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妖王妃 卷五》 第一章 【第七十五章 一心一意修断弦】 付海涛意图偷袭龙奚兰,可他不知龙奚兰对他早有戒备,当他跪下去那时,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他身上。 此刻,发现他用羽箭向自己刺来,龙奚兰一个敏捷下腰,再一个侧转,已来到对方身後,手刀直接就朝付海涛的後脑杓劈去。 李淮知道龙奚兰的能耐,不过依旧为她捏了一把冷汗,在她成功制伏了凶手的同时,人已到了跟前,「你明晓得他有可能会反击,为何还要离他那样近?」语气虽有责怪,但眼神中却全是担心。 她微微一笑回答,「这不更省事儿吗?」 不用其他人出手,放暗箭的凶手被她当场击晕,其他人接着就将此人拖下去关押起来,军中对待内奸绝不手软,此人接下来的命运十分堪忧。 「本王方才只察觉这个付海涛比其他人都冷静,你又是如何知道他的箭袋是王威的?」刚才她一直站在後面,丝毫没有机会近距离观察箭袋,也根本就看不到那个箭袋上写的「威」字。 龙奚兰又是一笑,老实说道:「其实……我是猜的,我根本不知道王威的箭袋上竟然有个威字,我只是设身处地的想,若我是凶手,我绝不会偷箭,直接换箭袋更容易。」 李淮又是一阵吃惊,「就这样被你蒙对了?」 「也非全蒙的啊,我坚信付海涛就是放暗箭的凶手,所以才肯定他的箭袋有问题。」 李淮傻眼,下意识的问:「你该不会是从那付海涛的面相,得出他是凶手的结论吧?」 她点头笑答,「确实,他眉毛细而断,是容易背信之人。再者,他印堂狭窄人中短,聪明但阴险,背地放暗箭这种事,他绝对擅长。」 这一点毫无疑问,不仅背地放暗箭,被揭穿之後还装弱偷袭,真小人无疑! 为了将暗箭凶手找出来,又耽误了不少时辰,见事情解决李淮下令即刻出谷。 「李淮,你是否心里有事?」 虽然他们都在查放暗箭的凶手,但龙奚兰总感觉李淮的心思没有全在这里。 被她问及,李淮也知瞒不住,便如实道来,「昨夜你不见时,本王将你的残月剑从那榕树里拔了出来,你之前说那棵榕树有蹊跷没错。」 龙奚兰眼神一变,急切的问:「你们发现了什麽?」 「拔出残月剑之後,那榕树裂开了好大一条缝,本王在里面发现了一样东西。」 「什麽东西?」 「一把二胡。」 她听到此,脸色已经全变了。 李淮一看,就知道她必定知道什麽,「奚兰,这二胡与我有何关系吗?」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二胡在何处?」 李淮立刻唤严挺将二胡取来。 龙奚兰低头细看严挺手上这把二胡,除了内外弦轴上有复杂的图腾以外,琴头断成了两截,连弦也断了,除此之外,看起来就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二胡,但当她的手一接触到二胡时,立刻出现紫色的光,她赶紧将手收回。 「是它!是它!」她连续说了两遍。 李淮不解,「这到底是什麽?」 「这是……倏世的断月弦!」她从小就听着倏世的传说长大,倏世手拿魔弦,奏出魔音,引来天地浩劫,万物枯萎。难怪李淮会觉得有东西在召唤他,原来是这把魔弦,也是这魔弦的魔力,使那棵榕树无叶不枯。 龙奚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毁了这把魔弦,「李淮,毁了它!」她眼神全变了,没有丝毫温柔和商量的余地。 可是李淮却不愿意,当他出现在这山谷时,心智似乎被什麽牵引着,甚至当他从榕树中找到这把二胡时,竟然有种久违的喜悦。 「李淮?」龙奚兰见他盯着二胡没有回答,声音跟着提高。 他缓缓抬起眼,用一种平静而冷淡的姿态回答,「本王想留下它。」 龙奚兰心中一紧,若她看不出李淮的理智正在被这把二胡所影响,那她就白长了一双通灵眼了,「留下它,对你没有半点好处……」 她想劝说,但李淮却已做好了决定,「你不必再说其他。」 「可是李淮……」 李淮转过身去,打断她道:「你要将那样一个怪物留下来,本王都依了你,难道本王想留下一把残破的二胡也不可以?」 她一愣,这样听起来,好像真的是自己刻薄了?可那二胡的邪魔之气如此深厚,必然会影响李淮,她真怕留下此二胡,李淮脖子上的护身符都压不住他身体里的魔气了。 「将二胡留下来也行,但你可否答应我,在我修好它之前,你不要碰它?」龙奚兰转变了主意,她不愿与李淮唱反调,毕竟这里有他那麽多手下。 李淮瞧她松口,考虑了一下倒是答应了,不过看起来,他还是因为二胡的事不悦,还特别提到,「本王不碰它也行,但二胡也不可给你保管,就交给严挺收着吧!」 他还是不放心她啊,怕她一转身就将二胡给砸个稀巴烂了吧? 龙奚兰心中有些乱,自己才仅仅说了一句要毁掉魔弦,李淮就与平常判若两人,长久下去,她所担心的事一定会发生。 队伍很快就出发了,龙奚兰因为将马车让给了阿怪,後面的路程就只能骑着她的白马追命前进。 天黑之前,他们已经顺利离开凤凰谷,来到一个小镇落脚。 小镇里的百姓一看到这麽多的官兵进镇,都是躲着走的。 为了以防万一,李淮专门安排了一组王府军看守马车,怕别人看到阿怪的样子,还给他做了一件非常大的黑色斗篷,将他整个身体给罩起来。 晚饭过後,龙奚兰亲自拿了许多酒菜到楼下犒劳守车的王府军。 「王妃。」大家看见她和严明提着几个大篮子下来,纷纷起身。 「大家辛苦了!酒不多,大家小酌一下便好。」 她让严明将酒菜分发给大家,自己提着另外一个篮子打开了马车门。 阿怪坐在里面,因为天黑看不清他脸上的绿色,只可看见一双黑圆、闪着光的眼睛在昏暗的马车中望着她。她站在车门外面将篮子递进去,轻声说:「阿怪,我不知道你可以吃什麽,但我希望你能吃这里面的。」 阿怪没有动,那双眼睛仍旧眨也不眨的望着她,似乎想要对她说什麽,却不能言语。 而此刻,龙奚兰感觉旁边有道炽热的目光望着这边,她不悦的看过去,便见严明一双发亮的眸子。不用猜,严明一定很好奇,阿怪是否更喜欢吃人肉? 发现王妃瞪着自己,严明立马转身跟其他人说:「来,兄弟们,哥和你们喝一杯啊!」 龙奚兰吐出一口气,听见马车里有铁链的声音。她再看过去,发现阿怪伸手从篮子里拿了一个白馒头放进嘴里。她心里有点激动,原来他能吃正常的食物。 阿怪很快就将馒头吃了个精光,她站在外面轻轻的问:「阿怪,你将我们留在凤凰谷,就是为了那把断月弦吗?」 阿怪抬起眼,没有任何回答,将那个篮子向她推了过去。 她不解,又问了一遍,「阿怪,如果是,你就点点头好吗?」 阿怪抬起手,铁链立刻发出声音。 龙奚兰站在外面看不清他的动作,便走近去看,就发现阿怪用手指着她。她低头去看,自己身上背着一个小布包,还有她的残月剑。 小布包里都是些杂物,难道阿怪指的是残月剑?可是残月剑与这一切有何关系? 「残月剑……断月弦……」两者名字里都有一个「月」字,但残月剑是一把古剑,而断月弦却是倏世的魔弦……难道残月剑在倏世时期,也有过什麽故事? 她实在对那个时期的事知之甚少,想必在世之人知道的也没有几个。而现在,断月弦是她心头大患,其他事她都可以和李淮商量,但一说到毁掉这魔弦,李淮就怪怪的。她心头烦闷,其他人全是李淮的心腹,她连一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倒是看到阿怪,却觉得能够信任。 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远处喝酒的严明,走近了细声问:「阿怪,我觉得你很像我的一个朋友……我六岁时就认识他了,他曾说长大了和我一起行走江湖、斩妖除魔,他现在长大了,可我却将他弄丢了……阿怪,你说,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第二章 也许是因为紫虚元在的时候,她从未对他说过什麽好话吧,她心里很内疚、很难过,「我常常在想,那小子是否是因为生气而躲着不见我,若真是这样就好了!」她苦涩地笑了笑,抬眼看去,发现阿怪那双黑圆的眼睛里有雾气在弥漫,这牵引着她说出了下面的话,「阿怪……你是否认识我?你是否……就是他?」 阿怪的大手动了动,那刺耳的铁链声紧跟着传来。 龙奚兰恨透了那铁链,可是她却没办法帮他取下来。 「锦画?」