动物们拥有的魔素──也就是核心融合，然后失控。我们本来就有力量，所以某种程度的魔素影响不到我们，但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妈以魔素为基础创造的，所以会受影响……这座森林也是。」


    里希特环伺四周一圈。这座蓊郁的森林，确实受到魔素的影响，变成一片丛林。


    未受人类和动物们影响的森林，看准了这里没有天敌，尽情地扎根，枝叶也往天上伸展。


    「狂暴化的动物们会随著魔素的流动前进，破坏、吞噬路途上的所有东西。如果是像这座岛这样封闭的地方，会发生更彻底的融合效果。就像你说的蛊毒那样。」


    「难道……真的变成那样了？」


    狂暴的个体与更狂暴的个体互相残杀，然后融合，最后逐渐变成一个个体。艾伦在脑中想像了那副模样，不禁害怕地发抖。


    「植物会像吸收营养那样，吸收魔素成长，这座森林之所以这么茂密，就是当时受到魔素的影响吧。」


    艾伦听到这里，脑中浮现一道疑问。受到魔素影响的东西，最后会怎么样呢？


    如果没有亚克，他们要如何消化魔素？


    这座岛的模样就是写照。岛上没有动物的身影，也没有那个留到最后的个体。只有一片蓊郁的森林，和那棵奇妙的巨木。


    「……里希特哥哥，如果被魔素侵害的动物们死掉了，那么那些魔素会怎么样呢？会受到解放，然后继续淤积，变成新的原因吗？」


    「咦？」


    听到艾伦的问题，里希特不禁发出疑惑。当他因为自己没想过这种问题，歪头思索时，亚克正好回来，里希特于是叫了他一声。


    艾伦再次对亚克拋出刚才的问题，他这才比手划脚开始解释。


    「死掉、魔素、跑到、上面。」


    「上面吗？」


    「对。到了、世界的顶端、再、落到、新的土地。这就是、制约。」


    亚克指著上方，表示魔素再来会像雨水一样落下。


    （就像上升气流一样……）


    当艾伦心想，这和云朵产生是相同的原理时，里希特喃喃说著：「原来如此。」


    「所以杀死发狂的动物们是最快的办法，是吗？」


    说来也巧，人类行使的手段就是上策。魔素飘到天上后，会往新的土地流动，藉此分散这一带的浓度。


    那么这一带没有动物的现象，又是怎么一回事？连只虫子都没见到，这未免也太离谱了。


    这时候凡正好转移回来，他似乎发现了什么。


    「公主殿下，有件蹊跷的东西。」


    「凡，是什么？」


    「这个……吾没办法拿过来……可以请您移步吗？」


    艾伦等人互相对看，接著点头。


    「艾许特，我过去一下！马上回来喔！」


    『啾！』


    艾许特似乎稍微恢复精神了，它用两只脚站起来，并竖起那对耳朵回答。


    艾伦等人在凡的带领下，立刻移动。接著看到一个只能以诡谲形容的东西。


    「这个……难道是被融为一体了？」


    那个地方有个已经化为白骨的动物尸骸。但那个尸骸就像被捏碎一样，被树根缠绕，已经破碎。


    仔细看看周遭的树木，就会看到树枝的间隙都有白色的物体。


    「该不会……」


    艾伦离开里希特的臂膀，一一确认那些白色的物体。原来这座岛上之所以没有动物，都是被植物吞噬的结果。


    『啾────！』


    这时候，艾许特尖锐的惨叫传来。


    「艾许特？我们快回去！」


    艾伦大叫一声，在瞬间回到艾许特身边。结果撞见一幅难以置信的光景。


    『啾啾啾～～！』


    艾许特拚命想逃离某样东西。企图攻击它的东西，不断在地上爬行，追逐著它。


    艾伦急忙飞到艾许特面前，然后张开双手。


    「艾许特，来这边！」


    『公主颠下～～！』


    艾许特双脚一蹬，跳进艾伦胸口里，艾伦抱好艾许特后，马上转移到上空。


    里希特为了保护艾伦他们，介入两者之间，用光的光线一一刺向爬在地面上的东西，却毫无手感。


    「喂喂，怎么啦？」


    似乎是凡以念话把奥丝图叫来了。奥丝图转移回来，看著像鼹鼠一样在地上爬动的某物，只觉有趣地笑了。


    「这是啥鬼？有东西耶！」


    奥丝图转移到该物的前进方向，「喝！」地大声喝道，就往地面捶了一拳。


    「母、母亲！」


    大地随即发出轰轰地鸣，就这么裂开了。


    「呃……咦咦～～……」


    「母亲……请你不要凡事都想用拳头解决……」


    艾伦和凡发出困惑的声音。接著奥丝图抓住在地上爬的东西，就这么拉起来。


    「喝啊啊啊啊！」


    奥丝图拉起的东西扯破了地面，现出原形。那是树根。


    「咦……树根？」


    奥丝图抓起的树根状物体，在拉扯之下，逐渐往本体延伸。


    树根不断露出地表，就这么一路延续到原本缠绕在已毁遗迹上的树藤。


    「不会吧……怎么会……」


    艾伦茫然的声音传遍现场。


    没有动物的理由。被植物捏碎残留的骸骨。这些都显示动物们已经被这座岛的植物吞噬成养分了。


    此时一阵风吹来，摇晃枝叶，那声音在艾伦听来，已经化作无法言喻的恐惧之声。


    「各位，先到空中去！」


    「好喔。」


    奥丝图一边使力扯断树根，一边回答。


    艾伦等人利用转移，立刻逃出现场，但当艾伦看见留在奥丝图手上的树根，随即发出尖叫。


    「奥、奥丝图……你没事吗？」


    「噢，这个啊？我把它扯断之后，就静下来喽！」


    奥丝图咧嘴，开心地笑道，一旁的凡却只是两眼无神地若有所思。


    里希特一同抱紧心生恐惧的艾伦和艾许特，然后缓缓远离奥丝图。


    「为什么啊？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啦。」


    见所有人都被她吓得不敢恭维，奥丝图不禁嘟起嘴巴，不过亚克却兴致勃勃地盯著树根。


    「你要吗？」


    奥丝图把手上的树根递到亚克面前。当亚克以外的人都觉得，就算拿了那东西也没用时，亚克突然用手指戳了戳树根。


    随后，树根发出「咻咻」声响，并冒出白烟，然后一口气枯萎。


    「亚克哥哥，你做了什么？」


    「魔素、缠在一起。我解开了。」


    亚克自信满满地说著。看他一脸得意，艾伦也识相地夸奖他，他更是喜形于色。


    「这么一来，就知道为什么没有动物了。」


    「是啊，没想到植物会攻击动物。」


    「原本应该可以根据巨木的行动，预测会发生这种事。对不起，我居然没发现。」


    艾伦一脸愧疚，凡却出言安慰。


    「公主殿下这是什么话？任谁都无法想像会如此，这不是您该道歉的事！」


    「就是啊，艾伦。普通人都料不到植物会攻击动物吧？」


    「是……」


    话虽如此，她让艾许特遭遇危险是事实。艾伦立刻就这件事向艾许特道歉，但艾许特只是歪著头问：『公主颠下为什么要道歉？』


    『艾许我啊，调查之后觉得有蹊跷，所以才会问它。结果就被攻击了！』


    「咦？问他？」


    『嗯。我问这里为什么没有动物，结果就被攻击了！』


    「呃……你问谁？」


    『地面！』


    「咦……？」


    细问之下，才知道智慧精灵能以「对话」的方式，获取世上所有事物的知识。


    方法就是那个跺脚动作。


    『只要用脚踏，马上就会给我回覆！』


    「……是用反射音或余音调查吗？」


    『什么意思？』


    艾许特的鼻子「啾」了一声，不解地歪著头。由于本人听起来就是在对话，它实在听不懂艾伦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说不定是一种用脚踏出声音之后，将反射回来的声音以情报处理的能力……）


    「艾许特好厉害喔。」


    『是啊，艾许我啊，很厉害！』


    「对，你很厉害。」


    受到艾伦夸奖，艾许特竖起耳朵，用两只脚站立，催促著艾伦。


    『再多说一点！』


    「好厉害，好厉害！」


    『啾啾！』


    被艾伦夸奖，艾许特开心得不得了。艾许特这样实在很可爱，艾伦忍不住抚摸它的头。


    「公主殿下，意思是这一带的森林在魔素的影响下，狂暴化了吗？」


    「嗯～……如果植物当中有做为本体的精灵，那倒是另当别论，但就算是受到魔素影响，也难以想像会独自发展出自我。有些植物确实有捕虫习性，或许把眼前的现象视为那种植物的进化会比较妥当。」


    『我跟你说，公主颠下。艾许我啊，调查过了。我问它为什么会坏掉？』


    「结果如何呢？」


    『那个啊，它说刚开始是因为魔素失控了。』


    「果然……那是大概几年前的事呢？」


    『它说是大概一百五十年前的事！』


    「年代也一致。」


    与亚克被囚的时间重叠。


    艾伦调查了汀巴尔国内发生了两次的魔物风暴纪录，不过第一次与精灵的事件有关，因此遭到隐蔽，没能找到资料。


    第二次则是罗威尔与奥莉珍解决的。后来只留下受灾国家的复兴纪录，几乎没有当地情报。


    因此汀巴尔的魔物风暴没有多大用处，艾伦现在觉得有艾许特帮忙，真的是太好了。


    艾伦接著细问详情，艾许特也一一说出。


    『刚开始啊，动物们突然发狂！可是这里很小，所以大家开始打架。结果就坏掉了！』


    「遗迹果然是因为魔物风暴毁坏的。」


    『嗯！它说它当时受伤了，很生气！』


    「……谁很生气？」


    艾伦觉得艾许特说的话令人在意，不禁提问。


    『很大的树！』


    「咦……」


    树生气了？所有人都怀疑自己听错了。才刚说树木有自我意志的可能性很低，但这座岛却存在拥有自我意志的树吗？


    『那棵很大的树啊，拜托在附近的石头，说它想保护这里。』


    「很大的树……难道是那棵巨木吗？」


    正因他们人在上空，才能看到那棵巨木就在脚下。当所有人将目光投射到那棵大了一号的树木，艾许特大叫：『就是那棵树喔！』给予肯定。


    「附近的石头……会不会是那颗蓝紫色的石头？」


    因为凡的这句话，艾伦感到脑中有某种东西连在一起了。


    （两者都有精灵寄宿其中的共通点，可是四周却不见精灵的身影。）


    所谓的精灵，基本上分成两个种类。一是像奥丝图这样，由动植物升华成精灵；二是像亚克这样，由奥莉珍创造，掌管根源的大精灵。


    当前者从精灵升华为大精灵，就能变成人形。


    奥莉珍孕育出的精灵，原本就掌管著巨大的力量，所以她一开始就只创造出要成为大精灵的人形精灵。


    这就像从主干分出枝叶那样，由此孕育出成为眷属的属性。接著就像开花结果，接二连三孕育出子嗣。


    身为父母的大精灵会给予这些子嗣做为眷属的力量与加护，使之升华为精灵，进而管理世界。


    （不是那棵树，就是那颗石头……又或者，可能有个个体成了精灵。而那个精灵在魔物风暴的影响下，发生了什么事……）


    艾伦严肃地思考著，所有人只是默默看著她。


    过了半晌，艾伦总算发现周遭的状况，不禁慌了手脚。


    「啊！对、对不起，我一头栽进自己的思绪里……」


    一旦艾伦陷入沉思，就会看不见周围。


    「没关系喔。罗威尔哥哥跟我说过，要是你开始沉思，就不要打扰你，让你安静地想。」


    里希特伸出单手，竖起食指后放在嘴边，并对著艾伦拋媚眼。


    「谢……谢谢你们。」


    尽管内心困惑，艾伦还是愧疚地道谢。这时里希特又说出罗威尔的其他吩咐。


    「另外还有啊，艾伦一旦像这样陷入沉思，就会看不见周围，所以要抱著你，绝对不能让你离开视线。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了。」


    「呜呜……」


    要是视线不在艾伦身上，无法保证像刚才那样被树根袭击的事态不会发生。


    正因为真的发生了让人心惊的事情，里希特才更同意罗威尔说的话。


    「我真的不敢想，要是你在我们不注意的时候，不小心出事会怎么样。所以我现在非～常了解为什么要找好几个人监视你了。」


    「唔呜呜……」


    这下艾伦连藉口都说不出来了。因为这都是自己以前惹出来的好事。


    她必须重新体认，旁人对她过度保护的原因就在她自己身上。与其催促罗威尔让孩子独立，她首先必须独立──艾伦如此下定了决心。


    「我无话可说……呜呜……对不起。」


    「你不用这么沮丧啦。反正有我们看著，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里希特笑容可掬地戳著艾伦的脸颊。


    「我现在稍微了解那家伙为什么会过度保护了。如果会发生这种情形，那我们的确要随时看著公主。」


    连奥丝图都赞同。


    众口铄金，大家都觉得只要事关艾伦，事态就会往预料之外发展。


    但艾伦这时候想起一件事。她之所以会在这里，原本就是因为双女神的建议。


    （换句话说，只要我来到这里，就会发生某件事，所以要带我来……？）


    说要找艾许特帮忙的人，确实也是艾伦。虽然为时已晚，艾伦现在才开始怀疑自己可能是麻烦制造机，而有些消沉。


    『公主颠下，你知道什么了吗？』


    「啊……对。我认为巨木或是石碑可能原本有个精灵寄宿其中。」


    「精灵？是一开始说的那个吗？」


    「对。可是我们找不到精灵，所以我还以为是我想太多了……但听了艾许特刚才说的话，我想可能就是那个精灵受到魔素影响了。」


    「的确……」


    既然动植物会受到魔素影响，理论上，精灵也会受到影响。但纯粹只是精灵比较能够承受。


    要是足以引发魔物风暴的魔素正面侵袭精灵，精灵也无法全身而退。


    「如果精灵受到魔素影响，结果会怎么样？」


    紧张的气氛充斥在周遭。大精灵们的表情都非常严肃。奥丝图夹杂著叹息，首先开口：


    「跟动物一样。我们也会被支配。只不过我们耐受度比较强，要累积相当大量的魔素才会如此。」


    「如果是在人界的普通精灵，像魔物风暴那么庞大的魔素就很够了。不过精灵能敏锐感觉到这种现象，应该会在被影响之前逃走吧？」


    里希特补充说道。


    听到精灵会逃走，让艾伦想起了汀巴尔王族的诅咒。


    所谓的精灵诅咒，追根究柢，其实是顺势利用大精灵的力量，将灵魂之力化为诅咒。


    （总觉得这两种东西好像……）


    围绕著汀巴尔王族的诅咒，就某种意义来说，或许就像魔物风暴这样的现象吧。


    「要是那棵巨木向石头许愿，希望保护周遭，因此留在这里，受到魔素的影响，结果失去本性……那么这里有精灵存在的可能性果然很高。」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接下来要调查的地点也就不言而喻了。


    「走吧，到巨木底下。」


    艾伦说完，里希特等人默默点了点头。

 第四十七话 被囚禁的记忆

    一行人一抵达巨木，亚克马上调低周遭的魔素浓度。里希特评估时机后，逐一切除包围巨木的树木和树根。


    这毕竟是第三次了，他们两人都做得很顺手，不过这次巨木被周遭树木包覆膨胀的情形，比亚克他们第一次来的时候还要严重，因此多花了一点时间，才将中央的石碑清出来。


    「乾脆整个轰掉不是比较快吗？」


    嫌麻烦的奥丝图这么说。看来她的手很痒，迫不及待想拔剑。


    「母亲……你就是这样，才会老是被女王陛下骂。」


    「啊──烦死了，吵死了──」


    奥丝图和凡互相打闹，艾伦倒是思考著为什么不能使用奥丝图所说的办法。


    之所以不这么做，和刚才亚克解释的魔素循环有很大的关系。


    要是把这一带化为焦土，因此升华的大量魔素将会一口气释放到天上，然后降下地表。


    （就像酸雨一样……要是世界各地都降下那种东西，发生的大大小小影响将会是世界规模。所以妈妈才会说不行吧。）


    要是变成那样，对管理世界的人们来说，一定是个大麻烦。更何况，要是有人以「管理世界的人怎么能反过来捣毁世界」弹劾，那就玩完了。


    「可是啊～这家伙一直都在睡觉，我也想偶尔用用他啊。」


    「母亲你只是想耍剑吧？不是才刚跟你说过，不能叫醒这把剑吗？」


    「……在睡觉是什么意思？」


    艾伦在奥丝图和凡的对话中，发现耐人寻味的字眼，不禁开口询问。


    奥丝图和凡都一脸诧异。但这也难怪，毕竟这段对话前天也在这个地方说过。


    只是艾伦当时正好陷入沉思，没有听见。


    「我没说过吗？就是这把剑，他在睡觉。」


    「剑在睡觉？」


    「公主殿下，母亲的这把剑是精灵喔。」


    「什么！说仔细一点！」


    见艾伦兴致勃勃，他们两人都很惊讶。


    奥丝图的剑虽说是陷入沉睡的精灵，却没有自我。剑会在出鞘的瞬间醒来，然后吸收使用者的力量，放大好几倍后释放。


    「那为什么会叫他精灵？」


    「嗯……应该是因为他有生命吧？」


    「因为有生命……？」


    当艾伦心想「这是什么意思」时，凡表示：「其实这把剑会成长。」


    「成长！呜呜呜……我开始混乱了！这把剑跟树木不一样，不只没有呼吸，也不会说话对吧？」


    「树木？也对，是很像树木。」


    虽然不会说话，却有生命，所以会成长。奥丝图说的话就是这个意思，却把艾伦推向更混乱的漩涡之中了。


    这时候结束作业的里希特回来了。


    「久等了……呃，你怎么啦，艾伦？」


    「我听说奥丝图的剑是精灵，可是这把剑是怎么活著的呢？」


    「咦？」


    「这是一把剑吧？」


    艾伦兴致勃勃地询问能不能调查。她本想以自己的力量调查剑的构造，里希特却苦笑著阻止她。


    里希特大概是觉得一旦艾伦对别的东西有了兴趣，有再多时间都不够用。


    「那把剑是经过加工，不过时间也因此停止的精灵喔。」


    「咦……？」


    里希特似乎是明白艾伦困惑的症结点了，于是开始解释：


    「我们精灵不是可以简易分成两个种类吗？野兽或植物化为人形的精灵，还有本来就是人形的精灵。」


    「对。」


    「其中植物和矿物，有时会经过人为加工。可能是即将幻化为精灵的东西，可能是人类发现了有力量的精灵的原型物品，然后进行加工，这么一来精灵就会被困在里面。」


    「还有这种事……？」


    「人界偶尔会出现这种东西喔。你在人界有没有听说过类似『只要拿著这颗宝石，幸运就会降临』的话？强而有力的装饰品都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是被封在物品中的活精灵。」


    就算是这样平凡无奇装饰品，本来也是存在于人界的精灵，就算经过加工，也不会有多少力量。


    但奥丝图的剑却不一样。


    「这家伙是违背世界制约的大精灵后来走上的末路。」


    听到这样爆炸性的发言，艾伦这次真的愣在原地了。


    「世界的……制约……？」


    「艾伦，我们基本上只能掌管一件事情对吧？」


    「对……没错。」


    「能当作例外的，就是还掌管其他属性的人。罗威尔哥哥和你就是代表喔。」


    「意思是……我们有身为人类的属性，以及身为精灵的属性吗？」


    「你说对了。而你甚至多了一个女神的属性。」


    「呃……」


    「妈是女神，罗威尔哥哥是人类和精灵。其中，女神这个属性非常特别，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作为，根本无法继承。」


    所谓特殊的作为，到底是什么呢？里希特并未注意到愣在原地的艾伦心中的动摇，继续解释：


    「我们理所当然只能使用自己掌管的属性的力量，不过另外还有个世界的制约。这是为了防止我们做出危害世界的行为。」


    这件事奥莉珍以前也解释过。


    就是当艾伦提议，既然亚克掌管魔素流动，乾脆停止流动的时候。一旦魔素停止流动，世界就会死灭。为了防范未然，亚克无法停止魔素流动。


    奥莉珍说，这就是世界的制约。


    而奥丝图的剑，就是将企图打破制约的危险大精灵，以封印的形式加工成道具，是为「精灵的末路」。


    艾伦在接受教育的时候，曾受过「要是做了危险举动，就会被抓起来封印」这种模棱两可的解释。


    她当时反射性以前世的记忆想像了一间独立房间，以为会将身为精灵的力量封印在那里，完全没想到竟是加工后封印。


    因为具备转生前的常识，使得艾伦莫名博学。因为如此，学习这类精灵界的常识时，旁人总会认为似乎没有这个必要，就简单带过。


    「我第一次听说！」


    「咦？我知道了～负责教育你的人是罗威尔哥哥吧？既然这样，他是不是只教人界的常识啊？」


    「奥莉珍女王说过，等公主殿下的力量觉醒后再教就行了！」


    「原来妈妈才是最根本的原因！」


    「对了，女王的确说过。公主的力量还没控制好什么的。应该是想等控制好了再教吧？」


    「像这种事情，我希望可以事先告诉我！」


    「公主，会不会是你懂很多事情，所以大家觉得你都知道啦？」


    「咦咦咦──！要是等出事就太迟了耶！」


    艾伦仰望天空，决定回精灵城后，要开始用功了。


    现在就是如此。正因为她现在明白那把剑的由来，才想通了一件事。


    「要是我一开始知道这件事……！虽然只是推测，但我大概知道这座岛发生过什么事了。」


    听见艾伦这么说，所有人都是一脸疑惑。接著艾伦举步移动到石碑前。


    眼前这块石碑中，镶著一颗坦桑石。假设这就是刚才大家说给她听的加工精灵，线索就全部连起来了。


    「这棵树是榕树……这棵据说寄宿著精灵的树，也受到魔物风暴的影响，是一个被囚禁在加工这道枷锁中的精灵。」


    「不会吧！」


    听完艾伦的话，里希特发出惊愕。不过如果真的受到加工，那他就能明白为什么会找不到精灵了。


    「寄宿在榕树下的精灵，我猜应该跟沉睡在这底下的人缔结了契约。契约者死后，精灵还是一直守护著他……」


    艾许特马上动手调查，结果证实艾伦说的没错，这块石碑是大约两百年前的墓碑。


    「精灵一直持续守护著这里，没想到后来却遭到因为魔物风暴而发狂的动物们破坏。精灵没有逃走，试图守护这块墓碑，却因此整个人受到魔素影响。」


    但只有他一个人，实在无力守护墓碑。所以他求助墓碑那块石头中，经过加工而沉睡的精灵。


    「两股力量产生加乘效果，使得这座岛的植物都被洗脑了。只要驱除可能伤害墓碑的动植物，就没有敌人了……然而，因为深受魔素的影响，这个精灵的意识被涂改成只有守护墓碑这件事。」


    当艾伦仰望著石碑，那颗坦桑石就像肯定艾伦的言语，发出光芒。


    「假设真的是这样好了，那我们要怎么解放这些扭曲的魔素？」


    里希特单刀直入地问，艾伦听了，转头面对他。


    艾伦有一件想试试看的事。那是她刚才看了艾许特的调查方式想到的。


    「既然他的记忆被束缚住了，我想只要消除就好了。」


    「……要怎么做？」


    「妈妈说我是掌管净化的女神。我猜，我应该能用我的方式净化。双女神之所以派我来这里，一定也是预见我会这么做……」


    所有人都愣在原地。艾伦则是坚定地宣布：


    「我要去接触残留在物质上的电子，读取他的记忆，然后尽可能消除。」


    艾伦看了艾许特的力量后，发现了一件事。


    她明明也可以用自己的力量取出矿物的情报，为什么却一直到刚才都没发现呢？


    只要解读矿物内的电子，或许就能读取铭刻在上头的纪录──艾伦因此豁然开朗。


    艾伦解放了自己的力量。


    她读取著充斥在周围的电子，以记忆的形式重新播放。


    那些东西随即像电影一样，投射在艾伦脑中。


    ＊


    那是这座岛屿还有人居住的时代。在两百年前的世界中，人们以现为遗迹的场所为中心，群居在那里。


    遗迹周围看起来很原始，不过从接二连三被投射出来的影像，可以断断续续看见田地、放牧的模样，以及坐在草席上制作某种东西的人们。


    这些画面就像受到磨损的胶卷一样，好似随时会中断。


    其中有一段就像染上了色彩那样鲜明的画面。那是一名青年与小鸟姿态的小精灵。两人感情很好，在树荫底下开心地谈话。


    青年随著太阳下山，与精灵道别。精灵显得有些不舍。


    青年挥著手，精灵也大大挥手，说著「明天见」。即使艾伦什么都听不见，依旧明白那是双方如此约定的光景。


    精灵力量不大，所以无法离开那棵树。


    精灵随著树木的成长，一点一点长大，但相反的，青年却是一下子老化。


    青年很快就面临死亡，精灵不由得悲叹。


    艾伦的脑中投射出青年被葬在树根旁，并建造了墓碑的光景。这大概是青年的遗言吧。


    镶在石碑上的坦桑石与精灵的眼泪一同溶解在夕阳底下。


    寄宿著精灵的那棵树随著成长，逐渐盘根错节，就像要守护那块墓碑。


    这时候悲剧发生了。魔物风暴。


    动物们袭击人类，四周一片血海。不止如此，封闭的岛屿有其极限，动物们最后开始自相残杀。


    动物们一一扑倒四周的树木，并向寄宿著精灵的这棵树张牙舞爪。


    记忆在这里「噗滋」一声中断。


    接著投射出来的是那份被完全覆盖的唯一念想。唯有「守护」这一个念头，不断反覆出现在视野当中，永无止境地延伸。


    （这就是……沉睡在这棵树里的精灵的记忆。）


    但接下来渐渐地开始听见一些细语。那是悲伤的声音。


    再也见不到青年的悲伤声音。因为立下守护誓言，而造成的无垠苦楚。


    听见那甚是悲伤的声音，艾伦一阵心痛。


    （要是走错一步，这或许就是爸爸和妈妈的未来……）


    即使人类和精灵能缔结契约，却终究不能相守一生，因为两者存活的时间不同。虽说无可奈何，依旧教人悲伤。


    艾伦觉得被情绪束缚的精灵的心情，和纠缠在汀巴尔王族上的同胞之声重叠在一起。


    受到魔物风暴影响而扭曲的精灵。艾伦想解放这段被束缚的记忆。


    镶在石碑上的坦桑石接收到艾伦的力量，开始发出光芒。


    坦桑石除了有精灵寄宿其中的传说，还有其他能力。其中之一，就是让潜在意识觉醒，引导出沉睡的力量。


    此外还有「自我启发」，和「神之教诲」。


    艾伦解放了力量。残留下来的电子情报就这么一一分散，最后消失。


    粒子一点一点往天上飘去，然后消失，最后变成一片雪白。


    ＊


    从艾伦身上发出的光芒实在太过耀眼，所有人都闭上眼睛。


    当那道光开始减弱，四周的模样也跟著骤变。


    为了保护石碑而围著它的树木开始逐一枯萎。


    「……魔素……慢慢解开了。」


    亚克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眼前的光景，是艾伦的周遭充满发光的粒子，并缓缓攀升到天上的模样。


    「这就是……公主的力量。」


    面对艾伦身上那道神圣的光辉，所有人都被震慑。


    随著执念被净化，四周的树木也失去力量。


    最后以艾伦为中心，释放出一道宛如冲击波的力量。那股力量给了里希特等人一阵压迫。


    不过穿透身体的那股力量，却带著些微的暖意。


    那是一种温柔的贴心，是艾伦的一小部分力量。这股神圣的女神之力充满宽恕，让大精灵们自然而然屈膝跪地。


    光芒消失之后，艾伦看见所有人都跪在地上，不禁歪著头。


    「……哎呀？」


    里希特听见艾伦疑惑的声音，随即抬起头来。


    「恭喜您真正觉醒了。」


    「呃……里希特哥哥？」


    艾伦困惑不已，紧接著提问：


    「呃……你们大家怎么了吗？啊，结果还顺利吗？我太专心了，可能把周围变成一片空白了……」


    见艾伦像平常一样慌张，里希特不禁笑了。


    「真不愧是我的妹妹！」


    里希特不由分说就抱紧艾伦，艾伦发出痛苦的呻吟。


    「唔咕！」


    「下一个、换我。」


    亚克也张开双手，表示想拥抱艾伦。但比起让他们拥抱，艾伦更想知道事情顺不顺利，而不断发问。


    『公主颠下，变成一片空白了喔！』


    「放心吧、魔素、解开了。」


    亚克对著艾伦点了点头。表示这片土地上的扭曲魔素，已经被艾伦净化了。


    「真不愧是公主殿下！」


    「哎呀～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我一定要跟那家伙炫耀。」


    奥丝图在脑中想像没能见证女儿成长的罗威尔不甘心的模样，不怀好意地笑著。


    看样子事情进行得很顺利。艾伦松了一口气。


    艾伦抬头仰望已经枯萎的榕树。这棵巨木枯萎后，褪了一层颜色，叶子也不断散落。


    再过一会儿，或许就会从根开始腐烂，然后倒下。


    「树可能会倒下来，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


    所有人都点头同意艾伦的提议。


    这时候，艾伦感觉到镶在石碑上的坦桑石似乎在一瞬之间发出光芒，她不由得望了过去。


    结果正好看见石碑碎裂崩毁的景象。


    「咦……」


    「你不只净化了树的精灵，连那颗石头的力量也一起净化了吧？」


    镶在石碑上的坦桑石原石彷佛认同里希特说的话，「喀」的一声落下，滚落到艾伦的脚边。


    这块坦桑石比艾伦的手掌还要大，少说也有好几公斤重。


    艾伦用双手抱起，仔细看著这颗坦桑石。没想到石头的中心竟有个人形姿态、身上长著羽毛的小精灵，宛如沉睡般坐镇其中。


    那些羽毛就像鸟的羽毛。看起来很像童话故事会出现的人面鸟哈比。


    艾伦对这身羽毛的颜色有印象。那是巨木记忆中的那只鸟。


    「呃……？」


    艾伦急忙请里希特他们看看这块石头。结果里希特轻声说了一句：「果然……」


    「跟艾伦你想的一样，这个受到加工了。不过照理来说，受到加工的精灵应该会看不见身影，这个很难得耶。」


    「好像有、魔素、影响。」


    「哦，原来魔素淤积会有这种影响啊。」


    『艾许我也要看──！』


    艾许特在脚边不断跳跃，拚了命想看看石头，因此艾伦蹲下，好让艾许特容易看见。


    「被关在里面的精灵会醒来吗？」


    「不会。虽然活著，却会永远沉睡。因为已经被加工了嘛。」


    「…………这样啊。」


    「既然这东西来到你的脚边，或许是希望你带它走喔。」


    「咦？咦咦？要带著这个回去吗？」


    听到里希特说的话后，艾伦发出困惑的声音。


    「没差吧。乾脆带回去，放在房间当装饰啊。」


    「明明是精灵，却被当成摆饰……」


    「你在说什么啊？我的剑也是这样啊。」


    「的确！」


    艾伦笑道，觉得这或许也是一种缘分，就这么抱著坦桑石，决定带回去了。


    「各位，辛苦了。来，我们回去吧！」


    艾伦一声令下，所有人也就离开现场。

 第四十八话 新的气息

    所有人回到精灵城后，都虚脱地喊著：「累死了～～」


    回来之后，艾伦移动到罗威尔和奥莉珍等著的寝室，进行报告。不过他们已经透过水镜，知道艾伦的女神之力顺利觉醒。


    「我没能在旁边见证艾伦的成长……！」


    见罗威尔嚎啕大哭，艾伦实在很傻眼。


    「爸爸用水镜看到了吧？」


    「真是的～罗威尔他本来想立刻转移到你身边，所以我紧紧地缠著他不放喔！」


    奥莉珍笑著表示她撂倒罗威尔，显得很开心。当艾伦问她身体好不好，她也回答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太好了！」


    「对不起喔。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这么不安。」


    「也会有这种时候啦。」


    「是这样吗？」


    「是啊。」


    毕竟有列本和库立仑陪在身边，应该不用担心是疾病。艾伦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见到双亲的关系比以前更加亲密，不禁会心一笑。


    在那座岛屿看见的画面，忽然在脑中复苏。要是走错一步，她的双亲或许也会像那两个人一样。


    奥莉珍也说过，艾伦是奇迹般的存在。


    看著感情和睦的双亲，艾伦感觉到她又更爱这个家了。


    这时候，有个精灵突然转移到寝室上空。是亚克。


    「哎呀，怎么啦？」


    「……女神、魔素、交缠。」


    亚克一脸严肃地对著奥莉珍说著。


    「怎、怎么了吗？」


    「快点。结界、快点。」


    「结界……？」


    亚克严正要求罗威尔使用结界魔法，那让罗威尔感到不解。


    「要在哪里设结界……」


    就在罗威尔要亚克给予具体的指示时，一道冲击波传遍了整个房间。


    「咦？」


    随著「隆隆」作响的地鸣传入耳里，艾伦正后方的墙壁也跟著崩毁。


    「咦……？」


    艾伦和罗威尔愣在原地，但亚克没有理会他们，轻声嘟囔：


    「来不及了……」


    隆隆隆隆──第二波冲击到来。见寝室逐渐遭到破坏，艾伦「哇啊啊啊啊！」地大叫，并抱著头蹲下。


    罗威尔为了保护艾伦和奥莉珍，急忙张开结界。精灵城是一阵骚动。


    「魔素、交缠、我稍微解开。可是、不能太、用力。」


    亚克一脸苦涩地面对奥莉珍，然后轻轻策动他的手。


    接著奥莉珍的下腹发出光芒。罗威尔看了，喃喃说著：「难道……」


    「怀孕了……？」


    罗威尔一愣一愣地看著奥莉珍，奥莉珍则是发出一声「哎呀」。


    「哎呀哎呀～～！天哪～～！真的吗～～！」


    奥莉珍打从心底开心地欢呼。


    「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尽管还处在慌乱当中，罗威尔依旧抱紧奥莉珍，和她深情对望。看到他们两人开心的模样，艾伦也慢慢进入状况。


