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我之外，你不准和别人上演爱情喜剧(除了我以外，不许跟别人发生恋爱喜剧喔)》


 第一话 想在秘密禁止之下，卿卿我我

    我的高中生活有了女朋友。


    『──来，希墨。过来这里……』


    『不行啊，夜华。难得你帮我重新打好领带，怎么能马上解开。』


    『这种东西现在只会碍事，我想更近距离地感受你。』


    『可是，在教室里不好吧，如果有人来了……』


    『那样不是更令人兴奋。坦诚以对吧，要忍耐在春假已经忍得够久了。』


    『……可以吗？』


    『我也来脱掉制服喔。』


    『夜华。』


    『希墨，可以喔。』


    ──我的妄想一直失控狂飙。由于这样，我对于她答应告白后的事情都记不太清楚了。


    我兴奋到完全不在意校长冗长的致词，开学典礼在不知不觉间结束，我回到了教室。


    老实说，我对自己在导师时间作自我介绍时说了什么话记忆也很模糊。


    多亏去年我在篮球社时结识的朋友七村龙随便挖苦了几句话，气氛应该没变得很奇怪。


    相对的，有坂仅仅最低限度地报上姓名后就乾脆地结束了。


    「我是有坂。我没什么话要说。」


    她的言行举止冷静到就像开学典礼前与我的对话没发生过一样，令我不禁很佩服。看样子，忍耐力受到考验的人似乎只有我而已。


    在结束自我介绍就坐时，她瞥了我一眼。


    那视线短暂的互动，让我切实感受到告白成功了。


    糟糕，我不禁自然地咧嘴露出笑容。


    和有坂夜华在一起时，为了不输给稀世美人给予的紧张感，我得以维持住坚决的态度。但这种紧张感解放后，我的脑海中就开满小花，一片色彩缤纷，春光正好。


    你可以笑我是花痴。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这种状态很危险啊。」我为未来感到忧心。


    如约定一般，我不准备在教室中与有坂表现出情侣的举动。我本身也无意炫耀美丽的情人，反倒对于保密有种优越感。


    但即使打算隐藏，感情也会从各方面流淌而出。


    我一边想著必须警惕，一边忍不住直盯著自己的女朋友观察。


    「真不愧是提议保密的人，表情是超级扑克脸呢。」


    有坂坚持著一本正经的态度。看她表现得那么冷静，连我都有一瞬间险些忘记我们正在交往。


    我试著托住脸颊并捏了一下，疼痛确实传来。这是现实。


    「濑名同学，你从刚刚开始不是在发呆就是坐立不安，注意力很散漫喔。」


    站在讲台上的神崎老师看不下去地开口提醒。


    「我的反应那么奇怪吗？」


    「打起精神来，因为今年我也打算请你担任班长。」


    「支仓同学，请代替他喊口号。」神崎老师有点无言地指名了另一个学生。


    「是。今天濑名同学心不在焉，那就由我支仓来代为喊口号。起立──」


    在支仓朝姬声音悦耳的口号之下，今天的导师时间结束了。


    「墨墨，你早上明明一副刚彻夜守灵完的表情，现在心情却心花怒放呢。」


    用倦怠的声音找我说话的女孩，是去年也同班的宫内日向花。


    她留著金色短发，戴著耳环。长相非常稚气，但眉眼美丽清澈，滴溜溜的眼眸让人想到可爱的小动物。个子娇小的她皮肤白皙纤瘦，腿也细得像竹竿一样。她身上披著oversize的连帽外套，而不是制服外套。连帽外套总是从一边肩头滑落，将过长的袖子甩来甩去，是她的习惯动作。


    我们就读的永圣高级中学虽然是升学高中但校风自由，容许个性化的装扮，不过她有种独特的可爱，受到大家的喜爱。


    顺道一提，她还有为亲近的人取奇怪绰号的习惯。


    我叫希墨，所以绰号是墨墨。因此我也叫她小宫。


    「是吗？我很正常啊。」


    「完全不一样啦。神崎老师也是，居然连续两年都指名你当班长呢。」


    「不然小宫来代替我吧。」


    「女生这边一定是朝姬吧！」


    「我可没说我要接受喔。」


    「去年你也这么说，结果不是没拒绝吗。」小宫笑著说道。


    「我也投濑名一票。因为你来当班长的话，感觉会接受各种困难的请求。」


    「七村，别把我当成杂务工。」


    加入对话的人，是篮球社的主将七村龙。他身高一百九十公分，肌肉结实，和小宫站在一起就像是巨人与妖精一样。


    「七七，我们今年同班呢。多多指教～」


    「喔，多多指教。宫内今天也很小巧呢。」


    「是七七你太大只了～」


    全班最魁梧的男生与最娇小的女生和平地聊著天。


    「对了，濑名。自从回教室以后，你盯著有坂也看太久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没看那么久啦。」


    听到七村指出这一点，我装傻回应。


    「骗人。你盯著她猛看，眼睛都泛著血丝喔。」


    「你多心了。还有，我只是没睡饱而已。」


    「那你就睡到课堂开始前吧。今天早上你很早就到教室了吧？」


    七村开朗活泼又轻浮，但唯独对社团活动十分热情。他总是在做完扎实的晨间训练后再进教室，因此也知道我远比平常更早到校。


    「哎呀，今天的墨墨可疑的行动很显眼呢，七七。」


    「这很可疑啊，宫内。」


    这对大小搭档意味深长地交换眼神。


    「对我这种人感兴趣，你们才奇怪吧。」


    「我当然知道观察不起眼也不有趣的平凡人濑名很无聊啊，可是你今天不对劲。」


    「七七你讲得太过火了。墨墨只是低调又成熟而已。」


    「总之，意思就是朴实又没个性吧。」


    「不要再打击他了！」


    「……真是口没遮拦。」我露出苦笑，忽然发现教室里已经不见有坂的身影。


    她先回家了吗？


    不，她一定在美术准备室，那是有坂惯例的行动模式。


    「你们两个别在那东拉西扯，快点回家如何？我要走喽。」我将书包扛上肩头。


    「七七，嫌犯正企图逃跑！」


    「濑名，我们都找到证据了，你就老实地坦白交代吧。顺便把自我介绍时我帮你应付场面的人情还来。」


    七村化为一堵巨大的墙挡住我的去路。


    「我是没睡饱精神涣散啦，提早到校也是因为我直到天亮都没睡著。」


    「墨墨，那样我会有点担心耶。」


    「回家以后，我会好好睡一觉的。」


    「宫内对濑名还真放水。」


    小宫乾脆地收手，让七村有些不满。


    「小宫与你不同，才不八卦呢。欠你的人情下次再找机会还你。再见。」


    「喔，我很期待。」七村也乾脆地让开了。


    「墨墨，再见，好好休息吧～」


    小宫也甩动长长的袖子，目送我离开。


    我走出教室，笔直地前往美术准备室。


    美术准备室位于校舍相当深处的地方。


    此处是有坂夜华藏身的圣地。


    我悄悄地打开未上锁的门。


    和煦的阳光映照下，明亮的室内空间飘荡著一丝油画颜料味。


    墙边挂著名画的复制画，并排的许多金属架子上，杂乱地塞满了数量庞大的学生作品，一直到架子顶上都摆得满满的。我按照平常的习惯望向上方，查看有没有东西掉下来。放在侧边桌子上的素描用石膏像，被夜华以目光互不交会的不同方向摆放著。


    而从门这边看去位于死角的架子后方那狭小的空间，就是有坂的固定位置。


    在那个向阳处，她露出毫无防备的表情，静静地发出睡梦中的鼻息。


    「真悠闲呢。」


    那张不管从任何角度来看都工整又毫无瑕疵的脸孔，是神要赐予人类会略嫌奢侈的造型美。即使和房间里陈列的名画中的美女与石膏女神像相比，她也毫不逊色。


    能够瞻仰这一幕景象的我，是非常幸运的人吧。


    如果我有艺术才能，真想把这份感动化为绘画或音乐永远留存。


    我轻轻放下书包，默默地望著有坂的睡姿。


    我可以一直看下去。虽然我想充满绅士风范地这样帅气断言，但现实中的高中男生，没办法做出如同少女漫画男性角色般的潇洒行动。


    光靠自己的记忆力并不可靠。我按捺不住地启动手机的相机，试图偷偷地用图像把这份感动保存下来。


    我注意著包含衣服摩擦声、气息与呼吸声在内的一切，谨慎地决定构图。


    然而有坂敏感地察觉我的鬼祟的举动，清醒过来。


    「……别猛盯著我看行吗？」


    「原来你在装睡喔。」


    「濑名，你来得好慢。」


    「因为有朋友找我说话。」


    「不如说，你在教室里也看我看太久！」


    「果然被发现了吗？我的朋友也这么说。」


    「什么『被发现了吗』！班导不是也提醒你了吗！任何人都会发现！我可是神经非常紧绷地努力板著脸以免露出笑容耶！」


    「喔，有坂也有在努力啊。」


    「有啊！否则没办法像平常一样！」


    有坂就像迁怒于我般嚷嚷著。


    「这让我放心了一点，你果然也觉得很高兴啊。」


    「──那当然，这可是我第一次交男朋友，我也会有点飘飘然呀。」


    真是悦耳。第一次交男朋友。就像在仔细体会那句话的美好，我抬头仰天。


    「太感恩了。」


    「不要突然闭上眼睛露出恍惚的神情，好恶心。」


    「我在感谢恋爱之神。」


    「比起想著神，还是看著我吧。」


    「你刚才还生气我看你看太久了吧。」


    「那是指在教室里！在这里我们是两人独处吧。」


    有坂意味深长的说法，让我咕嘟一声吞了口口水。


    我们目光交会。


    两人的距离不会太近又不算太远，只要伸手就能触及。脸庞也看得很清楚。在和煦的春日阳光中，我思考著此时此刻能够采取的最佳行动。


    她的嘴唇吸引了我的眼神。


    这是那个吗？就是可以亲下去的情境吗？可以吧，可以对吧！


    「濑名？」


    「有坂。」


    我微微探出上半身接近她。


    霎时间，有坂敏感地察觉气氛变化，匆忙地起身。


    「对了，濑名！你饿了对吧！你早餐也没吃，我们去吃午餐吧！嗯，这样很好！只有这个选择啦！」


    「但我至少想再多注视著你一会啊。」


    「没办法。我的脸都要著火了。」


    呼～有坂吐出发热的吐息。


    我的女朋友明明性格好强，却对亲昵动作一点抵抗力都没有，非常纯情，那个落差使得我心怦怦直跳。


    虽然和预想中不同，这倒也非常令人高兴，或者说值得期待。


    「我的女朋友所有地方都很可爱呢。」


    我说出太过诚实的感想。


    「明明受到称赞，我感觉却像是输了一样，这是为什么呢？」


    「情人之间有输赢之分吗？」


    「明明当然是我更喜欢你，我总觉得你没接收到这份心意。」


    「怎么样算是你赢了呢？」


    「濑名你少了我就活不下去。」


    「──什么啊，我早就是这样啦。」


    「唔咦？」


    有坂发出错愕的叫声。「我已经饱了。」看著她因为我的回答心慌意乱的坦率反应，我有种开悟的心情。


    「咦？你不去吃午餐吗？」


    误会我的意思的有坂，忽然不安地看过来。


    看来我的女朋友虽然给人冷静的印象，其实感情表现很丰富。


    「当然要去！这可是你的邀请，我不可能不去！」


    有坂脸上又恢复笑容。


    我第一次理解了那种想炫耀情人的心情。


    我的女朋友很可爱喔────────！我很想放声大喊。


    ◇◇◇


    为了避免被本校的学生发现，我们前往远离车站的家庭餐厅吃午餐。


    虽然在男女两人单独一起放学时，就可能会被人胡乱猜测了，但这是等级有差距的情侣的可悲之处。只要我们没牵手，应该没有人会认为我们是情侣吧。


    我心知肚明，没有任何长处的我与校内著名的美少女有坂夜华并不相配。


    正因为如此，要将我们的情侣关系保密应该很简单。


    「我说有坂，既然你这么担心，那分头走在餐厅会合也行喔。」我贴心地试著提议。


    因为今天只有开学典礼，所以在中午将至的现在，大多数学生早已放学了。


    但有坂很注意与我之间的距离，注意到谨慎过头了。她从走出美术准备室的瞬间起就开始这样，在鞋柜换鞋之后，一边装作碰巧与我往同个方向回家一边走在路上。


    「我不要，不能两个人一起说话好寂寞。」


    就像这样。


    你是可爱星球的可爱星人吗！


    外表成熟的有坂做出孩子气的举动，反倒更强调出她的可爱。


    她东张西望地提防著周遭，巧妙地保持刚好可以和我说话的距离。


    因为家庭餐厅还没到人多的午餐时段，我们立刻入座了。


    「要吃什么好呢？」


    相对于仔细挑选的有坂，我连菜单都没翻开就马上做决定。


    「我吃综合烤肉和大碗饭，加点自助饮料吧。」


    「你已经决定了？」


    「自己爱吃的东西不会改变啊。」


    「真是毫不犹豫耶。」


    有坂一脸认真地看著菜单。


    「你很犹豫呢。」


    有坂从菜单上抬起头，显得有话想说地看著我。


    「因为我第一次来家庭餐厅，不知道哪一种才好吃。」


    「咦，真的假的？」


    在现今社会上，日本会存在几个第一次体验全国连锁家庭餐厅的女高中生呢？


    「真是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


    「我以前没机会过来呀。因为小时候帮佣的阿姨会煮饭给我吃，而现在我的兴趣是自己做菜。我也没有会一起去餐厅吃饭的亲近朋友。」


    根据我以前听说的内容，有坂家位于东京中心区域黄金地段的高楼大厦顶楼。她的双亲都有工作，忙碌地穿梭于国内国外，很少回家。她姊姊是理工科系的大学生，平日都睡在研究小组的研究室，她平常等于一人独居。


    「以后会有很多机会跟我一起来啊。你就依照今天的心情挑选，下次再点别的菜色就行了。」


    「第一次很重要吧。」


    「我可不记得第一次在家庭餐厅里点的是什么喔。不过，我想大概是儿童餐吧。」


    「你明明记得嘛。」


    「幼稚园小孩不会主动点什么科布沙拉或和风定食吧？」


    「……但是，现在是我和你的第一次约会呀。」


    有坂将菜单像墙一样竖起来，挡住脸庞。


    真是惹人怜爱～我快萌死了。


    「这个按钮是什么？」有坂像要掩饰般地按下呼叫铃。


    「您有什么需求，客人。」


    当然地，店员过来点菜了。


    「呃，那个，濑名连我那一份也一起点吧！」慌张的她把事情全丢给我了。


    「我要综合烤肉和大碗饭，她是番茄海鲜义大利面，两人份的自助饮料吧，还有薯条。有坂，这样可以吗？」


    「没问题。」


    店员复述了我们点餐的内容作确认后关闭平板，告诉我们「饮料吧在那边，欢迎取用」后回到前场。


    「吶，你为什么马上就决定了菜色？为什么是番茄海鲜义大利面？」


    「我点了其他想吃的东西。如果你不想吃，跟我交换餐点就行了，肉类和海鲜也不会重复吧？而且你对海鲜不会过敏。薯条是给我们当零嘴用的。」


    「……即使碰到硬塞过来的问题，你在必要的时候还是处理得很好呢。」


    「最后要吃甜点吗？」


    「我也赞成这个提议。」


    「那就好。」


    「对了，我们点不同的甜点分著吃如何？」


    「好啊。」


    「那就决定了！」


    有坂再度愉快地看起菜单，我也望著她半晌。


    「……濑名，你老是盯著我看，这样开心吗？」


    「很开心啊。」


    「视线让人在意。」


    「那么，你烦恼要选什么甜点的时候，我去拿饮料吧。你有想喝的种类吗？」


    「等等。我也一起去。」


    我们一起走到饮料吧区，饮料吧的操作又让有坂雀跃不已。「这个真有趣。不但有许多种类，还可以无限畅饮。」她像个小孩子般眼睛发亮。记得小时候我也觉得注入饮料这个动作本身很有趣。


    虽然这么晚才提，我本来以为第一次约会会更紧张的。


    但这里是在我熟悉的活动范围内的家庭餐厅。因为有坂出乎意料地玩得很开心，让我也不会变得过度僵硬紧张。女性的笑容果然伟大。虽然在约会过许多次后，碰到麻烦也可以当作惊喜来享受，不过一开始我还是想在没什么忧虑的情况下约会。


    我偷偷放下心来，喝了口饮料润喉。


    我们端著饮料回到餐桌，餐点在一会儿之后送了过来。


    「我开动了。」她面对番茄海鲜义大利面合掌说道。


    我觉得这种在不经意间展现的好教养很迷人。


    和有坂在一起，吃惯了的料理感觉也变得远比平常美味许多。


    品尝餐后甜点的同时，我在最后还有一件事要做。


    「有坂。」


    「看你表情突然严肃起来，是怎么了？」


    有坂规矩地停下正用长汤匙吃百汇的手。


    「我们还剩下一个必须要做的重要步骤没做。」


    「第一次约会，也开心地了吃一顿饭，你还有什么想做的吗？」


    「那倒不如说是大多数男女在交往前就会做过的事。」


    「咦。那不是很重要吗？」


    「嗯。我们会烦闷地度过春假，原因就是没做这件事。」


    「到底是什么事？」


    「就是男女之间要让关系更加深入绝不可或缺的亲密交流。说得极端点，说少了这件事的情侣就会分手也不为过！」


    我不禁极力主张起来。


    「让关系深入的亲密、交流。少了这件事就会分手……那个难道是──」


    夜华大大地倒抽一口气，看样子她意会到了。


    「可是从交往前就在做……一般情况是这样吗？这是理所当然的？」


    「倒不如说，我们为何没有做过才让我感到不可思议。」


    「不会吧！顺序没弄错吗？那不是好好地循序渐进之后，那个，最后再做的事情吗？大家都这么乾脆地下结论，就去做了、吗？」


    有坂不知怎地慌乱过头，整张脸在转眼间变得红透了。


    「我现在就想做！」


    「你在家庭餐厅乱说什么傻话啊！」


    当我表达决心，她用远比我更大声的音量叫喊。


    餐厅内的视线集中向我们的餐桌，有坂突然老实安静地缩起身子。


    「我自认我说的话不至于毫无道理啊……」


    这次轮到我对有坂过激的反应感到困惑。


    「……濑名，你从去年开始一直都想做吗？比方说，你来美术准备室时也一直想著那种事吗？」


    「如果时机适合的话……我当然有过这种念头。」


    「我感觉到有危险。」


    「……有坂。你该不会在想著超前超级多的事情吧？」


    「禽兽别找藉口了。」


    被美少女当成洪水猛兽严加提防，让我了解到她误会了什么。


    「我想做的事情──是交换联络方式。」


    「……为什么我们至今都没有交换联络方式呢？」


    我的女朋友一脸认真地问。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回归平常的对话。她散发出强烈的气势，不准我提及刚刚的误会。


    「因为你一直都摆出『我不需要朋友』的态度吧。」


    从入学开始，她就澈底没跟任何人交换过联络方式。也没有加入班上的line群组。去年有必要的时候，都是我以口头通知她联络事项。


    「因为，我既没跟人联络过，也没有想联络的对象。」


    「那你有安装line吧。」


    「不过，我只会用来联络亲人而已。」


    「把情人也追加上去怎么样？」


    我重新告诉她。


    依照至今的对话走向，我以为有坂会乾脆地回答「好啊」，她却突然陷入沉默。


    她仅仅一本正经地注视著我。


    「不行吗？」


    我无法再承受那股沉默，战战兢兢地确认。


    「当然好啊。」有坂嫣然微笑。


    「……有坂使坏起来对心脏很不好啊。」


    我将额头靠在桌边，深深地发出叹息。


    「有这么需要惊慌吗？」


    「拜托你开玩笑时表现得再简单好懂一点。太逼真了，我没办法轻轻带过。」


    美人的认真表情毫无破绽。


    「因为今天一直被你掌握主导权，我也想吓吓你嘛。」


    我的女朋友天真无邪地说出这种话。


    「陪你来家庭餐厅这点小事，说得还真夸张。」


    「只要是情人为我做的事，无论是任何事我都很高兴。」


    于是，花了大约一年时间后，我们终于得以交换联络方式。

 第二话 喜欢之情流淌而出

    「总算弄到手了。」


    手机画面上显示著有坂夜华的名字。


    相隔一年后，我得到了她的联络方式。


    「还真久啊……」


    我一头倒在床上，几乎喜极而泣。


    我在自己的房间里度过放松时刻。沉浸在今天不知是第几次感受到的成就感中，又咧嘴露出笑容。将有坂送到车站后，我在回家的路上一直处于这种状态。吃晚餐聊天时也心不在焉，惹得妹妹怀疑地说：「希墨，你在暗爽什么啊。」


    「终于渐渐像情侣了呢。」


    新学年的第一天就有个好开头。


    一起放学，在家庭餐厅共度愉快时光，符合高中生风格的制服约会。真青春呢。


    「……好了，要传什么讯息给她呢？」


    我输入讯息又删除，输入讯息又删除，反覆这样大约一个小时了。


    要是有顺势早早发个贴图给她就好了。


    不能说错话破坏今天的余韵的压力，让我直到现在都尚未传送第一句讯息。


    我把手机放在枕边，让脑筋打结想不出好文章的脑袋休息一下。


    「没想到能够与有坂交往啊……」


    我看著天花板，忽然回想起我与有坂漫长的恋情开端。


    ◇◇◇


    有坂夜华在入学时，就已在校内引发传闻。


    一个美丽绝伦的美人在入学考试考出最高分，并拒绝担任新生代表在开学典礼上致词。而在入学后的考试，也不曾失手让出学年第一的位置。


    而且，这位神秘的美少女讨厌交际。


    尽管会来上课，除此之外她没有任何个人的交友关系。


    她午休时一定会从教室消失，谁也不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


    ──对于朋友，这位美丽孤傲的优等生不结交、不追求、不让人接近。


    她总是用沉默武装自己，不结伴成群，不展露笑容。


    对企图干扰那种神圣的寂静之辈，给予毫不留情的天谴。


    当她偶尔在休息时间待在座位上时，就会被不分班级或年级的人告白。


    有坂的作法十分巧妙，不会自己开口拒绝对方。


    首先，即使有人找她攀谈，她目光也不会和对方接触，会假装完全没有听见。由于被视为完全不存在，有七成的人会在此淘汰，装成是自言自语离开有坂身边。


    两成纠缠不放的告白者，会用烦人的肢体动作强行吸引她的注意力。但他们会被她冰冷的眼神与美貌所压倒，愈说愈小声地离去。


    最后一成人即使如此也不退缩，会单方面地说出自己的心意。对于这种严重造成别人困扰，不知还能不能称作告白的恐怖行动，有坂会用一句话加以扼杀。


    『碍事。』


    她这种对任何人都秉持一贯的态度在整个学校里传开，去年的黄金周假期结束后，跑去找有坂告白的蠢蛋完全绝迹了。


    同班同学也不再靠近在外表、智力、漠不关心这三方面居冠的她。


    高中生没有幼稚到会当真相信「大家相亲相爱」这种说法的程度。一边寻找彼此感到恰当的距离一边选择人际关系，反倒是社会性受到培育的证明吧。


    就这样，有坂夜华这位美少女成为了只能远观不可碰触的存在。


    这也是有坂本人希望的立场，只要不主动随便干涉她就不会出问题。


    然而，负责管理学生的校方不想对此置之不理。


    有坂注重沉默与漠不关心。


    除非老师在课堂上点名她，我从不曾看过她主动发言。她异样地极少表达意见，令班导神崎紫鹤感到担心，决定找人担任与有坂之间的桥梁。


    被选中的人就是我濑名希墨。


    理由很单纯。


    因为我与有坂同班，又是班长。


    「有坂同学极端地避免与他人建立关系。」


    「她似乎很不擅长与人来往呢。」


    「看来与其说不擅长，不如说只是厌恶而已。所以，濑名同学你去和她拉近关系吧。」


    这位美女老师总是突兀地对我拋出难题。


    「──神崎老师，话题一下子跳得太远了。」


    「濑名同学你能做到的。」


    漂亮的女老师坚称我能做到。


    「其他人不管对她攀谈多少次都通通失败了啊。我认为把常理强加在像有坂这种特别的人身上不太妥当。而且她午休时间一定会从教室消失。」


    我率直地表达意见，试图闪躲这个不可能的任务。


    「有坂同学在美术准备室。濑名同学，去找她吧。」


    神崎老师不知为何知道她在哪里。


    「像这种敏感的问题，我想派同性过去较好吧？让我这个男生过去，只会令她戒心更重的。」


    我用合理的理由再度试图婉拒，但我从一开始就无权拒绝。


    「总之，请先试著去美术准备室一趟。要谈等你去过后再谈。」


    我屈服于神崎老师的强制要求之下，无可奈何地前往有坂躲藏的美术准备室看看。


    「碍事。回去。消失吧。」


    当然，那个有坂不可能欢迎外人。


    连续三个拒绝字眼就像先发制人的攻击般冲著我而来。


    有坂从门后窥探我的反应，整个人就是戒心的化身。她非常不高兴，敌意满满。


    她警惕地观察著我，尝试用那锐利的目光赶走我。原本我会被她目光的压迫感击倒，垂头丧气地离去。


    然而，应该从一开始就坚持沉默到底的有坂却正常地发出声音，令我很意外。


    「……濑名同学，你怎么会知道这里的？」


    有坂非常怀疑地问了停留在门前的我。


    「啊，原来你知道我的名字？」


    「你是班长吧。好了，回答我。」


    用质问口吻说话的有坂，看来对告密者是谁心里有底。


    「是神崎老师告诉我的。」我也老实地回答。我不想胡乱隐瞒，令有坂变得更加不悦。


    「那个班导！你没有告诉其他人吧？」


    「没有。」


    「就这样一辈子别告诉任何人。那么，再见，再也别过来了。」


    她就像决心不让任何人进入自己的地盘般宣言。


    「看来有坂你没有沟通障碍啊。」


    「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你可以与人正常交谈，你在教室总是不讲话嘛。」


    「因为没有值得交谈的人。」


    「这样啊，希望你尽快找到那样的人。」


    「多管闲事。」


    「所以，用我当练习对象如何？」


    为了达成被指派的任务，我试著提议。


    「这是什么道理啊，浪费时间。」


    「不好意思，这是班导交代的班长的工作，你就忍一忍吧。」


    「老师的走狗！」


    「话讲得真难听。」她骂得太过痛快，让我露出苦笑。


    「不想被骂就离开这里。」


    「原来你有在骂人的自觉啊。」


    「有问题吗？」


    「不，我现在才发现，我们讲了不少话耶？」


    在我所知的范围内，我没看过有学生和有坂交谈过这么久的。


    这可能是个新纪录喔？


    「谁管你！」有坂大力地关上门。


    这就是我与有坂的第三类接触。


    虽然在前往美术准备室前心情沉重，不过实际见面后，我反倒感觉心情愉快，也得到了不错的反馈。什么啊，实际交谈起来，她意外地有趣嘛。


    就像这样，我一开始连喜欢的「喜」都没有，基于纯粹的好奇心，开始有空就跑去美术准备室。


    「纠缠不清！回去！」


    有坂每次都以带刺的态度与咒骂试图赶我走。


    在美术准备室独处的时间，对她来说应该特别重要吧。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我等于是天天被甩一样。值得庆幸的是，美术准备室位于校舍角落，没有旁人看见我与有坂的互动。