李淮在客栈中等她许久也不见她回去,此刻出来寻她,远远看见她在马车前头站着,便出声唤她。 她将头低下去,没有再问,转身走向李淮。 「你是否要修二胡?」因答应过她,修不好他就不碰,看她迟迟不动手,李淮不免有些急切。 龙奚兰原本就不想将二胡修好,被他问及只好敷衍回答,「我这就去。」 她回去客栈里,让严挺将断月弦拿出来摆在桌上。看着残缺的琴头,她伸手摸了摸,淡淡紫光随即从她指尖流出。 严挺也看见这一幕,尽管不可思议,却强忍着没有出声。 她这时转过视线来,问道:「严挺,本王妃有些渴,可否帮我倒一杯茶水?」 王妃有命,怎敢不去?严挺随即转身去旁边的茶桌上倒茶,龙奚兰抓住机会站起来,从背後用力敲击了严挺的後脑杓,但严挺实在太壮了,竟没有立刻倒下去,反而缓慢转身,不解的看了她一眼才倒地。 龙奚兰用手接住他沉重的身体,拖到一边,接着她便将断月弦用一块黑布包着,准备出去毁了它。但她打开门时,却面露惊愕的看着门外——李淮早已等在了外面。 「你以为本王会不知道你想做什麽?」 这麽久的相处,他已对她做事的手法了若指掌,只要是她认为不对的事,即便她表面妥协,但一转身,她就会用自己的方式来解决。就好像她虽穿着华服当他的胥王妃,但她骨子里还是那个一身正气的龙公子。 自己被抓个正着,她面色不改,苦口婆心劝道:「李淮,这把断月弦真的不能留!」 李淮的目光逐渐阴沉,冷冷道:「其他所有事情本王都可以依着你,唯独这件不行!」 听到此,她立马将断月弦背在背上,沉声问:「那如果我执意要毁了它呢?」 「那你就毁了本王!」 龙奚兰纠结的摇了摇头,说:「李淮,你怎会如此说话?唯有将倏世的一切与你分开,你才可以不被魔气掌控,你明白吗?」 李淮绷着脸大步跨进门来,朝她逼近,问道:「若做了一切依旧没有改变任何事呢?那时候我若变成了倏世,你是否也要像毁这把二胡一样毁了我?」 她愣在原地,不敢正视对方那逼人的目光,然而她的答案,他们显然都已心知肚明。 「很好!很好!」 李淮突然一笑,龙奚兰差一点就将手里拿着的断月弦给他了。不过,最後她还是紧紧的握着。 「李淮……」 「你什麽都不用说了。」 她从那双俊眸中看到了失望。而李淮只看到了她要毁掉断月弦的固执,却不知她是付出了什麽代价,才有了如今的生活。 隔日,队伍继续往西行去,断月弦依旧被严挺保管着。李淮说到了江城,会找一个修琴人来补弦,这样,龙奚兰也没有机会去碰断月弦了。 「哥,你怎麽了?」早上从小镇出来,严明看见严挺脸色不太好,还时不时的伸手摸後脑杓,忍不住问道。 严挺扫了一眼远处的龙奚兰,摇了摇头。 严明这才想起,笑了笑,「你最近也忒虚了吧,王妃能一拳将你敲成这样?」 被他这样嘲笑,严挺有些生气,沉声道:「少废话,赶路!」 两日後众人到达江城,江都郡守王显成亲自率江城官员出城迎接,而全城百姓听闻胥王路经此地,也无不夹道欢迎。 这热闹的场面是他们从京城出来後第一次看到,一时便将连日来赶路的疲惫丢到一边,纷纷向沿途的百姓挥手。 这种场合,作为王妃的龙奚兰原本应该坐在马车里不露面的,但没马车可乘,她只得穿着男装,打扮成普通随从的模样,跟着队伍默默前进。从她的位置看李淮有些遥不可及,彷佛回到了最初她认识他时,那个高不可攀的七皇子。 进了江城,他们便住进了驿馆,夜里王显成设宴款待他们。 龙奚兰自然不能这样子出现在王显成的晚宴上,李淮让她回房梳洗後换回女装,伺候的婢女将热水提进房间,龙奚兰却总觉得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好像就在她附近。後来实在不放心,就从房间里出来,快跑到驿馆後院,阿怪和马车的所在之处。 此刻那队执勤的王府军看见她过来,全部都站了起来,「王妃!」 她问:「没有其他人来过这里吧?」 「没有啊,只有严队长刚才过来给我们送了晚饭。」 「你们一定要寸步不离的守着。」她严肃的叮嘱道。 王府军们齐齐回答,「是!」 她走到马车旁边,将马车门打开了一条缝隙,通过外面微淡的光,她可以看到阿怪蜷缩着身体,侧躺在马车里。 「阿怪,我们会暂时离开,今夜你好好的待在这里哦。」 阿怪没有动,她也就没有再说其他,将车门关上时,她欲转身回去,却看到有个穿着红色长裙的女子从驿馆门口走了出去。她觉得奇怪,驿馆里的婢女怎会穿那样鲜艳的衣服?心头立刻生起一种不妙感,便欲过去一探究竟。 「锦画,你想穿成这样去郡守府吗?」 李淮还等着她梳洗完毕一起去郡守府,结果久等不到,进屋子里寻,才听见婢女说她急急忙忙的跑到後院来了。 她站定,指着刚才的方向问:「你有没有看到,刚才有个红衣姑娘从那边走过去?」 「本王只看到一个灰衣小子在面前站着。」 龙奚兰听了这话不免有些生气,不过此刻不想与他争辩,便回去房间里,梳洗完换上女装,一路上都没跟李淮讲一句话。 从驿馆到郡守府,几乎要穿过大半个江城,一路上,马车里的气氛就像被寒冰冻住了一般。 「你打算一会儿在王郡守的晚宴上,也与本王这般置气吗?」 龙奚兰头靠在马车窗上没回头,低低的应了一句,「妾身不敢。」 这还不敢?她平素说话,可是从来都喊李淮的,何时在他面前自称过「妾身」? 李淮自讨没趣,便也不再开口说话。 到了郡守府,不但有数位江城的父母官,还请了江城艺坊中有名的几位艺娘过来唱曲儿助兴。不过这晚宴的主角自然是胥王和胥王妃,席上的江城大小官员无不谄媚讨好。 「王妃随王爷西来,可见与王爷感情甚好,真是令人羡慕不已!」 「是啊是啊,早就听闻王妃贤德,如此体贴之举,当今女子没有几人可比啊!」 龙奚兰敷衍着笑笑,并不多言,相较於这满席的阿谀奉承,她倒更喜欢艺娘精彩绝伦的表演。 此刻一曲完毕,李淮突然出声问道:「那位弹琵琶的,难道就是江城的妙曲夫人?」 江城有位擅琵琶的女子,人称妙曲夫人。她十四岁时,就用一把琵琶名扬天下,如今十多年过去,她那无与伦比的乐音始终无人超越,京城的许多艺坊请她去,她都婉拒,偏生要留在江城。 人们都知道,江城有三宝,丝绸、盐地、妙曲夫人,多少人不远万里来到江城,就为了听这女子的一手妙曲,也难怪身在京中的李淮会知道此人。 「正是小女子。」 妙曲夫人已近三十的脸上,早已褪去青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阅历丰富的成熟豁达。 「妙曲夫人擅音律,在江城中无人能及,本王想向你询问一些事。」 妙曲夫人低头回答,「王爷请问。」 「本王有一把破损的二胡,在这江湖中,可有修补乐器的高人?」 妙曲夫人一生都在与乐器打交道,对她这种热爱音律的人来说,手里的乐器便如生命一般宝贵,问她修弦的人再合适不过。 「回王爷,奴家有一位相熟的师傅,此人善於修补乐器,家住在城西,名叫杜草公。」 第三章 听见这个回答,王显成立即对李淮说:「王爷,这位杜草公老夫也曾有耳闻,此人修补技艺十分高明,不管如何残破的乐器,经过他手,铁定完好如初。」 「当真?」这正是李淮想要的。 「当真,若王爷着急,老夫此刻就派人去城西将此人请来为王爷修二胡。」 李淮当然求之不得,马上应了。 不久,那位杜草公就被请到,王显成特地给他们腾出一间厢房。 严挺抱着装半月弦的木盒子走进去,龙奚兰怕有不妥,也跟着李淮进去。 等看到那位银发老伯时,才发现此人竟然是个瞎子。一个瞎子如何修弦补琴?心里虽这样疑惑,但龙奚兰早就明白人不可貌相的道理。 「老伯,这是王爷的二胡。」严挺不失恭敬的将木盒打开。 杜草公伸出一双布满皱纹的手去轻轻抚摸,刚才还是一脸泰然处之的神情,表情却随着他的动作越发不安和惶恐。 「这、这……这把二胡老夫修不了!」 李淮神情一变,不解的走到跟前去问:「老伯,他们都说经过你的手修补的乐器,无不恢复如初,为何你只这样触摸了一番,就断定自己修不了?」 杜草公将面前的木盒子往身前轻轻推开,然後摸索着从雕花凳上起来,对着李淮的方向跪了下去,「老夫无能,不能帮王爷解难,还请王爷恕罪!」 李淮自然不信,他面带愠色的说:「你是在害怕什麽?不就是修一把二胡吗?修好便可,往後与你再无任何关连。」 「王爷……」杜草公十分为难的说:「老夫怕的不是自己受牵连,此二胡并非老夫能修补的,稍有不慎必然酿成大祸。」 龙奚兰十分惊讶,这白发老翁竟然只靠触摸,便知那二胡非凡物。 话都已说得如此了,李淮也不可能强迫这样一位老人给自己修琴,便遣走了杜草公,回头对龙奚兰说:「这下,你应该满意了。」 「李淮,断弦未补,保持原状也许是最好的选择。」