    她将会有弟弟或是妹妹。


    「妈妈，这是真的吗……！」


    艾伦上前抱住奥莉珍，奥莉珍随即与罗威尔把她夹在中间紧拥。


    原来奥莉珍身体出状况是因为怀孕了。


    「是害喜啊～讨厌啦～房间又要坏了～」


    「什么！难道这个是害喜吗！」


    艾伦细问为什么会出现冲击波，这才知道当新的孩子要出生之际，由于腹中的胎儿和母亲的属性不同，新生儿与母体的力量互相拉锯，才会如此。


    顺带一提，奥莉珍并不会像人类那样，有呕吐的症状。罗威尔解释，这是因为精灵本身不太进食，才没有这种烦恼。


    「这已经比怀艾伦的时候好很多喽！因为艾伦的属性跟我相反，我们互相排斥的很严重呢。」


    「咦咦咦！对不起噢！」


    当母女说著这些话，一旁的罗威尔浑身散发如魔鬼般的压迫感，一一命令精灵们设下结界。


    「呃……爸爸在干嘛？」


    「既然是我要生产，状况就跟其他精灵不一样，害喜也会很严重哟。所以罗威尔为了不让精灵城半毁，正在强化结界。」


    「哇啊啊啊……」


    身为精灵，身为人类，艾伦还有很多不知道的事。这次她真的感触良多。


    「艾伦也要当姊姊了哟。」


    家人要增加了。一听到这句话，艾伦满心喜悦，以满脸的笑容做出回答。


    当罗威尔和艾伦前往凡克莱福特家报告此事时，他们的脸还是不断傻笑，然而一到了凡克莱福特家，却立刻发现宅邸吵吵闹闹的。


    两人面面相觑，不过还是请人通报他们的来访，结果飞快就跑来的拉菲莉亚一看到艾伦，开心地大叫：


    「艾──伦！听我说、你听我说！妈妈她怀孕了！我要有弟弟妹妹了！」


    「呃……」


    时机怎么会如此刚好呢？一听到莉莉安娜怀孕的消息，艾伦和罗威尔也惊讶地大叫。


    ＊


    后来过了几天，贾迪尔又来到凡克莱福特报告事业进度。


    最近的索沃尔和罗威尔都很在意妻子的身体状况，不太愿离开她们身旁，每天都过得非常慌乱。


    不过经过上次王族的访问，罗威尔似乎觉得让艾伦应对也没问题了，所以这次也是艾伦、凡、凯，以及不知道为什么跟来的奥丝图一同接待。


    贾迪尔那边则是由勒贝、托鲁克、佛格陪同。


    「我一下子听到好多好消息。恭喜你们。我有拿贺礼过来，希望你们收下。」


    贾迪尔说完，送了许多婴儿用的包巾。


    之所以带齐三个护卫，纯粹只是为了搬运行李。艾伦察觉这点后，不禁苦笑。


    「陛下的消息真是灵通。」


    「据说是因为索沃尔阁下总是一脸傻笑，还坐立难安，才会发现。」


    「叔叔……」


    艾伦笑说她想像得出来后，贾迪尔也笑了。


    之后，他们互相报告上次艾伦提议的点子的交涉状况。


    当公事大致谈完，马上就开始闲聊了。


    「啊，感谢你上次告诉我那件事。」


    「嗯？」


    贾迪尔询问哪件事后，艾伦表示就是那件坦桑石──也就是黝帘石的逸闻。


    「啊……那件事啊。有帮上你的忙就好。」


    「多亏有你，问题马上就解决了。」


    「问题？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要怎么说呢……」


    艾伦于是简单扼要地说出数百年前和精灵缔结契约的青年的故事。


    说完之后，贾迪尔呢喃道：


    「以我的角度来看，还真是羡慕那名青年……」


    「咦？」


    「能和精灵缔结契约的确令人羡慕，但我也羡慕他能在死后，依旧让精灵如此想念。毕竟无论哪一件事，都是我无法奢望的……」


    「贾迪尔……」


    「站在精灵的角度来看，这件事就某种意义，跟我身上的诅咒是一样的吧。被同样的念想禁锢，这样的痛苦我确实能够理解……但还是忍不住羡慕。」


    正因为这是他无法奢求的事，就算结果悲伤，依旧令人钦羡。


    贾迪尔这句话，让艾伦有种被戳到弱点的感觉。因为她没想到，碰触过诅咒记忆的贾迪尔会有这种想法。


    碰触到当时那段记忆的贾迪尔，有段时间总是前来造访凡克莱福特家，想向艾伦道歉。


    （羡慕吗……）


    被一种念想禁锢的精灵的悲伤──这点艾伦和贾迪尔有强烈的共鸣。


    正因为他们立场不同、看事情的角度也不同，才能得出这样的意见。这让艾伦以全新的心情来想青年和精灵的故事。


    青年和精灵的情谊坚深到用悲伤连结在一起。


    「那个……艾伦，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


    贾迪尔不知道为什么忸忸怩怩的。站在背后的三名护卫们也似乎在替贾迪尔打气。


    「就是……你刚才说，你把蓝色黝帘石拿回来当装饰了对吧？」


    「对。」


    「看得见精灵沉睡其中是真的吗！」


    看贾迪尔双眼闪闪发光，艾伦突然咻的一声转移消失。


    「咦？奇怪？艾伦？」


    「公、公主殿下！」


    凡慌张的声音空虚地响彻屋内，不过艾伦马上就回来了。


    她两手抓著的东西，就是蓝色黝帘石的原石。看来她是回精灵城拿来了。


    「好大一块……！」


    托鲁克见艾伦拿来的原石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忍不住惊叫。


    「居然这么大……」


    贾迪尔也愣在原地。这种大小在人界或许能算是国宝级了。


    「我是可以让你看，但这个好歹也是精灵……要是发生什么变化，请你马上退后喔。」


    「好……我知道。那当然。」


    艾伦首先出言警告，表示没人知道这个精灵会不会对贾迪尔的诅咒有所反应，然后发生未知的事情。


    艾伦将石头放在桌子中央便远离了。贾迪尔战战兢兢地靠近石头，仔细端详。


    看他那副模样，艾伦不禁想起从前的自己。


    （我看原石的时候，也是那种表情吗？）


    兴奋无比，心跳不已。就是一副适合如此形容的表情。


    身为最爱原石的人，光是贾迪尔对原石感兴趣，就足以让艾伦产生同伴意识，所以没有理由拒绝他的要求。


    「这个是……！」


    「太棒了！」


    「真没想到……我从未看过这种石头。」


    贾迪尔等人发出赞叹的声音。无论是人界还是精灵界，封著沉睡精灵的原石都不是轻轻松松就能看到的东西。


    「这颗蓝色黝帘石真美……而且还有精灵。」


    贾迪尔本想再靠近一点查看，却在途中回过神来，看著艾伦。


    「我可以再靠近一点吗？」


    「……目前应该没关系。」


    「这、这样啊！」


    贾迪尔一边用眼神向艾伦确认，一边缓缓靠近，那副模样实在很有趣。


    奥丝图见状，忍不住开口：


    「小弟弟要用手摸应该也没差吧？那块石头之前可是一直放在魔素淤积地的正中央耶。」


    「啊……这么说也对耶。」


    「我、我可以摸这个吗！」


    贾迪尔到底能不能碰呢？会发生什么变化吗？


    艾伦大概是进行了想像，凡一看到她的表情，只觉一阵无奈。


    「公主殿下……您一副想做那什么『实验』，想得不得了的表情喔。」


    「咦？咦？我、我才没有那么想喔！」


    艾伦按捺不住想检验的心情，不禁双手捧著自己的脸颊叫道。


    「怎么了？艾伦有什么介意的事吗？」


    「公主殿下一旦产生好奇心，就会忍不住想尝试……」


    「呜呜……！凡，你也用不著现在揭穿这件事吧！」


    「您这是什么话……您当年探索城堡的时候，实在令吾等焦头烂额……」


    「凡！」


    「探索城堡？噢，是探险吗？我也很喜欢探险。新的场所总是教人兴奋。」


    「真、真的吗？就是嘛！」


    「对啊。所以艾伦你不用放在心上，有什么介意的事，希望你能说出来。」


    「……贾迪尔，你套话的手法变高明了耶。」


    「但你就是不会上钩啊。」


    「讨厌～……其实我所知道的蓝色黝帘石，有著跟人界不一样的故事。」


    「咦？」


    「它象徵成功和幸运，是很有名的护身符，也有人说能疗愈悲痛。」


    「疗愈悲痛……？」


    「悲痛、愤怒、不安、绝望……听说可以疗愈这些情感。」


    「这样啊……」


    所谓的悲伤，感觉也能解释成依附在贾迪尔身上的诅咒。


    「听说还有……净化的力量。」


    因为艾伦这句话大吃一惊的人不只贾迪尔，在艾伦身后待命、知晓一切始末的人们也同样吃惊。


    「净化……」


    听了艾伦的话，贾迪尔战战兢兢地对著原石伸出手。每个人都以紧张的面容看著他。


    这时候，贾迪尔的手指轻轻碰到石头了。那份冲击对贾迪尔来说，似乎非常剧烈，他忍不住把手缩回来，结果却发现什么事都没发生。


    「……碰到了吗？」


    「好像是。」


    「我……碰到了吗……？」


    贾迪尔像是要再次确认一般，又对著原石伸手，然后轻轻碰触。


    「碰到了……明明是有精灵沉睡的石头，我却可以碰……」


    贾迪尔的声音因感动而颤抖。


    屋内被包围在寂静之中，贾迪尔轻轻把原石还给艾伦。但他的表情很明显看得出有满满的不舍和执著。他只是用理性压抑，逼迫自己放弃。


    上次见面时，艾伦得知贾迪尔原本就很想要蓝色黝帘石。听了围绕在这颗石头周边的故事，他甚至觉得羡慕。


    而艾伦竟把石头炫耀给这种人看，她心中不禁产生罪恶感。她应该先想到这件事才对。


    （不过既然在贾迪尔手边也没问题，应该可以吧？）


    她突然这么想。


    有权有钱的王子居然连声「想要」都不说。不对，应该是知道自己不能说，而压抑著吧。艾伦看他那样，不禁苦笑。


    「送给你吧。」


    「…………………………咦？」


    贾迪尔花了好几秒的时间理解艾伦所说的话，他再度反问：


    「艾伦……？你在说什么？」


    「你不要吗？」


    「想要，想要得不得了……！」


    「这颗石头跟我有缘分，所以才会来到我身边。不过说起来它其实可能是想要来到你的身边吧。」


    「我、我的身边……？」


    「因为虽说受到加工沉睡，活生生的精灵还是没有对你的诅咒产生反应。或许是这颗石头拥有的力量导致如此，但有这么巧的事吗？」


    所有人因为艾伦的话愣在原地，艾伦则是没有理会他们，继续往下说：


    「这颗石头能够承受魔素淤积的能量，而且还带有净化作用，也许诅咒对它无效。这样的偶然会在普通生活中碰上吗？」


    如果贾迪尔碰上了这种偶然，那肯定是天文数字的机率。


    因此现在或许就是时候──艾伦这么说。


    「不过相对的，请你今后也要在各方面通融我一点喔。」


    见艾伦说得如此俏皮，贾迪尔以泫然欲泣的脸庞笑了。


    ＊


    在强化了结界的精灵城中，罗威尔温柔地抚摸著奥莉珍的肚子。


    当他和奥莉珍独处时，对奥莉珍道了声谢。


    「奥莉你给了我许多幸福。真的很谢谢你。」


    「呵呵呵，生活又会开始热闹了。」


    「是啊。」


    罗威尔陶醉在幸福之中，感觉就像和爱撒娇的奥莉珍互换立场，换他对著奥莉珍撒娇。


    两人嘻嘻笑著依偎，其他人似乎也觉得别去打扰，所以现场并没有别人。


    「这一胎不知道是男是女？如果是男孩子，就不是女神……是男神了吗？」


    「只有艾伦是女神喔。」


    「咦？」


    「要成为女神，就要有制约。艾伦在出生前已经完成了制约，所以具有女神的资质。这孩子就只是我和你的普通孩子喔。」


    「呃……我不太懂普通的意思。」


    「不懂也没关系哟。因为一样会是我和你的孩子。」


    「说的……也是？」


    尽管心里没个底，但就算奥莉珍解释了何谓女神，罗威尔或许也无法理解。


    以前奥莉珍说过，因为形同父亲的世界设下的制约，她无法说出与世界有关的事。


    这或许也是其中之一。


    罗威尔靠在奥莉珍身上，搂著她的肩。


    「呵呵呵，你以前明明离不开艾伦，最近是怎么啦？」


    「……我是担心艾伦，但我也担心你。拜托别糗我。」


    罗威尔沮丧地垂下肩膀，奥莉珍则是摸了摸他的头安慰。


    怀艾伦的时候，是先有害喜症状。发烧似乎让她一个头两个大。


    「艾伦也努力在长大。经过这件事，你应该很清楚了吧。」


    「我有对她过度保护的自知之明啦。」


    罗威尔别扭地说著，奥莉珍笑著说：「哎呀哎呀。」


    「可以独占你，我是很高兴，不过会不会换艾伦嫉妒啊？」


    「咦？」


    「要是艾伦要你搭理她，你会怎么样？」


    「搭理到死！」


    「我想也是。」


    奥莉珍嘲笑似地说著，罗威尔倒是有些开心地说：


    「艾伦会嫉妒吗？」


    「………………应该会吧。」


    「你不要想那么久啦！」


    见罗威尔吐出丧气话，奥莉珍忍不住笑了。


    「亲爱的，你昨天有发现吗？艾伦悄悄来到寝室看我们。」


    「呃，我是不是睡著了，所以没有发现？」


    「是啊。她很在意我的身体状况，所以来看看我，可是看到你睡在旁边，感觉一脸不是滋味哟。」


    「呃……她有……对我做什么恶作剧吗？」


    比如捏鼻子或是做鬼脸。罗威尔曾听别人提起，艾伦偶尔会把这种恶作剧当成玩耍。


    「她偷偷钻进我们之间，睡了一场午觉。」


    「咦！」


    罗威尔惊愕地突然起身，一脸不敢置信。


    最近艾伦变得较成熟，几乎不会撒娇了。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撒娇……


    「为什么我在睡觉啊──！」


    罗威尔发出大叫，整个人意志消沉，看得奥莉珍咧嘴大笑。


    「等艾伦回来，今天三个人一起睡吧。」


    奥莉珍如此提议后，和罗威尔一同微笑。

 尾声

    自从得知奥莉珍怀孕后，艾伦常在罗威尔缺席的情况下，和凡一起往来凡克莱福特。


    不管精灵城还是凡克莱福特，都笼罩在强烈的祝贺氛围之中。尤其当伊莎贝拉接获罗威尔和奥莉珍的怀孕消息时，发出的那声大叫实在令人印象深刻。


    「干得好哇～～！」


    毕竟无论是艾伦出生的时候，还是拉菲莉亚出生的时候，伊莎贝拉都没有抱过婴儿时期的她们。一想到梦想可以成真，不禁喜上眉梢。


    如今凡克莱福特的气氛已经变得柔和许多。最重要的是，拉菲莉亚总是笑口常开，让艾伦很是开心。


    「她变开朗了耶。」


    艾伦如此感叹，而奥丝图则是站在她的身后看著拉菲莉亚。艾伦见状，只能苦笑。


    「你要是这么在意拉菲莉亚，去跟她见一面不就好了？」


    「公主你有时候很坏心眼耶。」


    「才没有这种事……我觉得拉菲莉亚能变得这么开朗，都是多亏有你。」


    「我？」


    「对。那时候你不是鼓励她了吗？在那之后拉菲莉亚的表情就没有那么想不开了。」


    「……这样啊。」


    两人若有所思地看著拉菲莉亚，她正担心著莉莉安娜的身体状况。听说她最近会在伊莎贝拉的指导下，跟莉莉安娜一起制作婴儿用的小物品。


    她的表情看起来非常充实，而且容光焕发。


    奥丝图看著艾伦微笑守望的视线，不禁苦笑。


    「公主你好像有点威严了。」


    「咦？」


    「恭喜你的女神之力觉醒了。」


    「咦？噢，谢谢你。」


    「对了，那块石头送给小伙子真的好吗？」


    「是啊。喜事就是要跟身旁的人分享呀。」


    「哦～人类的所作所为还真让人想不通。」


    「呵呵呵。」


    其实艾伦也可以选择将那块石头卖给贾迪尔，但她就是兴不起那份心思。


    虽然艾伦学会窥探记忆，却不代表听得见石头的声音，不过她确实觉得石头想待在贾迪尔身边。


    「其实我也可以卖给他，但如果要买卖，凭王都的国库恐怕难以购得那块石头。」


    「国库是什么？」


    「就是国家持有的钱。从石头的大小和稀有度来看，我是可以强抢他们的钱财，可是无法保证他们不会因此向人民施压。」


    虽说是王子，却几乎可说没有能够自由支配的钱财。更别提那个陛下的为人了，钱包的束带想必绑得很紧。


    就是因为这样，贾迪尔才没有说他想要石头吧。


    汀巴尔国在十几年前也发生过魔物风暴，国家才刚面临衰败。就算现在好不容易逐渐恢复，也没有余力买那种多余的东西吧。


    「…………」


    「怎么了吗？」


    「公主想要替他净化吗？」


    艾伦瞬间听懂奥丝图想说些什么，只是苦笑。


    「如果可以，我也想帮他……我是想这么说啦，不过王室的诅咒不是我可以干涉的事情。那颗石头是我隐约觉得石头本身想那么做，才会交给他。」


    「哦？」


    「关于这件事，我跟妈妈谈过了，也有说出我的想法。不过我自认理解自己的立场。」


    「公主……」


    「我在那座岛触碰了被禁锢在悲伤之中的精灵的心意，我的感受也确实和贾迪尔有所共鸣……不过真要说的话，我是属于经过计算，再做选择的人。」


    「计算？」


    「要是放著那座岛屿不管，难保不会因为扭曲的魔素引发新的魔物风暴。我本来就是为了解决问题，才会在场。因为有净化的必要，我才会实行。就算我流于感情，也自认是这么选择的。」


    「……这样啊。好吧，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是啊。」


    「女神的职责会如影随形啊……真是辛苦。」


    「所以往后要仰仗你了。」


    「原来如此。看来我们也很辛苦。」


    奥丝图说完，笑著离开了。


    艾伦后来留在现场好一阵子。在能一望凡克莱福特家的宅邸的山丘上，她漫不经心地眺望著宅邸。


    当夕阳西下，兽化的凡出声呼唤艾伦。


    「公主殿下，气温开始转凉了。我们回去吧。」


    凡的白色皮毛在夕阳的映照下，染上色彩。看来在艾伦发呆的时候，时间匆匆流逝。


    「也好。」


    艾伦望著日落景色，想起那颗和这片天空有著同样色彩，并以其为名的坦桑石。


    她希望那颗满载精灵心愿的石头，能与那份回忆连接在一起。


    艾伦背对著逐渐昏暗的世界，道出告别的话语，就这么返回精灵城。

 第四十九话 来自国王的书信

    艾伦和罗威尔在吃过早餐后，马上如刚才所说的，前往凡克莱福特宅邸。


    后来奥莉珍完全没有安慰沮丧的罗威尔，而是持续沉浸在甜点中。艾伦见罗威尔哀怨地看著奥莉珍，只觉父亲可怜，于是催促他赶快前往索沃尔那里。


    消沉的罗威尔抱著艾伦，不断磨蹭她的头。


    「呜呜……叛逆期这么早，我好伤心……」


    「说不定只是宝宝刚好在睡觉，爸爸你把人家吵醒了啊。」


    艾伦安慰罗威尔，说宝宝搞不好只是在闹脾气，罗威尔听了也觉得有点道理，接受了她的说词。


    「宝宝在肚子里的期间，都在睡觉吗？」


    「咦……经爸爸这么一问，我也不知道耶。」


    两人歪著头思考，此时前来迎接他们的罗伦见状，也跟著歪头。


    「欢迎二位大驾光临……请问怎么了吗？」


    「早安，爷爷！」


    「呵呵呵，艾伦小姐今天也很有朝气啊。」


    「罗伦，在肚子里的孩子，一直都在睡觉吗？」


    见罗威尔突然一脸认真问问题，罗伦的笑容整个冻结，僵在原地不动。看来是在花时间理解这个问题。


    艾伦大略说明事情原委后，罗伦听完也发出思索声，无法倚老卖老说他知道。


    「不过出生之后才会睁开眼睛，所以应该是一直处在睡眠状态吧？」


    「啊！你这么说也对！」


    「睡觉的时候，有个很吵的人来，所以宝宝才会闹脾气……原来如此。」


    「很吵的人？」


    罗威尔听了艾伦的话，大受打击。


    或许只是碰巧遇上一连串错误的时机，宝宝才会释出反应吧。


    艾伦等人就这么聊著这个话题，往索沃尔的勤务室前进，这时候罗伦笑著说：「果然是兄弟。」


    「其实上次老爷的孩子踢了夫人的肚子一脚，老爷那时候正好把耳朵贴在夫人的肚子上，他吓到的模样实在非常有趣。」


    和索沃尔结婚的莉莉安娜正好跟奥莉珍在同一个时期发现怀孕。


    索沃尔也跟罗威尔一样，整天傻笑，而且还在刚刚好的时间点，突然受到踢肚子这种类似冲击波的惊吓。


    听说索沃尔吓得整个人往后仰，后脑杓因此撞出一个包。


    「什么嘛，索沃尔的胆子真小。」


    罗威尔把自己放在一边，恣意笑著索沃尔。艾伦见状，说道：


    「感觉好像今早在哪里看到的景象呢！」


    「艾伦！不可以把我跟他相提并论喔！破坏力不一样！那孩子会打破我的结界耶！」


    「呵呵呵，那可真是厉害。未来可期啊！」


    「宝宝好像只对针对爸爸攻击。一定是个聪明的孩子！」


    「居然吗！」


    罗威尔似乎回想起今早的事了，泪眼婆娑地从背后用脸颊磨蹭艾伦的后脑勺。


    「原来半年就会感觉到胎动了，我学到好多。」


    「就是啊。爷爷我还听说，妈妈都知道宝宝在打嗝呢。哎呀，我们男人只知道慌张，以前都不知道这些事。多亏艾伦小姐建立的助产院，对丈夫育儿有很大的帮助，大家都很赞赏。」


    如果是贵族，更会这么想吧。加上父系社会历史的影响，有很多人会抗拒男性帮忙育儿这件事。


    不过他们最近会半强制前来看诊的夫妻接受育儿教室的讲座，不久之后，这样的观念就会为大众所知了吧。


    （只有这件事是根深柢固的问题……）


    罗威尔和索沃尔已经代表贵族，率先参与助产院的讲习。


    汀巴尔有很多人因为魔物风暴牺牲生命。提升出生率对国家来说，也是个重要的议题，贵族更必须身先士卒当榜样。


    而且公开索沃尔的夫人怀孕的消息后，也出现了一阵婴儿潮。


    （原来王族或贵族一有子嗣，就会出现婴儿潮是真的啊。）


    艾伦听说，在治疗院或助产院跟索沃尔说「我们家也有孩子了～」的人变多了。


    索沃尔的夫人出身市井也是原因之一，因此不只贵族，市井小民也觉得自己的孩子或许会是其子嗣的结婚候选人。


    不过索沃尔迟钝的神经依旧照常发挥，他觉得众人只是想分享有孩子的喜悦，并没有多谈。这让罗伦是一阵苦笑。


    因为这件事，汀巴尔的王太子贾迪尔也会前来凡克莱福特领，学习治疗院的现状，以及生产是一件多么浩大的工程。女性们听闻这个消息，对贾迪尔的印象是不断加分。


    一旦听说国家的王太子频繁前来视察治疗院，还学习助产院有多么重要，理所当然会传出这位王太子以民为先，对女性和小孩也很好的传言。


    这么一来，自然会受女性们欢迎。


    （……呣……）


    艾伦想起当时的事，不知道为什么，内心浮现一股不悦。


    （奇怪？）


    为什么贾迪尔的事一掠过脑海，就突然觉得一阵不悦呢？艾伦歪著头，对自己感到不解。


    一想像贾迪尔对周遭的人展现平常对著自己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不高兴。


    （……多心！是我多心了！）


    艾伦摇了摇头，想把贾迪尔的笑容逐出脑海，但因为被罗威尔抱著，头发直接甩在罗威尔脸上。


    「啊！爸爸，对不起！」


    「呜呜……连你都进入叛逆期了吗！呜呜呜呜！」


    「我这不是叛逆期，不过我希望你让孩子独立，所以该放我下去了。」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永远抱著艾伦啊啊啊！」


    「唔咕呜呜呜！」


    罗威尔展现出「你休想跑」的意念，紧紧抱著艾伦，几乎要把人压扁了。


    「讨厌～～！我觉得跟我比起来，爸爸你还比较像进入叛逆期了！」


    「呵呵呵呵呵！」


    见艾伦他们一来一往，路过的女仆们都被逗得笑了起来。


    而索沃尔似乎是听见他们吵吵闹闹的声音，主动打开勤务室的门现身。


    「叔叔，早安！」


    「嗯，早啊，艾伦。你们一大早就这么热闹。」


    索沃尔苦笑之后，又回到勤务室。就在艾伦他们也要跟著进入勤务室时，她看见拉菲莉亚从走廊另一头跑过来。


    拉菲莉亚与艾伦四目相交，笑容满面地挥手致意。


    「艾伦、伯伯！你们来啦！」


    「拉菲莉亚！」


    艾伦马上从罗威尔的臂弯往下跳。她张开双手在原地等候，拉菲莉亚于是抱紧她，将她抬起。艾伦的体重很轻，拉菲莉亚就这么抱著她，往右转了一圈。


    转圈后，拉菲莉亚放下艾伦，两人开心地相视而笑。这是她们两人最近流行的打招呼方式。


    「艾伦，你要来的话，要先说一声啊！」


    「对……对不起喔。我姑且是有差人联络，可是我们来得太快了。」


    艾伦姑且有请凡透过凯先行告知，却在拉菲莉亚接获消息前，人就抵达了。


    拉菲莉亚等一下必须前往训练场。她听说艾伦他们来了，才急急忙忙赶来，避免双方错过。


    「你们接下来要跟爸爸他们谈事情的话，下午可以一起玩吗？我下午有空。」


    「嗯，可以喔！」


    「太好了！那我们晚点见！」


    「嗯！训练加油喔。」


    拉菲莉亚本想跑步离开，却发现罗伦的目光雪亮地盯著她，不禁有些慌张。


    她马上像教科书那样挺直腰杆，优雅地对著罗威尔行淑女礼，然后离开。离开的时候，还走得很端正。


    艾伦看到如此转变，不禁喷笑。


    当拉菲莉亚拐个弯，消失在转角的瞬间，朝艾伦眨了眨眼，然后大声发出「躂躂躂躂躂！」的跑步声离去。


    「那个野丫头是故意发出脚步声的吧。」


    「小姐变得跟从前的老爷和少爷一样，实在让人伤脑筋。」


    「喂。」


    罗威尔用力瞪了罗伦一眼，罗伦却是「呵呵呵」地笑著。


    「爸爸以前很让人伤脑筋吗？」


    「我有吗……？」


    两人一边说著，一边进入勤务室，已经在里面等待的索沃尔，则是面带苦笑，自行冲著茶。


    索沃尔大概是听到走廊嘈杂的声音了，开始诉说一段回忆。


    「大哥实在太执著他爱用的那条被子，我还记得他甚至带去远征。罗伦本想说服他，结果他说交给大嫂就没问题了，实在让人伤透脑筋。」


    「喂，别拿出这种让人怀念的话题。我当时只是觉得，只要叫奥莉帮我拿来，就不会多一件行李，应该没问题。」


    「但我听说后来妖艳的大嫂突然在要就寝的时间出现，引起一阵混乱，闹得不小。」


    「啊？谁说的？」


    「穆斯可教官。他还兜圈子试探我有没有跟精灵缔结契约。」


    穆斯可教官是在学院内骑士科执教鞭的人。当索沃尔知道问题来源是自己的哥哥，到现在还忘不了那份羞愧。


    「原来爸爸以前还做那种事啊……」


    「要是真的带去远征，回来一定会弄得破破烂烂，我后来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在家里了啦……」


    「我想问题不在这里。」


    艾伦傻眼地对罗威尔说道。


    「都怪大哥，后来规定多出一条禁止事项，『集体行动时，不能随意召唤精灵』。好怀念啊。」


    「就算这样，我还是想像得出来，爸爸照旧带去。」


    「大哥，你已经被看穿了。」


    「的确是有过这种事。」


    艾伦这才想起，以前曾听伊莎贝拉提过。


    罗威尔很喜欢一条从小爱用的被子，要是没有它，晚上便会睡不著。


    后来那条被子旧了，伊莎贝拉才将之改制成枕头套，如今那颗枕头是艾伦的最爱。


    「原来爸爸给我的枕头，是用被子做成的，而且还有这么一段回忆啊～」


    「……我有给你吗？我只记得是你抢走的。」


    「哎呀，那颗枕头现在是艾伦小姐在用吗？」


    这件事实在出乎意料，罗伦很是吃惊。索沃尔似乎也没想到艾伦会喜欢。


    「我不会还你喔！」


    「咦～～？不然之后午睡一起用吧？」


    「呵呵呵，两位的感情真的很好。」


    「哼哼哼，对吧？」


    那颗枕头的前身不愧是被子，尺寸比普通枕头还大。所以如今已经变成罗威尔和艾伦一起午睡时的爱用品。


    奥莉珍见状，总是嘻嘻笑著，替他们盖上被子。


    听完这件令人欣慰的话后，罗伦突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艾伦小姐整个人埋在凡大人的毛里享受的模样，跟罗威尔大人小时候一模一样啊。」


    听见这句话，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艾伦身上。


    「……果然是父女。」


    索沃尔只觉不可思议地说著。就像那条被子对罗威尔来说，是一条让他安心的毛毯，凡的毛或许也是这样吧。


    （凡的毛……？）


    「咦～～？」


    但对纯粹热爱揉毛的艾伦来说，却有些无法接受。


    罗威尔一听到艾伦发出不满的声音，直接解释成「别人把她跟罗威尔相提并论，让她很是不满」，因此发出惨叫。


    「为什么要一脸嫌弃！」


    见罗威尔大受打击，罗伦和索沃尔都笑了。


    ＊


    之后，当众人打算开始协商工作上的事时，索沃尔首先递出一封信，要罗威尔和艾伦先看看。


    「这是陛下托我转交的信件。」


    当艾伦和罗威尔看到信封上的封蜡，表情同时扭曲。每次带来麻烦的都是信件。他们有预感，这次也一样。


    看他们两个人的表情实在太相似，索沃尔忍不住苦笑。


    「详细情形信里也有说明。大哥，你还记得艾齐儿的女儿吗？」


    「不知道。」


    罗威尔如此快速而且冷淡地回答，索沃尔只能叹气说著：「我想也是……」


    「艾齐儿和她的女儿现在下落不明。陛下说她们可能叛国，行不义之举。」


    索沃尔说完，艾伦这才想起来。艾齐儿对罗威尔非常执著。说不定……艾伦立刻察觉她们会针对罗威尔，因此看向他。


    罗威尔也是一脸严肃，但索沃尔却看著艾伦说：「不只大哥。」


    「什么意思？」


    「海格纳很可能在帮助她们。根据陛下的推测，他认为大哥和艾伦都被盯上了……」


    艾伦和罗威尔听了，面面相觑。

 第五十话 危险的邻国

    索沃尔将信件交给罗威尔他们三天后，他认为这件事必须尽速协商，因此拜托近卫让他谒见。


    尽管已经提前约好时间，一个人在接待室等待回覆还是让他静不下来。


    索沃尔听近卫说，拉比西耶尔的上一个工作耽误了，心想大概会花上一段时间，所以坐在室内的沙发上，叹了一口大气。


    回想起几年前，拉菲莉亚被王室的一封信叫出去，结果被卷入绑架事件，之后索沃尔就很怕接到拉比西耶尔的信。


    发生那件事后，哪怕只是一封下达指令的信件，他都觉得可怕。尽管那让他觉得脑袋一阵钝痛，还是努力不表现出来。


    但出乎他的意料，近卫很快就来传递「可以谒见」的消息。


    面对这样及时的应对，索沃尔在讶异之中急忙起身，绷紧了神经。


    「陛下，属下带索沃尔阁下前来了。」


    「进来吧。」


    拉比西耶尔的声音从门的另一边传来。站在门两侧待命的近卫，缓缓打开往两侧展开的门。索沃尔就这么入内，行了礼后，拉比西耶尔表示，室内的近卫们也会在场。


    「好的。」


    气氛已经非常紧张。拉比西耶尔接著吩咐索沃尔呼唤罗威尔他们过来。


    「大哥，艾伦，请你们过来吧。」


    索沃尔说完，上空中央便开始发光，一道魔法阵也突然出现。罗威尔和艾伦就这么手牵著手，转移出现。


    两人从天而降，首先俐落地行了一礼。


    「好久不见，陛下。」


    「是啊。」


    拉比西耶尔点头，笑著回应艾伦的问好。罗威尔倒是和以前一样，那副不情愿的模样完全表露无遗。


    「艾伦，好久不见……你还是没变。」


    拉比西耶尔看著艾伦的模样，有些寂寥地说著。面对这样的态度，艾伦什么话都没说。


    艾伦和拉比西耶尔上次见面，是学院骚动时了。从那件事之后，已经快过去两年。


    艾伦照理说要十四岁了，但外表还是维持八岁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看不出有所成长。这件事艾伦自己最清楚。


    拉比西耶尔接著移动视线，从艾伦转移到罗威尔身上。罗威尔也没有任何成长。


    罗威尔自从发生魔物风暴的十七岁那年开始，就没有任何变化，所以拉比西耶尔非常清楚他们确实异于常人。这让他重新体认到，他们两人果然是精灵。


    而且罗威尔的样貌跟今年已满十八岁的贾迪尔相较之下，几乎感受不到年龄差距。拉比西耶尔的目光因此拉向远处。


    但那也只维持了一瞬间，拉比西耶尔马上请罗威尔他们坐下，自己也坐在对面的位子。


    「我已经叫贾迪尔来了，再稍待片刻。」


    「殿下也要在场吗？」


    面对罗威尔的疑问，拉比西耶尔给予肯定的回答：


    「索沃尔、贾迪尔，还有我的弟弟会负责这边的指挥。虽说是那女人的女儿，姑且也是王族。」


    艾伦一听到「那女人的女儿」，马上就知道他在说艾米尔。听说她下落不明，但王族明明被人盯上，还要王太子负责指挥，艾伦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感觉……只有一股很不祥的预感……）


    拉比西耶尔的弟弟叫奥耶尔，主要负责外交关系。为了从旁学习外交相关的工作，贾迪尔才会一同在场。


    这是教育的一环，是为了让身为王太子的贾迪尔学会应付各种场面。


    （真辛苦……）


    艾伦也有身为精灵公主的身分，不过精灵界的环境平时都很祥和，所以从未遇上这样的场面。


    艾伦只记得双女神偶尔会因为学院的事或是亚克的工作，要求一同在场。


    （啊，不对，那样也很不得了……）


    双女神也与艾伦的女神之力开花结果有关，如今她可以明白那些事都是为了教育自己，但她也不得不佩服自己竟然有办法解决。


    （贾迪尔……）


    而这时，贾迪尔的笑容再度闪过艾伦的脑海。


    贾迪尔最近无关商讨事业，总是频繁出入凡克莱福特领。


    刚开始，领地传出的确实都是贾迪尔评价提高的传言，但他实在过于频繁来到凡克莱福特领，现在传言已经变成贾迪尔的心上人在领地里，艾伦也在三天前听说了。


    那天艾伦他们接到拉比西耶尔的来信后，前往领地的治疗院时，这件八卦正在疯传。


    而贾迪尔确实比跟艾伦商讨事业时，更频繁进出领地，所以艾伦猜想，或许真的是这种理由。


    （…………呣呣……）


    拉比西耶尔察觉艾伦一脸别扭，惊讶地发出一声「哎呀」。


    「你还是不知道怎么跟贾迪尔相处吗？可是我听说你们的共同事业进行得很顺利啊。」


    「咦？」


    艾伦不知道自己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一回过神来，才发现罗威尔、索沃尔，还有拉比西耶尔都看著自己。


    室内的气氛原本还很紧绷，现在却因为这件出乎意料的事，已经烟消云散。


    「艾伦不知道怎么跟殿下相处？」


    「这是我听说的。我还以为你们的感情已经融洽到会送礼物给他了，是我想错了吗？」


    「呃……啊，那是……」


    「等一下。你给了殿下什么！」


    艾伦之前外出调查时，发现了一块精灵经加工后，封印于其中的巨大黝帘石。而她把那块石头送给贾迪尔了。罗威尔当时不在场，所以并不知情。


    （我没说过吗……？）


    追根究柢，罗威尔也没有一同前往调查。所以或许其他人也觉得没有必要告知。


    精灵们有种习惯，既然没人问，就没有必要开口。


    「你送了什么东西！应该说，你们什么时候变成会送礼的关系了！」


    「那……那算是一点小费……」


    「小费？」


    「还是应该说贿赂……」


    「贿赂！」


    「真没想到这个词会从艾伦嘴里蹦出来……」


    罗威尔一脸讶异，索沃尔则是无言以对。至于呵呵笑得不停的拉比西耶尔，想必已经实际看过那块黝帘石了。


    那块黝帘石有精灵被封印其中，而且尺寸大到用手捧著，会超出手掌范围。正因为汀巴尔王族无法靠近精灵，任谁见到那块精灵沉眠其中的黝帘石都感动不已。


    如今黝帘石被施加了一些工序，严正保管在连接王族私室的穿堂中央，当成镇守汀巴尔王室的宝物。


    据说穿堂早晚因此成了新的祈祷场，由贾迪尔、拉苏耶尔和希尔献上祷告。


    （感觉待遇变得好夸张！）


    哪像奥丝图把它当成装饰品看待。俗话说，东西的价值取决于持有者，艾伦这下当场体会到了。


    「把那东西当成小费或贿赂，都太离谱了。都可以盖一座城了。」


    「你到底送了什么啊！」


    「呃……就是大概这么大的宝石原石。算是魔物风暴的副产物……」


    艾伦双手比划，告知大小后，罗威尔和索沃尔都愣在原地。


    「好大！」


    「说实话，我正烦恼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想说送人也无所谓。就算我拿著，也只会沦为房间的装饰品……」


    「有你这么随便的吗！」


    罗威尔的吐槽清楚地响彻室内。


    既然那块宝石原石那么大，如果是普通的贵族，确实会加工之后献给王族。


    见艾伦态度如此，拉比西耶尔似乎发现什么了。


    「如果用喜欢或讨厌来说，既然你送了这么不得了的东西，我可以解读成你对犬子多少有些好感吗？」


    「咦……？」


    那礼物明明是希望贾迪尔往后也能多行点方便，才送给他的，为什么会扯到这方面呢？


    「当然是讨厌了！对吧！」


    罗威尔从旁插嘴。对此，索沃尔无奈地说：「那是大哥你吧。」


    「我送他的时候，拜托他往后通融一点，所以真的就是贿赂的感觉。」


    （嗯～可是硬要说的话，也是啦……）


    如果艾伦真的讨厌贾迪尔，就会像艾莉雅那时一样，彻底厌恶双方有所往来。


    现在两人会一起聊天，对艾伦来说，她也知道贾迪尔不是坏人。


    别说坏了，贾迪尔对艾伦非常诚挚。从前孩子特有的莽撞行为已经消失，如今应对进退都很成熟。


    如果没有王室的诅咒，贾迪尔具有领袖魅力，会吸引人群。像现在在凡克莱福特领也很受欢迎。


    （呣……）


    艾伦脑中再度浮现贾迪尔的笑脸，她也再度一脸不悦。所有见证这一瞬间的人们，都是一阵惊讶。


    「艾伦，那家伙对你做了什么吗！」


    「爸……爸爸你在说什么啊？人家什么都没做啊。」


    「不对，你居然会露出这种表情，一定是他做了什么……！」


    「我的表情？」


    艾伦没有自觉，一边拍打触摸自己的脸，一边觉得困惑不已。但当索沃尔指出，她的腮帮子都鼓起来时，艾伦整个人僵在原地。


    （我的确是有点嘟嘴啦……）


    每当贾迪尔的笑脸掠过脑海，自己就会嘟嘴，即使别人指出来，艾伦也想不通。


    「咦？为什么……？」


    「这是我要问的。艾伦，你跟殿下商讨事业时，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索沃尔一脸担忧地询问，所以艾伦也只能断断续续地解释：


    「我想想……啊，可能是因为……我听见一些流言。」


    「殿下的流言？」


    「犬子的流言吗？那我非听不可了。」


    见拉比西耶尔兴致勃勃，艾伦这才惊觉事情不妙。王族的流言本来就不是可以原原本本说出来的话题。


    但众人不顾艾伦心中的顾虑，也因为大家都知道贾迪尔正往这里走来，所以催促艾伦快点说。


    「呃……我听说殿下常常造访凡克莱福特领……」


    实在非常难以启齿。尽管艾伦不知该如何是好，还是战战兢兢地开口。拉比西耶尔一听，心里也有个底，发出了然于心的声音。


    「因为我把改定治疗师和治疗院制度的工作交给贾迪尔了。他想学习凡克莱福特领的做法，所以才频繁前往吧。」


    「咦……是这样吗？」


    艾伦讶异地眨了眨眼。她这才发现自己盲目听信本就会不断变质的八卦，完全没去思考贾迪尔的状况。


    （原来贾迪尔之所以频繁出入治疗院，是为了学习啊。）


    关于治疗院的改革，艾伦他们也还在多方尝试当中。识别急救的推广、处方药物、患者能力所及的工作斡旋……等等，非常多样。


    原来不是为了他和艾伦的事业，而是身为王太子，频繁前往治疗院。


    （这样啊……原来贾迪尔也在努力。）


    那些八卦大概只是人民把纯粹的臆测当成玩笑话说出来的吧。


    见艾伦突然笑嘻嘻的，罗威尔等人不禁仓皇失措。


    「……所以是什么流言？」


    「呃……就是……大家好像把他来治疗院的理由当成一件有趣的八卦……」


    光是这样一句话，所有人都听懂了。拉比西耶尔更是「噗嗤」一声。


    艾伦知道自己竟然跟领民一样误会了贾迪尔，不禁愧疚地低头。


    毕竟是在自己领地发生的事，索沃尔低头道了歉。


    然而拉比西耶尔并不是会就此罢手的男人。他不怀好意地笑著追问艾伦：


    「与其说你听了犬子的八卦闹别扭，应该是你厘清了自己对贾迪尔的看法吧？是因为你知道，他可能是去见你的吗？」


    「咦……？」


    拉比西耶尔似乎很想知道艾伦为什么会对贾迪尔的事一脸不悦。被人点出这点，艾伦眨了眨眼睛。


    她不悦的情绪的确是针对贾迪尔。


    （可是我为什么会对贾迪尔不高兴啊……？）


    艾伦不发一语，发出不解的声音，并缓缓歪过头。不过一旁的罗威尔根本不顾艾伦心中的困惑，撕牙咧嘴地发出吼声。


    「治疗院里有很多精灵治疗师，要是有个被诅咒的人在那里乱晃，任谁都会坐立不安吧！」


    「嗯……可是我听说贾迪尔都会乖乖在事前告知啊……而且现在的重点是，艾伦对前往治疗院的犬子的态度。分明不想跟犬子有任何瓜葛，却送了一个照理来说不可能送的东西。我很难把艾伦闹别扭的理由都归咎在诅咒上。」


    拉比西耶尔和罗威尔的战火隔著一张桌子瞬间爆发，彷佛有火花在两人之间激荡。


    索沃尔和近卫们都急忙想阻止，但拉比西耶尔看起来是乐在其中，让人不知道该不该阻止，只能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


    「艾伦是只呆头鹅，保持现在这样就好了！」


    「咦？怎么突然开始说我的坏话？」


    「这是正面的坏话！你要永远保持这样喔！」


    「……爸爸，我们外面借一步说话。」


    「借……！你从哪里学会这种说话方式啊！」


    艾伦的遣词用字让罗威尔大受打击，这时近卫正好来报。


    「打扰各位谈话了，贾迪尔殿下到了。」


    「好，让他进来。」


    罗威尔等人迅速站起身子，一起对行礼后走进来的贾迪尔鞠躬。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没关系，我有听说。坐吧。」


