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真国色 二》 第一章 【第一章】 不知什麽时候沈牡丹醒了过来,脑子还是昏沉沉的,颈後也很是疼痛,她一惊,忽然就想起方才的情况,急忙想站起身来,这才发现身体动弹不得,低头一瞧,身上被五花大绑着,她慌忙抬头,发现她此刻应该是在辆马车上,地上铺着一层毛绒毯子,明黄色的绸布窗帘,铺着白虎皮的贵妃榻、红木小圆桌、红木小架子。 沈牡丹几乎立刻就肯定了她是被谁绑来的,她开始担忧起自己的处境了,她太明白阳石公主是什麽样的人了,这女人心狠手辣、疑心极大,定是以为她与元泽庆有什麽这才被她捉来的,怎麽办,该怎麽办?不管待会如何,这阳石公主都不可能放过她的。 沈牡丹面色发白,心中焦急,马车帘子忽然被人掀开,阳石公主踩着一奴才的背上了马车,她坐在沈牡丹对面的贵妃榻,死死的盯着倒在地上的沈牡丹,咧嘴阴森森的问道:「方才你问我男人是否是临淮县水云村的人,你可是认识我男人?」 沈牡丹压下心中的惊骇,阳石公主定在元泽庆身边安了人,不然她同元泽庆的话她又是如何得知的,这阳石公主当真是多疑得很,如今该怎麽回答?心中思绪百转千回,她稳了稳心神,回道:「这位姑娘,我方才只是认错了人。」 她话音刚落,卫蕙忽然冷笑一声,一脚踹在了沈牡丹身上,沈牡丹被她踹到了小腹,痛得闷哼了一声,一头撞在旁边的小桌子上,脑子更加的昏沉了,她听到卫蕙冰冷的声音,「还敢胡说,莫要以为本公主不知你们存了什麽肮脏的心思,说,你是不是元泽庆在临淮的未婚妻子?」 沈牡丹咬牙道:「民女不是,民女并不认识他。」面上虽不显露,她心中却已惊涛骇浪,这阳石公主怎麽会知道这件事情?以这阳石公主强势的性格来看,元泽庆根本不可能把这件事情告知她的,她是如何得知的?那施宝秋岂不是危险了,不成,一定不能让施宝秋再去找元泽庆了。 卫蕙冷哼一声,又是一脚踹在沈牡丹身上,「如今知道我是公主竟然还如此平静,你方才的时候就应该知晓了本公主的身分吧,可是元泽庆告诉你的?就算你不是他在临淮的未婚妻子,也早就与他勾搭上了吧,贱人!」 沈牡丹痛的额上直冒冷汗,咬牙坚持道:「公主,民女真不知这是怎麽一回事,民女只以为他是熟人,与他根本没有任何关系,民女先前也并不知晓公主的身分,还请公主明察。」她说罢,马车里再没有半分声响,过了好一会才听见阳石公主尖锐的笑声,却让沈牡丹心中更加的慌乱了起来。 正绞尽脑汁的想着对策,她的头发突然被人扯住,整张脸忍不住扬了起来,她看着阳石公主阴险、恶毒的笑容。 卫蕙涂满红色蔻丹的手指尖上捏着一颗褐色的药丸,沈牡丹听见她恶意满满的声音,「你可知我手中捏着的是什麽?这可是天底下最烈性的春药,服下这麽小小一颗,你就会成为这天底下最淫荡的荡妇,你说要是让元泽庆瞧见七八个男人在你身上与你欢爱,他会是何表情?」 这女人简直就是个疯子,沈牡丹牙齿咯咯作响,心中又怒又惊,忍着头皮传来的剧痛道:「公主,民女根本就不认识这元泽庆……」眼看着阳石公主捏着药丸就要往自己口中送去,她忍不住大声道:「公主,您不能如此待我,我是宴王的人。」 卫蕙的动作一顿,松开了抓着她头发的手,一把将她推倒在地,不可置信的瞪着她,「你胡说什麽,你……你怎麽可能是七皇叔的人。」 沈牡丹扑在地上,沉闷的声音响起,「我的确是宴王的人,公主若是不信,大可去让人问一问宴王便知。」她如今也是没了法子这才搬出了卫琅宴。 卫琅宴虽是阳石公主的皇叔,却极度不喜这个侄女,不然继位之後也不会给了其他公主封号,却独独撤了她的封号,卫琅宴若是知晓自己这侄女如今正为非作歹的害人,只怕不会不管的,而且她说自己是宴王的人,又没明说自己是他的女人,也有可能是他的谋士,毕竟她的确曾经帮助他写下了防御蝗灾的策略,如今也还是帮着他在卖粮。 