她说完便退出去,去追那位杜草公。 「前辈!前辈!」最开始,她还以为只是一个市井中修琴的老人,见他光凭触摸就知断月弦的不凡,想必是玄门中一位退隐高人。 而杜草公还未听见她的声音时,就已在院子里站着等她了。「王妃,可是为那把二胡而来?」 龙奚兰方才虽在房间里,但无人介绍她,她也是此刻才出声,此人竟已知晓她的身分。不过,她并不想以王妃自居,於是恭敬的说:「前辈可知那把二胡的其他事?」 杜草公笑了笑,回答,「老夫知道的不比王妃知道的多,但老夫在此等候,是有一事告诫王妃。王爷痴迷於那把二胡,即便老夫不帮他,他还是会找别人修补,那二胡给其他庸人修补会造成何样的後果,不必老夫讲了吧?」 她心中一紧,这杜草公实在厉害,将她心头所想通通道了出来,「那前辈有何高见?」 「高见倒没有,不过老夫倒是可以告诉王妃一个人,此人也许真能将那把二胡修好。」 龙奚兰眼中一亮,「谁?」 「江岛祝老太岁。不过……这老太岁比皇上还难见,你是否有缘见到,就看你的造化了。」 「前辈,晚辈倒是听说过一位祝老太岁,但是,他在我还未出生就死了,不知你说的这位祝老太岁又是谁?」 在几十年前,玄门中除了南仙观与北龙门以外,还有一个祝氏。祝氏有一位老先生活了两百多岁,道行十分高,人称祝老太岁,早在几十年前就听说去世了,而他一死,祝氏就在玄门中绝迹了。 杜草公听见她这问题,别有深意的一笑,「老夫与你说的,是同一人。」 「难道祝老太岁没有死?」 杜草公点了点头,说道:「你若想去寻祝老太岁就得赶紧,不然晚了,江城就要出祸事了。」 她心头一紧,忙问:「前辈,你这话是何意?」 杜草公却不愿再多说,但他离开的背影,却让龙奚兰感觉到祸事已紧随而至。 【第七十六章 江岛太阴封道阵】 次日,江城就开始不平静了。 龙奚兰早起换好男装,准备与李淮一起乘船去那座江岛寻传闻中的祝老太岁。 严明大步进来禀报,「王爷,昨夜江城里发生凶杀案,有两个壮年男子的心被掏了!」 她一听,忙问:「死者穿衣服了吗?」 严明也是听说,哪里见过屍体?「王妃,这你可难着属下了。」 李淮此刻一心想着修二胡,也不在意江城发生的凶案,只问她,「可以出发了吧?」 「嗯。」 他们召集几队王府军,趁早赶到珠江码头,雇船只去寻找那座祝老太岁所居住的江岛。 船家一听他们要去江岛,便有些害怕的说:「几位贵人有所不知,那座江岛环境特殊,天气好时,看似近在眼前,但若真往那里去,却如海市蜃楼一般。老夫在这江上摇了一辈子船,都没有到过那座江岛。」 听船家如此说,龙奚兰也不吃惊。她轻声对李淮讲,「那位祝老太岁乃在世活神仙,道行不可估量,他所居住的地方自然不同寻常,必然设下各种阵法,不让外人靠近,只怕此刻他老人家也知道我们要去了,若他想见我们,自然会给我们指路,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只好再等了。」 李淮对於这些玄门人士的做派实在无能为力,只好让船家摇着船在江面寻找。半日很快过去,依旧没有发现那座江岛。 风雨说来就来,他们雇的船只也不算小,但已在江面上被吹得左右摇晃。 「不行,风浪太大了,我们得回去了!」 虽说夏季珠江的风雨可怕,但这船家在这江面上从未见过这麽大的风浪,几个浪潮扑来,船上进了不少水。 「锦画,快到里面去避一避!」李淮一面护着装断月弦的盒子,一面对她说。 但她目光看向外面被水雾覆盖的江面,也不避雨,走到船沿问:「李淮,你看那江水里有什麽东西?」 「你做什麽?快离开那里!」 但周围的风雨声实在太大了,龙奚兰根本就没听见他的声音,他只好过去拉她,因为她站的那个地方实在太危险了。但李淮还没走到,一个浪头打过来,龙奚兰本就站在船沿,直接被这浪头给卷进了江水里。她在波涛汹涌的水里挣扎,终於探出头来大口呼吸,但脸才刚出水面,她就懵了。 刚才不是狂风巨浪、大雨滂沱吗?为何才一刹那的功夫,江面平静了,天上虽有云朵,却是晴天。 「李淮、李淮!」 她在江水里游动,没有发现他们乘坐的船只,彷佛只有她一人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她虽然不解,但想这样状况倒有些像传闻中的太阴封道阵,是有高人在自己居住的地方设下此阵,若有生人靠近,便会出现各种阻碍,阻扰生人前行。运气好的就如她这般,还留下一条命在,运气不好的直接就没命了。 很快,她看到一艘商船缓缓向她驶来,不管刚才发生了什麽,她不想一直在江水里泡着,就朝那艘商船游去。 船上的人也很快发现了江水里的她,将她救了起来,一时没有合适的衣服给她换,便拿了一块大棉布让她裹着。 「小姐,你怎麽在珠江里头游水?」 救她的人是一个与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子,看穿着应该是哪家的丫鬟。 「谢谢搭救,我们的船在江面上遇到了暴风雨,我不幸被卷进江中,若不是你救我,我还不知怎麽办呢!」她一脸担忧的说,也不知道李淮他们现在怎样了? 那女子一听,不由得好笑,说:「小姐,今天天气好好的,怎会有暴风雨?你……」 「是吗?」她面上一愣,光看这女子看自己的眼神,八成以为她有病吧。 「对了,姑娘,你们这艘船要去何处?」 「我们要去江城。」 她心中庆幸,是去江城就好。太阴封道阵就像障眼法一样,两人近在咫尺也看不见,所以刚才他们的船应该也在江面的何处,此刻她消失在江里,李淮只怕担心不已,她要赶快回到码头去找他们。 「我叫珠珠,听姑娘的口音,似乎不是我们江城的人?」那女子看她穿着一身男装,出现在珠江里,实在感到匪夷所思,便好奇问道。 第四章 「嗯,我只是有事路过江城,故来此寻人。」换了往常,她也不愿与陌生人多说什麽,但想别人好心救了自己,也就礼貌的回答了。 「寻人?」珠珠一听,脸色有变,问道:「姑娘不会是要寻一位姓祝的老人吧?」 龙奚兰立刻转头看去,又上下打量了这女子一遍,问:「你们这是商船?」 珠珠点头道:「当然了。」 她眉头微微蹙起,细细打量这艘船的结构,这样豪华的商船,她可从来没见过,便迈步走出船舱。外面的天色与她刚被救上来时一般无二,只有风轻轻吹着船头的旗子。 那是商船主人家的商旗,一般会写上姓氏,而此刻,龙奚兰就看见那旗子上写着一个潦草的「祝」字??怎麽会如此巧合? 龙奚兰立刻转身回去找那名女子,急切的问:「珠珠,你姓祝?」 珠珠摇了摇头,「我不姓祝,我家主人姓祝。」 她又问:「你家主人是祝老太岁?」 珠珠噗哧一声笑出来,「我家主人比姑娘大不了几岁,怎麽会被称为老太岁呢?」 「那你家主人此刻在何处?」 「他……」珠珠有些为难的说:「我家主人不喜欢与生人说话,恐怕不会见姑娘。」 龙奚兰才不管那麽多,她激动的抓住对方的手臂问:「那你主人此刻在船上吗?」 「这……」 她放开珠珠,往船舱走去,却迎头撞上了一个坚硬的胸膛,一抬头,她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虚元……」她目光死锁在那张熟悉的面孔上,声音从喉咙里出来时几乎是颤抖的。 面前穿白衣的贵气男子却是一脸茫然的瞅着她,甚至在她喊出那个名字时,眉毛还微微一紧,「珠珠,这又是你从哪里找来的人?」 後面的珠珠低着头吐了吐舌头,忙解释道:「公子,这位小姐在江里游水,珠珠将她救了起来……」 那白袍公子打断她道:「这珠江这样大,会有人在江里游水?」 珠珠生怕主人不信自己,忙强调道:「真的!公子,珠珠没有说谎,她真的是在江里游……」 「本公子没说不信你。」他将头微微偏着,斜睨着一身湿透的龙奚兰说:「本公子的意思是,既然她在珠江里游水,只怕是不想活了,还救起来做什麽?」 龙奚兰目光没有移开,她移到白衣公子的面前,正对上那张脸,轻声问了一句,「虚元,你怎麽了?我是奚兰啊!」 「啧啧!」那人摇了摇头,为了躲避她,还後退了一步,「这都是个什麽人呐?虚元?我还虚弱呢!」 这张脸,这说话的声音,龙奚兰怎会认错?「虚元,你是在生我的气吗?你都气了这麽久了,也该气消了吧?」 白衣公子看她这不依不饶的劲儿,不愿与她多说,目光直接绕开她的脸,看向後面的珠珠,「珠珠,赶紧把她给我带走,本公子想到甲板上来透透气也不成吗?」 珠珠一看主人生气了,忙过来拉她,「姑娘,你这是怎麽了?我家公子不是你叫的那个什麽虚元,我家公子姓祝——」 「虚元,你这是在逗我玩吧?