    「是。」


    贾迪尔抬起头，和艾伦四目相交，他的表情瞬间为之开朗。


    「艾伦，好久不见了。结束后，我想跟你谈谈事业……咦？」


    罗威尔瞪著贾迪尔，索沃尔一副如坐针毡的模样，至于拉比西耶尔，则是直冲著贾迪尔笑。


    艾伦心想，八卦不能现在曝光，于是用力闭紧嘴唇。


    「说人人到啊。」


    贾迪尔听到拉比西耶尔这句话，发出困惑的声音。理所当然的，他尚未进入状况。


    「那么艾伦你听到犬子整天泡在治疗院里的流言，为什么要闹别扭呢？」


    即使本人来到眼前，拉比西耶尔依旧不结束话题。艾伦见状，整张脸都红了。


    （居然在这种时候重提，太腹黑了！）


    「艾伦听了我的流言在闹别扭？呃……我对艾伦做了什么吗？」


    贾迪尔的眉毛都垂成八字眉了。他不清楚来龙去脉，觉得是自己惹艾伦不高兴了。


    他就这样以失落的神情看著艾伦。


    「呃……不是，那个……我……」


    心慌的艾伦断断续续地开口，本想解释，但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


    总不能说，人民妄自推论贾迪尔频繁前往治疗院的理由，是因为治疗院里有他喜欢的人。而这件事遭到疯传，艾伦知道后，感到很不高兴。


    （一想到女性们看到贾迪尔的笑容一直尖叫，我就……咦？先等一下。我为什么要为了这个不高兴？）


    见艾伦的脸突然胀红，贾迪尔和拉比西耶尔都吓了一跳。


    「艾……艾伦……？」


    「我、我不是……」


    气氛渐趋诡谲，这时候有个人突然介入。


    「哇哇哇！不准看艾伦！会少一块肉！」


    罗威尔把艾伦藏在背后，不断威吓贾迪尔。


    「幼稚。」


    拉比西耶尔只觉无言以对。他一边说著「看到有趣的东西了」，一边拍拍贾迪尔的肩膀。


    「算了，就算没有自觉，至少有点希望了。你加油吧。」


    「呃……噢……」


    现在换成贾迪尔歪头不解了。


    ＊


    因为拉比西耶尔一句「那我们开始谈正事吧」，直到刚才为止还很和睦的气氛，转眼间就化为紧张。


    「先不说罗威尔……艾伦，你记得艾齐儿吗？是我的妹妹。」


    「我知道。」


    「我在信上也有写，她的女儿艾米尔到邻国海格纳留学两年。可是留学期限到了，她还是没有回来。」


    拉比西耶尔皱著眉头说道。不过他的表情与其说是担心外甥女的安危，更像是难以理解。


    接著拉比西耶尔叫贾迪尔代替他说明。


    「艾米尔这次留学的形式，是同意对方也遣人过来留学。双方留学生在国境同时跨越国境线。艾米尔原本应该在留学结束后马上回来，但她却没有现身。」


    这就是所谓的交换留学。如果是两个水火不容的国家，不会只有单向留学。虽然名目上是留学，却也是一种为了以防万一的交换人质。


    「…………」


    「我们立刻使用魔法和海格纳取得联络，但对方回答说，艾米尔已经前往指定地点。」


    对方接获和料想中不同的回答，也火速展开调查。我方反倒被他们慌张的模样给吓到了。


    如果是前往指定地点的路途中被卷入什么意外，应该会留下痕迹。可是不只艾米尔，连跟著她的整路人马都消失了。


    更有甚者，位在汀巴尔国内、和海格纳相反方向的艾米尔的母亲，竟也同时下落不明。


    拉比西耶尔认为应该追查艾米尔一行人的行踪，因此指派人员和海格纳共同调查，却什么都没查到。


    两者是同时，而且突然失去踪影。


    「陛下……」


    贾迪尔说到这里含糊其词，显得有些犹豫。他和拉比西耶尔四目相对，而拉比西耶尔最后点了点头。


    「其实姑母消失时，和她在一起的先王惨遭杀害了。」


    「什么！」


    现场只有艾伦一个人极为惊讶。罗威尔和索沃尔应该是在事前听说了。


    「那不办丧礼吗……？」


    才刚把疑问说出口，拉比西耶尔便回答：「已经在筹备了。」


    得知先王被杀是在四天前。接获信件是在三天前。换言之，拉比西耶尔马上就通知艾伦他们了。


    之所以不先举行丧礼，是怕邻国将艾米尔的失踪和先王死亡的事实当成掩护，进而图谋不轨。


    而且不只艾米尔，连艾齐儿也下落不明。如果海格纳想掀起战事，艾米尔一个人应该就足以成为火种才对。


    不知道他们为何还要特地杀了先王，掳走艾齐儿。


    「嗯～～……」


    艾伦反射性发出思索声。


    艾米尔所处的地方，距离国境大约两日路程。就算已经展开调查，光是询问证词，也不见得四天后的现在就会结束。


    尽管他们持续秘密调查，根据传信鸽带来的报告，连目击者都还没找到。


    而且如果要跟海格纳打仗，就必须仰仗罗威尔帮忙。拉比西耶尔现在正在采取自己能力所及的手段。


    艾伦看了看坐在旁边的罗威尔，他正翘著二郎腿，双手也交叉在胸前。这不是面对王族该有的态度，但既然没有人斥责，代表罗威尔应该还没答应帮忙。


    「我和爸爸被人盯上，是因为艾齐儿公主她们下落不明的关系吗？」


    「对，既然没有找到她们两个人的尸体，那么视为她们已经投靠海格纳会比较妥当。而她们想要的东西……」


    所有人一撇，视线都集中在罗威尔身上。这让罗威尔的脸上堆满了厌恶。


    「请问……我懂爸爸为什么会被盯上，可是我呢……？」


    「如果要让大哥行动，也只能利用你了吧。」


    「可是我可以用转移，轻轻松松逃走，要对我下手很难吧？」


    「是啊。」


    当索沃尔「嗯～」地思索著，拉比西耶尔开口了：


    「就像罗威尔的弱点是你，你的弱点也是罗威尔吧。」


    「咦……」


    罗威尔和艾伦面面相觑。


    艾齐儿她们不可能不知道罗威尔有个极为宠爱的宝贝女儿。所以可以理解她们想抓出艾伦这个敌人的弱点。


    但同样的道理，如果艾伦对家人的爱此刻也绊住了她的手脚──


    在菲尔费德，敌人盯上了拉菲莉亚这个索沃尔的弱点。一旦对方明白不可能对艾伦下手，拉菲莉亚也有再度被盯上的可能性。


    可是这些都只是推测。


    「而且海格纳是信仰精灵的国家，他们和其他国家不一样，拥有一套独特的捕捉精灵的方式。会想得到艾伦也不足为奇。事实上，当罗威尔还在时，以及学院出现大精灵契约者时，他们都莫名主张那是他们的力量。」


    毕竟信仰著精灵，他们的意思应该是──精灵带来的恩惠也必须归还给他们吧。


    （要是精灵界的大家知道这件事，感觉会一发不可收拾。）


    艾伦不禁若有所思。


    （总之现在情报还不够……）


    所以拉比西耶尔才会把艾伦叫来这里吧。


    「陛下走到死胡同了，所以才想借助精灵的力量是吗？」


    「没错。你还是一样，很快就进入状况，真是太好了。」


    拉比西耶尔一边这么说，一边笑了。这不是一个父亲被杀，妹妹和外甥女下落不明的人会展现的态度。从他的表现来看，他反而感到有些烦心。


    他是基于自己的立场，不能被人看出自己的心境吗？还是真的觉得无所谓呢……


    邻国或许觉得拉比西耶尔会宣战，但如果他觉得无所谓，那就讽刺了。


    一旦开战，领军的人就会是索沃尔吧。这么一来，担心索沃尔的罗威尔也会参战。


    （要是这样……）


    艾伦知道这会牵一发动全身，忍不住叹气。


    （就算只有现在知道的情报也好，要先整理一下。）


    听说他们如今已经秘密在追查艾米尔的行踪了，但为什么会没有目击情报呢？


    艾米尔好歹也是他国的王族。是一没处理好，就会引发战争的人，应该会谨慎行动才对。


    连同整批随行的人都不著痕迹地消失，的确令人费解。想得到的可能性，就是邻国隐瞒了什么。


    「嗯嗯～」


    艾伦第一次近距离见到艾米尔，是两年前定罪艾莉雅之后。那是她前往位在闹区的艾莉雅的餐馆老家时。


    当时艾米尔说她是来见证结果。


    假设她原本就计划如此，才说出那种话呢？


    假设那句话代表她不会再回到这个国家呢？


    「她可能在很早之前，就计划著这件事了。」


    「你说什么？」


    「之前，艾米尔公主曾经造访凡克莱福特领，说是要见证结果。明明总有一天会结束留学回来，一般人会用这种很像『看最后一眼』的词吗？」


    「……的确是。」


    「慢著，艾伦。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索沃尔讶异地确认。


    「两年前我和拉菲莉亚还有大家去城里玩的时候遇到的。我当时不知道那是谁……」


    艾伦说到这里，索沃尔不禁叹了口气。看来是听到她跟拉菲莉亚一起见到对方，想像了当时的情况吧。


    「啊……你一定吓到了吧。所以才会记得吧？」


    「对。」


    看样子索沃尔知道拉菲莉亚和艾米尔两个人水火不容。他想必都听说她们在学院相处的情况了。


    以拉菲莉亚的个性，一旦碰到讨厌的人，她会连开口报告这件事都感到厌恶，所以肯定是憋在心里没有说。索沃尔一想到这点，不禁叹气。


    拉比西耶尔接著问艾伦：「你确定没有错吗？」


    「没有错。她还对拉菲莉亚说『不会再见面』了。」


    「…………」


    艾伦吐出一口气。以这个推论整理这整件事会比较快。因此她直接说出结论：


    「艾米尔公主恐怕是为了和邻国联手，才会去留学的。」


    「你说艾米尔她……！」


    贾迪尔很是吃惊。不过拉比西耶尔也同意艾伦的推测。


    「我也赞同艾伦的想法。因为这么一来，一切都说得通……看来艾米尔是误入歧途了。」


    「可是现在并没有证据证明这件事！」


    贾迪尔表示他觉得难以置信，但艾伦却以「就是因为没有证据」驳回。


    见贾迪尔一脸不解，艾伦斩钉截铁地说：


    「其实打从一开始，就没有那一班随从。」


    「打从一开始就没有……？」


    「就是护卫他国王族的那队人马。毕竟一旦发生什么事，就会马上演变成战争，根本不可能只派一两个护卫。再者，王族女性长距离移动时，也不可能用步行的方式，而不骑马。马车能走的路有限，而且走的绝对都是有人潮的路。就算设下封口令，也绝对无法堵住人民的嘴。因为这是个绝佳的话题。」


    「……」


    「你们明明已经掩人耳目收集情报了，却一无所获。那么当成打从一开始就没有那一队人马，才合乎情理……艾齐儿公主失踪一事也一样。」


    「什么！」


    艾伦说完，所有人都难掩讶异之情。拉比西耶尔似乎因此想通了什么，说了声：「原来是这样。」


    「一旦身为王族的自己失踪，两国紧张的关系便会提高。先假设艾米尔公主和那个国家联手，刻意掀起这样的事端好了。这么一来，我国一定会陷入混乱。如果她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样，那么现在她有个重要的人在这个一定会陷入混乱的国家，她会怎么做呢？」


    「……让她逃走。」


    贾迪尔听了瞪大双眼。


    「原来是这样。」


    拉比西耶尔大大叹了口气，将身体靠在沙发椅背上。


    除了艾伦，所有人听完这段话，都是一脸沉痛。艾伦却不解他们是怎么了。


    「这样我总算明白先王被杀害的理由了。」


    陛下表示这是多亏艾伦，艾伦这才听懂了弦外之音，感到讶异不已。


    假设艾米尔意图不轨，并在背地里进行救出艾齐儿的行动，那么和艾齐儿同住的先王不可能不会发现。


    如果她从很久之前就计划了这件事，要替换为数不多的宅邸佣人就不是一件难事。


    听说艾齐儿被隔离之后，态度依旧蛮横。艾米尔因此利用佣人们流动率大这点，替换成自己的人，然后进行拯救计画。


    「先王有抵抗的痕迹。还有，这是我的推测，他们行动的时间点，应该和艾米尔失踪几乎同时。但我派遣的部队却比他们预料的还早抵达现场，这点应该错不了。」


    艾米尔的情报明明锁得如此滴水不漏，却只有先王的尸体留在现场，这点一直令拉比西耶尔费解。


    当他接获报告，知道发现先王尸体时，血迹都还没乾，这才知道对方来不及处理。


    想必是贼人发现部队抵达，在惊讶之余，无暇隐匿尸体，直接逃走了吧。


    「怎么会……」


    「这些顶多都是推测，不过这么想，一切就合理了。我刚开始还以为海格纳想掀起战争，所以把艾米尔藏起来，但如果是这样，就无法解释为什么连艾齐儿也消失了……艾米尔的目的果然是战争吗？」


    陛下伤脑筋地揉了揉眉间。艾伦现在才发现，拉比西耶尔的眼周下方有著淡淡的黑眼圈。


    这几天问题层出不穷，他一定是没睡好吧。


    之所以和平常一样从容，是为了不让人察觉身体的不适。当艾伦明白这点，不禁感到有些忧心。


    「邻国为什么这么想打仗啊？」


    面对罗威尔的疑问，陛下想也没想就说：


    「因为汀巴尔和海格纳是从前断绝关系的亲族。他们都叫我们一族是叛徒。」


    「叛徒？」


    「哎，我猜大概是祖先做了什么吧。毕竟有先例。」


    拉比西耶尔讽刺地说著，一旁的贾迪尔一脸沉痛地低头。


    双方关系更加恶化是在明确知道汀巴尔王族受到诅咒时的事。


    对信仰精灵的国家而言，没有比这个更可憎了。


    而这样的国家陆陆续续出现与大精灵缔结契约的人，也很讽刺。


    「艾伦，你带来的恩惠非常巨大。世上没有国家不想要。艾米尔认为母亲不被凡克莱福特家和王室善待，应该很恨我们。假设艾齐儿到现在依旧想得到罗威尔，这也会是动机。即使海格纳想发动战争，他们却知道罗威尔很碍事。所以如果可以利用艾米尔对抗，双方的利害关系就一致了。」


    「就因为这样……」


    「我猜，艾米尔是主动提出由自己来当人质，进而跟他们交涉的吧。一旦王族在他国成为人质，就算英雄再怎么厉害，也无法轻易出手……她大概是这么想的吧。真是肤浅。」


    拉比西耶尔拋出这席话，代表他已经将艾米尔归类为敌人了。


    贾迪尔察觉这一点，也闭上了眼睛，彷佛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信件类的东西已经全数调查过了，我们知道艾米尔背著监视的耳目，秘密和艾齐儿往来……却尚未掌握到她目前的下落。」


    这很明显是有人在妨碍。如果设局的人希望双方关系继续恶化，那就正中他们的下怀了。


    「引诱她出来如何？」


    「……你有什么策略吗？」


    见拉比西耶尔满意地笑了，艾伦实在很想叹气。他肯定打从一开始就期待艾伦会替他解决问题。


    可是既然开战会伤及重要之人，帮这点小事其实不算什么。


    目前还难以断定艾米尔的目的是否真的就是罗威尔，但既然她为了一己私欲做出这些事，也不必对她客气──艾伦也如此下定决心。


    「要故意释出让对方想开口的情报。这么一来，说不定就能明白许多事了。」


    艾伦接著阐述她的计画。


    ＊


    众人谈了非常久，后来太阳已经下山，他们这才先散会。详细情形明天会再商讨。而且拉比西耶尔他们接下来还要筹备先王的丧礼。


    罗威尔等人离开后，留在原地的贾迪尔以沉痛的面容叹著气。


    艾伦一瞬间就看穿身为王族的艾米尔背叛，并对此提供收集情报的手段。而那些手段也非常高明。


    就连宫廷里的精灵魔法师，也无法采取那种手段吧。


    他们已经学到一旦惹火艾伦，就会得到可怕的下场。如今贾迪尔和近卫们再次见证这件事，内心都惊惧不已。只有拉比西耶尔一个人显得很开心。


    如果艾米尔打算对凡克莱福特家下手，毫无疑问会遭到报复。


    视情况，国家难保不会被艾米尔牵连，也惨遭报复。拉比西耶尔表示，唯独这件事必须避免。


    无论理由为何，如果真的通敌卖国，艾米尔身为王族就必须被定罪。


    艾伦带来的情报将会确定这件事。


    （要是惹火她，就是个可怕的对手，但如果是自己人，却如此可靠……）


    拉比西耶尔不禁想像本国与她为敌的瞬间。不只情报泄露无遗，就算派出精灵魔法师，在奥莉珍或艾伦面前，根本无用武之地。


    要是精灵他们单方面使用魔法，武器和防具也无用武之地。对付他们这些凡人，就像折断婴儿的手一样容易。


    默默在室内待命的近卫们也深感一件事──人类在精灵面前，是多么无力又渺小的存在。所有人的脸色都一样难看。


    「陛下，艾伦可真厉害……」


    「是啊。不能与之为敌。但缺点就是，她对自己人太过温柔了。」


    「…………」


    贾迪尔从小被灌输比起家人，更要重视国家和人民的观念。对他而言，艾伦的这个缺点同样令他憧憬。


    「以艾伦的立场，完全可以调动大精灵。既然她愿意帮忙，就没有比她更强的靠山了。一旦艾伦展开行动，罗威尔和大精灵也会跟著行动。」


    「……陛下说得是。」


    贾迪尔好恨这副被诅咒的身体。若是没有诅咒，他就可以一起行动了。想到此处，贾迪尔握紧了拳头。


    接著要协商的是先王的葬礼。关于这件事，贾迪尔也必须从旁学习。


    「去叫艾涅斯托过来。」


    「遵命。」


    拉比西耶尔如此命令在室内待命的近卫。


    「对了，我还要那块布。在他来之前，我要休息片刻。」


    拉比西耶尔说完，伸长了脚，躺在沙发上。


    贾迪尔第一次看到父亲如此举动，感到有些讶异。


    「对了，你也稍微休息一下。接下来又要开始忙了。」


    「是。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拉比西耶尔把待命中的随从叫来，随从将布浸泡热水后拧乾，接著盖在拉比西耶尔的眼睛上。不久之后，他就睡著了。


    贾迪尔也对近卫们点了点头，静静往隔壁移动，稍作休憩。


    随从也替贾迪尔拿了泡过热水的布。贾迪尔在好奇之下，学拉比西耶尔躺在沙发上，接著把布盖在眼睛上，随后他的记忆便中断了。

 第五十一话 说服精灵们

    协商过后，艾伦和罗威尔回到精灵城。


    由罗威尔负责向大精灵们解释，艾伦则要向奥莉珍解释。


    艾伦前往王座之间后，只见王座旁摆了张新沙发，沙发上放著许多靠枕，奥莉珍则慵洋洋地埋在靠枕堆里坐著。


    虽说奥莉珍进入稳定期了，还是不能大意，所以精灵们都以准备万全的姿态，在一旁待命。


    「妈妈，你的身体还好吗？」


    「呵呵呵，今天几乎没有害喜哟。但肚子就是好饿！」


    艾伦坐在奥莉珍旁边，对著小小的生命说话：


    「我是姊姊哟。宝宝今天好乖喔。」


    艾伦抚摸著奥莉珍的肚子。一想到这个稍微隆起的腹中，有个新生命，艾伦就觉得感动万分。


    不知道宝宝的性别是什么？是男生吗？还是女生呢？


    艾伦一边梦想著未来要和宝宝做哪些事，一边轻抚肚子说宝宝好乖。这时候，她感觉到一股细微的力量流动。


    「……奇怪？」


    「呵呵呵，被姊姊夸奖，很高兴是吗？」


    奥莉珍欣慰地说著，但才在肚子里半年，就已经能使用能力，这倒是让艾伦比较惊讶。


    「这孩子是天才吗？」


    「哎呀哎呀，你跟罗威尔讲一样的话呢。」


    「什么？这太让我意外了。」


    「哎呀哎呀哎呀。」


    最近旁人说她很像罗威尔的次数变多了。每次听到，她都会回答「很意外」，但罗威尔却是喜上眉梢，让人烦得不得了。


    幸好罗威尔现在不在场──艾伦偷偷松了一口气。


    「好了，艾伦你打算怎么做呢？」


    奥莉珍突然进入主题，艾伦于是端正了坐姿。看来奥莉珍已经透过水镜，从头看到尾了。


    这是人类之间的问题，但倘若厘清对方的目的是罗威尔和艾伦，奥莉珍便要以女王的身分，询问艾伦会怎么处置人类？


    「人类的问题就交给人类。这点不会改变。」


    「是呀。」


    「但如果爸爸和我被直接盯上，那就是人类和精灵的问题了。」


    「……说得也是。」


    「可是其实我……」


    「一旦精灵进行定罪，人类就不会善罢甘休。你是介意这点吧。」


    「对……」


    「既然跟那个女人有关，我倒是现在就想定死她的罪……」


    「哇哇哇！妈妈，不行啦！」


    要怀有身孕的奥莉珍前往人界，力量恐怕会失控，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


    现在奥莉珍周遭的空气就已经充满高浓度的魔素了。浓度异常到亚克会定时前来确认魔素的状态。


    奥莉珍现在的状态就是这么不稳定。


    「人类就交给人类解决。所以其实我想请腹黑先生帮忙。」


    「哎呀。」


    「两年前他口头答应过我。这时候不拿来用，更待何时！」


    「呵呵呵，这个不错哟！」


    这样就有用水镜观看的乐趣了──听奥莉珍这么说，艾伦也笑了。她总觉得肩膀没有那么沉重了。


    人类与精灵。以及女神的身分。女神会时时刻刻看著艾伦的行为。她肩上的担子，重得无法衡量。


    如果是过去的艾伦，就不会顾及精灵或女神的立场，只要对家人出手，她就不会饶恕，会马上采取行动。


    但既然她是为了守护世界而存在的女神，就必须平等看待一切。


    （我觉得我太深入人界了……）


    随著岁月流逝，艾伦总会陷入慢慢被抽离人界的感觉。


    每当和同龄的拉菲莉亚玩耍的时候。还有看到守护自己的凯逐渐长高，仰望他的角度逐渐改变的时候。


    好久不见的人总会被自己吓到。当艾伦待在人界，就会觉得只有自己被留在原处。


    艾伦低头看著不会成长的自己的身体，叹气的次数也变多了。


    生前是人类的感觉总是妨碍她，让她因此缺乏身为精灵的自觉，有著自己是人类的错觉。


    奥莉珍身为女神、身为母亲，自然有注意到艾伦内心的纠葛。所以才会从旁守望著她。


    觉醒成女神已经两年。虽然也历经真正的觉醒，但其实也才经过半年。


    现在是时候，必须下定决心了。


    （就算这样，我……）


    艾伦走到城堡的露台，仰望著夜空。


    人界的月亮是一个，精灵界却是两个。这两个世界连仰望的景象都不同。


    （可是不管是哪个世界，对我来说都很重要啊……）


    从前的记忆已经逐渐模糊，即使想拿来对照，现在却已经想不太起来。这让艾伦觉得不舍。


    （要是我全都有办法守护就好了……）


    如果是从天空往下看，世界会有什么不同吗？


    ＊


    艾伦回到室内，正好遇上已经说服好大精灵们的罗威尔。


    「爸爸。」


    「嗨，我可爱的公主殿下。」


    罗威尔在艾伦的头顶落下一吻，惹得艾伦一阵痒，他接著询问艾伦，对奥莉珍的解释是否已经结束。


    「结束了。爸爸你那边也结束了吗？」


    「当然结束了。大家都很配合喔。」


    「……咦？」


    艾伦不禁歪头。因为过去和人类产生的执拗，就算艾伦和罗威尔是精灵，还是有许多针对他们那些人类亲属的辛辣意见。


    所以艾伦没有料到他们肯配合。就是因为猜到双方多多少少会起争执，这件事才会交给罗威尔处理。


    艾伦原先认为会僵持好几天，现在她的脸上写著满满的疑问，想知道罗威尔是怎么办到的。因此罗威尔笑著把原委告诉她了。


    「你不是有在领地栽培东西吗？多亏了那个喔。」


    艾伦眨了眨眼。接著马上就明白理由了。


    「爸爸，难道说……」


    「哎呀～我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喜欢耶。」


    罗威尔自己也没想到效果会如此卓越。


    这么一来，为了把那些东西拿给精灵当回馈，室内短时间内势必会充满那股甘甜的香气了。


    「要是到处都有那股甜味，别说室内了，周遭的精灵都会靠过来的……」


    「嗯～真是伤脑筋！」


    要是被气味吸引来的精灵产生兴趣，难保不会演变成一发不可收拾的骚动。


    凡克莱福特家都已经是秘密制作了。


    但罗威尔表示船到桥头自然直，似乎已经有所觉悟，而不是有什么好计策。


    当艾伦思考著该怎么处理时，她突然想到一件事。


    「乾脆当成丰收祭，热闹一番吧。」


    「丰收祭？」


    「就是庆祝丰收的庆典。为了感谢精灵并祈祷，把丰收的作物制成食物或酒，当成供品供奉后，再自己吃掉，当成庆祝。只要到时候一起做，味道就会混杂，应该可以稍微蒙混过去吧？」


    「啊，这个不错！」


    罗威尔笑著说他明天就要去向索沃尔提议。


    「先不说这个，爸爸。」


    「嗯？怎么了？」


    「请你不要再用甜点收买精灵了。否则凡克莱福特家的厨师们会很辛苦耶。你应该在事前向他们说明，获得他们的首肯之后，再行提案才对！」


    「呜……抱歉抱歉！」


    其实以奥莉珍为首，甜点深得精灵们的喜爱，他们总会激动地吵著要吃。


    只不过，一旦奥莉珍吃了甜点，似乎也会对胎儿有某种影响，让胎儿变得容易发出平常已经趋缓的冲击波。其实感觉只像宝宝也跟著开心而已，但艾伦就是担心会不会有什么不良影响。


    而且如此一来，在奥莉珍周遭维持结界的精灵们也无法松懈。


    为了掌握要分给精灵们的甜点数量，艾伦在无奈之中，询问罗威尔去找谁帮忙了。


    ＊


    这是稍早之前的事。


    罗威尔把大精灵们叫来大厅，说明事情缘由后，徵询他们的协助。但精灵和人类之间的鸿沟太深，同意帮忙的只有几个跟艾伦要好的精灵。


    要在国土广阔的地方收集情报，只有几个人实在无法安心。当罗威尔这么想，一名大精灵说话了：


    「说到底，为什么吾等精灵要为了区区人类，做到这个地步？要是他们敢对公主殿下出手，一口气灭掉他们就是了。」


    「就是说啊。为什么要这么迂回？」


    「追根究柢，公主殿下之所以帮助人类，都是因为她长时间沉浸在人界之中。只要不去人界，人类也无从下手了。」


    「公主殿下是将来要成为女神的贵人。如果她老是帮助人类，未来实在令人担忧。」


    罗威尔也觉得大精灵们的主张很有道理。


    然而一旦自家领地的人类被卷入战火，他们精灵将会失去某些东西──罗威尔严肃地如此说道。


    见平常总是吊儿郎当、事不关己的罗威尔如此严肃的表情，大精灵们都很是不解。


    「失去……某些东西？」


    什么啊──大精灵们完全想不透。他们互相问著「人界有什么东西吗？」，但任谁都是摇头不知。


    「弗兰和奥布丝受艾伦所托，在领地里培育了几种作物。此外，妮婕尔、雷根、伯登和里希特也都参与其中。另外，也有些东西是只在精灵界栽培。」


    「……这又怎么样？」


    「你们觉得那些东西可以用来做什么？艾伦不是偶尔会送东西请你们吃吗？没错……就是甜点。」


    那是艾伦靠模糊的记忆，教宅邸的人做出来的产物。那些甜点在厨师多方尝试后，终于进化，如今也会分给大家吃。


    他们在领地栽培能制成砂糖的作物，并致力栽培小麦。多亏精灵们的帮助，让作物丰收，当保存方式也完备，甜点便能一个接著一个制作，并慢慢进化。


    艾伦就是将这些甜点当成谢礼，分给帮忙的精灵们。精灵们沉迷在甘甜的甜点里，有时甚至会催促艾伦去拿。


    但艾伦本著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的精神，只给肯帮忙以及照顾她的精灵。


    换言之，只要帮忙艾伦做事，就能得到甜点。事实上，有很多精灵都是看准了甜点，主动询问艾伦有没有事情需要帮忙。


    「您、您说什么……！」


    「要是演变成战争，我的领地的人就会被送到最前线，没办法栽种作物。当然，制作这些甜点的人也是。这么一来，暂时就……不对，要是厨师死在战场上，可能再也做不出来了吧。」


