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逆大战》 人物介绍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流哲不哼太 翻译:给你们一个活下去的机会(笑哭) 西岛 俊。 地狱之王的第一百零八子。魔力存在异常,曾逃亡现界。 为了拯救樱的灵魂而重返地狱。 尼禄菲特·冯·克莱希特·布鲁姆 地狱之王的第七子,拥有王位继承权。 被称为『怠惰与喧狂的尼禄』。 桜花 樱 俊的同年级同学,被卷入事件中丧命,原因不明地堕入了地狱。 伊丽莎白·巴托里 夜长姬 塞巴斯蒂安·莫兰 安德雷亚斯·冯·克莱希特·布鲁姆 序章 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想必我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这种开头真够俗套啊,我自己都不禁感慨起来了。真到自己要写遗书的时候,就连一句中听的话都写不出来,吓我一跳。连我这个写信的尚且这样,更何况读到信的你呢,你肯定更加惊讶吧。或者说,你会耸耸肩表示无语?又或者浑身发颤嚎啕大哭呢。 你很温柔,最有可能的肯定还是最后一种情况。 要真是那样,我心好痛。 我从没想过让你哭,也从不希望让你伤心难过。但我要贯彻自己,一定非死不可吧。 所以,你完全不需要为我哭泣。但就算我这么说,你也肯定不会接受吧。但唯独一件事,请允许我向你保证。 没事的。哪怕我死了,你的世界也没有任何改变。明天太阳照样升起。 但是,那样反而更让你伤心难过吧。 走到现在这一步,我的心愿只就有一个。 那就是,请你务必把我忘了。 你现在的世界里没有我。 在那里,你明天依然要继续活下去。 这便是我唯一的喜悦,心愿,期许,也是希望。 所以, 在少了我的世界里, 在缺了我的老地方, 请你明天依然保持现在的样子,活下去。 就当我根本不曾存在过。 永永远远幸福地活下去。 20**年 **月 **日 在**县**市**高中 于该校毕业的三十八岁男子闯入校内,持菜刀接连砍杀师生,造成八人轻伤重伤后占领学校。就在局面即将陷入僵持之际,一名学生保护濒死的同学与该男子发生扭打,夺过菜刀深深刺入男子腹部。 另外该学生颈部被砍,不等警方赶到便失血过多死亡。 这是在报导之际部分内容被掩盖后的,『匪徒占领事**高级中学事件』的全部内容。 既是加害者也是受害者的学生已经死亡。即便没有死亡,她也是身处极限状况下的受害者,其杀人行为极有可能被认定为正当防卫。 司法没有对她做出审判。 但在人类的规则之外,她遭到了极为冷酷且严苛的裁决。 杀人之人将打入地狱。 这正是地狱gehenna的规矩。 所以,她——桜花樱也被打入地狱。 西岛俊很明白这件事。同时他心想。 ————那种事,我岂能认同。 * * * 西岛俊。 又或者卢克雷齐亚·冯·克莱希特·布鲁。 这串装模作样长得离谱的文字就是他的名字。 西岛俊是日本的高中生,同时也是地狱王位继承人之一。他排名一百零八,是地狱之王的第一百零八个孩子。 换而言之就是杂鱼。 王的孩子越靠近第一子则阶位越高,被赋予的魔力也就越多。所以,在地狱里血统被奉为真理。另外这里信奉弱肉强食为最高理念,弱者没有价值。 因此,一百零八子处在随时随地都可能毫无道理被杀掉的危险之下,这也正是卢克雷齐亚西降临人界,以西岛俊的身份藏身极东岛国的原因所在。 