你何时姓祝了?」 祝公子实在不愿与她多说,转身就往里面走,「本公子不透气了。珠珠,到了码头上,你赶紧将这个女人给本公子请下去!」 龙奚兰看他要走,赶紧追上去,张开两手挡住他的去路,「臭小子!玩一下就好了,不要一直玩。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苦吗?你就这样一声不吭的跑到江城来做什麽?」 对方瞧她这拧巴劲儿,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见他似乎是不想玩下去了,龙奚兰心头一松,又放低声音说:「虚元,你都遇见什麽事儿了?你告诉我啊!」 「姑娘……」 「啊?」听见他这般郑重其事的称呼自己,她脸上神情一滞,不知他要讲什麽。 接着便听见他一字一句的拉长尾音说—— 「你——有——病!」 「姑娘,你就别难为我了,我家公子真不是你说的那位朋友……」 珠珠拉着她,想要将她从船舱拽出去,可是她那定力哪里是一个丫头可以拽动的? 祝公子见她那般不情不愿,突然眸子一亮,「哦!本公子知道了。」 「你知道什麽?」 「现在江城里的姑娘迷恋本公子已到了这种程度了呀?竟然不惜跳进珠江里,只为制造与本公子的邂逅……啧啧,姑娘啊,你是嫌命太长了吗?」 她还以为对方知道了什麽,竟然是说这个,脸色往下一拉,死死盯着他,说:「你说你不是虚元,你将你的手给我看看!」虚元的手长什麽样子,她一眼便知。 但那祝公子一听,立刻就像被人非礼了一般,将两只手往背後一甩,「你想得可真美,本公子的手何等矜贵?为何要给你看?没听过男女授受不亲吗?一看就知道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连这道理都不懂。」 「臭小子,装也不装像一点!」紫虚元那张嘴,就是这般喋喋不休、说个不停的样子,这怎会不是他?龙奚兰说着说着,眼角一酸,还以为这一辈子都不能见到这张脸了。 「哎呀呀,你别以为哭就可以赖着本公子了,我告诉你,像你这般死缠烂打的女子,本公子见得多了。」 他此刻的路被龙奚兰挡着,实在恼火。奈何,他自认是一位儒雅有教养的富家子弟,所以不能将她从被救上来的地方扔下去,只能咬牙道:「你让不让?」 「你有本事就跟我动手啊,保证像小时候一样,打得你这臭小子趴在地上求饶!」 祝公子看来像是完全惊呆了,他崩溃的抱着头,背过身去说:「本公子就今日出门没看黄历,竟遇上这疯女人!」 再然後,他也没走成,龙奚兰就守着他,满腹怨气的盯着他。 「虚元,你是不是遇见什麽事儿了,有什麽苦衷?」 「珠珠……」 「虚元,你告诉我啊,我们同心协力,一定可以解决。」 「珠珠……」 「公子,就快到江城码头了。」 祝公子坐在甲板上的椅子上,用他手里的摺扇撑着下巴,抱怨道:「再不快,本公子就要被逼得跳江了。这天下间,怎会有如此烦人的女人?还是所有女人都这般烦人?」 没多久,祝家的商船在江城的码头上停靠下来。这时候,码头上已经被官兵围满了,他们的船才刚一停靠,就有官兵上来说:「祝公子来得刚好,官府要徵用你的船——」 祝家虽是从商,但在西境这十几城里,是撑起了半边天的家族,也是唯一一家将三国所有商源占尽的巨头,这沿江的许多百姓都靠他们家吃饭,所以他们家的商船没有人不认识。 「什麽?徵船?」 祝公子看码头到了,正想将船上的龙奚兰遣下去,没想到竟然被徵船。上船来的人还不是一般的官兵,而是江城按察使。换了其他人的船,都直接让官兵过去说一声,也唯有祝家的船才劳烦如此大官。 「是的,事发突然,未能提前与祝公子说。」 祝公子自然不悦,他站在甲板上指着周围插着官旗的渔船说:「这些船不都被你们徵用了吗?还不够啊?」 按察使为难回答,「祝公子有所不知,这京城来的胥王和胥王妃今日游江,结果遇上暴风雨,王妃被卷进江水里去了,这不,全城所有能用上的船都用上了,祝公子你这艘最大最快,所以还请你帮帮忙……」 龙奚兰站在一旁,终於听到了重点,她走过去唤了一声,「方按察使。」此人昨夜也在王显成的宴席上,龙奚兰见过那张脸,便记下了。 方按察使听见後面有人喊自己,立刻转头看,「哎哟!胥王妃啊,原来你已被祝公子救上来啦?」 祝公子一听,露出诧异的表情,彷佛在说——有没有搞错啊,这疯女人竟然是王妃! 方按察使一说完,立刻回身对後面的侍卫说:「还愣着干麽?赶紧去和胥王禀报啊,王妃找到了,安然无恙。」 「是。」侍卫立刻快速下了船。 龙奚兰的重点不在那上面,她看向方按察使,沉声问:「方按察使,你唤他为祝公子,你认识他?」 方按察使恭敬的回答,「这江城人人都认识祝公子。」 第五章 要说是虚元逗她玩就算了,这方按察使敢一起逗她玩吗?龙奚兰心中一急,指着祝公子的脸激动的问:「你看仔细了,他真是你认识的那个祝公子,而不是别人冒充的?」 方按察使不知她为何这麽激动,神情有些尴尬,不过还是点头回答,「王妃,祝公子八岁开始便是咱们江城有名的经商神童,下官是看着他长大的,怎会认错?」 龙奚兰这下完全傻了,还是不肯相信,「这怎麽可能?」 祝公子接过话说:「怎麽就不可能啦?都跟你说了,本公子不是你说的那什麽虚弱了。再说,以我不凡英姿、玉树临风,又岂是他人可以轻易冒充的?」 龙奚兰看过去,那张清秀俊脸的所有一切都那样熟悉,可他们却告诉她,她认错了? 「锦画!锦画!」 这时,甲板上匆匆上来一行人,个个人高马大,立刻就将方按察使的人给比了下去。 祝公子偏着头看过去,为首那位英姿不凡的人,应该就是传闻中的胥王了吧? 「王爷!」龙奚兰眼中一喜,立刻迎上去,将祝公子指给李淮看,「你快看,他是不是虚元?」 这里所有人都没见过紫虚元,但李淮见过,他一定会与她的想法一样。 自龙奚兰在江面上消失,李淮就担心着她的安危,一见到她,还未缓过神来呢,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脸上也是一愣,「紫虚元!」 祝公子一脸无奈,问道:「你们说的那个虚元难道真与本公子长得一模一样吗?」 方按察使怕继续引起误会,立即解释,「胥王,下官方才已与王妃解释过了,这位并非王妃所说的那位朋友,而是祝家的富川公子。刚才,正是富川公子救了王妃。」 李淮一听这话,立刻意识到此人并非紫虚元,他上船时就知道,这是江城的商船,身为对文国商耕了若指掌的胥王,他自然听说过这位富可敌国的祝家少主。 「锦画,也许你真的认错人了。」 龙奚兰诧异的看向他,「王爷,我怎麽可能认错?他明明就是紫虚——」 「锦画!」他深知她一对上紫虚元的事,就会完全被情绪所控制,立刻伸出大手将她拉到跟前,拱手向对方说:「富川公子救了王妃,本王感激不尽,不如今日本王在江城丰锦楼设宴,请富川公子务必到场。」 祝富川一听,刚才不屑的脸色缓和了些。民不与官斗嘛,他巧笑道:「一看便知王爷是个明事理之人。既然王爷都开口了,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在百忙之中抽空去了。」 李淮面色不变,下意识的瞅了他一眼,总算明白龙奚兰为何如此肯定此人就是紫虚元了,就这说话的调调还有欠打的姿态,这世界上哪里还找得出第二个来? 说定後,李淮就牵着龙奚兰从船上下来。 「李淮,他是紫虚元对不对?你和我一样看出来了对不对?」 李淮停下来,看着她那张激动的小脸,伸手轻轻为她将额前半湿的头发理了理,「奚兰,你可知道,本王以为你……」看见她被卷进江里,他立刻跳下江中寻找,却一无所获,要不是几个王府军硬将他给拉回来,让船家回来码头,他此刻还在江面上呢! 「李淮,我没事儿,我就想听你告诉我一声,那个人是紫虚元对不对?我不晓得他为何要假装不认识我,但一定有何原因——」 李淮吐出一口气,眼神流露出那对她专有的无可奈何,「奚兰,他是不是紫虚元本王不晓得,但你不能因为他和紫虚元长得一样,就在众目睽睽下那样叫他。」 她毫无反应,依旧紧抓着长相一样这事,「这世界上,哪有人会长着一模一样的脸?」 「你忘了?你与季锦画,就长着一模一样的脸。」 她面上一僵,所有的希望被他这一句话堵死了。是啊,她就和季锦画长得一模一样!「可是……可是……」她此刻心中的复杂,难以言喻。 李淮知道她多麽想将紫虚元找回来,伸手将她拉进怀里,轻声说:「你安然回来了,比什麽都好,那个祝公子的事,再慢慢查就好。