    罗威尔左右摇头，无奈地叹了口大气。


    既然精灵们不肯出力，那也没办法──罗威尔说完，准备离开大厅。


    「请、请留步，罗威尔大人！」


    精灵们开始慌了，罗威尔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不怀好意地笑了。


    「您说甜点可能再也做不出来，这是真的吗！」


    「怎么会这样……我看好人类的东西就只有那个啊……！」


    「怎么会这样，我们根本不知道怎么做啊。我最大的乐趣就是品尝艾伦公主拿来的红茶和那什么饼乾啊……！」


    「噢，对了。甜菜是甜点的材料，同时也是酒的原料喔。」


    以伏特加为中心，甜菜可以制出各种东西。


    其实酿酒必须经过国家许可，所以无法在凡克莱福特领制造，不过罗威尔记得艾伦说过，甜菜能酿酒。


    「什么──！」


    对甜点没兴趣的精灵们开始躁动。


    见大精灵们群起躁动，罗威尔祭出最后一击。


    「愿意帮忙的人，我会拜托艾伦，提供甜点拼盘和酒作为报酬。」


    「您说什么！」


    「拼、拼盘……！换句话说，可以一次拿到很多种类的甜点吗！」


    见精灵们反应如此激动，罗威尔暗自窃喜。


    「对，我会告诉艾伦。」


    「天哪，太好了！」


    「我还想拜托她带茶叶！」


    「可以喝酒了！」


    此刻艾伦就像受人崇拜的偶像，极度受欢迎。


    精灵几乎不吃东西，所以对吃的乐趣也知之甚少。


    因此对精灵界来说，艾伦秉著「量不多就能吃」的心思带回来当礼物的甜点，实在是一场革命。


    ＊


    艾伦听完事情原委，抓著自己父亲的脸颊，用力扭转。


    「好哄！好哄好哄！艾文！」


    「讨厌！爸爸你真是的，居然擅自答应他们！我不是说过，尤其不能动酒的歪脑筋吗！」


    「未呜以！未呜以！」


    酒精也能当成消毒水，所以艾伦还在考虑要不要用在治疗院。


    可是若要酿酒，一定需要国家许可，那拉比西耶尔就势必会出马。


    此外，比现在更忙碌的日子，也会袭向索沃尔。索沃尔现在有了孩子，一定想回家陪家人，把这件事告诉他，实在太残忍，所以艾伦只告诉过罗威尔。


    罗威尔也不想跟拉比西耶尔扯上关系，只说了一句「也对啦」，就这么撒手不管。


    「……所以呢？最后有几个人肯帮忙？」


    艾伦松手后，双手交叉在胸前，睥睨著罗威尔。罗威尔见状，顶著红肿的双颊，边冒冷汗边说：


    「啊……很多？」


    「啊？」


    「五十……不对，一百？」


    「什么！」


    精灵们一传十，十传百，「只要帮忙，就有甜点和酒当报酬」的传言瞬间传得沸沸扬扬。


    「……该不会是全部吧？」


    「可能？」


    瞧罗威尔嘿嘿地傻笑，艾伦「哼」的一声，决定先轻轻踢他的胫骨前端。


    这攻击不起眼，但似乎很痛，只见罗威尔抱著脚蹲下，身子不断抖动。


    真不愧是弁庆流泪处。


    「呜……没想到你会诉诸暴力，这是被拉菲莉亚带坏的吗！」


    「你在说什么啊！要是妈妈听到这件事，岂不是会以为自己没得吃，急得跳出来吗！」


    「啊……」


    罗威尔一脸铁青，看来是真的忘了。


    既然精灵们都在疯传这件事，那想必已经造成骚动了。


    奥莉珍一定也想吃甜点拼盘。但她有身孕，根本不可能前往人界，当然也无法帮忙。


    一想到奥莉珍会为了吃甜食闹别扭，进而让冲击波失控，艾伦和罗威尔都一脸惨澹。


    于是他们做好心理准备，前往王座之间解释事态。


    ＊


    罗威尔和艾伦决定好请求精灵帮忙的手段后，隔天就去向索沃尔说明了。


    当索沃尔听到精灵热衷甜点和酒这件事实，不禁苦笑。


    「毕竟是好吃到让大嫂醉心的甜点。我宅邸的人也是，闻到香味就会开始坐立不安。」


    「如果制作的量大，一定会整间屋子都是味道吧。这么一来，四周的人也会开始躁动。」


    「是啊。举办丰收祭是个好点子，只是……」


    「嗯？噢，还有丧礼是吗？」


    视情况，两者可能撞在同一天。服丧要三年时间，这段时间恐怕不能举办庆典。


    「不，其实那件事……」


    「怎么了吗？」


    事情才过去一天，艾伦心想，王城那边是不是也发生什么事了。


    「只有入土这件事，会在明天秘密进行。陛下说整件事结束之后，再举办丧礼。」


    「到时候要在没有遗体的情况下，举办丧礼吗？」


    「对。他们会把先王的死因当成流行病，告知大众已经先行火化。」


    「原来如此……」


    这个世界基本上是土葬，但如果死于流行病，就会使用火葬。


    「既然这样，为了避免被人看穿，庆典还是应该办得盛大一点。」


    即使封住人的嘴，还是有限度。动荡的气氛总会不知从哪里走漏，然后蔓延。


    而此事不仅限于汀巴尔。还会感染给从极有可能正在备战的海格纳来的旅人、商人……这些人对国际情势尤其敏感。


    凡克莱福特领里有许多伤病患为了艾伦的药而来。但因为有能接受完备治疗的希望，让患者们很开朗。


    「如果是以替换储备粮食和保存食品为目的的丰收祭，或许会比较好。」


    「原来如此……毕竟东西放著，光是过一个冬天也消耗不完。」


    凡克莱福特领的作物们无论天气冷热，都有著不断成长的神奇生态。


    作物不到一年时间就能收成，农家总是被忙碌追著跑，不过艾伦说服众人，也必须让农田休息才行。


    栽种场所要定期更换，所以艾伦会把紫云英的种子交给农夫，请他们种在收割完毕的农田里。


    这些种子是奥莉珍创造出来后，再由弗兰和奥布丝改良的品种。


    农田种满了这种花，当花开时，所有人都因为那幅美景屏息。


    「这叫做绿肥。种白三叶草也不错。」


    白三叶草和紫云英就这样逐渐种满整片田野。样貌如此多变的农田，最近已逐渐成为凡克莱福特领的名胜。


    「如果要办丰收祭，就是秋天了吧。到时候白三叶草的花还开著吧。紫云英是秋天播种的吗？」


    「对。紫云英要过冬之后，等春天才会开花。」


    「这样啊……我本来还想，可以吸引到想来看花的人，看来专心在庆典上好了。」


    索沃尔出乎意料地有兴致。罗威尔和艾伦见状，都瞪大了双眼。


    现在还有邻国的事情要忙，他们以为索沃尔会抱怨「又要变忙了」，而苦恼不已。


    「没想到你也喜欢庆典啊？」


    「呃，不……算、算是吧。」


    索沃尔回答得有些暧昧，艾伦见了，似乎发现什么，双眼一亮。


    「叔叔应该是去华求实派的……是看准了摊贩跟甜点吧？」


    「唔……！」


    「什么嘛，原来你也还没长大。」


    罗威尔笑著说。索沃尔被戏称成小孩子，不禁有些害羞地喃喃道：「我都已经三十了……」


    索沃尔很挑食，唯独爱吃肉和甜点，厨师们也试了很多种食物。


    所以艾伦才会想出用派皮或面包包著鸡肉，再配上甜酱汁这种有许多蔬菜，又方便吃的食物。


    如果是跟著肉一起吃，极度偏食的索沃尔也会吃很多。这份菜单甚至让主厨感动涕零。


    加了甜酱汁的面包是索沃尔的最爱。所以他很期待，摊贩说不定会推出相似的新东西。


    「不过在举办之前，还要先做好通知，并采购材料。」


    「你说得对。要准备什么呢？」


    「小麦、砂糖、肉和水果……总之越多越好。」


    「这样啊。那要酿酒的时候，还需要什么吗？」


    「精灵界有掌管火和水的精灵，我会请他们帮忙。因为精灵界也有在酿酒的精灵。只要我说是为了酿成精灵喜欢的味道，掌管酒的精灵也会来帮忙。」


    「精灵真的是好方便……那么我们提供材料就行了吗？行程排紧一点好了。另外，可以麻烦大哥去转告陛下吗？」


    「……干嘛要我去？」


    「原因之一是这样比较快，而且如果要酿酒，需要陛下批准啊。」


    「呣……」


    虽说是要给精灵的份，但要是被人知道他们私自酿酒，那就不好了。事情毕竟是因为罗威尔才会变成这样，当然要找他──艾伦和索沃尔都眯起眼睛，以无言的压力责备罗威尔。


    随后，罗威尔立刻转移到王城。艾伦和索沃尔目送他离去后，和罗伦一起商讨如何筹措材料，并派人去办。


    「我是想大量购买红酒，可是要跟哪个贵族买才好啊？」


    「老爷，您满心想喝酒啦。」


    「呣……不行吗？」


    「您要负责筹备庆典，所以不能喝太多吧。」


    「唔唔唔……」


    尽管一脸悔恨，为了宅邸以及镇上的人，索沃尔还是想买整桶红酒。


    事情比预想中还盛大，因此艾伦打算先回到精灵界，与帮忙酿酒的精灵协商。


    这时候罗威尔迅速回到宅邸。他的手上还拿著酿酒的许可证，这让艾伦和索沃尔看了，都对拉比西耶尔的决断感到讶异。


    「啊……不过我先道声歉。」


    「咦？怎么了吗？」


    「没有啦……因为是我们领地的庆典……所以……」


    「……陛下要我们提供什么东西给他吗？」


    「那算旁观吗？总之要我们同意他参加……」


    「……陛下该不会说他嗅到钱的味道，所以要让殿下过来吧？」


    「呜！你怎么知道！」


    看来对方真的说他嗅到钱的味道了。贾迪尔也很有兴致，说是可以介绍跟艾伦合作事业时做的东西，还可以来摆摊。


    「来这招啊～～……」


    有谁会想到王族竟要参加呢？


    索沃尔知道，这下骑士团会因为警备等因素忙翻天，脸色不禁沉了下来。


    「索沃尔，抱歉。」


    「唔……」


    「他们不用管丧礼了吗……？」


    「啊，听说只会有包括那家伙的几个人进行。而且还说，如果殿下在这里，比较能扰乱敌人。」


    「啊～原来如此……」


    「那就不用遮遮掩掩，我们借宅邸的厨房，一起做甜点吧。」


    把拉菲莉亚和凯他们叫来，一起制作或许很好玩。


    「……艾伦，你完全没在客气耶。」


    「咦？那当然啊。只要是能用的东西，不管是什么东西，我都会用！」


    艾伦握拳强调，结果换回罗威尔一句「我家的女儿真强啊～」的溺爱发言。


    稍晚，当艾伦和拉菲莉亚以及凯商量，结果没想到拉菲莉亚出乎意料有兴趣。


    「这样正好，看我把那家伙弄得灰头土脸！」


    听见这席可靠的宣言，艾伦忍不住拍手叫好。

 第五十二话 丰收祭

    当大伙儿开始制作甜点，整个城镇都因庆典热闹。


    从准备摊贩和装饰的阶段开始，就看得出人们兴奋期待的模样。


    索沃尔负责骑士团的警备工作，罗威尔负责把酿酒用的大量甜菜运回精灵界，罗伦负责指挥将红酒运至重要场所，大家都很忙。


    其中，艾伦穿著围裙、戴著三角巾，在宅邸的厨房里做准备工作。她身上的围裙是以前跟伊莎贝拉一起做的。


    如今拉菲莉亚也穿著同款的围裙。当她们一起制作甜点时，总是喜欢打扮成这样。


    艾伦和拉菲莉亚从几天前，就埋头跟著宅邸的厨师们制作要用在甜点的果酱，以及肉品的调味。


    进烤箱无论如何都会花上一段时间，他们决定先大量制作像饼乾这种可以久放的东西。


    女仆负责将饼乾用包装用的蜡纸或餐巾纸包起来，大伙儿就做著这种宛如传递水桶的流水作业。


    今天中午就会在城镇宣布丰收祭开始。所以他们说好，在中午之前，可以开始制作派这种使用肉品、无法久放的食物。


    贾迪尔只有当天才能来帮忙，所以一大早就来到凡克莱福特宅邸。


    索沃尔也同意从今天起，宅邸人们可以去参加庆典，因此宅邸内的人已经变少。


    艾伦于是决定趁人少的时候把贾迪尔叫来，一起进行作业。


    「我……我没下过厨……这样可以吗？」


    勒贝摊开凯递过去的围裙，迅速替贾迪尔穿上。看那副熟练的模样，艾伦不禁目不转睛地看，还发出「哦～～」的声音。


    在场的人有艾伦、拉菲莉亚、凯、贾迪尔和卡尔。卡尔不会在背后系蝴蝶结，还是拉菲莉亚替他系的。


    「好……好看吗……？」


    贾迪尔害羞地向艾伦确认。


    「很好看喔！大家都穿一样的呢！」


    艾伦灿烂地笑了，贾迪尔也开心地回答：「这样啊。」


    凯的围裙背后绑成死结，拉菲莉亚抱怨了一句「你这根本是死结嘛」，依旧不厌其烦地替他绑好。


    「我觉得只是依赖精灵，显得很没有诚意……但他们会接受我经手过的东西吗？」


    贾迪尔沮丧地说著，拉菲莉亚听了，粗鲁地呼出鼻息。


    「有我一起做，当然是很好吃啊！你不要这么阴沉啦！」


    「笨……！喂，拉菲莉亚！你怎么对殿下如此无礼！」


    卡尔慌慌张张地斥责正大光明说出这种话的拉菲莉亚。而贾迪尔听了，则是愣在原地。


    在一旁待命的女仆和厨师听了，都铁青著一张脸站在墙边。凯倒是习以为常，一脸满不在乎。


    自从他们一起去过菲尔费德后，彼此之间就不存在顾虑。能当面对著一国王子用这种口气说话的人，恐怕也只有拉菲莉亚和艾伦了。


    「要是饼乾被诅咒，我们看得见，所以当然会被排挤喔。」


    「咦……」


    听到艾伦说出如此稀松平常的话，贾迪尔大受打击。


    「艾伦，你比我更不留情耶。」


    「咦？我……我有吗？」


    见拉菲莉亚笑得合不拢嘴，贾迪尔再度受到打击，不过他马上振作，表示只要不碰面团，应该就没事了。


    「……你好像越挫越勇了耶。」


    拉菲莉亚说完，贾迪尔笑著回答：


    「因为我没空低头消沉了。而且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啊。」


    看到贾迪尔露出笑容，女仆和厨师都讶异地瞪大眼睛。


    汀巴尔的王族因为过去种种因缘，受到凡克莱福特领的人们仇视。前领主和罗威尔也都因为艾齐儿，在魔物风暴时被送上前线。


    如今见到王子被凡克莱福特家的千金们哄得一愣一愣的，全都哑口无言。


    不过贾迪尔的视线时常对著艾伦，一副非常幸福的模样，周遭的人看著看著，也不禁释出暖意望著他们。


    「好，今天要做很多派喔！」


    「好──！」


    拉菲莉亚一吆喝，艾伦也朝气十足地回应。


    艾伦负责跟女仆一起制作糖渍苹果、南瓜和地瓜。


    拉菲莉亚他们负责派皮。他们会不断做出派皮，做好之后，再交由主厨他们烤。


    他们请贾迪尔的护卫们把装有面粉的袋子拿来，让贾迪尔和厨师们进行面粉过筛的作业。


    拉菲莉亚和主厨将奶油块切丁后放入面粉中，然后搅拌。接著分次慢慢加水，揉制面团。拉菲莉亚做得有模有样。


    途中，他们把罗威尔叫来，用魔法制冰，凯和卡尔则动手把冰山敲碎。


    「面团揉著揉著，会因为人的体温变软。所以要放进装有冰块的箱子里，让它冷却休息。这么一来，就会出现一层奶油层，产生酥脆的口感。」


    诀窍是，不能放太多奶油──拉菲莉亚一边说，一边俐落地用短木棍来回辗平面团，重复著延伸后再揉成一团的作业。


    「没想到……做甜点居然这么费工夫。」


    不断重复的作业，搅拌还需要力气。而且厨具也很重，如果要大量制作，光拿厨具就很累人了。贾迪尔这才莫名佩服，觉得难怪厨师都是肌肉发达的男性。


    「这个厨具比剑还要重……」


    普通长剑的重量据说不到两公斤。


    大一点的铁制平底锅少说也有三公斤。要是放了许多食材进去，就会变得更重。而厨师就是要长时间甩动锅子，在既定的时间内，做出大量的料理。


    「没错，骑士会挥剑锻炼对吧？厨师也必须练肌肉，好拿得动锅子。你可不能习惯一坐在椅子上，就有食物可吃这件事喔！」


    「谢谢你，我受教了。」


    贾迪尔满身面粉，看起来非常愉快。


    贾迪尔说过他不会去碰面团，但当他听到艾伦说，只要手指没受伤，应该就不会有问题时，显得极为开心。


    「艾伦，糖渍好了吗？」


    「嗯！很好吃喔！」


    「讨厌～你又在偷吃了。」


    女仆们正对著艾伦使出喂食攻击。因为艾伦吃得很开心，女仆们也就不小心由著她，让她偷吃了。


    拉菲莉亚苦笑之后，也打算试吃。这时艾伦「啊～」了一声，要喂拉菲莉亚吃。


    贾迪尔和凯见状，双双瞪大眼睛。


    「我……我也好想吃吃看喔。」


    贾迪尔害羞地说著，旁人顿时以尊敬的眼神，称他一声：「勇者……！」


    凯从旁用力地瞪著贾迪尔，贾迪尔也不服输地瞪了回去。


    「殿下你们还真好懂耶～」


    卡尔哭笑不得地说完后，艾伦丢出了一颗直球。


    「要试吃的话，我装进碗里，请人拿过去喔。」


    一旁咀嚼著满嘴东西的拉菲莉亚见状，差点喷笑，忍得非常辛苦。


    他们两人毕竟无法近距离接触，这么回答也理所应当，但贾迪尔听到了，还是因为与期望不符，而失望透顶。


    「啊～公主殿下真的很不留情……」


    卡尔苦笑道。凯本来还以为自己能被艾伦服务，悄悄来到她的身边，结果却只接到一支汤匙，以及一句「来，请用」就没了。


    「等……你不要让我笑死啦……！啊哈哈哈哈！」


    拉菲莉亚看到连凯也被击坠，直接哈哈大笑。艾伦却是不解地歪头，发出「怎么了？」的声音。


    在一旁从头看到尾的女仆们和护卫们纷纷小声地提醒「不对……！」「要用喂的喔，艾伦小姐！」，但艾伦却是完全听不懂。


    ＊


    派顺利烤好后，他们用刀子切成等分，举办了一场由制作甜点的人参与的试吃会。


    嗅到自己帮忙制作的甜点散发出香味，贾迪尔感动不已。


    「在精灵降下恩惠的土地，将人民精心培育的小麦，加以诸多工法，才制成每日的粮食。这都是各位的功劳。非常出色。」


    贾迪尔对所有帮忙的佣人道了声谢。


    帮忙的佣人们对于贾迪尔完全不同于艾齐儿的态度都很感激。


    「来，快吃吧！下厨的人的特权，就是吃刚出炉的成品！」


    「刚出炉的……太棒了。」


    贾迪尔身为王族，东西都是经人试毒之后才吃，所以几乎都冷掉了。


    来凡克莱福特的时候，旁人会马上替他试毒，相较之下，都能吃到比较有温度的食物。艾伦还记得贾迪尔因此觉得很开心。


    用叉子叉进派后，发出了清脆的声响。接著直接切开，便能看到热气从派里头升腾。


    所有人简单祈祷后，开始享用，那份美味令大家赞叹。


    「好好吃～～！」


    艾伦笑容满面地说，每个人也是点头如捣蒜。


    「能像这样吃到自己帮忙制作的餐点……我实在太感动了。」


    贾迪尔对派的味道赞不绝口，战战兢兢地询问艾伦，精灵是否也会觉得开心？


    「没问题！」


    艾伦信心满满地竖起大拇指，贾迪尔看了，也笑著说：「这样啊。」


    ＊


    对城镇的居民来说，领主提议的丰收祭非常有冲击性。


    孩子乐得有庆典可玩，不过当他们单纯地询问庆典的用意，才知道这是一场庆祝丰收，并感谢精灵的活动。


    当他们解释要把做好的甜点献给精灵，然后说些感谢的话语后，人民都非常赞同，表示务必要举办。


    此外，听到多余的食材和食物，都能随意享用，原本面有难色的人们也说要参加了。


    当天多少有些混乱，女性和孩子们负责制作甜点或料理，男人们负责捡炉灶用的薪柴，忙得不可开交。所有人就这样，一边配合，一边准备食物和酒。


    其他领地的人听闻消息，纷纷前来游玩，商人们也扩大了摊贩规模。


    城镇变得比平时还要热闹，人们也充满活力。


    城镇中心设有简易祭坛，索沃尔一声令下后，众多甜点一一被摆上祭坛。


    「感谢替我们带来丰饶的精灵们。为女神献上祈祷吧！」


    索沃尔开口后，所有人一齐跪地，专心祈祷。


    这块领地虽遭受许多灾厄，自从拥有精灵加护的英雄归来后，幸运就接连不断。


    其中还有许多罹患不治之症的人，为了抓住最后的希望来到此地。


    如今众人仍相信制作出救命良药的人正是英雄，以及身为精灵公主的英雄之女。


    「segen（惠泽）?凡克莱福特！」


    在场有个人喊出「受精灵所爱的土地、恩惠之地」等意的言语。


    接著现场接二连三传出「segen！」的叫声。


    领民不止感谢精灵，也大叫他们感谢领主。


    这让索沃尔不禁笑了。


    艾伦在暗处偷偷看著一切，然后做了点小动作。


    那是以前在罗威尔和索沃尔的婚礼也做过的──从空中洒下钻石雨。


    当某种反射光的物体从天而降，在场的人们都惊讶地瞪大眼睛。


    艾伦在那些东西靠近人们时，变换了原子排列，让钻石彷佛在空中融化一般，消失无踪。


    看起来就像蓝天中的雪花一样。


    接著，当仰望天空的人回过神来，供品竟在一瞬间悄悄消失了。


    「咦……！」


    此时凯和兽化的凡一起往前，出现在惊讶的众人面前，代表精灵向所有人问好。


    『吾等收下你们的祈祷了。切勿忘记此刻的心意。』


    坊间虽传说凯的精灵是个大精灵，他却很少出现在人前。


    凡那神圣的姿态和一般精灵不同，让人民心生畏惧。凡马上察觉此事，立刻转移消失，宛如表达他的事已经办完了。


    人民亲眼看到这一切，下一秒立刻兴奋大叫。


    索沃尔苦笑看著事情发展，接著大呼：


    「精灵大人也甚是喜悦！就把今天当成节日！各位，开心地吃喝吧！」


    哇啊啊啊啊啊──！凡克莱福特领就这么充满欢呼声。


    ＊


    艾伦在精灵城大厅，将领地的人做的成堆甜点飘在半空中。


    精灵们被甜点的气味吸引过来，可说是门庭若市。


    「呃──我把甜点带来了，谁帮忙收集爸爸要的情报了？」


    艾伦把报酬摆在眼前，歪著头询问，结果所有人同时把手举起来了。


    瞬间同时举手的模样简直就像军队，让艾伦的嘴角不禁抽搐。食物的魔力真可怕……她真心如此想道。


    结果凡克莱福特家的精灵感谢祭，变成每年举办的庆典了。


    ＊


    尽管准备很辛苦，有大精灵的协助，速度就快多了。罗威尔很快就把此事告诉拉比西耶尔。


    「我方已经准备妥当。」


    「这样啊。我们这边也正好埋葬完毕。」


    如果邻国为了掀起战火，而利用艾米尔，一定会有所行动。不对，应该说不得不行动。


    要是他们判断不再需要艾米尔，而把她杀死，那也就仅止于此。


    光是身为受诅咒之人，就是个很好的标的。


    精灵们无法碰触艾米尔，所以无法直接使用转移，把人带回来。因此他们决定先找到人再说。


    找到人之后要采取的手段，是转移近卫们过去，让护卫包围在艾米尔两侧，连护卫一起间接转移，将人带回来。


    「给你添麻烦了。」


    拉比西耶尔已经屏退其他人，室内只剩他和罗威尔。即使如此，见拉比西耶尔老实道谢，还是让罗威尔惊讶不已。


    自从跟艾伦交过手后，拉比西耶尔偶尔会对罗威尔如此老实。但罗威尔长年累积的怨恨挥之不去，到现在依然觉得不自在。


    拉比西耶尔在书房的书桌前，与文件搏斗。不管罗威尔什么时候来访，他都在工作。现在更因为艾米尔的关系，多了处理与海格纳有关的麻烦工作。


    如今眼角下的黑眼圈已经变成明显的存在。


    「说实话，如果是以前的你，我觉得你会当场解决艾齐儿她们。步入歧途的艾米尔，也不希望我们救她吧？」


    「是啊。我一定会毫不犹豫解决她们。」


    「你真的变了。女王当年早就存在，所以改变你的人，果然是女儿吗？」


    「要这么说的话，陛下你也变了吧？」


    「…………是啊。」


    被罗威尔这么一说，拉比西耶尔或许也有自觉，不禁想起两年前跟艾伦交锋的事。


    「陛下有自觉，倒是让我感到讶异。」


    「就算赢过艾伦，也会在某方面败北。」


    「呵呵，那可真是遗憾。」


    「不过海格纳也赢不了她吧。」


    「那当然。」


    「他们就等著品尝我体会过的恐惧吧。」


    拉比西耶尔呵呵笑道，罗威尔却是一阵苦笑，他没想到女儿给予的恐惧竟然如此深远。


    被逼到一国差点毁灭，的确是很可怕。不只过去守护的人民全都倒戈，四周的人们也会变成敌人。


    以拉比西耶尔的情况来说，是病患包围著这整座城堡。疾病缓缓蔓延，士兵们一个一个倒下，那感觉就像一种无形的恐惧慢慢逼近，肯定非常惊悚。


    正好这时候，近卫前来通报，说已经准备好了。


    「好了，走吧。」


    拉比西耶尔从椅子上站起。罗威尔也跟上。


    接下来将会展开一场与海格纳的情报攻防战。


    拉比西耶尔和罗威尔怀著一股一口气高涨的紧张感，走出了书房。

 第五十三话 海格纳国

    汀巴尔王国原本就是由海格纳王族旁系成立的国家。


    海格纳国盛行精灵信仰，唯有成功与王室代代流传的精灵缔结契约的人，才会被视为后继者，予以承认。


    但只有本家之人才有这个资格，无论旁系之人多有能力，也会以没资格和精灵缔结契约为由，加以阻挠。


    少部分旁系血亲无法容忍这种事，直言自己也有能力，因此前往据说有许多精灵出没的土地。


    见旁系舍弃一族教诲，只凭一己私欲擅闯神圣的土地，直系族人是怒不可遏。


    海格纳一族深怕惹怒精灵，逐一惩罚误入歧途的族人。


    然而少数逃过一劫的人们，却真的在那块蛮荒之地，成功与精灵缔结契约。


    获得那份力量的人决定与拥有同样力量的海格纳断绝关系，开辟那片蛮荒之地，建立国家。这就是汀巴尔国成立的来龙去脉。


    但海格纳国说什么都不会承认。


    因此海格纳王族将汀巴尔王族视为叛徒，看不起他们。


    接著发生了一件印证长年来，他们的教诲完全正确的事──他们听闻汀巴尔王族惹怒精灵，受到了诅咒。他们无不觉得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既然原本是我们一族的族人，就必须由我们亲手肃清。」


    现任国王海格纳?罗雷?杜兰是个忠于一族信念的男人。


    海格纳王室代代都是黑发。这个发色是与王室有渊源的精灵的颜色。


    这种颜色表现出他们与精灵的牵绊有多稳固。不过据说，祖先在与汀巴尔决裂之前，外表是金发碧眼。


    如今海格纳王族里，已经没人拥有这种特徵，但每当看到汀巴尔王族，就会令他们感到痛恨不已。


    今年就要满二十二岁的海格纳国王杜兰是黑眼黑发，却没有与精灵缔结契约。


    因为自从十二年前左右，杜兰的弟弟律尔因意外去世后，该精灵在伤心之余，陷入沉睡，就这么不再现身。


    汀巴尔王族明明惹怒精灵，还受到诅咒，但他们擅自在那块著名的精灵圣地建城后，却因此能和大精灵缔结契约。只有叛徒享有那份恩惠。


    汀巴尔蒙受的恩惠应该是属于海格纳才对。


    接著二十几年前，跟精灵没有任何缘分的汀巴尔国的凡克莱福特家继承人竟然和大精灵缔结契约了。


    两年前，同样是凡克莱福特家的护卫也与大精灵缔结契约。不只如此，凡克莱福特领还不断传出精灵施恩的传闻。


    汀巴尔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律尔出生时，众人都骚动不已，但死后依旧持续带来不幸。


    杜兰不悦地咬著牙，认为他是可恨的存在。


    （因为律尔出生的关系，精灵都放弃我们了，为什么被诅咒的邻国却总是能蒙受精灵的恩惠？他们才是精灵的敌人啊！）


    杜兰无法接受。他想把发生在周遭的不幸，全数归咎在可恨弟弟的身上，但这么一来，却无法解释邻国为何蒙受恩惠。


    （……不对，追根究柢，为什么凡克莱福特会开始繁荣呢？）


    杜兰再次看了看密探呈上的报告，发现自从英雄罗威尔回到领地之后，确实催生出一笔莫大的财富。


    重新挖掘封锁的矿山。更把精灵给予的药品提供给人民，进行领地改革，以收容因此聚集而来的人民。还从根本重新审视治疗院的制度。


    他们以治疗院要使用为由，栽培甜菜。更把不用的菜渣当成领地特产──马的饲料，是非常物尽其用的智慧。


    （这些全都是英雄罗威尔的智慧……？他是在精灵界获得这些知识的吗？可是我听说别提老家，英雄罗威尔很讨厌他们国家的王族。）


    杜兰总觉得事有蹊跷。他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眉间的皱褶因此随著时间不断增加。


    （如果他是从精灵口中得知这些智慧，那缔结契约当时，就已经开始接触那些智慧也不奇怪。以前跟现在有什么不一样……）


    杜兰想到此处，突然想起一个人的存在──一名有著一头长银发，发中透著淡淡的美丽七彩光辉的少女。


    （难道传闻说精灵公主带药来是真的……？）


    杜兰想到此处，惊愕不已。此时密探追加的报告送来他的跟前。


    杜兰急忙抢下报告阅读，然后不停大笑。


    「啊哈哈哈哈！这样啊！原来是这样！」


    报告上写著，以艾伦?凡克莱福特的提议为基底，和贾迪尔?拉尔?汀巴尔共同经营的事业内容。


    ＊


    法欧村位于海格纳郊外一处被森林包围的地方，村中有个青年在自家后门寻找著某样东西。


    这名金发碧眼的青年长得很高，有著纤瘦的体型，但往上卷起的衬衫袖子底下，却看得见经过锻炼的肌肉。


    他的腰间挂著收在剑鞘里的剑，从固定剑鞘的皮革状态，可以看出东西经过精心的养护，而且使用了很久。


    「喂～你在不在啊？」


    他从柴堆上方，找到砍柴的树桩内侧，甚至将长在庭院边边的树丛推开寻找。随后，青年沮丧地叹了一口气。


    「今天不在啊……」


    青年手中抓著一个简易袋子，是用一张皮革以及一条绳子简单绑起制成的。


    袋子里面装著面包、起司和小小的苹果。这是青年平时的午餐，不过他从以前开始，就会和友人一点一点分著吃。


    但他这个友人个性反覆无常，总是不怎么搭理他。


    「尤伊大人，您在这里吗？」


    时间似乎到了，护卫来找他了。


    青年的友人不太会跟这名护卫相处，要是他在身边，友人就完全不肯靠近，所以青年拜托护卫，唯有中午这段时间要保持一定的距离。


    「……提兹，我今天没见到她。」


    见尤伊一脸失落，被称作提兹的护卫只能苦笑。


    「您应该不会说是我害的吧？」


    「就是这个！搞不好就是因为你在找我！」


    「我才刚说完，您就怪到我头上了。」


    提兹笑著说「这样会不会太过分」，尤伊也一边道歉，一边笑了。


    「那么您还没吃午餐吧？」


    「对。我本来还想跟她一起吃的……」


    「这也没办法。在被老爷斥责之前，请您在这里吃吧。」


    「就这么办。」


    现场有好几个劈柴用的树桩，尤伊就坐在其中一个上头。


    他打开袋子，开始享用里面的面包和起司。但毕竟还有朋友的份，所以分量比平常稍多了一些。


    尤伊没能见到友人，无精打采地小口吃著东西。提兹见状，只能苦笑。


    提兹回过家里一趟，他的手上拿著两个杯子。他将其中一杯拿给尤伊，自己也坐在另一个树桩上。


    这名负责照顾尤伊、名为提兹的青年，今年即将满二十八岁。


    全名是提欧兹。昵称是提兹。有著一头像刺猬似的茶色短发，眼神非常犀利。不过他总是笑得很温柔，所以很受村人喜爱。


    今年就要十八岁的尤伊也有一副姣好的面容，私底下同样受欢迎，不过在海格纳这里，金发碧眼被视为与精灵缘浅、不吉利，所以人们不太亲近他。


    提兹从以前就开始照顾尤伊，像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尤伊的双亲意外丧生后，他就此孤苦零丁，当时正好遇见受雇为护卫的提兹，历经一段波折后，才由提兹接管他。


    他们离开从前住的地方，来到法欧村，在提兹的亲戚家一起生活。


    提兹的亲戚是铁匠。不过村子位在边境，比起铸剑需求，制作锄头、圆锹，以及厨具等器具才是主要的工作。


    尤伊除了以弟子的身分从旁学习之外，提兹认为他也应该习惯怎么用剑，所以就在提兹的指导下，进行剑术修行。


    而「她」这名尤伊的友人，是他和双亲一起住在宅邸时，就一直陪伴著他的黑猫。


    但这只黑猫不太亲人，平常不怎么理人。只不过她偶尔会心血来潮撒娇，让尤伊感到幸福不已。


    当尤伊变得孤苦零丁，她也陪伴在身边。


    提兹则是牵起低头哭泣的尤伊的手，拉著他往前。对尤伊来说，只有提兹和她是家人。


    但提兹无法消除尤伊身为贵族、他自己身为平民的身分差距，到现在依旧见外地维持著护卫的身分。


    而「她」虽有名字，尤伊却说那不是提兹可以叫的。所以尤伊他们总是只叫「她」。


    「……尤伊大人，我有件事情要告诉您。」


    「嗯？干嘛这么郑重？」


    尤伊拍拍身上的面包屑，不解地歪头。


    「听说王都来了一大笔铸剑订单。」


    提兹说完，尤伊手边的动作便戛然停止。看起来像是在思索些什么。


    「……跟我无关。」


    「尤伊大人……您没有忘记吧？」


    「…………」


    经提兹这么一说，尤伊大概是想起往事了，露出非常苦涩的表情。


    「我们可是铁匠喔。」


    「我东西都还没吃完，别跟我预告工作会变多啦！」


    尤伊手里拿著苹果，肩膀整个往下垂。


    「看来这阵子要一直捡柴了。」


    「劈柴是还好，可是我讨厌手指出现肉刺……」


    「我不是好几次都请您戴皮手套吗？」


    「但那样握不住斧头啊。」


    「只要戴拿薪柴的那只手就好了啦。」


    「啊……你要早点告诉我啊！」


    「我本来想看看您什么时候会发现。」


    双方没有了刚才那样的紧张感，和乐融融地聊天。


    「好了，我们该回去了。」


    「嗯，知道了。」


    尤伊将摊开在腿上的皮革袋子摺好，接著拍拍落在裤子上的面包屑。


    自从入秋后，下午偶尔会突然吹起冷风。


    日光不易射入森林中，所以气温会一口气降低。加上这里容易下雨，他们都对风吹很敏感。


    尤伊下意识仰望天空。虽然是晴天，空中的云朵却灰得有些混浊。看起来有些诡谲，让他不禁皱起眉头。


    提兹在一旁静静看著他，没有再说什么。


    在远处看著他们两人的黑色小小存在，也跟著尤伊抬头仰望天空。接著彷佛察觉什么，双眼瞪大。


    黑色小存在迅速站起，就这么消失在森林当中。


    ＊


    在海格纳王城的某个室内，众人才刚结束利用精灵魔法与汀巴尔王的会谈，谈话内容也还萦绕在每个人脑中。


    在国王的书房内，只剩下为了协商而留下的杜兰这位国王、近侍奥加斯，以及宰相。


    杜兰觉得这样的会谈根本不重要，所以请奥加斯把红酒拿来。


    奥加斯即将三十五岁，是个长相严肃又沉默寡言的男人。他顺从陛下，总是默默遵从杜兰的吩咐。


    据说下巴的伤痕藏有受到国王认可，被提拔为近侍的逸事，但本人从未亲口说过实情，所以无人知晓真相。


    「陛……陛下……您打算怎么做？」


    宰相急汗不止，铁青著一张脸。他今年才刚步入五十大关，却已经满脸辛劳，所以老到就算被人说他已花甲，也无可奈何。


    杜兰坐在椅子上，怡然自得地翘著脚。


    这时候奥加斯返回，将红酒倒入杯中。


    屋内顿时充满红酒从瓶中流淌而出的咕噜声，以及芳醇的香气。宰相却心想：在这种情况下，真亏他还有办法喝酒。


    杜兰默默享受酒香，将红酒含在口中，感觉好像还沉浸在方才会谈的趣味当中。


    近侍和宰相都不发一语，等待杜兰开口。


    杜兰喝完酒，想起了刚才会谈的内容，忍不住笑出来。


    「你们不觉得好笑吗？明明是那女人背叛他们，他们却又背叛回去。那一族的人实在有够滑稽。」


    接著杜兰开始放声大笑。宰相见状，在心中偷偷叹了一口气。


    事情的开端起于埋在两国之间蓄势待发的火种。


    为了突破两国目前僵持不下的局面，留学的提议浮上台面。


    以海格纳来说，要把受诅咒之人遣送过来，简直开玩笑。在众多「杀死对方，以儆效尤」的声音当中，只有杜兰对精灵的诅咒颇有兴趣。


    「慢著。那个女人说不定派得上用场。」


    杜兰不怀好意地笑了，旁人的脸色也不禁铁青。


    杜兰偶尔会像这样，一发现好玩的玩具，就露出笑容。


    一旦变成这样，无论别人说什么都没用，因此所有人都陷入沉默。当中也有人有些同情那个女人。


    「在杀了她之前，有必要调查诅咒是什么样的东西。」


    杜兰说完，有人询问：「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不好奇诅咒给那帮家伙带来什么样的结果吗？」


    「……这是什么……」


    「利用那个女人大大宣传诅咒的存在，正好合适不是吗？」


    「您居然……」


    诅咒一事，顶多只是人们口语相传汀巴尔王族犯下的行径，并没有证据，也不确实。


    直到最近，才终于厘清他们受到诅咒，却也只是传闻。然而始终只有那个国家获得精灵庞大的恩惠，实在令人深感不悦。


    只要人民亲眼目睹汀巴尔王族迫害精灵的证据，想必不会原谅他们。同时也能成为开战名正言顺的理由。


    「可……可是……不能保证诅咒不会降临到我们身上……」


    「怎么能害怕？你这种态度，根本无法取下他们的首级。」


    杜兰嗤之以鼻，臣子们纷纷惊恐地低头。他们这是默许了杜兰的提议。


    后来被送来的少女果真是那个叛徒一族。


    听到那名少女带来的情报和提议，杜兰不禁笑著说：「有趣。」


    杜兰想起和少女相会时的事，这时宰相发话了。


    「那么陛下要拿那名少女如何呢？」


    「先放著不管。不准轻举妄动。」


    「……您认为汀巴尔会有所行动吗？」


    「我猜应该已经派密探来了吧。要是我们急忙跑去那女人的所在地，他们说不定会来吓唬我们。」


    「……」


    此时宰相想起刚才出席的会谈。


    拉比西耶尔替外甥女赔罪。


    『艾米尔似乎把你们的随从拖下水，跑去观光了。实在很抱歉。』


    「哎呀，平安找到她了吗？」


    『我收到联络，说还待在贵国。我马上就把她带回来，希望能允许我们这边派几个人进入贵国一天，以便迎接她。』


    「可以啊。」


    杜兰不禁窃笑，一天这个时间短得令他想笑。


    他释出「如果有本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人带回去，那就试试看啊」的挑衅眼神。对此，拉比西耶尔只是笑了笑，感谢杜兰同意。


    杜兰不是没感觉到拉比西耶尔散发出一股阴森可怕的气息，但汀巴尔王族无法借助精灵的力量，他倒是对拉比西耶尔会用什么手段很感兴趣。


    「不过继续把那女人放在我国也……」


    宰相面有难色。受诅咒的存在意外增加，让他觉得百般烦躁。


    「她的确已经没用了。杀了才是造福人间吧……」


    但为了达成这件事，可能会暴露受诅咒的存在位于何处，杜兰总觉得一旦下手，好像就输了。


    更重要的是，他才不想把受诅咒的尸体留在国内。


    想到此处，杜兰突然想到什么，笑意就这么停止。


    （……怎么了？）


    现在这个状况，其实反而不能随便行动。杜兰发现这件事时，不禁蹙眉。


    （我被限制了行动……？）


    虽然察觉到异样感，杜兰却觉得只是自己的预感作祟，吐出一口气后，让自己的思绪冷静下来。


    「……陛下怎么了吗？」


    眼尖的奥加斯问道。杜兰则回答：「没什么。」


    「这下难办了。亏我还想宣布那女人已经没用了。」


    一想到当那个女人得知自己的企图曝光，同时惨遭背叛，或许还能看到她扭曲的表情，杜兰就觉得有些遗憾。


    「但现在还不行。先待命吧。」


    「……遵命。」


    宰相与近侍同时低头。


    后来宰相直接离开，奥加斯则是待在角落待命。


    杜兰摇著手里的酒杯，开始在脑中整理状况。


    （怎么了？怎么会觉得这么不是滋味……）


    他现在产生了一种被无法形容的东西包围的错觉。拉比西耶尔那句若有深意的费解言语。


    用一天就能救出那女人──杜兰对这句几乎是确信的言语感到不对劲。


    （为什么他能断定只要一天？）


    照理来说，应该要说「等入境手续办妥，就会前去迎接」，而且根据地点，可能会是坐马车要耗时几个月的距离。事实上，当初接获下落不明的通知后，他编组的调查队也预估至少要花三个月的时间找人。


    然而拉比西耶尔却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说「找到了」。


    杜兰垂落视线，看著手中的酒杯。他一口气喝下杯中没剩多少的红酒，然后「喀」的一声放在桌上。


    「陛下要再来一杯吗？」


    「好啊。」


    奥加斯将红酒倒入酒杯当中。


    杜兰在一旁看著，依旧皱著眉头思考。


    ＊


    住在海格纳的精灵感觉到上空出现好几股力量，纷纷急忙赶往天空。


    「这、这是在干嘛！」


    他们看见上空有好几个大精灵默默杵在原地，不禁升起一股异样感。


    以前从未发生过这种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大精灵们包围著这个国家呢？


    精灵鞭笞自己颤抖的身子振作，等待大精灵回答。


    「你是谁？」


    其中一个大精灵说话了。精灵为了润滑乾燥的喉咙，咽下一口唾液。


    「我是住在这块土地的精灵。」


    「这块土地吗？那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见对方反问，精灵困惑不已。当他询问对方是什么意思时，对方只回了一句：「我在找东西。」


    「请问要找什么？」


    「找受诅咒之人。你有看到吗？」


    「受诅咒之人？难道是以前……」


    「对。是犯下禁忌的人类的后代。那人图谋不轨，想对吾等公主殿下不利。」


    「你、你说啥！」


    精灵下意识露出本性大叫。他随后马上谢罪：「很抱歉，在您面前失礼了。」


    「吾等原本以为只要在地上走动，总会感觉到气息……然而要是吾等降落地面，这块土地便会因为吾等瞬间荒芜。女王吩咐切不可如此。实在令人烦躁。」


    大精灵暴躁地低头看著地面，精灵害怕得直发抖。


    「为什么……那样的存在会在这里？」


    「嗯……公主是怎么说的？留……？哎，也没什么，就是互相交换人类。」


    「交换人类？」


    可以吐槽的地方实在太多，精灵不禁瞪大双眼，但大精灵还是一脸麻烦地解释。


    说那个人通敌叛国，跟这块土地的国王联手，要陷害吾等公主殿下。


    精灵听闻此事，惊讶地瞪大双眼。


    「怎……怎么会这样……」


    精灵怕得浑身发抖，此时大精灵似乎想到什么主意，说了一声：「对了。」


    「你们对这块土地熟吗？那就来帮我们。」


    当精灵们露出「才不要」的表情，大精灵却轻率如此说道：


    「吾等也不想这么费力。甚至想立刻消灭这块土地。」


    大精灵咧嘴一笑，但他的眼里根本没有笑意。精灵看了心生恐惧，身体更是抖个不停。


    「居然想夺走吾等宝物，不可饶恕。」


    说完，大精灵们在空中各自散开，看著出来他们心中都藏著怒火。


    再这样下去，这块土地会连人类一起被消灭。


    精灵觉得头一阵晕。


    她想起久远以前的记忆。


    一身黑的自己是罕见的存在，那人却无所畏惧，温柔地抚摸自己。


    他跟那个人约好了。


    要永远……永远守护这里。

 第五十四话 艾伦的烦恼

    艾伦目送罗威尔前往汀巴尔城协商事情后，她在凡克莱福特宅邸的庭院里，跟凡靠在一起。


    艾伦最近不太有精神，旁人都很担心。


    罗威尔知道原因，希望大家暂时别去烦她，众人尽管觉得心急，还是默默守候著。


    丰收祭结束后，所有人都沉浸在庆典余韵中，但只有艾伦彷佛已经回到现实，显得非常安静。


    她偶尔会思考事情，一脸心不在焉，而且常常仰望天空。


    现在是上午，拉菲莉亚在训练场。艾伦跟她约好下午一起玩耍，但艾伦这段时间什么都没做，只是埋在兽化的凡的毛皮中，仰望天空打发时间。


    天空的云朵缓慢流动，完完全全感受不到这个国家距离战争只有一步之遥。


    「……艾伦小姐。」


    一旁的凯出声呼唤，艾伦于是抬头面对他。


    艾伦疑惑地问他怎么了，凯却是一脸担忧地开口。


    尽管罗威尔吩咐先别烦她，但光是平常笑口常开的艾伦少了一点笑容，就让人痛心疾首，凯实在无法放著不管。


    「您最近没什么精神。」


    「……我有吗？」


    「您有什么烦恼吗？如果不嫌弃，我可以听您诉苦喔。」


    「…………」


    「那个……我不会勉强您说。」


    「……没关系。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该告诉你吗……我明明都知道……我不能凭自己的任性决定这件事。」


    「……是。」


    「你知道爸爸去王城的理由吗？」


    「知道。是为了艾米尔公主吧。」


    「那你有听说爸爸跟我或许被盯上的事吗？」


    「有。当家大人严格命令我，绝不能离开您身边。」


    「嗯……谢谢你。」


    「哪里……难道是我随侍在侧，让您觉得烦闷……？」


    「咦！不、不是啦！」


    艾伦用力摇著头否定。倒是凡大笑了三声。


    「公主殿下，您要是觉得这小子很烦，请您告诉吾。吾会免了他的职。」


    「喂！」


    「慢、慢著！你不要这么做！」


    艾伦慌张阻止，凡依旧笑著说艾伦随时可以开口，这让凯不服气地说：「你说什么鬼话？」同时捶了凡一拳。


    「你干嘛啊！」


    「讨厌～！不要吵架！」


    这两个人明明很有默契，但有时回过神来，又会为了一点小事争吵。


    艾伦整个人趴在凡的脸上，凡就这么乖乖趴在地上，不再针锋相对。


    艾伦看著彼此互瞪的凯和凡，不禁苦笑。


    「我跟你们说，我不是精灵吗？」


    见艾伦突然开口，凯和凡也有所收敛。他们一脸认真地示意艾伦继续说。


    「其实我不能跟人界有这么多牵扯。」


    「咦……」


    凯哑口无言，凡却说：「这是当然的。」


    「公主殿下是精灵界的下一任女王。人类与公主殿下交谈本身就是一件不自量力的事。」


    这样你懂了吗──凡如此提醒凯，凯却始终睁大双眼，无言以对。


    之前他们拜托精灵们帮忙时，精灵们说了：


    『都是因为公主殿下长时间沉浸在人界之中。』


    『如果公主殿下老是帮助人类，未来令人担忧。』


    艾伦从他人口中听说这回事，不禁反省应该多加思考自己的立场。


    「……精灵的力量很强，带给人界的影响也很深。我以为是为了大家好而做出来的东西也是，其实根本不该创造出来。所以才会造成混乱，让国家动荡。」


    虽说有获得奥莉珍的许可，她却不能就此大意。


    凯对艾伦所说的有头绪，不禁皱起眉头。为了争夺艾伦的药而掀起的骚动，凯至今记忆犹新。


    艾伦内疚地开口：


    「我们必须圆滑统治这个世界。明明不是为了发起争端的存在，却因为我乱了套。」


    「怎么会……！」


    凯明白艾伦没有明确说出口的事，因此一阵心慌。


    艾伦的烦恼是，自己成为纷争的源头。


    「艾伦小姐，您不能如此想不开！」


    「……我什么都还没说耶。」


    「不！您心地这么善良，一定会决定离开人界！」


    凯猜得一点也没错，令艾伦感到胸口一阵闷痛。


    因为她正在烦恼应该不告而别，还是确实道别再离开。


    「自从您和罗威尔大人来到这块土地，幸福就此降临了。」


    「……怎么会……」


    「您们斩断侵蚀凡克莱福特家的元凶，拯救了我们。您的药也拯救了不计其数的人。请您别说您要离开！」


    凯以急迫的表情牵起艾伦的手。


    「我想守护您。想待在您身边！」


    「咦……？」


    「要是您走了，凡克莱福特家的所有人都会伤心！」


    艾伦想起笑著和她聊天的伊莎贝拉等人的脸。


    她的脑海里不断掠过许多人的脸，自己的面容也随之紧皱扭曲。


    「可是……呜……再这样下去，战争会开始……！」


    艾伦的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凯见状，搂过她的肩膀。


    「我不会让那些被您的恩惠利欲薰心的人为所欲为。我……我们会保护您。」


    被凡一瞪后，凯心不甘情不愿地改口。但艾伦并未发现这点，因呜咽而泣不成声。


    「对不起……可是我也……」


    我也不想跟大家分开──她说出了真心话。


    艾伦始终很烦恼。身为精灵，身为女神。以及身为拥有人类灵魂的人。


    每当过往的记忆被新的记忆压缩，渐趋朦胧时，她就会陷入一股寂寞的心境中。


    明明不想忘记，却逐渐想不起那些重要之人的记忆。


    艾伦和转生前的重要之人的联系，只剩下记忆了。她现在的状况就跟这件事一样。


    精灵和人类的时间流逝速度不同。活在人界的人，会迅速衰老。站在精灵的角度来看，人的存在稍纵即逝。


    艾伦觉醒为女神后，对自己的立场已有自觉，但因为时日尚浅，决心并不明确。


    罗威尔已经决定以精灵的身分活下去，所以对人界的划分做得很清楚。


    这明明是最正确的选择，却因为艾伦单方面任性，希望罗威尔能好好珍惜家人，才颠覆了他的选择。


    她根本没有想到战争会因为他们爆发，甚至出现想危害家人、想要了他们的命的人。


    如果真的重视人界的家人，艾伦和罗威尔就应该离开。艾伦明明有此自觉，却无论如何都不想离开。


    「对不起……对不起……」


    艾伦在凯的怀里边哭泣边道歉，凯却笑著说她没有必要道歉。


    「没关系。您这样就可以了。绝对不能离开喔。要是大家听到您这么说，一定会骂您。」


    凯温柔地抚摸艾伦的头，艾伦也靠著他撒娇。


    多亏有凯，始终盘据在艾伦心中的罪恶感已经逐渐得到消化。


    她依靠著搓揉自己背部的凯，渐渐恢复冷静。


    当她好不容易停止哭泣，原本停滞的思绪也开始转动。她顶著红润的双眼，总算发现此刻的状况，有些心急地扭动身体。


    「……艾伦小姐？」


    「那、那个……对不起。凯，谢谢你……我……」


    艾伦总算注意到，现在从旁人的角度来看，应该只像哥哥在安抚闹脾气的妹妹，然而一旦被熟人看到，凯绝对吃不了兜著走。


    但凯却紧紧抱著艾伦，彷佛不许她离开。艾伦只能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


    不过这时候，就在旁边的凡发出微词：


    「你给吾适可而止，小子！」


    「……你少来碍事。」


    艾伦听见凯这声从头顶传来的呢喃，感觉就像个不认识的人。


    「那、那个……凯？」


    当艾伦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她的身后传来脚踩在草地上的声音，惊觉这点后，他们纷纷往后方看去。


    只见浑身不断颤抖的拉菲莉亚就站在那里。


    「拉……拉菲莉亚？」


    「在干嘛……这是在干嘛啊……！」


    拉菲莉亚结束训练，回到宅邸后，一定是马上询问了艾伦的所在地，然后跑来。


    但她在现场看到的光景，却不禁让她怀疑自己的眼睛。


    （啊……她一定是误会了！）


    艾伦整张脸胀红，急忙挣扎，想逃离凯的怀抱。


    拉菲莉亚看了，熟练地取下固定在双腿皮套上的铁棒，合二为一后，组成一支长棍。


    她接著灵活地旋转甩动。


    那是艾伦替拉菲莉亚制作的警棍。


    「艾伦这么不情愿，你还逼她！」


    听见这道压迫人的声音，他们三人的身子都颤抖了一回。仔细一看，拉菲莉亚的嘴角已经上扬。


    艾伦看她已经进入战斗模式，并以非比寻常的模样慢慢靠近，不禁慌了手脚。


    「你、你误会了，拉菲莉亚！」


    然而艾伦一走近，拉菲莉亚便发现她的眼角泛红，针对凯的杀气更是不断膨胀。


    「你把艾伦弄哭了是吧！」


    「好啊，小姑娘。干掉他！」


    凡化为人形，在第一时间夺回艾伦，离开现场的同时，还不忘煽风点火。


    「不、不是啦，我是找凯商量事情啦。只是越说越激动，就哭了……」


    「……商量事情？」


    「嗯，就是……」


    拉菲莉亚听了艾伦的话，瞬间收起杀气，但凯却拔出自己的剑，与拉菲莉亚对峙。


    「凯！」


    「艾伦小姐，您把这种一误会就只会横冲直撞的家伙留在身边太危险了。」


    「什么──！你以为你是谁！而且要商量事情的话，还有我在啊！你不过是个护卫，竟敢强出头，简直不要脸！」


    「连艾伦小姐很沮丧都没发现的人，怎么有脸说这种话？算了，无所谓。反正我早就觉得总有一天必须跟你做个了断。」


    「我就是发现了，才会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啊！你真的让人很火大耶！」


    拉菲莉亚和凯之间迸出激烈的火化，艾伦不禁一脸铁青。都怪自己哭泣，拉菲莉亚才会误会。


    这时凡阻止了慌张的艾伦，将她留在原地。


    「不管您说什么，那种人就是会误会，所以让他们动手吧。」


    人在激动之际，不管说什么都没有用。


    据凡所说，他们两人常常互争高低，只是艾伦没有发现。


    这两人的战斗就这么突然展开，艾伦只能在一旁不断尖叫。


    后来，艾伦哭得一发不可收拾，大肆破坏庭院的拉菲莉亚和凯，则是双双被索沃尔教训了一顿。


    ＊


    罗威尔在汀巴尔城收集情报，由于负责的工作是与大精灵联系，他一待就再也走不开了。


    众多的大精灵前往海格纳后，就没再回来。因为无法降落地面，搜索因此窒碍难行。


    罗威尔吩咐艾伦，在有动静之前，都要在精灵界等待。


    艾伦回到精灵城后，大概是哭累了，所以小睡了一会儿。


    醒来后，她发现脸有些浮肿，于是来到露台，想吹吹冷风。


    兽化的凡见艾伦在自己房间的露台上再度仰望著星空，放轻脚步，从外头来到她的身旁。


    「公主殿下，您醒了吗？」


    「凡……」


    艾伦首先就让他担心这件事道歉。她的声音已经比白天还要开朗了。


    艾伦跟凯商量后哭了出来，后来凯和拉菲莉亚针锋相对，又让她嚎啕大哭。


    拉菲莉亚和凯都被索沃尔臭骂，说他知道他们是想替艾伦打气，但怎么能反而把她弄哭呢？被骂的两个人都是一阵沮丧。


    当艾伦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庞，发现拉菲莉亚他们一脸担心地看著自己。索沃尔、伊莎贝拉、罗伦，还有宅邸的佣人们都很担心她。