    有段时间，我总是在门前与她站著说话。


    「濑名同学，你知道放弃这个词汇吗？」


    「因为我比有坂你所想像的更享受你的咒骂喔。」


    「你是被虐狂？」


    她露出打从心底倒胃口的表情，轻蔑地看不起我。


    「明明只有闲聊而已，你却连我的癖好都看穿了？有坂你真厉害！」


    「为什么会是这样啊！」


    「好了好了。今天学校餐厅挤爆了，让我在这里吃午餐嘛。」


    「才不要。」


    当我开玩笑，她就会很认真地生气。换成其他人，她明明会无视对方，对我却一一有所反应，真不可思议。果然是因为秘密基地被我知道了，让她感到不安吧。


    至于我，纯粹是觉得与有坂之间无拘无束的互动很有趣而已。毕竟她太过高不可攀，我并未将她意识为恋爱对象。所以虽然会紧张，我得以和她正常说话而没有被冲昏头。


    「……话说，你的嘴角是受伤了吗？」


    明明正在生气，有坂眼尖地注意到了。尽管她平常对他人不感兴趣，但眼睛很尖，所以我不能大意。


    「我走路没看路，撞了一下。」我随便蒙混过去。


    「笨手笨脚。我看你也是不小心跑来这里的吧？所以老实地回去吧。」


    「我没有说要开心地聊天啦，我会待在旁边默默吃饭的。」


    「真烦人，其他还有很多可以吃饭的地方吧？」


    「好了好了，偶尔跟别人一起吃午餐，你的心情或许也会转变喔。」


    「都怪你，我的心情糟糕透顶。」


    「那样很难受吧，你最好去保健室休息。放心吧，我会在这里看门的。」


    「都叫你回去了吧！」


    应该是累积了不少对我的挫折感吧，有坂像威胁般使劲一拍塞著油画的架子。


    我发现叠放在架子最上方的油画滑落下来。


    就快要掉落在她的头上。


    「有坂！」


    我拋开午餐的面包踏进美术准备室，霎时间盖在她身上护住她。油画画布的尖角砰地撞在我的背上。


    「好痛？」


    木框很硬。袭击背部、肩膀、手臂与后脑的疼痛，让我反射性地全身使力。


    也就是说，我用力抱紧了护著的有坂。


    「────！」


    耳边响起她屏住呼吸的声音。


    然而，由于正在忍耐痛楚，我无法理解状况。我们直接失去平衡，一起倒在地板上。


    当我睁开眼睛，有坂的脸庞就在眼前。


    「非法入侵。性骚扰。攻击妇女。」


    在我身下的她眼泛泪光，身体僵硬。


    我立刻离开有坂，但疼痛得脚步踉跄。不止掉落的油画造成的伤害，我在摔倒时还撞到手肘与膝盖，没办法站稳。全身痛得厉害，我几乎要哭了。


    「抱歉。」


    总之，我先开口道歉。


    我转开视线看向地板，发现本来午餐要吃的面包已经被油画压烂了。


    而且我痛得快晕过去，也丧失了食欲。


    剩下的只有尴尬的气氛。


    有坂缓缓地起身，低头直盯著我。


    「真好啊，这里在校舍角落，即使我发出尖叫也没有人会听到。」


    「抱歉，我得意忘形了。这是我自作自受。」


    「就是说啊，我还必须清理善后呢。」


    「我会清理的。」


    「无论如何，你暂时动弹不得了吧？」


    我依然瘫坐在地上，靠在墙边等著疼痛消褪。


    「……你说得没错。你没受伤吧？」


    「屁股被撞到了，好痛。如果我闹起来，是不是就再也不必见到你的脸了？」


    生杀大权掌握在他人手中的恐惧感让我颤抖。


    有坂一边说出要让我的高中生活落入地狱的可怕威胁，一边隔著裙子抚摸她丰满的屁股。不，要是情况糟糕的话会被退学吗？放过我吧。


    「这样炫耀地在男人面前抚摸屁股不太好吧？」


    平常都装出完美的模样，这样未免太大意了吧。


    「不要仔细盯著看！」


    砰！有坂的长腿突然紧贴著我的脸伸过来。


    一记凌厉得惊人的飞踢壁咚。


    我暂停呼吸僵住不动。


    （插图009）


    「你、你打算杀──」在回神的瞬间，我发现眼前景色的真面目。


    跃入眼帘的东西，是她的内裤。


    由于她将腿高高抬起，露出的裙底被我看个正著。


    精致的蕾丝配上性感的设计，颜色也是大红色。


    我慌忙转开头，烙印在眼中的景象却依然赤裸裸地留在脑海中。


    「……天堂与地狱啊。」


    我悄悄呢喃。


    「在这种状况下还感觉得到天堂，你真是脑袋空空无忧无虑啊。」


    怒火中烧的有坂还没察觉自己的大胆行为。


    「我的头脑远远不如榜首大人……可以请你快点把腿挪开吗？拜托了。」


    「这样天堂不是会远去吗？」


    「你是痴女吗！内裤都被看光了！」


    「……咦，呀啊？」


    察觉现状的有坂慌忙把腿缩回去，按住裙襬，直接一口气退到窗边。脸蛋像苹果一样红透了。


    「你看看看！看到了吗？」


    「我会努力遗忘。」


    「这不是看到了吗！」


    「那你就穿更低调的款式啊！太性感了吧！」


    「因为很可爱我才会穿呀！我没道理听男人对我选内裤的喜好说三道四。」


    「的、的确没错。」我被驳倒了。


    我们目光相会，一起陷入沉默。我奇怪的心悸还在持续，有坂看来也为自己的粗心大意后悔不已。


    气氛愈来愈尴尬。我忍著疼痛站起来。


    「总之，我会好好善后的。」


    「……在那之前，你还是先去保健室比较好吧？」


    「那么，我放学后过来清理。」


    我捡起散落一地的油画靠在墙边。现在要我伸出手臂把画放回架子上还很吃力。虽然如此，放在地上不管就离开美术准备室又过意不去。


    「你不来也没关系的。」


    有坂对我离开的背影开口。


    那一天放学后，我按照宣言再度造访美术准备室。


    「真傻眼，你居然真的跑来了。」


    有坂还留在学校，油画也依然是我靠在墙边的状态。


    「男子汉说话算话，我会负起责任。」


    我把画作一一堆回架子上。


    「濑名同学是个相当健康的孩子呢。」


    「那种像道德教科书一样的形容是什么？」


    「我在说你很认真，认真到过于执拗了。」


    傻眼的她甚至没有要帮忙的迹象，坐在固定位置的椅子上不动。


    「如果有坂你在处理人际关系上再灵活一点，我也不用来这里了。你也很清楚神崎老师很强势吧？」


    「别提起那个老师。」


    「……你为什么不擅长面对她？」


    有坂对其他科目的老师没有反应，唯独对神崎老师会流露出一点情绪。


    「因为从入学前开始，她就和你一样特别地照顾我。或许是因为我拒绝担任开学典礼的新生代表，被她注意到了。啊～真烦人！」


    没想到在我不知道之处，有坂和神崎老师之间发生过会令她觉得这么讨厌的互动。


    有坂的抱怨进一步加速。


    「我会出席上课，考试成绩也是学年第一，那就无可挑剔了吧。都是高中生了，老师就别随便干涉学生了啊。每次都用辅导的名义找我过去，听到我说待在教室里很痛苦，就要我使用美术准备室……」


    「这代表她有那么担心你吧。」


    所以神崎老师才会知道有坂在哪里啊。


    「接下来又送来一个色狼，她到底要干什么！」


    「那个称号先等一下！那是意外，而且所有男生大体上都是色狼！」


    「别理直气壮！」


    「这只是事实。」


    我们互瞪了一下，最后有坂大大地叹了口气。


    「说真的，我好羡慕像濑名同学你这种不起眼的类型。」


    「你在挖苦我吗？」


    「有一半是，另一半是真心话。」


    没办法回嘴让我很不甘心。


    「世上明明有很多人想要受到瞩目却不被重视，你还真是奢求。」


    「我讨厌受到瞩目！大家明明别理会我就行了！我不想受到任何人关心！」


    有坂迫切地吶喊后，看来像是认命了一般垂下头。


    「对不起，忘掉──」


    「有坂，我会忘掉的，所以通通说出来吧。」


    我自然地这么告诉她。


    「对你抱怨也没用吧，像个傻瓜一样。」


    「不管是抱怨还是不满都无所谓。放心吧，就算我把这些事散布出去，也没有人会相信的。」


    「──你不是那种人。」


    有坂夜华斩钉截铁地断言。


    「班长这个职位，意外地受到信赖呢。」我这么说著掩饰害羞。


    有坂犹豫了一下以后，起身离座。


    「我来泡咖啡，濑名同学也要喝吗？」


    美术准备室后方藏著有坂带来的物品，有电视机、游戏机、书籍，连冰箱都一应俱全。


    她用电热壶烧开水，泡了两人份的咖啡。不是即溶咖啡，而是正统的手冲咖啡。有坂似乎是甜食派，在咖啡里加了很多牛奶跟砂糖。


    那个落差感觉既可爱又好笑。


    「濑名同学，要加牛奶和糖吗？」


    「我喝黑咖啡就行了。」


    已经把所有油画都放回架上的我接过马克杯。


    老实说，我分不出咖啡味道的差异，但那股香气非常馥郁。


    从窗口射入的阳光渐渐染上黄昏的气息。


    于是，有坂夜华沉静地开始诉说：


    「受人瞩目，就像受到什么期待一样，让我很害怕。我本身并没有做过什么特别的事，我生来就长这样，却被人肆意地盯著看。学业也一样，我和大家上同样的课程，只是考试成绩刚好最高分罢了。这就是我的日常，不是我所选择的，也不是我所希望的。」


    我点点头，要无视像有坂这样的美少女的确很困难。


    「他人所期待的有坂夜华与真实的自己不同，那个落差令你痛苦吗？」


    「就是这种感觉。我没有周遭的人想像得那么厉害，也没有什么地方是真切想要受到他人好评的。」


    啊啊，这个女孩才是认真、谨慎又心思细腻。


    她希望旁人正确地认知到她所喜爱的自己，而非她的表象。可是──


    「……有坂不清楚自己的欲求呢。」


    我悄然说出口。


    「是这样、吗？」


    「成绩超越一般水准，在自己与他人眼中都是理所当然──在持续展现这样的结果的过程中，日常生活中的一切都形成了压力。然而任何事对有坂本身来说，成就感都很稀薄没有乐趣，因此你变得难以保持心灵的均衡。」


    我把在心中浮现的有坂夜华这个女孩的轮廓化为言语。


    「我没有可以热衷投入的事物，是个很孤独的人呢。」


    有坂以悲伤的眼神注视著手边的马克杯。


    「我觉得有坂很帅气喔。」


    我不知道用帅气赞美同班的女同学是否恰当。


    不过，这是我毫无虚假的真心话。


    「就算对我说客套话，除了咖啡我也没有别的东西招待你喽。」


    「内心必须坚强，才不会被周遭的价值观牵著走。这一点我真的很尊敬你。有坂你明明大可得意忘形摆出盛气凌人的态度，你却认真地在寻找能够填满自己内心的事物。」


    她内在的魅力，比起美丽的外表更加吸引我。


    「能够填满自己内心的事物……」


    有坂缓缓地复述我的话。


    「希望你有一天会找到。」


    「真、真是的，为什么碰上濑名同学，总是会变成在聊废话啊。」


    有坂突然生气起来。


    「你生什么气啊，我讲的话有那么偏离正题吗？」


    「原因一定是你没错。」


    「好了好了，别对像我这种人认真嘛。」


    「啊？认真？根本不是这样。」有坂嗤之以鼻。


    「你都气到主动给我看内裤了嘛，我还因为这样没吃到午餐。」


    「那、那是意外……真是的！别打乱我的步调，你真的很讨厌！」


    那一天，我们的闲聊并没有结束。


    不可思议的是，有坂一边生气一边再给了我一杯咖啡，还配上玛德莲蛋糕。


    真正的夏天就这样到来，我正式离开了原本参加的篮球社，开始在放学后也几乎天天前往美术准备室。


    不知不觉间，有坂对我的来访不再抱怨。


    ◇◇◇


    我回顾著与有坂恋情的开端，好像就这么睡著了。


    叫醒我的是手机收到讯息的音效。


    传来讯息的正是有坂夜华。


    「什么？」


    睡意一瞬间一扫而空，我从床上坐起来。


    我没想到她会在我苦思的时候传来联络。


    我轻触画面，打开讯息。


    夜华︰起码也发一句话过来啊。


    「居然是催促？」


    真意外，我本来觉得不管我发多少讯息，只要有已读不回就算不错了。


    夜华︰难道说交换联络方式没有成功？


    当我慌张地想著要回什么时，又传来了第二条讯息。


    从讯息字面上可以看出她很担心。


    「明明会气我纠缠不休，没有任何反应又会不安啊。」


    希墨︰没问题，我确实收到了。


    我乾脆地发出讯息，轻松到让之前的冥思苦想都变得很好笑。


    我马上收到她的回应。


    夜华︰太久了吧。


    希墨︰你觉得寂寞了？


    夜华︰那是你吧。


    希墨︰被发现啦。我非常欢迎来自情人的联系喔。


    夜华︰……情绪真亢奋。


    希墨︰只是手指在兴奋乱动啦（笑）


    夜华︰冷静点。


    希墨︰我随时都等著你的line！


    夜华︰那你来发啊。


    希墨︰那可是会熬夜的喔。


    夜华︰……在我有空的时候，倒也不是不能陪你聊。


    有坂在line上意外地坦率。回应的节奏很快，代表她聊得很开心吧。


    与去年在美术准备室第一次交谈时相比，我们的关系令人不敢相信地突飞猛进。一年前，我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和有坂交往。


    我想像著在手机画面彼端的女朋友，无意间仰望窗外。夜空没有一点云影，在东京这里，若不凝神细望，连一颗星星也看不清楚。


    唯有月亮发出清澈的光芒。


    希墨︰这是情人的一小步，却是濑名希墨的一大步。


    夜华︰为什么是尼尔阿姆斯壮？


    不愧是有坂，连人类第一个登陆月球的太空人的名字也知道。


    希墨︰月色真美。


    夜华︰这次是夏目漱石。


    希墨︰重要的是话语的真正含义。


    夜华︰好啦好啦。


    希墨︰你不擅长国文吗？那我直说了喔。


    夜华︰我知道那句话的意思啦！


    希墨︰我喜欢你，有坂。


    回应中断了。


    「做得太过火了吗……？」


    当我开始觉得有些后悔之际，收到了最后的讯息。


    夜华︰……不要确认这么多次。晚安！


    我也立刻回传了「晚安」。

 第三话 成为情人之前与之后

    和有坂成为情人，变得随时可以取得联络后，我沉浸在不可名状的无敌感中。


    作为高中二年级的开端，这是最棒的开始吧。


    从春假联络不上的痛苦与不安中解放后，我觉得现在自己甚至可以飞上天空。


    上课时也满脑子想著情人的事，没怎么把周遭的声音听进耳中。


    在放学的导师时间，神崎老师好像说过「濑名同学和支仓同学请来茶道社的社团教室，我有话要和你们说」，但我另有该去的地方。


    「希墨同学，一起走吧。」


    当我站起来要前往美术准备室时，一道呼唤我名字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咦，朝姬同学？为什么？」


    「刚才神崎老师不是要我们去茶道社的社团教室吗？神崎老师每年都会指定班长吧。和希墨同学一起被老师找去，等于我也获选为班长了吧。一定没错！」


    抱著期待愉快地这么说的美少女，名叫支仓朝姬。


    那张随时都足以通行于演艺圈的端正脸庞，露出亲切的微笑。


    颜色略浅的咖啡色头发及肩，小波浪卷发给予人快活的印象。不到华丽程度的淡妆，更加强调出她天生的姣好。泛著光泽的嘴唇让人不禁把目光落在上头。制服西装外套穿得整整齐齐，指甲与有品味的打扮又很随兴。


    她以后会很适合像女主播这样的热门职业吧。


    可爱得有点像在装。但是，透过天生的高超人际技能，就像把黑白棋从黑棋翻转成白棋一样，她光是用交谈就能把那些阴阳怪气的家伙变成自己的粉丝。


    一言以蔽之，是和有坂正好相反的美人。


    支仓朝姬是我们学年的中心人物。


    可爱又迷人的她很受欢迎，她不仅性格开朗，又会以亲切的距离感待人，所以朋友也很多。虽然成绩不如有坂，但也经常名列前茅。什么事都处理得妥妥当当，也特别受到老师们青睐。


    永圣高级中学虽是升学高中，但学校的活动很多。


    在学生主导的名义下，班长之间有许多联合作业，朝姬同学去年也在别班担任班长，因此我也认识她。


    由于她称呼我希墨同学，我也称呼她朝姬同学。


    尽管如此，我们并非关系特别亲近，就是在走廊上遇见时会说说话的女生。


    毕竟朝姬同学甚至记得所有同学的全名。


    「在升上二年级后，感觉你一直在恍神呢。如果你有烦恼，我会帮助你的。」


    「谢谢。要是碰到问题，我会找你商量。」


    「我随时都很乐意。那就走吧。」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不去了。请朝姬同学帮我转告神崎老师，要她找其他男生当班长吧。」


    「等等、等等！我会伤脑筋的！咦，你不跟我一起过去吗？」


    朝姬同学慌忙抓住我的衣袖。


    「你一个人也没问题的。因为神崎老师会优待有经验的人，找朝姬同学只是确认你的意愿而已。」


    神崎老师负责的班级，每年都由老师指定班长人选。所以一知道今年的班导也是她，我马上担心起自己会被指名。我今年不想当了。


    「我不是说那个！咦，希墨同学要拒绝？我还以为你会答应呢。」


    「因为我不希望放学后的时间被占用。」


    那样就不能跟有坂约会了。


    「你已经退出篮球社了，应该有时间的吧？」


    「那是……」我欲言又止地闭上嘴巴。


    依照有坂的希望，我们正在交往的事要保密。好险。


    「我很好奇希墨同学的情况呢。」朝姬同学探头注视我的脸。


    「我的情况不重要。总之，如果是你，不管跟谁搭档都会做得很好吧？」


    她作为领导者的资质众人皆知。


    她拥有让人想当成范例的优秀沟通能力，这样的她应该不会事到如今才觉得畏缩。


    「我的搭档只有希墨同学喔。去年的校庆活动也是，你在不经意间的协助，给了我很大的帮助。」


    朝姬同学嫣然一笑，手却牢牢地抓著我的袖子不放。


    「而且，我想请深受信赖，连续两年被神崎老师指名为班长的希墨同学，能帮助我更加接近神崎老师。」


    「神崎老师的恶名有这么响亮吗？」


    我不禁一脸认真地反问。


    「……只有希墨同学会这么说喔。许多女生都对很有理想日本女性形象的神崎老师心怀憧憬，我也是想变得和神崎老师一样，所以才加入茶道社的。」


    「别学那种蛮干的作风啊。我去年只是拒绝不了，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这是代表希墨同学的长处好得足以让老师强行这么做嘛！」


    「真会说话啊。」


    「我可是认真地在担心神崎老师会不会指名我喔。」


    「班长是这么热门的职务吗？」


    我第一次耳闻。如果有其他人志愿想当，我明明很乐意让出去的。


    「我的目标是透过推荐上大学，想多争取一些在校成绩的分数。」


    「你连这种事都考虑到了啊。」


    因为满脑子都想著眼前的恋爱，我觉得考大学还很遥远。


    「希墨同学看起来很可靠，却意外地散漫呢。」


    「拜此所赐，我常常被当成方便的工具人。」我自虐地说。


    「这叫温柔又具有灵活性，我就这么积极的评价吧。总之，即使要回绝，我希望你亲口直接告诉老师！」


    「……我知道了。」


    看样子只能和朝姬同学一起去一趟茶道社的社团教室了。


    我望向有坂的座位，她似乎先离开了教室。


    「神崎老师找我，我会晚些过去那边」我在途中偷偷地传line给有坂。


    夜华︰那个亲昵地直呼你名字的偷腥的猫，是怎样的女人？


    带著强烈压力的回应秒速地传来。她看得一清二楚！而且对她戒心超重？很遗憾的是，在我打出回应之前，我们已经抵达了兼作为茶道社社团教室的茶室。


    ◇◇◇


    一走进茶室，班导神崎老师看来迫不及待地迎接我们。


    神崎紫鹤。


    口吻沉静又多礼，但所说的话意外地毒辣又常常乱来的和风美人。


    她的姿态一直都很优美，背脊挺得笔直，一举一动没有多余之处。


    如同她给人理想日本女性的印象那般，她担任茶道社的顾问。神崎老师是擅长茶道、弹琴、花道等一切所谓新娘修行才艺的才女，许多家境富裕的女学生为了接受她的指导而加入社团。这个人多得不像文艺社团的大团体，变得就像是本校女生们的沙龙。


    她年仅二十几岁，却秉持信念担任教职，受到资深老师们另眼相看。她明确地划分出老师和学生之间的界线，不与学生玩闹嘻笑，但她也会敏锐地察觉学生微小的变化，因此深受信赖。


    就算是升学高中也会有边缘人或不良少年。那些从一般观点来看很麻烦的学生也在神崎老师的辅导下重新做人，顺利地升上大学。


    性格展现出青春期特有的尖锐的家伙，也唯独会老实地听神崎老师的话。


    甚至连有坂都只会把神崎老师的话听进去。


    正确来说，是神崎老师对她而言接近天敌，让她抱著戒心，这么形容比较适合吧。


    对我来说，她是个难以判读内心想法的人。


    她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仅如此，还会用淡淡的口气交办不合理的工作给我。


    虽然很不情愿，我脱掉鞋子上了茶室的榻榻米。


    「请坐。」


    我们也比照正坐的老师，十分自然地以正坐姿坐下。


    「我想请你们担任班长。」


    她单刀直入地切入正题。


    与一年前几乎相同的台词。既视感。去年我在这间茶室的严肃气氛与神崎老师无言的压力下落败，未能拒绝到底。不过，今年的我不一样！


    「我明白了。请多指教，神崎老师！」


    朝姬同学以让人想给满分的回答答应下来。


    「请容我拒绝！那么，告退！」我当场站起身。


    「濑名同学。请等一下。」


    沉稳却不由分说的声音让我逃跑的速度变慢。


    「你有什么急事吗？」


    然后，第二句话导致我的逃离完全失败。


    我有预感无视的话后果会很严重，只得停下脚步。


    「这是关系到我的青春的大事。请别拦住我！」


    「那还真严重。我来刷茶，我们慢慢聊吧。今天还有特别的茶点喔。」


    没有拒绝权？


    「不，所以说老师，我有事要……」我试图反抗。


    「──你说了什么吗？」


    神崎老师的微笑毫无改变。


    始终在促使学生发挥自主性。


    光是面对她，一股寒意就窜过背脊，一瞬间消除了我的反抗心。每次都是这样，就算天崩地裂，我也没信心能骗过神崎老师。


    「我正坐到脚麻了，在走得动之前再多休息一下好了。」


    我认命地重新正坐下来，在心中领悟自己无法违逆她。


    「换个坐姿等著吧。支仓同学，感谢你答应此事，你今天可以先回去了。这一年请多指教。看来我需要和濑名同学进行个人面谈。」老师开始为刷抹茶作准备。


    「那么，希墨同学，明天见。今年我们一起努力当好班长吧！」


    为什么以我会就任为前提说话。


    朝姬同学踏著轻快的脚步回去了。


    真好啊～可以离开这个气氛紧绷的空间，我羡慕得快掉眼泪了。一对一地面对神崎老师，紧张感霎时大增。


    「你想回去吗？」


    「抹茶是无罪的。喝完茶之后，我会立刻告退。」我换成盘腿坐姿。


    「请不用客气，尽情地休息吧。今天没有茶道社的活动，不会有人干扰。」


    茶釜的水开始沸腾的声音填满茶室。


    「放学后在密室内与学生两人独处，作为教师这样有失妥当吧？」


    「……你在期望什么发展吗？」


    神崎老师以茶勺舀起抹茶的流畅动作丝毫不乱，直接驳斥了我的戏言。


    叮咚，手机收到讯息的铃声在茶室内响起。


    「不好意思，我马上调成静音模式。」我瞥了萤幕一眼，传讯人是有坂夜华。


    夜华︰你看到讯息了吧？还没结束吗？


    我是不可能在这个状况下回覆的，而且因为刚才的讯息也没有回应，感觉她正在生气。真是糟糕！


    「你为什么无法答应呢？」


    「为了珍惜自己的时间。」


    「虽然休息也很重要，但玩得太疯成绩会下滑的。因为濑名同学是『只要认真去作就能做到的人』。」


    鼓励的话被格外地强调。


    用茶刷刷抹茶的清脆声响，在茶室里响起。


    「──春假时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特别针对那段时期？」


    「我是第二年当你的班导了，至少看得出学生的变化。」


    「我的变化有这么大吗？」


    「那可是明明白白啊。」


    「说得真夸张，人不会简单地有所成长啊。」


    「那可未必，十几岁的孩子有时会因为一点小契机就变得判若两人。」


    「我不是那么优秀的学生。」


    「我说的并非是你。」


    「咦？」


    「请用。」她将茶碗端给我。


    「不懂规矩，失礼了。」我先声明之后，享用了老师刷的苦涩抹茶与白豆馅点心。


    「请就这样听我说，我希望有坂同学更加扩展交友关系，因此濑名同学的协助今年也是不可或缺的。」


    「又是个比去年难度更高的任务啊。」


    这个发展与去年她要我当班长时一模一样。


    手机在口袋里传来震动。应该是有坂的讯息吧。


    「因为濑名同学成功与她交流，我才会提出这个请托。」


    「我只是在午休与放学后找她闲聊而已。」


    「今年请你帮她与同班同学建立联系吧。」


    手机又震动了。


    「……坦白说，我一点也想像不出她跟其他人相亲相爱的样子。」


    「这就是你这个牵线者发挥本领的地方了。」


    「把常理强加在那个有坂身上没有意义啊。」


    我斩钉截铁地断言。


    「我知道。有坂同学很特别，不过，喜爱孤独与孤立是不同的。事实上，她接纳了像你这样理解她的人。本来把拒绝他人看成理所当然的孩子，与你变得亲近起来。因此，她与其他人也能拉近关系的。」