卫蕙正阴狠的盯着地上的女子,心中越发的恨了,七皇叔那般的男人怎麽会喜欢眼前的女子,不可能的,肯定不可能的,她正打算一脚踹过去的时候,外面忽闻下人们惊恐的声音,「宴、宴王殿下,您怎的过来了?」 马车里的两个女子闻言均是一愣,卫蕙一脸的阴霾,沈牡丹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这才发觉身上疼得厉害,不管如何,只要卫琅宴来了,她至少能够保全一条性命,就算卫琅宴责怪她胡言乱语,她也能保一个全屍,若是落在这女人手中,那後果简直不敢想像。 卫琅宴脸色有些阴沉,方才在夜市瞧见有个人扛着她,一开始还以为看错了眼,後来连陈弘文都疑惑了起来,问他怎麽沈家四姑娘会在京城,还让人扛着,又说那人好像是阳石公主的人,他一听就追了过来,果然在这偏僻的位置瞧见了卫蕙的马车,旁边还守着一圈子的奴仆。 外面的下人慌乱不已,公主的性子他们最清楚不过了,公主此次若是没出了气,那麽待会定会发难於他们,杀了他们都是小事,就怕连累了自己的家人啊,可眼前的人是宴王,他们如何敢拦,只能哭丧着脸看着宴王走到了马车面前掀开了车帘。 卫琅宴一眼就瞧见扑倒在地上被五花大绑的沈牡丹,她的脸埋在身下,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只瞧见她弓身的样子他便知卫蕙定动手打了她,他握了握拳,心中无故的生出了一种陌生的情绪来,胸口处似乎有些闷闷的,却有些不明白这胸闷是为何。 卫蕙有些不安的看了卫琅宴一眼,虽平日里眼馋七皇叔这样的男子,但她心底还是有些惧怕自己这个七皇叔的,如今看他面色不豫的样子,心中也有些忐忑,轻声说道:「七……七皇叔,你怎麽过来了?」 「阳石,你这是在做何?」卫琅宴不看卫蕙一眼,目光全在地上的沈牡丹身上,听见了他的声音,沈牡丹的身子似乎动了下,不过又很快瘫软在地上。 「七皇叔,这女子好大的胆子,竟敢勾引驸马爷,我这才让人把她寻来,想好好教训她一顿。」卫蕙不敢说出方才沈牡丹说的话,她怕真如这女子说的一般,她是七皇叔的人了,她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七皇叔,心中虽有些畏惧,却依旧咬牙坚持着,「七皇叔,这是阳石的家务事,你不会插手吧?」 卫琅宴蹙眉看了卫蕙一眼,不再搭理她,伸手扶住马车沿,一个大步踏进了马车里,小心翼翼把沈牡丹抱了起来,发现她脸色苍白得吓人,弓着身子不敢动弹分毫。 他的脸刷的一下就沉了下来,抬头看着卫蕙冷声道:「你对她做了什麽!」 卫蕙愣愣的看着眼前的情况,自己崇拜的七皇叔竟如此在乎这个女人,难道她真是七皇叔的人?看着卫琅宴怀中的女子,她恨得差点咬碎一口银牙,恨恨的道:「我能做什麽,她勾引了驸马,我自然好好教训了她一顿。」 卫蕙真是气急了,口无遮拦的继续说道:「怎的,七皇叔这是做甚?莫不是这同驸马厮混在一起的贱人,也同七皇叔有过一腿?七皇叔,她方才可是说了她也是你的人,七皇叔,这样淫荡的女人怎的配得上你,你可莫要被她给骗了。」 卫琅宴简直忍无可忍,真是连杀了她的心都有了,却克制了自己不做任何动作,他盯着卫蕙一字一顿的道:「她是我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是本王的人,阳石,你若是再敢羞辱她,本王绝不会轻饶了你!」说罢不再看卫蕙一眼,抱着沈牡丹轻轻的跳下了马车,立刻有侍卫围了过来,他急忙吩咐道:「快些去宫中请了女医来府中。」 那边也已经有马车驶了过来,卫琅宴抱着一头冷汗的沈牡丹上了马车,只留下另外一辆马车上呆若木鸡的卫蕙。 马车一路朝着宴王府驶去,卫琅宴看着怀中脸色越发吓人的沈牡丹,心中的阴霾越发大了,陈弘文坐在一旁,也不好多说什麽,只担忧的望着卫琅宴怀中的女子。 