    大家这么担心她的心意，让她很高兴，结果又哭了。


    索沃尔等人后来从凯口中听说了来龙去脉，这么告诉艾伦：


    『艾伦，你不用想这么多。邻国一开始就打著只要有一点可乘之机，便要发动战争的打算。如果大哥没有回来，汀巴尔早已陷入战火之中。』


    索沃尔这席话，让艾伦婆娑的泪眼瞬间瞪大。


    『因为你叫大哥回来，他现在才会在这里。以结果来说，确实延迟了开战的时机喔。你做的还不只这个，你疗愈了受伤的领民。针对领地的作物和储备，你给了我们智慧，丰富了人们的生活。这些怎么会是麻烦呢。』


    艾伦觉得因为有她在，才会给人带来麻烦。然而周遭的人却不这么想。


    伊莎贝拉说，艾伦替她带来幸福；罗伦说，艾伦是个可爱的孙子。


    女仆们说，艾伦将所有人从有艾齐儿的地狱当中救出来了；凯也很感激艾伦救了他的父亲。


    『艾伦！事到如今，我说什么都不许你离开我们喔！』


    拉菲莉亚一边哭，一边紧紧抱住艾伦。


    面对这些温暖的言语，艾伦一边道谢，一边大哭。


    凡不发一语，像往常一样靠近艾伦。


    「……您稍微冷静一点了吗？」


    「嗯。可是……」


    以精灵的立场而言，这是不允许发生的事。艾伦大概是想到这一点，面容再度蒙上些许阴影。


    「公主殿下保持现在这样就好了喔。」


    「凡？」


    「吾会扫光所有危害您的事物。请您照著自己的意思行动吧。」


    「凡……」


    「吾等的王可是守护一切的存在喔。」


    所谓的一切，不只精灵，而是这个世界所有的生物。


    艾伦察觉凡这是在告诉她何谓女神后，目不转睛地看著他。


    接著轻轻笑了。


    「谢谢你，凡。」


    「呵呵，您的表情就该如此。」


    艾伦依偎著凡的脖子磨蹭。


    所有人都告诉她「她可以撒娇」，她才感觉到自己原本动摇的决心已经稳固。


    （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开战。）


    艾伦在心中下了新的决定──一定要击溃艾米尔他们的企图。

 第五十五话 他们的真面目

    法欧村从一大早就不太对劲。


    村人们围在井边，窃窃私语交谈。平常爱聊八卦的通常都是村中女眷，今天却连男人们也压低了声音参与。


    见村中的气氛和平时不同，尤伊困惑不已。


    「发生什么事了啊？」


    一旁的提兹也一脸不解。但要是随便介入，便会耽误前往打铁工坊的时间。


    他们一边小心不和麻烦事扯上关系，一边快步前往面包店，买午餐要吃的面包。结果却发现面包店前围著一大群人。


    两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皱著眉靠近查看，同时听见村人们的谈话。


    「……所以意思是面包跟肉都买不到了？」


    「伤脑筋……」


    简单来说，有人包下所有商品，使得村人什么都买不到。


    面包店和肉铺在村中都只有一间。一大早在路边摆摊卖的，也几乎是作物。


    其实也有人会自己烤面包，但早市的活泼气息是村中唯一的娱乐。


    即使想询问细节，所有人却离店铺有好一段距离观望著。


    当尤伊以为店里有什么无法靠近的东西在，而从人群中探出身子，往店里窥探时，提兹却发现了什么，急忙抓住尤伊的手。


    （尤伊大人，不行！请跟我来！）


    尤伊就这么被提兹拉到身后藏著，让他诧异地瞪大眼睛。


    接著提兹拿出带在身上的布，盖在尤伊头上。


    尤伊从布的间隙窥探著外面。好像有人从面包店走出来。旁人一边窃窃私语，一边皱著眉头往那个人看去。


    那些从店里走出来的人们，只要看一眼就会知道是什么身分。是贵族。


    既然对方是贵族，就算想抱怨，也不敢抱怨了。而且肉铺也一样被贵族包下了。


    虽然还有一早新鲜的蔬菜，稀有的水果却全被买光了。


    照理来说，如果会演变成这种事态，应该会提前告诉店里的人，请他们另外准备。既然现在闹成这样，代表事情一定很紧急。


    疑似护卫的人们在村人们远远围观之中，听从贵族的指示，一一将买来的东西堆上货车。


    当两台马车载满东西，贵族们看都不看村人一眼，直接离开了。


    贵族离开后，战战兢兢往店内看的人都吓傻了。


    店里空空如也，商品架上什么也不剩。店铺的老板还一副暴风雨过后的表情，茫然地站在原地。


    村人们询问老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老板却直摇头，说他也不知道。


    （这是怎样？）


    （不知道。我们先回家吧。照这个情势来看，那帮家伙说不定也会跑去打铁工坊。）


    尤伊和提兹互相点了点头，压低了身子，悄悄走上小路回家。


    他们确认好窗帘有没有确实拉上后，假装不在家。


    「为什么他们会来这种小村落……？」


    「就算是来打铁工坊拿订做的东西，也太早了。而且买光所有面包、肉、水果……实在太不正常了。」


    「……到底是怎么了？」


    尤伊不解地看著把话说完就不再出声的提兹。但提兹只是保持沉默，始终思考著。


    他这时候才想起，最近王都那边也有些诡异的传闻。


    说什么，王族虽是和精灵同进退的一族，自从现任国王即位之后，该精灵却消失了。


    而蒙受精灵诅咒的邻国，却彷佛在嘲笑本国精灵消失一事，每隔约二十年就会出现和大精灵缔结契约的人。因此国王对邻国非常气愤。


    难道是因为国王想开战，贵族才会来这里，要工匠赶快把剑交出来吗？


    （不对……我可以理解为了开战，不惜委托这种边境的打铁工坊铸剑，可是不可能派遣贵族驻地。应该会要求我们做好了就快点送去。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提兹转动脑袋思考，但依旧搞不懂国王和贵族在想什么。


    最近也没见到「她」。以前每当见不到「她」，提兹就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尤伊大人，我有不祥的预感。」


    「真巧。我也是。」


    尤伊耸了耸肩，说声「伤脑筋」后，叹了口气。


    照顾尤伊他们的老爹在铸剑这一行，其实是个名人，甚至有很多人会前来叩门学艺。


    如果贵族们是为了武器跑来，那他们还能理解，但就算是这样，贵族们的举动依旧诡异。


    「难道说……」


    「不对，我觉得有点不一样。如果真是如此，应该会先派刺客过来。」


    「……你说得对。」


    尤伊想起从前，表情明显蒙上阴影。


    提兹虽然注意到了，却刻意假装没发现，从隐藏式架子上取出各式刀子，一一配在身上。


    「我出去侦查。请尤伊大人到地下室。」


    「……好。」


    这是出事时的约定。见自己凡事都要倚靠提兹，尤伊觉得自己实在很没出息，只能开口道歉。


    这时候，大门传出「喀哩喀哩」的爪子声。这声音是「她」。


    提兹以熟练的手势，将门打开一个缝后，有个黑色的生物闯了进来。


    见到「她」，尤伊明显露出开心的表情。


    「你之前都跑去哪儿啦？」


    「她」就像要回答尤伊一样，「喵～～」了一声，接著磨蹭尤伊的脚，罕见地开始撒娇。


    「她」平常都不给人摸，今天却用尾巴缠著尤伊的脚催促，彷佛说著：「要摸也可以喔。」这让尤伊忍不住笑了。


    「尤伊大人，您可以跟她一起待在地下室吗？」


    「好，我知道了。提兹，你万事小心。」


    「好。那我走了。」


    尤伊目送提兹静悄悄地走出去，然后锁起大门。


    接著他打开暗门，眼前便出现通往地下的楼梯。


    「她」脚步轻盈地往地下走去。见「她」熟稔地走在没有光线的阶梯往下，尤伊急忙准备提灯以及简单的食物和水瓶。


    再次确认门窗都关好之后，他小心不要踩空，缓缓地下楼。


    ＊


    尤伊拿出地下室原本就有的毯子，「啪」的一声摊开。


    木箱里藏有武器等东西。他打开箱子，一边清点数量，一边将隐藏式匕首和剑配在身上。


    黑猫在一旁直盯著看。她的身体融入房间角落的黑暗中，只有猫眼反射著提灯的亮光。


    「我们最近都没见面，你去哪儿啦？」


    尤伊装备完毕后，将毯子铺在地上，坐在黑猫旁边。


    他搔著黑猫的下巴，黑猫也随之发出呼噜声。


    在这样不安稳的气氛当中，原本毛躁不已的心情已逐渐被抚平。在提兹平安回来之前，他的不安都不会消失，但是因为和「她」在一起，尤伊非常开心。


    他在这里待多久了呢？


    在昏暗的空间内，一分一秒等待的时间都显得冗长。


    （快点回来吧……）


    尤伊的内心逐渐被不安压垮，叹息已经越来越多。


    「！」


    这时黑猫突然抬起头，看著上空。


    「……怎么了？」


    尤伊战战兢兢问道，这时黑猫突然冲上楼梯，不断抓著封闭此处的盖子。


    「你……你想出去吗？等我一下。」


    尤伊急忙推开盖子，黑猫就这么从小缝钻出去。尤伊看她离开，心中升起一丝不舍，但接下来黑猫又开始抓通往屋外的大门了。


    「你……你等我一下。」


    尤伊匆匆忙忙将盖子完全打开，然后爬出来，但在这段期间，黑猫已经开始用身体碰撞眼前这扇迟迟不开的门了。


    「你、你是怎么啦！」


    尤伊第一次看到黑猫这个样子，整个人都慌了。他急忙打开大门后，黑猫一溜烟就冲了出去。


    尤伊总觉得，提兹就在她赶往的地方。


    「……出了什么事吗？」


    尤伊一脸铁青。然后脚开始颤抖，呼吸开始紊乱。他的脑中浮现双亲死亡的瞬间。


    恪守护卫身分，从不僭越的提兹。从小就玩在一起的提兹。总是把尤伊放在第一顺位的提兹。


    ……在尤伊差点被坏人杀死时，救了他的提兹。


    要是他死了，尤伊就真的孤苦零丁了。到时候还有活著的意义吗？


    尤伊定睛看向前方，开始往前跑。追著已经不见身影的黑猫。


    ＊


    提兹藏身在树木之间，与缓慢往前的贵族马车保持一定的距离，持续追踪他们。


    由于马车载著许多食物，所以贵族以外的护卫们只能徒步走在回程的路上。这对提兹来说正好。


    为了守护马车，骑著马的护卫们四散在周围。


    他们从头到尾都一边环伺周围，一边移动。以一辆只坐著贵族的马车来说，他们这样实在过度警戒。


    后来他们不知道移动了多远。


    这条路通往邻镇，却是一条未受整备的单行道。他们突然偏离道路，往森林中行驶。


    然而马车受到树根阻挡，当他们明白再也无法继续走时，护卫们将载货台上的东西移到马匹上，只搬著货物继续往前。


    从马车走下来的贵族做出某些指示后，有个人接著上马，先往森林深处去了。


    （……这是在干什么？）


    护卫们一边确认货车的货物，一边逐一将布袋搬到马匹上。布袋挂在马鞍左右两边，让马匹不稳地晃动，所以护卫们也自行扛起一些货物，手牵著马，徒步往里头走去。


    尽管大部分的人都把心思放在货物上，从护卫们整齐的行动来看，依然不能大意。


    当提兹从远处确认护卫的数量和位置时，他看见有些护卫在一旁休息。


    提兹悄悄来到男人们背后，利用树丛藏著自己的身体，侧耳倾听他们的对话。


    「……话说回来，为什么要搬到这种地方……」


    「这也没办法啊。这里是薄人尤其多的地方。考虑到精灵的怒火……」


    男人们嘴里说的「薄人」，是指发色明亮的人。


    在这个国家里，受到精灵影响，崇尚暗色调。像尤伊那种天生金发的人，会被贵族厌弃，然后被迫来到这个法欧村。


    当初就是觉得这里正好适合藏匿尤伊，所以才会移居此处。贵族通常歧视和精灵没什么缘分的薄人，会来到这种边境村落本身就很奇怪。


    但倘若是冲著尤伊而来，他们的行动又太过醒目。


    「居然要当那个叛徒的护卫，我们也真是不走运……」


    「国王说过，这是为了将那一族的人赶尽杀绝。现在也只能忍耐了。」


    「难道你不想知道他们惹怒精灵的理由吗？我实在很担心会不会牵连我们这些做护卫的……」


    「别说了……大家都很怕啊……」


    男人们压低声音，面容严峻地说著。


    提兹听完只觉不解。


    （……叛徒的护卫？）


    这些男人究竟在担任谁的护卫呢？


    从对话跟服装来看，应该是侍奉国家的骑士。如果那个有身分的人是「叛徒」，那他们是在护送罪人吗？


    （惹怒精灵是什么意思？）


    疑问一个又一个接连浮现。


    尽管这个国家的人厌恶薄人，却也不会把他们当成罪人。因为国外多的是拥有那种特徵的人。


    只不过是这个国家崇尚黑发罢了。可是助长这样的教诲，一口气扩大歧视的人，就是当今国王。


    说薄人没有精灵的加护。说他们被精灵舍弃了。


    如果是在其他村落，会因为得不到精灵的恩惠，受到恶意排挤，但法欧村有不少薄人，所以不会有这种事。


    在法欧村中，盛行「不能气馁，反而要更努力」的思想。


    以「要致力工作，获得精灵认可」的精神收留薄人。


    叛徒的护卫，惹怒精灵的理由。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等等，国王是不是说要把那一族的人赶尽杀绝？）


    说到这个国家的国王厌恶的一族，连想都不用想。再加上「惹怒精灵」这句话，提兹只觉得自己的想法获得了肯定。


    （难道说……）


    不祥的预感变成确信了。提兹轻轻往后方移动。当他来到安全的位置，在脑中描绘出这附近的地图。


    贵族前往的方向，有一条面向山麓的小河。提兹认为他们应该是把粮食运到那里了，因此决定迂回绕点路，到那个地方确认。


    提兹走了一会儿，就发现那群人了。他们擅自开辟森林深处的林木，就地野营。


    拿著食材回来的人们急忙开始料理。而且他们先烤了肉，所以这一带充满了香气。


    明明避人耳目，却又正大光明烤肉。提兹原本以为他们在躲著什么，但实际做的事又跟想像大相径庭，让人困惑不已。


    这时候，提兹看到接过烤肉的人，讶异地瞪大双眼。


    （女仆？有女仆在吗？）


    这难以置信的光景，不禁让提兹退了一步。女仆穿著彷佛在宅邸工作的服装，一脸铁青，摇摇晃晃地走进华美的帐篷中。


    随后，一道怒吼声传出，音量大到在远处也听得见。


    （什……！）


    怒吼声是女人的声音。接著一道女性的惨叫声传出，几乎要盖过怒吼声。四周的男人们都一脸「又来了」的表情。


    这时候女仆突然逃出帐篷。为了追上她，一名身材浑圆的人物追了出来，挥舞著手上的鞭子。


    鞭子随著怒吼一同落下，沙哑的惨叫声就这么在周遭回荡。那人不停地、不停地、执拗地挥下手中的鞭子。


    没有人挺身保护女仆。众人只想相安无事，缓缓地从现场退开。


    （怎么会，那是！）


    倏地，身材浑圆的人身上出现了宛如龙卷风那样的黑色漩涡，往天空直冲而上。


    「呜咕！」


    龙卷风里出现无数惨白的小手，与回荡在四周的尖叫声互相共鸣。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


    从龙卷风里传出的尖叫，直击提兹的脑袋。


    他听得见自己的血液流动时发出的「咕噜」声。同胞哭泣的惨叫声令他心痛。他用颤抖的手用力抓住心脏一带。他的瞳孔大大敞开，眼球迅速充血。


    （糟……了……！）


    提兹急忙逃离现场。他必须不顾一切，逃离那个地方。


    刚才太专心观察男人们，以致没注意到一件事。


    这座森林的精灵全不见踪影。


    ＊


    尤伊找到跑在眼前的小小身影后，加快速度赶上。


    （我心里怎么这么乱……！）


    黑猫突然偏离道路，钻进森林里。虽然是条野兽走的路，尤伊还是小心别被树根绊倒，拚命跟在黑猫后头。


    黑猫停下来的地方，有个人就倒在那里。那是提兹。


    「提兹！你怎么了！」


    尤伊已经顾不得他是不是护卫，自己是不是被人盯上。他只知道提兹倒在眼前，手压著心脏，看起来很痛苦。


    接著不知怎么了，提兹的身体开始发光，然后逐渐缩小。


    最后眼前只剩一只虎斑猫。


    「提……提兹……？提兹……变成猫……？」


    尤伊的脑袋跟不上眼前发生的事。但这只猫瘫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快点从这里逃走！』


    「咦！」


    黑猫「她」突然说话了。


    尤伊这次真的僵在原地，只见黑猫试图咬著虎斑猫的脖子，想把他拎起，却失败了。


    尤伊见状，这才回过神来，急忙用双手分别搂著虎斑猫和黑猫，离开了森林。


    ＊


    尤伊回到家里，让虎斑猫躺在床上。


    不一会儿，当不省人事的虎斑猫醒来的瞬间，尤伊忍不住大叫：


    「提兹！」


    『这里……是……』


    尤伊的面容紧皱扭曲，打从心底吐出安心的气息。


    「幸好你没事。」


    『尤伊大……』


    当提兹接著要说出「人」的时候，他这才察觉自己的声音跟平常不同。


    『啥！』


    「原来提兹你是一只猫啊。」


    尤伊一边苦笑，一边抚摸提兹的头，让提兹甩了甩头。


    『既然被您发现了，那也没办法。』


    黑猫一跃，来到提兹身边坐下。并用长长的尾巴圈著自己的四肢。


    「……你愿意解释一下吗？」


    尤伊苦笑，提兹则是抬头仰望黑猫。


    『奴和那个人约好，会守护这个国家。奴是掌管夜晚的精灵，罗雷。』


    『……我是罗雷大人的眷属，提欧兹。是跟您母亲缔结契约的精灵。』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真相，律尔──尤伊完全愣住了。


    在他眼前的是他一直视为家人的存在。


    尤伊因为发色较淡，说什么跟精灵的缘分浅薄，一直遭到旁人避讳。甚至连兄长都疏远他，将事情伪装成意外，杀了所有家人。


    他所爱的事物都被异母哥哥夺走，后来却是精灵拯救了孤苦零丁的他。


    「为……为什么……」


    掌管夜晚的精灵──罗雷。


    她的名字跟象徵这个国家的精灵一样。所以她才觉得不能公布，一直绝口不提。


    「……不对，我在内心深处好几次都在想会不会是这样，可是说不出口。总觉得一说出口，你可能就会离我而去……罗雷你是跟王兄缔结契约的精灵吧？」


    『…………』


    「为什么要救我？不对，以前的事情根本无关紧要。提兹为什么会昏倒？发生什么事了？」


    『照理来说，只有大精灵才能人化。我是借助罗雷大人和艾雷大人的力量，才得以维持人形……』


    『他是被诅咒波及，才会昏倒。暂时没办法变回人形了。』


    「诅咒？」


    『这座森林里，有受诅咒的人。』


    即使听了罗雷的话，尤伊还是歪头不解。


    『以前有蠢人虐杀精灵，他的后代因此受到诅咒。诅咒会夺走我们的意识。』


    「虐杀精灵之人的后代……？你说这样的人在森林里面吗？」


    『对方是邻国王族的后代。都是那家伙害的！害得这个国家会消失！』


    见罗雷突然如此激动，尤伊讶异不已。


    「等一下，为什么会消失？抱歉，我希望能好好解释一下。」


    『尤伊大人，那个贵族并不是刺客。但他藏匿受诅咒的汀巴尔王族。另外，那些向打铁工坊订制的武器数量，恐怕都会成为战争的火种。』


    「什……」


    『那帮人想用受诅咒的人交换公主殿下！大精灵大人为了公主殿下，现在是怒不可遏！』


    交换人类──刚刚罗雷才如此大叫。


    大精灵所说的「交换」，被罗雷曲解成另外一种意思，但现场也不可能有人能订正这件事。


    「交换？公主？大精灵？」


    尤伊陷入混乱当中。他完全听不懂罗雷想表达的意思。


    细细询问后，尤伊得知国王绑架邻国王族，提出以精灵界的公主交换。


    但大精灵们为了公主，现在正在寻找被抓走的王族。


    『大精灵大人非常生气！说他们想消灭这个国家！』


    现在有许多大精灵在上空，以气疯的眼神寻找王族。


    他们原以为既然对方被诅咒，那应该找得到，但他们距离地面太远，完全找不到人。


    「如果把那个王族的所在地告诉大精灵，会怎么样呢？」


    『他们会杀死受诅咒之人吗……？』


    尤伊和提欧兹都陷入混乱。然而一旦杀死受诅咒之人，海格纳和汀巴尔毫无疑问会开战。


    但如果用人类交换精灵公主，或许会变成精灵和汀巴尔开战。


    倘若邻国陷入战火当中，一定会有难民蜂拥而至。毕竟战争不可能控制在一个国家内。


    人们的不安会传染。如果汀巴尔出现「都是这个国家害的」的声音，邻国国民的仇恨恐怕会针对他们而来。


    无论如何，再这样下去，一定会演变成战争。已经无法避免国家动荡了。


    「国王……王兄到底在想什么？」


    『…………』


    不管事情往哪边发展，都会变成战争。所以他是为了获得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才把汀巴尔的王族绑来这里，藏起来吗？


    那一族的人惹怒精灵，因此被诅咒，而那一族与国王的祖先相同。


    正因为他们重视精灵，才更不想让人觉得自己和那一族一样，这点尤伊可以理解。


    由我们代替精灵肃清那一族──但国王这种打著旗号，一有机会就发起战争的做法，却也难以称作正义。


    「站在前线的人可不是国王，而是人民啊……」


    尤伊握拳，因愤怒而颤抖。


    「他是想踩在父王、母亲……还有众多人民的尸体上，主张这都是为了精灵吗……？」


    『尤伊大人……』


    尤伊想起为了保护自己，而被杀的人们。那些人以沙哑的声音恳求尤伊快点逃。


    尤伊不懂自己的王兄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比起愤怒，悲伤反倒比较强烈，因此一直悲观地活著。


    尤伊的脑中掠过已死的心爱之人，还有现在照顾他的村里的人。


    再这样下去，活在这个国家的人们将会全数牺牲。


    又要被夺走了吗──尤伊的脑袋因为怒气，染成一片血红。


    「如果他们是惹怒精灵的一族，为什么那块土地会充满精灵的恩惠？王兄所说的话根本前后矛盾！难道他以为精灵希望我们这么做吗？愚蠢至极！」


    尤伊拋出这席话，提欧兹和罗雷只是默默听著。


    下一秒，他露出下定了某种决心的眼神，拿起靠在桌子旁的剑。提欧兹见状，顿时慌了手脚。


    『请您慢著！难道您……』


    「既然元凶在这里，我就把人送回去。罗雷，帮我带路。」


    『不可以！您不能靠近！』


    见提欧兹一脸苍白，拚死阻止自己，尤伊尽是不解。


    如果是平常，他都会默默跟著自己，现在这是怎么了？


    尽管提欧兹想以站不稳的身体阻止尤伊，却马上倒在床上。


    「提兹！」


    『提欧兹！现在还不行。诅咒对我们来说是毒。要是被侵蚀，你会失常啊！』


    「毒会侵蚀……？」


    『我真是……没用……』


    提欧兹呼吸紊乱，喘吁吁地呼著气。似乎还有发烧。


    尤伊把手里的剑放在桌子上，来到提欧兹身边。


    『尤伊大人……不对，律尔殿下，我……我们无法靠近受诅咒的人。我对令堂发过誓，一定会保护您。但您越是靠近受诅咒之人，我们就越无法在身边守护您啊……！』


    「提兹……？」


    律尔被拚命叫著「别去」的提欧兹震慑，不禁有些退缩。


    『诅咒的真面目是同胞的惨叫。我们精灵皆是同根，所以会被那道声音吞没。』


    「那提兹再这样下去会……？」


    律尔脑中浮现一个可怕的假设，脸色也跟著发青。


    『他千钧一发没事。只要继续静养，就没事了。但要是再靠近，提欧兹会被诅咒吞没，再也回不来。』


    「怎么会……那该怎么办才好！要是放著不管，大家都会被杀啊！」


    『律尔……』


    「我该怎么办？我没办法就这样默默看著战争爆发啊！」


    律尔抱头苦思，罗雷却说了：


    『用不著担心。这个国家的上空已经聚集了数百名大精灵。我们可以把地点告诉他们，跟他们交涉。』


    但一想到自己的亲人做出如此严重的事，身为他的亲人，理应去赔罪吧？


    在上位者做的事，总会把人民卷入其中。


    过去和自己一同生活的骑士、仆从、女仆，所有人都遭到无情杀害。


    律尔的哥哥能心平气和做出这种事，还想掀起战争。就算大精灵要求他谢罪，律尔也不觉得他会乖乖照做。


    他想必会表面上致歉，私底下谋划恶事。


    「……罗雷，可以拜托你也带我去找大精灵吗？」


    『律尔殿下？』


    『你说什么？』


    「如果王兄的所作所为是起因，那我身为血亲，也该替他负责吧？如果这样能多少帮到大家……如果有我做得到的事……这次我不会逃避，会去面对。」


    『律尔……』


    为了人民──律尔笑著这么说的表情，跟她昔日的好友重叠。


    这让罗雷心想：是啊，果然是律尔的作风。


    ＊


    尤伊──或称律尔，有著金发和碧眼。这也是汀巴尔王族的特徵。


    律尔生在海格纳，尽管贵为王族血脉，却天生金发碧眼。


    父亲是黑发，母亲是棕发。然而父亲一看到这孩子的面容，便发现了一件事。


    律尔长得和始祖王一模一样。


    与罗雷缔结契约的始祖王。那位国王的名字，就叫「律尔」。


    但在崇尚黑发的王族中，生出金发的小孩，母亲恨快就被弹劾不贞。


    在众人困惑之时，和母亲缔结契约的提欧兹说出了真相。


    他说：「这名婴孩是继承了和罗雷大人缔结契约的律尔王的灵魂的孩子。」


    而罗雷的反应也跟周遭预期的相反，片刻不离这名婴孩。因为这里有著好几百年不见的律尔的灵魂。罗雷非常怀念，非常开心，并称婴孩为「律尔」。


    后来律尔以始祖王的名字命名，是为海格纳?罗雷?律尔。


    先王见罗雷片刻不离婴孩，凡事便以罗雷为第一顺位考量。


    先王向往罗雷，重视罗雷。历任国王会在即位时，和罗雷缔结契约。能即位的人只有王族，而且条件是黑发。


    这样下去，罗雷恐怕会想跟金发的律尔缔结契约。


    然而根深柢固的黑发信仰不会这么快就改变。


    而且随著律尔长大，也开始有人流传，说他跟汀巴尔王族长得一模一样。


    两者毕竟是同源同宗，只要说律尔是返祖现象，就能说得通。可是汀巴尔的王族当时已经有两百年没有能和精灵缔结契约的人出现了。


    所以有人说律尔跟他们一样，可能是精灵的庇护即将消失的前兆。


    为了守护律尔不被人们的恶意侵扰，先王和母亲一起将他藏在边境的屋中。


    当时，罗雷为了保护律尔，也时刻陪伴著。


    然而一旦罗雷从王都消失，律尔的立场便会更加艰难，因此先王好说歹说，极力劝她尽量留在王都。


    罗雷这才拜托艾雷帮忙，让提欧兹人化，要他在自己不在的期间守护律尔。


    为了往后行事方便，先王把真相告诉当时还是第一王子的杜兰。


    告诉他要一起保护律尔。也说这就是罗雷的意思。


    没想到竟造就了悲剧的开端。

 第五十六话 来访者

    罗威尔委托帮忙搜索的大精灵告诉他，说会带著看到受诅咒之人的精灵过去。


    如果谈话场所有第三者，艾伦也必须带著护卫前往，因此凡和凯也一同出席。没想到当所有人转移到城中，那里就像受到侵犯的蜂巢一样，喧腾不已。


    士兵不断来来去去，感觉好像在找什么。


    「什……什么？」


    艾伦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不断四下张望，凯为了让她放心，笑著说声：「没事的。」


    但艾伦看得出来，虽然凯脸上挂著笑容，内心依旧警戒著。艾伦内心的不安无法消弭，抬头以担心的神情看著凯，这时索沃尔迅速往前踏出一步。


    「我去看看。」


    他叫住一名士兵，对方这才发现他们，立刻敬礼。


    索沃尔接著与那名士兵交谈了一阵子。因为距离艾伦有一段距离，艾伦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爸爸，就算找到艾米尔公主了，我们明明是秘密进行计画，吵成这样会不会太奇怪了？」


    艾伦这个问题，让罗威尔发出「嗯──」的声音，歪头思考。


    搜索艾米尔等人的行动应该是秘密进行才对。因为大精灵捎来联络，罗威尔居中当牵线人，安排稍后要跟王族一起进行会谈。当艾伦这么向罗威尔确认，罗威尔这才想起一件事，发出「啊」的一声。


    「爸爸？」


    「我这才想起来，大精灵说要带一个带路的人来。」


    说完，周遭所有人发出惊讶的声音。


    负责联络、牵线的罗威尔现在在这里。如果大精灵突然带著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物转移出现，城里不知情的人不会因此吓到吗？


    这时候，注意到他们的索沃尔走来。


    「大哥，抱歉。我接下来要去寻找入侵者。」


    「我就知道。他们先来了，所以造成骚动了吗？」


    「咦？」


    索沃尔听见罗威尔的回应，显得有些惊愕。


    罗威尔接著问：「不是大精灵带著目击者来了吗？」索沃尔听了，反而愣住了。


    「不是，贾迪尔殿下好像把某个人带进来了……现在正在询问殿下缘由。」


    「叔叔是说殿下吗？」


    「为什么会扯到殿下？他身上不是有诅咒吗？」


    「……大哥，你在说什么啊？」


    「你才是在说什么？」


    见彼此的对话没有交集，罗威尔于是告诉索沃尔，精灵把领路人带来了。


    索沃尔听完，还是搞不懂。


    「殿下应该无法靠近精灵，所以应该跟这件事无关吧？」


    「这么说也对。」


    「总之入侵者交给士兵去找，我们去找陛下吧。」


    「反正只要张设结界，应该就不会出问题了吧。」


    罗威尔他们只觉得受不了，觉得殿下这种时候出什么乱子。


    但艾伦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只是歪著头，默默地思考。


    当罗威尔催促艾伦到他身边，艾伦这才抬起头。


    艾伦来到罗威尔身旁，罗威尔也轻轻抱起她。


    「转移到陛下那边吧。走了。」


    一个眨眼后，周遭的景色瞬间改变。


    罗威尔等人转移出现后，身在房间里的拉比西耶尔开口：「来了啊。」


    正当艾伦离开罗威尔的臂膀，准备打招呼时，不禁愣住了。


    贾迪尔就坐在沙发上，讶异地看著他们。


    「……陛下，那位是谁？」


    艾伦未曾移动视线，直盯著那男人问道。随后，室内的空气明显在瞬间冻结。


    「艾伦，你问的是谁？」


    在紧绷的气氛中，拉比西耶尔这么问著。艾伦听了，一脸不解地对著跟贾迪尔一模一样的男人问道：


    「请问你是谁？」


    因为这句话，周围的近卫立刻释出杀气。他们瞬间包围男人，并用剑指著他。


    与贾迪尔一模一样的男人急忙开口：


    「我都说了！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说你们搞错了啊！」


    「……你是说你不是贾迪尔？」


    拉比西耶尔罕见地露出讶异的表情。


    他直盯著男人，然后歪头说：


    「搞什么？是我的私生子吗？」


    「陛下，这玩笑开不得啊！」


    在场的宰相气得大叫。拉比西耶尔于是耸了耸肩。


    「没想到连玩笑都不能开……」


    陛下唉声叹气，一旁的近卫们却是惊慌不已。


    因为他们现在知道有个来历不明的人来到国家中枢。这应该是个更紧迫的状况，但陛下不知在想什么，态度跟平常没两样。


    「不过你们还真像啊。艾伦，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他身上没有诅咒。」


    「……这样啊。」


    那就不是我的孩子了──拉比西耶尔遗憾地说著，近卫们也一改心情，吐出安心的气息。


    「所以你是谁？」


    罗威尔抱著有趣的心情询问，但他的眼里却没有笑意。


    男人见状，紧张地咽下一口唾液之后，从沙发站起，然后鞠躬。那动作一看就知道接受过贵族教育。


    「我的名字是尤伊……不对，以前人们是这么叫我的──海格纳?罗雷?律尔。」


    当众人听见海格纳三个字，室内的温度彷佛随之降低。


    「律尔……我有听过。邻国生下一名淡色王子，但在十几年前意外去世。那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我……」


    陛下用眼角看著含糊其词的律尔，转而询问艾伦。


    「艾伦，你怎么看？」


    为什么要把问题丢给我──艾伦的脸上就这么写著，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她偷偷瞄了律尔一眼。


    然后双方四目相交。两人互看了好一阵子，艾伦张开嘴巴。


    以前她曾经跟罗威尔学过这个世界的事。


    国家的状况。周遭各国。何谓精灵。何谓人类。她就像拼拼图一样，组合著这些要素。


    邻国和其他各国不同，将黑发视为神圣。这个信仰来自掌管夜晚的精灵。然后汀巴尔这个国家成立。同源同宗的两个王族。


    「你就是领路人吧？」


    「咦？」


    「爸爸说过，大精灵把领路人带来了。」


    「对……对，就是我！」


    「……他就是领路人？」


    拉比西耶尔皱著眉，一脸「为什么是你？」的表情。


    「你已经被当成不在世上的人了吧？明明不惜改名躲起来了，为什么还要出现在这里？难道是从精灵口中听闻自己出生故乡的状况，无法袖手旁观吗？」


    「……为什么……」


    「被当成死亡的王子。不出现在人前的理由。我看你跟精灵处得不错……以你的发色，要在海格纳生活，是不是很困难？」


    「…………」


    艾伦没有说得很明确。


    把黑发视为神圣的王族，产下色素较淡的王子。他们的自尊越高，就越会隐藏这样的耻辱。


    受到隐匿的王子。被当成逝者的现在。隐姓埋名活著的王子。


    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状况。见律尔讶异地瞪大眼睛，拉比西耶尔笑著说：「这就是发生意外的原因吗？」


    律尔听他这么说，不禁咬紧嘴唇。大概是想起了从前，握紧的拳头不断抖动。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传来吵杂声。


    艾伦因为这道声音抬起头，接著室内的门便突然被打开。


    「陛下！这是怎么……咦？」


    只见被近卫们带来的贾迪尔，愤慨地出现在门外。但当他看见里头的人，却僵在原地。


    带著不知道来龙去脉的贾迪尔过来的近卫们，也交互看著贾迪尔和律尔，嘴巴张得偌大。


    「……我？」


    「咦……怎么会……是我？」


    贾迪尔和律尔目不转睛地看著彼此。


    陛下眼见此景，开心地笑了。


    「真是杰作。贾迪尔，你们快站在一起。」


    「咦？等等，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是哪位！」


    当陷入混乱的贾迪尔和律尔并排在一起，看起来就像双胞胎一样相似。


    「真是一模一样……」


    「没想到竟然如此相似……不过像这样并排，就看得出来了。」


    贾迪尔的气质充满知性。但律尔却不同，有著尖锐的野性。


    两人身高也一样，不过体格却完全不同。一边是受教育的纤细身躯，一边却是历经大风大浪的躯体。两者臂膀的粗细尤其有著明显的差异。


    而且律尔的肤色较受日晒洗礼。想必大多在外工作。


    众人细细比较著双方，这时贾迪尔大概是按捺不住了，对著律尔大叫：


    「你这家伙是陛下的私生子吗！」


    拉比西耶尔听了，不禁大笑。


    艾伦等人看著律尔急忙否定，总觉得有些疲累，因此叹了口气。


    ＊


    之后，拉比西耶尔重整事态，对贾迪尔说明了来龙去脉。


    相较于罗威尔和拉比西耶尔隔著一张大桌子坐著，律尔却是另外搬了一张椅子坐在别处，身边还被近卫们包围，总算回到冷静的状态。


    贾迪尔听到律尔的名字，不禁对他的真实身分感到讶异。


    当艾伦准备坐在沙发上，却被罗威尔阻止了。


    「你要坐在我的腿上……」


    罗威尔笑著就要抱起艾伦，却被艾伦一掌挥开。


    「爸爸，请你让孩子独立。」


    艾伦举步移动，就要自行坐下时，发现眼前的沙发是魁梧的男性专用，因此座位有点高。


    艾伦心想，要是照普通的方法，势必得用爬的爬上去，因此她轻轻飞起，缓缓降落在上头。只有这种时候，艾伦才会庆幸自己是精灵。


    一旁的近卫见状，死命忍著喷笑的冲动。艾伦的眼角虽然注意到了，却并未理会，佯装无事。


    而凯和凡则是站在那张沙发后方。


    罗威尔的手被打之后，只是愣在原地看著艾伦。一旁的索沃尔看了，大大叹了口气。


    「大哥你也差不多该把艾伦当成淑女对待了。再这样下去，你会被讨厌喔。」


    索沃尔说著，也坐上沙发。此时总算回到现实的罗威尔大叫：


    「你干嘛坐在艾伦旁边！」


    现场有三张并排的沙发，艾伦坐在最右边，索沃尔则是坐在她的旁边，也就是正中间的座位。


    他这个举动应该是体贴艾伦，刻意疏远罗威尔，但罗威尔马上灵机一动，抓住索沃尔的手，转移到一旁，自己顺势坐在正中央。


    「有够会应变。」


    拉比西耶尔一这么说，罗威尔便挺起胸膛，彷佛主张著这样理所当然。


    艾伦和索沃尔看到这样的行动，不禁傻眼。


    「罗威尔，你还没办法放手啊？艾伦都几岁了。」


    拉比西耶尔说完，罗威尔呼出鼻息回答：


    「我才不是没办法。是故意不放！」


    这正大光明的宣言，磊落到彷佛能听见「咚」的音效。罗威尔就翘著脚，这么对艾伦说道。


    只见艾伦皱著眉，一脸「你好烦」的模样。


    律尔看了，只能愣在原地。拉比西耶尔于是一边叹气，一边介绍罗威尔的身分：「他就是我国的英雄。」


    「英雄罗威尔……？」


    「没错。但内在只是个没办法离开孩子的蠢爸爸。」


    「是我家的女儿太可爱害的！」


    「请爸爸不要推卸责任。我很困扰。」


    陛下和艾伦毫不留情地吐槽，但艾伦还肯跟他说话，似乎让罗威尔很开心，他道著歉，表情也娇羞地傻笑。


    「那我们继续谈吧。你说你是精灵带来的，那么那个精灵到哪儿去了？」


    拉比西耶尔重新面对律尔，笑著询问他。


    见话题落在自己身上，律尔端正坐姿，开始说明：


    「我本来是拜托罗雷带我来这里，可是她说她没有足够的力气飞过来……所以就转而拜托大精灵大人。可是，我在一瞬间抵达这里之后……传出了很大的声响，罗雷他们就不见了。然后骑士们也因为那道声音赶来……」