风载着腥臭与铁锈的味道,拂过骏的面庞。空气中带着稠稠的粘性,远方传来野兽的声音。在浓重的夜色里,他呢喃起来 「这片地方,到哪儿都是这个鬼样子啊」 俊回到了既让他怀念又令他讨厌的故乡——地狱gehenna。 但是他所回到的地方并不是一百零八子原本居住的边陲之地。他此刻踏入地狱深层,溜进他原本绝对不能涉足的禁区。 俊的面前是一片灰色草原。这里草的高度出奇的整齐,如同一片风平浪静的草的海洋。 这幅给人以平坦印象的风景当中,耸立着一座异样的塔。那煞白扭曲的身影,仿佛是扎在灰色海洋中的一根骨头,令人毛骨悚然的同时又散发出似是神殿的庄严。 这是肯定的。 这里是地狱之王的第七子所居住的地方。 『骨之塔』。 照理说,一百零八子当靠近这里之时便死罪难逃。 另外,草原之中还潜藏着深灰色的野兽和鱼,低阶魔族一旦踏入这里将被吃得尸骨无存。那些野兽和鱼由第七子的血液制造出来,拥有强大的力量。哪怕被其中一只盯上,区区一百零八子都毫无招架之力。 然而就算这样,俊现在仍然还活着。 他身着早已穿惯的学生制服,穿过草地一路向塔靠近。 野兽和鱼在草中安睡,悠然自在,没有要朝俊扑过去的迹象。 之所以这样并非无缘无故。 它们并不是对俊视而不见,仅仅只是因为它们没有眼睛和耳朵。 在地狱里,大多数负责警备的魔物抛弃了听觉和视觉。原因在于,眼睛和耳朵在消音与穿透魔法面前毫无作用。因此,他们抛弃了那些感官,从而将其他感官提高到最大限度。 被强化的感官是魔力探知。 所有地狱中出生的人都或多或少拥有魔力,无法逃过探知。 但俊的情况另当别论。 他视尖牙与鳍刺如无物,最终到达『骨之塔』。 正如传闻中所说,塔门敞开着。 那就像是在高唱,欢迎有实力到达这里的高强之人。 「——上吧」 俊呢喃了一声。 溜进了骨之塔。 * * * 鬼火will-o-the-wisp、骨战士skeleton、活尸living dead。 此外还有许多使魔。 那些全都是基本栖息在地狱的,被使役的生物。但俊不被他们任何一个所察觉,一路潜入地下。 他在这座塔里不往上登,而是往下走。 王族之中有个传闻。 这里的主人是个怪人。 『她』独自一人住在深层的地下室中。 这一路上遍布魔力探知的机关,但全都被他轻而易举闯过。然后,他把手放在了最深处的大门上,一边体会着钢铁的冰冷触感,一边调整呼吸。 接下来就是一场豪赌。 一旦打开地下室的大门,他必然会被塔主发现。谁都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他很有可能被杀掉,但他非见门后之人不可。 去见那位通过正规途径甚至连会面都不被允许的,第七子。 就在此刻。 「来者何人?」 里头响起一个荡漾的声音。 与此同时,俊的脖子被剑尖抵住。那是一把剑柄缀有华丽装饰的宝剑,剑锋已薄薄割开他咽喉处的皮肤。血划出一道细线滴落下去。俊当即明白过来。 (只要一动就会丧命) 俊保持目视前方,一言不发地举起双手。对方无法确认俊是什么人,但俊表示自己没有敌意。他坦诚的态度似乎让对方暂时放松了杀意。 又或许,对方从一开始就只觉得好玩。 女性以含笑的声音接着讲道 「哼,既然你进了妾的塔,到达了这里,还以为是个相当干练的好手呢」 「『妾的塔』……难道你……不,您就是第七子……」 「谁准许你废话了?你是个普通人类对吧?为何来到地狱?」 