第二章 沈牡丹只觉得小腹痛得快要喘不过气了,後背和脑袋也是火辣辣的疼,那阳石公主踹她的时候简直是用尽了全力,方才还不觉得,现在痛得她动都不敢动。 卫琅宴和阳石公主的那些话她都听见了,也震撼於卫琅宴那句她自始至终都是他的人,又觉得应该是他用来警告阳石公主莫要再欺辱她,才会那般说的,要嘛就是指她曾经做的那些事情,算起来也的确是他手下的人。 如今被卫琅宴抱在怀中坐在马车上,沈牡丹也是知晓的,想要说句感谢的话却是连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浑身上下疼得她都想让人把她敲晕过去了,她使劲睁开眼睛,对上卫琅宴紧抿着的嘴唇,她硬生生挤出个笑容,想要说句感激的话。 还没张口,卫琅宴已经低头对上了她微睁着的双眼,说道:「先不用说什麽感激的话,好好歇着,有什麽话等身子好了再说。」 沈牡丹微点了点头,眼睛就闭上了,忍着疼满头冷汗的进了宴王府,沈牡丹昏昏沉沉中,听见好多奴仆喊着殿下千岁,还有人倒吸气的声音,好似见到了很惊骇的一幕。 沈牡丹只感觉到自己被卫琅宴抱着在府中走了许久,才进了一间房里,被轻轻的放在了绸被之上,好一会,她似乎听见一个轻轻软软的声音,「七皇叔,这不是上次救了梓安的沈家姐姐吗?」 卫琅宴嗯了一声,卫梓安又焦急的问道:「七皇叔,沈家姐姐这是怎麽了?」 卫琅宴也没瞒着,说道:「被你阳石堂姊打的。」 卫梓安对自己这个阳石堂姊也是略有耳闻,忍不住皱了下小小的眉头不再说话,只是反覆的朝着门口张望,好半晌才听见外面有人通报,「女医官来了。」 这女医官是专门替宫中嫔妃们看病的女大夫,先让卫琅宴和卫梓安避开一下,问了沈牡丹的伤势,检查了她的前胸和後背,发现前胸和後背好大一块青紫,额头上也起了个红肿的大包,後颈出也有损伤,又替她把了脉,忍不住皱了下眉头,谁下的手?也真够狠的,都内伤了,检查完後,女医官如实禀告了宴王。 「殿下,这位姑娘受了严重的内伤,这一个月的时间都只能躺在床上休息,头几天莫要移动她分毫,以免内脏出血,臣会以银针同药剂来治疗姑娘的。」女医官说着就瞧见这位殿下一脸的寒霜,心中也不由得有些惊讶。 她自然是听闻过关於这宴王殿下的传闻,知晓他身边连个伺候着的女人都没有,宫中好多宫女和小太监们甚至还猜测这殿下是不是好男风,如今看他如此紧张这姑娘,莫不是殿下喜欢这姑娘? 女医官来不及多想什麽,卫琅宴已经让她开了药方,交代侍卫去抓药,又同卫梓安退了下去,好让她施针治疗,这施针治疗要好几日的时间,女医官施针之後就离开了王府,离开时交代了几句要注意的地方。 沈牡丹吃了药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半睡半醒之间,似乎瞧见有人影在她床头站了许久,等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她四下环顾了一圈,亮堂的房间、摆在屋角的暖炉、上好的青花瓷瓶,红木、鸡翅木的家俱。 看着头上的青纱蚊帐,沈牡丹愣了好一会才突然反应过来发生了什麽事情,记起了昨天夜里同思菊和沈焕逛集市,无缘无故惹上的祸事,最後被宴王抱回了王府,这里是宴王府,那阿焕和思菊昨天夜里岂不是担心了一晚上? 沈牡丹脸色大变,又记起女医官交代她的不能随意下床,正想喊人过来,房门突然被推开,两个穿着青石色小棉袄的丫鬟走了进来,瞧见她醒了过来,忙笑道:「姑娘醒了,可觉得饿?」 沈牡丹急着找沈焕和思菊,忙问道:「殿下呢?我想见殿下。」 其中一个圆脸丫鬟笑道:「殿下一早就去宫中了,说是姑娘要是担心家人的话就不必了,殿下昨儿个夜里已经遣人去通报了姑娘的家人,估摸着待会姑娘的家人就会过来了,不过殿下说了,姑娘还不能同家人一起离开,姑娘身上的伤势严重,最少也要卧床半月不能移动,姑娘不妨先吃些东西。」 