    神崎老师目光笔直地看向我。


    「老师对有坂抱著很大的期待呢。」


    「不是的，濑名同学，我是对你们两人抱著期待。」


    会若无其事地说出这种话，神崎老师真是恶质。


    老师的话语彷佛有种不可思议的力量般异样地充满说服力，让人听进去以后就想相信到底。


    我喝完剩下的抹茶。


    「多谢款待。」


    「招待不周，请多包涵。那么，你愿意答应吗？」


    「一年份的报酬只有这一杯茶，感觉少了点呢。」


    「──那么，我会在你遇到危机时出手相助，这样如何？」


    还不坏。能得到神崎老师的帮助，在紧要关头十分可靠。


    「啊──我明明打算今年一定要拒绝的！这个报酬我们一言为定了喔！」


    「因为这种好好先生的性格也是濑名同学的魅力啊。我知道了。」


    当我站起身，口袋里的手机不断地震动。


    看样子有坂达到了忍耐的极限。我马上过去，再等一下就好。我带著安抚之意按住口袋里的手机。


    「这是题外话，但你与有坂同学今年也会同班，是出于她的期望喔。」


    「咦，这我第一次听说耶？」


    本来满心想快点离开茶室的我不禁转身回过头。


    老师比我所预期的站在更贴近的正后方，而袜子在榻榻米上很容易打滑。


    结果，我不慎推倒了老师。


    手机也在摔倒时从口袋里掉出来。


    「在结业典礼后，她第一次主动过来我这里，直接上诉说要是不让她跟你同班，她就不会再读下去。」


    在我身下，老师面不改色地淡淡继续道。


    「请别若无其事地讲话！这种恋爱喜剧场面是什么啊！」


    「──这是你期望的发展吗？」


    「那怎么可能！」


    「不过，你在剎那间托著我的背部护住我，真是绅士。只是……」


    「只是什么？」


    「我胸罩的钩子在摔倒时松开了。」


    「你在脱口说出什么惊人的事啊？」


    我不禁看向老师的胸口。由于春装布料轻薄，我清楚地看见包覆老师分量十足双峰的内衣脱离了原位。


    这就是，脱离束缚后的成人的胸部吗？直截了当的说，好大！


    「那个，被你这样热切地盯著看，实在……」


    「对不起。胸、胸罩这么简单就会松脱吗……？」


    我全力别开目光。我很想从老师背后抽出手臂，但乱动可能会导致事态恶化。


    「适合我的尺寸设计又合心意的胸罩款式很少，即使有价格也很贵，所以我都会使用很久。钩子大概……」


    赤裸裸的内情！话说，因为太震惊而问了蠢问题的我也有错，但回答我的老师也有问题吧。


    不好，我渐渐冒起冷汗了。


    「呃，我该怎么做才好？」


    我一手还环在老师背后上，另一只手只要稍微放松力道，我的胸膛就会落在老师身上。海拔很高喔，珠穆朗玛峰。


    （插图010）


    这时，手机再度震动。震动。大震动。在榻榻米上乱蹦乱跳。


    「别看我这样，我也颇为动摇呢。如果发出尖叫引得别人赶来，可能会造成奇怪的误会。我将来是打算成为校长，一直工作到届龄退休为止的。」


    「请你多表现在脸上一点吧！」


    我强行抽出手臂后跳起来，逃到茶室角落。


    「请你把头转开一会儿。」老师缓缓地整理著凌乱的头发与服装。而我盯著墙壁，努力试图挥开杂念，却忍不住去注意衣物摩擦声与气息。


    「我在各种意义上受够这个人了。」


    「濑名同学，你的手机翻腾得厉害呢。」


    「啊啊～真是的！都是老师害的！」


    「今年也请多指教，濑名同学。」


    就像这样，神崎老师以压倒性的我行我素，或是说沉静的高压攻势硬干到底了。


    好奸诈，超奸诈的。而且还在我答应以后，拋出有坂希望和我同班这个杀手锏。


    我的班导果然不容大意。


    ◇◇◇


    我在茶室停留的时间多半不到三十分钟吧。


    我走到走廊上，发现有坂夜华正不高兴地抱起双臂站在那里。


    「有坂？抱歉，你在等我啊？」


    「──那个女人呢？」


    「你说朝姬同学？她先回去了。」


    「朝姬？」有坂敏感地有所反应。


    「只是称呼方式，没有别的意思。」


    「……濑名你一个人做了什么？」


    有坂皱起眉头瞪过来，她露出非常想抱怨的表情闹起别扭。


    「老师找我过去，叫我今年也担任班长。」


    「那种事五秒钟就谈完了吧！也花太久了！」


    「我也想赶快完事，可是……」


    罪魁祸首静静地自茶室现身。


    「──哎呀，有坂同学，你还在学校里啊。」


    神崎老师故作不知地露出惊讶之色。


    「老师抓著班长，和他说了好久的悄悄话呢。」


    有坂不知为何用挖苦的口吻说道。


    「是呀，我们得以共度了一段亲密的时光。」


    「喔，你和学生在密室里做了什么有趣的事呢？」


    双方表面上态度平静，言外之意却在激烈交锋。


    「我也感到不可思议，这种说法听起来简直就像有坂同学一直都在等待某个人走出这间茶室一样呢。」


    「啊？那怎么可能！」


    「但濑名同学好像急著地要去办什么青春的大事喔。」


    「为什么会冒出濑名啊？」


    「这样吗。因为有重要的事，我留下了他。不过既然与你无关，那也没必要道歉了呢。」


    「老师，请别太鼓动有坂了。」我立即插话。


    「因为濑名同学抗拒，才会花了不少时间。如果他安分一点，本来马上就能完事了。或者说，其实你是想要久留呢？如果你说出来了，今天我明明都能陪你的啊。」


    神崎老师以意味深长的表情看过来。


    「濑～名～你除了答应担任班长之外，还做了什么事？」有坂变得更加生气了。


    「我什么也没做！」


    「对呀，那是我们两人的秘密。听好喽，不可以告诉任何人喔。」


    等等，那种表达方法是什么。


    神崎老师的话语让我为之冻结，有坂则哑然失声。


    老师不仅暧昧地含糊其词又带著微妙的害羞气息，为现场带来异样鲜明的沉默。


    有坂一边发出不成语句的声音，一边显而易见地动摇了。


    「老师，那个啊……」


    「哎呀，濑名同学，你的嘴角沾到抹茶了，我先前都没留意到。」


    神崎老师取出自己的手帕，擦拭我的嘴角。


    「────」「唔？」


    我僵住不动，有坂眼睛则是瞪得眼珠子都要飞出来了。


    「好，擦掉喽。」


    「明明是教师，竟然做到这个程度吗？」


    「我偷偷为濑名同学刷了抹茶，但是被发现了呢。」


    真难为情，都这个年纪了还让别人帮我擦嘴角。突如其来地被当成小孩子对待，让我不知要怎么反应。不如说，嗯，原来当时老师真的也很焦虑吗。


    「来，濑名同学还给你，祝你们放学后过得愉快。」


    神崎老师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返回了教师办公室。


    这是天然的？还是故意的？


    至少对有坂极具效果。


    「那算、什么！那家伙！啊啊～气死我了！那种距离感，不太对劲吧？真气人！」


    不顾这里是学校的走廊，有坂前所未有地暴怒发飙。


    与对我生气时明显不同的愤怒，诉说著神崎老师对有坂来说是何等的天敌。


    「有坂。」


    「干什么！」


    「谢谢你为我生气。」


    「为什么是感谢？」


    尽管这句话也可以视为火上加油，我心中却充满了幸福感。


    「因为要不是喜欢我，你才不会吃醋吧？」


    「濑名你和女人两人独处，我当然会提防吧。」


    「如果不是喜欢的对象，那也没必要提防吧？」


    「因为你无视我的line。」


    「我实在不能当著老师的面回讯息啊。」


    「班长职务与我，哪一个更重要？」


    没想到，我居然会有能够听到那句传说台词改编版的一天！


    有坂赌气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


    「你那么担心吗？」


    「男生一直都满脑子想著性对吧？」


    「这个我在告白时承认过了吧。当然，对象只限情人喔。」


    「真的吗？」


    「别看我这个样子，我可是遵守著约定忍耐著各种事喔。」


    我的这句话似乎让有坂的所有怒火一瞬间消失了。这次她愣住了。


    或许是理解我所说的意思，有坂迅速后退。


    「别、别在学校走廊上讲奇怪的话！」


    「因为是事实，我也无可奈何啊。」


    「你、你诚实过头了啦。再谨慎一点啦。」


    「如果有所顾虑，我就不会对有坂夜华告白了。我无论何时都是全力以赴又认真的。」


    我注视著我喜欢的女孩的眼眸。


    「……我果然不喜欢濑名比我更游刃有余的感觉！」


    有坂别开脸庞，独自往前走。


    「我知道了，是我不好。夜华。小～夜～华～别一个人回去。」


    我开玩笑地试著呼唤她的名字。


    「别在走廊上喊我的名字。」


    「那么，两人独处的时候可以吗？」


    「不行。」


    「你也叫我希墨就行了。」


    「我不会叫。」


    「咦～好难过。」


    「别得意忘形！」


    「小夜华～」


    「不要加上小字！」


    我绕到她前方。


    「夜华。」


    这一次，我认真地、诚挚地呼唤了她的名字。


    「只、只有两人独处时才能叫喔。」


    夜华脸泛红晕，但显得很高兴。


    正因为很喜欢她，让我领悟到。


    ──强硬的行动会伤害她，但顾虑不前也不行。


    我想温柔对待这个比任何人都更加胆小笨拙的女孩。


    明明比任何人都更美丽却缺乏自信，我希望这样的她随时都满心幸福。


    她不需要担忧嫉妒，因为我为夜华著迷。


    我好喜欢这个女孩。

 第四话 嫉妒是恋爱的秘密调味料

    拥有显眼的外表，即使不希望也会引人瞩目。


    我并不想吸引周遭众人的关注，只想平稳地用自己的方式生活。


    这明明只是种个性，然而在教室这个狭小的世界里，不寻常的人会承受很大的压力。


    但那不关我的事。


    就算会吃亏，我也只能当我自己。


    我没有浅薄到他人能轻易推测的程度，也不需要廉价的共鸣与表面上的理解。


    我想要的──是有人以自然的态度对待真实的我。


    所以，他一开始并不是让我特别留下印象的男生。


    濑名希墨。


    名字虽然少见，却没什么值得一提特徵的平凡人。


    如果没担任班长，他是连长相与名字都不会留下记忆的类型。


    性格是容易被牵著走的好好先生。


    因为父母都在工作，又有读小学的妹妹，很习惯照顾人。


    成绩中等。属于上课时会认真作笔记，考试前会慌张复习的类型。


    身高不高也不矮。因为年龄＝没有女朋友的年资，外表可想而知。


    没有显眼的地方，平凡无奇的男生。


    作为班长，他有许多机会面对不熟的同学。


    他碰到这种时候会活用自己没有特徵这一点，不经意又巧妙地给予应对。


    不管面对什么类型的人都不执意强求，同时擅长引导对方表达想法。他扮演缓冲材料的角色，成功地使整个班级融为一体。


    如同空气般，是平常不会意识到，同时又不可或缺的存在。


    有他在的班上感觉很舒服，是因为有如同空气的他不经意地维持均衡，让大家挥洒自由吧。然而他并非以突出的积极性与热诚牵引著所有人，不过在快要发生问题时，他会悄悄地处理。


    没错，空气虽然肉眼看不见，却不可或缺。没有空气，人类就会死亡。


    就像这样，我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对他产生了兴趣。

 幕间一

    我正式成为了二年a班的班长。


    永圣高级中学明明是升学高中，却有许多学校活动。班长的第一件大工作，是办理在新学年一开始举行的班际球赛。


    户外项目有足球、棒球与网球，室内项目有篮球、排球与桌球，竞技项目种类繁多。


    既然是娱乐活动，那么目的是在于培养与新同班同学之间的情谊。


    因此享受乐趣是首要目标，几乎没有班级会打算认真地一路取胜。


    「要比就要拿下全胜冠军！来，这是我制作的资料。」


    我们a班则是例外。支仓朝姬带著笑容揭示了很高的目标。


    身为另一名班长的我，一大早就被叫来教室。昨晚我也和夜华聊line聊到深夜，所以没有睡饱。我必须压下睡意，作为搭档为她提供意见。


    坐在我前方座位上的朝姬同学交给我一张纸。


    记载全班同学自小学到高中运动经验的个人资料，以及其他班级的战力状况，都统整在上头。我们要根据这些资料做好布署以取得冠军。


    「这个还真厉害。你是怎么查到的？」


    「因为我有许多朋友呀，这是我打听之后大家告诉我的。关于希墨同学的情报，是七村同学与日向花提供的。」


    和华丽的外表相反，她不会疏于做好踏实的事先准备。我很尊敬朝姬同学这种稳健的一面，资料也非常轻松好读。


    「……对了，你对七村就不会直呼他的名字啊。」


    「他不是篮球社的主将吗。校内上层阶级的现充男生拥有很多粉丝，跟他变得亲近会树敌的。而且充满男子气概的类型不合我的胃口。」


    她似乎对这方面的往来作了精确的计算，果然不简单。


    「那你直呼我的名字不是没有意义吗？」


    「这只是对搭档展现亲近而已，没什么问题吧？」


    「我的女朋友会吃醋，别这么做了。」


    「咦，希墨同学有交往对象？是谁？」


    「这是刚睡醒的玩笑话，当作耳边风吧。」我否定道。


    「有一天你也会交到很好的女朋友的，所以班长的工作要好好加油喔！」


    不仅超受同情还被提醒要专注在工作上，悲伤。


    「明明普通弄弄就行了……」


    我一边浏览名单，一边打呵欠。


    「如果拿下冠军，不是会成为高二的美好的回忆吗？」


    「这是娱乐活动，不必那么认真也行吧。」


    「动力真低落。因为你说在早上讨论比较好，我才会选这个时间喔。你这么说算什么呢。」


    「我不是那种自我主张很强的班长啊。」


    教室里只有我们两人。当然，我也想在床上睡到时限前一秒，但我想把放学后的时间留给夜华。既然是为了确保与情人相处的时间，哪怕不擅长早起我也会做到。


    「一起加油嘛，我们必须带领班上的大家啊。」


    真耀眼。看著像朝姬同学这样不仅外表美丽、头脑清晰，还对团体忠诚度很高的理想人物，令我痛切地感受到自己的松懈与嘲讽态度。


    「神崎老师可没抱著那么高的期望喔。那个人虽然会强行要求人达到最低标准，但在此之上要不要努力，她基本上会交给学生自主决定。」


    不过神崎老师的交给学生自主决定，也会施加不少沉默的压力就是了……


    总之，我不愿意缩减与夜华相处的时间。如果因此展开晨间训练，我在立场上不就不得不参加吗？饶了我吧。


    「……真奇怪，换成其他男生，我总觉得会更有心合作一点的～」


    朝姬同学佯装疑惑地说道。


    「乾脆朝姬同学你去告诉神崎老师『他很没用，换成其他男生』吧。」


    「那是不可能的！不但没有好处，连我的评价都会下滑耶。」


    「我记得朝姬同学你对这件事很热衷，是因为取得推荐入学资格来著？」


    「因为我家是单亲家庭，我想节省开销。」


    「真了不起。」


    她爽快地告诉了我令人意外的一面。我之前自顾自地以为，她生长在更优雅的家庭中。


    「喔，你总算愿意听了。希墨同学，你对我的隐私这么感兴趣吗？」


    朝姬同学取笑我。


    「喂，别直盯著我看。」


    因为对女性没什么免疫力，这让我心怦怦直跳得厉害。


    「我要感谢将我生得很可爱的双亲。」


    「但倒是没听过你有男女朋友的话题耶，其实是瞒著大家之类的吗？」


    说不定像我和夜华一样，朝姬同学也有秘密的情人。


    支仓朝姬总是位于众人的中心，朋友也很多。在活动中也常常担任最显眼的角色，但我没听说过她具体上正在跟谁交往这种传闻。


    「恋爱对我来说优先顺位很低。我重视的是去做该做的事，在这个前提下，如果有好对象就好了。」


    有异性缘的女人脸上浮现从容不迫的笑容。


    不须意识到也能吸引异性的注意，真让人羡慕万分。


    「希墨同学才是没有女朋友吗？你明明感觉很有异性缘的。」


    好，出现了，女生对不感兴趣的对象会说的陈腔滥调。如果真的有异性缘，光是像现在这样交谈，就能抓住女生的心。


    「这个话题有必要刻意深入吗？」


    「啊～感觉你想蒙混过去耶，难不成你喜欢有坂同学之类的？」


    「为什么会冒出有坂的名字啊。」


    情人的名字突然出现，令我心头一跳。


    「神崎老师告诉我了，你成为了去年不跟任何人交谈的有坂同学的谈话对象了吧。居然有办法和那个有坂同学交谈，该不会是因为你抱著特殊的感情吧？」


    朝姬同学压低音量。


    「是吗？」我刻意地顺著朝姬同学的煽动反应道。


    「抱歉，骗你的，你们怎么可能交往嘛！」


    朝姬同学这么说著，撑不住认真的表情大笑起来。


    「啊，你生气了？」


    「没有。在任何人眼中看来，应该都觉得我们不相配吧。」


    听到第三者观点的评价，我深切地这么感到。


    孤傲的冰山美人与平凡男生，在常理下，这种落差很大的情侣不可能成立。


    「……如果害你受到打击，我很抱歉。不过，如果希墨同学与有坂同学是情侣，对我来说正好方便。」


    「正好方便？」


    「这样我和希墨同学变得亲近，不就可以让有坂同学动摇了吗。」


    「这是为了什么目的？」


    我好奇朝姬同学的意图。


    「因为有有坂同学在，我就没办法在考试中拿下学年第一！」


    朝姬同学显得极其不甘心。


    「那种说法已经流露出没胜算的感觉了。」


    「我今年一定会成为第一名的！」


    不动的第一名与万年第二名。


    我们学年自入学以来，考试成绩的顺位就固定是这样。


    当然，第二名也很厉害，但朝姬同学显然无法接受。


    「吶，有没有什么秘计可以扯有坂同学后腿呢？」


    「卑鄙手段？」


    她一派天真无邪地说出要排挤别人的发言。


    「骗你的。我没有贬低他人的兴趣，所以，我会努力让大家替我抬轿～」


    朝姬同学取出手机，拍下我们的工作情景。


    她摆出「我从一大早就在努力！」的表情，拍了高水准的自拍。


    资料与文具摊开摆放在桌上，画面一角映出我的手。她迅速地给照片加上大量标签，发布到社群网站上。


    「别上传带著暗示性的照片啊。」


    「有什么关系。既然提到我在做班长的工作，班上的同学都会察觉到你也在一块啊。」


    「就算这样，别让照片中随便出现男人的影子比较好吧。」


    「是希墨同学就不成问题。」


    「我好像受到信赖呢，谢了。」


    「没错，要觉得光荣喔。」


    「我看你对每个人都会这么说吧？」


    「好男人不会讲这种不识趣的话喔。」


    朝姬同学的手机立刻响起点赞与评论的通知。大家应该正好在上学途中的电车上查看手机吧，她连上学时间都完美地纳入了计算。


    「我说啊，像这样先发制人，在导师时间做决定时不就快多了吗。」


    「因为做好了事先准备，所以才会获得结果是吗。」


    「就是这样。来，我们来构思理想的布署吧。」


    朝姬同学收起手机，露出认真的神情面对资料。


    该做的事非做不可，我也认真地思考著。在精神专注后，我对讨论也自然地渐渐热烈起来。多亏她准备的资料，我们陆续决定好最适合的布署规划，最后剩下的是──要怎么安排有坂夜华。


    「希墨同学。去年是怎么做的？」


    「我问过她本人的希望，但她没有什么意向，我就随意决定了。结果当天她好像用身体不适为理由在保健室休息。」


    「那是偷懒对吧？」


    「我实在不能公然询问女生不参加体育活动的理由啊。既然神崎老师允许了，我也没有什么话该说的。」


    「希望她今年会好好地参加。」


    「这要怎么做到？」


    「从一开始就抱著放弃心态，做得到的事情也会变得做不到啦。」


    「有坂很难搞喔。」


    「这是过来人的经验吗？不过让女生之间谈谈，结果或许会不同呢。」


    朝姬同学对沟通能力充满自信。


    有意思。那就交给她试试吧。如果能减轻我作为班长的压力，我非常欢迎。


    不知不觉间，结束晨间训练的体育社团社员与较早到校的人让教室变得热闹起来。


    在一片嘈杂之中，我并未立刻察觉。


    我感受到强烈的视线抬起头，发现夜华瞪视著我。


    「那么有坂要参加什么竞赛就交给朝姬同学了！今天早上到此结束！辛苦了！」


    我慌忙用line传送的说明遭到已读不回，中午也未能跟她一起吃饭。


    我有种要起风波的预感。


    ◇◇◇


    「为了强化班级的团结，我们立志在班际球赛中拿下冠军吧！」


    在周会上，支仓朝姬站上讲台重新宣言。


    「我很期待参加比赛项目社团或有经验的同学的活跃表现，成为核心，夺得胜利吧！我国中时是网球社的，所以这次打网球！」


    一心认真地想夺冠的朝姬同学率先说出想参加的项目。


    如同早上商量过的内容，我们把有经验的人优先布署到各项竞技上。我们也掌握了别班的战力倾向，把运动神经出色的人分配给更有胜算的项目加以补强。


    朝姬同学老练地主持会议，接二连三地决定出赛者，我将那些名字写在黑板上。


    「濑名当然是打篮球对吧。」


    七村龙举起长臂说道。


    他是由于运动神经超群又体格健壮，从一年级开始就以主将身分大显身手的长人。他有张适合短发的精悍脸庞，一站上球场，就以黑豹般以敏捷的动作连连得分。


    或许是觉得那种好强又天不怕地不怕的态度充满男子气概，七村很受女生欢迎。


    「我做幕后工作，当天主要担任裁判，顶多当替补吧。啊，了解比赛规则的人请积极地协助裁判工作，如果只靠有参加社团的人，休息时间会减少的。」


    无意参加的我把话当成耳边风，呼吁对各项竞技有经验的人。


    「啊？你不来传球的话，我不就连运球都得包办了吗？」


    「反正七村你一个人上也会赢啦。」


    我随便应付一句。


    「支仓～我觉得为了胜利，也需要以前是篮球社社员的濑名～」


    「也对。因为b班有不少篮球社社员，濑名同学要确实保留体力，好在对上他们的时候可以上场。来，关于下一个竞赛项目。」


    事情经由擅长带动对方的朝姬同学之手顺利地决定好了。


    在九成名单敲定时，朝姬同学终于朝夜华拋出话头。


    「有坂同学要怎么做？」她如微风般不经意地询问。


    夜华到这里为止都事不关己，没有表现出一点兴趣，浑身迸发出参加意愿为零的感觉。


    她不仅没有事先看到朝姬同学的社群讯息，从一大早就不高兴的心情也没有好转。


    这是拋出话题最糟糕的时机吧。


    平常她只是对任何人都投以漠不关心的冷漠视线，现在却充满敌意地回瞪朝姬同学。


    「呃，就算你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看我……」


    「──这张脸是天生的。攻击个人的外表，我认为并不妥当。」


    如果这是在开玩笑，那就是只有美人才开得起的超一流笑话哏。遗憾的是，夜华很认真。


    而且能对朝姬同学等级的美人说出这种话的，顶多只有夜华。


    夜华的声调冷硬而带刺。


    那种紧绷的气氛，让原本热闹的教室突然鸦雀无声。


    夜华看似知道自己的影响力，其实完全不懂。


    神崎老师目前似乎打算只在一旁关注。


    「我只是希望尽可能按照有坂同学的意向来决定安排，真的只是这样！」


    「我不感兴趣。」


    「基本上所有人都要参加。」


    「后面的班长不也不愿意参加吗。」


    别突然试图利用我偷懒啊。


    「我主要是作为管理人员担任裁判，篮球也只是当替补选手。」我插话道。


    「濑名～我可不会让你在篮球这边偷懒喔。」七村马上乱插嘴添麻烦。


    「事情会变复杂的，你闭嘴！」


    「──你叫谁闭嘴？」


    变得过于敏感的夜华将愤怒的矛头转向我。


    她瞪大的大眼睛里燃烧著鲜红怒火。


    「不对！我说的是七村而不是有坂！」


    「你们对娱乐活动也太当一回事了。」


    「这一点我同意。我个人认为学校活动很无聊，但是，也有人想创造回忆。而且我们只是在处理班级的事务，这一点有坂你也无权泼冷水吧。」


    为了避免我和夜华的情侣关系曝光，我作为班长谨慎地回应。


    「……我明明以为濑名是同伴的。」


    有坂垂下眼眸，小声呢喃。


    真是的，我的女朋友明明美丽又聪慧，却唯独不擅长沟通。


    而且还性格好强又爱担心。你不用担心，我当然一直都是你的同伴。


    我放下手中的粉笔。


    「我连一次也不曾与有坂你为敌吧。」


    我们四目交会。


    接著我发现，全班的目光都聚集在夜华身上。


    从大家的表情，可以大致感觉到他们的想法──


    （第一次看到有坂同学说这么多话。）（不如说，她生起气来是这个样子啊。）（这样的有坂同学与其说是美人，更像是可爱系。）（反差萌！）（话说，能分到有坂同学与支仓同学在的班级真好～我是宫内同学派。）（喂，刚刚说是宫内派的是哪个家伙啊？）（有办法堂堂地与有坂同学交谈，班长还真了不起。）（这个气氛要怎么办？）etc.