    「就引发骚动了。」


    「是的……非常抱歉。」


    「声音啊……带他们来的大精灵上哪儿去了？」


    罗威尔正想以念话呼叫时，凡便早一步开口回答：


    「霍斯阁下身在精灵城。」


    「为什么会在那里……？」


    「他说把他们转移至城中后，随行的精灵就被弹开了。因为精灵们直接晕倒，就把他们带到精灵城里休息。」


    「精灵被弹开？」


    索沃尔道出疑问后，罗威尔彷佛想起了什么，说了声：「糟了。」


    「爸爸？」


    「啊……为了不让精灵靠近……我设了结界……」


    罗威尔别开视线，所有人却都盯著他瞧。


    当艾伦询问：「结界？」罗威尔才一边叹气，一边解释：


    「为了不让精灵们不小心接触到王室的人，我一直张设著结界。大精灵以上是没问题，可是力量比较弱的精灵面对诅咒，一定会立刻被吞没嘛……」


    罗威尔抓了抓头，艾伦也接受他的说词。


    王城里有跟精灵魔法师缔结契约的精灵。王室之人也会避免跟他们碰头，所以魔法师他们的塔是位在王城角落。


    即使如此，还是难保反覆无常的精灵们不会在周围乱晃。虽然一旦察觉附近有王族这个受诅咒的存在，精灵就会逃跑，罗威尔还是以会发生意外事故为前提，在王族的房间和他们本人身上设下结界。


    而且这次运气不好，大精灵转移的场所正好是拉比西耶尔的勤务室。所以才会被弹开。


    「那罗雷他们没事吧！」


    听到精灵被弹开后昏倒，律尔实在无法冷静。


    他匆匆忙忙从椅子上站起，本想靠近罗威尔，却被近卫阻止了。


    「精灵在城里大闹，说他想来这里……？」


    听到这句话，凡只觉困惑。


    仔细一问，才知道被结界弹开昏倒的精灵在清醒后，很担心被留在王城里的律尔，此刻正在大闹。


    「总觉得这种情况好熟悉啊。」


    索沃尔这么一说，在艾伦身边的男人们立刻别开视线。看样子都有自觉。


    「只要我缩小陛下他们的结界就行了吧。凡，可以把精灵们叫过来吗？」


    「吾这就转告霍斯阁下。」


    两人说完的瞬间，大精灵突然出现在现场，并随手丢出罗雷。


    『嘎啊！』


    罗雷的叫声响彻室内，近卫们全都反射性将手放在剑柄上。


    但罗雷毕竟是只猫。尽管被丢出来，还是在空中翻转身体，轻轻落地。


    『律尔！你没事吧！』


    当罗雷这只黑猫发出大叫，众人纷纷议论。


    「罗雷！提兹呢！你们没事吧？」


    律尔松了一口气。


    『我把提欧兹丢在那里了。他应该暂时动不了。』


    「他、他没事吧？」


    『我是把他丢在精灵界，所以没问题的。先别管他，这里是……』


    这时罗雷发现贾迪尔，竖起全身的毛。


    『受诅咒的人！』


    罗雷露出牙齿嘶吼，律尔不禁慌了手脚。


    「你给我差不多一点。受不了……」


    霍斯抓住罗雷后颈的肉。罗雷被吊在半空中后，全身瞬间僵直，不知道自己被做了什么。


    不过它下一秒立刻摆动手脚，大喊著：『还不快放手！』


    霍斯的脸和手随即出现一条条淡红色的线。想必是罗雷抓出来的吧。


    霍斯看了律尔一眼，冷不防就将罗雷往他身上丢。只见罗雷发出『喵啊啊啊啊～～』的惨叫，在空中画出拋物线，律尔急急忙忙接住它。


    「它担心你，一直大吵大闹。受不了……」


    霍斯叹了口气后，转身面向艾伦等人。


    「霍斯，辛苦你了。」


    「哦哦，公主殿下。原来您在这里。」


    霍斯轻盈地来到艾伦身旁，并低头致意。这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对艾伦提出要求：


    「公主殿下，您不给我那个吗？」


    「哪个？」


    「就是咒语。」


    霍斯说著，把被抓伤的手伸向艾伦。


    噢──艾伦一边苦笑，一边抓住他的手。


    「痛痛，痛痛，飞走了！」


    艾伦说完，将力量分给霍斯受伤的细胞。


    随后伤口发出淡淡的光，就这么消失不见。


    「哦哦！痛楚都飞走了！」


    被抓伤的伤口似乎有著无法忽视的微小疼痛，霍斯显得很开心。


    伤口只要治好，的确就不会痛了，不过精灵们没玩过这种咒语，因此觉得跟艾伦这样互动很好玩，偶尔会要求艾伦这么做。


    这个玩乐的开端，始于艾伦对训练受伤的拉菲莉亚这么做，让凡他们觉得很不可思议，进而开始流行。


    艾伦身为女神的力量觉醒后，影响范围慢慢扩大，从元素到电子，甚至是细胞。


    虽然还远比不上掌管生命的列本，以及掌管治疗的库立仑，但如果是小伤，她就能给予细胞力量，刺激活性，达到治疗的效果。


    艾伦身边的人都已经习以为常，只是欣慰地看著他们的互动，但拉比西耶尔、贾迪尔和律尔等人却惊讶地愣在原地。


    不过这样的举动，还是有难为情的要素在。艾伦察觉旁人的反应，脸不禁胀红。


    「治好伤口了……她……她是精灵吗……？」


    此时完全不认识艾伦他们的律尔终于出声了。


    艾伦他们这才发现，得从这里开始说明才行了。


    ＊


    集中在汀巴尔中枢的所有人，正同时看著艾伦。而艾伦也没有退缩，堂堂正正地跳下沙发，行了淑女之礼。


    「幸会，律尔先生。我的名字是艾伦?凡克莱福特。」


    「她是我的女儿喔。可爱吧？」


    罗威尔从旁宛如要盖过艾伦的自我介绍，机灵地炫耀著，让艾伦微微皱著眉。而且罗威尔还不忘警告律尔：「你可别靠近我的女儿喔。」


    艾伦对著罗威尔释出「闭嘴」的眼神，但罗威尔只是看著她，笑著说：「怎么啦？」


    「呃……你是英雄罗威尔的女儿……？」


    律尔惊讶地瞪大双眼，他怀里的罗雷这才发现艾伦的存在，以惊愕的脸庞大叫：


    『公、公主殿下！』


    「咦？」


    见罗雷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律尔不禁担心地帮它把下巴扶正。


    『律尔，现在是对我做这种事的时候吗？你这个少根筋的人！』


    「啊，抱歉。我想说你的下巴要掉下来了……」


    律尔急忙放开罗雷的下巴。罗雷于是趁隙逃离律尔的怀中。


    拉比西耶尔以「有趣的东西又变多了」的眼神，笑看事情会如何演变。


    『是……是公主殿下……奴该怎么办……』


    尽管罗雷已经逃离律尔的怀里下来地面，依旧极度慌乱，大精灵霍斯见状，只觉无言。


    「我说你，你以为刚才大闹的地方是哪里？抓伤好心转移你的我们，还把城里的东西砸坏。受不了……」


    『城、城里……？难道刚才那个地方是精灵城？』


    罗雷浑身发抖，霍斯则是说声「没错」，肯定它的臆测。


    罗雷听了，像石头一样定在原地不动了。


    「霍斯，到此为止吧。」


    「是，公主殿下。」


    『公、公主颠……』


    如今罗雷身体僵硬，嘴巴似乎无法灵活动作。


    见它冷汗直流，艾伦不禁苦笑。


    「公主殿下是指……」


    律尔这么问道，艾伦则是回答：「家母是精灵王。」结果不只律尔，不知情的近卫们也都一脸惊愕。


    「听好了，刚才听到的话，不许外传。」


    听到陛下这句冷静的发言，近卫们齐声发出回应。贾迪尔原本就知情，所以始终看著艾伦。


    『为……为什么公主殿下会在这种地方……这里不是有受诅咒的人在吗！』


    罗雷这道惊愕的声音，让艾伦移动视线看著它，当双方四目相交，罗雷瞬间吓得抽动身体。


    「我在找那个王族。不就是你帮我找到的吗？」


    『公……公主殿下在找受诅咒的人……？』


    「霍斯他们没说我为什么要找她吗？」


    『啊！』


    经艾伦这么一提，罗雷这才想起原本的目的。


    大精灵说海格纳的王族企图对公主动手，很是生气。罗雷以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艾伦，艾伦接著说：


    「你叫什么名字？」


    『奴、奴是掌管夜晚的精灵，叫罗雷！』


    罗雷慌慌张张地用两只脚走来艾伦面前，低头自我介绍。艾伦看了，讶异地眨了眨眼。


    室内所有人都对罗雷那不像猫咪的举止惊讶不已，直盯著它看，但它本人似乎没发现。


    罗雷结束自我介绍后，一手擦著额头的汗水，吐出一口气。它实在太慌张了，一定没发现自己在做什么。


    艾伦看著这样的罗雷，陷入沉思。


    黑色毛皮的精灵。以海格纳王室之名组成的名字。艾伦曾经听过，在精灵当中也是很稀奇的唯一存在。


    有个精灵在缔结契约的人类去世后，依旧持续守护那个人的世代子孙。


    「你就是守护海格纳王族的精灵吧。」


    『是、是的……就是奴。』


    「你之前都待在海格纳国吧？你知道国王在想什么吗？」


    面对艾伦这个直截了当的问题，罗雷失落地垂下耳朵。


    『非常抱歉……自从律尔十二年前差点被杀之后，奴就没接近过城堡了。』


    「你的意思是，这段期间，海格纳国都没有精灵吗？」


    『……』


    艾伦将罗雷的沉默当成肯定，也搞懂了为什么她会被盯上。


    对方听闻艾伦在凡克莱福特领的活跃，或许是想蒙受同样的恩惠吧。


    艾伦依据罗雷的话，开始整理到目前为止的所有事情。


    发现艾米尔之后，只需将她带回来就行了，但艾伦实在不认为事情会这么顺利。


    见艾伦不发一语思考，索沃尔担心地看著她，并询问是不是还会发生什么事。


    「没有，只是……」


    「怎么样？」


    见索沃尔这么催促，艾伦开口回答：


    「我只是……觉得事情好像有蹊跷。」


    「有蹊跷？」


    如果把事情解释成，罗雷气王室厌恶生出金发王子，就把人藏起来一事，因此远离王室，那确实说得通。但艾伦就是觉得它还瞒著什么事没说。


    艾伦察觉罗雷所有隐瞒，不断盯著它看。


    罗雷也注意到这点，身体不断冒出冷汗，而且僵在原地不动。


    「那个……可以别太苛责罗雷吗？由我来解释吧……」


    律尔就像要保护僵在脚边不动的罗雷，将它藏在自己的臂膀中。艾伦看了，也抬起自己的视线。


    「那就请你说明吧。听说你找到了我的外甥女。我要谢谢你。」


    拉比西耶尔露出微笑，并道谢。一旁的贾迪尔也跟著道谢。


    律尔接著端正仪态，看了一眼拉比西耶尔和艾伦，然后开始解释：


    「……我居住的村子里出现了可疑的贵族。我一开始还以为是要找我的刺客。但提兹去侦查的时候，说他遇到受诅咒的人……」


    「提兹？」


    「啊，他不在这里……原本是一只叫提欧兹的猫精灵。」


    「原本？」


    为什么要用过去式呢？艾伦对这个说法感到不解。


    『提欧兹是奴的眷属。奴觉得用猫的模样守护律尔不太可靠，就请姊姊帮忙，让他变成人形。』


    「意思是，你身边有个会人化的精灵吗？」


    『不，他没办法。是奴和姊姊给他力量，硬是把他变成人形行动。』


    艾伦看著罗威尔，彷佛询问「这种事办得到吗？」但罗威尔也是第一次听说，显得很惊讶。


    「奥莉刚才用念话告诉我了，她说可以。」


    「原来是这样。」


    艾伦不禁佩服，看来她还有很多事情不知道。


    精灵需要有某种程度的力量。既然罗雷有这种力量，艾伦问它是否也能人化，但罗雷说它不行。


    如果只有罗雷，它并没有带著律尔转移的力量，要拜托大精灵带他们来。


    「噢，我懂了。我就想说明明能化为人形，力量却这么弱。原来是这样。」


    霍斯插嘴，说他总算懂了。


    『奴掌管夜晚。姊姊掌管白天。我们是二位一体。如果没有姊姊，奴也没有力量……』


    「白天的精灵……难道是……」


    贾迪尔战战兢兢地询问罗雷。


    『姊姊在教会本部喔！』


    「我就知道……」


    贾迪尔听了，讶异地睁大双眼。艾伦看了，不懂个中缘由，于是询问罗威尔，罗威尔这才把答案告诉她。


    「教会本部有象徵女神信仰的女神像。然后有个负责守护女神像的精灵。是一只纯白的猫。」


    『那就是姊姊！』


    「啊──原来如此……」


    眼前的精灵竟是和那个守护精灵成对的存在，这样的确令人讶异。


    而且罗雷也高贵到成了海格纳国尊崇黑发的象徵。


    想到这里，艾伦又觉得思绪卡住了。


    （为什么罗雷要跟著律尔先生呢……）


    就艾伦观察下来，罗雷并未跟律尔缔结契约。如果罗雷一直守护著海格纳王族，那律尔对它来说，应该只是其中一名王族才对。


    它有什么理由，要保护律尔这个跟背叛海格纳国的祖先有著相同特徵色的人呢？


    如果罗雷见证了断绝关系的现场，汀巴尔的祖先对罗雷而言，应该就像叛徒一样。


    如果罗雷有这种想法，应该跟不喜律尔的其他王族是同一阵线才对。


    就算是基于同情，才跟律尔走在一起，因为这样就拋弃其他王族，理由显得有些薄弱。


    「……艾伦？」


    「咦？」


    艾伦因为罗威尔这道担心的声音回过神来。


    当她抬起头来，才发现室内所有人都看著她。


    「对……对不起。」


    她刚才顾著想事情，完全没听他们说话。本以为会被骂，没想到陛下却要艾伦说出她想事情的理由。


    尽管尴尬，艾伦还是将视线落在坐在律尔膝上的罗雷。


    「……我很在意，为什么罗雷要跟律尔先生在一起。」


    『公……公主殿下？』


    「你守护海格纳的王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吧？光是王族生出一个返祖孩子，就留在律尔先生身边，我觉得这个理由太薄弱了。」


    『这……这个……』


    「你有没有对律尔先生做了什么事？是不是因为这件事，他才会被人盯上？」


    『……呃！』


    艾伦的话语直捣核心。只见罗雷的身体抽动了一回。因为艾伦这么问，律尔也很是吃惊，他叫了一声罗雷，想问出真相。


    「是因为……我的灵魂吗？」


    「灵魂？」


    「罗雷跟我说过。那个……它说我的灵魂跟海格纳初代国王是一样的。」


    「灵魂一样！」


    一旁的人们讶异不已，搞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艾伦的反应大过所有人，在惊讶之余，发出大叫。她反射性站起，就这么跑到律尔身边。


    「艾伦！」


    艾伦的举动令罗威尔等人很是惊讶。但艾伦并未发现，不断对律尔提出问题：


    「灵魂一样是什么意思！你不是特徵返祖而已吗？记忆呢？你有当时的记忆吗？」


    「呃……你……你先等一下……！」


    艾伦简直难以置信。带著同样的灵魂转生的人就在眼前。


    跟自己一样的存在──就在眼前。


    「艾伦，你冷静一点。」


    「啊！」


    罗威尔从后头轻松将艾伦抱起，将她锁在自己的臂弯当中。


    「你到底是怎么了？真稀奇。」


    「爸爸，让我跟律尔先生谈谈！」


    听见艾伦这个要求，罗威尔、贾迪尔，还有凯都瞪大了双眼。


    「不行。」


    接著他们三人同时这么说。


    这让艾伦不禁惊讶地眨了眨眼。她的表情彷佛写著「为什么你们三个人都反对？」但陛下却再也忍不住，直接失笑，改变了现场胶著的气氛。


    「啊哈哈哈！这帮家伙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旁人都完全傻眼了。


    陛下笑完一轮后，对艾伦说：


    「啊──艾伦，其实我也很好奇，不过这件事晚点再说。我们应该有要先问清楚的事吧？」


    「……是……是的。」


    艾伦在罗威尔怀里一阵失落，并再度看著罗雷。


    「因为灵魂一样，你就对律尔先生做了什么吧？」


    『…………』


    罗雷面色铁青，僵在原地不动。


    从它的反应来看，艾伦发现或许它并没有那个意思。


    「难道你……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吗？」


    『怎么会……是我害的吗？』


    假设因为罗雷的所作所为，煽动了律尔身边的人的愤怒。


    如果它当初没有那么做，律尔现在说不定就能在那间屋子里跟家人团聚。


    『怎么会……怎么会……』


    罗雷不断摇著头，迟迟不说出理由。


    但拉比西耶尔似乎想到了什么，直接开口：


    「难道……是名字吗？」


    「……名字？」


    「我想说，律尔这个名字，跟海格纳的初代国王是一样的。」


    「你……给了他始祖的名字吗！」


    律尔的发色较淡。光是这样，情况就很糟了，没想到这个与叛徒拥有同样特徵色的王子，竟有著初代国王的名字。


    这样的冲击，海格纳王族想必无法接受。


    「原来如此。难怪会被人盯上性命。」


    正因为拉比西耶尔是王族，才更明白。


    拘泥拥有特徵色的王族。明明崇敬罗雷，甚至推崇黑色，罗雷却选择一个和叛徒拥有相同特徵色的人。


    海格纳王认为自己遭到罗雷背叛，所以想要别的精灵。这就是和这次事件之间的关系。


    「这样我就大概知道海格纳那边的想法了，但问题是你。」


    拉比西耶尔笑著看向律尔。


    被拉比西耶尔盯著瞧，律尔只觉不寒而栗，忍不住挺直腰杆。


    「他们如此处心积虑要你的命，你为什么要帮我们？你有什么目的？」


    拉比西耶尔的眼神没有笑意。他现在把律尔当成邻国王子，视为敌人。


    「……因为我听精灵说了。受诅咒的人和王兄……和海格纳王串谋，想偷走精灵的宝物。」


    律尔咽下一口唾液，笔直看著拉比西耶尔。


    「拜托你们，请你们不要消灭海格纳！」


    「……消灭？不是要我们停战？」


    「海格纳上空有许多愤怒的大精灵……罗雷说，他们想消灭海格纳。」


    「消灭！」


    艾伦等人听闻，各个惊讶不已。


    「这是怎么一回事！」


    艾伦看向霍斯，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见霍斯泰若自然回答：「这是自然。」


    「他们可是想盗走吾等宝物。会做出此等举动的人类，吾等恨不得立刻连人带国家一起消灭。但女王说不得如此。」


    「妈妈她……？」


    「消灭……国家？」


    霍斯看著一愣一愣的人类们，释出一股威压。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人类。尔等只是因为女王和公主殿下的善意才活著。」


    「霍斯，到此为止！」


    霍斯突然释出威压，室内所有人类和精灵都因恐惧屈膝。


    艾伦看了，急忙阻止，霍斯这才不以为然地消除威压。


    「霍斯，你不用管这里的事了，先回城里吧。」


    「遵命。」


    罗威尔说完，霍斯允诺后便消失。


    「……对不起。律尔先生你是以为国家会被消灭，才会暴露隐姓埋名的自己吧。」


    「啊……对……没错……」


    因为霍斯的威压，律尔尚未调整好气息，他抓著自己的胸口，还一脸铁青，但依旧勉强给了回答。其他人的气息也都断断续续的。


    其中以拉比西耶尔和贾迪尔最不好受。


    他们承受霍斯的力量，触动了诅咒，诅咒在结界之中奔腾，将里面染成一片漆黑。身在其中的拉比西耶尔他们没有回音，大概已经失去意识。


    只有拉比西耶尔和贾迪尔周边被一个黑色的球体覆盖。鲜明到连近卫们都看得见。


    只不过，罗威尔总觉得唯独贾迪尔那边的浓度较低，不禁蹙眉。


    「我对他们个人张设结界真是做对了。」


    罗威尔的结界形成防护壁，防止诅咒四散。


    有了以前贾迪尔靠近艾伦出事的经验，罗威尔事先做好防范对策奏效了。


    但这么一来，就顾不得谈话了。罗威尔提议先休息，拓展结界范围，并把艾伦和精灵赶出房间，说在诅咒的浓度消散之前，这里都禁止进入。


    （贾迪尔……他没事吧？）


    艾伦忧心忡忡地看著紧闭的房间。


    以前他们一起昏倒的时候，在床上躺了一周之久。当艾伦心急地想著应该需要退烧药时，凯出声呼唤她。


    「艾伦小姐，请跟我来。」


    「啊，好……」


    当她牵起凯的手，突然想到一件事。如果是现在，就能谈谈了吧。


    「律尔先生……！」


    艾伦叫住律尔他们。三名近卫与律尔他们于是看向艾伦。


    「可以跟你谈谈吗？」


    艾伦小心翼翼地这么询问律尔。律尔毕竟没有什么理由拒绝，正要说「好」的时候，却感受到艾伦身边的人释放出的威压，不禁有些却步。


    「哎……呀……」


    尽管律尔不懂艾伦身后的凡和凯为何要瞪著他，还是畏畏缩缩地一边苦笑，一边回答：「如果各位都一起的话……」


    「那么我们来准备房间。」


    其中一名近卫这么说，带领他们前往另一间房间。


    ＊


    没了大肆胡闹的罗雷，精灵城总算静下来了。


    女王的身体现在尚未稳定，为了不对她产生影响，精灵们张设了隔绝气息的结界，可说是一阵手忙脚乱。


    罗雷是只猫，动作灵活快速，它抓伤想逮住它的精灵们，还打破架上的壶，可说是大闹了一场。


    不过只有全身瘫软、一动也不动的提欧兹，是由列本和库立仑照顾。


    正当精灵们用魔法收拾善后，以为暴风雨终于过去，而松了一口气时，没过多久，就因为感觉到极少出现的两名女神的气息，脸色因为另一种理由而发青。


    奥莉珍以水镜观察著艾伦，听说罗雷他们曾造访城里，还吓了一跳。


    「哎呀，夜晚那孩子来这里啦？」


    她环伺四周，这才想起她身边布满结界。明白是因为结界影响，导致她无法探知气息后，她的视线即将回到水镜。这时候，房间的门突然开启。见开门的人模样非同小可，奥莉珍眨了眨眼。


    「奥、奥莉珍女王！不、不好了……」


    「哎呀？怎么啦？你这么慌张还真是稀奇。」


    担任宰相，同时也是凡的父亲的敏特脸色发青，显得极为慌乱。


    奥莉珍搞不懂是出了什么事。敏特一生气就会性情大变，可是却极少慌张动摇，非常稀奇。


    「双女神大驾精灵城了！」


    「哎呀，姊姊她们吗？」


    奥莉珍开心地展颜，但周遭的精灵们却因为敏特说的话，反而脸色发青。个中理由，就是因为双女神自由奔放的程度。


    敏特站在门中间，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时突然有人从背后推了他一把，让他踉跄往前。


    「呜哇！」


    「奥莉珍！你过得好吗？虽然很突然，我们来玩喽！」


    「哎呀哎呀，你一直窝在这种地方吗？你不觉得结界很烦吗？」


    两人的样貌完全相同。无论长相、发型、体型，甚至衣著打扮都一样。是一对只有头发和眼睛的颜色分成金银两色的双胞胎女神。


    她们是洞悉一切的沃尔，和定罪的华尔。沃尔是金发，华尔是银发。


    发型跟奥莉珍一样，是大波浪卷发，长度长到几乎快碰到地板。而这两位女神也有一对丰满的胸部，让人不禁同意她们跟奥莉珍确实是姊妹。


    「你、你们这是做什么！我应该说过，先让我确认奥莉珍女王的身体状况再说啊！」


    敏特的头长出了两只角。但两位女神用眼角余光看著盛怒的敏特，不怀好意地笑了。


    这下不只敏特一人心生不祥的预感，周遭其他精灵也在瞬间全部离去。


    「呿，被溜了。」


    「既然结界没被解除，代表还在附近吧。要怎么办呢～？」


    「是可以把他们逼出来玩啦，但先算了吧。因为在玩之前，有正经事要办。」


    「也对。就这样吧。」


    两位姊姊嘻嘻笑著，奥莉珍也笑著说：「要适可而止哟～」


    要是跟洞悉一切的女神作对，她们就会公开对方可耻的过去。手中可说是握著所有人的弱点。


    唯有一个人──奥莉珍的丈夫罗威尔，就算碰上这两位女神，过去遭到揭露，也不痛不痒。


    他还会反过来利用这件事，向奥莉珍撒娇。说：「就算我这么愚蠢，你也愿意原谅我吗？」


    一旦他们进入两人世界，就没得玩弄了。而且他们还会忘记旁人的存在，对双女神来说，这招不管用的罗威尔可说是个强敌。


    艾伦之所以没见过双女神，是因为罗威尔无法忍受女儿被耍著玩，始终藏著艾伦。


    关于这点，其他精灵也一致同意，所以群起隐藏艾伦。


    罗威尔接受奥莉珍的力量，重生为掌管空间的半精灵。但因为原原本本继承了人类时的身体，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力量。


    然而事关艾伦，他可说是用尽全力隐藏，反而惹得双女神笑他居然做到这种地步。


    「姊姊们怎么啦～？你们明明很少会来。」


    「本来之前约好，等艾伦长大，就要让她跟我们见面，但现在好像顾不得这个约定了。」


    「哎呀？」


    当奥莉珍歪著头，华尔递出了某个东西──是一只白猫。


    「哎呀哎呀？」


    这只白猫被华尔揪著后颈的肉，就这么任由她把自己拎在半空中，一脸铁青。


    「难道是掌管白天的孩子？」


    「没错，奥莉珍。水镜另一边的是掌管夜晚的孩子。跟我们一样是成对的精灵。」


    『好、好久不见……女王陛下……』


    「啊～！我想起来了～！你叫做艾雷！」


    奥莉珍拍响手掌，一脸开心，双女神却叹了口气。艾雷掌管白天，是罗雷的半身。


    「奥莉珍，你之前有实现过白天这孩子的愿望吧？」


    「是啊，我觉得很好玩，就帮它了。好怀念呀。」


    「那的确是必要的手段，但你知道那件事现在导致事情变成这样吗？」


    「哎呀哎呀～？」


    见奥莉珍不解地歪头，双女神同时叹气。


    『小、小的万死难辞其咎！都怪奴许了那种愿望……』


    艾雷哭喊著，奥莉珍却眨了眨眼。


    「再这样下去，人类会往不好的方向发展。所以我们有事要拜托艾伦……」


    「哎呀～……姊姊们要借用艾伦，罗威尔会肯吗？」


    「他不肯也得肯，再这样下去，人类和精灵会彼此对立喔。」


    沃尔神妙地说著。奥莉珍听了，眨眼皱眉后，依旧搞不懂是怎么回事。


    「人类的信仰确实是真的，但其实也只像一匹布那么薄弱。一旦他们认为景仰的人背叛自己，这信仰的布很轻易就会裂开。」


    华尔叹了口气。从她们的神情来看，奥莉珍知道事情一定非比寻常。


    「能改变这件事的人，就只有艾伦了。」


    「……会对我的女儿产生危害吗？」


    「这点不用担心。因为就算性子扭曲，那男人还是最爱精灵了。」


    「做这件事的人立场不能有任何偏颇，所以只有艾伦可以了。」


    沃尔和华尔说完，双双点头。


    当奥莉珍心生忧虑，周围的魔素也开始动荡。


    「哎呀哎呀。」


    「天哪天哪。」


    沃尔和华尔环伺四周，最后看著奥莉珍的肚子。


    奥莉珍也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开口安抚：


    「宝宝也很担心啊？放心吧，她是我的女儿，也是宝宝的姊姊呀。」


    只不过──奥莉珍接著这么说。要说问题所在，应该就是围绕著艾伦的那些过度保护人士吧。


    「看来要掀起一场风暴了……」


    奥莉珍叹了口气，只有这件事她实在无能为力。

 第五十七话 转生者

    近卫替艾伦他们准备好房间，一行人也就往那里移动。


    以前去过的房间都是王城中枢，这次替他们准备的房间却有点距离。


    律尔抱著失落的罗雷，不时忧心地抚摸它的背。


    当艾伦也担心地偷看他们一眼，她感觉到牵著的手传来一股紧握的力道，不禁看向凯。


    凯看著她的模样，感觉似乎有些悲伤。艾伦无法理解对方为什么要这样看她，因此心生动摇。


    「凯，你怎么了？」


    「……小姐您很在意律尔先生吗？」


    「咦？」


    如果问她在不在意，那她也只能回答「没错」。


    律尔跟她一样是转生的人。当她心想有好多事要问他的瞬间，她感觉到脑中原本不完整的线索，如今完整了。


    他们在路途中，可以从走廊看到工整的庭园。看到那份与心中不同的安稳气氛，艾伦这才发现她内心的慌乱。


    「……其实我有事想问他，可是现在已经有答案了。」


    「咦？」


    凯看到艾伦的态度和刚才完全不同，已经趋于冷静，换成他感到困惑。


    只要重新咀嚼过往发生的事，冷静思考，她就会知道她想知道的事了。


    她现在才有自觉，一听到律尔的灵魂跟她一样转生，她有多慌乱。


    艾伦想知道的，是律尔有没有过去的记忆。


    但如果律尔有记忆，海格纳国就不会陷入如此严峻的状况了。


    正因为拥有记忆，视野才更宽阔，行动的选项也会变多。但他也说灵魂一事是罗雷告诉他的。律尔说的话不多，不过光凭那一点内容，也能明显知道他没有记忆。


    而且艾伦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下，谈论灵魂轮回这个话题。能像这样搁置一会儿再谈，就某种意思来说，也算得救了。


    艾伦还发现了一件事。罗雷为何轻率地用初代国王的名字替他命名。


    「能再见到面，很开心吧……」


    「…………」


    面对这道呢喃，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他只能多用了些力道，握紧牵在手里的手，以彰显自己的存在。


    ＊


    他们面对面坐在沙发上，喝著女仆泡的红茶。


    虽说还有三个近卫在场监视，离开了刚才那样紧张的地方，律尔的表情已经明显放松不少。


    「那你想问我什么事？」


    「关于这件事……」


    当艾伦含糊表示她稍微思考过后，答案就出来后，令律尔诧异不已。


    「答案？」


    「我本来想问有关灵魂的事。可是你没有记忆吧？」


    「……是啊，我没有出生以前的记忆。」


    尽管困惑，律尔还是笑笑的，艾伦也能接受他的说法。


    虽然以状况来说，他跟艾伦很相似，其实却是完全相反。艾伦拥有记忆，所以能展开行动，律尔却是在没有自觉的情况下，被旁人议论转生。


    「很为难吧。明明没有记忆，人家却说你跟初代国王是同一个人。」


    艾伦笑道，这句话彷佛说到律尔的心坎里了，一开始他瞪著大眼，但马上就露出苦笑。


    「就是说嘛。我是我，但说是这么说啦……」


    律尔看著罗雷。罗雷大概是无法承受他的视线，眼睛立刻别开。


    「能再见到重要的人，它很开心喔。」


    「……就是这点觉得复杂啊。」


    见律尔的口吻有些悲伤，艾伦很快就察觉他的心思了。


    「你怀疑它是不是透过你，看著初代国王对吧？」


    「呃！」


    艾伦的话让律尔大吃一惊，他睁大双眼，不懂艾伦怎么会知道。不过罗雷听了，却是一阵慌张。


    『我、我没有喔！你就是你啊！』


    「啊……嗯……是这样没错啦。」


    律尔看起来还是有些失落，艾伦于是代替罗雷说出他想说的话。


    「因为你们名字混在一起，才会让你无法判断吧。我跟你说，其实本质是一样的。」


    「本质？」


    「罗雷说的是灵魂，也就是组成你这个人的核心。而精灵会被灵魂吸引。」


    「精灵……会被灵魂吸引？」


    「精灵不会靠近讨厌的人。他们会缔结契约的对象，都是心地善良，或是一起相处很开心的人。而这样的特质会透过灵魂──也就是构成核心的魔素显现出来。」


    「……构成灵魂的……魔素？」


    「这会涉及精灵的本质，所以我不能说得太仔细……不过罗雷它是看著你这个灵魂喔。跟你在一起很快乐，很开心……是让它觉得很重要的人。所以能再见到以前非常重视的人的灵魂，它是真的很高兴。」


    「重视的人……」


    「对罗雷来说，不管是以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都是一样的。重点只有你们的灵魂相同。罗雷它没有把你跟过去初代国王重叠在一起。它确实看著现在的你。这跟记忆没有关系喔。毕竟它没跟你说过，你以前是这样之类的话吧？」


    『公……公主殿下……』


    「它的确没说过……应该说，我也是才刚知道罗雷会说话。」


    「咦？是这样吗？」


    看来罗雷并没有因为灵魂相同，就硬要律尔像以前一样。


    「如果罗雷把你跟故人重叠在一起，应该早就开口说话，跟你大谈回忆了吧？」


    「……的确。」


    罗雷应该是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件事吧。因为艾伦全代替它说出来了，它这才明白律尔感到困惑的原因是什么。


    在艾伦设身处地替律尔解释之下，律尔也顺利获得解答。


    「本质相同是吗……我重视罗雷的心情就是这样吗？」


    「是啊。那是一种不会轻易改变的心意。就像你重视罗雷，罗雷也是透过灵魂重视著你。」


    「……这样啊。」


    律尔勾起嘴角的微笑，让身体完全靠在沙发椅背上。罗雷看到他的腿空下来了，便熟练地跳到他腿上。


    那是他们双方距离缩短的瞬间。看到律尔关爱地看著罗雷的神情，艾伦也松了一口气。


    『律尔……都怪奴做事瞻前不顾后……对不起。』


    「事情都过去了，别在意。可以跟你还有提兹在一起，我很幸福喔。」


    『……呜！』


    罗雷磨蹭著律尔的头撒娇。为了回应，律尔也抚摸罗雷，宠爱它。艾伦在一旁守望，也放心不少。


    「真是太好了，对吧？」


    在高兴之余，艾伦忍不住徵求一旁的凯附和。


    凯近距离看到艾伦的笑容，身体僵硬了一瞬间，但马上就笑著回答：「是的。」


    （……奇怪？）


    艾伦总觉得凯跟平常不太一样，眨了眨眼。


    （是我多心了吗……？）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或许是自己多心了。


    艾伦也搞不太懂自己，有些伤脑筋。


    「公主殿下，反正聊都聊了，要不要先问那女人在哪里？」


    凡突然从背后靠近，将手放在艾伦和凯之间，挡住双方的视线。


    凯对凡释出不悦的气息，但艾伦并未发现，回了一句「也对」，同意凡的提议。


    律尔他们见状，都睁大了眼睛。


    「……这样啊。角度不一样，就一目了然了。」


    律尔看著艾伦和一旁的凯，感觉就像他们自己，不禁苦笑。


    「不过好烦恼该不该说出来喔……」


    此时律尔觉得，公主殿下的周遭似乎非常复杂。


    ＊


    就在艾伦他们谈话之后，过了几个小时，罗威尔交替观察著拉比西耶尔和贾迪尔的状况。


    罗威尔拥有身为空间精灵的力量，所以能替自己张设结界，靠近王族到触碰他们的地步。


    正因为他近距离交替看著他们，才更清楚一件事。但他实在不解。


    （这是怎么一回事……？）


    贾迪尔的诅咒稳定下来的速度跟拉比西耶尔不同，实在太快了。


    拉比西耶尔周围的诅咒到现在明明还是一团漆黑的漩涡，贾迪尔这边的颜色却已经没那么深，就快消失了。


    而且在王族中，贾迪尔的诅咒之力感觉非常薄弱。


    罗威尔不禁皱眉，几年前看到他的时候，诅咒应该没有这么稀薄。


    「呜……」


    贾迪尔发出痛苦的呻吟，接著眼睛随之睁开一条缝。


    虽然想起身，却因为头痛欲裂，让他反射性抚著头。


    「我知道您不好受，不过您感觉如何？」


    「……罗威尔阁下？这里是……」


    知道这里是他的房间后，贾迪尔放松身体的力道，再度躺平。


    「啊……的确很难受……」


    「抱歉，我们的人冒犯了。自从知道艾伦被盯上，大家都很暴躁。」


    贾迪尔收下这句近乎念剧本似的道歉，说了声：「这很正常。」


    「毕竟精灵是崇高的存在……」


    「……」


    贾迪尔喃喃说著，罗威尔只是盯著他。


    「殿下，最近有发生什么事吗？」


    「……这是什么意思？」


    「有没有发生什么跟精灵有关的事？」


    「…………？」


    这点贾迪尔完全没有头绪。他皱起眉头思考，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想到。他难受地说：「我根本不可能跟精灵扯上关系吧。」


    （那为什么只有殿下……？）


    如果贾迪尔跟精灵扯上关系，那也只有艾伦或是身为护卫的凡了。当他一这么想，瞬间浮现「说不定是艾伦做了什么」的猜测。


    可是又马上予以否定，因为根本没有那种机会。跟王族见面时，他都会陪同。


    （对了，她说过，以前他们两人见过……）


    贾迪尔把他在菲尔费德找到艾莉雅的消息告诉他们的理由。


    当时罗威尔听说，艾伦以前曾偷偷去见贾迪尔，并警告他不要硬是想跟她的家人扯上关系。


    罗威尔想起他们两人曾背著自己见过面，怒气又开始沸腾。


    「……罗威尔阁下？」


    贾迪尔大概是感觉到气氛险恶，战战兢兢地呼唤罗威尔，同时悄悄地在床上跟他拉开距离。


    这时罗威尔笑著应对。


    「殿下您以前似乎偷偷跟小女见过面。」


    「呜……啊，是啊……？」


    「当时小女有做了什么吗？」


    「啊……？」


    贾迪尔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满脸通红。罗威尔见状，兴起了杀机。


    「你、你误会了！她没对我做出那种事，真的没有！」


    贾迪尔仓皇解释，罗威尔却一边吐出漆黑的杀气，一边开口：


    「要是有，我现在就当场宰了你……！」


    「慢著慢著慢著！你的眼神是认真的！不要变出冰块！我们只是在远处稍微讲几句话而已！」


    「……这是真的吧？」


    贾迪尔点头如捣蒜，罗威尔这才压制住自己沸腾的杀气。


    罗威尔消弭杀气后，贾迪尔全身瘫软。但房里却变得非常寒冷。


    看到床铺角落和部分房内用品被冰冻，贾迪尔脸色发青。


    「艾伦跟我说，不要对她的家人下手，也不要想硬是和她扯上关系。如果隔著一段距离，她就愿意跟我聊聊。」


    「……」


    「她问我……如果我的祖先在对精灵做出那种事之前，能像这样好好谈谈，会有什么改变吗？」


    「就算谈过，也会决裂。人类对精灵来说，就只是玩具。」


    「……玩具？」


    贾迪尔以惊愕的神情看著罗威尔。


    「人类和精灵无法相容……我是因为有奥莉──有女神赐与的慈悲。」


    「……是这样啊。」


    尽管气氛变得沉重、悲伤，贾迪尔还是想起他跟艾伦的相处模式，表情马上复原。


    艾伦说过的话占据了他的心头。她说她会好好听贾迪尔说想说的话。


    「就算艾伦只是愿意听我们说话，她也跟其他精灵不一样啊。」


    「…………」


    罗威尔听见贾迪尔这么说，一脸不是滋味。


    贾迪尔似乎因此心情大好，开心地笑了。


    「太感激了。我必须好好谢谢艾伦。」


    话才刚说完，事情就发生了。围绕著贾迪尔的诅咒突然开始晃动，然后缓缓消失，再也看不见了。


    罗威尔见状，惊讶地瞪大双眼。


    「……怎么了吗？」


    贾迪尔一愣一愣地发问，罗威尔立刻恢复原本的表情，尽管嘴上说著没事，内心却非常焦急。


    仔细一看，诅咒并非是消失。不过很明显已经跟其他王族不一样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在贾迪尔说必须感谢艾伦的瞬间，诅咒看起来就像消失了。