沈牡丹也不好多说什麽,如今身子又不能动弹只能躺着,吃个东西都不方便,只能让这圆脸丫鬟一口口的喂她吃,吃了一碗红枣小米粥,又吃了几个水晶饺便差不多了。 跟小丫鬟道了谢,那圆脸丫鬟把空碗递给了身後的鹅蛋脸丫鬟,替沈牡丹擦拭了下嘴角,笑咪咪的道:「姑娘不用说谢谢,这是奴婢们该做的事情,奴婢名鸠兰,这个是采莲,姑娘若是有什麽事情直接唤奴婢们就可以了。」 两个丫鬟退下去後,沈牡丹继续躺在床上休息,心中不知是作何感想,她真是没想到自己又被卫琅宴救了一次,如今看起来她是欠了他的人情才是,她虽替他卖粮,但後续都是交给了容云鹤,她也只用同容云鹤接触便好,还以为以後再也不会同他有什麽交集了,如今看来,这也不知是什麽缘分。 躺了没多久,外面忽然听到沈焕呼唤她的声音,沈牡丹急忙扭头朝着门口看了过去,那叫鸠兰的丫鬟领着沈焕和思菊进了房。 沈焕和思菊立刻奔到了沈牡丹面前,看沈牡丹的样子,两人急得都快哭了,沈焕更是红着眼眶趴在沈牡丹旁边,「姊,你这是怎麽了?」昨天夜里他跟思菊先回去後,等了一个多时辰,两人後悔不已,深怕她出了什麽事情,正打算出门找找的时候来了两个侍卫,说是宴王府中的人,说沈牡丹在宴王府中,让他们不必担心,一早再去看望沈牡丹。 两人都不知道沈牡丹出了什麽事情,现在看着她躺在床上不得动弹,头上给包着纱布的样子,就知晓她受伤了。 沈牡丹笑了笑,「我没事。」 沈焕抹了把眼睛,都快哭了,「姊,你这到底怎麽回事?谁打你了?」 思菊也担心得不行,看着自家姑娘如今的惨样都开始掉起了眼泪。 沈牡丹知晓沈焕性子冲动,在这样满是权势的安阳城中,他们太过渺小,她不知道上一辈子沈焕出的事情,是不是跟他冲动毛躁的性子有关,但这一世她一定要让沈焕改掉这种性格,所以并没有把这件事情瞒着,全部告诉了两人。 「阿焕,你知晓我为何要把这事告诉你?你性子莽撞,在这样的地方最要不得,更别提你还喜欢强出头,你瞧瞧我,都已经小心翼翼的避开了,却惹了这样的祸事上身,所以你鲁莽的性子必须改掉,更不能强出头。 我们若是世家大族也没什麽,可我们不过是小小的落魄户,在这样的地方待着,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给整个家族招来祸事的,你做什麽事情都必须三思而後行,可记清楚了?」 沈焕埋着头,显然是把沈牡丹的话听了进去,好半晌抬起了头,「姊,你放心吧,以後我不会那般鲁莽了,只是你……」他担心姊姊惹上那样跋扈的人,那公主能放过姊姊吗? 沈牡丹知道他在担心什麽,安慰他道:「你放心,应该是没事了。」其实她也不敢肯定阳石公主那人到底会不会善罢甘休,可宴王替她出了头,想来这段时间她也不敢做出什麽事情来。 沈牡丹忽又想起施宝秋的事情来,如今元泽庆是阳石公主的驸马,施宝秋若是被阳石公主给碰见了,肯定是没什麽好下场的,她慌忙冲沈焕道:「阿焕,我们同宝秋分开时,宝秋不是给了我们她姑姑家的地址?你快些回去把那张纸拿过来,我放在床底压着的。」 沈焕有些不解,「姊,现在寻了那个过来做什麽?」 沈牡丹道:「你忘记我方才同你说的事情了?宝秋来安阳是为了寻元泽庆问清楚,如今那元泽庆可是阳石公主的驸马,阳石公主这人猜疑心重,心思又歹毒得很,若是让她碰见了宝秋,宝秋能有什麽好下场,我们现在要赶紧告知宝秋,让她莫要再找元泽庆了。」 听她这麽一说,沈焕脸色都变了,立刻站起身来,「姊,我现在立刻回去拿,那让思菊在这里照顾你。」他原本是想让姊姊回去的,只是姊姊如今动弹不得,只能在王府待着了。 沈焕倒不是不喜宴王,而是觉得姊姊说得有道理,和这些贵族们打交道随时都有可能丢了性命,谁知宴王到底是个什麽样的人。 第三章 很快的,沈焕就找到那张纸了,让冯叔驾着马车去那地址,却被人告知这户人家早就搬走了,也没他说的什麽宝秋姑娘,沈焕只得无奈的回了宴王府中,告诉了沈牡丹这件事情。 