只要他真的是紫虚元,就一定会找到线索证明他是。」 龙奚兰稍微安心了,点了点头,说:「李淮,有你真好。」 在远处江边那艘豪华的商船甲板上,祝富川眺望着那对相拥的男女,双眉紧锁,目光迷离。他唤来珠珠问:「珠珠,你说那个胥王妃那样担心她朋友,为何又嫁给了别人呢?」 珠珠不懂,平日里爽朗的主子,此刻何以这般怅惘,只得站在身後说:「兴许,她跟那位寻找的人是亲人呢?」 祝富川听了这个回答微微一笑,好像接受了这个答案,「亲人……」 回去的路上,龙奚兰虽坐在马车上,但也能感觉到街市上人烟稀少。到了驿站,她从马车上下来,就看到严挺抱着装断月弦的木盒子从跟前走过去。 「严挺,你昨夜干麽去了?」 严挺停下来,一脸疑惑的问:「王妃,你说什麽?属下昨夜一直在驿站啊。」因为要守着王爷的二胡,他可是一步也不敢离开。 她脸色微微一变,轻声问:「哦,看你气色如此不好,昨夜一定没有睡好吧?」 严明走过来,拿他老哥开玩笑说:「他哪夜睡好过?都这惨样好些天了,我估摸着他看上哪家媳妇儿,打算给我娶个嫂子回来罗。」 严挺瞥了他弟一眼,说:「王妃别听他瞎说,属下深知此物对王爷十分重要,日夜守着,近来睡得也少,气色才不大好。」 她点点头,轻轻拍了拍严挺的肩膀,「你辛苦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我让王爷安排其他人……」 「王妃的好意属下心领了,不过属下都守了这麽多天了,早已习惯。」 「锦画。」李淮由马车上下来,轻声唤她过去,「今夜去丰锦楼会那祝公子,你也准备一下吧,还有一件事……」 「何事?」 李淮牵着她,走在驿馆的栀子花树下,细细道来:「你对江城的祝家也许不太了解,这祝家在文国开国以来便存在,因为在文、蒙、风三国产业不计其数,所占的商源,更是国之根本。说句实在话,他们家富得连父皇都眼红,可这一百多年来,不论战乱还是政变,这祝家都依然兴盛的存在着。」 龙奚兰听他这般解释,立刻就明白了,「你怀疑祝家与祝老太岁是有关联的对吗?」 李淮点头,继续说道:「那位祝公子是否是紫虚元我们暂且不说,但你今日在珠江上失踪,又被祝公子的船救了,实在太过巧合,就好像有人专门设计好了一切。」 她对其他事分析得头头是道,也足够理智冷静,可今日一看到那张与紫虚元长得一样的脸,所有的注意都在那上面,还真没有细细思考这之中的关联。 此刻李淮又说:「今日珠江上,除了我们遇到暴风雨,其他在江上捕鱼的船家,没有一位不说今日江上是晴空。」 关於这点,龙奚兰早有定论,「我们应是进入了江岛的范围,闯进了江岛周围设下的太阴封道阵,进入此阵会迷失方向、遇上各种阻碍。」 李淮虽不懂,但也往这方面想过,毕竟上次在九星村,他们经历过类似的情况,「能在江面上设下这种阵法之人,一定道行极高,应就是那位祝老太岁了吧?」 她点头,「嗯。想必是的。」 「那时候,祝公子的商船也许就是从江岛上过来的呢?」 被他这麽一提点,龙奚兰眼睛一亮,说:「人说富不过三代,这祝家商运如此亨通,背後必然有高人指点避祸,看来这祝家与江岛祝氏应该是一族同脉。」 难怪李淮刚才在船上什麽也没说,只是请了祝富川晚上来赴宴,必然是想从他那里打听祝老太岁的消息。 「如果我今天遇见他们,都是他们设计好的,也许是断月弦和七大神器现世,将这老祖宗给逼出来了。不然,我又怎会那麽巧合的知道,这祝老太岁还活在人世?」说着,她想到被派去天灵镇的王府军。 「几年前,我曾问过我爹,江岛的祝氏为何会就此在玄门中绝迹,我爹当时的神情我永远都记得。」从小看惯了父亲沉着冷静的模样,那难得沉重而紧张的面容,她自然永远记得,「我爹却什麽都未告诉我。」 第六章 不过後来,父亲将季常乾的面相告诉她,让她一定要当心。现在想来,难道季常乾与江岛祝氏有关系?现在紫虚元似乎也卷了进去,这祝氏到底藏着什麽秘密? 「如果我爹能亲自来一趟就好了。」关於这其中的很多困惑,也许就迎刃而解了。 龙奚兰只知道紫虚元从小就是孤儿,被清阳真人带上南仙观,几乎很少下山,至於他的身世则一概不知。 李淮接着说:「爹能来自然最好,不过,来不了我们也必须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现在我们应该想想,如果那个祝公子真是紫虚元乔装的,他怎会摇身一变,变成了祝公子?以我们此刻掌握的资讯,祝公子一定是真实存在的,若现在的祝公子是紫虚元,真正的祝公子又在哪里呢?」 龙奚兰听见他这话,眼神一变。「你刚才唤我爹什麽?」 「爹啊!」这般平民的叫法,李淮没对他父皇叫过,叫起龙奚兰的爹来,倒是顺口得紧,「你都是本王的媳妇儿啦,我管你爹叫爹不是挺正常吗?」 她想笑,看到这样的李淮觉得真好。很多时候她都会想,若没有手上那道大金刚凡咒,李淮此刻会是什麽样子,而她又在哪里? 他们没有在院落里说太多,两人便回房间里换好华丽的衣装,准备去丰锦楼赴晚宴。 离开前,她特意去後院看了阿怪,心情不错的对阿怪讲,「阿怪,我今天见到一个与我那个失踪的朋友长得好像的人,我觉得那就是他。我的直觉向来都很准,而且,我还为他卜了一卦,出现吉象,说我很快就会找到他。」 不过,她发现阿怪始终用那忧郁的目光看着她,她便凑近了去问:「阿怪,我知道你关在里面一定不自在,不过你放心,不久我就会见到祝老太岁了,他是个活神仙,一定有法子将你变回原来的样子。」 阿怪听见她这话,却突然变得急躁起来,用力猛摔自己手上的铁链。 「阿怪,你怎麽了呀?」 一旁看守阿怪的王府军过来说:「王妃,你有所不知,这阿怪今天脾气一直都不好,没事就在那哀嚎,属下几个生怕他的声音把外面不相干的人给引来了。」 「阿怪,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阿怪依旧暴躁的在马车里乱动,搞得马儿也不安的嘶叫起来。 「砰」地一声,几只鸟儿从天上直接砸了下来,落在了龙奚兰的脚边。她一惊,飞鸟猝死,这是大灾祸的前兆啊!至於是天灾还是人祸,她心中无底,只想起昨夜那杜草公说的话,心头隐隐担忧。 【第七十七章 强龙难敌地头蛇】 丰锦楼是江城最大的酒楼,每日都客满,然而今日因为贵客包场,除了酒楼的人以外,没有其余客人。 既是为感谢祝富川救命之恩,李淮和龙奚兰便先到了,在视野最好的阁楼包厢坐下。 上百名英姿挺拔的军甲侍卫从大门口一直排列到包厢外,祝富川一进丰锦楼,看这阵仗倒也不惊奇。秦汉领着他朝前走时,他还悠悠地在後头跟侍者说:「这京城来的王爷就是不一样,你看看这气派啊!」 到了门口,他手拿摺扇,微微地给李淮行了个礼,「富川见过王爷、胥王妃。」 「祝公子不必多礼。」李淮亲自迎过来,将他请入席中。 这人一坐下,看都不看坐在对面的龙奚兰一眼,自顾自地唤来小二,将丰锦楼掌厨的叫来。回头他还对李淮说:「王爷初来江城,必定对这江城膳食不甚了解,富川吃东西挑嘴,所以在外面吃饭,一定要把注意的详细给掌厨的交代清楚了,不然无法下咽呢。」 站在门口的严明一听这话,不屑的撇了撇嘴巴——真是比我家王爷还尊贵呢。 李淮听了这话也无不适,还笑说:「祝公子今日乃本王座上宾,自然要伺候周到了。」 不一会儿,掌厨的就上来了,知道今日包下酒楼的是京城的权贵,正惶恐不小心惹祸,一看见是祝公子,立刻眉开眼笑道:「原来是祝家少主啊,你可好些日子没来丰锦楼了。」 祝富川悠闲的靠在椅背上,手里把玩着他的摺扇说:「这丰锦楼的鲜嫩醋鱼做得极好,掌厨你看着挑啊,鱼得要长了才三月的半大鲔鱼,还得有一条就快产卵的雌鱼,用牠的鱼卵浇上糖白……对了,上三段青白锦绣,这季节味儿应是极好的。」 说完,他又看向李淮说:「王爷和王妃估计不知这青白锦绣是何物吧?这是丰锦楼的招牌菜,蒸烤青蛇肉。蛇呢,全是从山里现抓回来的——」 龙奚兰有些听不下去,一脸紧绷的说:「实在抱歉,本王妃实在品尝不来这等山鲜。」 祝富川一听,无所谓的笑笑,「没关系啊,照样上,本公子把王妃那份也一并吃了。」 李淮目光别有深意的朝她看来。他们都知道紫虚元乃修行之人,不沾酒肉,更何况这种现点现杀? 等祝富川点完菜,不多久,那些美味佳肴就陆续端了上来。 祝富川搓了搓手,便开始大吃大喝,龙奚兰没怎麽动筷子,一直盯着他吃饭的模样,竟一点儿都未发现破绽。 随即,她就倒了一杯酒,「来,祝公子,救命之恩无以言谢,本王妃敬你一杯。」 