第七子——尼禄菲特·冯·克莱希特·布鲁姆。 俊朝着素昧谋面的她轻轻摇了摇头。被剑锋抹到,出血量增大。俊感受着这一切,闭上了双眼,对她所指出的『人类』一事未加否认。 他身体里有几条破破烂烂的魔力锁链在微弱地奔腾。他想象自己抓住锁链,将断裂的轮环熔接起来,随即感受到自己身体里焕发出游丝般的魔力。 就在这一刻,第七子兴致盎然,兴奋地喊起来 「喔?你不是人类!原来你是魔族啊!没想到是先天的魔力异常持有者,本尊也是头一次亲眼见到呢。你究竟怎么弄成那样的?」 「……我是第一百零八王子」 「你也是王之血族啊。但第一百零八位就是杂鱼,跟不存在没什么两样,算不上兄弟姐妹。真没想到,还真有能见面的一天啊」 「在你们眼里应该就是那样吧……但不论排名多低,好歹也继承到了血统,因此我在出生前遭王的一名情妇所下的魔力失控诅咒。后来诅咒一定程度化解了,但没有彻底解开,成为一种异常留在了我的体内。因此,我虽然完全无法提升魔力,但能够有意识地将魔力彻底消除」 这正是俊所拥有的唯一王牌。 在地狱里,魔法能够肆意扭曲对方的感官,因此地狱的警备几乎全都对魔力探知专门特化。而这恰恰留给了俊瞒天过海的可乘之机。 换而言之,俊能够让自己变得『不存在』。 剩下的他只需要注意不正面撞上怪物们就行了。 「原来如此啊……哎呀哎呀,真令人惊讶。没想到被你用那么简单的方法进到妾的塔里」 咯咯咯,第七子低沉地笑起来。 下一刻,宝剑猛地一挥。 俊看到自己脑袋被砍飞到半空中的幻影,但这不过是错觉。事实上,第七子将剑变形成锁链,缠住了俊的脖子,猛地把俊拖向自己。 与此同时,俊面前的大门自动开启了。 锁链晃啷晃啷响起来。 俊以可怕的势头被拖进门里,以脖子被绑住的状态重重地摔在地上。他匍匐在石砖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与此同时,第七子在房间中的宝座上坐了下去。 俊捂住作痛的喉咙,愣愣地抬起头看向对方。 「无趣。真无趣。但很有意思。你的胆量值得称赞,有当做余兴节目的价值」 只见坐在那里的是一位美艳的女人。 她的外貌以人类年龄来说大概十六七岁。长长的秀发仿佛由夜色最美丽的部分凝练而成,白皙的肌肤通透无暇,金色的双眸熠熠生辉,娇艳的肢体包裹在缀有大量褶饰的红色礼服之中,好似一朵华丽的玫瑰。 女人毫不在意贴身之物被人看到,光明磊落翘起腿,那形状优美的嘴唇歪成粗野的角度笑起来。 俊被气势所震慑。 (这就是第七子,尼禄菲特·冯·克莱希特·布鲁姆) 照理说,光是要见到她便死罪难免。 这就是公认真真正正王之血统的前八位者——通常『王之子』。 * * * 『王之子』。 又或是『美艳的女人』。 俊的目光被她的身影夺走,噤若寒蝉。 尼禄把胳膊放在王座扶手上,手托着脸。接着出乎意料,她竟用随和的口吻说起话来 「别傻愣着了。你找妾尼禄,肯定是有什么目的吧」 「……尼禄」 「你知道妾的姓名吧?但那个太长了,太麻烦了,尼禄就行了。你也这么喊吧。至于要不要加上『大人』,就看你有多想死了」 「……尼禄大……不,尼禄」 「聪明,回答正确。妾不喜欢带『大人』来称呼。另外,都非法入侵了还假惺惺把人捧着,只会让人不愉快……好了,你是来干什么的?嗯?」 尼禄像唱歌一样问了过去。 俊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说了出来 「——你能拯救坠入地狱的人类吗?」 