沈牡丹一愣,也不知该怎麽办了,施宝秋又不知他们住在什麽地方,安阳这麽大的位置,几十万的人口,想找一个人也着实太难了些。 沈牡丹叹了口气,「再想想其他的法子吧。」如今她也不好求着卫琅宴帮忙,且就算他肯帮忙也不容易找,这里租房、住客栈什麽的又没有记名,如今只盼着施宝秋寻不到元泽庆才是,想想这麽大的安阳能碰上也不容易吧。 沈焕和思菊陪在她身边,中午的时候两人也不好意思留在宴王府用食,便忙着要走,那叫鸠兰的小丫鬟笑咪咪的走了进来,「姑娘,殿下上午不会来用膳,说是姑娘的家人过来的话,就留了他们陪着你吃点东西。」 两人自然是留了下来,鸠兰和采莲很快就送了一桌饭食过来,思菊伺候着沈牡丹吃了些东西,自己才又吃了起来。 吃了午饭,沈牡丹有些乏了,小睡了一会,睁开眼的时候沈焕和思菊已经不在房里了,鸠兰说两人先回去了,明日再过来看望她。 沈牡丹无奈,住在宴王府中实在有些别扭,如今却又不敢乱动,吃喝拉撒都要人照顾着,别提多别扭了,正胡思乱想着,门外传来下人们的声音,「殿下回来了。」 沈牡丹朝着门口张望了过去,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股子冷气窜了进来,让沈牡丹缩了缩肩膀,一眼望去,卫琅宴披着一件黑狐皮毛大氅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个方方正正的锦盒,不知是不是错觉,沈牡丹觉得他瞧见自己的那一刻表情柔和了几分。 卫琅宴来到床头,瞧见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嘱咐一旁的鸠兰道:「去让厨房炖一些血燕过来。」 沈牡丹吓了一跳,血燕在这时代可是非常珍贵的食物,一般的贵族人家都吃不起,只有宫中有一些,这恐怕还是宫里头赏赐下来的,她急忙说道:「殿下,不必了。」 鸠兰自然只听宴王的话,应了声就退了下去,房里只剩下两人。 两人都不说话,卫琅宴低头看着有些局促不安的沈牡丹,又回想起昨天夜里他思考了大半夜的问题。 昨儿夜里他在沈牡丹床头站了许久才回了房,回房後他一直在思考自己对她的态度。 他虽没有经历过感情,但也知道自己对她是不同的,从一开始她冒犯了他的威严,但自己没有责罚她,甚至还把珍珠还给了她,後来一次次的接触,发觉她和其他的女子有些不同,相处的时候不会让他有不耐的感觉,直到昨日在卫蕙的马车上瞧见她苍白的模样,他的心蓦地一紧,他发觉自己大概是有点喜欢她的。 他对她的感觉太过明显了,和其他女子完全不同,昨天夜里他想了大半夜,後来觉得自己既然是有些喜欢她的,倒不如好好相处看看,能和一个有感情的女子结合,总比同一个没有感情的女子结合的好。 今儿一大早原本是打算过来陪她的,後来宫里的太监过来通传,皇上召他进宫,皇上大概是知晓了昨天卫蕙的事情,特意叫他过去问了一趟,他也没隐瞒,把当初在寺庙的事情说了一遍,又道:「昨儿估计是碰上驸马爷,沈姑娘正巧听见他的名字,问了他一句,阳石多疑,把沈姑娘绑了去。」 炀帝气得不行,让小太监去公主府传口谕,阳石公主禁足半年,吩咐罢了不由得叹了口气,又看了卫琅宴一眼,说道:「老七,你同老六的亲事朕一直随着你们,如今你们也不小了,该定下来了,若是真喜欢那沈姑娘,就抬进了门做个妾室,至於妃子的话,在安阳这些世家当中挑选一个,朕就帮你赐婚下去。」 卫琅宴表情不变,道:「多谢皇上,此事日後再说,如今臣弟还没有这个打算。」 炀帝也不再管他,想到一有趣的事儿来了,让几个太监抬了红木箱子过来,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些晶莹剔透的东西,杯子样式的、花瓶样式的,竟然还有几串圆滚滚晶莹剔透的珠子串成的手链。 炀帝道:「这是年前西郸国送来的东西,说是叫什麽琉璃,说是用什麽东西烧制出来的,没想到还能烧制出这麽漂亮的东西来,这麽点东西换了朕不少东西去了,你瞧瞧可有喜欢的。」