    有坂猛然从座位上站起来，直接离开教室。


    「老师，我出去一下。」


    「我同意。」


    之前保持沉默的神崎老师立刻回答。


    「朝姬同学，你就照这样决定其余的成员吧。有坂由我去带回来。」


    取得老师的同意后，我也冲向走廊。


    夜华的脚步声在安静的走廊上回响，速度意外地快。我也急忙追过去。


    我以为她会前往美术准备室，她却冲上了楼梯。


    我追逐著脚步声，在通往屋顶的楼梯间发现了有坂夜华。


    「为什么马上就找到我了……我明明不想见你的。」


    「难道说你是永远不想见我了？」


    「是暂时啦，笨蛋。」


    「那我暂且放心了。」我缓缓地走上楼梯。


    「哪里可以放心啊？」


    「在情人遇到危机时，我立刻赶到了。」


    「……濑名你跑出教室没关系吗？那个，没有被怀疑不对劲吗？」


    夜华担心，我的行为周遭的人会不会以为我的行动是在关心女朋友。


    「只要我们不说，没有人会认为我们在交往的。正如你所期望的一般。」


    我们是一对落差大到甚至无从叹息的情侣。在同学们眼中，我只是出于职责去追心情不好的美少女而已。


    我在楼梯上坐下来。


    「坐著谈谈吧。」


    「什么讲出来就会受到理解，这种话都是假的。」夜华固执起来，待在楼梯间的角落没动。


    「是我想说话啊。难得有了跷课的藉口呢。」


    「不认真的班长。」


    「这都是指名我的神崎老师不好。」


    「的确没错。」我的情人嘴角浮现微笑。


    我拍拍身旁的阶梯，呼唤放下紧张的夜华。她拉开约两个拳头的距离，怯生生地坐下。


    ──即使成为了情人，依然遥远。


    「不过，我对老师也抱著感谢。」


    「没什么好感谢她的。」


    「我要说的是好事，老实地听吧。」


    「我讨厌你提别的女人。」


    她总算恢复了在美术准备室时的天真无邪感。


    「如果神崎老师没告诉我你的藏身处，我想我们就不会交往了。」


    「这要由你拚命努力走到告白那一步啊。」


    「看吧，夜华你不会主动告白。」


    我的话让夜华鼓起腮帮子。这点小事要由你来做吧，她的大眼睛这么诉说。


    「今年你也要跷掉班际球赛吗？」


    「可以的话，我希望如此。」


    夜华的回答令我意外。不出席不是确定事项，加上了「可以的话」这个条件，这应该是属于夜华的变化徵兆吧。


    「意思是说在最糟的情况下，出席也无妨喽。身为男朋友，没有比这更开心的事了。」


    「这不是为了你！只是今年心境上是这样罢了。」


    由于在掩饰难为情，夜华说得含糊不清。她这样的一面真的好可爱。对方因为与我交往而在正面意义上有所改变，让人很高兴。


    只是，我狠下心来，按捺著不让脸上浮现笑容。


    「然而你却在教室里与人发生争执，觉得尴尬地逃出来了。」


    「你不要一一确认啦。」


    夜华沮丧地说。如果打算偷懒，她只要像去年一样随便决定出赛项目，在当日休息就行了。相反的，如果要参加，那堂堂地说出意向就行了。


    明明不想引人注目却十分醒目的美少女。


    这样的她会不顾在同学们面前，与朝姬同学发生争执的理由。


    「不用猜也是因为我的关系？」


    夜华就像拒绝回答般陷入沉默。


    「……原来有坂夜华也会提防其他女生啊。」


    我沉浸在感慨中半晌，悄然低语。


    前几天她会在我走出茶室后发怒，原因是神崎老师是她的天敌与被迫久候吧。不过这次显然是今天早上那件事留下的影响。


    「有问题吗？」


    「那是班长的工作。你不必担心，我与你不同，异性缘并不会特别好。」


    「但是我很在意，也不喜欢这样！」


    「那么，我一辈子都只与你说话就行了吗？」


    「也不用做到这种程度……」


    「我无所谓喔，我对你的喜欢就是这么深。」


    我至今与未来心中的首位，都只可能是有坂夜华一人。


    「咦？」


    夜华惊讶的声音在楼梯间回荡。


    「──唉，忍不住为了这么一句甜言蜜语高兴，我也是个廉价的女人啊。」恢复冷静的夜华浮现为难的笑容。


    「超级高不可攀的人在说什么呀，你只要更有自信坦坦荡荡地就行了。」


    「我做不到。」


    「是我的爱意还没充分传达给你吗？」


    「那方面还算充分，但我不擅长摆出坦坦荡荡的态度。」


    「因为你讨厌受到他人注视吗？」


    我再度确认她以前向我表明过的有坂夜华的烦恼。


    「我不明白周遭的人为什么称赞我。因为我很普通，那都是理所当然的吧。」


    「哪、里、啊？」


    夜华的估计错误之离谱，让我不禁战栗。


    ──难不成，她对于自己一直有著极大的误解？


    我夸张的反应，让夜华愣住了。


    不，她或许与大多数一般人的前提相差太远了。


    「夜华，你是和谁比较，认为自己很普通的？」


    「我的家人啊。」


    「你有全家的合照吗？」


    「我记得姊姊有传给我过。」夜华找出手机，将全家福照片拿给我看。


    「哇，双亲是俊男美女，难怪会生出两个漂亮孩子。」


    那是一个典型的幸福富裕家庭。那张照片强烈地传达出，双亲深爱两个女儿爱得要命。不管怎么看，那都无庸置疑是个充满爱的家庭。


    「长得像爸妈的只有姊姊而已。」


    我想那一句话让我露出像地藏像般的表情僵住了。


    「什、什么？我说了奇怪的话吗？」


    无论由谁来看，夜华与她读大学的姊姊都是一对五官十分相似的漂亮姊妹花。


    如果要说比较大的差异，是她姊姊露出和双亲一样开朗的笑容，相对的，唯独夜华的神情却蒙上了一层阴影而已。


    「……呜呜！」


    「为什么你会一脸要哭的表情啊。」


    「我可以紧紧拥抱你吗？」


    夜华将与我之间两个拳头份的距离拉开到一个屁股份这么远。


    「就、就算没旁人在看？」


    「付出努力的人，应该要得到奖励吧，我觉得你需要这个。」


    「刚刚的对话走向，为什么会变成你要紧抱住我啊！」


    「你当真不明白？」


    「明、明白什么？」


    夜华好像也隐约察觉自己的反应有偏差，但不想坦率承认。


    「你成长的环境是像开玩笑般的超高水准家庭啊。从起点开始就门槛极高，反倒比不上才是当然的，因为比较的对象太优秀了！你根本没必要感到自卑！」


    人往往会拿自己成长的家庭环境当作基准，将那种日常视为普通。


    不过，每个家庭的理所当然各有不同。


    「因为我爸妈明明会干劲十足地到世界各地工作，姊姊也从以前就常常与各种朋友来往。」


    「人有适合与不适合之分，内向的你出生在擅长社交的家庭也不奇怪！」


    「可是，家人们明明都有很多兴趣又非常积极，我却没有主动想做的事。」


    「行动积极并非义务，你只是还没找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事与感兴趣的事罢了。照自己的步调去做就行了。」


    我也了解觉得活得积极的人看来很耀眼的感觉。而且基本上，那种充满活力的人也容易获得周遭人的了解。


    尽管如此，也没必要责备并非这样的自己。


    人深受性格与气质影响，稳重的人有时在特定领域也会变得高谈阔论又积极。人有许多面向。


    「我仅仅做著用功读书等必须做的事，我不认为这样的我有特别的才能。」


    「普通去做是拿不到学年第一的！倒不如说，既然你毫不费力就能做出比别人更好的成果，那就是种厉害的特技啊。」


    「嗯～可是，我的家人们全都做得到，我实在不会为此自豪。」


    她听不进去。


    「比照有坂家的标准，难怪他人的称赞与憧憬都无法打动你。」


    我终于可以理解了。


    我喜欢的女孩因为性格非常认真，过度受限于未跟家人达到相同水准这一点。由于她本人的能力也很优秀，她对于这种不自由并无自觉。人类的确信很强大，可以化为支持自身的力量，也可能会化为束缚自己的枷锁。


    「……我很奇怪吗？」她本人还没什么概念。


    由于高不可攀，没有任何同辈向她指出这一点，她就走到了今天。


    因为这家伙没有朋友啊。


    「──好可怜的人。」


    「喂？」


    她似乎觉得被我怜悯同情很屈辱，突然袭击过来。冲过头的夜华直接覆在我身上，把我推倒。


    相隔一年后，夜华的脸庞再度近在眼前。这次是她在上面。


    「……令人怀念的发展呢，要直接来做色色的事吗？」


    「怎么可能做啊！」


    「真可惜。」


    「别发情了。」


    「溜出课堂，在无人之处跟女朋友两人独处，这样叫我别兴奋才有困难吧。」


    「你明明没那个意思。」


    「──很难讲喔。」我豁出去，试著一手揽住她的腰。


    剎那间，夜华立刻抬起上半身逃出我的臂弯。


    夜华面红耳赤地以双臂遮住胸部，但依然在我身上。


    「跨骑在男人身上这种状况如果被人看到，你打算怎么找藉口呢？」


    「说、说我们在玩摔角之类的？」


    「听起来超级难为情的耶～」


    「反正你会用三寸不烂之舌应付过去吧？」


    夜华装出平静的样子，同时轻轻离开我。


    呼。虽然一直虚张声势，我的心脏也怦怦直跳。大腿有弹性的触感等等太凶恶了。如果她屁股的位置再挪一下，那就相当危险了。


    「作为男人，能受到倚重令人高兴。」


    「啊～我或许被坏男人欺骗，不慎答应了告白呢。」


    「你明明用了整个春假考虑过了。」


    「不如说濑名，你过来这里后叫我夜华也叫太多次了！」


    「事到如今才提这个？」


    「你是有多表里不一啊，跟当班长的女生互相直呼名字，一两人独处就马上想做色色的事！」


    「要做色色的事我就扑过去了，不会一一徵求同意。」


    我先站了起来。


    「禽兽！别靠近我！女性公敌！」


    「把你最大的伙伴推开没关系吗～？你要怎么回教室？」


    对于自己闯了祸有所自觉的夜华不禁辞穷。


    「我还真不走运，居然只有禽兽当伙伴。」


    「在那要求一堆，你要选哪一个？自行处理？还是交给我来？」


    我伸出右手。


    夜华的手伸到一半，但没有握住我的手。


    「夜～华～」


    「因、因为，这样不就是牵手了吗？」


    「……我们正在交往吧？」


    「当然没错！」


    她在这方面的回应精神抖擞。


    「……来，回去吧。」


    「我不要。」


    「夜华，走喽！」


    我握著夜华的右手将她拉起来，好轻。第一次握住她的手，感觉那只手比我的手更小而柔软。


    「……咦、咦咦？」


    「你的惊叫很大声耶，这里会有回音。」


    夜华闭上嘴，直盯著我们互握的手。


    「我们牵手了。」


    「因为是右手跟右手，这样是握手吧。」


    我正要卸下手上的力道，这次换成夜华紧紧握住。


    「夜华？」


    「……总觉得放开很可惜。」


    「──那么，我们好好地牵手吧。」


    我重新握住她的左手，与她十指紧扣。这是情侣的牵手。


    「这才是正确作法。」


    「没有手汗什么的吧？」


    虽然惊慌失措，夜华坚持不松手。


    「那就放开好了。」


    「不行。」


    「只有走下楼梯这段路喔。」


    「我不想回教室。」


    「……再五分钟而已喔。」


    我与她牵著手，再度坐下来。


    坐到我身旁的夜华紧贴过来，把头靠在我的肩上。

 第五话 两人一起溜出课堂的话

    我带著夜华回到教室。


    我像凯旋归来一般，开朗地喊著：「我把逃走的犯人抓回来了！」走进教室。


    「也、也太大声了啦？」


    无视于慌张的夜华，教室里充满了一片欢呼声。我沐浴在赞赏之中，让夜华先回座位，自己则悠然地回到讲台上。


    「哎呀哎呀，多谢多谢。我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擒住她呢。」


    我像胜利选手接受采访般回应大家的问题，同时把有坂夜华的逃亡剧当成笑料将场面应付过去。


    结果，几乎没有球类运动经验的夜华决定参加桌球个人赛。


    她选择桌球的理由是「讨厌阳光」。


    二年a班所有人的出赛项目顺利敲定。


    这一天，当下课的铃声响起，夜华动如脱兔地跑出了教室。


    神崎老师提醒了一句，但并未特别责备夜华。


    这大概是因为教室里把她突发的行动当成谈资哈拉的状况，对于讨厌受到注目的夜华而言，已经成为教训了吧。


    「谢谢你，希墨同学！你帮了大忙！」


    朝姬同学过来为事情圆满收场表达谢意。


    「没想到有坂同学会摆出那种气势汹汹的态度，你知道原因吗，希墨同学？」


    原因正是那个称呼方式，宾果。


    我实在无法开口告诉她，如果不想惹夜华生气，就别直呼我的名字。


    表面上我和夜华只不过是同学。


    方才的追逐剧，应该没有给人留下「班长立下大功」以外的印象。


    「大概是心情不好吧。」


    「搭档是希墨同学，真的太好了，以后也要仰仗你喽。」


    「我不想增加工作量，那份期待就退还给你吧。」


    受到像朝姬同学这样亲切距离感又很近的女孩倚重，作为男生感觉当然还不坏。不过，我必须避免与夜华相处的时间变少。


    「──这只是句称赞而已，坦率地收下吧。这个无法退货喔。」


    「那我就只收下这句话了。」


    我和朝姬同学站著说话，还没去社团活动的七村也掺了进来。


    「濑名，这次你在跟支仓卿卿我我啊。」


    「怎么说这次？」


    「因为你花了很久才把有坂带回来，我还以为你和她卿卿我我去了。」


    「都怪你多嘴，有坂才会跑出教室吧！」


    我往七村的小腹揍了一拳。他经过锻炼的腹肌坚硬，结果是我的拳头更痛。


    「女性杀手墨墨，真有一套～」


    小宫也走过来，用多出一大截的袖子拍打我。


    「别逗我了。对了，可以拜托小宫一件事吗？」


    「有事要拜托我？」


    「班际球赛那天，我希望你和有坂待在一起。」


    「……这是作为班长的请托，还是墨墨个人的请求呢？」


    小宫歪歪头，探头注视我的脸庞。


    「两者都是。」


    「我知道了～」


    小宫笑容满面地同意了。


    「宫内是挑战者呢。」七村事不关己地说。


    「七七明明喜欢女生，却讨厌照顾女生呢。」


    「我来者不拒，去者不追。」


    七村厚脸皮地宣言。


    「简直对自己诚实到痛快的地步了啊。」


    「烂透了。」


    虽然有些晚了，我和朝姬同学为篮球社主将的傲慢感到傻眼。


    面对我们投以的白眼，心态强韧又有女人缘的七村哈哈一笑置之。


    ◇◇◇


    「刚才那样算什么？你自认是捕获猎物后对人炫耀的猎人吗？」


    我前往美术准备室，发现生气的夜华正埋伏在那里。


    「在捕获了难以攻陷的有坂夜华的芳心这个意义上，我的确是猎人呢。」


    「别得意洋洋的，让人火大。」


    我放下书包，也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反过来思考啊，夜华。想想把事情弄得有趣这种做法。」


    「我讨厌胡闹。」


    「我说啊，在上课时溜出教室可是问题行为喔。如果不那么做化解严肃的气氛，或许会遭到神崎老师认真的训话喔。」


    听到我的抱怨，夜华撇撇嘴角。


    「唔唔，明明是我的男朋友，居然站在体制那一边。背叛者。」


    「因为虽然当得不情愿，我也是班长啊。即使如此，我也已经给最喜欢的情人很多通融了喔。」


    「……你又像这样，轻易地说出最喜欢这种话。」


    「不然，我用有男子气慨的行动而非言语来表示就可以了吗？」


    「别得意忘形。这种事你刚刚做过了吧，忍耐一下啊。」


    尽管所说的话很强硬，夜华在害羞。真可爱。


    「要去约会散散心吗？」


    在游戏设施一边玩一边练习桌球或许不错。啊，不过那里人很多，对夜华来说会有点难受吧。在人群中，她即使不愿意也会引人注目，应该会很累。这个计画驳回。


    「……今天不行，我没有精神去玩。」


    「你是容易沮丧的类型呢。」


    夜华比我想像中忍受得更多。


    「碰到讨厌的事，我会无法忘怀。因此我极力避免人际往来，远离他人，将人推开以免扯上关系。」


    「于是孤傲的美人优等生就这么形成了吗。」


    「沟通这种事，如果可以乾脆用心电感应解决就好了。」


    「你明明不会讲话，为什么觉得换成心电感应就可以顺利沟通？而且脑中的想法会泄漏出去。」


    「我不会犯那种错。」


    「不，是我的脑中一整天都在呢喃对夜华的爱这件事会曝光。」


    「──！」


    夜华反射性地盖住耳朵。


    「嗯？怎么了？」


    「别说傻话啦！那、那种事当然不行！」


    「别担心。因为别人听不见，我们的秘密可以保守住。」


    「我会很为难！……如果那样，我就无法生活了，一定会什么也做不下去。」


    夜华垂下眼眸，脸红起来。


    光是想像就敏感地产生反应，夜华看来也很不擅长隐瞒，这种坦率的一面真惹人怜爱。


    「我要泡红茶，你要喝吗？」她慢慢地站起身。


    「请给我一杯，茶里请加满爱意。」


    「去喝回冲到没味道的茶啦！」


    「光是夜华为我泡的茶就会很好喝了，所以没问题。」


    夜华准备的红茶芳香四溢，实际上好像是她带来的外国产高级品牌茶。


    我们品尝了美味的红茶与玛德莲蛋糕和饼乾，并休息片刻，共度只属于两人的宁静放学后时光。


    在悠闲的点心时间后，我们依照她的希望玩起游戏。


    用来转换心情的游戏是○利欧赛车。有把音量调低了。


    「是时候让你学到，我在你之上这件事了。」


    夜华握著手把，在开始玩之前发出胜利宣言。


    「既然要玩，我可不准备输喔。」我脸上也浮现无畏的笑容。


    「输家要接受惩罚游戏，接受赢家的一个要求，这样如何？」


    「提议的人如果输了会很难看喔。」


    「获得胜利的我会对你下令，就这样而已。」


    我们之间火花四射。


    但因为电视机尺寸偏小，我们得肩碰肩地玩游戏。


    「……太靠近了啦，你挪开一点。」


    「离得远我就不方便看萤幕了。别在开始就使出卑鄙手段。」


    「啊？我就算让你都会轻松获胜。」


    我们挑选角色，开始赛车。


    双方的实力不相上下，赛况呈现被超车后又超回来的激烈拉锯战。


    「真顽强！」


    「不肯服输的家伙！」


    当夜华赢了一次，下一场又换成我获胜。


    在你争我夺的过程中，我们的肩膀相碰。一开始我以为是巧合，但她却一直碰过来。


    夜华属于玩游戏时身体也会一起移动的类型。


    她本人正全心专注在游戏上，没有发现这一点。


    「夜华，你操作时身体也在动，这样我会分心的。」


    「咦？我不会那么做啦。」


    「居然没有自觉啊。好了，别乱动。」


    「别挑毛病了，你就这么怕输吗？」


    夜华脸上浮现挑衅的笑容。


    「这意思是说，触碰并非妨碍行为对吧。」


    我在赛车途中站起来绕到夜华背后，然后将手臂穿过她的两腋，在她的肚脐处重新握好手把。


    这么一来我不会受到她的动作干扰，也可以从正面看著萤幕。


    总之，我一边从背后环抱著她一边玩游戏。


    「嗯啊？什、什什什、什──？」


    「不看著前面会跑出赛道喔。」


    「咦？啊啊～真是的！」


    「接触不算妨碍，这是夜华你说的吧？」


    我轻松地拿下这场胜利。


    「这样做犯规啦！」


    「哪里犯规了？」我理直气壮地自行进入下一场比赛。


    「啊，好奸诈！这样子我没办法集中！」


    「如果你有意见，那就移动自己的位置啊？」


    「咕……我才不会输！」


    夜华缩起身子极力不碰触我，同时试图专注在赛车上。


    「拚命地在我屁股后追逐，真是热烈的爱情呢。」


    「不要讲奇怪的话！」


    愤怒超越了害羞，夜华以天生的技术猛追上来。不妙，不愧是在美术准备室里锻练出来的技巧。


    「生气后会变强，你是少年漫画的主角吗！」


    「濑名，不可原谅，我一定要赢！」


    夜华准确地选择路线并运用道具，逼近到紧贴在我后方之处。照这样下去，我很可能会被超车。


    「夜华。」


    「闭嘴！」


    我和夜华的胜利次数目前相当。


    「是时候分出胜负了，这一场拿下第一名的人就是赢家。」


    「我接受！」


    游戏进入最后一圈，是我会就这样守住第一名到最后呢？还是夜华会用强力道具攻击我超车呢？


    没办法，虽然我不想使出这个手段。


    「夜华。」


    我谨慎地凑到她耳边，呢喃道：「我喜欢你。」


    夜华惊讶得向后仰，连手把都掉落了。


    我趁机一口气冲到终点。


    「好耶～！我赢了！」


    「濑名，别太过分了！刚才那个结果无效！」


    夜华猛然回头抗议。


    「别那么生气嘛，我只是传达了这份洋溢的爱喔。」


    「骗子！」


    「我对你的爱意怎么可能是假的。」


    「别扯歪理！」


    「至少也说是精神攻击吧。」


    「看吧！你自己承认是攻击了！我抓住把柄了！」


    夜华在我的臂弯里大发雷霆。彼此的脸庞靠得很近，近到她在眼眸中映出了我的脸孔，比起先前在楼梯那边握著手时更加逼近。


    「──啊。」


    她本人好像也终于注意到了，却因为才抱怨过而没办法退开。她忙乱地撇开目光，一副不知该怎么行动才好的模样。


    「夜华。惩罚游戏决定好了。」


    「是、是怎样的……」


    「我可以直接吻你吗？」


    「──咿……」


    夜华马上试图离开，我不禁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臂。


    「等等！」


    「这、这种事别徵求同意。这不是有情况走向啦、气氛啦之类的各种时机要看吗。」


    夜华甩开我的手，退后到房间角落。


    「……而且，我不想把重要的初吻当成惩罚游戏。」


    她用双手遮住嘴巴，低声说道。


    「有道理。对不起，我开心到太过得意忘形了。抱歉。」


    我也总算恢复冷静。刚才我焦急起来，只优先想到自己的心情了。


    「你向我传达满满的喜欢心情，我也很高兴。可是，我讨厌像贱卖般的表达方法。」


    「以后，我会多加注意。」


    「还有，我的耳朵很敏感，所以别这样了！」


    夜华似乎打算提醒我，但等于是主动招认了她的弱点。

 第六话 爱的呢喃太过敏感

    班际对抗球赛当天。


    体育馆由放在中央的网子划分开来，一边打篮球赛，另一边则是排球赛，上演热烈的比赛。淘汰赛也进入佳境，前四强的班级已经出线。


    刚当过篮球裁判的我正准备休息，发现了打完桌球比赛的夜华。


    「喔，看来你有好好参加呢，真乖真乖。有至少赢个一场吗？」


    夜华一脸不高兴地在热闹的体育馆中向我走来。


    「发球发不进去，桌球的球太小颗了。」


    「辛苦了，你尽力了。」


    「这下子你没意见了吧？班长。」


    「小宫没跟你在一块吗？」


    「她晋级了决赛，还在桌球赛场。她打得非常好，动作像忍者一样敏捷。」


    夜华有趣的感想让我笑了起来，同时观察她全身运动服的打扮。


    「……奇怪吗？」


    「感觉反倒很新鲜，我很心动。」


    我诚实地回答。


    运动服由于采用弹性布料，紧贴著身体线条，格外强调出夜华的好身材。


    胸口特别紧绷，屁股与大腿看来也很紧。但在美术准备室玩游戏搂著她时，那腰肢之纤细让我惊讶，这件事要保密。因为身材远超平均水准，这套身高正好适合的运动服清楚地展现出夜华的凹凸有致。