低沉的声音在石制房间中回荡开来,沉重的口吻听上去简直判若两人。尼禄金色的双眸愣愣地眨了几下,然后大惑不解地脑袋一歪。 「慢着,慢着慢着慢着。什么啊,妾还以为能听到出乎意料的说法……」 「坠入地狱之人的命运只有权威才能改变,而我办不到。我想请身为第七子的你拯救一个人」 尼禄的眼睛眨得更快了。俊没有作声,等待她接下来的反应。 不久,尼禄浑身向后翻仰过去,然后憋足一大口气说了出来 「就为这?你说你来找妾,不顾危险入侵这『骨之塔』,就为这种无聊透顶的事情?」 「才不无聊!对我来说,这是值得赌上生命的心愿!」 「无聊死啦,你这混账蠢货!」 尼禄把锁链猛地一拉。君脸朝下被砸在地上。 他浑身骨头咯吱作响,视野涣散飘摇,火药的气味在鼻腔内扩散开来。 尼禄只要有意,可以就这样就拧断俊的脖子。但她叹了口气,摇摇头,轻盈地重新坐回到宝座上。 「算了,满足你」 「咦,真的吗?」 突然得到意想不到的回答,俊咽了口唾液。 尼禄慵懒地点点头 「疯狂归疯狂,胡闹归胡闹,不过妾比起有道理的要求,更喜欢莫名其妙的乞求。能闯进这里,不得不夸你干得漂亮,答应你个小小请求也无妨。这是妾心血来潮,你尽管感激涕零吧」 「谢谢你,拜托了!」 「于是,那人什么名字?」 「桜花樱!她本不该被打入地狱,你快救救她!」 「莫急莫急,唔……你先等会儿」 尼禄用没握锁链的手一挥,半空中出现一个发光的窗口,大量俊所无法解读的复杂魔法文字在窗口中奔腾。尼禄把手伸进窗口,魔法文字围绕她纤细的手指形成漩涡。尼禄在交融的光流中摸索,金色的双眸眯了起来。 「——桜花樱。桜花樱啊……嗯?且慢……这……」 「怎么了,快救她啊」 「办不到」 「什么?」 「妾办不到」 尼禄嗖地把手抽出来,啪唧一声打了个响指。 瞬息之间,所有的光随之消失,房间再次被昏暗所笼罩。 俊有股希望的曙光消失掉的错觉。尼禄在他面前换了个姿势翘起腿,接着说道 「桜花樱,此人犯下何罪?」 「正当防卫……她保护濒死的同学,和对方扭打到一起,最后夺过匕首刺杀了对方」 「若是这样,应该不至于坠入地狱才对……恐怕是走程序的时候灵魂管理方面出了什么茬子。真可怜,连妾都为她可怜呢」 「什么意思……」 「桜花樱被打入的地方是地狱深层中的深层,比永恒牢狱cocytus更深的地方」 俊震惊之下喉咙一缩。 永恒牢狱更深的深层。那里是永恒的『虚无』之海。被固定在那里的灵魂就好比被封在地层中的化石一样。被囚之人仅保持意识,被永远封闭在里面。 那是堪称最糟糕的,也是最简单的惩罚。 「……桜花她……桜花她在那种地方」 「永恒牢狱之下的深层——被送达那里的亡者,其判决唯有地狱之王才能推翻。当然,就连妾,『怠惰与喧狂的尼禄』都无能为力呢。好了,已经搞清楚,这对你来说是个悲伤的事实了」 「……你想说什么」 「你要怎么做?」 尼禄嫣然一笑,笑得无比开心。 美丽的女人脸上露出好似这世间邪恶之缩影的表情,问了出来 「你一介低阶王族冒死闯入妾的塔,如同老鼠,如同虫豸。想必你已有相当坚定的决心吧?然而你的心愿却只有王能够实现。那么,你下次是不是又要溜进王城,直接和王谈判呢?来吧来吧,面对这场悲剧,你要如何抉择呢?说来听听吧,让妾尼禄好好听听吧。究竟是无聊的答案,还是有趣的答案呢?来吧来吧,叫出来吧!」 吱噼。 俊紧紧咬住臼齿。臼齿碎裂,血的味道伸出来。他指甲住在石砖地上,指尖磨着血肉在地板上抓挠。 问题在瞬间研究清楚。 