自三年前和西郸国的战争胜利後,西郸国向卫国臣服,两国一直处於交好的状态,平日里若是想要什麽,也会以物换物。 卫琅宴对这东西也不怎麽感兴趣,就挑了一个精致的琉璃杯子。 沈牡丹正不知该如何的时候,卫琅宴已经很自然的在床沿坐下,打开了方才一起拿在手中的锦盒,取出里面的琉璃杯子递给了沈牡丹,「瞧瞧看,可喜欢?」 沈牡丹心中虽然觉得有些怪异,也没多想什麽,立刻被卫琅宴手中精巧的杯子吸引了去,她没想到在这地方还能瞧见这种叫玻璃的东西,她飘荡在最後一个时代的时候,这个东西太寻常了,她当初还见过一座全部用玻璃做成的房屋,真是漂亮极了,没想到这个时代就能有这种东西了。 双手还能动,卫琅宴把这玻璃杯子递给她的时候,沈牡丹很自然的接了过来,举在眼前看了起来,果真是和那叫玻璃的东西一模一样,不由得问道:「这是什麽?瞧着可真稀奇的紧。」 卫琅宴坐在床头看着她,「这是蛮人捣鼓出来的玩意,叫琉璃,没什麽大用处。」 沈牡丹饶有兴趣的翻来覆去看着这琉璃杯子,自言自语的道:「怎的没有大用处?这东西若是能够大量烧制出来,还是有很大用处的,像是房里的纸糊窗完全可以换成琉璃的,房里也亮堂,冬天的时候也灌不进风来。」 这东西她可是知道怎麽烧制出来的,当初她可是努力记下了这东西的料方单和熔制法子,若是能够烧制出来肯定能大赚,不过这麽大的摊儿,她一个人根本吃不下,遂也就没这个想法了,守着个衣铺和粮铺已经足够了,太贪心不见得有好下场。 她说完就发现他一双幽深的眼正沉沉的看着她,不由得有些心虚,问道:「殿、殿下,您这般望着我做甚?」 卫琅宴竟然破天荒的冲她扬了扬嘴角,以往见他都是面瘫的样子,这突然冲她这麽一笑,沈牡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子,就听见他说:「沈姑娘,本王好似没说过这东西是烧制出来的,你是如何得知的?」 沈牡丹脑子一下子就懵了,刚才瞧见这东西她就知晓这是烧制出来的,说话的时候自然没防备,一下子就溜出口来了,她啊了一声,忙说道:「回殿下的话,民女平日里喜欢看一些稀奇古怪的游记之类的书,曾在书籍中见过这样的玩意,说是用什麽东西烧制出来的,具体的民女也记不太清楚了。」 性命和银钱面前,沈牡丹自然知道该怎麽选择,一个防治蝗灾的法子已经足够了,她如今不想太招这人的眼了。 卫琅宴不说话了,门外响起鸠兰的声音,「殿下,血燕已经炖好了。」 卫琅宴道:「端进来吧。」 鸠兰端着血燕进来,瞧见殿下正坐在沈姑娘床头,手中的白瓷碗差点没端稳,她本不是伺候殿下的人,而是伺候小世子卫梓安的人,殿下这边没几个丫鬟伺候着,府中自然也没什麽女人。 跟着小世子身边这几年,也都没瞧见殿下亲近过哪个女子,昨个夜里瞧见殿下抱着一位姑娘急匆匆的回府,已经够惊吓了,如今还撞见殿下坐在这姑娘床头,吓得她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也不知这姑娘到底是什麽身分,瞧着穿着打扮也不是什麽富贵人家的人,竟入了殿下的眼。 鸠兰正胡思乱想着,就瞧见卫琅宴站了起来让到了一边,「伺候着她吃了吧,记得日後每天炖。」 卫琅宴这麽大个人杵在这里让沈牡丹微微觉得有些别扭,看他也没有要离开的样子,兀自把手中的琉璃杯子递给了鸠兰,让鸠兰放到桌上的锦盒里,鸠兰岂会不知这东西的珍贵,回头看了殿下一眼,发觉他没什麽表情,小心翼翼的接过了,把稀罕物放在桌上的锦盒里,这才又端起血燕,一口口的喂沈牡丹吃着。 第四章 这血燕是个稀罕物,用冰糖和红枣熬煮的血燕入口香甜、绵软细腻,味道是没话说,只旁边站了这麽个人让沈牡丹有些食不知味,一碗血燕入口也没吃出个什麽味道,鸠兰喂完了她,端着空的白瓷碗出去了,卫琅宴又顺势在她床边坐了下来。 