    「别用色情的目光看著我。」


    她对青春期的男生强人所难。


    「……濑名，你不参加篮球赛吗？」


    「待会儿要参加。既然对手是有不少现任篮球社社员的b班，那肯定会是场硬仗。我明明一直在当裁判都跑累了说。」我比了比挂在脖子上的哨子。


    「体力真差。」


    「我的体力一定比你好啦。」


    在眼前上演的篮球赛即将结束，总之，马上要轮到我上场了。


    「墨墨、夜夜。」


    小宫立刻发现了我们，哒哒地走了过来。她运动服也是买oversize，长长的袖子每走一步就跟著晃动。


    「……看来你们变得很亲近了啊，夜夜。」我也模仿小宫喊喊看。


    「是宫内同学擅自这么称呼我而已。」


    「不过她人很好对吧？」


    「我觉得她很能聊。」


    说实话我颇为苦恼，不过拜托小宫照顾夜华是正确的。


    作为增加夜华交友关系的最初人选，我想不出比小宫更适合的人。


    虽然夜华一开始对娇小少女的金发与耳环感到愕然，不过小宫柔软的氛围与大而化之的态度，似乎一点一点地降低了她的戒心。


    宫内日向花也是沟通能力很高的人。


    可以说朝姬同学是技巧型，小宫是威力型吧。


    「小宫，辛苦你了。决赛情况如何？」


    「我当然拿下冠军喽～」


    「恭喜！来，有坂也祝贺她啊。」


    夜华不经意地退到我背后，我把她推到前面。


    「恭喜。」


    「谢谢！得到夜夜称赞真开心～」


    「如果有坂也能这么坦率地表达情绪有多好。」我在一旁小声地说。


    「有意见就别盯著我的脸。」


    「只有这种攻击性的情绪，你才会坦率地表现出来。」


    「──墨墨与夜夜感情很好耶。」小宫表达第三者的意见。


    「那是错觉！」


    夜华立刻否认。这种过度敏感的反应，明明才会令人怀疑啊。


    不出所料，小宫只对我拋来意有所指的视线。


    哨声响起，篮球赛结束了。


    「好了，来热身一下吧。」


    我注意不妨碍别人地走上舞台。


    「需要帮忙吗？」当小宫照老样子轻松地开口，夜华赫然一惊。


    这种时候最伤脑筋了。


    找小宫帮忙热身，夜华会吃醋。即使拜托夜华，我也不觉得她会坦率地答应。


    「啊！还是说，找夜夜帮忙你会更高兴呢？」


    小宫就像识破了我的苦恼般说道。


    「──宫、宫内同学，你打了很多场桌球，应该累了吧。我来帮你按摩。」


    夜华居然说要照料小宫，主动走上舞台。


    「那么，我也会帮夜夜按摩！」


    小宫兴致盎然地回答。结果，我一个人做起热身操。


    「夜夜先来吧！我会扎实地按一遍，让你变得软绵绵喔！」


    同样走上舞台的小宫收张著手指靠近夜华。


    「我不需要！」


    「好了好了，别客气，夜夜的胸部很大，所以肩膀酸痛得厉害对吧？按摩之后会很轻松喔～」


    她以被评价为忍者的敏捷动作绕到夜华背后，开始揉肩膀。


    「呜哇～僵硬到不行呢，好硬。」


    夜华压抑著不成语句的呻吟声，效果绝佳。


    「～～！嗯～～呜～」


    「嘿嘿，这里很有感觉吗？是这里吗！」


    小宫用谜样的古装剧贪官污吏的口吻说著，将她肩膀揉开。


    我也在旁边开始做热身操。这是自我退出篮球社后相隔许久的比赛。因为对比赛的敏锐度完全跑掉了，连跳投会不会进都值得怀疑。


    七村肯定会毫不留情地传球给我，因此也没办法悠哉地当个摆设。


    「那么，接下来是坐姿体前屈。来，把腿往前伸！」


    夜华澈底迷失在小宫的高超技巧中，任她摆布地摆出姿势。


    「哇～夜夜真柔软。」


    小宫缓缓地推著夜华背部，她直接贴到了地板上。


    「真意外，我以为你一定很僵硬的。」


    「濑名，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你的柔软度很好，真令我羡慕不已。」


    「……夜夜对墨墨会露出可爱的表情耶。」


    观察我们互动的小宫吐露这样的感想。


    「宫内同学，那是严重的错觉。」


    「是这样吗～？不过我感觉到你对他有点特别。」她再度瞥了我一眼。


    「因为濑名是神崎老师的爪牙，每次都来碍我的事。」


    夜华用对外的冷淡声调否认道。


    「可是，夜夜去年跷掉了班际球赛对吧，为什么今年你会出席呢？」


    「只不过是消磨时间，我想顺便看看濑名出丑的样子。」


    「喂。」


    这可不是对即将参加比赛的人该说的话。


    「濑名，要上场了。女生们为我们加油吧！」


    球场上的七村把背号布章丢了过来。


    「那么，我上场了。」


    「墨墨和七七都要加油。来，夜夜也替他们打气吧。」


    小宫比出胜利手势送我。


    「……有坂，这个你帮我拿。」


    我将脱下的运动服交给夜华。


    「为什么？」


    夜华有点困惑。


    「要把比赛看到最后喔，亲眼好好地确认我有没有出丑吧。」


    我戴上背号布章，前往参赛。


    从出赛选手的实力来看，我们a班对强敌b班的这场准决赛，将成为实际上的决赛。


    这备受注目的一战，吸引了已结束操场上赛事的学生们集结到体育馆观战。


    「「「七村同学～加油～！」」」


    七村挥手回应别班女生的尖叫加油声。


    「真游刃有余，对手可是有三名篮球社社员喔。」


    两队各派出五人在球场中线面对面整列，比赛时间为十分钟的迷你赛形式。


    平常与七村是队友的b班篮球社社员们充满敌意，要趁这个机会让他大吃一惊。那种敌意同时也是对于篮球社主将的肯定。


    相对的，我们a班包含我和七村在内，选手个个行动敏捷，战力上并不逊色，干劲也很充沛。这是朝姬同学的策略性组队带来的成果。


    「有我们搭档就会赢啦。」


    「别小看空白期啊，我运球和传球就要竭尽全力了。」我吐露心中的怯懦。


    「对手认为只要压制住我就会获胜，防守会集中盯著我，用我当诱饵，你去得分吧。」


    「但今天早上的占卜单元写到，不合理的运动会导致受伤，要有所节制耶。」


    「濑名～你起码也要把以前的篮球鞋带来啊！」


    「那就别让穿著室内鞋的我太勉强啊。」


    除了穿高科技篮球鞋的篮球社社员外，其他人当然都穿著室内鞋。


    「有坂在看比赛吧。濑名你不好好表现，那就全看我秀身手喽。」


    「如此充满自信，我真的很尊敬你呢。」


    「──这次就让我还清去年的人情债吧。」


    「你明明不用在意的。」


    这段闲聊消除了不少比赛前的紧张。


    我看向舞台上，与依然抱著我的运动服的夜华目光交会。


    「（加 油）」她动了动嘴唇。


    我也是个廉价的男人。


    光是这样一个举动，力量就自然地涌现。


    比赛开始了。


    七村跳到了球，将球准确地弹向我。


    「突然就过来啊！」


    一接到球，我就运球进入敌阵。


    正如预期的一般，三名防守球员紧跟著七村，可以感受到b班唯独绝不会让这人得分的气概。


    有才能的家伙遭到阻碍，是世间的常理。


    剩下两名球员则牢牢守住篮下不让人进入。


    没错，不同于社团活动，在班际球赛等级的比赛中，远距出手的跳投几乎都不会进。


    因此大家几乎都不提防远离篮框的跳投。


    「──我做就是了。」


    我没有传球，在三分线上突然进入投篮动作。


    球的重量、指尖碰触的状态，篮框与自己之间的距离感。膝盖、手肘，最后回到手腕。


    球描绘出高高的弧线，宛如被吸过去一般破网而入。


    抢先得分的三分球。


    体育馆一口气沸腾了。


    b班的选手们脸色一变。虽然我篮球技巧不如你们又半途退出，但我也有我做得到的事情。小看我是你们的自由，但看走眼可是会被暗算的喔。


    「真是好球啊，濑名。」


    七村伸出拳头，我也握拳相碰。


    「这才第一球呢，继续、继续。」


    「foo～～濑名真坚忍不拔～～」七村也起劲地开著玩笑。


    攻守交替快得令人目不暇给的比赛持续展开。


    我们的战术很简单，防守时各自一对一盯人阻拦对手，进攻时球先给七村。在他无法进攻时，交给我这个前篮球社社员投三分。没进的时候所有人一起抢篮板，不漏掉弹出篮框的球，尽可能增加进攻机会。在七村摆脱对手的防守前，全队迅速地轮转传球。


    「濑名同学，靠你了！」


    队友传的球再度飞到我手上。


    我依照战术，毫不犹豫地投出三分球。


    球再度穿过篮网，连续两次获得三分。


    比数突然来到6比0。


    b班开始需要提防我的三分球了，而当他们稍微放松对七村的防守，七村就会以宛如野兽般的自豪速度甩掉对手。另外三名队友也不会错过机会，摆脱防守的七村接到传球后，就直接切进去将球灌进篮框。就算对手强行挡路，天生的体能也让他不会被撞开，一再得分。


    相反的，如果对手太过关注七村，这次又变成对我疏于防备。


    我专心地在三分线外投射传来的球。


    内线的七村，外线的我。


    我们a班形成了良好的进攻节奏，踏实地增加得分。


    「你留下来练习三分球值得了啊，濑名。」


    「因为我在展示成果前就退社了，他们都不知道这件事呢。」


    一年前，我和七村在社团活动后留下来练习，变得亲近起来。


    所以，只有七村知道我有三分投射这个杀手锏。


    七村虽然爱吹嘘，但他投入的练习与实力相称，比任何人都更理解努力的艰辛。因此他绝不取笑技巧差劲的我。


    『只要你帮忙吸引防守，我进攻起来就会变轻松。反过来说也一样。』


    我们暗中练习的搭档打法，没想到会在相隔一年后迎来亮相之日。


    ◇◇◇


    我看到了他完全未知的一面。


    希墨以漂亮的投篮姿势，从远处接连跳投命中。


    他投出的球宛如被吸过去一般穿过篮框。篮网晃动的脆响，被全场的加油声盖过了。


    每当那个不起眼的希墨跳投，人人都屏住呼吸，当球投进了，大家就一起发出欢呼。


    「墨墨又进了！」


    我也全神贯注地看著比赛，专注到甚至没听见旁边的宫内同学的吶喊。


    「……你知道濑名为什么退出篮球社吗？」


    我罕见地主动发问。


    「墨墨他是为了保护七七而退社的。」


    「告诉我详细经过。」


    「七七的篮球实力超越群伦，从好坏两方面来说都性格任性。他打球又经常自干，国中时代与队友不断发生争执。升上高中后也一年级就空降成为先发选手，因此常常与学长们起冲突，每次从中调解的人都是墨墨。」


    「很像濑名会做的事。」


    「对呀，多亏墨墨的辅助，七七也学到团队合作的重要，成为大家公认的主将。但是，在夏季联赛前的练习赛上出事了。」


    「出事？」


    「练习赛对战学校的选手中，有七七国中时代的队友，他大概是想报复以前结下的梁子，在比赛中以明显是故意的粗暴动作弄伤了七七。当墨墨生气地抗议，对方揍了墨墨。」


    「这算什么，动用暴力简直差劲透顶。」


    她告诉我的往事，让我心头涌出鲜明的愤怒。然后我察觉到。在油画掉落的那一天，濑名嘴角的伤是遭到殴打的痕迹。


    即使才刚发生过如此严重的事件，那一天的他的态度依然一如往常。


    「情况就这样发展成所有人都涉及的斗殴。虽然墨墨完全没出手揍人，却因为身为冲突的起因，最终受到退社处分。」


    「太奇怪了吧！濑名只是为了队友发声而已！」


    我的音量大到自己都吃了一惊。


    周遭的人同时看了过来，但那无关紧要，我在不知不觉间瞪著宫内同学。


    「我也这么认为。篮球社全体社员提出抗议，神崎老师也替墨墨说话。然而一方面是因为练习赛有许多观众在场，墨墨的退社处分无法更改。对学校感到不满的七七大闹说他也要退社，好像费了一番力气才劝住他。」


    「……为什么即使绝交也不稀奇的两个人，在那边相亲相爱地打篮球啊。」


    在球场上，濑名与叫七村的男生展现了精彩的搭档表演。


    「墨墨最后对他说『我把篮球托付给你，连我的份一起大显身手吧』。能说服不听别人的话的七七，男生之间的友情真令人羡慕呢，可以像这样推心置腹后痛快地当回朋友……」


    「濑名明明不需要弥补他人的不成熟的。」


    我无法像她一样，把这件事当成一则美谈。


    总之，这是凡人为了优越的才能而牺牲的故事。即使拿男子气概或美丽的友情这种华丽辞藻包装，我本身也不能接受。


    为何为了他人付出努力的希墨非得吃亏不可。


    「那不就是墨墨的优点吗，我觉得能够为他人认真起来是很棒的。」


    「为了不相干的人而自己吃亏，太荒谬了。」


    ──我非常烦躁。


    因为那个状况，也能直接套用到我与希墨现在的关系上。


    「──原来夜夜也会生气呀。」宫内同学露出微笑。


    「我只是看不顺眼濑名的自我牺牲，好假。」


    「我喜欢墨墨喔。」


    宫内同学突然说出莫名其妙的话。


    「你没疯吧？那种家伙有哪里好了？」


    我不禁摆出强烈到不自然的否定态度。


    「能在关键时刻确实给予帮助的人很帅气呀。」


    「什么人不挑偏偏挑濑名，你的品味还真差。放弃一定会更好！」


    我自顾自地变得饶舌起来。说得愈多，我愈感到窒息。


    她也很清楚濑名希墨这个人的优点。


    「放心吧，我不会偷走墨墨啦。」


    「这跟偷走没有关系。」


    如果再跟宫内同学交谈下去，我害怕事情会露馅。


    一波特别响亮的欢呼声包围体育馆。


    13比14。


    经过拉锯战后，a班终于遭到逆转。一分的差距。时间还剩二十三秒。


    「墨墨看起来好累，下一球就会决定胜负了。」


    宫内同学像在寻求同意般说道。


    汗流浃背的希墨手撑在膝盖上，上气不接下气。


    区区一场娱乐性质的班际球赛。以有段空白期的人对上现任篮球社社员来说，他的表现已经很活跃。


    我认为希墨在没有天赋的情况下已经尽力了，他努力奋战过。


    两个班级的声援比拼一口气沸腾起来。


    「希墨同学！只差一点了，抬起头来！投篮得分！」


    在比赛途中到场的支仓朝姬呼喊。


    「墨墨！加油！」


    宫内同学也用娇小的身躯竭力大声喊著，为他打气。


    在此起彼落的许多声援之中，我不知不觉地站起来。


    「要赢啊，希墨────────！」


    我第一次呼唤他的名字。


    （插图011）

 第七话 坦诚很可怕，但是……

    夜华刚刚说了什么？


    那并不是疲倦的我产生的幻听。证据是应该听见了夜华声音的学生们，全都面露哑然之色。


    周遭的视线全部集中在刚刚放声大喊的有坂夜华身上，她威风凛凛地站在舞台上，睥睨著我。


    『要赢啊，希墨────────！』


    不会吧。


    那个夜华在众人面前大喊。


    而且还终于直呼了我的名字。光是这个事实，就让我的疲倦一扫而空。


    周遭人几乎都不清楚状况，满脸疑惑。


    「刚才大喊的人，是有坂夜华？」「她果然长得很美。」「她的声音是这样啊？」「她也会帮人加油，还真意外。」「希墨是谁？」


    我再度认识到，仅用一句话就控制全场的有坂夜华与我显然等级不同。


    她不惜做出那么显眼的行动，也开口要我拿下胜利。


    ──这世上最能令人打起精神的，就是心爱女人的加油声吧。


    我拨起汗湿的头发，大大做个深呼吸。


    就连裁判都呆站著僵在原地。


    「这么一来是非赢不可啦。」


    七村偷笑著捡起球。


    「我知道。」


    「濑名，你脸色好红～」


    「跑动了这么久，血液循环自然会变好！」


    我拿走七村手中的球。另外三人已经走向前场。


    「没时间了，这是最后一次进攻！我来传球，七村你一口气运球切入。如果没机会出手就回传给我，我一定会投进。」


    「了解，搭档。」


    我站在底线，将球传给七村。


    计时器开始计时。


    七村以强劲有力的运球一口气切入篮下。


    对方三名防守球员齐上，拚命地阻挡他，堵住行进路线，截断后退空间并挡住空隙。对方只要把时间消耗掉就行了。


    我也立刻冲过球场。


    「别想投三分！」


    防守球员挡住了我和七村的传球路径。


    「吃我这招！」


    我左右晃动，迅速地摆脱防守者。


    在我变得无人看守的瞬间，七村迫不及待地从三人包夹中以绝妙的时机把球传出来。


    犀利的传球恰到好处地送到我手边。


    我的站位在三分线边缘，我直接进入投篮动作。


    剩下十秒。


    惊愕的最后一名防守球员跳起，遮挡跳投路径。


    「你以为我只有三分球吗？」


    我做出假动作，运球穿过他身侧。


    有人慌忙从侧面过来协防。


    「────！」


    我交叉运球，把球迅速从右手运到左手，又从左手运到右手。澈底被动作迷惑的对手失去平衡，一屁股跌坐在地板上。我迅速穿越他身旁，起身跳投。


    在半空中，身体微微横移。


    即使如此，我信任自己变得敏锐的感觉，以指尖细致的感触做调整。


    我在出手点最高的位置翻转手腕，把球投向空中。


    宣布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


    球划出优美的弧度，无声地被吸入篮框。


    一瞬间的沉默。


    得分加计两分，15比14。


    a班拿下逆转胜。


    但在落地的瞬间，不快的疼痛袭上脚踝，我直接摔在球场上。


    没有余力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我当场蜷缩在地。欢呼声好遥远。


    「好痛！可恶，最后这样结束真难看。」


    虽然顺利投进逆转跳投，我好像扭伤了。室内鞋果然没办法像篮球鞋那样稳稳停住。早上的占卜应验了。


    因为大家都在击掌或互相拥抱，为胜利感到欣喜，没有人察觉我的异状。


    在一片欢欣鼓舞之中，只有一个女生奔向了我。


    我的情人跪在我面前探头看向我的脸，脸色大变。


    「濑名，你没事吧？很痛吗？我们去保健室！」


    「……夜华。」


    「怎么了？很痛吗？」


    「你的脚程意外地快耶。」


    我一瞬间忘了自己的疼痛，不禁感到佩服。


    她跳下舞台，笔直地朝我跑来的跑姿颇有架式。


    「那种事不重要吧！笨蛋！」


    「喂，别打伤患啦。我可是胜利的功臣耶，多多赞美我吧。」


    「那是用受伤换来的胜利吧。」


    夜华无言地说。


    「既然喜欢的女生在替我加油，我怎能不努力呢。」


    「────」


    这种难为情的气氛让我心神不宁，但我并不觉得讨厌。


    「喂～濑名，既然你们要卿卿我我，是不是不用我帮忙了？」


    七村走了过来，脸上的偷笑显然是出自胜利以外的理由。


    「有坂的速度也真快呢～」


    「我担心伤患不行吗？」


    或许是被夜华的认真态度压倒而退缩了，七村收起偷笑的表情。


    「我还以为是濑名在单恋呢……来，站得起来吗？」


    我扶著七村的手站起身。


    我小心翼翼地试著将扭伤的左脚落在地上，果然很痛。


    「嗯。不行，完全扭伤了。」


    「很严重吗？」


    「不要紧的，有坂。扭伤在篮球中并不少见，我习惯了。」


    为了不让夜华担心，我忍著痛勉强挤出笑容。


    「别逞强了，现在和去年不同……」夜华并未生气，歉疚地小声说道。


    「都是因为濑名很弱啦。」


    「别把我跟像你这样的体能怪物相提并论。」


    「体格也是天赋啊。」


    「你可是也背负著我的青春在打篮球，要是不更加大展身手，我会伤脑筋的。」


    「所以我采取了活用队友的打法吧。能再次跟你一起打球真好。」


    「希墨同学，太精彩了！那一球投得真好！这么一来就有机会拿下综合冠军了。」


    「墨墨，扭伤很严重吗？你没事吧？」


    朝姬同学、小宫还有其他人也开始聚集过来。


    「要我扛你去保健室吗？」


    「接下来要打决赛了吧，你一定要获得胜利。」我拒绝了七村的提议。


    「说得也对。有坂～不好意思，你陪濑名过去吧。其他人则为决赛加油吧！」


    七村指名夜华代替自己。


    「朝姬同学，后面的事交给你了。」


    「辛苦了，这边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好好疗伤吧。」


    「小宫，谢谢你在各方面的帮忙。」


    「多亏这样，让我见识到有趣的东西喽～」


    小宫笑著露出一口白牙。


    「好了，走吧。」夜华主动将我的手搭到她肩上。


    背后传来对于有坂夜华的一连串行动议论纷纷的气息。


    厌恶交际的超级美少女主动靠近浑身是汗的男生的模样，似乎激起了旁观者们的好奇心。不过，她本人因为担心著我，完全没有发现这些。


    「好！别让濑名的牺牲白费！就这样赢下决赛吧！」


    七村得意洋洋地大喊，将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


    「七七，墨墨没死啦～」小宫也跟著应声。


    两人就这么强行鼓舞了二年a班的士气。像这种特别吵闹的现充调调，唯独在这个时候很有帮助。七村与小宫或许已经发觉了我和夜华的关系。


    「……没关系吗？」


    在走廊上前进时，我不禁问道。


    「要我像油画掉落时一样，目送负伤的你独自离开，感觉很不舒服。」


    「也有过那种事呢。」


    大约一年前在美术准备室发生的那件事，使我们的关系迈进了一步。


    从体育馆到保健室的一小段路。


    我体重微微靠在夜华身上，感慨万千地行走著。


    ◇◇◇


    我们抵达保健室，发现保健老师外出了。


    「我来帮你治疗，你坐在那边的床上吧。」夜华取来必要的医疗用品。


    「你知道治疗方法吗？」


    「受伤的人老实待著。总之先用这个冷却脚踝。」她把罐装冷却喷剂丢了过来。


    「好球。你也是当三分射手啊。」


    「……我以前都不知道，你篮球打得这么好。」


    「算是以前练过的技术啦。」


    娱乐性质的球赛上，有相关经验或运动神经优秀的人往往容易引人注目。特别是篮球对于外行人来说是高难度的竞技。首先会运不好球，投篮也很难命中。因此有经验者的人数会直接关系到战力的差距。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对上有三名现任篮球社社员的b班能够取胜，是因为另外三个同学都打得很认真。否则的话，我与七村也没办法拿下那么多分数吧。


    我脱掉袜子，将喷剂喷向红肿发热的左脚踝。


    「那是你本身练习的成果吧。」


    「然而，跟像七村这样厉害的家伙一起打球让我察觉，光靠努力无法与之抗衡。独一无二的天赋，确实是存在的。」


    「所以，你乾脆地退出了篮球社？」


    夜华大概在观战时向小宫问过了我退社的理由吧。


    「没错。」


    「冰箱里有保冷剂，用这个吧。」夜华坐在床边，把以毛巾包裹的东西轻轻地贴上我的脚踝。


    「啊～好冰！」


    「要忍耐到消肿为止。」


    「不好意思，还让你帮我治疗。」


    「你会受伤可以说是我的关系。而且这样可以离开体育馆，我觉得正好。」


    到了现在，我才对于在保健室里两人独处的情况感到紧张。


    这和平常在美术准备室里没什么差别，我这么暗示自己，但细微的动作也会让承载两人份重量的床铺嘎吱轻响。


    「如果你有继续打篮球就好了。」


    「不论以前或现在，我都不觉得后悔。如果没离开社团，我也不会跟你交往。这是我的正确选择。」


    「──希墨，你在场上很帅气喔。」


    我双眼圆睁。


    如果我没有听错，她直呼了我的名字。


    而且还称赞我很帅气。


    不，夜华的确这么说了。她其实应该害羞得想逃跑，却因为要冷却我的脚踝无法离开。她整张脸连脖子都红透了，竭力转头避开我。


    「夜华喜欢运动员啊？」


    高兴到突破极限而失灵的大脑，脱口冒出莫名其妙的问题。


    「啊？我把你弄成两脚都扭伤不能走路喔！」


    「骗你的，等一下，对不起！小夜华，原谅我吧！我超高兴的！我爱你！」


    「不要趁乱表达爱意！」


    「因为我们是情侣，我会坦率地用言语表达喜欢之情喔。」


    「唔～～」


    我喜欢的女孩总算转向了我。


    「就算现在是两人独处，你也太得意忘形了。」


    「因为爱满溢而出了，这也没办法啊。」


    「反正你马上就会厌倦的。」


    「如果我是很快就断念的人，就不会弄什么麻烦的暗恋，也不会相隔一年才告白。」


    「麻烦？你很清楚，我是个难搞的女人吧。」


    夜华摆出理直气壮的态度，试图维持自己的好强。


    「包含那种难搞的一面在内，我都觉得很可爱。」


    我喜欢有坂夜华。


    我毫无疑问、无可救药地为她所吸引。


    我对眼前的女孩著迷到甚至忘了脚踝的疼痛。


    光是能再度确认这份感情，就足够幸福了。


    然而，更加幸福的事发生了。


    「夜、华……？」


    「付出努力的人，应该要得到奖励吧。」


    夜华紧抱住我。


    就像幼童以全身使劲紧抱住心爱的布偶一样，她纤细的双臂环到我背上。


    在两人一起溜出教室的那一天，我在通往屋顶的楼梯间说过「付出努力的人，应该要得到奖励吧」，夜华记住了这句话。


    柔软的身躯紧贴过来，我不禁僵住。


    我心脏猛然一跳。不过，一定不是只有我而已。夜华的头靠在我的下巴，锁骨一带传来炽热的吐息。


    「真大胆啊。」


    「你不愿意？」


    「太棒了，我都快就这样死掉了。」


    「我不希望你死掉，要我松手吗？」


    「我骗你的。一辈子都别放开我。」


    「我想就算是情侣，也没有人一辈子都抱在一起的。」


    「我不在意喔。」


    我也一手搭在她的腰际，让两人贴得更紧。夜华并未抗拒。


    「我看伤患还是休息比较好吧？」


    「这是最棒的治疗。」


    「真夸张。」


    「是真的。」


    「那我就再这样抱一会。」


    夜华的紧绷也渐渐放松下来。


    她的甜美气息，让我无法压抑地心头小鹿乱撞。


    互相碰触，感受体温，意识到气味。身体的活动一一鲜明无比地互相传达给对方。


    「会不会有汗臭味？」


    我问了个现在问也太迟的问题。


    「我不在意。」


    「夜华其实有气味癖之类的？」


    「听说dna投契的人，会觉得对方的体味很香。」


    「我喜欢夜华的气味喔。」


    「希墨是变态。」


    「谢谢你终于直呼我的名字了，我好高兴。」


    「……偶尔叫叫的话。」


    「目前这样就够了。」


    夜华把头埋进我胸前，我对她如此呢喃。

 第八话 奖励

    他投篮的姿势很漂亮。


    从那么远的距离出手的球描绘出彩虹般的弧线，被吸进篮框中。我觉得就像魔法一样。


    当然，我知道那是技术，是他努力的结晶。


    在我这个外行人来看，那份实力放在学校的班际球赛上展现太可惜了。


    我任性地心想，我也想在正式比赛中看他投篮。


    可是，正因为努力过，他很理解自身的力量吧。


    这让他一派理所当然地选择去保护优异的天赋，而非平凡的自己。


    濑名希墨具有这种奇特的乾脆。


    让自己始终扮演稀薄背景的倾向。


    对于作为影子没有不满，即使帮助了哪个人，也不以恩人自居。


    理解对方最需要的事物，极为自然地补上欠缺的部分。


    对方变得更加耀眼，几乎无人关注他这个影子。


    这是种不起眼而难以获得评价的吃亏角色吧。


    一般人不愿意积极地这样做，但他无意识地了解那个重要性。


    一直以来，他不经意地支持过许多人，救赎他们，鼓励他们。


    比起自己，能够乾脆地以他人为优先，是种高尚的强大。


    那若无其事的温柔并不高调，却非常可贵。


    因为我也是受他拯救的人之一。


    不知不觉间，在心中成长的感情变得非常巨大。


    不管我再怎么试图无视自己的真心想法，视线也追逐著他的身影。


    光是这样就很幸福了。


    光是这样就足够了。


    我害怕更进一步的发展，不敢期望。


    如果表明心意，一切或许都会改变。


    我再度察觉，自己对于那个如空气般的男孩越发著迷了。

 幕间二

    放学后，我和夜华前往常去的家庭餐厅，半路上下起雨来。


    雨势很大，我们却连折叠伞都没带。


    「不能同撑一把伞还真可惜呢？」


    「花时间开玩笑会感冒的喔。」


    我们姑且先跑到附近的小餐馆屋檐下躲雨。


    两人的制服都淋得湿答答的。


    「脚踝的情况怎么样？」


    「真爱操心。因为扭伤不严重，已经完全好了。」


    我原地轻轻蹦跳，向她强调我康复了。


    「喂！水滴会飞过来啦！」


    边笑边生气的夜华拍打我的手臂。


    「如果有带毛巾就好了。」


    我试著翻找书包与口袋，却连条手帕也没找到。


    「真邋遢，至少要带手帕啊。」夜华用自己的手帕替我擦拭濡湿的头发与脸颊。


    「我就不用了。」


    「淋雨会感冒不分男女都一样吧。」


    夜华的手没有停下来。


    头发淋湿的夜华显得性感撩人，和平常不同的印象令我心跳加速。


    自班际球赛之后，有坂夜华有了一点改变。


    她的僵硬态度缓和下来，在一起时的距离感也变近了。在刚交往时，她因为太过意识到我而显得紧张，但现在感觉会放松地享受著两人时光。


    同样地，我也感受到同学们看待夜华的目光有所改变。


    契机是她在那场篮球赛的加油声。


    一大原因在于，夜华原本散发的生人勿近的氛围，在经过那件事后豁然开朗般地软化下来了。


    尽管她仍然很少与同学交谈，不过小宫找她攀谈时，她变得会简短地回应。


    「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雨也没有要停的迹象，我想找个地方休息。」


    我回答夜华的询问，同时考虑著。


    无论是回学校或前往车站，距离都差不了多少。


    身上一直湿淋淋的，会受寒的。虽说已到了四月中旬，下雨时还是感觉得到寒意。我想弄乾头发与制服，也想有伞可用与喝杯热饮。


    我无意间看向身旁，发现夜华的脸不知为何异常的红。


    「──休息？你打算带我去哪里？」


    「……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纯粹想歇一歇，可不是想去宾馆之类的奇怪地方！」


    我慌张地辩解。我没有半点那种想法。


    「不如说，原来夜华知道宾馆什么的啊。」


    她理解宾馆是做那种事的地方，是最令我动摇的。


    「希墨好色……」


    「你知道那里是用来啪啪啪的地方，也跟我同等级啦。」


    「那是姊姊擅自告诉我的！」


    「夜华的色情知识，是你姊姊直接传授的吗？」


    「别说是色情知识，那是健康教育的一环。」


    「在健康教育中学习的主要是最后阶段的部分，前面阶段的恋爱不包含在教学中。」


    因为这是个过度要求沟通能力的时代，真希望学校乾脆也确实教导学生谈恋爱的方法与男女的沟通方式。为什么偏偏把不只青春期，更可能左右人生的部分交由学生发挥自主性？我反对自行负责！