李淮有些惊讶,不过并未说什麽。 祝富川也爽快,端起面前的酒杯就乾了。 龙奚兰放下酒杯,又说:「看样子祝公子酒量不错,本王妃就再敬你两杯。」紫虚元沾酒就醉,她就想看看这祝富川是不是一样。 却不想祝富川端着酒杯,连喝了三杯,觉得不痛快,还叫来外面候着的掌柜,「这八仙酿虽然名贵,可哪里比得上老板娘亲自酿的杏花村?掌柜的就不要藏着了,赶紧送上来。」 「好好好,马上就来。」 不久,那掌柜就将三小坛杏花村送了上来。 祝富川亲自拿着酒坛走过来对他们说:「王爷难得来江城,一定要喝这家的杏花村啊!」说完,帮两人都斟满,又敬了他们一杯。 龙奚兰品了这杏花村,果然觉得酒味香醇,是难得的佳品。她心中疑惑的看着那祝富川连喝了数杯,竟然都还清醒着,若是紫虚元冒充的,一定早就趴下了。不过,她并未放弃,单是这样就断定此人不是紫虚元,实在不是她的作风。 「唉,喝了这麽多杯,我失陪一下。」 这时,毫无醉意的祝富川站了起来,由随从跟着,从包厢里出去,里面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李淮看向龙奚兰,问:「你怎麽看?」 「太过明显的不像,倒显得刻意。」如果他真是紫虚元,明知她会用什麽方法测试他,故意制造那麽多不同,也不是不可能。 这时,庄智谋进来小声跟两人说:「方才已问过这丰锦楼的其他夥计,他们几乎都认识这位祝公子,说是每个月至少要来这里两三次,膳食方面,确实十分挑剔。而且,属下连隔壁茶水铺的人也问了,说这祝公子出手阔绰,每次过来,几乎都要打赏他们,每次都一百两不等,别人都管他叫祝菩萨。」 李淮再次看向她,「看来,是我们多想了。」 龙奚兰面色平静的坐着,回答,「一切还在一团迷雾中呢。」 半晌,祝富川回来,「让王爷王妃久等了。」嘴里虽这样说,脸上却无任何歉意,这般态度,是紫虚元特有的。 「祝公子客气了。」 「光喝酒也没多大意思,富川特地准备了一出好戏,邀王爷王妃共赏。」祝富川抖了抖身上的袍子,一副反主为客的模样,走到阁楼窗户旁边,朝下面拍了拍手。 琴箫声随即而来,便见一排排穿着靓丽的俏丽女子由阁楼下的舞台出来,翩翩起舞,姿态优美,令人目不暇接。 李淮牵着龙奚兰走到窗边往下看去,由这个角度看,女子婀娜多姿的体态尽显无疑。 龙奚兰脸上有些僵硬,总觉得这祝富川在想尽办法让她不悦。 反而是李淮自然大气,毕竟在京中,什麽样的表演没看过呢?他笑笑的说:「祝公子真有雅兴。」 「男人嘛,自然要懂得享受了。」祝富川摇着扇子,别有深意的一笑,「难得王爷肯赏脸。」 几人又这般客气了几句,李淮轻咳了一声,坐回包厢内,「其实今日本王邀祝公子来,还有一事相求。」 第七章 祝富川目光看过来,十分有兴趣的一笑,「噢?王爷能有何事需要祝某帮忙呀?」 李淮也不愿意继续跟他打官腔了,当即开门见山的说:「本王白天与王妃出游,其实是去寻珠江上的一座岛屿,听闻祝家的商船便是从那区域过来,不知是否曾经过那座江岛?」 祝富川一听,没有任何惊讶,还叹道:「原来,王爷和王妃是要去寻江岛啊,早说嘛!富川就是打那来的,我们祝家就住在那座江岛上。」 龙奚兰和李淮相视一眼,这也来得太容易了吧?「原来祝家住在那座江岛上。那麽,祝公子真如传闻中所说,是祝老太岁的後人了?」 「什麽祝老太岁?富川不曾听过,我只有一个爷爷在江岛上。」 一听见有位老人,龙奚兰接过话来说:「那祝公子可否带我们上江岛,去拜访一下祝老先生?」 「好啊!王爷和王妃大驾光临,求之不得呢。」 然後几人就约好,次日便去江岛上拜访,到时候,祝富川会派船到码头上来接。 第二日清晨,有一个陌生人到驿站来拜访,龙奚兰从楼上往下看去,发现李淮面色严肃的跟着那人从驿站出去了。 过了没多久,严明来报,「王妃,王爷前去见一位十分重要的客人,去江岛的事,恐怕要推迟了。」 龙奚兰心头隐隐不安,什麽重要的客人让李淮去得如此匆忙? 这边,又有位小厮求见,「王妃,祝公子请王妃到码头一见。」 她正好要派人过去通知祝富川,要推迟去江岛的时间,便道:「麻烦小哥回去告知祝公子,王爷有急事出去了,所以只能改日了。」 那小厮听了,回答道:「我家公子说是有其他要事要与王妃商量,此刻在祝家商船上等候,王妃若是有空,还望能赏脸前去。」 龙奚兰一听,神情有变。这祝富川会有何事要与她商量?当即她就对身後的严明说:「准备一下,我们去码头。」 严明有所犹豫,「这样王爷回来找不到王妃……」 「王爷回来时,再到码头上找我们就好。」 严明只好应了,很快就去准备了一辆马车,带上一队王府军,便急忙的往码头赶去。 然而今日的江城,依旧不太平。前面一条街,被密密麻麻的人堵得水泄不通,马车在人流中根本无法前进。 龙奚兰在马车里随意卜了一卦,看完卦象,她拉开车窗帘对外面的严明说:「严明,前面应是有丧事,可能还会有变故,我们绕开这条街过去。」 严明没有多问,点头让车夫调头。不过马车堵在人群里,调头也不好调。 「王妃,前面好像确实死了人,有人把路给堵了在哭丧,但现在调头回去也不行了,後面也有哭丧的人把路给堵了。现在我们正好堵在中间,这些老百姓也不嫌人多,全挤在这看热闹呢。」 她一听,表情一变,「後面也一样?死的是什麽人啊?如此大胆,竟然堵路?」 「也不知是哪些个刁民,不然王妃在车上等待片刻,属下这就带人将这些人给赶走。」严明在外头也被挤得火气上升,早就不耐烦了。 龙奚兰知道他那火爆脾气,叮嘱道:「人家家里死了人,你好好说,让他们将路让开,别动手,知道吗?」 严明愣了一下,觉得这个办法行不通,但王妃都这样说了,不能不办,只好先答应着。「是!」 「走,哥几个去看看是哪些不要命的挡路!你个奶奶的!」说完,转身就叫了其他几个王府军,撩起袖子往前头而去。 龙奚兰坐在马车上没多久,感觉车外的人越来越多了,然後就听见小孩哭的声音。 「娘——娘——」 「别挤了,有人跌倒了!」 全是乱哄哄的一团,龙奚兰暗叫不好,立刻打开车门,站在马车上往下寻去。 小孩的哭声混杂在其他声音里,她辨别了许久,才发现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趴在地上,周围好多人在挤,小孩可能已经受伤了。 她没有多想,立刻跳下马车,挤开人群去抱那小孩。才刚抱起小孩,人潮就挤过来了,她一人还好,怀里多了个小孩,一下子失去平衡,被人群推着左右摇晃。 接着,她就发现她前方陆续有人倒了下去,凄惨的刺耳叫喊声传来。她想救更多人,但在如此混乱的时候,她的声音发不出去,只得往马车方向慢慢移动。 此刻,那些王府军已在人群中走散了。 「救命啊,救命啊,别挤了!」 一个女人趴在地上哀嚎,一把抓住了龙奚兰的脚踝。她根本看不见那女人的样子,只觉那双手的力气十分大,几乎要将她也拉倒。她一咬牙,将那小孩举着放上马车棚,然後转身,将那地上的女人拖起来,这才看见那女人身上全是脚印,不过还好,没有受很重的伤。 「谢谢你、谢谢你,你真是好人!」 那女人连声对她道谢,她让女人抓住马车,又继续去救其他人。此时,马儿突然被周围的人群惊扰,抬起前腿,凄厉的叫了一声,而龙奚兰就恰巧站在马匹前方。 她想躲,但周围的人太多,她根本没有地方可躲。只能下意识的用手抱着头,等着迎来被马蹄践踏的命运。然而马蹄并未踏下来,她惶然将手拿下,看到一个高大的黑衣人用自己的身体,将整匹马抱住了。 「阿怪!」龙奚兰惊讶出声。 那马受了惊,力气十分大,不断的挣扎着要从阿怪的手中挣脱。若让这马儿在人群里发狂,必然踩死无数的人,而第一个踩死的就是龙奚兰。所以她看见阿怪伸出大手,生生的将马脖子给拧断了!马儿断气倒地那一刹那,周围的人群突然散开,所有人都在远离他们。 「阿怪!」 因为动作太大,阿怪罩着头的黑色斗笠掉了下来,他那张狰狞的绿色面孔,在阳光下十分刺眼。 龙奚兰赶紧过去,重新给他戴上。 「妖怪,有妖怪!」 一个女人的尖叫声穿破了人群,龙奚兰看去,发现自己刚才救的女人,正恶狠狠的指着她和阿怪。龙奚兰下意识的将阿怪挡在身後,但阿怪的体型太大了,她的小身板反而将两者的差距对比得更是明显。 而人们听到女人的声音,纷纷将惧怕目光投过来。此刻阿怪头上虽然罩着斗笠,但他那双绿色的大手仍然露在外面。 「妖怪!真的是妖怪,掏心的妖怪在这里!」那个女人继续呐喊着。 龙奚兰怕她的声音引起更多人关注,她忙用祈求的语气说:「他不是妖怪,他只是生了病,他不是妖怪!」 