沈牡丹也不知卫琅宴这人怎麽突然就跟她熟稔了起来,不过想起这事之後都还没跟他道谢过,不由得冲床边上的卫琅宴笑道:「殿下,昨天的事情还要谢谢您。」要不是他,昨天自己肯定就被人羞辱了,真是想想都觉得可怕,那阳石公主简直就是个疯子。 卫琅宴也想起昨天的事,知晓她差点就给卫蕙喂了那种药物,脸色便有些不好了,他知晓就算卫蕙如今被禁了足也没多大的用处,她若是想跑出来也是一样的。 他也不想吓坏沈牡丹,把话题扯开了,「这几日莫要随意的乱动,若是挂念家人的话,让他们来府中陪你一段时日。」 「多谢殿下。」沈牡丹自然也是知道自己这几日不能随意的动弹,若是可以,她实在不想住在这宴王府中,只如今也实在没法子。 很快就到了晚饭的时间,卫琅宴知晓自己在这里她有些不自在,便打算离开,让丫鬟伺候她吃饭,刚准备出房,沈牡丹突然道:「殿下,您的琉璃杯子。」 卫琅宴头都未回,只道:「你留下来玩吧,我留着它也无用。」沈牡丹也不好多言,默默看了眼桌子上的琉璃杯子。 鸠兰跟采莲伺候着沈牡丹吃晚饭,两人都是一脸的震撼,等到卫琅宴离开,鸠兰更是说道:「姑娘,殿下对你真好,还从未见过殿下如此待一个姑娘,这些年殿下身边连个伺候的女子都没有,真希望殿下能早日抬了姑娘进门,伺候殿下。」 两个丫鬟都知道沈牡丹的名字了,两人在安阳也待了这麽多年,从未听过有过姓沈的贵族,猜测这姑娘应该是个小门小户的姑娘家,自然不会把她往正妃的位置上联想,觉得能给自家殿下做妾已经是极大的福分了。 沈牡丹吞下口中的食物,笑道:「莫要说笑了,我与殿下并无什麽,只是殿下出手救了我,我对殿下也只有感激之情,待伤势好了之後我会离开王府的。」她岂会把自己和卫琅宴联想在一起,先不说卫琅宴会不会喜欢她,至少她是绝对不会选择卫琅宴这样的男人的。 其实经历了罗南的背叛,沈牡丹对感情的事情根本没有多想过,偶尔想一下,也是觉得日後为了让爹爹放心,寻一个门当户对的男人嫁掉,她会努力相夫教子,做个贤良的妻子,夫婿若是喜欢其他的女子,想抬进门来她也不会拦着,虽见过了那样一夫一妻的世界,但就只当是个梦境罢了。 鸠兰、采莲都没想到沈牡丹会如此回答,也不好再说什麽,伺候着她用完了饭食就退了下去,沈牡丹一个人躺在床上,听着炭炉里炭火烧得劈里啪啦的声音,又慢慢的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卫琅宴坐在书房里看书,小世子卫梓安正练着大字,下面的陈弘文正说着凉州那边一些需要处理的事宜,卫琅宴忽然放下手中的书本,道:「弘文,你去找一些游记杂录过来,多找一些。」 陈弘文抬头看了眼卫琅宴手中的游记,说道:「是,殿下,属下会让人多寻一些游记过来,只是殿下怎的突然对这些书籍感了兴趣?」 卫琅宴道:「想找一些东西。」他顿了下又问道:「弘文,你可从这些游记之中瞧见过蝗灾的防治法子,或者琉璃的烧制过程?」 陈弘文笑道:「这个倒是没瞧见过,不过也不无可能,这些游记本记载的就是一些奇人异事,或者一些世外高人的所见所闻,大概一些高人留下的手劄当中会有这样的记载,不过这些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 卫琅宴不多说什麽,合上手中的游记,放在了身後的书架之上,起身去看卫梓安练字,等着卫梓安一张宣纸写完,他便指出了其中一些不足的地方,卫梓安点了点头,又铺开一张宣纸继续写了起来,卫琅宴则同陈弘文商议凉州那边的事宜。 等到卫梓安的字写完,坐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七皇叔,等到卫琅宴交代的事情也差不多了,卫梓安这才欢喜的奔到了他身旁,笑咪咪的问道:「七皇叔,我想去瞧瞧沈家姐姐可不可以?」 卫琅宴把卫梓安抱在了自己膝盖上坐着,说道:「只怕你沈家姐姐已经睡下了,明日再去看她可好?