    （……艾伦？）


    罗威尔知道艾伦的影响力大到甚至改变了拉比西耶尔的行动。他当时还笑说，虽然是自己的女儿，却有够可怕……


    因此这个时候，他也不禁觉得可能是艾伦的影响。假设受诅咒的人对艾伦抱持的心意，会影响诅咒……


    看来必须跟奥莉珍商量一下了。


    「看来您的身体已经没问题了。那我回陛下那里。」


    「啊……好。麻烦你了。」


    见罗威尔突然改变话题，贾迪尔眨了眨眼，还是立刻点头。


    罗威尔转移消失后，贾迪尔吐出一口紧张的叹息。


    他觉得口渴，因此摇铃叫人，接著三名护卫和近卫便入内报告。


    「哇！这间房间是怎样！」


    「殿下，到底是怎么了！」


    看到房内到处都被冰冻，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啊～……罗威尔阁下他……」


    「这太冷了。殿下，换间房间吧。」


    「是啊，也好。就这么办。还有，麻烦帮我拿水来。」


    「好的……不过不管什么时候看，都觉得精灵的诅咒实在太可怕了……幸好您平安无事。」


    「是啊……但这是祖先犯下的业报。既然继承了血缘，就要做好觉悟。」


    「您真了不起。」


    「没这回事。我时时刻刻都在心里喊著『为什么』……毕竟我明明想跟她说话，却连靠近她都办不到……」


    「…………」


    每个人都知道贾迪尔很想跟艾伦说说话。


    艾伦会拒绝是理所当然的事，但虽然态度战战兢兢的，她还是愿意跟贾迪尔说话。


    而且他们两人最近明明很常笑著聊天，为什么女神要给他这种试炼呢？


    护卫们忍不住产生这种想法，但想到贾迪尔受到诅咒，不禁觉得悲伤。


    「……殿下，那个……小的有事禀报……」


    贾迪尔见近卫似乎难以启齿，问了声「怎么了」后，近卫以下定决心的神情开口：


    「殿下您昏倒之后，艾伦小姐和律尔先生便一起谈话……」


    「你说什么！」


    贾迪尔迅速起身，急急忙忙要离开房间，却被护卫和近卫左右夹攻，拖回床上。


    「喂！放开我！」


    「殿下，请您听我说完～！」


    「您才刚昏倒，现在还没恢复喔。难道您想用这张苍白的脸，去见艾伦小姐吗？」


    「唔……」


    「顺带一提，现在太阳已经下山，艾伦小姐回去了。他们说等陛下和殿下的身体恢复，再继续协商。」


    「…………」


    贾迪尔愤恨不平地看著近卫，勒贝这个和他交心的护卫于是笑著说：


    「请殿下放心。律尔先生很机灵，是在一群人的陪同下和艾伦小姐说话。」


    「废话，应该说不许你们让他国的王族落单！」


    「呵呵，您一副非常在意他们谈了什么的表情喔。」


    「你、你们……！」


    贾迪尔察觉他们都在捉弄自己，气得胀红了脸。


    「他们谈话的内容，似乎是关于律尔先生的精灵。」


    「……什么意思？」


    「律尔先生的灵魂是海格纳初代国王，但本人怀疑这一点……艾伦小姐于是解释给他听了。那位小姐真的是冰雪聪明。」


    「是啊……艾伦很聪明。陛下说过，他赢不了。」


    听见这句话，随从们都非常讶异。但护卫们亲眼目睹，因此算是能采信这种说法。


    「后来，他们问了艾米尔公主的所在地。索沃尔阁下和近卫长也有参与这段谈话。他们会做好准备，待陛下和殿下清醒后，就能马上动身。」


    「这样啊……劳烦你们了。」


    「不敢当。」


    但就算听了报告，贾迪尔依旧无法静下心。


    这时近卫送来他要的水。他一口气喝完，然后跳下床。


    「殿下？」


    「我想跟律尔阁下说说话。」


    「啊──……我就知道您会这么说。」


    勒贝抓抓头，一脸苦笑。三名护卫于是表示他们也要随行。


    「啊，托鲁克，麻烦你先去通知律尔阁下。他身边有精灵对吧？」


    「遵命。」


    托鲁克说完，就像转移一样，迅速离开现场，勒贝总是很佩服他这一点。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像他那样移动啊……」


    「因为他家比较特殊啦。」


    勒贝这才想起托鲁克是特务机关出身的人，还醉心于凡克莱福特家的总管。


    他称呼罗伦为「大叔父」，一想到前任卢迪家的第一把交椅在那个家中，就会发现凡克莱福特家有多么特殊。


    贾迪尔重新整顿心情，踏出一步。他此刻杂乱的内心，看来是暂时不会平静了。


    ＊


    贾迪尔前往他们提供给律尔的房间，只见房门口有一名监视的近卫，以及先来通知的托鲁克在等著他。


    他们看到贾迪尔的身影，同时敬了礼。贾迪尔从他们身旁穿过，站在门口。近卫在门前通知里面的人后，打开了门锁。眼前的门扉随之开启。


    「贾迪尔殿下，您请。」


    「好。」


    贾迪尔进入房内，在房里待命的两名近卫随即敬礼。


    律尔察觉贾迪尔入内，也低头致意。


    「抱歉，我突然跑来。」


    「不会。」


    尽管律尔感到有些困惑，还是看了一眼房间的角落。只见竖起毛的罗雷就在那里。


    『你找律尔干嘛！』


    「抱歉，我没有在这里久留的意思……只是想跟律尔阁下说句话。」


    「……有什么事吗？」


    「啊──……没有啦，就是……」


    现在换贾迪尔偷瞄了在房内待命的近卫和护卫们一眼，感觉难以启齿。


    律尔只能不解地看著贾迪尔。


    「我、我说啊……」


    贾迪尔一边说，一边挥手，做出驱赶背后近卫们的动作。


    律尔见其中一名护卫不断偷笑，被驱赶的护卫们更是大受打击的模样，不禁眨了眨眼。


    「啊……我听说阁下跟艾伦谈过了……」


    当贾迪尔说到艾伦的名字，声音就突然变得很小，律尔总算明白。


    「我们到那边谈吧。」


    『律尔！』


    「没事啦，你不用担心。」


    律尔笑著安抚一阵惊慌的罗雷，然后领著贾迪尔前往房间一角。


    近卫见状，立刻警戒。但贾迪尔的护卫们安抚了他们，让他们与贾迪尔两人保持了一段距离，贾迪尔这才松了口气。律尔看了，一边苦笑，一边询问贾迪尔要问什么。


    「啊，没有啦……我有接到报告……」


    「我和艾伦小姐谈话的内容……」


    「我、我不是想问这个。」


    「？」


    「……抱歉。我的心胸似乎很狭小。」


    唉──见贾迪尔如此叹了一口气，律尔马上明白他想说什么。他很像刚才的自己。


    他认定罗雷透过自己的模样和灵魂，看著初代国王，因而心生嫉妒。贾迪尔也是一样的。


    汀巴尔的王族受到诅咒，无法靠近精灵。


    律尔感觉得到贾迪尔念著艾伦。要是有个跟自己长得一样的男人，能靠近自己喜欢的女孩，并跟她说话，他也会嫉妒。


    「……我懂喔。刚才的我也是这样。」


    「什么？」


    「他们都说我跟海格纳初代国王长得一样，而且灵魂也一样。我跟你有同样的想法，觉得他们透过我，看著别的男人，因此怀疑他们的心意，然后心生嫉妒。」


    律尔苦笑著这么说，贾迪尔因此发现那跟现在的情况非常相似，讶异地瞪大双眼。


    「但艾伦小姐告诉我不是这样。就算灵魂相同，我就是我。他说大家的眼里确实是看著我的……」


    随后，律尔觉得唯有这件事一定要告诉贾迪尔，于是笑著开口：


    「当大家都把我跟殿下您搞错时，一眼识破我并不是殿下的人，就是艾伦小姐。」


    贾迪尔听完，实在非常惊讶。后来贾迪尔问律尔怎么会出现在王城中枢，才知道是因为众人把他错认成贾迪尔了。


    当他们见到彼此时，确实吓了一大跳。他们两人相似到就算说是双胞胎，也不会奇怪。贾迪尔当时还不禁怀疑他是陛下的私生子，没想到一眼识破的人竟然是艾伦……


    贾迪尔随后便猜想，会不会纯粹是有没有被诅咒的问题呢？但即使如此，喜悦还是一点一点涌上心头，他的脸颊甚至耳朵都逐渐染上喜悦。


    比起贾迪尔从诅咒中解放出来的可能性，艾伦首先断定他是不同人，这让贾迪尔无比开心。


    艾伦正视著贾迪尔这个人。一想到这点，贾迪尔就觉得心头涌现一股暖意。


    「这……这样啊……」


    贾迪尔把手放在嘴上，掩盖自己的表情，并别开视线，但依旧没能完全掩盖。


    他的视线不断游移，感觉静不下来。


    「之后我们说到贵国公主的所在地，所以会同其他骑士一起交谈。」


    「呃……嗯，跟我接到的报告一样。感谢你替我们找到艾米尔。」


    「哪里……嗯～」


    「……干嘛？怎么了？」


    律尔直盯著贾迪尔看，然后颇有深意地说道：


    「以我个人来说，我会想支持殿下您。」


    「什……这、这是什么意思！」


    「啊──……我只是觉得艾伦小姐身边很难搞……」


    「难搞？」


    「呃──像爸爸跟……」


    「你不要叫罗威尔殿下爸……爸爸！」


    见贾迪尔随即怒火中烧，律尔急忙道歉赔罪。


    虽然律尔完全没有那个意思，站在贾迪尔的角度来看，却是情何以堪。


    「还有那个护卫吧。虽然艾伦小姐好像没有发现。」


    「凯啊……」


    说到这里，贾迪尔觉得好沮丧。


    他之前觉得在意，所以派人调查过，也已经知道。凯的父亲受到凡克莱福特家的前任当家救助，也被艾伦救过。


    当时要是没处理好，就算全家被问罪，也无可奈何。但艾伦救了他们。所以贾迪尔可以理解他们感念艾伦的恩情。


    但事情没有到此结束。贾迪尔调查了他们受到艾伦帮助的那件事，结果震惊不已。他没想到竟与拉比西耶尔有关。


    更别说后来还利用拉菲莉亚滋事。贾迪尔这下彻底知道王室已被艾伦厌弃。


    如果是现在，他能明白当年他知道诅咒的缘由后，前去谢罪，却无情地持续吃了闭门羹的理由。像这种王族，理所当然不会有人想见。


    他忘不了自己会因为调查凯，而得知艾伦究竟有多讨厌他们时，受到多大的打击。


    当贾迪尔回过神来，他已经吐露出自己的心声。


    「我们后来逐渐可以见面……上次好不容易有了可以单独相见的机会，凯却从头到尾都待在艾伦身边。」


    「这样啊。」


    「你知道吗！凯他总是牵著艾伦的手喔！这是什么意思啊！既然是护卫，就给我划清界线啊！」


    回过神来，贾迪尔已经对著律尔大声吼出持续累积下来的不满。


    刚才明明还在说悄悄话，现在围在房间角落的护卫和近卫，甚至是罗雷都觉得无言以对。勒贝倒是「哎呀」了一声，苦笑著。


    「明明您也想碰触她，为什么却只有他可以──您会这么想很正常。我也想时时刻刻抚摸罗雷啊！」


    「对吧！听说近距离看艾伦的眼睛，会发现里面美得就像没见过的宝石。罗威尔阁下总是炫耀著，当他看到自己的身影映那双瞳孔中，就会觉得很幸福……我好羡慕。」


    最后，身怀诅咒这个无论如何都无法靠近的理由，成了他的枷锁。


    贾迪尔无法对这个成了王族罪责的证据说三道四。律尔也察觉了。


    「殿下……您真的很了不起。我可是逃避了自己的责任。」


    「律尔阁下……？」


    「我只因为头发和眼睛跟族人不同，就放弃了一切。父王和母亲从没怀疑过跟他们一点也不相像的我，照样爱我，我却把王兄讨厌我视为理所当然，接受了这件事。」


    「……」


    「我快被杀死的时候，就是罗雷跟提兹救了我。他们一直鼓励著觉得事情变成这样很理所当然的我……但我还是把身为王族的自己抹消，逃离了一切。」


    律尔面对自己的过去说著。


    「你虽然悲观，却没有放弃。艾伦小姐说过，精灵一定会回应你的心意。精灵不会靠近讨厌的人。她说他们会靠灵魂的本质，感受这个人对自己重不重要。」


    「不……不会靠近……？」


    那艾伦又如何呢？跟其他精灵相较之下，艾伦会跟王族有所牵扯。这也是贾迪尔刚才跟罗威尔说话时，发现的一件事。


    他察觉当初他们要经营共同事业时，艾伦大可以拒绝共事，另请代理人处理。


    而且艾伦还在次元不同的地方，每年听著贾迪尔的祈祷。其实她根本没有义务每年都听吧？


    艾伦她始终没有拒绝贾迪尔，反而面对著他。


    贾迪尔终于发现这件事，他瞪大了双眼，彷佛连眼界都跟著扩大。


    「看您这个样子，是发现到什么了吧。」


    律尔满意地笑著，贾迪尔见状，整张脸都红到脖子去了。

 第五十八话 残酷的宣言

    罗威尔回到精灵城后，急忙去找奥莉珍。


    如果是以前，他会马上转移到奥莉珍身边。但奥莉珍现在是重要的时期，他觉得不能吓到她，所以最近都从城里的大厅走到她的房间。


    此时敏特正好在大厅，他看到罗威尔回来，急忙叫住他。


    「晚点再说。」


    「我不是有事要商量！是奥莉珍女王那边现在……」


    「奥莉，你在吗？」


    罗威尔「碰」的一声打开门，只见双女神左右包围奥莉珍，正在泡茶聊天。


    明明是一幅和乐的光景，罗威尔却忍不住皱眉。


    「哎呀，妹婿回来啦。看来悄悄话只能说到这里了。」


    「他的表情极度嫌弃耶。呵呵呵，打扰喽。」


    罗威尔一看到笑嘻嘻的双女神，就知道敏特为什么要惊慌失措了。


    「真没想到……两位姊姊，好久不见。」


    见罗威尔满面笑容，双女神不禁窃笑。


    「快看，他戴上面具了。还是老样子。」


    「真的一点也没变耶。」


    双女神不断笑著，罗威尔只好叹气。为什么她们会在这么绝妙的时间点出现呢？罗威尔惊觉这点，思绪停止了一瞬间。


    「为什么姊姊们会来这里……？」


    「哎呀哎呀，他发现了。真不愧是艾伦的爸爸。」


    「就是呀。真是敏锐。」


    「这是什么意思？……奥莉？」


    「亲爱的……现在事情变得有点伤脑筋。」


    「……你们是说王室的诅咒吗？」


    「哎呀。」


    「哎呀哎呀。」


    「怎么？不对吗？」


    看到双女神依旧窃笑，罗威尔眯起了眼睛。奥莉珍一脸「我现在才知道」的惊讶表情，所以她所谓伤脑筋的事，或许跟王室的诅咒不同。


    「能改变的人，果然只有艾伦一个了。」


    「是呀。没想到她连诅咒都有办法影响。」


    「……这是什么意思？」


    罗威尔从她们两人说的话中嗅到了可疑的气息，他的表情因此改变。既然跟艾伦有关，那他就不能置若罔闻。


    「罗威尔，你想问的事情，是王室的诅咒吧？」


    「但事情不只这桩吧？」


    「是呀。」


    双女神持续笑著，罗威尔只有不祥的预感。


    他非常在意艾伦是不是被卷进什么事，因而焦躁不已。


    沃尔察觉罗威尔心中的焦虑，笑著说：


    「我先说说你想知道的事吧。王室的小少爷已经自行净化诅咒了。多亏他跟艾伦打交道。」


    「自行净化诅咒？」


    「诅咒原本是憎恨。但现在却是悲伤的感情比较强烈。毕竟要是一直单方面恨人，也会觉得空虚。」


    「那位国王隐瞒了自己的所作所为。甚至没有留传给后代子孙知道。诅咒的影响，只会让他们无法跟精灵缔结契约，所以当时那位国王才会试图消除自己犯下的罪过，还有精灵诅咒的存在。大概是想自己背负罪孽吧……可是被遗忘的同胞们不容许他这么做，所以他们留在此处，无法消失，并沿著血脉诅咒子孙。因为他们发现，这么一来就能惩罚杀了他们的国王。」


    这是汀巴尔王室诅咒的经过。关于那些东西为什么一直留到今天的理由。


    但为什么跟艾伦打交道后，就几乎快被净化了呢？


    沃尔看穿了罗威尔的这个想法，于是继续说：


    「因为他们接触到艾伦后，得知王族诅咒的原因。」


    「可是为什么只有贾迪尔殿下一个人……」


    「坐在王座的那个男人想要有效活用诅咒对吧？但那个小少爷不一样。他只想跟艾伦说说话。」


    华尔这么说完，罗威尔便皱紧眉头。看到他连血管都浮现，双女神不禁傻眼，降下「真是心胸狭窄的男人」的评论。


    「他诚挚地接纳了为什么不能和艾伦聊天的原因……甚至影响了沉浸在悲伤之中的诅咒。」


    「怎么会……就因为这样？」


    「这是因为同胞们已经忘记连子孙都要诅咒的理由了。以前艾伦不慎触碰到诅咒的时候，他们因为接触到女神的力量而觉醒。他们很悲伤、空虚……已经想获得解脱，所以一直在求救。艾伦正面承受了那份心情，也想让同胞们解脱。可是她是个非常聪慧的孩子。她有身为精灵的立场，所以她将那份心情封闭在心中。」


    「可是她的心情也传递给同胞了。透过那个小少爷。」


    双女神的话语令罗威尔愣在原地。艾伦对诅咒的影响，比他想像中还要剧烈。


    长此以往，贾迪尔的诅咒将会被净化。罗威尔的这个想法似乎是写在脸上了，又或者是他的心思已被看穿，只见华尔满意地笑了。


    「你要替那个小少爷的灵魂施展结界哟。」


    「……为什么？」


    「再这样下去，那个小少爷会受不了周围的诅咒。」


    「什么意思……？」


    「你忘记诅咒会波及附近的精灵吗？被净化的同胞们会被拖进周遭的诅咒呀。」


    「……所以就会影响到他？不就是王子的诅咒会消失而已吗？」


    「诅咒净化的同时，小少爷的灵魂也不会平安无事。同胞们原本是一团魔素。而人类的灵魂也是以魔素组成的呀。」


    罗威尔完全无言以对，洞悉一切的华尔见状，这么说：


    「你办得到吧？你不是为了以防万一，已经替艾伦设下结界，保护著她了吗？」


    即使如此，罗威尔仍旧无法认同，他不得不这么问：


    「我有必要帮王子吗？他们王族虐杀了精灵啊！」


    但双女神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嘻嘻笑著。


    这让罗威尔心中留下了某种无法消化的东西不断刺激著他。他没能获得双女神的回答。这代表那个答案是和未来有关的重要资讯，而罗威尔没有知道的必要。


    「……只要替王子一个人张设结界就行了吗？」


    「没错。因为其他人没有净化的徵兆。那个王子诚挚地接受了事实，所以要给他一点像样的奖励吧？」


    「……这样啊。」


    虽然无法认同，也没办法。要是违逆女神决定的事，往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而且既然知道艾伦牵扯其中，罗威尔就没有理由拒绝。


    他叹了口气，知道贾迪尔诅咒变化的原因后，打算就此画下休止符。


    他接著转换心情，对奥莉珍拋出问题，迎接下一个话题。


    「诅咒的事我已经懂了。那就换个话题吧……奥莉，你说什么事情伤脑筋？」


    「哎呀，你不问我们吗？」


    双女神持续嘻嘻笑著，奥莉珍从沙发上站起，来到罗威尔身旁。


    他们两人相拥，互给对方一个吻后，奥莉珍苦笑著说：


    「是艾伦的事。姊姊们说有件事想请她去做。」


    「……你说什么？」


    罗威尔不解地反问，双女神于是笑著说：


    「这件事我们会直接告诉艾伦，所以没关系。但那不重要，问题不在那里。你到现在还不能放手，让孩子独立呀？」


    「谁会让你们跟艾伦说到话……先别说这个，你们连来到这里，也要责备我离不开孩子吗？我有什么办法？谁叫我的女儿可爱的不得了。」


    罗威尔说得一副完全没有在反省的模样，这让直到刚才始终笑容满面的双女神停止了笑意。


    罗威尔和奥莉珍看了，都是一阵惊愕。因为她们的态度骤变，一股更胜刚才的不祥预感逐渐壮大。


    「你要适可而止。艾伦是因为你，才无法成长的哟。」


    「什……」


    罗威尔不禁怀疑自己听错。因为他，艾伦才无法成长？


    「艾伦的女神之力在觉醒的同时，能力的影响范围也扩及以元素形成的生物细胞，非常广泛。」


    「她的力量原本应该会在身体成长为女神的同时觉醒。但她的力量却先觉醒了，结果让她在无意识之间，实现了她最爱的父亲所说的话。」


    「这……跟她的成长有什么……」


    关系──罗威尔正想这么说，但华尔却降下一道冰冷的声音。


    「你老是这么对艾伦说吧？永远保持这样，小小的就好了，不要急著长大成人。」


    「这……怎么会……」


    罗威尔瞬间感到脑袋的血逐渐被抽离。


    奥莉珍察觉罗威尔脸色苍白，温柔地从背后抱住他。


    艾伦现在的力量能将细胞活性化，可以轻松治好小伤。


    假设她是为了实现罗威尔的愿望，以跟成长相同的速度，一点一点对自己的细胞使用力量，下意识停止成长──


    罗威尔想起艾伦停止成长的时期，几乎就是女神之力觉醒的时期，不禁开始盗汗。


    艾伦在十二岁之前，只要长大一点，就会兴冲冲跟他报告。罗威尔这才想起，定罪艾莉雅之后，他就没听过那道喜悦的声音了。


    「在女神之力觉醒前，就已经出现影响了。所以一旦力量使用过度，艾伦才会陷入危急的情况。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罗威尔铁青著脸摇头。他不想知道，他根本不想知道这些。


    「因为容器太小，无法承受那股力量。照理来说，她的身形现在应该会更大一点才对。」


    双女神的言语像一根刺一样，刺入罗威尔心坎。她们接著更面无表情拋出这席话：


    「要是她的成长就这样停滞，艾伦会因为承受不了女神之力消失。」


    「艾伦会因你而死。」


    双女神残酷的宣言刺入胸口，让罗威尔痛得一阵晕眩。


    ＊


    结束和律尔以及众人的谈话后，艾伦早罗威尔一步被遣回精灵城。


    但当她一回到城内，就被大精灵们包围，带到城里的某个房间，让她不禁瞪大了眼睛。


    「你……你们怎么啦？」


    「公主殿下，请您到这里来……」


    大精灵们没有说出理由，感觉一脸紧张，警戒著四周。而且周围还设了结界。这让艾伦很担心，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不好的事。


    「妈妈呢？她还好吗？发生什么事了？」


    艾伦不得不担心怀孕中的奥莉珍是不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了。


    她在困惑之中，询问身边的水之大精灵。


    「请您放心，奥莉珍女王没有任何问题。只是现在有客人来了。」


    「有客人？」


    「是的。」


    「……那我一定要躲著吗？」


    难道不能被客人看到吗？不对，说不定是不能去打扰他们──艾伦抱著这个想法，乖乖坐在房间内的沙发上。


    被当成一种妨碍，艾伦不禁悲从中来，她觉得有些失落，就这么低下头。


    罗威尔好像还没回到城内。艾伦刚才会同近卫长与索沃尔，讨论律尔提供的情报。负责照顾王族的罗威尔随后也会跟他们会合，然后进行协商。


    事已至此，艾伦已经不能再参与会谈了。


    希望艾伦在场的人，是身为国王的拉比西耶尔。所以她不能擅自参与拉比西耶尔不在的场合。


    索沃尔说以后会把详情告诉她，所以太阳下山就被赶回来了。


    「…………」


    她知道这样理所当然，但她没想到光是拉比西耶尔和罗威尔不在，竟会让她如此委屈，而且回来还要再尝一遍。


    是因为她的外表稚嫩，所以不能参与大人的谈话吗？


    不对，她现在的确就是小孩子，这也没办法──艾伦这么想，叹了口气。无论过了多久，都不会成长的身体。她以前觉得既然是精灵，那也没办法，可是这几年……自从她听说自己觉醒成女神之后，身高就完全不再长高了。


    「公主殿下……」


    艾伦失落的模样，让一旁的大精灵们提心吊胆。从他们的模样来来看，艾伦知道他们绝非把自己排除在外，于是露出苦笑。


    「放心吧，对不起，我在想事情。」


    「这样啊。」


    「要不要喝点什么……」


    「还是要吃东西呢？」


    大精灵们接二连三提议，都想好好呵护艾伦，因此艾伦拜托他们让她独处，还说如果没人叫她，她都不会离开房间。


    艾伦有很多需要思考的事。海格纳王和艾米尔、艾齐儿的计谋，还有律尔的未来。


    律尔和罗雷对汀巴尔国来说，将会成为杀手锏。罗雷对海格纳而言，等同国家象徵，没有别人比它更强而有力了。


    因为拉比西耶尔昏倒，艾伦才错过说话的时机，但她不想再把精灵卷入人类的纷争当中了。


    她也很担心留在汀巴尔城的律尔。虽说他提出帮忙的要求，但摆明了就是人质。


    艾伦想要明天拜托罗威尔想办法，但既然拉比西耶尔被诅咒波及，或许有一个星期都无法会面。


    「…………唉。」


    不管怎么思考，现在也都只能待命。


    一旦开战，罗威尔和索沃尔势必会站上前线。既然已经被捧为这个国家的英雄，人民的期待也相对很大。


    （……等等。）


    好像哪里怪怪的。


    艾米尔和艾齐儿的计谋。她们的目标是罗威尔。可是到底要怎么把身为英雄的罗威尔……？


    （她们要怎么对付爸爸呢？）


    想到这里，艾伦想起拉比西耶尔说过的话。


    『不能把你放在身边，倒是有点寂寞。』


    （王室的诅咒是能让精灵魔法无效的武器……）


    所以她们才会跟邻国联手，背叛本国吗？


    海格纳让艾米尔她们活下来的理由，会是这个吗？


    既然已经想了这么多，她明白现在办法只有一个。但当她还在怀疑这个想法的瞬间，她的身旁突然传来这样的声音：


    「没错哟，艾伦。再这样下去，会演变成不好的事情。」


    「……咦？」


    艾伦坐著的沙发旁，突然出现一名丰满的美女。那副初次见面的面容，和母亲非常相似。


    美女举止优雅地撩起那头金发，随即开始自我介绍：


    「艾伦，我一直好想见到你。我是沃尔哟。」


    「我是华尔哟。」


    当艾伦直盯著眼前的沃尔，却被背后传来的声音吓到，让她又回过头。


    只见后方有个长相一样的银发美女。当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被两名美女左右包围。


    「是妈妈的……唔咕！」


    「啊～～艾伦！我好想见你哟！」


    「怎么这么可爱！跟小时候的奥莉珍一模一样嘛──！」


    当艾伦被巨大的乳沟夹住，几乎喘不过气时，现场传来敏特大叫「到此为止！」的声音。


    「真是一点都大意不得！你们几个，快去叫罗威尔大人过来！」


    「好、好的！」


    「哎呀，被发现了。」


    「讨厌啦，聒噪的人又要变多了。」


    双女神不满地发牢骚，艾伦都看傻了眼。


    「好……好难受……」


    「啊啊！真是对不起。」


    她们两人不约而同，不假思索地放开艾伦，她才终于可以喘口气。


    「呃……那大家说的客人……」


    「我跟你说，他们的意思是我们不请自来哟～因为大家都在躲我们～」


    「呵呵呵，他们把艾伦藏起来也没用。因为我们全都看得见哟。能把艾伦藏起来的人，只有直接接受奥莉珍的力量的罗威尔哟～」


    双女神「呵呵呵呵呵」地笑著，房里的大精灵全都脸色发青。


    艾伦这才发现，大精灵们是为了不让双女神找到自己，才会把她藏起来。


    「呃……幸会，我是妈妈的女儿，艾伦。」


    「呀～～！」


    「唔咕！」


    两人直呼可爱，就把艾伦夹住。


    当艾伦再度被埋在乳沟中，这次她听见罗威尔的声音。


    「还不快给我放开艾伦！」


    「爸爸！」


    艾伦伸出手，索求罗威尔的帮助。但他们一对上视线，罗威尔便一脸僵硬。


    「啊……」


    「……爸爸？」


    罗威尔本想抓住艾伦的手，却迟疑了。他的手在发抖。


    艾伦见状，讶异地愣在原地。她在困惑之中，再度呼唤罗威尔一回，没想到他的表情却因为悲痛而扭曲。


    「爸爸……？」


    罗威尔按捺住伸向艾伦的手，然后握拳，挡住自己的脸。


    「……抱歉，稍微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见罗威尔转移消失，艾伦不假思索就要追上去。


    「艾伦，不行哟。」


    华尔却温柔地抓住她的肩膀，阻止她离开。华尔的声音已经没了刚才那种开朗。


    「你们都先回避吧。」


    沃尔一声令下，房间内的大精灵便同时消失了。


    艾伦搞不懂出了什么事。只能顶著一脸不安，仰望双女神。


    「艾伦，我们有很重要的话要告诉你。」


    「这件事跟罗威尔也有关。你听完之后，再去找他吧。」


    「……怎么了吗？」


    「我们已经告诉罗威尔了。所以他才会怪怪的。不过那件事跟我们接下来要说的事不一样啦。我们先挑重点说吧。」


    「…………」


    「艾伦，你刚才发现了吧？」


    「发现那个王族背叛祖国，到底想干些什么了吧？」


    「啊……」


    那是艾伦刚才在思考的事情。邻国到底想怎么针对罗威尔。


    「再这样下去，罗威尔很危险。所以我们有事要拜托你。」


    「这……怎么会……」


    「罗威尔变成导火线，而你要作出决断。必须要做出决断。你发现这件事了吧？」


    「……唔！」


    艾伦浑身发抖，呼吸也渐趋急促。没错，她刚才发现了艾米尔的计谋。


    如果她跟拉比西耶尔一样，想利用诅咒之力，让罗威尔无力化──


    沃尔看穿艾伦这般想法，开口说：


    「现在只有那两个女人的诅咒变质成跟其他人不一样的诅咒了。而罗威尔挡不下那股力量。」


    「怎么会……！」


    「她们扭曲的想法，给诅咒带来了影响。就像其他人会有其他影响，意念会左右诅咒。以前之所以没事，是因为他们完全不知道精灵的诅咒这回事。」


    「意念……？」


    「那女人的女儿得知诅咒之力，然后告诉邻国的国王，说可以藉此封住罗威尔的力量。所以邻国的国王有必要确认她说的话是否属实。为了证明这点，她才把自己当诱饵，引诱罗威尔出现。」


    「不管会不会发生战争，不管她会不会被杀，一切都会如邻国的国王所想。」


    「一旦罗威尔被抓……之后会发生什么事，你都明白吧？」


    华尔说完，艾伦忍著眼眶的泪水，点了点头。


    要是变成那样，艾伦就必须做出决断，将人类视为「敌人」。


    而精灵们会把凡克莱福特的人们也视为敌人。


    「呜……」


    泪水一颗一颗从艾伦脸上落下，沃尔轻轻将其拭去。


    「艾伦，你不要哭。我们也不希望事情变成那样。」


    大精灵们到现在尚未原谅人类虐杀精灵一事，几乎都很讨厌人类。


    而和人类缔结契约的精灵们就像刚出生的婴孩一样，懂的不多。


    他们只凭著好奇心，就和人类缔结契约。有许多精灵都是缔结契约后，才萌发自我。


    之前说服大精灵们的人，是罗威尔、艾伦和奥莉珍。


    这次大精灵们本就因为海格纳盯上艾伦，变成一颗气到几乎快炸开的子弹。


    要是罗威尔被抓，就等于扣下了扳机。


    更有甚者，一旦罗威尔出事，也等同惹怒了万物女王奥莉珍。


    「这件事有办法解决吗……？」


    「能办到这件事的人，只有艾伦你哟。」


    「咦……？」


    「艾伦，我们要拜托你。这件事只有不会把人类和精灵放在天秤上衡量的你才做得到。」


    「罗威尔在重生成半精灵的时候，就已经做出决断了。所以他办不到。」


    在听取双女神的吩咐之前，艾伦反射性咽了一口唾液。


    她的身体不断发出颤抖，但她始终握著拳，彷佛与之对抗一般忍耐著。


    「我知道了，请你们说吧。」


    既然只有自己办得到，也只好去做了。


    这时艾伦脑中浮现凡克莱福特家所有担心自己的人的脸庞。接著拉比西耶尔和贾迪尔的脸庞也出现了。


    同为王室之人，拉比西耶尔却改变角度，想将诅咒化为武器。


    贾迪尔却怜悯诅咒，真诚地接纳自己和精灵的相处方式。他们对精灵的想法竟有这么大的差异。


    如果精灵和人类为敌，有谁会伤心难过呢？


    应该是和精灵感情很好的休姆、卡尔吧，贾迪尔或许也会难过。


    此时艾伦脑中掠过贾迪尔以非常慈爱的眼神，看著黝帘石精灵的表情。


    知道贾迪尔真挚地看待精灵的人，其实不只诅咒。


    艾伦下定决心，定睛看著前方。沃尔和华尔看了，以有些悲伤的表情，微笑向她道谢。


    ＊


    罗威尔独自在精灵城最上层的露台看著远方。


    当他知道自己害得艾伦长不大时，大受打击。个中原因竟是自己宛如诅咒一般挂在嘴上的话。


    罗威尔压根儿没有那个意思，但艾伦很善良，已经在无意识之间实现他的愿望。


    「艾伦……」


    罗威尔用双手盖住脸，就这么蹲下。


    他在魔物风暴时，放弃了自己的人生。他觉得自己永远也抓不到幸福。


    当时只有在一旁守护他的奥莉珍是他唯一的救赎。


    当他觉得已经别无他法，要释放出自己所有的力量前，他对著身旁的奥莉珍说：「希望你能原谅我放开你的手。」


    他到现在还记得自己被强光笼罩，原本抓著的手就像逐渐松开那样，慢慢没了感觉。


    那是他解放过去所有执著的感受，也是失去奥莉珍这个唯一而产生的恐惧。


    那样的感觉只在一瞬之间，当他接著醒来，就看到泪流满面的奥莉珍。


    罗威尔茫然地想著自己为何还活著，但奥莉珍却是一边道歉，一边紧抓著自己不放。罗威尔看她那样子，决定宽恕一切，选择将人生托付给精灵。


    后来时光荏苒，人类和精灵之间本不会生出孩子，艾伦却彷佛祝福著他们一样，诞生在世上。


    「艾伦……」


    要是艾伦因为自己没出息而消失──


    万一事情变成那样，罗威尔一定无法承受。


    「～～……呜！」


    当罗威尔咬紧牙关，他的背部突然传出一阵冲击。


    「呃？」


    他望向背后，一探究竟，没想到艾伦竟紧紧黏在他的背上。


    「艾、艾伦……」


    「对付爸爸你～～……就要用这招！」


    艾伦说完，不断搔著罗威尔的背部和腰际，罗威尔只能窝囊地发出惨叫。


    「嘿嘿嘿！」


    「艾、艾伦！不、不行！快住手……！」


    「你投降，我就住手～」


    「投降！我投降就是了！」


    「很～好！」


    罗威尔整个人趴在地板上，不停喘著气，而艾伦则是睥睨著罗威尔，鼻子呼出一口大气，露出胜利的笑容。


    「……艾伦……」


    「我居然无意识实现了爸爸的愿望，那真～的不是我愿意的。所以我以后不会再客气，会一口气长大！」


    艾伦就像宣示一样，气势十足地说著。罗威尔却睁大了双眼。


    「爸爸，能当你的女儿，我很幸福。」


    她带著满面的笑容这么说，并紧抱罗威尔。


    「～～……呜！」


    罗威尔的脸扭曲成一团。他抱紧宝贝女儿，怀著心中满溢的情感道歉赔罪。


    「艾伦，谢谢你出生来到世间。谢谢你来当我的女儿……」


    「不会。谢谢你当我的爸爸。」


    见艾伦笑得有些难为情，罗威尔彷佛获得宽恕，也跟著笑了。

 第五十九话 潜入与告白

    当贾迪尔接获拉比西耶尔已经清醒的消息，马上赶到他的身边。


    拉比西耶尔看起来身体还很沉重，脸色显示出他因高烧有些昏沉。他呼唤贾迪尔来到床前。


    「陛下，您身体怎么样？」


    「我啊……不，先别管我，你没事吗？」


    「是的，我已经没有大碍了。」


    「这样啊，那就好……我应该短时间没办法下床了……」


    拉比西耶尔一边抵抗著头痛，一边试图坐起上半身，但似乎对抗不了那股疼痛。他发出一丝呻吟，脸色非常苍白。贾迪尔见状，急忙制止他，要他别勉强自己。


    「……你听到报告了吗？」


    「是的。」


    「你能行动吗？」


    「请交给我去办。」


    「那家伙看到是我们直接过去接人，再笨也知道，一回来会被处刑。艾米尔勾结敌人，杀害先王。」


    「是的。」


    「你不必留情。」


    「是。」


    贾迪尔坚定地点头。他早有觉悟。


    艾米尔与敌人联手，置汀巴尔王国人民于险境，已犯下大罪。


    既然身为王室之人，就绝不能做出这种勾当。


    贾迪尔自从出生的瞬间，便接受了身为王族的教育。拉比西耶尔之所以利用所有能用的东西，而且不择手段，都是为了他一肩挑起的人民。


    这次艾米尔背叛，代表她跟想灭绝汀巴尔王族的海格纳不谋而合。


    所以他们不可能饶恕自私自利，还大肆嘲笑人的艾米尔。


    贾迪尔明白一旦有了妇人之仁，他们就会把必须守护的人民留在世上，独自迎向死亡。


    「我知道你心里恼怒。因为艾米尔交为了交涉，把罗威尔和艾伦交给海格纳王了。」


    「……是的。」


    为了保全自己，她交出了艾伦。拉比西耶尔还说，她想必是要求罗威尔当她的报酬。否则艾米尔根本没有让海格纳王看上的价值。


    贾迪尔的怒气清晰可见，拉比西耶尔于是轻笑。那不合时宜的笑声，就这么突破贾迪尔的心防。


    「刚才罗威尔来了。他说诅咒说不定会在你这一代结束。证据就是，诅咒对你较无影响。」


    「呃……」


    贾迪尔惊讶地睁大双眼。他的脑袋一片空白。如果诅咒会结束，那他是不是就能待在艾伦身边了呢？一想到这里，喜悦便涌上心头。


    「不过，或许只有你一个人。」


    「……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该从何判断。我已经决定要用这份诅咒对付精灵魔法师了。你也知道这件事吧？」


    「当然。」


    「不对，你应该是这么想的──想待在艾伦身边。」


    「这、我……！」


    「我有发现你的心意。是我咬定艾伦心地善良，就算对方身怀诅咒，也不会铁石心肠……但我没想到会有这种效果。」


    见陛下轻笑，贾迪尔是一片混乱。


    「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想要求你不要忘记王室的尊严，不过如果事关艾伦，你就照自己的意思行动吧。」


    拉比西耶尔这句话让贾迪尔讶异不已。


    「罗威尔说他不会带著艾伦去迎接艾米尔，但我猜艾伦会自己跑去吧。因为她爱著自己的家人。」


    「为什么艾伦……」


    「你记得艾齐吗？」


    「姑母……我只听人提起过。」


    「因为会对你带来不好的影响，就不让你见面吗……你看到她就会知道了……真的让人很烦躁。」


    拉比西耶尔一脸怀念地笑道，随后眼神渐渐透露出一股能以悲伤形容的感情。


    「是我跟先王把她养育成那样的。我知道她性格扭曲，但以前的我只觉得有趣。我乐观地认为，她迟早会自动萌生身为王族的尊严。」


    陛下喃喃说著，他对不起罗威尔。


    「你要保护艾伦。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保护她。」


    「当然。」


    「是吗？那我会期待你的表现。」


    「是！」


    贾迪尔行了一礼后，离开房间。


    拉比西耶尔目送著他的背影，悄声说道：


    「拜托了，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拉比西耶尔这才觉得──原来比起身为一国之王，他更是一个人父。


    ＊


    几天后，迎接艾米尔的部队，在贾迪尔的指挥下组成。索沃尔也在其中。为了帮忙部队转移，罗威尔也带著几名大精灵亲临现场。


    开完作战会议后，贾迪尔代表王室，向罗威尔和大精灵们低头致意。


    「感谢各位鼎力相助。」


    「…………」


    大精灵们虽没有回答，却不像以前那样，只想远离贾迪尔。


    对贾迪尔来说，光是这样就令人开心了。


    「各就各位！接下来开始行动！」


    「是！」


    罗威尔和大精灵们看著贾迪尔，内心惊讶不已。


    他们此刻看得很清楚，贾迪尔的行动和意念对诅咒产生了影响。


    （罗威尔大人，那个人……可不能让他跟接下来要接回来的王族见面啊。）


    （果真是这样吗……比我想的还要快。）


    大精灵的念话传进罗威尔脑中，他只能苦笑。


    在转移前，罗威尔替贾迪尔设下了结界，以便保护他的灵魂。


    （可是……总觉得有股不祥的预感。）


    罗威尔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因此转动思绪，却解不开卡在脑袋一隅的某种东西。


    他并未发现双女神正守望著他，就这样和众人一起往前迈进。


    ＊


    行动当天，罗威尔要求艾伦待在凡克莱福特的宅邸，而不是精灵城。


    他认定艾伦会用城里的水镜观看一切，所以故意支开她。


    毕竟他们即将前往的地方是就要引爆战争的地点，一定两三下就演变成厮杀场面。看到人们轻易死去，艾伦不可能还能保持冷静。


    以前拉菲莉亚遇险，艾伦曾经因此过度换气。


    罗威尔也说服了奥莉珍，并命令凡要时刻盯著艾伦。


    艾伦深知罗威尔的用心，所以只能点头答应。


    「怎么办……」


    可是艾伦脑海里想的，都是双女神说过的话。


    明明知道重要的家人被盯上了，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什么事都做不了。


    艾伦散发出阴郁的气氛。她一脸不满到了极点，感觉似乎在忍著什么，旁人也不可能没注意到。


    但罗威尔硬是把艾伦带来凡克莱福特家的宅邸，甚至严格要求伊莎贝拉和凯要时时刻刻盯著艾伦。


    伊莎贝拉从旁摸了摸艾伦的头，并抱紧艾伦。因为她从沉默不语的艾伦身上，清楚感觉到艾伦担心罗威尔他们的心情已经满溢。


    「艾伦，等待很痛苦吧？不过我们只能等待喔。」


    「奶奶……」


    「魔物风暴的时候，就算我做好心理准备了，等待巴尔沃尔和罗威尔的那段期间，还是很难受。最后回来的是身体冷冰冰的丈夫。儿子还濒死无法回来……就算世人吹捧他是英雄，我一样高兴不起来。我才不需要那种名份，只想要丈夫和儿子回来，成天哭个不停。」