    我试著逃进胡思乱想当中，但急促的心跳却无法轻易平息。


    此时只有雨声作响。


    夜华害得我产生奇怪的意识，想不出下一句话。淋了雨明明应该会冷，我却感到耳朵异样地发烫。我们保持肩膀几乎相触的距离，沉默不语。


    在这之后的实际问题，与「说不定……」的妄想在我的脑海中盘旋。


    哈啾。可爱的打喷嚏声让我回过神来。


    「──好！」


    我做好觉悟说道。


    夜华的肩头颤了颤。


    「夜华。」


    「什、什么事？」


    「跟我一起来吧。」


    「去哪里？」


    「我家。」


    「咦？咦咦？是指濑名的家吗？」


    「不然还有什么地方？」


    「……可以、吗？」


    「因为去我家我们就能没有顾忌地弄乾衣服，我也可以借伞给你。」


    我条理分明地陈述现在该做的事，藉此极力试图抹去心虚的含意。


    「既然希墨觉得可以，那就多谢了……」


    夜华点了点头。


    ◇◇◇


    我家位于高中步行可达的范围内。


    既然我们在交往，我抱持有一天想邀请夜华来家里的念头，却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实现了。


    我们在豪雨中一口气奔向我家。


    我家是两层楼的独栋房子，附带小庭院与停车空间。


    我匆匆打开玄关门锁，进入家中。


    「总之，去浴室擦擦头发和制服吧。」我脱下鞋子登上走廊。


    「可是，直接走过去会弄湿走廊。」


    夜华身上滴著水珠，对踏入我家感到迟疑。


    「反正都被我弄湿了，不必在意。来。」


    我强行拉起夜华的手。


    「打、打扰了！」


    尽管这里没有人，夜华还是规矩地打了招呼。


    我们忍受著湿袜子的不适感，就这样啪达啪达地走向走廊深处。


    「我这就去拿浴巾──」


    我没有敲门便打开了盥洗室兼更衣室的门。


    里面有个刚洗好澡的全裸少女。


    她有著高个子，长相却带著稚气。体型消瘦，四肢像棍子般又细又长。不过确实具有女性化的隆起。


    「啧？」


    我慌忙闭上门。


    「……希墨。刚刚有人在那里对吧？」


    「大、大概是你的错觉吧？」


    「有个女人对吧，裸体的。」


    「这要怎么说呢，这也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当我语无伦次起来，门自行打开了。


    「什么啊，希墨回来啦。欢迎回家～」


    刚刚出浴肌肤光滑的少女只包著一条浴巾，露出开朗的笑容向我开口。


    「什么『欢迎回家』！你起码也要锁门啦！」


    「啊哈哈。抱歉，我忘了。」


    「啊～糟透了！」


    我拚命思考要如何巧妙地解释这个离奇古怪的情况。


    「别生气嘛～啊，你可以进浴室喽。」


    这种即使在刚洗完澡时撞上我也不为所动的我行我素态度，让我觉得很烦。给我学学一点谨慎啊。


    「好了，去穿衣服！马上去！」


    「咦～刚洗完澡很热耶～」


    「我每次都跟你讲过，别只包著一条浴巾到处晃吧！」


    「希墨今天特别可怕～」


    就算我一再告诫，她也只是稍微吓到，不当一回事。真伤脑筋。


    「──是吗，原来是这么回事。」


    先前沉默得令我毛骨悚然的夜华，以我从未听过的悲伤语气悄然低语。


    「你你你、你理解了什么？我什么都还没解释啊！」


    我嗓子发堵，战战兢兢地转身望向我的情人。


    眼前是地狱般的场面。


    「把我找来家中，和全裸的劈腿对象碰面是怎样的兴趣啊！你这个变态！渣男！负心汉！」


    夜华暴怒了。


    「等一下等一下！你误会了！一切都是意外，而且这家伙不是什么违背良心的存在！你先冷静！只要我说完后你就会明白！」


    「这家伙，叫得还真亲密啊。」


    「因为我们同住，当然很亲密啊。」


    「喔，而且还同住，所以你才看惯了她的裸体？」


    不妙，她的声音冰冷无比。


    「她不是夜华所想的那种对象！这家伙是──」


    我全力否认。


    「随便叫你『希墨』的女人才不值得信任！」


    因为神经断线的夜华，濑名家突然化为地狱。


    她明显是在迁怒关于朝姬同学的事情，不过夜华真的误会得很离谱。


    「冷静下来听我说！这家伙是我读小学的妹妹！」


    （插图012）


    「…………喔。」


    她嗤之以鼻。


    「妹妹。妹妹呢。妹妹啊～」


    夜华阴森地重复了三次同一个字眼。


    「没错，妹妹！你明白了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居然说成妹妹。你也找点更像样的藉口啊！」


    「是真的！这家伙是我真正的妹妹！亲生妹妹！有血缘关系！」


    「哪有裸体被哥哥看到还不在乎的妹妹！还真方便啊。倒不如说，我看你们是很习惯这种状况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正好相反！她才小学四年级，这也无可奈何吧！」


    「哈！最好会有发育得这么好的小学生啦！」


    夜华指向包著一条浴巾，头发还湿淋淋的我妹。


    第三者的角度来看，我家妹妹可以说像高中生。再加上夜华气得血冲脑门，那就更是如此了。


    「她是在营养过剩中长大的！」


    「无论如何，在你带女人进家门的阶段就出局了！」


    「我没有带女人进家门！因为这是我家，我妹只是也住这里而已！相信我啊！」


    「办不到！你们长得一点都不像！」


    「我们就是这样的兄妹，即使长得不像，这家伙就是我唯一的妹妹！」


    我和夜华鼻尖几乎撞在一起，激烈地争吵。


    「吶吶，希墨。吵架不好啦。」妹妹揪了揪我的制服衣角。


    面对气得要命的大美女，读小学四年级的妹妹怕得颤抖，躲到我的背后。


    「映，不要紧。这个大姊姊是哥哥的同学，那个，是女朋友。」


    我难为情地将有坂夜华以情人的身分介绍给妹妹。


    「不会吧？希墨交到女朋友啦！还是这么漂亮的大姊姊！好厉害！」


    天真无邪的妹妹眼睛亮了起来，用只包著一条浴巾的半裸样子高兴地蹦蹦跳跳。很危险喔，别跳了。


    「喔、喔……这女人满懂得应用的嘛。反应真的像小学生一样。」


    夜华的态度突然软化，但尚未放下怀疑。


    我忽地想到，在洗衣机里翻找著拿出一件运动服。


    衣服胸前大大地写著「4－2 濑名 映」的字样。


    「这样你能相信了吗？」


    「──对不起。」


    夜华罕见地坦率道歉。


    ◇◇◇


    幸好希墨的妹妹小映是个大而化之的孩子。


    「希墨的女朋友为什么长得这么漂亮？是艺人？还是模特儿？」


    她反倒眼睛一亮，对我产生兴趣。


    坦白说，以这种形式与男朋友的家人见面，完全在意料之外。


    小映十岁，但怎么看都不像小学四年级生。如果让她穿著高雅的服装再化妆，就和成人毫无差异了。


    「最近的小学生真成熟。」当我说出迫不得已的感想，希墨傻眼地说：「偏偏是夜华你来说这种话？」


    在那之后，我依照小映的提议借用了濑名家的浴室。


    在发生尴尬得要命的误会后，我在放满温暖热水的浴缸里，让热水淹没到肩膀。


    「我在男朋友家中的浴室里赤身裸体。」


    我有种不可思议的心情。


    我在陌生的地方，一丝不挂地处在放松状态。莲蓬头与浴缸的形状也不一样。洗发精、沐浴乳与香皂也是我不曾用过的牌子。


    「希墨每天都在这里洗澡吗……」


    我忽然去想像，察觉这是个非常糟糕的状况。


    说真的，幸好他的妹妹在这里。


    如果与希墨两人独处，在这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呢？


    明明才泡了热水没多久，身体却特别地热。怎么办，出了浴室后，我该用什么表情见希墨才好？真奇怪，我明明擅于思考，脑海中却茫茫然的无法整理思绪。


    「不行，会泡昏头的。」


    我从浴缸里站起来。


    平常我明明会泡澡泡更久，但今天实在做不到。


    「总之，就像平常一样，保持普通就行了。」


    我这么告诉自己，却一下想起希墨对我说过「有坂你并不普通」，一下又想不起来。


    我已经有些泡昏头，思考能力无法指望。


    我打开浴室门。


    希墨不知为何在盥洗室里。


    啊，因为紧张，我完全忘了锁门。


    「────」


    「…………」


    第一次看到希墨穿便服，感觉很新鲜。服装简约但意外地还不错，很适合他又迷人。如果我们在假日约会，我要穿什么衣服呢……


    「对、对不起。我只是要把我妹拿去吹头发的吹风机放回来而已，夜华也是长发，没有吹风机很不方便吧？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出浴室，那个……」


    希墨滔滔不绝地找藉口，把吹风机放在洗脸台旁，马上出去了。


    好的，我的逃避现实也结束了。那么，开始吧。


    我走到走廊上，牢牢地关紧盥洗室的门。


    紧接著，里面传来裂帛般的惊叫。


    「──不，这个状况果然不妙啊。」


    我滑下来瘫坐在走廊地板上。


    虽然门没上锁，走进盥洗室的我当然也有错。不过只是要把吹风机放回去，我想说一瞬间就结束了啊。因为洗澡水都放好了，她在泡澡的话应该暂时不会出来。结果夜华居然出现了……


    光是喜欢的女孩在自己家里就让我心跳加速难以按捺了，又加上了这个冲击。我不小心看到了惊人的一幕，我不禁捂住脸庞。


    抱歉，我不小心看到了。不过，谢谢。


    「啊──我果然喜欢她，超喜欢。我不行了，喜欢到好难受。」


    我强烈地再度确认了自己的心情。


    破坏力特别强。


    从淋雨那时候开始刺激明明就很强了，计划外地邀请她来家中已经让紧张感达到顶点，最后更在浴室撞见她，真是的！


    我根本就像恋爱喜剧的主角嘛！


    让人又喜又羞的偶发事件自顾自地连锁发生，好可怕。我总觉得自己正在剧烈地消耗运气或寿命之类重要的东西。


    「希墨？你在走廊上做什么～？一个人玩捉迷藏？」


    天真无邪的妹妹过来看看情况。


    「my sister，你为何不叫我哥哥呢？」


    「咦～映不会英语。」


    我妹妹的聪明程度似乎比不上身体的发育。


    「以后你可以叫我哥哥吗？」


    「希墨就是希墨啊。」


    十岁的妹妹未必能正确地领会我的内心想法。


    「……说得对，映就是映。」我摸了摸妹妹的头。


    虽然碰到各种状况，我很庆幸映在家里。


    老实说，如果我和夜华两人独处，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对了，希墨，今天的晚餐呢？」


    「晚餐的事你去问老妈吧。」


    「今天妈妈和爸爸都不在喔，他们说过要去爷爷家了嘛。还说要在那边过夜，晚餐交给希墨准备。」


    我忘得一乾二净！今晚爸妈不会回来吗？好危险，真是好危险～


    邀请女朋友来家中，然后说：「今天我爸妈不会回来。」是恋爱喜剧中常见的情节。没想到这种老套的发展也逼近了我。


    不行，心跳快到心脏都要坏了，我真的会紧张而死。


    外头下著大雨，夜华很可能会留下来过夜。


    我也感兴趣，但理性还是占了上风。现在实在还太早了。


    不过，因为刚刚直接目睹，我脑中的妄想变得更加鲜明了。


    我没有为紧要关头做好准备，要是走到那一步我应该会被叫去便利商店买？


    ……不，别去啊。我一定会忍不住跑去的。


    「映。听好了，今天爸妈不回家的事，要对夜华──那个大姊姊保密喔。这是你与我的约定。」


    「希墨，你的表情好可怕喔。」


    「求求你，别说出去。」


    「虽然不太懂，如果你买哈根达斯给我，我就不说。」


    「啧！就这个条件吧。」


    可恶，明明是小学生还挑嘴。


    当我在客厅准备好茶点时，夜华出来了。


    「替换衣物可以吗？」


    我装出平静的态度，彻头彻尾扮演接待客人的主人角色。


    「嗯，虽然大了一点。」


    夜华穿著我的长版t恤与五分裤。


    领口开得很开，连锁骨都看得到。但值得惊讶的是，胸部绷得紧紧的。以她胸部的分量来说，即使穿男装也会觉得紧啊。五分裤在屁股那里也感觉没有太多空间。


    虽然隔著制服也看得出夜华的好身材，现在我能更加具体的想像出那个压倒性分量的存在感。


    ──平息下来吧，我的烦恼？


    从太长的衣袖里伸出的手也好可爱。那可是我的衣服喔。


    为什么女生穿上男装，看起来就如此充满魅力？


    情人在我的生活空间里的非日常感，让我满心感动。


    「希墨，映的红茶要三颗糖喔。」


    映照老样子让我倒茶。因为兄妹年龄差距大，我从映还小的时候就开始照顾她，把妹妹养成了娇生惯养的小孩。


    算了，今天我就不抱怨了。


    我还必须找映来陪伴夜华。


    「拿去，别烫伤了喔？」我在妹妹面前放下红茶。


    「希墨不喝吗？」


    「我得去准备晚餐啊。」


    「咦～我们三个一起聊天嘛。」


    「都是因为你说你肚子饿了吧，你能忍耐晚餐延后吗？」


    「那来点披萨啊！」


    「映要请客的话无所谓喔，你要用压岁钱付吗？」


    「不行！希墨请客。」


    没在打工的高中生的财务状况可想而知，披萨可不是我能自掏腰包点来吃的食物。


    「别要求一堆。」


    「小气！」


    这个大只的妹妹，只有磨人的时候是与年龄相符的小学生等级。


    「你们感情真好。」夜华愉快地望著我们兄妹的互动。


    「我都借用了浴室，不如我来出钱吧？」


    「好耶！夜华好温柔！」


    「不行！我不能让客人做这种事，对这家伙的教育也不好！」


    我驳回这个提议。


    「他意外地是个严格的哥哥呢。」


    「他平常都是这个样子。」


    「咦～好过分。」


    「就是说吧。」


    夜华和映把脸靠在一块窃窃私语。


    「喂，别在那边串通，这样会危及我的立场啊！」


    我总觉得她们两个人要是串连起来，对我来说非常不便。


    话虽如此，她们比我想像中处得更好，让我很意外。


    「面对映的时候，夜华就不怕生了啊。」


    「那是因为……」


    夜华直盯著映的脸庞。


    「……她是希墨的妹妹，我想跟她好好相处。」


    她接著看向我。


    「那你就用她来训练沟通能力吧。」


    我装作在思考晚餐的菜色，背对两人打开冰箱。


    当然，这是为了不让她们看到我嘴角的偷笑。


    咦，刚刚的台词代表她在考虑与我的未来吗？将来会成为濑名夜华的那种？


    脑海中停不下来地冒出心急的妄想。


    别冲太快，濑名希墨。再继续跨过更多阶段那怎么行。


    「你要开著冰箱开多久啊。」耳边突然传来夜华的声音。


    当我回过神时，夜华已在身旁。


    「啊，有绞肉呢。我来做个汉堡排吧？」


    「可以吗？」


    「反正我回家也是自己煮，就当成是对今天的谢礼。让我来煮饭吧。」


    「那么，如果不会造成困扰的话，晚饭就交给你了。」


    「嗯，包在我身上。」


    我把围裙拿给充满干劲的夜华。

 第九话 平息下来吧，我的烦恼!?

    「「我吃饱了！」」


    夜华亲手做的汉堡排很美味，我们兄妹吃得心满意足。


    汉堡排上还放了荷包蛋，加上白饭和味噌汤，配菜是连配色都考虑到的奶油炖红萝卜与马铃薯沙拉，营养均衡也十分完美。能用现有的材料做得这么好吃，夜华的厨艺好得令人感动。


    「粗茶淡饭，请多包涵。」


    看到我们把餐盘中的食物吃光光，夜华也满足地微笑了。


    「我来收拾碗盘，夜华去休息吧。」


    我把要清洗的碗盘端到水槽。


    「不用在意，我并不讨厌洗碗。」


    「我在做菜时一点也帮不上忙，所以至少让我洗洗碗吧。」


    「那么，我们一起做吧。」夜华也来到了厨房。


    穿著围裙，扎起马尾的夜华站到我身边。


    「我来洗碗，希墨你负责擦乾吧。」


    「了解。」


    「……总觉得和平常相反呢。」


    「你是指什么？」


    「换成我对班长下指示呢。」


    「我很清楚你意外地适合家庭生活啦。」


    「我喜欢做家事，看到环境变乾净，心情不是会很好吗？」


    「你不看食谱就能俐落作菜，应该很熟练吧。」


    「这种事都是靠熟练啊。家常菜只要多做几次就能记住了。」


    「啊～有坂夜华没有弱点吗～」


    虽然本来就知道，我的女朋友无论什么事都做得到。


    「……总是攻击我弱点的人没立场说我吧。」


    「我？攻击了哪里？」


    我可是忍著没在呼吸会吹到夜华耳朵上的距离说话喔。


    「恋爱。」


    夜华微微别开脸庞，马尾甩动，她白皙的颈项落入我眼中。


    「吶，希墨会跟夜华结婚吗？」


    这时候，我妹妹突然拋出宛如强劲快速球的一句话。


    「什──啊？」


    夜华大受动摇，盘子从她手中滑落，拋飞出去。


    我剎那间做出反应，在落地前抓住了盘子。


    「接得好！真不愧是希墨。」


    「映，别说奇怪的话。我们还是高中生耶！」


    「新娘。我，成为希墨的新娘……呀！」


    夜华一边妄想未来的蓝图，一边脸泛红晕。


    「不过，要是夜华变成姊姊，映会很高兴的！这样天天都吃得到好吃的料理了。」


    「我、我成为小映的嫂嫂？我会有个小姑？」


    一旁的她就像有了世纪大发现般兴奋不已。


    「就算我们结婚了，也不会和你住在一起喔。」


    不如说，别自然地企图寄生在新婚夫妻家中啊，my sister。这样很难卿卿我我。


    「咦～好奸诈！映也想和夜华一起住！」


    「别说任性的话了。」


    「希墨，你那么想独占夜华吗？」


    妹妹天真无邪地问。


    回答当然不用说。


    「没错，因为夜华是我一个人的女朋友，我无意让给任何人。」


    「希希希、希墨！这是求、求求、求婚……！」


    夜华像在痉挛一般，没办法好好讲出话来。


    「唔，对了！夜华，今天留下来过夜吧！我们三个一起睡！」


    「「啊？」」


    「就这么做吧！这样很好！哇～！」


    「别擅自决定！」


    我慌忙制止妹妹的莽撞。


    「雨势还很大，夜华要回家会很麻烦的。而且今天妈妈与爸爸也不在家。」


    「咦？」「啊，笨蛋。」


    明明说好爸妈不在的事要保密，妹妹却乾脆地暴露了。唉，义务教育课程的小孩子就是这样啦？


    夜华的表情从刚刚的兴奋转而变得僵硬起来。


    「抱歉。在映告诉我之前，我也忘了这件事，并非有意隐瞒。」


    「啊，嗯……原来如此。」


    「我看是这样吧。夜华的家人也会担心你，所以没办法在外面过夜的吧。」


    我用极为实际的理由试图驳回妹妹一时想到的提议。


    因为喜欢的人在同一个屋檐下，我绝对睡不著啦！


    「……呃，我的父母目前都在美国长期出差，不必在意。姊姊也和平常一样睡在大学的研究室，所以没问题……喔。」


    真老实！我的女朋友诚实得令人惊讶。你不拒绝吗？咦，就算你选择避开，我也没有意见的。


    「哇～那就决定喽！好期待！」


    没理会欢欣鼓舞的妹妹，我试探夜华的真实想法。


    「真的可以吗？」


    「都特地洗过澡了，我不想又淋得湿答答的回家。嗯，所以……就是这么回事。」


    夜华口中没有说出no这个字眼。


    来人啊，把备用心脏拿给我。我的心脏差不多快爆炸了。


    ◇◇◇


    因为妹妹坚持要三个人一起睡不肯退让，我在作为客房的和室里铺了三人份的被窝。夜华提议要帮忙，被我推去陪妹妹了。


    在那之后，我也总算能进浴室洗澡，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试著冷静后一想，我们是三个人同睡。


    并不是两人独处。


    三个人躺成川字形熬夜一会儿，一边聊聊天一边加深情谊，仅仅如此。只要入睡，清晨就会来临。


    「不就是这样而已吗！啊哈哈！」


    我把这句积极又和平的台词说出来──同时不断地拿莲蓬头冲冷水。


    烦恼散去！


    我在连身体深处都冷透之后回到客厅，只见夜华跟映正一起在看电视综艺节目。


    「你们变得很亲了呢。」


    「因为夜华很温柔啊。」


    妹妹紧抱住夜华不松手。可恶，小学女生不懂得客气。


    「你在吃小映的醋吗？」


    我的情人就像看穿了我的想法般取笑道。


    「那家伙有爱抱人的习惯，会像子泣爷爷一样缠著人不放，做好觉悟吧。」


    「女孩子这样不是很常见吗，我也会抱著布偶不放喔。」


    「只有布偶吗？」


    「──！那一次是奖励！是特别的！」


    夜华回忆起我们在保健室的拥抱，这么反驳。


    「下一次是什么时候呢～？」


    我呛了回去。


    我竭力逞强著不让她察觉内心的动摇，在沙发边上坐下。


    映正在向平常不看电视的夜华做各种说明。


    我在旁边听著两人吵吵嚷嚷的对话，发现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多话的夜华。


    她没有在班上那种难以靠近的冷默，以温柔大姊姊的姿态对待我妹。没有勉强的迹象，态度十分自然而不僵硬。


    「夜华，要是听映闲扯听累了，无视她也没关系的喔。」


    「小映很会聊天，我很开心。」


    「欸嘿嘿，被称赞了。」小学四年级生满脸得意。


    「只是客套话也当真。」


    我用她本人听不见的音量嘀咕。


    「希墨，你对小映有时候很冷淡耶？」


    「兄妹就是这样啦，夜华跟你姊姊也不是随时都相亲相爱对吧？」


    「因为我姊姊的脾气反覆无常，只有心血来潮时才会理我。所以，我或许有点羡慕小映。」


    「羡慕？」


    「嗯，因为希墨不管怎么样也都一直会陪她不是吗。即使有时候会使坏，你绝不会无视她。今天来你家玩，让我理解了希墨为何擅长照顾别人。」


    「因为我们差了七岁啊。要是没看好她，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爸妈也不是一整天都跟著她，因此我自然不得不照顾她啦。已经养成习惯了。」