「妖怪!他一手就将马脖子给拧断了,我看到了,妖怪别杀我!」那女人躲在马车後面,嗓门始终具有足够的穿透力。 「他不是妖——」 不知从哪里扔过来一个鸡蛋,本来龙奚兰的脸会被鸡蛋砸个正着,但身後的阿怪快速的接住了,蛋黄和蛋白从他那双绿色的大手里流出来。 「有妖怪!妖怪要杀人啦!」 那女人才不管龙奚兰刚才有没有救过自己一命,一边往人群那边跑,一边喊着。 看见这个女人的背影,龙奚兰心头产生了浓烈的恨意。这就是丑恶的人性吧?这样的人,真的值得她去救赎吗? 「杀人的妖怪在这里,杀人的妖怪在这里!」 人群里不断有人传播着这句话,刚才拥挤的街道上,瞬间分隔成两边。 这头,是龙奚兰、阿怪以及刚才龙奚兰拚死救来的小孩;那头,则是被惊恐操持着,无比愤怒的人群。 「妖怪要吃小孩!妖怪要吃小孩!」也不知是哪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这样添了一句,人群更加愤怒了。 龙奚兰抬头去看,那个小孩趴在马车顶上,哭得绝望,彷佛真有妖怪要吃了他似的。这样下去,她太清楚会发生什麽,於是她大步站出去,用最大的声音对人群说:「大家都听我说!大家都听我说!他不是妖怪,他只是生病了。」 「滚!你和妖怪在一起,你也不是好东西!」 刚才那个她救的女人带头捡起地上的碎石,不分青红皂白就朝她扔来。阿怪快速将她护在身後,人们不停砸过来的东西,全部都击打在他身上。 第八章 龙奚兰听到阿怪愤怒的呼吸着,那双黑圆的眼睛里怒火中烧。她用力抓住阿怪的手臂,声音哽咽的说:「阿怪,你别发怒,也不要杀人,你如果杀人,那你就真的是他们口中的怪物了。那时候,我就真的救不了你了!」 阿怪的呼吸声仍透露出他的愤怒,她想到那些挂在榕树上的狰狞屍体,十分担心,阿怪却甩开了她的手。 「阿怪!」 正当她以为阿怪要大开杀戒的时候,阿怪却是微弓着身体,用双臂将她护在身下,不让人们丢来的东西砸到她。 龙奚兰虽然被他挡在身下,但也能看到不断掉在地上的东西。有石头、蔬果,甚至还有利器,而阿怪的手臂,渐渐有绿色的液体流出来。 「阿怪,你快走,离开这里,不要管我。」 龙奚兰慌了,她知道以阿怪的能力,想要从人群里离开不是难事,但阿怪并没有听她的,仍然默默承受着人们的所有恶意。 严明带着人去叫前面的人让路,却跟那边的人打了起来。那是一家大户人家,奔丧的人有上百个,他们几个跟人家打起来,虽然吃不了亏,但一时也被绊住了。 等他和那几个王府军把面前几个壮汉的手腿都给折了,这时听到有人喊,「抓到掏心的妖怪啦,抓到掏心的妖怪啦!」 他回头去看,才看见另一边挤满了人的地方,正是自家王妃所在地,当即就知道出事了,「张辽!走,快回去找王妃!」 他带着几人跑回去,好不容易挤进人群里,便看见阿怪站在马车前头,马已经断气了,而周围的人全部往阿怪身上扔东西,而阿怪似乎护着谁。接着,他便看到一缕青色的裙袍角,当即就怒了。 「他奶奶的,这些刁民,敢伤我家王妃,老子砍了你们!」说完就拔出腰上的大刀。 刚才在前面跟人打架,他都没有拔刀,因为他们一拔刀,必然是要死人的。他们是王府军,一言一行都代表着胥王,哪里敢随便闹出人命? 其他几个王府军听见他这麽一吼,也是怒气冲天,当即也拔出刀来,要去砍几个带头闹事的人。 龙奚兰听见严明的声音,立刻从後面出来,朝严明喊,「严明,回来,给我回来!」 严明一刀就将其中一人的一根指头给削了下来,听到龙奚兰的声音,倒是带人退了回去。 这时,街两头那两户奔丧的人家过来了,一户姓唐,一户姓孙,这两家都是江城十分有名的地头蛇,两家的儿子夜里出去玩乐,结果被掏了心暴屍街头。他们上官府闹,还自己请了道士来捉妖,今天更叫了几百号江湖人士及店家来给儿子奔丧。 刚才就是他们堵了前後的路,加上蛮横不讲理,王府军已跟他们打了一架了,这会儿过来看见他们,所有人都抄起家伙要为死去的亲人报仇。 「好一个修成人形的掏心妖怪!唐三爷,贫道怎麽说来着?今日必定能捉到那害死唐四少的妖怪吧?」 一个穿着黄色道袍、其貌不扬的道士,跟着一个剽悍的大胡子男人从後面过来。 那些来奔丧的人已经退到後面,站在前面的全是孙、唐两家的人。这些人全是江湖里的混子,什麽人都有,什麽事儿都干。 王府军在京城也算得上是强龙了,结果到了这里,还是栽在地头蛇手里。比身手,王府军每一个都打得过这些人,但对方人多,一个个穷凶恶极的,彷佛不从他们身上拔层皮下来就誓不甘休。 严明冲着那道士骂道:「臭道士,闭上你的狗嘴,叫那老儿赶紧让人给爷爷让路了!知道那边的人是谁吗?」 「你算个什麽东西?害我儿的妖怪就在那!今天就是皇帝老子来了,也别想老子让!兄弟们,把那怪物给我剁了,给我儿报仇,帮着怪物的这些人,也一个不留!」 那唐三爷在江城活了大半辈子,道上的人都知道他的火爆脾气,连江城的大官跟他说话都是毕恭毕敬的,现在死了儿子,完全就要往死里磕,巴不得多找几个人给他儿子陪葬。 严明一听唐三爷这麽大口气,提着大刀就冲上去,要给这老儿一点教训。 唐三爷乃江湖人士,过惯了刀光剑影的日子,看到有人来战,抢了手下的一对双虎锤,就与严明打了起来。 「唐三爷威武,弄死这孙子!」 「弄死他!」 这边打得难分难解,而那边孙家的人拿着长枪铁锤,正蠢蠢欲动要来攻击龙奚兰他们。阿怪用身子将她护在身後,不断朝人群发出震耳的怒吼声。那些人一看见这阵仗,都不敢轻举妄动,只有一人趁着人多欲上前攻击。不过人还没靠近,阿怪就急速过去,对着那人一声嚎叫,只听见一声惨叫,那人吓得屁滚尿流,奔逃而去。 这边严明和唐三爷大战,没几个回合,唐三爷明显处於下风。严明恨这老儿不知天高地厚,见他连连败退,更是死命的朝其要害攻击。 「好你个孙子,杀了人家儿子,现在连老子也不放过。兄弟们,一起上!我就不信,我们这麽多人,还收拾不了他!」 唐家有个看似与唐三爷差不多大的男人一吼,後面那些混子全都一拥而上。其他王府军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管,很快前面就变成了大混战。 龙奚兰见这场面,知道今天肯定不好离开,不忍心见王府军死伤,便欲冲到前头夺武器帮忙,阿怪及时拦住她。 「阿怪!」 阿怪用大手挡着她,黑亮的眼睛似乎是劝她不要冲动。 「都住手!全都住手!」 这时,两边突然多了不少穿着灰色衣衫的人,叫住手的则是其中一人。但两方正打得热火朝天,一时也无人注意。那些灰衣人便上来阻拦,很快就将两方人马分开。 龙奚兰诧异看向人群後方,原先那些挤在一起看热闹、连踩死人都不退的人群里,竟然让出了一条道来。 等那人走近了,龙奚兰才发现,是紫虚元。不,应该称为祝富川才对。 「唐三,你们带人在此聚众闹事,堵路拦人还对本公子的贵客动粗,当真妥当吗?」祝富川长得俊秀白皙,一袭橘色长袍,宛如女子。 唐三爷原先不知是谁过来坏事,发现竟是祝家少主,不免有些惊讶。这祝家在江城顶了半边天,就唐三爷下面,不知有多少兄弟也是靠祝家才有活儿做,可是今儿大话已放出去了,皇帝老子来都不行。 「祝少主,老夫儿子给那妖怪给害死了,这些人帮着妖怪,就是凶手。老夫在江城打拚了半辈子,老夫是什麽样的人,江城谁人不知?老夫今儿就一件事,为我儿子讨个公道!血债血还,命债命抵!」 「血债血还,命债命抵!」 他下面的兄弟讲义气也跟着喊,何况,人们对妖怪自然是想消灭的。 「祝少主,我们唐、孙两家,做的也不过是替天行道的事,这怪物害死的人,可不只我们方儿和光元,今天,全城这麽多老百姓在这,都站在咱们这一边,难道你们祝家要帮着害人的怪物?」 祝富川面色不变,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最後落在最後面的阿怪和龙奚兰身上,「唐三、孙五,你们的爱子被残害,因而愤怒,想为子报仇之心,本公子自然理解。但你们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在大街上逮个人,就说人家是凶手。」 唐三爷听了不服气,说:「那怪物都露出原形了,还有老夫请来的这位方度道长在此,断不会错。」 龙奚兰十分惊讶,那道士竟然也叫方度?是另外一个方度,还是江湖上的神棍假冒? 祝富川瞅着那叫方度的道士轻蔑一笑,「方度道长,不会是京城白莲观的方度道长吧?