梓安可觉得腹饿?」 卫梓安露出失望的小眼神,遂又点了点头,摸了摸小肚子,「七皇叔,我饿了。」 卫琅宴让人送了熬煮得烂烂的银耳小米粥过来,等看着卫梓安把一小碗米粥喝完,这才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卫梓安揉了揉吃饱的小肚子,看着丫鬟退出书房,忽然想到了什麽,转过头眼巴巴的看着卫琅宴,「七皇叔,我听家里的丫鬟们说七皇叔喜欢沈家姐姐,打算抬沈家姐姐进门做妾来伺候七皇叔?」 陈弘文原本正在一旁写书信给容云鹤,听了这话也不由得抬头看了自家殿下一眼,发觉殿下竟然笑了一下,又听见卫琅宴说:「目前是觉得沈家姑娘还不错,不过若是日後真的喜欢上了,她就是你七皇婶了,莫要听那些奴才们瞎说。」 卫梓安欢喜的点了点头,「我也很喜欢沈家姐姐,她要是能做梓安的七皇婶就更加好了。」 第二日宫中的女医官过来替沈牡丹施针治疗,等女医官走了後,沈焕和思菊就过来了,两人瞧着沈牡丹精神不错也放心了许多。 昨日宴王虽然说过让两人来王府住着陪她的话,沈牡丹可没当真,自然也不会让两人住在王府里,又担心沈焕上辈子的事情发生,等两人走的时候沈牡丹就交代思菊,不管沈焕去那里,她一定要紧紧的跟着,莫要让他一个人出门,思菊自然点头应承了下来。 今儿个卫琅宴又去了宫中,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个琉璃花瓶回来,让丫鬟剪了几枝冬梅插在琉璃瓶中,摆放在沈牡丹的房间里,看着含苞待放的冬梅,沈牡丹总觉得有什麽地方怪怪的,看了一眼床头站着的卫琅宴,他虽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面部表情缓和不少,更是问了她一句:「可还喜欢这冬梅?」 沈牡丹笑了笑,「很漂亮,谢谢殿下。」 卫琅宴吩咐下去,「记得每日去梅园里面折几枝新鲜梅枝替换。」丫鬟急忙应下。 之後卫琅宴摒退了丫鬟,靠在房里的一贵妃榻上看起了书,沈牡丹压下心中怪异的感觉,暗暗告诫自己这里是王府,殿下自然是想待在哪里就待在哪里,就当他是不存在的好了,可目光总不由自主的移向贵妃榻上那面容俊朗、神色闲散的男人,他也的确是在看书,不时的翻动一下书页。 渐渐过了半个时辰,沈牡丹竟有些习惯了他的存在,闭目想着关於沈焕的事情,正胡乱猜测上一世发生的事情,忽然就听见卫琅宴问她,「你父亲可是儒生?如今在家做些什麽?」 沈牡丹愣了下,看了他一眼,急忙回道:「家父乃是始元十五年的儒生,之後一直未曾被举孝廉,这些年也就闲散了下来,如今帮着打理家中的粮铺。」 卫琅宴淡淡的嗯了一声,又问:「你们沈家和平陵的沈家有何关系?」 平陵?那是凉州的都城,沈家嫡出正统那一支就在平陵,爹如今应该正在平陵沈家祭祖才是,她也如实回答了,卫琅宴嗯了一声不再多问什麽,房里又恢复了方才的寂静,两人这一待就是一个下午的时间,期间只有鸠兰端着一盅冰糖红枣炖血燕,进来伺候沈牡丹吃了。 沈牡丹对这价值千金的血燕实在有些吃不下去,好不容易吃完了,等到鸠兰出去,她才开口道:「殿下,民女谢殿下的厚爱,只是这每日的血燕实在不必了……」 不等她说完,卫琅宴已经道:「这是补身的东西,我同梓安也不吃这东西,府中也没其他什麽人,你吃着补身。」 沈牡丹不说话了,闭目休息,卫琅宴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才离去,之後的几天亦是如此,只要他在府中,就会待在沈牡丹的房间里,两人一个躺在床上休息,一个靠在榻上看书,偶尔闲聊几句,期间小世子卫梓安也来看望了她几次,每次都缠着她说了许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