    「总之，希墨是个好哥哥喔。」


    夜华感慨地称赞我。


    「谢谢。今天你经常叫我希墨呢。」


    「……这么说来，是没错呢。」


    没有自觉喔。


    「或许是因为我在这里很放松吧，是多亏了小映吗？」


    不知不觉间专心看起电视的妹妹，没把夜华的话听进耳中。


    「因为常常独自度过夜晚，我觉得这种热闹的情况很新鲜。」


    「我记得你不是讨厌热闹吗？」


    「这个我就喜欢。」


    「吶，夜华，你有空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来玩喔。」


    「……真的吗？」


    「虽然没办法隆重的款待你，不过映很亲近你，跟夜华在一起我也很开心，所以──」


    话还没说完，夜华握住了我的手。


    我也默默地回握。


    窗外到现在仍持续下著雨。


    ◇◇◇


    小学生的就寝时间很早。


    我的妹妹是即使到了四年级依旧与熬夜无缘的健康宝宝，在时钟的时针指向九点时睡意来袭。


    「映，睡前先去刷牙。要仔细刷乾净喔。」


    「好～」


    妹妹用爱困的声音回答，我带她前往盥洗室。


    「夜华你用这个吧。」我把备用的牙刷交给身旁的女朋友。


    「谢谢。」


    我们不知为何三人并排地刷著牙。


    走回客房后，映飞扑向由三人份被窝并排而成的白色海洋中央。


    「映睡中间！」


    「别乱闹，会掀起灰尘。」


    「唔～来打枕头仗嘛～」映显得不满。


    「那种游戏等你去校外教学或修学旅行时再跟同学一起玩吧，高中生不奉陪了。」


    我为她盖上棉被，让她安分下来。


    「夜华睡里面，我睡靠入口这边就行了。如果碰到什么问题就叫醒我，不用有顾虑。」


    「我知道了。」


    「好，那我熄灯喽。」


    我关掉客房的电灯。


    我也迅速钻进被窝，全身终于放松下来。


    映和夜华马上说起悄悄话。


    我也没不解风情到会去打扰身旁的女生悄悄话。


    一躺进柔软的被窝里，我放下紧张感，感到睡意一口气涌上。因为心中挣扎过度，我大概在精神上也很疲倦了。


    值得庆幸。


    有妹妹扮演防波堤，让我在睡觉期间不必动不检点的念头。


    我委身于安稳的心情中，转眼间就睡著了。


    小映与我聊天聊到睡著了。


    另一边的希墨好像也已经早早入睡。


    只有我一个人醒著。


    「感觉真是高潮迭起的一天。」


    如果我打算回去，是可以回家的。不过，我选择留下来过夜。


    我自己也觉得这是个大胆的决定。


    我明显地跳过好几个阶段，正在男朋友家过夜。


    自从与希墨交往后，我总是这样的。现在的我会乾脆地达成自己一个人时绝对办不到的事。虽然害怕，和希墨在一起，我就会涌现勇气。


    「我做的菜让他们吃得很开心，太好了。」


    这是我第一次为家人以外的人亲手做菜，其实我非常紧张。所以看到希墨与小映吃得很香，让我很高兴。


    彼此之间不会客气，又有深深的爱意作连结的兄妹。


    我觉得有那么可靠的哥哥的小映深受上天眷顾。


    「吃醋的人其实是我吗？」


    正以可爱的睡脸沉睡的这个妹妹，天天都可以向濑名希墨撒娇。


    「真好～」


    居然会憧憬男朋友的妹妹，我的症状也很严重啊。


    虽然觉得喜欢他，我对希墨的喜欢好像比我自觉的程度更深。


    我是第一次对他人抱著这么强烈的好感，这份感情该如何处理才好？


    渴望他的心情与害羞、安心感与嫉妒掺杂在一块，我一直处在不稳定的状态。


    ──如果希墨消失了，我会怎么样呢？


    「麻烦的女人。」


    我发出自嘲，试著替自己的心情踩剎车。


    然而，今天发生的事情在胸中浮现，让我的心情不断加速。


    一直以来我都在避免跟他人之间有所联系。


    以前对我来说，自身之外的存在通通是敌人，是可能造成压力的异物，是烦人且麻烦的事物。


    然而受到濑名希墨这个男生告白，我怎么样也无法拒绝。


    与希墨共度愈多作为情人的时光，我愈会在不经意间想到失去他时的情况。


    我害怕撒娇。


    我不认为高中生的恋爱会持续一辈子。因为害怕伤得更深，我不愿深陷其中。如果当他的爱冷却时，我会怎么样呢？


    「我睡不著，希墨。」


    在情人家中的欣喜与对于未来的不安，让我迟迟无法入睡。


    躺在小映另一边的我的心上人已经睡著了。


    真狡猾。都不知道我的感受。


    所以，这是不眠之夜的一时冲动。


    我无声无息地溜出自己的被窝。


    我不发出脚步声，悄悄地来到希墨睡觉的地方。


    我蹲下来看著他的睡脸。他睡得很熟。


    我悄悄地钻进他的被窝，小心翼翼地碰触他的手臂，依偎过去。


    全身感觉到他的体温与味道，让我极为放心、极为幸福。


    我盼望这段时光能持续到永远，宛如融化在至福的心情中闭上双眼。


    （插图013）


    ◇◇◇


    愈早睡觉，就会愈早醒来。


    我感觉到身边有种格外柔软又温暖的触感。


    我想移动右手，被一股舒适的弹力挡住了。


    「是什么……？」


    我睡眼惺忪地看向右侧。


    夜华的睡脸近在眼前。


    「──咦？为、什么？」


    我压下叫声，惊愕不已。


    夜华应该睡在映的另一边，为什么会在我的旁边。这是梦吗？我这么怀疑著，但耳边的确传来了睡眠中稳定的呼吸声。


    夜华紧贴在我身侧，睡得很香。


    如果乱动吵醒她，那就糟糕了。我谨慎地只转头看向妹妹那边。


    因为睡相很差，映在不知不觉间占领了夜华的被窝。


    夜华是深夜起来上厕所，结果睡迷糊了钻进我的被窝吗？


    我不觉得是她是基于自己的意志躺进来的。


    「还一脸幸福的表情。」


    我想尽可能长久地感受这段最棒的时光。夜华微微与我相触的肌肤很温暖。她用的是家中的洗发精，味道却不可思议地好闻。


    这时，夜华就像把我当成抱枕一样，全身缠了上来。


    她纤细的手臂放在我胸口，柔软的双腿牢牢地贴著我的下半身。


    如果我现在试图挣脱，她一定会醒过来吧。话虽如此，这个状况对男高中生来说是很大的刺激。只要视线往下看，从敞开的衣领就可以清楚看见她胸部的深沟。


    哇～明明被夺走身体的自由，感觉却如此幸福，这种情况还有别的地方会发生吗？我不禁几乎要开悟了。


    雨在夜间完全停了，透过纸拉门射来的光让我察觉，现在还是清晨。


    我的胆子没有大到能睡回笼觉的程度。


    被美女陪著睡觉的梦幻状况。兴奋与紧张令我早已从半睡半醒的昏昏沉沉中醒来。


    「嗯～」


    睡在另一侧的妹妹翻身，来到我旁边。


    等等。就算睡相差，翻身越过了两个被窝是差成怎样啊，my sister。而且映还宛如无尾熊般搂住了我的手臂。


    我完全陷入困境。


    被情人与妹妹夹在中间的我，已经不可能逃脱了。


    在忍耐时间经过大约三小时之际，夜华醒来了一瞬间。


    我已经脱力地进入认命的境界决定顺其自然，她睡眼惺忪地注视著我的脸庞。


    「啊啊～希墨在耶～哈啊～」


    彷佛还在梦中的她发出不成语句的声音，更用力地抱紧了我。


    真是位很难起床的小姐呢！


    睡迷糊的夜华竟然环住我的脖子，毫不留情地将胸部挤压向我。柔软过头的触感直接磨蹭著我。


    身体明明纤瘦，为什么这么柔软。


    好近，太近了！还要再靠近吗？你也太缺乏防备了，有坂夜华！


    「我到极限了！不行了！」


    良心的苛责与兴奋达到极限，我受不了地冲出被窝。


    我直接从客房滚到走廊上，冲进客厅。


    希墨的紧急逃脱让我清醒过来。


    我发呆了一会。当我从小映的位置察觉，自己的所在位置与原本睡觉的地方不同时──我想起自己昨晚的行动。


    「呀、呀呜啊啊啊啊啊────？」


    让脸上几乎著火的猛烈羞耻感，令我不禁钻进被子底下。


    然后，我从被窝里感受到他的温暖与味道，又为了那无从描述的感觉苦恼了一会儿。


    ◇◇◇


    「早安，夜华。」


    「早安，希墨。」


    我们彷佛什么也没发生过般在客厅碰面，一起吃了早餐。


    餐桌上只有映在不断说话，我和夜华只是出声附和。


    在我把换上烘乾制服的夜华送到车站的途中，我们也没怎么交谈。


    不过，两人一起走在雨后早晨的新鲜空气中，是一段非常满足的时光。


    我想夜华一定也有同感。

 第十话 度过夜晚

    我第一次去他家玩了。


    也见了他的妹妹小映。


    明明才小学三年级的她，却长得很高，让我吓了一跳，不过内在还是小孩子，让我感到安心。


    我看得出来，她藉著装作任性来向哥哥撒娇。


    他们长得完全不像。


    小映五官轮廓鲜明，以后一定会变得更加美丽。


    每天照顾那么可爱的妹妹，我可以理解他为何不怕女同学了。


    他应该是以小映作为基准，所以在他眼中美女的标准大概非常高。


    能够使他著迷的女生，应该非常漂亮吧。


    因为眼中只有美女，你才一直交不到女朋友喔。


    我像这样把没有勇气告白归咎于他，同时有些放心。


    会注意到濑名希墨优点的人顶多只有我。


    除了我以外，不可能有人口味这么特殊了。


    我本来这样认为。


    『小宫，我有个一直喜欢的人。你觉得我怎么做比较好？』


    在我不知道之处，他的恋情早已展开。


    我一直没把心意说出口，在樱花绽放的时候，他终于告白了。


    ──但愿告白失败。


    胸中怀抱著这种差劲透顶的祈祷，我秘密地从楼上偷偷看著。


    那名被告白的女生从樱花树下跑走，他一个人茫然地呆立不动。


    因为他突然仰望校舍，我霎时间躲到窗户下。


    心脏怦怦直跳。


    并不是险些被发现。


    我还有机会。至少，在我眼中看来是这样──

 幕间三

    夜华在我家过夜的周末结束后的星期一。


    在前往学校的路上，我感觉到周遭投来异样的视线。我总觉得有很多人在看我。我转身望去，有一个大概也是高二的学生迅速别开目光。这样的事出现了好几次。


    「怎么回事？」


    当我换上室内鞋，正要走向自己的教室时──


    「吶，你就是二年级的濑名同学？」


    两名不认识的三年级女生来找我攀谈。


    「是啊，怎么了？」


    我带著戒心回答。


    那两名女生脸上迸出好奇的光芒互望一眼，其中一人直接地发问。


    「──你和有坂同学正在交往的消息，是真的吗？」


    「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呢？」


    我马上假扮善良的低年级生，用开朗的语气彷佛非常意外地反问。


    我的演技似乎奏效了，她们很明显地表现出失望。


    「有传闻说在星期六早上看见你送有坂同学去车站。她真的早上才回家吗？」


    「有坂同学？你是说我们班的有坂夜华同学吗？」


    我做出完全事不关己的反应，就像在说传闻有误一样，面露惊讶之色。


    「咦，是不同人？」


    「学姊们是直接看到的吗？」


    「不是……」


    原来如此。我们在车站分别时似乎被什么人看到了，消息好像持续扩散到今天早上。这是社群网路时代的可怕之处。


    「那个传闻有什么证据吗？」


    「不知道。因为没有照片，只是这个消息转到我们这边来而已。」


    没有被偷拍照片，让我暂时放心了。


    「那么，有那两个人是我跟有坂同学的确实证据吗？而且，你们当真认为我与有坂同学正在交往吗？」


    我以自虐这个绝招否认传闻。


    两名三年级女生再度互望一眼，以眼神示意「有道理～」。看来她们自顾自地接受了，不可能有差距这么大的情侣这一点。


    「话说，那个人真的是有坂同学吗？会不会是看到碰巧长得像的女生认错人了？」


    「啊哈哈，或许是呢。」「对不起，问了奇怪的事情。」


    两名三年级女生快步自我身旁离开了。


    我不再扮演被陌生的高年级生攀谈，感到困惑的低年级生。刚刚还用了装乖的语气呢。我思索著这次的事态。


    虽然设法骗过并非目击者的她们，但我不可能向所有知道传闻的学生一一解释。


    传闻指明了时间和地点，而且不只夜华，甚至还有我，看样子的确有人在场目击到了。


    隔墙有耳这句话说得真好。


    大家都对他人的恋爱充满兴趣。虽然没有作为证据的照片，因此不是确定消息而只是传闻等级，但流传的范围应该相当大了。


    毕竟，这可是那个有坂夜华的第一个八卦。


    「夜华还好吗？」


    我最担心的，不管怎样都是夜华。


    像我这种不起眼的类型，在校内的知名度也很低，所以可以蒙混过去。然而，要认错像夜华这样的超级大美人反倒才困难。


    她的美丽和一般的美人可是不同层级的。


    听说传闻的人数愈多，愈会省略细节，追加臆测。那就是传闻加油添醋的机制。没有根据的胡说八道，将如同事实般毫不在乎地从一张嘴传到另一张嘴。


    不久之后，内容就会删去像我这种不起眼的存在，只剩下夜华和男人过夜，早上才回家这一点不胫而走吧。


    「可恶，我太大意了。」


    我走上楼梯，小声地咒骂。


    那一天的我的确不正常。


    那也是当然的啊。我没有成熟到和喜欢的女孩共度一夜后，还能保持平常心的程度。


    夜华一开始拒绝我送她。


    但我舍不得分离，用「早上散步可以帮助消化」当理由，和她一起走到车站。


    有坂夜华早上才回家是事实。其中当然没发生过任何人们揣测的事情。但无论真相是什么，只要有足以使人联想的材料就够了。


    「……这是我的错。」


    我一走进教室，就感觉到来自各处的刺探目光。


    夜华还没来学校。


    我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来，在桌子下传line给夜华。


    希墨︰夜华，对不起，这是我的疏失。好像有人在星期六早上看见我送你去车站了。周遭的人或许会盯著你看，请跟平常一样无视他们吧。只是一时的传闻。别担心。如果遇到问题，不管是任何事都告诉我吧。


    我打出了看似在鼓励夜华，实则像是我自己在祈祷的内容。


    传送讯息后，我发现自己甚至忘了换行。


    我环顾教室一圈。


    我突然觉得同学们熟悉的脸孔变得很可怕。


    「真的是濑名同学吗？」「是认错人了对吧？」「他们不配吧？」「落差情侣档。」「不过在球赛时，有坂同学曾替他加油啊。」「我看是巧合吧？」「话说～那两个人为什么会交往来著？」「如果是有坂同学，明明要选多帅的人都行的，真可惜。」


    多管闲事。


    大家的说话声听起来不可思议地响亮。


    在他们眼中，那只是闲聊。谈论这些并未抱著多大的恶意。可是身为当事人的我却感到不快。


    ──这就是夜华平常感受到的日常。


    总是受到他人注目的人生，是多么令人窒息。


    特别对于像夜华这样不希望被人关注的人来说，这正是活生生的地狱。


    一段时间后，另一名当事人也在教室现身。


    那场开心的住宿简直简直像谎言一般，在那里的是个失去表情的美人。


    全校第一的美少女彷佛穿上一层不准任何人靠近的带刺毛皮。她散发出的不悦毫不留情地压制著周遭。


    她甚至没与我眼神交流。


    简直就像毫不介意，简直就像与我毫无关系。


    接著神崎老师站上讲台，晨间导师时间开始了。


    ◇◇◇


    我找不到对夜华说话的契机，只有时间不断经过。


    我想不出具体的方法来平息夜华早上才回家的传闻。直到时间解决问题为止，需要等待多久才好？我没有什么影响力，没办法只用一句话就改变周遭众人的认知。


    濑名希墨是没什么值得一提的长处与特徵的平凡男生。


    不是有力量能够一次就决定性地改变事物的人。


    自身的无力真是可恨。我想成为与夜华更加相配的男人。我想要足以保护她免于这种无聊传闻伤害的强大。


    今天夜华也在一进入午休后就立刻离开了教室。


    她从一开始就想要隐瞒这段恋情。


    我也准备前往美术准备室，但过去之后要怎么做才好？


    道歉？商量？伤心？安慰？


    就算分享情绪，传闻也不会消失。不管事实是如何，在受到大家注目的时间点，对有坂夜华而言，就已经落入不情愿又不快的状况中。


    「吶，希墨同学。可以借用一点时间吗？」


    朝姬同学对我开口。


    「什么事？」


    「那个传闻是真的吗？」


    「什么传闻？」


    「别装傻了。就是你在星期六早上送有坂同学去车站前的那件事。你们正在交往吗？」


    「好具体的传闻啊。」


    「是同属茶道社的同学这么说的。所以，怎么样？」


    「你问我怎么样……等等，朝姬同学。你是什么时候听到那个传闻的？」


    「什么时候？星期六啊。」


    「周末学校放假啊。」


    「因为茶道社有活动。」


    「──」


    当我和朝姬同学交谈著，七村突然搭住我的肩膀。


    「支仓～不好意思，我要借用濑名。」


    「墨墨，我们和七七一起去吃饭吧。」小宫也走了过来。


    「你没有权利拒绝喔。」「出发～」


    两人不顾我的意志，把我强行带走。


    ◇◇◇


    「我就直接问了，那个传闻是怎么样啊？」「是怎么样呢～？」


    七村和小宫让我坐在空教室的桌子上逼问道。感觉有一点侦讯的风格。


    「我要保持缄默。」


    「事到如今才沉默也没用了喔。」


    个子高达一百九十公分的七村，和夜华在不同的意义上十分显眼。他过著无论置身于多大的人群中也总是高出一个头的生活。正因为如此，他的发言带著真实感。


    真假不是问题，重点只在于这是不是能刺激好奇心的话题。


    「因为夜夜像艺人一样，不管怎样都很显眼呢。」


    「……对啊。」


    小宫提出客观的意见，让我气馁地说。


    然后，我对两人表明我和夜华正在交往的事。


    「那──你们做过了吗？」


    七村露出下流的笑容问我。


    「就是因为有像你这种粗俗的家伙，才会造成现在这样的状况吧！」


    「没办法啦。大家都很爱聊别人的性事啊。」


    七村能够泰然自若地认真讲出性事这个字眼，让我感受到与他之间压倒性的吃香能力差距。


    「没做啦！因为星期五下了大雨，我们去我家避雨，结果我妹妹很中意夜华，直接要她留下来过夜！只是这样！」


    「因为小映很可爱嘛。如果她开口央求，或许会难以拒绝。」


    小宫和映见过一次面。


    「咦！濑名的妹妹很可爱？下次介绍给我认识！」


    「你要是对我妹出手，我就宰了你！」


    我认真地发飙。


    「……妹控。」「可爱就是正义呦。」


    闲话休题。


    我向两人说明到目前为止的经过。


    「墨墨和夜夜在升上二年级后开始交往。而在夜夜留下过夜的隔天早上，你们被人撞见了。」


    「先不提有坂，既然散播传闻的犯人连大众脸的濑名都知道，那就缩小不少范围了。」


    「找出犯人并不重要！总之，我不希望夜华难过。」


    我想要的只是事态的结束。


    「就这样算了吗？我起码可以帮你找出那个人，教训他一顿喔。」


    篮球社的主将碰了碰拳头。你为我著想值得感谢，但别动用暴力啊。


    「我知道墨墨的意向了，不过夜夜是说她想怎么做呢？」


    「我传的line有已读标记，但她没有回应。还有和你们知道的一样，她散发出别找我说话的氛围，我没办法和她交谈。」


    「那么，由我去找夜夜谈谈吧。」


    小宫一派当然地提议。


    「这是个好点子。即使是濑名，如果在目前的状况下随便与有坂见面，会增加传闻的可信度。」


    「可是……」


    我不知道顺势让七村与小宫涉及我们的恋情是不是正确作法。


    在我犹豫的时候，口袋传来手机的震动。


    夜华︰我不能因为我的错造成濑名的困扰。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她明明终于愿意直呼我的名字了，现在又退回用姓氏称呼。


    「濑名？」「墨墨，你的脸色好难看。」


    我一瞬间屏住呼吸，垂下头去。这么一则讯息，就把我的心推进地狱深渊。情绪无法好好运作，我几乎被无法言喻的不快感吞没──


    「──别擅自下结论啊～！」


    我朝天花板大吼。


    独自在那钻牛角尖，也不管我是怎么想的就乱冲。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有什么感觉，但反应也太极端了吧！


    「别突然大喊大叫啊？」


    「原来墨墨也会生气呀。」小宫双眼圆睁。


    「你们看看这个！」


    我情绪激动地把手机画面拿给两人看。


    「……有坂外表看起来是那样，感觉心灵却很脆弱啊。」


    「夜夜没有能够商量的朋友，所以才会钻牛角尖。」


    渐渐理解有坂夜华原本面貌的两人，得出了与我相同的意见。


    「那么，墨墨要接受这个吗？」


    「我怎么可能接受！我要直接去找她谈！」


    如果夜华当真希望分手，我最终只能接受吧。


    不过，这个不同。


    这一点就连我也明白。


    「七七，拦住墨墨！」


    「了解！」肌肉结实的手臂从后面架住了我。


    「放开我，七村！为什么要拦著我？」


    「你这么情绪化去面对夜夜，对她会造成反效果。」


    小宫注视著我的眼眸。


    「墨墨，你有直到最后都不半途而废的觉悟吗？我觉得和夜夜交往是很辛苦的喔。」


    「那还用说。我从一开始就是在知道这些的前提下告白的。」


    「那么，事情交给我吧。啊，不要回line喔。」


    「可以吗？拜托小宫这种事情……」


    「我们现在也是朋友吧。那就相信我，希墨同学。」


    小宫十分笃定地这么说。


    ◇◇◇


    午休时间，在把分手讯息传给希墨后，我变得连一步也动弹不得。


    我在美术准备室里失神发呆。


    我实在提不起劲回教室，但又懒得早退，时间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放学后。


    希墨到现在都没有回应。


    因为讯息有已读标记，他应该看过了。


    其实我有点期待他会过来这里见我。然而，不管经过多久，希墨都没有现身。这也难怪。我单方面地提出了分手，他会生气是当然的。


    这样自私任性的女人，遭到厌弃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理智上理解自己反应过度了。


    可是，心情上却难以忍受。


    照这样下去，我一定会忍不住对希墨发脾气。他很温柔，应该会承担下来。可是，我不愿伤害心上人。我害怕这种事情累积到最后，会惹希墨厌恶。


    既然如此，我要在遭到他厌恶前亲手结束这段感情。我这么心想，一时情绪失控地传送了讯息。


    「为什么，大家都要阻碍我……！」


    我明明只是想跟心上人共度愉快的时光，为什么不能别管我就好？


    「……我得去拿书包。」


    这个时间教室里应该没有人了。


    我到现在还是脚步沉重，提不起劲迈步。


    此时，美术准备室门口响起咚咚的敲门声。


    我浑身一僵，注视著门。


    「夜夜～～是我喔。是日向花喔～～」


    拉长的可爱嗓音呼唤道。


    宫内日向花。


    与希墨很熟的娇小女生。在班际球赛时，她受希墨所托一直陪在我身边。当有人找我说话时，她会形成一道障壁应对对方，老实说帮了很大的忙。虽然打扮古怪，她是个带著柔软氛围的不可思议女孩。她比其他人容易交谈，我难得地一次就记住了她的名字。


    「我进来喽。」


    她探出头，在发现我之后微微一笑。


    「太好了，你还在学校。」


    「为什么宫内同学会……？」


    「我想和夜夜聊一点私话，拜托墨墨告诉我你在哪里了。抱歉。」


    「……是吗。」


    「别那么露骨地沮丧起来嘛～你就那么想要墨墨过来吗？」


    「不是的！」


    「超明显的喔～」


    宫内同学态度轻松地在我的旁边坐下来。


    「──但是不可以，我不能让会伤害墨墨的人和他见面。」


    她的声调判若两人般地倏然变低。


    「那是什么、意思……？」


    「我通通知情喔，夜夜你单方面地发讯息说要分手对吧。提出的人明明是你，为什么是你受伤呢？」


    「这与你无关吧！」


    我不禁反射性地大喊。


    「看到朋友夜夜遇到危机，我会担心是当然的吧。」


    「……朋友？宫内同学，是我的朋友？」


    「那是当然喽，我是夜夜的伙伴。你是不愿意墨墨因为奇怪的传闻被嚼舌根对吧？」


    宫内同学说中了。


    关于我自己，被人说三道四是稀松平常。


    但是濑名希墨──我最喜欢的人被无情的言语讥讽，让我愤怒不已。


    明明喜欢，却好难受。弱小的我一下子就无法承受这种矛盾了。


    「────」


    我原本以为，被人准确地指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会更加可怕。


    但听到宫内同学这么说，我心中不禁松了口气。被人说中想法，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受到他人正确地理解的证据。


    我第一次有这种经验，原本紧绷的心突然放松下来。眼中自然地浮现泪水。


    「宫内同学，我……」


    「──不过，我更是墨墨的伙伴。」


    她的声音明明温柔，却非常可怕。


    「我也明白夜夜的心情，但那是你一个人的情况吧。你可曾想过这让墨墨伤得多深？」


    她的表情明明在笑，我却清楚地察觉她对我带著明确的敌意。


    「你认为因为自己是接受告白的一方，是受到喜欢的一方，所以可以任性地耍著他玩吗？那不是在撒娇吗？」


    宫内同学眯起眼眸，坏心眼地扬起嘴角。


    「你、你有什么理由对我说得这么过分啊？」


    「因为我向濑名希墨告白过，被他甩了。」


    「……咦？」


    「今年春假时，我向他告白了。他告诉我他正在等待意中人的答覆，没办法与我交往，拒绝了我。」


    「不会吧，因为你们看起来一点也没有那种迹象……」


    我不明白。希墨和这个女孩看起来只像是普通朋友。


    「是我提出请求，说希望我们继续当朋友。」


    「你们回到了原本的关系？」


    说来可耻，我从他们两人的关系中找到了希望。说不定我也可以和希墨重新回到去年的状态。


    「你以为我是因为谁的关系才会被甩啊～！」


    宫内同学长长的衣袖拍打我的右脸颊。


    有生以来第一次被打了脸颊，我的大脑完全当机。


    「当然回不去啊。只是因为墨墨性格温柔，看起来很正常而已。」


    「那种状态不是太痛苦了吗！无法与喜欢的人交往，却要一起相处！」


    「准备主动拋弃那份幸福的笨女人，有资格说这种话吗！」


    袖子朝我的左脸颊甩过来，被我在打中前一把抓住。


    「吶，夜夜。墨墨可曾哪怕有一次说过，他觉得和你交往很辛苦？」


    「──没有。」


    「现在为了自己的情况而拋弃了墨墨，代表夜夜是把他当成你至今拒绝的告白者一样对待。你喜欢的男生，是这么无足轻重的人吗？」


    我摇摇头。


    胆小的我，总是优先考虑怎么保护自己。不过，就连这样的我，也已经受到某个人的保护与支持了。


    「喜欢必须要用喜欢来回应。别担心，墨墨一定会设法解决的。」


    我站起身。


    「对不起，宫内同学。不过，谢谢你。」


    「我说过了吧。我是夜夜的伙伴，也是墨墨的伙伴喔。」


    「吶，即使我是这个样子，你也愿意当我的朋友吗？」


    我自然地张口说出这样的话，令我很吃惊。但是，我想跟宫内日向花成为朋友。


    「因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我才会跟你说认真的啊──墨墨在教室等著你。加油～」


    人生中第一个的女性朋友，是前情敌。


    我们两人的立场，或许可能会是相反的。


    但希墨选择的人──是我。


    「我走了。」


    既然喜欢，就不该主动放手。


    为了再次与他相见，我冲出美术准备室。


    我在沉浸于暮色中的走廊上全力奔跑。


    远处传来管乐社的演奏声，操场上响起棒球社的打击声。不过，最吵的是我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我险些在走廊转角撞到人。