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真人一看就知道,是个道行极高的高人。」 「噗!」连严明都听出来这其中的嘲笑之意,他肩膀上扛着大刀,指着人群里的道士说:「就这猴孙样儿还是方度道长?爷就是从京城来的,方度道长长什麽样儿,爷会不知?而且,方度道长早就死了,你到底哪里来的骗子,在此蒙骗人?」 那方度一听,立刻跳起来反驳道:「你这杀人凶手血口喷人,贫道数日前才从京城到此,贫道向来以降妖除魔、为民除害己任,你为了给自己开脱,诋毁贫道也就罢了,当真以为江城百姓、唐三爷和孙五爷会信吗?」 第九章 「我呸!你这猴孙,最好给爷闭嘴!」 唐三爷指着严明说:「祝少主,瞧瞧,这些杀人凶手在我江城的地界上还这般猖狂。这样的人你也要帮吗?」 祝富川走到前头来说:「本公子出来劝阻大家,就是希望大家不要听信谗言,给自己惹祸上身,你们可知那位如花似玉的女子是谁?」他指着阿怪身後的龙奚兰问。 孙五爷气愤的回问道:「是谁?难不成是皇后娘娘?」 这边正说着,许多全副武装的官兵冲了进来,将这附近的人团团围住了,连带刚才闹事的百姓,也一个都没放走。 唐三爷与江城的各个军官都熟悉得很,但看带头的穿着英武的蓝黑军甲,并不像是江城的守卫,脸色有些错愕。接着便见带头之人骑马过来,下了马,直奔阿怪和龙奚兰那边。 「属下来迟,还请王妃恕罪。」 龙奚兰这才从阿怪身後出来,看见是秦汉,心头总算松了口气,「王爷呢?」 「王爷随後就到。」 话音刚落,便见一身穿紫袍,气宇轩昂的贵气男子骑马赶到。 李淮一回驿站,听说龙奚兰去了江城码头,而看守阿怪的王府军又来报,说阿怪挣脱铁链逃了出去,他便立刻带人过来寻。 「锦画!」他走近了,眼角余光扫了阿怪一眼,手已拉住了龙奚兰的手,发现她身上没有受伤,脸上的愠怒少了些许。紧随他而来的还有江都郡守、方按察使等人。 看见是前两天闹事的唐三爷,王显成叹道:「唐三啊唐三,你这是闯大祸了。」 唐三爷虽已知自己围堵的人是胥王妃了,但也丝毫不觉理亏,「王郡守,你来得正好,老夫把掏心害人的妖怪抓住了,你们官府做不到的事,老夫做到了!」 王显成回头一看,与胥王和胥王妃站在一起的那个人,确实有些古怪,「唐三,你可知你在说什麽?」 「我自然晓得自己在说什麽,王郡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难道文国的王爷养着害人的妖怪,也没有人敢管吗?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李淮在京城二十多年,爱民如子,正直不阿,从未因为自己是尊贵的王爷而欺民霸户,听到这话,脸上阴冷了不少。 王显成并非庸官,这麽多双江城百姓的眼睛盯着他,他怎可能坐视不管?他走过来,面有些难色的对李淮问道:「王爷,到底是怎麽回事?这……这人到底……是不是他们口中所说的害人妖怪?」 「王大人,此人绝非在城中作孽的妖怪,他是……」李淮扫了一眼阿怪那边,再开口时,已没有任何犹豫,「他是本王的一位朋友。」 龙奚兰接过话来解释道:「他得了一种怪病,所以与常人长得不一样,这些人单凭这一点,就污蔑他是妖怪,实在太过鲁莽。再说,刚才那麽多人用东西扔本王妃,他除了保护本王妃,并未伤及任何一人,他若真是害人掏心的妖怪,岂不早就大开杀戒?」 王显成听得在理,转身就对众人说:「各位父老乡亲,此事确有误会。这位并非你们口中所说的掏心妖怪,大家听王某一句劝,赶紧散了,王妃大人有大量,不会与你们计较,但你们若不知好歹,那王某就会秉公办理——」 「王大人,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唐三爷气势汹汹的站出来说:「你说有误会就有误会吗?难道我们上千双眼睛看到的,都是假的吗?你要是不信,就让那怪物将身上的披风给取下来,给大家看看,牠到底是不是怪物!」 龙奚兰脸色一变,光是肉眼看,没有人会相信阿怪是人的,所以披风绝不能掀。 王显成要服众,立刻就过来问他们,「王爷、王妃,既然如此,便让你们这位朋友将披风取下来吧?」 「不行。」龙奚兰冷然拒绝。 王显成一愣,看向李淮,苦心劝道:「王爷,您知道的,江城出现的掏心怪物已做案快十起了,江城这两日内人心惶惶,若今日不给这些人一个交代,只怕会有民乱啊。」 民乱是国祸之根本,这条街里这麽多百姓,就算军队能堵住这些人的接近,但能堵得住悠悠众口吗?自然不能。李淮又怎会不知这个道理? 王显成又唤道:「王爷……」 「你不必说了,本王理解。」李淮的目光,随即落到龙奚兰脸上。 龙奚兰立刻就知道他想要说什麽了,立即摇头道:「不行,王爷,他们只要一看见阿怪的脸,更会认定阿怪就是掏心的怪物。他们会杀了阿怪的!你知道阿怪不是,他绝不是!」 李淮也不愿这样,但事已至此,他不能以权势压人。他伸手握住龙奚兰的手掌,轻声说:「锦画,你听本王讲,不管阿怪是否是怪物,此事现在必须交由江城府衙来审,我们能做的,只有将真的凶手找出来,才可以救他。」 龙奚兰脸上一僵,「你是说,你要将阿怪交给他们?」她其实清楚,目前的状况,他们必须将阿怪交出去。可是这样一来,阿怪会面临什麽危险无法想像。 李淮不得不告诉她,「锦画,这并非本王愿意,而是形势所逼。」 她再一次深刻明白了身在其位的迫不得已,可若没有这王爷王妃的头衔,又何必去遵守这些规矩? 她沉默了片刻,抬头看向李淮,语气坚决的说:「将阿怪暂时交给他们可以,但必须派王府军看守,更不能让别人看见他的脸。」人们的仇视会做出怎样的事来,她已在刚才亲眼见识了,而没有她的劝服,阿怪会做出什麽事,又有谁可知? 李淮答应了,过去交代王显成,而龙奚兰则转身看向阿怪,「阿怪,谢谢你。」 若刚才阿怪没有出来救她,她也许已经被马蹄给踩死了。阿怪已不只一次救她了,她早已将他当作她的朋友。或者,他们本就是朋友…… 阿怪看着她,大手上还有绿色液体流下,不知道他有多痛?龙奚兰想帮他处理伤口,但却已没有时间了。 她深吸一口气,承诺道:「阿怪,我会将真正的掏心凶手找出来,还你清白,你一定要好好的!」 阿怪将头微微埋下去,早已做好了准备。 龙奚兰见了,心中沉重不已,如果阿怪可以说话,她其实好想问他,为何对她这样好?为何这样听她的话?到底是什麽,让阿怪变成了这样? 最後,李淮与王显成交涉过後,军队用囚车将阿怪带走了。 看着马车远离,龙奚兰双拳在袖子里紧紧握着。这一刻,她心里有一股很深的恨意,她恨那个在城中作怪的凶手,更恨那些揣着恨意辱骂攻击他们的人。 李淮见她直立在那,沉重的身影如枯树一般,便轻声唤了她一声,「锦画?」 「当年你是如何做到,用自己的仙灵,去拯救这些人的?」她小声呢喃着。 龙奚兰想起八岁那年父亲问她的话——「奚兰,愚者可悲,也尤其可恨。若有一天,让你去拯救这些人,你愿意吗?」 她那时还不懂得这种感受,所以答案是肯定的。她从小就以父亲为榜样,想长大之後成为父亲那样斩妖除魔的英雄。做英雄就要无视一切愚昧,并要自我牺牲。但如果现在父亲再问她一遍,她的答案却是未知的。 她在刚刚那一刹那,发自内心的憎恶这些人,她竟然想,这些人为何不通通都死掉呢? 这时祝富川悠悠走了过来,「王妃没大碍吧?」 龙奚兰的目光落到那张熟悉的脸上,每见一次就更加肯定,这个人是紫虚元。今天他邀自己去江城码头,到底所为何事呢? 「刚才多谢祝公子带人相助。」李淮虽是後来才赶到,但发生了什麽,他已一清二楚。 「多谢倒不必,王妃本就是受祝某邀约,才会遇上这变故。」 「那你到底有何事要说?」龙奚兰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祝富川别有深意的一笑,「祝某要说之事,恰恰就与这两日在城中作怪的东西有关。」 龙奚兰眼眸亮起。「你知道作怪的东西是什麽?」 祝富川脸上那抹笑意没有淡去,但他并未说出来。 「此地说话不方便,祝公子可与本王找一处幽静之地详谈。」 「也好。」祝富川点头答应。 龙奚兰本要跟着一起去,李淮却回身,轻声对她讲:「这件事,本王会亲自处理,锦画,你回驿站去。」 「可是……」 「听话。」李淮却很坚决的要她回去。 她突然觉得这样的李淮有些陌生,自从找到那把断月弦开始,便时有这样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