    巴尔沃尔是罗威尔的父亲，也是凡克莱福特家前任当家的名字。


    伊莎贝拉想起当时的事，抱著艾伦微微颤抖。


    害怕或许会失去罗威尔的人，不只艾伦一人。


    艾伦不禁紧紧回抱伊莎贝拉。伊莎贝拉察觉艾伦的贴心后，开心地笑了。


    「而且把丈夫、儿子逼上前线的可恨女人还嫁过来，真的是遭透了。可是后来这些一下子就变了。没想到儿子会带著孙女回来！」


    伊莎贝拉多用了一些力气抱紧艾伦。她高兴得不得了的心情表露无遗，惹得艾伦心一阵痒。


    「艾伦，我知道你担心罗威尔。可是罗威尔还有我们也很担心你。你看到人们互相斗争然后死亡这样的危险场面，不可能保持冷静。所以你就体谅罗威尔的用心吧。」


    「好……」


    艾伦好想告诉伊莎贝拉事情并非如此。她多想大叫她最爱的父亲有危险。


    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脱离这个地方。没了水镜，她也无法得知另一边的情形。要是弄个不好，事情或许就无法挽回了。


    要是撇下生性温柔的伊莎贝拉他们回城，凯和凡就会受到处分。


    罗威尔熟知艾伦的弱点，他采取的这个行动精准到让艾伦觉得不甘心。


    艾伦陷入沉思后，就会沉默不语。看她低头不说话，旁人实在看不下去，极力想讨好她，却全被拒绝了。


    「就让她静一静吧。」


    伊莎贝拉这声体贴，让艾伦终于能松口气。但放松过后，焦虑很快又变成了恼怒。看到艾伦的态度如此变化，连凯都很惊讶。


    为了寻找能转移艾伦的注意力的东西，伊莎贝拉离开了房间。房间里只剩艾伦、凡还有凯。


    凯恪守罗威尔的吩咐，下定决心说什么都不会让自己的视线离开艾伦。


    现场没有人开口说话。这时候，凡突然发出「嗯」的声音。


    在静谧的房间内，这道声音带来了偌大的变化。彷佛所有人都在等待能转移焦点的时刻到来。


    在气氛已经改变的房间内，凡皱紧眉头。


    他们立刻看出凡正和某个人用念话对话。艾伦不禁困惑地歪头。


    「公主殿下，非常抱歉。吾要离席片刻。凯，你陪著公主殿下。」


    「那当然。呃……你怎么突然要走？」


    「奥莉珍女王要召见吾。好像有事情要交代。吾过去一下。」


    艾伦目送说完这句话便消失的凡，嘴里喃喃说著：「妈妈叫他？」


    这让艾伦以为事态恶化，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艾伦小姐，艾伦小姐。」


    她过了一会儿才察觉凯在叫她，因此看向凯。为了安抚脸色苍白的艾伦，凯屈膝跪在坐在沙发上的艾伦前方。


    即使跪在坐著的艾伦面前，凯的身高较高，因此视线高度几乎没有改变。凯抚摸著艾伦的头，让她泫然欲泣。


    被人这么困在这里，让她不禁潸然泪下。


    「再这样下去……爸爸……」


    「罗威尔大人会发生什么事吗？」


    「我得过去。可是我该怎么办……」


    艾伦现在的模样，就像被枷锁束缚在这个地方。


    凯长时间待在艾伦身边看著她，瞬间就看出了这点。束缚著艾伦的枷锁，就是他自己。


    「艾伦小姐，难道您是顾虑到我……？」


    「…………」


    艾伦没有否定。不对，她应该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艾伦一脸为难，凯的内心也跟著难受。


    他们父子老是为难艾伦。不过凯马上就知道该怎么帮助艾伦了。


    「艾伦小姐，请您别再顾虑我了。我分明想帮上您的忙，我不希望最后结果竟是这样。」


    「呃……啊……」


    「请您说说您想做的事吧。我的主人的确是罗威尔大人，但我想为了您行动。」


    「凯……」


    凯提出的要求几乎让艾伦感动落泪。可是她不能让这么温柔的凯被处分，她的理性如此告诉她。


    凯看艾伦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禁笑著说：


    「罗威尔大人严格命令我，视线不准离开您。您不觉得其实只要您待在我的视线范围内就好了吗？」


    「咦？……啊。」


    「所以您要动身的时候，也请带著我。」


    凯灿烂地笑道，艾伦的眼睛却瞪得大大的。听到这种根本是投机的手段，艾伦不禁笑了，觉得这样根本不像凯。


    「因为我一直在一旁看著您。这不是您最拿手的吗？」


    「讨厌！凯真是坏心眼！」


    凯嘻嘻笑道，艾伦则是气得鼓起腮帮子。直到刚才为止的沉重气氛，瞬间就消散了。艾伦知道凯在帮她，于是道了声歉。


    但凯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呢？


    就算是感念她的恩情而做到这种地步，艾伦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因此她不禁问道：


    「凯，谢谢你。可是你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么多？」


    「咦……」


    艾伦这道不拐弯抹角的疑问，杀得凯措手不及。他的脸一口气胀红。


    看他那样子，艾伦也讶异地睁大双眼。


    「啊……那个……」


    「……」


    气氛好像变得很奇怪。


    艾伦感觉到不太对劲，反射性就要跑。


    「请您等等。」


    手却马上被凯抓住。艾伦在惊讶之中看著眼前的凯，只见他一脸认真。


    他的表情显示他已经下定决心。


    「因为喜欢。我喜欢您。」


    「……咦？」


    面对凯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语，艾伦一阵喑哑，只是惊讶地睁大眼睛。


    这一瞬间，艾伦就像辨明过往那些异样感的真面目一样，脑中传出拼图嵌合的声音。


    明明被人告白，艾伦却一脸「总算弄清楚过往那些费解之事」的表情，让凯不禁苦笑。


    「我打从一开始就知道，您没有把我当成那种对象看待。可是我已经无法隐瞒了。如果能帮上您的忙，那正合我意。」


    艾伦的脑袋因为凯说出的话，变得前所未有空白，所以才会一愣一愣地说出下面这句话：


    「我还以为……你喜欢的是拉菲莉亚……」


    「咦！」


    「啊。」


    「……请问您怎么会这么想？」


    凯的笑容释放出一股威压，艾伦不禁脸色发青。


    但艾伦也有认定凯喜欢拉菲莉亚的根据。


    「因为……你老是跟拉菲莉亚斗嘴……」


    「是啊，的确如此。」


    「因为拉菲莉亚她……呃，就是……另外有在意的对象不是吗？所以我才觉得……你是想吸引她的注意……」


    艾伦越说越小声，凯却伤透了脑筋。


    之前为了争夺艾伦，他们进行了模拟战，结果却因此产生了盛大的误会。


    「那……那个……」


    艾伦本想道歉，凯却直接盖过她的声音，说他不想听。


    凯知道艾伦从头到尾对他都没意思，但既然艾伦有这么大的误会，想必是完全没想过凯的心其实向著她吧。


    凯此时萌生了一个想法，他才不要对方连考虑的时间都没有，就甩掉自己。


    「艾伦小姐，可以请您把我列入考虑吗？」


    「…………」


    「拜托，请您……」


    正当凯还要继续拜托艾伦考虑，艾伦已经先笑著说了声「对不起」，盖过他。


    她的笑容看起来很悲伤，彷佛下一秒就会落泪。


    「看到我的身体，你应该懂吧？」


    「艾伦小姐……」


    「我们时间流逝的速度不一样。我是精灵喔。」


    「这种事……我……」


    「真的不行。我不能跟你在一起。因为我既是精灵，也是女神啊。我总有一天必须时时刻刻待在精灵界。那里是充满魔素的世界。人类无法在那里生活。」


    「……」


    「我的能力比原本预料的还要早觉醒。考虑到这件事带来的影响，我也注定必须暂时待在那里。所以……对不起……」


    「待在那里……？怎么会……您上次不是还说不会分离吗！」


    如果自己会成为战争的火种，艾伦原本决定就此回到精灵界，不再来到人界。


    但凡克莱福特家的人看穿这点，并说服她，她也和大家约好会留下，现在却又要走，这让凯非常焦急。


    「因为后来知道，我的成长速度慢，会变成一个大问题。我之所以好几次发烧昏倒，都是因为这样……」


    「怎……怎么会……」


    「为了让力量稳定下来，女神要我暂时待在精灵界。所以……对不起了。」


    无论凯的心愿能否实现，他和艾伦横竖都不能在一起。知道这点后，凯一脸铁青。


    但他马上抬起头，对艾伦这么说：


    「……那么在那天到来之前，请让我陪伴在您的身边。」


    「凯……」


    「拜托您。」


    见凯低头请求，艾伦泫然欲泣地笑著说：


    「我才要麻烦你，谢谢你了。」


    「艾伦小姐……」


    凯看著艾伦的笑容，觉得非常耀眼。


    凯笔直看著艾伦，疼惜地握紧她的手。他们有好一阵子互看著彼此，随后便逐渐冷静下来了。


    过去这段时间，艾伦从没自觉有人喜欢自己，但刚才凯告白了。随著时间过去，她慢慢萌生自觉，脸颊也随之染上一抹红晕。


    被人盯著看，实在很害羞，凯于是首先别开视线，然后轻笑一声。


    他们之间的气氛非常柔和。明明遭到拒绝，但凯别说记恨，更展现了包容一切的温柔气度。


    有人喜欢自己，应该纯粹感到开心，但一想到自己拒绝了对方，心头就被一股罪恶感占据。


    但理性告诉她，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就算接受他的心意，近期也会很快迎接离别。


    「公主殿下，让您久等……」


    此时凡突然返回，当他们两人察觉凡的气息而抬起头来，发现凡正面无表情地看著他们。


    他的视线落在凯和艾伦互相牵著的手上。他的眼睛缓缓眯起，涌现心头的怒气也随之增加。


    「小子……你该不会趁吾不在的时候，对公主殿下做了……」


    听到凡这道低沉的嗓音，艾伦急忙解释：


    「没、没有啦！凯只是在鼓励我而已！」


    「……是这样吗？」


    艾伦点头如捣蒜，凡看了，也勉为其难接受。当凯悄声呢喃为什么不信任他后，凡却嗤之以鼻。


    「因为吾对你的想法是瞭如指掌。」


    「咦……」


    「你没发现缔结契约之后，双方的灵魂就容易互通有无吗？不过呢，吾才不会那么蠢，让你洞悉吾的心声。」


    「呃……咦？」


    精灵与人缔结契约时，是受到对方灵魂的内涵吸引。双方之所以会透过缔结契约，衍生出稳固的牵绊，是因为构成灵魂的魔素经由契约连结在一起。


    契约者能透过相连的灵魂，获得精灵的力量，同时也会被对方强烈的感情拉走，进而受到影响。换句话说，契约者的心思会传给精灵。


    「你很明显就是对公主殿下别有心思。要是你不顾现在是什么情况，就对公主殿下乱来，吾可饶不了……」


    「哇啊啊啊啊！」


    凯大叫「别说了！」就上前阻止凡，很难得看到他如此慌张。


    凡也因此被吓到耳朵和尾巴都冒出来，而且看凯脸红慌张的模样，连艾伦也被传染，因此脸红。


    敏锐的凡察觉，瞬间释出杀气。


    「小子……」


    「不不不不是啦！」


    凡发出威吓的吼声。艾伦发觉再这样下去不妙，于是拉著凡的袖子，问他「妈妈说了什么？」藉此转移话题。


    凡因此回过神来，急忙以慎重的态度面对艾伦。艾伦立刻明白他有要事报告。凡在瞬间转换姿态的态度，让她不自觉紧张。


    凡改变态度，让凯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重新调整自己的心绪。


    「奥莉珍女王把这个交给吾了，她也把罗威尔大人的位置告诉吾了。」


    「咦！」


    凡的手中拿著一枚转移了水镜部分力量的手镜。只要有了这个，就能看到罗威尔的身影，也能知道他的所在地。


    原先艾伦不知道罗威尔的位置，所以也无法赶过去或是进行转移，但此时却有了一线希望，不禁令她泫然欲泣。


    「妈妈……！」


    「奥莉珍女王说要把一切交给您。城里的人也在原地待命。一旦发生事情，他们都会赶过去。女王很懊悔自己现在无法亲自行动……」


    「妈妈现在是很重要的时期喔。这件事是我这个爸爸的女儿，同时也是身为女神的任务。所以妈妈，你别想太多。」


    当艾伦对著手里的手镜这么说，镜面就像流水一般摆动。另一端随即出现好似随时都会哭出来的奥莉珍的身影。


    『艾伦……』


    「妈妈，真的很谢谢你！这样我就能过去那边了！」


    『对不起，我只能做到这么多……我很担心罗威尔，但我也担心你呀……』


    重要的家人被卷入可怕之事，从环绕在奥莉珍周遭的魔素判断，可以看出不稳定的徵兆。艾伦明白这一点，坚定地说声「放心吧」，好让奥莉珍提起勇气。


    「妈妈，你放心吧。因为大家都会陪著我啊。」


    『艾伦……』


    「像那种自私自利、平白无故介入别人家庭的小人……」


    看我用全力击垮！艾伦握拳这么宣示。


    奥莉珍大概是觉得内心踏实许多，露出微微一笑。艾伦正以下一任女神的身分，受到双女神的考验。正因为她知道这件事，所以就算奥莉珍今天没有怀孕，也一样无法行动。


    『你可不能勉强自己哟。』


    「不，我要使尽全力！」


    艾伦替自己打气后，说了声再见，便切断与奥莉珍连结的水镜。只要有了这个，就能得知罗威尔那边的情况。


    知道城里的人也为了以防万一待命，艾伦突然干劲十足。


    艾伦回想著双女神说过的话，然后深呼吸。


    她瞥了凡和凯一眼，他们两人也点头表示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同时也示意艾伦进行下一步。艾伦因此获得了勇气，带著接下来不知道会面临何种光景的觉悟，正面上前挑战。


    「要走了！」


    艾伦面对手镜，在心中想著罗威尔。

 第六十话 诅咒失控

    罗威尔一行人转移到目的地后，见到眼前的光景，不禁瞠目结舌。目标所在的地方，应该是个被森林环绕，视野不良的场所，但这一带如今充满诅咒，可以清楚看到目标的存在。那团黑色雾霭恐怕是以艾齐儿她们为中心，遍布在这一带。


    面对这幅宛如森林受到诅咒的异样光景，罗威尔和大精灵都皱紧眉头。


    「这是精灵的诅咒吗？」


    「应该是诅咒对依附的灵魂产生影响了。既然变成这副模样，那个人还是不是人类，已经很难说了。」


    其中一名大精灵悄声说著。罗威尔询问大精灵是怎么回事，那名大精灵于是瞥了一眼在远处的贾迪尔，以他为例解释。


    「吾等确实对人类国王施了法术，让他不得好死。后来同胞的遗憾与愤怒混入法术之中，形成诅咒，依附在那名人类身上。吾等无法诅咒人类的世代子孙。那是变成诅咒的同胞所为。」


    「以意念净化……我先前还不太能理解，但原来是这样。」


    位在稍远处的贾迪尔大概是听到罗威尔和大精灵的对话，所以主动靠了过来。


    「诅咒……怎么了吗？」


    贾迪尔身上也有精灵的诅咒。虽然他听拉比西耶尔说，或许能获得解脱，但如果只有他一个人，那也不算什么开心事。


    如果能解开诅咒，贾迪尔多么希望他的手足们也能如此。


    此刻即使贾迪尔靠近，精灵们也没有逃走。贾迪尔在惊讶的同时，还是保持了一点距离说话。


    如果是平常，大精灵们别说不靠近汀巴尔王族，甚至会一脸嫌弃地瞪著他们。


    大精灵见前几天让他们清楚看到诅咒变化的贾迪尔，慎重地保持距离，回答了他的问题。


    「诅咒之子啊，就算你看不见，也感觉得出来这座森林的异样吧？」


    「……是的。」


    「殿下？」


    护卫们感觉不到这座森林的异样。只觉得罗威尔和大精灵们一脸嫌弃地看著森林。


    不过他们好歹有感觉到身为主人的贾迪尔脸色难看，还因此不解地蹙眉。


    贾迪尔知道自己脸色不对这件事穿帮，显得有些慌乱。明明是来替亲人善后，要是众人有所顾忌，因此拖累大家，那就伤脑筋了。


    「我不是怕接下来要进入敌阵中心。该怎么说呢……我感觉到这座森林散发出一股很讨厌的气息。」


    「殿下看不见，却感觉得到。无论形式如何，您还是与精灵相连。」


    罗威尔接著说出的这句话，令护卫们更疑惑了。


    「罗威尔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艾齐儿公主她们的诅咒增幅了啦。我们无法靠近受诅咒之人的范围甚至遍及整座森林。看起来……就像漩涡一样。」


    「你说什么！」


    他们有听说精灵们无法靠近受诅咒之人。但现场最大的战力，就是罗威尔和大精灵。


    如果他们无法靠近，等于战力被削减。护卫们一想到此处，都不知如何是好。


    事已至此，他们需要重新制定战略。索沃尔也这么认为，正准备集合众人，罗威尔却阻止他。


    「我会替精灵们张设结界，所以不会有问题。不过殿下，您也不能靠近。」


    「为什么！」


    贾迪尔以为自己碍手碍脚，急著大喊。


    「艾米尔是我的亲人，也是王族。身为立于人民之上的人，我不能原谅姑母她们的行径！所以我才会来这里！」


    从古至今，王族之人犯下罪责，也会由王族负责制裁。


    因此海格纳才会想亲手肃清系出同源的汀巴尔。


    「殿下，请您安静。」


    罗威尔伸出食指，抵在嘴前。他的态度不疾不徐，没有一点焦急的模样。


    不自觉大吼的贾迪尔，则是老实地小声道歉。


    当他询问罗威尔是否要换个地方，罗威尔却说不用。反正有事情的话，精灵会告诉他。


    或许是受到自始至终冷静的罗威尔压迫，贾迪尔对焦急的自己感到可耻。


    而一旁看著贾迪尔的大精灵不知道内心产生了什么变化，竟开口说明贾迪尔不能靠近的理由。


    「无论形式如何，汝都和精灵连结在一起。要是和汝相连的精灵被诅咒吸引，汝也不会安然无恙。」


    「什……」


    贾迪尔因为这件事实哑口无言，在他后方的护卫也脸色大变。


    「殿下，请先在这里待机吧！」


    护卫们急迫的模样，差点迫使贾迪尔乖乖听话，但他没有屈服，还是寻找著有没有什么办法可行。接著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整个人挨近罗威尔。


    「罗威尔阁下，请你也替我设下结界！」


    既然罗威尔能保护精灵，应该也可以保护自己──贾迪尔如此请求。


    罗威尔听了，眯起眼睛，一脸厌弃。贾迪尔因此稍稍受到打击，但现在也只剩下这个方法，他因此拚死恳求。


    罗威尔大概是拗不过他，叹了口气后，心不甘情不愿地坦白：


    「反正不管怎么样，我都打算替您设下结界。」


    「咦？」


    「毕竟诅咒浓度高成这样，对周围的人类也很危险。」


    大精灵这么一说，四周的人们瞬间闻之色变。罗威尔以眼角余光看著他们，在叹息之中开口：


    「殿下，您知道魔物风暴为何会发生吗？」


    「什……什么……？不，我不知道详细的原理。不过陛下说过，贝伦杜尔在两百年前抓走掌管某个职责的精灵，才害得灾害发生……」


    罗威尔突然改变话题，让贾迪尔困惑不已，但他还是乖乖回答。因为本能告诉他，这件事或许很重要。


    「我想也是。那我解释一下，与精灵缔结契约后就能使用的魔法，其力量的来源，我们称之为魔素。精灵是从女神手上获得那股恩惠之力的存在。其实所有的一切都是由魔素组成的。无论植物、动物还是人类都一样。这个世界充满魔素这种力量，而魔素会像血液一样循环。要是魔素阻塞停滞，就会为了寻找出路而膨胀，然后引发爆炸。这就是被称为魔物风暴的现象。」


    原理就跟洪水一样。更有甚者，当魔素集中在一个地方，浓度会变得非常高，世上所有生物都会受到影响。


    「动物们被魔素波及，就会成为魔物。人类也是一样。被送到魔物风暴最前线的人，之所以几乎都是精灵魔法师，是因为缔结契约之后，蒙受女神的恩惠，对魔素有某种程度的抗性。」


    所有人都仔细听著罗威尔解释。他们虽然不至于因为这席话，就把魔素这种力量跟诅咒联想在一起，但任谁都知道，在这种紧张的场面下，罗威尔不会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魔素是万物之始。那么我刚才说精灵的力量又是什么？其实你们就是被那股力量给诅咒了。」


    面对罗威尔这道打哈哈般的提问，贾迪尔想通之后，不禁脸色发青。


    「是魔素……」


    「没有错。而人类也是魔素组成。所以会受到影响。换句话说，诅咒的影响就是魔素的影响。现在这股以诅咒为名的魔素之力，已经增幅成会对人类产生影响……」


    「难道……这里会……」


    「要是放著不管，艾齐儿公主她们会在这个地方诱发魔物风暴。」


    汀巴尔的人们听完罗威尔拋出的意外之言后，都非常清楚个中意义，无一不是铁青著一张脸。


    直到刚才为止，他们还觉得这里只是一座平凡无奇的普通森林，现在却瞬间成了可怕的东西。


    而且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里没有风，也完全感受不到住在森林里的动物气息。


    「只要改变看事情的角度，你们就会发现这座森林很异常了吧？」


    罗威尔就像洞悉了所有人的心声，以没有感情的声调说著。


    「敏感的动物们应该已经跑了，不过请你们行动的时候，要考虑到可能有一些动物已经变成魔物了。精灵们最容易受到影响，所以我会让他们退到后方。」


    「我……我知道了。」


    贾迪尔发出藏不住心中动摇的声音。不过他的表情只有紧张的情绪，并没有恐惧退缩的模样。他心中反而浮现一种决心，就这样盯著森林。


    罗威尔因此有些讶异。然后他忽然发现一件事。


    罗威尔经历魔物风暴的年纪，和贾迪尔现在相差无几。


    （但我当时却放弃了一切……）


    他自嘲似地一笑置之，然后像是要拨开什么东西，举起右手挥舞。随后，他身上发出光芒，光芒集中在一点后，被天空吸收。接著所有呆楞仰望天空的人头上，突然降下了一抹光芒。


    「怎……怎么了……？」


    「我张设了结界。但请不要太过相信结界的效用。」


    罗威尔向精灵下达退到后方的命令后，催促贾迪尔继续往前。


    「现在要往……」


    「不用看地图了吧。我来带路。」


    罗威尔站到前头，带头进入森林。贾迪尔急忙追上，并问：


    「你知道地点吗？」


    「对……因为我听到叫声了。」


    「什么……？」


    其他人也竖起耳朵倾听，但都说什么也没听到。


    「是诅咒的声音啦。小女被殿下您碰到，就受到那道声音侵袭。殿下您就算现在听不见，也曾经听过几次吧？」


    「……是啊。」


    贾迪尔一脸苦涩，咬紧嘴唇。正因为听到了那道声音，贾迪尔才会对精灵产生兴趣。随著时日累积，甚至被艾伦吸引。


    「只要靠近诅咒，精灵就会听见声音。然后被这道声音束缚，进而吞没。」


    罗威尔毫无窒碍地策动脚步往前走，所有人也匆忙跟在后头。


    ＊


    有人偷偷跟在罗威尔后头。


    凯和艾伦坐在兽化的凡的背上，现在飘在空中。为了避免发出脚步声，他们从上空搜寻罗威尔等人，并保持著一定的距离。


    「感……感觉好像会被发现，却没有被发现耶……！」


    「真是紧张刺激啊。」


    艾伦和凡胆战心惊地说著。正因为他们知道，一被发现就会挨骂，也就更坐立难安。


    「凡，你有办法靠近诅咒吗？」


    「吾没问题喔。贴身侍奉奥莉珍女王的精灵们，帮吾设下了严密的结界。」


    「真不愧是妈妈！」


    大概是双女神要她这么做的吧。制造手镜的人想必也是她们。


    有洞悉一切的华尔先下手为强帮助艾伦，让她感到非常心安。


    「走吧！」


    艾伦一行人先走一步，往前确认像漩涡一样不断回旋的诅咒的元凶。


    ＊


    她从几年前开始，就一直觉得耳鸣。


    明明已经跟海格纳王联手，拯救被隔离的母亲，逃到海格纳领了，结果却只得到一处亡命用的栖身之所。


    「这是怎么回事？我的罗威尔大人在哪里！」


    见母亲始终如一的模样，她开心地这么说：「马上就能见到他了，母亲。」


    艾米尔利用「罗威尔大人就要来接您了」这句话，引诱母亲，将她带出来，还用藏在身上的小刀刺杀追出来的祖父。


    刀子很小，所以祖父当时一息尚存，是海格纳派来当她护卫的骑士，永远停止了祖父的呼吸。


    即使祖父在眼前中剑倒地，艾米尔依然心平气和地看著。直到现在，每当她想起祖父一愣一愣地看著自己，还是忍不住笑意。


    骑士当时赞赏了艾米尔的行动。而她只觉理所当然地接受，并说：


    「这是当然的，因为原本该坐上王位的人是父亲。因为这个老不死，父亲才会不慎前往精灵界。他是拆散我们一家人的元凶，死了才痛快。」


    骑士脸上戴著面具，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他一定是点头同意。


    从这个时候开始，她的耳鸣就越变越严重了。


    母亲不习惯旅居生活，心中累积了越来越多焦虑，所以不断吃东西发泄。


    母亲会鞭责海格纳派来的女仆为乐，艾米尔也会站在她身后笑。


    她们始终过著在马车中不动的生活，母亲的体型于是慢慢变得比记忆中的她还要臃肿。


    虽然身形改变了，她却终于能和母亲一起生活。而且很快的，父亲也会过来。以后他们会回到原本的生活。她如此相信，并宽慰母亲。


    她的耳鸣不曾停止，不知不觉间，甚至变得很像人声。


    她有时会和那道声音搭上线，然后感觉到一股可恨与烦躁在胸中盘旋，引发自己不再是自己的错觉。


    然后当她回过神来，她才发现自己哈哈大笑。海格纳的人们看到这样的她，都是一脸恐惧。


    尽管海格纳的人们会远离自己，依旧很照顾她们，只是完全不会正眼看她们。双方只会有最基本的言语交流。她觉得这样很好，然而当她像母亲那样，对著那些人们发泄自己心中无法压抑的焦躁，这样的行为也就越演越烈。


    她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她们非得被赶到这种森林当中。


    那些人身为家臣，闭上嘴默默遵从她们这些王族的吩咐，就是他们的工作。


    身为人臣，理所当然要将她们捧在高位，可是那个凡克莱福特家却定了身为公主的母亲的罪。


    陛下这个舅父竟还拆散她们柔弱的母女，宣称为了世间，要让她接受王室教育。他知道他这个行为有多么可恨吗？


    当他们知道王族的诅咒时，只要让已经半精灵化的父亲和母亲结合，一切就能轻松解决，他们为什么就是不懂？


    每当她听见周遭的人在憎恨和污蔑母亲的同时，也责备、讪笑自己，她就会在心中吶喊，总有一天要杀光他们所有人。


    而她平时听见的那道声音，曾几何时，已经和她的心声重叠在一起了。


    「早知道就不生你了！」


    「母……母亲……？」


    但此刻母亲的吼叫，却不知道为什么，竟是对著她。


    ＊


    艾伦他们来到再也无法靠近的距离后，开始寻找诅咒的元凶，也就是艾齐儿母女。


    「呜呜……诅咒……」


    艾伦听见细微的救命声缭绕在耳旁，不禁摀住两耳。凡觉得担心，因此出声询问：


    「公主殿下，您还好吗？」


    「到底在哪里啊……」


    「艾伦小姐，有人从那个角落的帐篷走出来了……！」


    「咦？」


    逃也似地冲出来的人，是个全身包在斗篷之下的娇小人物。远远看，只知道大概是个孩子。


    「难道是艾米尔？」


    接著一名臃肿的人跟著追出来。那人手里正拿著鞭子。


    「咦！」


    不知道是不是诅咒的效果，还是增幅的结果，一道低沉的音色响彻周遭。


    「太可恨了！就因为我比那女人还早生下你，就被认定不忠在前，遭到定罪！要是没有你，被定罪的就是那个男的了！」


    「呀！」


    鞭子「啪」的一声往下挥，艾伦因此微微发出尖叫。坐在后方的凯急忙搂著艾伦的肩，单手盖著艾伦的眼睛，不让她看见。


    接著「啪啪」的低沉声响回荡在四周。


    当声音停止，艾伦心有余悸地拿开凯的手。


    「真是残忍……」


    「为……什么？那不是她的女儿吗……？」


    见艾伦一脸难解，凯告诉她，艾齐儿就是这样的人。


    在凡克莱福特时，艾齐儿也像那样，每天折磨周遭的女仆。


    罗威尔、索沃尔，还有伊莎贝拉之所以厌恶艾齐儿，原因就在这里。


    「艾齐儿公主会若无其事命令别人杀人。」


    「什么！」


    「在凡克莱福特家，有索沃尔大人庇护，会让女仆们休息。不过听说她在城里的时候，非常无法无天。」


    艾伦脸色发青，已经无法言语，凯接著又说：


    「是您把我们从那种地狱当中解救出来的。」


    听完凯面无表情的说明，艾伦不禁泫然欲泣，整张脸都皱在一起。


    这一瞬间，现场的气氛改变了。


    盘旋在现场的诅咒突然静止不动了。


    「……咦？」


    「怎、怎么了……」


    艾伦和凡因为这异样的光景，而环伺周遭。


    他们有一股不祥的预感。这时候，下方传来一道音色与诅咒相同，像回音一样的声音。


    『连母亲……也要否定我吗？』


    叽────接著是一阵耳鸣。艾伦和凡因此发出尖叫。


    「您、您怎么了！」


    凯看不见诅咒。见艾伦和凡突然身体不适，不禁慌了手脚。


    「凡！请你快点离开这里！」


    「遵……遵命！」


    凡急忙离开现场，这时候，在艾米尔刚才身处的地方，可以看到诅咒突然变成一道龙卷风，往天空延伸。


    「呀！」


    「请您抓紧了！」


    「唔……！」


    狂风回旋，就要袭向艾伦他们，不过凡操纵了风，最后平安无事。


    他们迅速远离，从远处看著龙卷风，这时艾伦察觉了。


    「魔物……风暴……」


    原来以「风暴」为名的理由，就在这里。


    ＊


    气氛突然改变了。


    罗威尔和大精灵们都敏感地察觉。此时索沃尔从后头询问罗威尔「走这条路是否正确」，罗威尔却嗤之以鼻。


    「没错啦。情况变成这样，人类应该无法行动了。」


    索沃尔这才发现，若无其事说出这句话的罗威尔不太对劲。他的表情缺少了感情。


    罗威尔这副表情，跟以前在宅邸时，总是挂在脸上的表情一模一样。


    「大……大哥……？」


    索沃尔许久未见到罗威尔面无表情，不禁冒汗。


    「现在我总算明白双女神说的话了……怎会如此卑劣。」


    索沃尔原本还想问罗威尔是指什么，但那一瞬间，眼前的草突然「沙沙」作响。


    所有人同时握住剑柄，压低了姿势。


    「……是人类吗？」


    当罗威尔讶异竟还有人能行动时，下一秒，草丛一分为二，出现了一名身心俱疲的男人。


    他拚死拚活逃了出来，被杂草勾住脚步后，便踉跄倒地。


    「噫……救……救命……」


    他极力伸出手，想抓住罗威尔他们这根救命稻草。那副模样，让所有人都惊讶地看著。


    男人身上萦绕著黑色的雾霭。仔细一看，有许多黑色的小手从那雾霭当中伸出来，抓著男人的衣服。


    所有人看到那东西的瞬间，浑身毛骨悚然，一口气远离男人，并拔剑指著他。男人见状，大概是心生绝望，眼泪从他的眼里一颗一颗往下掉。


    「救救我吧！不要不要不要！我不想死！」


    黑色的雾霭彷佛受到男人的声音驱动，逐渐包住他的身体。见到这般宛如把人生吞的光景，现场没有人能出声。


    「你才不会死。你也会变成我们这些王族的一部分耶。很光荣吧？」


    一道女人的窃笑声从倒地男人的后方传来。


    贾迪尔对那道声音有印象，一愣一愣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当一张女人的脸从雾霭当中浮现的瞬间，所有人都忍不住从喉头涌现的哀号，就这么响彻周遭。


    「艾米尔！」


    「哎呀……天哪……您总算来了……」


    艾米尔忽略贾迪尔的呼唤，直盯著罗威尔，开心地叫了声：「父亲。」


    贾迪尔无法相信眼前这幅骇人的光景。与表妹一同度过的光景掠过脑海，最后化为痛楚，剜著他的心头。


    他原本还担心艾米尔的安危，当他听拉比西耶尔说出预测时，还一度怀疑自己听错。


    但当现实不断应证他得到的情报，艾米尔的背叛让他的困惑变成了悲伤。


    他想问她「为什么」，但他的脑袋深处已经有个声音，告诉他眼前的光景就是真的。


    「艾米尔……！」


    贾迪尔一呼喊，罗威尔便急忙上前。


    「殿下，请退后！」


    艾米尔释放出的诅咒波动，让罗威尔的脸色显得非常难看。比起诅咒的影响，周遭的人更因为目睹艾米尔的模样而脸色发青。


    艾米尔的身体包覆在黑色雾霭之中。原以为那是一阵浓雾，但仔细一看才发现，雾中有无数小手蠢动，看起来就像在寻求救赎那样地往外伸。


    在场所有人亲眼看到诅咒，脸上表情都是忍著想吐的冲动。罗威尔脑里的警钟，已经响得令他头痛了。


    「父亲……」


    艾米尔的双眼非常混浊。结膜黑得彷佛被黑暗包覆，角膜更是染上了血色。她就用那双眼睛，捕捉到罗威尔的身影。


    「我说过了，我不是你父亲。」


    罗威尔冷淡地回应，但很明显的，他的内心早已气得大骂「你开什么玩笑」。


    贾迪尔从拉比西耶尔口中听过，艾齐儿过去对罗威尔做了些什么。


    罗威尔长年忍受艾齐儿的行径，贾迪尔觉得当年他站上魔物风暴前线时的背影，就跟现在一模一样。


    艾米尔可能成为魔物风暴的源头。如今罗威尔又站上了前线。


    贾迪尔握紧拳头。王室从以前到现在，始终理所当然地把麻烦事推给眼前这道背影。要是只能被他护在身后，那和以前根本没什么两样。


    「罗威尔阁下，请让我来。」


    贾迪尔已经决心要改变。也有人说他有改变的可能。


    现在躲在英雄背后接受庇护，任谁都做得到。


    如果他拥有用来改变某种事物的可能性，那他就必须改变给他们看。


    「殿下？」


    他的身体很神奇地并未颤抖。贾迪尔抓著罗威尔的肩，希望他让开。


    罗威尔似乎从贾迪尔的模样感觉到什么，虽然皱著眉头，还是稍稍退开，让出空间。而贾迪尔只是盯著艾米尔。


    「艾米尔，这就是你的期望吗？」


    「……贾迪尔，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想说你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样啊，也对。没错。」


    艾米尔动作慵懒，就这么看著贾迪尔，然后不怀好意地笑道：


    「因为我一直很想杀了你们。」


    因为艾米尔这句话，一瞬间改变了贾迪尔的护卫们原本畏缩的姿态。


    他们想起自己原本的任务，握著剑柄的同时，将艾米尔视为敌人怒瞪。贾迪尔于是举起单手制止，接著往下说：


    「你就这么……恨我们吗？」


    「是啊。」


    「为什么会这么……」


    艾米尔察觉贾迪尔心中的怜悯，瞬间激动大喊：


    「你问为什么！你们夺走我的一切，说这是什么鬼话！」


    「夺走？」


    「你们夺走母亲、父亲，还有我的尊严！」


    贾迪尔等人听了，不禁蹙眉。


    「你不懂……姑母为何会受到裁决吗？」


    「裁决！你们的确是裁决了！可是母亲身为王族，明明只是做了理所当然的事！」


    「你说『当然』？你不知道她挥霍无度，受苦的是谁吗！」


    「谁受苦？不管是谁，为我们牺牲奉献都是理所当然！」


    「你说什么！」


    贾迪尔对艾米尔的主张怒不可遏。他握紧拳头忍耐，艾米尔却嗤之以鼻。


    「照理来说，母亲应该会跟父亲结合。你们却来阻挠，后来还硬是把母亲推给那个男的！」


    艾米尔看见索沃尔，愤恨地说著。


    「你懂母亲的痛苦吗？她只是想纾解痛苦，才会花钱啊。但那会是人民的动力啊。只要买东西，人民不就能增加工作吗？」


    「那也该有个限度啊！你们花钱的方式太不正常了！」


    「我们是王族，这样理所当然吧！但你们却要定母亲的罪，让我们母女分离，还把母亲关起来！」


    说到此处，艾米尔以打从心底厌恶的表情看著贾迪尔。


    「你们加诸在我身上的善意实在令人作呕！」


    「什么……？」


    「什么改过自新？不能变得跟母亲一样？这到底是什么鬼话！」


    「艾米尔……？」


    「母亲身为王族，明明只是做了理所当然的事，你们却把我的母亲……把父亲夺走……你们对我来说，才是十恶不赦的人！可恨至极！」


    怒气引爆了缠绕在艾米尔身上的雾霭，一口气开始扩散。


    罗威尔惊觉不妙，用念话命令精灵们回避，同时做出指示，要其他人也退下。


    「你们放任人民受苦，说这什么话……」


    「受苦？他们有什么好苦的？人民的工作就是对我们言听计从。不景仰我们的人，死了很正常吧？」


    「你说什么……」


    「没错，死了很正常。因为我们不需要那些人。你们把我们赶走，我们也一样不需要你们。」


    艾米尔的主张让所有人哑口无言。


    「你就因为这种理由……让人民暴露在危险之中吗？」


    「危险？我只是在处分不需要的东西罢了。海格纳王也说他不需要啊。没错，他们都是多余的。」


    艾米尔一边窃笑，一边接著说：


    「只要一族直系死了，诅咒说不定就能解除了啊。再加上父亲和母亲结合，诅咒一定会解除。因为父亲受到精灵的认可嘛。你们为什么就是不懂啊？」


    听完艾米尔的话，索沃尔反射性认为她说的绝对不可能。考虑到奥莉珍，汀巴尔国反而会确实毁灭。


    罗威尔表露出完全无法遮掩的厌恶，这么嘟囔：


    「真的很像……像到令人作呕。」


    不只外表，连想法、说话方式都跟艾齐儿一个样。


    自私自利，顾不得其他人事物。说得一副理所当然，而且毫不客气。


    「对了！我们把贾迪尔的首级献给海格纳王吧，父亲！这么一来，您就能成为海格纳国的英雄了！」


    艾米尔以一副想到好主意的模样说著，话才刚说完，天空某处便传来一股令人心生畏惧的愤怒波动。


    （……！）


    罗威尔不禁浑身毛骨悚然。


    他分心思考著怒气究竟从何而来，反应因此慢了一步。


    「父亲，跟艾米尔一起走吧。母亲也在等著我们。」


    面对一口气获得解放的诅咒波动，罗威尔急忙张开结界。


    「先撤退！」


    艾米尔对著罗威尔伸出雾霭，却因为被结界阻挡，显得很不悦。她强势地让波动不断碰撞结界，就像发泄自己的不悦一样。


    这股冲击令罗威尔瞪大双眼。他瞬间理解到事情不妙。


    「动作快！」


    接著结界产生裂痕。


    这意料之外的情势，让罗威尔给了对方可乘之机。但在所有人撤离之前，他都不能后退。


    啪──现场传出某种东西破裂的声响。


    冲击顺著裂痕传导，雾霭随之一口气入侵。


    罗威尔只能眼睁睁看著黑暗逼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