    真碍事！其他人都消失吧！连名字也不知道的所有人都给我消失！


    只要有希墨在，我的世界就圆满了。


    这样就足够了。


    为什么我非得顾虑旁人不可？你们对他人太过感兴趣了。别管我！


    我喜欢濑名希墨。


    光是我喜欢的人喜欢著我，我就能变得坚强。


    我就这样一口气冲过校舍，抵达二年a班的教室。


    「希──」


    在那里等著我的，是我最喜欢的人。还有──


    「吶，希墨同学。要不要跟我交往？」


    朝他伸出手的支仓朝姬的身影。


    即将踏入教室的那一步，我在最后骤然煞住了。

 第十一话 那段恋情太过显眼

    小宫说「事情就交给我吧」，叫我留在教室等候。


    「没事的。宫内都说她会想办法了，就相信她吧。」


    去参加社团活动前，七村也这么向我开口。我的表情应该是显得特别不安吧。


    「不，我并不担心小宫那边。不是这样子。」


    我全面信任宫内日向花这个女生。她就是那么特别的人。


    如果有坂夜华不在永圣高级中学，我或许会度过不同的高中生活。


    「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


    「──有件事让我有点在意。」


    我走向教师办公室。


    我在教师办公室内的学生面谈室里，与神崎老师面对面。


    「濑名同学。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谈？」


    依然无法判读表情的和风美人，若无其事地应对道。


    「还装傻。就是有坂的事。」


    「那个早上才回家的传闻吗？」


    「老师当然知道对吧。」


    「因为传闻自然地传入了我耳中。」


    「──老师是何时得知的？」


    神崎老师没有立刻回答我的问题。


    「这个很重要吗？」


    「要说重要也很重要，因为会厘清这次传闻流传开来的经过。」


    「真是奇怪的说法。不是目击者是谁，而是流传开来的经过吗？」


    神崎老师好像半是看穿了我的意图。


    「茶道社在星期六有活动对吧。在前往学校途中，某个茶道社社员目击了有坂的身影。因为这可是校内知名美人有坂夜华的八卦，年轻的少女们应该全都很感兴趣。我想消息一瞬间就在社团内传开了吧？」


    「首先我有个疑问。即使真的有人星期六早上在车站前看到有坂同学，就能断定她是早上才回家吗？那是过火的想像。」


    神崎老师从教师的立场陈述了客观的意见。


    「可以的话，我也想同意这一点，但是没办法。」


    「为什么？应该没有照片才对。」


    「因为传闻是事实。我和有坂夜华正在交往。那一天，她在我家过夜了。」


    「……作为教师，我不能不追究你刚刚的发言。」


    她不禁脸色一变。


    「当然，我是特地自白的，我们没有发生任何老师会担心的事。她只是因为下著豪雨，没办法回自己家而已。然后隔天早晨，穿著便服的我将她送到车站。唉，不管事实如何，虽然只不过是间接证据，也足够令人误会了。在他人眼中，什么真相要捏造多少个都可以。」


    我理直气壮地堂堂说道。


    大概是对我的态度感到疑惑，神崎老师直盯著我。


    「濑名同学到底想说什么呢？」


    「为什么神崎老师你默许传闻散播呢？」


    我的声音自然地流露敌意。这是我对于神崎老师的信赖的翻转。


    ──老师为何没有阻止呢？


    「这次的传闻散播的方式太快了。」


    我这么断定。


    「只要老师告诫她们，茶道社的女生们应该会老实听话的。我们学校的茶道社建立在对老师的信赖与尊敬上，以大到不像文艺社团的热门度与规模著称。这次的事情明显不符合茶道社的风格。如果老师有多加提醒过她们，这个传闻应该会缓缓地传开才对。然而，在短短两天内，全校都知道了有坂早上才回家的消息。」


    人嘴封不住。


    迟早会变成有许多人知道的情况。


    就算如此，若不是集结了学校中心人物的茶道社成为了传闻的传播来源，也不可能这么快就传遍全校。


    「濑名同学似乎过度高估我了呢。」


    也许是我的推理直击要害，神崎先生嘴角浮现含蓄的笑容。


    「──当然，我严厉地告诫过茶道社的成员们，谈论这种不检点的传闻是很粗俗的。即使如此，也不是所有人都会遵守。在我听到传闻时，不特定多数的学生似乎都已经知情了。无论如何，结果就是现在的情况。」


    神崎老师看来很懊悔地回答。


    「是我作为老师不够成熟。要是我更有能力，或许就能保护好有坂同学……」


    这个人认真地为学生著想。因此，我没办法讨厌神崎老师。


    去年，当我被迫从篮球社退社时，她也直到最后都在为我向各方交涉。


    在我的退社处分无法更改之际，老师认真地对我道歉了。


    圆满地解决一切，对于成人来说也很困难。


    就算神崎老师很优秀，也是才二十几岁的年轻女性，很难完美地控制放肆脱轨的高中生们。


    说不定茶道社的社员们其实全都遵守了老师的话。然而，如果她们先告诉过其他学生，传闻就会擅自扩散。传播者们没想像过这会造成某些人的痛苦，只不过是无自觉地当成聊天的话题来谈论。


    「对不起，我也讲得太过火了一点。」


    「作为男朋友，担心女朋友不是当然的吗？呵呵呵，或许正因为濑名同学是这样的人，才会掳获有坂同学的芳心。」


    「我们的爱情邱比特可是老师你喔。」


    「虽然我先前想著，濑名同学可以成为有坂同学很好的聊天对象──没想到你们居然成了情侣，真是出乎意料。有坂同学的姊姊也很吃惊喔。」


    「……为什么会提到有坂同学的姊姊？」


    意外人物的登场让我非常紧张。


    「有坂同学的姊姊是这所学校的毕业生，而且也是我第一次带的班级的学生，我们在她毕业后也有往来，『我妹妹要入学了，请老师帮助她。』有坂同学的姊姊有一次这么请托过我。」


    「所以，你才会让有坂使用美术准备室等等吧。」


    「这次的事情传进我耳中后，我立刻联络了有坂同学的姊姊。她平常学业忙碌，但在那个下大雨的星期五难得待在家里，因此我也掌握了有坂同学外宿的事。」


    决定要在我家过夜后，夜华的确没有联络亲人。


    「这让你确认了她早上才回家的事实啊。」


    神崎老师比任何人都更早得知传闻是事实，难怪没办法轻易采取行动。


    「……起初，我只是希望有坂同学能够与你交流，并以此作为契机一点一点地扩展人际关系。」


    「老师指派了重责大任给我呢。还说得很简单，要我扮演什么桥梁角色。」


    「除了濑名同学，我想像不出还有谁能与有坂同学相处得来的。」


    「不过老师。不要紧的。我喜欢有坂喜欢到无可救药。不管周遭的人怎么说，我都无意分手。」


    我在教师面前堂堂地宣言。


    在每年为学生送行的人眼中看来，这应该是非常幼稚的发言吧。不过，对我来说当下就是一切，不在这里全力以赴，我将后悔一辈子。只有这件事，我心知肚明。


    「要炫耀女朋友请到别处去炫耀。」


    神崎老师笑了。


    「老师。虽然很突然，今年我答应担任班长时说好的，在我遇到危机时你会出手相助的那个报酬，我想现在用掉。请帮我巧妙地收拾局面吧。有坂就由我来保护。」


    「……这一次，我会妥善处理。」


    ◇◇◇


    我回到二年a班的教室。不见夜华的身影。


    我茫然地在窗边眺望著操场，思考接下来的事情。


    要如何平息传闻这种无实体的现象呢？


    还有夜华单方面拋出的分手要求。我信任小宫的调解，但最后我与夜华如果未能顺利和好，那就没有意义可言。


    尽管刚刚自以为是地对神崎老师发出宣言，我却一点也想不出突破现状的妙计。愈是思考，我的心情就愈沮丧。


    小宫和七村都很关心我。神崎老师也展开行动，好让事情以最佳的形式落幕。


    不过，当我一个人的时候，逞强也到了极限。


    再重看夜华传来的line。只是这样，我就感到一阵心痛。我要被最爱的情人甩了吗？像这样独处时，要逞强也很困难。


    对夜华感情愈强烈，心中的痛楚也随之剧烈起来。


    「我们很难再回到朋友关系吧……」


    这是段太过短暂的春天。


    不到一个月的情人期间。


    在樱花树下抱著失败觉悟的告白。实际成为情人后，碰触到她的温暖，留下了难以忘怀的特别回忆。正因为每一个回忆都是认真的，才会化为刺在心中的疼痛。


    ──告白与痛楚总是表里一体。


    被甩掉当然很痛苦。


    不过，即使顺利交往了，大多数的恋情迟早也会迎来离别的痛楚。


    在告白时，我只能想像直到交往前的事情，没有余力想得更远。


    我的年龄＝没有女朋友的年资，对我来说，这是我的第一个情人，所以这也是第一次的失恋。


    我总觉得胸口开了一个一辈子也无法填补的通风口。


    「男女之间存在友情，果然是天大的谎言。」


    我额头贴著窗户玻璃，不合个性地说出多愁善感的台词。


    远处传来管乐社的演奏声，操场上响起棒球社的打击声。


    「咦，希墨同学？你还在啊。」


    反而是支仓朝姬出现在教室。


    「朝姬同学，原来你还没回家啊。」


    「我回来拿忘记的东西。我直到刚才为止都在别班聊天，有坂同学的事情成了热门话题呢。」


    「是喔。」


    我只发得出失魂落魄的声音。


    「……我之前说过，如果你有烦恼，我会帮助你的。你没事吧？」


    朝姬同学走了过来。


    「啊啊，嗯。我没事。」


    「不要勉强。感觉你好像累坏了。」


    「是吗。」


    「因为我知道，希墨同学是个体贴又温柔的人。」


    朝姬同学露出一口白牙，带著笑容鼓励我。


    「……就算突然称赞我，我也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喔。」


    我脸上也跟著浮现乾笑。


    「没关系。因为对我来说，希墨同学就是奖品。」


    「──这是什么意思？」


    「吶，希墨同学。要不要跟我交往？」


    朝姬同学的手如偷袭般碰触我的手。


    「……你说什么？」


    「我在问你，要不要和我成为情人呢？」


    就像要让我无法逃脱一般，朝姬同学清楚地重述一遍。


    她的口吻像在撒娇，眼神却很认真。


    「你一定会有其他更相配的人。像我这样──」


    「你自己还不是跟等级比你高的女生很亲近？」


    她断然盖过我的话头。


    这肯定是开玩笑的告白。然而，朝姬同学坚持不让我转移话题。


    看样子是没办法含糊其词随便摆脱了。


    「──因为，你并不喜欢我吧。」我神情认真地断言。


    同样作为班长，这么说很可能导致我们关系恶化，我本来无意明确地说出口。尽管如此，我对夜华的爱没有轻到会被朝姬同学的告白摆布的程度。


    「真过分～原来你是这样看待我的。」


    「如果你是打算跟有坂作对，这么做没有意义喔。」


    「……为什么？」


    「因为我在午休时被甩了。」


    我的脑袋没在好好运转，不禁坦率地说了出来。


    反正朝姬同学一定出于对夜华的对抗意识，才会制造这种闹剧。


    只要明白我没有利用价值后，她一定会对我拋来抱怨或冷言冷语。这么一来就结束了。今天真是倒霉透顶。我做好觉悟，等著她的下一句话。


    「那不是更方便了吗。我们就正常地交往吧。」


    「……──为什么会是那样啊！」


    我大吃一惊，不由得放声大喊。


    「不不，依照刚刚的对话走向，你不是会失去兴趣，痛骂我并离开教室，或是机智地打趣然后离去吗？怎么会再强调告白？你疯了吗？」


    「所以我不是说，你没有察觉我的心情，让我很受打击吗？我是真的喜欢你。因为和你在一起很轻松，也很愉快。你不觉得这样棒极了吗？」


    喔唔，她以非常正经的理由对我告白了。


    这个模式完全出乎意料。


    「还是说，你讨厌我？」


    「我觉得作为班长，你是个好搭档。」


    「那作为情人也会处得来吧。嗯，没问题呢。」


    「恋、恋爱的优先顺位怎么了？我记得你说过恋爱的顺位很低吧？」


    「足以让我在意到改变优先顺位的男生，就是希墨同学喔。」


    好直接！她也太果断了。


    「呃，朝姬同学是这种形象吗？你不是会更巧妙地保持距离感，那个……」


    「谈恋爱时还客气怎么行？面对喜欢的人时可以表现出真实面貌，不是很轻松吗。当然，我也想赢过有坂同学，但除此之外，我想和希墨同学变得更亲近。」


    「真青春～」


    「不要事不关己地佩服，告诉我答覆。说yes或好。」


    「实际上只有一个选择嘛！」


    「你被甩了吧，我会安慰你的。」


    朝姬同学展开双臂，做好接受拥抱的充分准备。


    「不不不！」


    「真顽固～我的胸部虽然不如有坂同学那么大，但身材比平均水准来得高喔。」


    「不是胸部的问题！这什么方便的情节发展，是演恋爱喜剧吗？」


    「在恋情破灭的时间点展开追求，不是最具效果了吗？」


    「就算你这么大而化之地说……」


    「如果由战略角度经营现实中的恋爱，时机也会变得像恋爱喜剧一样凑巧喔。」


    「就算这样……」


    「这是母性本能吗？因为希墨同学现在非常受伤吧？」


    「────」


    被她说中，让我不禁无言。


    因为，就是这样吧。这场恋情，从一开始我与夜华就相差太远了。


    不管我多喜欢她，她会乾脆地用一则讯息提分手。她一定是冲动地传出讯息吧。这点事我还想像得到。


    ──即使如此，正因为是认真的恋爱，看到最喜欢的人告诉我「我们分手吧」，让我很痛苦。


    就算理智上可以理解，心却无法接受。


    我才不想跟夜华分手。


    我想和她共度更多开心的时光。


    想深入认识她。


    想一直陪在她身边。


    「朝姬同学，我──」


    「你们、在做什么？」


    我在还没说完时转过身。夜华就在那里。


    「……夜、华？」


    她在最糟糕的时机出现了。我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她，感到不知所措。


    但夜华无视了我，站到朝姬同学面前。


    「你喜欢希墨吗？」


    「那又怎样？你主动甩了希墨同学吧？这跟有坂同学你已经无关了对吧？」


    身为沟通高手的朝姬同学一点也没退缩。


    这是强大到夜华难以较量的对手。


    「──我没有听到。」


    「你说什么？」


    「我没有收到希墨同意分手的答覆！所以我们还是情人！没有分手！」


    夜华提出宛如特技表演般的刁钻主张。


    「但希墨同学自己说他被甩了耶。」朝姬同学目瞪口呆，浮现苦笑。


    「我没得到希墨的答覆，所以我们仍然是情人！」


    「你知道自己的说法很扯吗？」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小孩子闹脾气吗！」朝姬同学拉高嗓门。


    「不好意思，有坂同学，你做了相当残酷的事喔。有人会当成玩笑带过，也有人并非如此。希墨是认真的。然而，你因为自己的情况玩弄了情人，背叛了他。」


    「那种事情，连我也明白！」


    夜华一瞬间快要陷入沉默，却还是回嘴了。


    「不要理直气壮啦，真是的……」


    「外人别插嘴！」


    「插进事情中的人是有坂同学吧。对我们来说，外人可是你。」


    「别把我的男人归到你那一边。希墨是属于我的！」


    「你还真有福气啊。贪婪。」


    「不管你怎么说都无所谓。我只要有希墨就够了。希墨是我的一切，只要有希墨在，我就很满足。濑名希墨是我的一部分，少了他，我已经活不下去了。他无可取代，所以我不会让给你。我一辈子都不会放手！」


    （插图014）


    平常对同学板著脸孔的夜华消失了。


    她竭力地倾吐著全心全意的所有感情。


    「──！区区的高中生恋爱，你也太夸张了。」


    「那就让开。如果你敢碍事，我不会放过你。明明无意誓死奋战，那就别对我的男人出手。」


    有坂夜华认真起来了。


    她将心中坚定不移的爱转化为自信，发挥出原本压抑的力量。


    终于兼具了狂暴的美丽与坚决爱意的美女。


    「除了我之外，希墨绝对不准喜欢上别人！」


    夜华的爱响彻整个教室。


    即使是朝姬同学也只能傻眼了。


    「抱歉，看样子是我误会了。我的情人只有有坂夜华一个人。所以，我可以当作没听到刚才那些话吗？」


    「就这么办。如果有坂同学以这种状态盯上我，高中生活可能会麻烦得要命呢。总之我会忘了今天的事情。」


    「谢谢你，朝姬同学。」


    非常成熟的她，彷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离开教室。


    直到完全看不见她的背影为止，夜华一直都没有放下防备。


    「夜华，刚刚那是──」


    「被那个女人告白，你有点动摇对吧。」


    夜华扑进我的胸膛。


    她使劲将额头贴上来，藏起脸庞。


    「那是因为，我没想到她居然是认真的。」


    「宫内同学在春假时向你告白的事，你也没有告诉我。」


    「因为那部分有隐私的问题，又是在我听到你的答覆之前。刚才的事对我来说也是完全猝不及防……」


    「希墨意外地受欢迎。」


    我的女朋友澈底闹起别扭。


    「──虽然对她们过意不去，我没发现她们对我有好感。」


    「你也超过半年都没发现我的心意啊，迟钝的家伙。」


    「那是夜华你很擅于隐藏啦。」


    「在交往以后，你就知道其实是正好相反吧。」


    「我一直喜欢有坂夜华。至今都是，往后也是。我不可能喜欢夜华之外的女生。我不想与你分手，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


    比起在樱花树下表白心意时，我更强烈地传达了爱意。


    「……其他事都无关紧要，我能够忍受。但唯独希墨是例外。我很不安。我总是很害怕，要是希墨讨厌我了该怎么办。」


    「我也对于自己为何能跟夜华交往感到不可思议喔。」


    「你还担心吗……？」


    「不～因为我听到了足以将春假的苦等一笔勾销的热烈告白啦。」


    「我喜欢的人──就只有希墨嘛。」


    「那么，可以当作没有分手这件事了吗？」


    「我没听到答覆，所以不知道。」


    「……就当作是这么回事吧。」


    我用手环住她的背，紧紧地拥抱她。


    「真抱歉喔，我是个麻烦的女朋友。」


    夜华也抱紧了我。


    「我好喜欢你，希墨。」


    「我现在已经知道了。」


    不管任何人怎么说，我们都是两情相悦的情人。

 第十二话 我最想要的东西

    隔天一大早，神崎老师向班级发出了一个通知。


    「最近针对特定学生的传闻，我联系了其家人，已确认该学生当时人在家中。因此传闻完全是毫无根据的谣言。今后，若发现有人对此事作出错误发言，我会将人找来学生指导室。这也会影响到在校成绩，请做好心理准备。我期待大家展现作为高中生有分寸的态度与有判断力的言行举止。」


    神崎老师按照约定，确实地支付了报酬给我。


    正如刚才那番话，那天早晨在车站前的男女不是我与夜华──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她发挥精采的高压攻势，完美地掩盖了夜不归家事件。


    其他老师们也认为既然是神崎老师特地调查后的结论，那不会有错，接受了这个说法。


    她一直以来踏实地累积著作为教育者的信赖感，在关键时刻起了很大的作用。


    我十分感谢，幸好这个人是我们的班导。


    后来我问过夜华，她告诉我「据说那个老师跟姊姊串通，以这样的情节把事情解决了。因为我姊姊也是这里的毕业生，还是从一年级开始就担任学生会长的显眼学生，年长的老师好像也很熟悉她」。


    「我们也要感谢你的名人姊姊的威望啊。」


    「就算期待我有同样的表现，我就是我喔。」


    夜华乾脆地断言。


    她的口吻显得比以前谈论家人时轻松。


    「你姊姊乾脆地就接受了妹妹在外面过夜的事吗？」


    「她反倒兴致勃勃。姊姊可是拚命地逗弄我，要我把男朋友介绍给她认识。」


    夜华露出像是害羞，又像是为难的复杂表情。


    她对姊姊抱著自卑情结，但看来并不讨厌她。


    我将在另一个机会中，认识到有坂姊妹不能以常理度之的距离感。


    在剩下的事务性通知告一段落后，老师开口说「班长，喊口令」，准备结束早上的导师时间。


    「神崎老师。我可以发言吗？」


    「……无妨。」


    我走向讲台。


    夜华不安地看著我。


    我没有告诉她这件事。


    我站上讲台。同学们的视线一集中过来，果然会让人紧张。


    「呃～所以关于某个人早上才回家的传闻证实是谣言了，如果做事粗心大意，学校就会联络家里，这是一个教训了吧？大家也要注意喔。」


    我马上拿这个当哏开了玩笑，大家无所顾虑地笑了。


    「除此之外，我有一件个人的事要报告。虽然我希望大家保密别说出去──」


    教室里一片寂静。


    我之前在心中某处认为，我和夜华的差距一辈子也无法填补。我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落差情侣这个说法。我是有坂夜华的附属品。


    我认为我会就这样躲在夜华的影子下，一直和她交往下去。


    不过，他人的评价无关紧要。


    如同濑名希墨打从心底喜欢著她，有坂夜华也很喜欢我。


    我与夜华是对等地两情相悦。


    我做好新的觉悟。我毫无迷惘。我们不必回到什么朋友关系。


    「我和有坂正在交往。夜华是我的情人。」


    我在同学面前，堂堂地发出情侣宣言。


    「啊～～？喂！为什么说出来啦！」


    夜华慌忙站起来，却已经太迟了。


    「这种事情还是说个清楚更爽快吧。」


    我挺起胸膛回答。


    教室充满了关注我和夜华的微温气氛。


    「濑名～你们早就露馅啦！」


    「太好了，墨墨、夜夜～！」


    七村和小宫抢先给予反应。


    「别从早上就开始卿卿我我，笨蛋情侣。」朝姬同学露出苦笑。


    「嘿！超级落差情侣！」「你抽中特奖啦，班长！」「要幸福喔！」「别马上就被拋弃了喔！」「教教我你追到她的技巧！」「啊～我本来还觉得濑名同学虽然不起眼，却意外地不错的说～」「请问两位交往的契机是？」「超羡慕──的～」「她可是在班际球赛时热烈地加油了呢！」


    从同学们的反应来看，由于夜华升上高二后的变化与在球赛时为我加油，他们隐约地觉得「这两个人感情真好」。


    这也是当然的。


    ──我们从一开始就弄错了前提。


    比谁都显眼，不跟任何人说话的美少女唯一会交谈的男学生是我。


    很遗憾的是，夜华所希望的秘密谈恋爱，打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实现。


    「希墨！你在想什么呀！」


    夜华面红耳赤地逼近讲台的我。


    「我只是发出情侣宣言啊。」


    「大家都知道了！怎么办啊！」


    夜华真的很生气，而我抓住她的肩膀，将她转过来面向同学们。


    「夜华你跑向我，成为了完美的证据。已经太迟了。」


    「咦，不会吧？」


    我们还残留著刚交往不久的青涩，周遭的大家对我们投以微温的目光。


    「那个，这个。呃……」


    夜华试图逃走，但我抓著她没松手。


    「看吧。即使并非周遭所有人都是伙伴，也没必要什么都害怕的。」


    「突、突然这样下猛药也太过火了！」


    「偶尔由我来摆布夜华也可以吧。」


    「才不可以！」


    「这么一来，我们在教室里也可以公开地说话喽。夜华。」


    「还是不行！感觉好害羞！」


    「夜华。你迟早会适应的。」


    「真的……吗？」


    惊慌失措的夜华表情变来变去，似乎终于让同学们产生了亲近感。


    如果要为所有人的心声代言，那应该是「有坂同学好可爱──」吧。我也这么觉得。


    「……希墨，你太蛮干了。」


    「若非这样，我就没办法对你告白喽。」


    害羞的夜华大概正拚命忍住想躲到我背后的冲动吧。


    其实，我想独占可爱女朋友的魅力。


    不过，我认为踏出这一步会使夜华变得更有魅力。


    我希望我们是一对可以像这样改变彼此的情侣。


    若是普通的恋爱喜剧，交往或许是终点，但我和夜华才刚刚开始。


    与情人共度的快乐日子，来日方长。


    完

 第十三话 想在堂堂公认之下，卿卿我我

    初次见面，还有好久不见。我是羽场乐人。


    感谢各位这次阅读《除了我之外，你不准和别人上演爱情喜剧》。


    这部作品，是从成为两情相悦的情侣后展开的爱情喜剧。


    同时也是一名不爱交际、不擅沟通的女孩，遇见了虽然平凡却能为了对方去行动的男孩，以此为契机渐渐建立自信的故事。


    有缘与各位相遇，真是值得感激。


    在这个世界性鼓励家里蹲的新冠肺炎时代，大家都是怎么过著生活的呢？


    撰写本作的初校稿时，我没想到与他人见面会变得如此困难。


    幸好，拜网路这项科技所赐，我们即使身在异地也能进行沟通。这本小说的制作在后半段也完全是透过远距作业进行，才得以顺利送达各位手边。


    如果读者能从作品中获得乐趣，对于创作者而言是无上的喜悦。


    这个故事是虚构的，但唯有一点加入了我的实际经验。


    那就是被班导指派为班长这件事。


    进高中就读的第一天，在放学时的导师时间，只有我突然被叫进教师办公室，当时我感到非常焦虑。虽然自己毫无头绪，我一边紧张地担心挨骂一边前往教师办公室，结果老师询问我愿不愿意担任班长。


    无法拒绝到底的我，之后与班上的美少女坠入爱河──这种事情当然没有发生。因为我读的是男校。


    责任编辑阿南先生，我们同样出自男校，这次也很感谢你。


    插画イコモチ老师，我坚持认为，只有这个人才能具现化本书的角色，真的很高兴愿望能够实现。看到角色设计图时，我感到夜华他们跃然画稿之上。谢谢您提供精彩的插画。


    设计、校对、业务等为本书出版给予助力的相关人士，我谨在此致谢。


    我的家人、朋友还有同行，我期待著能再度与大家轻松出外吃饭的日子。


    以上，是羽场乐人的后记。我们第二集再见。


    bgm：坂本真绫《be mine》

 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