俊有可能见到的人原本就只有一个,那就是眼前这位王的近亲,传闻中性情古怪的第七子。想要直接谒见王绝无可能。哪怕是创造一次又一次奇迹真的见到了,王也绝不会在乎俊的请求。等待他的,只有被杀的结局。 俊憎恨一切不讲理的事。对伤害桜花樱的恶毒命运心怀杀意。 她 桜花樱是个美丽的人。 俊深知这件事。 哪怕世界玩蛋也绝不可能忘记。 「既然这样,我来当王!」 俊大喊出来。这不过是一句胡话,但俊在此刻已经下定决心。 只为拯救一个人,区区排位一百零八的自己要站上地狱的顶点。 然后,尼禄—— 尼禄没有笑。 「你说了哈?」 尼禄露出格外严肃的表情。然后,她的嘴唇变得柔和,美丽地露出微笑。 就好想,她遇到了自己的命运。 然后,尼禄温柔地问 「你叫什么名字?」 「……西岛俊。或者卢克雷齐亚·冯·克莱希特·布鲁姆」 「你更喜欢哪个名字?」 「西岛俊」 「为什么?」 「……因为这是桜花喊我的名字」 「是吗……妾也可以喊吗?」 「当然」 「那么,西岛俊——」 尼禄起身打了个响指,让锁链消失。 裙裾摇摆,她走到俊的面前,慵懒地单膝蹲下。尼禄金色的双眸中映出俊的面庞,然后将一件天大的事情告诉俊 「你就成为王吧」 俊并不知道。 地狱之王已在几天前驾崩。 若不立新王,地狱将被天堂heaven所裹挟,化作混沌。 为防止事态发生,接下来将要决出下一任王。 决出新王的『继承战』即将展开。 对这一切,俊还一无所知。 但就在此刻,俊决定为王。 一心只为了拯救桜花樱。 他将在地狱为自己加冕。 纵然前方的路早已不是绝望所能形容,他都义无反顾。 第一章 「决定地狱之王的继承战便是让王之子们相互战斗,相当于炼蛊。彼此撕咬,相互蚕食,留到最后的便是王。但继承扎又与真正的炼蛊不一样,不会平等给与机会」 昏暗中,尼禄滔滔不绝地讲述。 她首先向俊告知了王已驾崩的消息,随后转而讲解继承战的详情。 王也是俊自己父亲,但俊并未对王的死感到一丝震惊。说到底,他一次也没见过那个父亲,那是比普通陌生人更加遥远的存在。但这种事来得正好,俊深深感受到自己多么走运。 「有资格挑战王位之人仅有第一子到第八子——通称『王之子』。但是,继承战中更加注重血统」 尼禄一边讲一边登上螺旋台阶。 二人离开她的房间正前往别处。 尼禄穿着一双与她华美风格相得益彰的奢华靴子,像跳舞一样流畅地迈出双脚。每当她落脚,便有鞋跟的清脆声音相呼应。 「决胜采取预先排位的形式进行,低排位要战胜高排位向上爬,对第八子最为不利」 「也就是说,第八子是战斗的起点」 「没错。首先第八子与第七子对战,胜者再与第六子对战,之后胜者再与第五子……一直重复这个过程。第八子若要当王,就必须把上面的七个人全部杀掉。但是,第八子在王驾崩之前就已经死了」 「这么说,难道你要……」 「没错。第八子已死的现在,妾尼禄身为第七子陷入必须杀掉上面六个人的处境,是最不利的立场」 噔的一声,尼禄止步。她随即轻盈地转过身来。 鲜红的礼服如蔷薇般摇曳。她嘴角一歪,撂下话来 「没意思啊,实在没意思。妾乃『怠惰』,毫无干劲,但弃权就意味着死。就在这个时候,你这个竟然堂堂扬言要当王的蠢货就来了」 尼禄妖娆一笑,露出无比邪恶的表情。俊不禁想问,你刚才的温柔都哪儿去了,但尼禄根本不给他问的机会,转身便对台阶。 她继续攀登『骨之塔』。 「妾觉得,妾要的就是你。妾比起勇者更喜欢小丑。活着就该快乐,尽情欢笑尽情歌唱,抛掉悲叹尽情愉悦。因此,妾决定将自己的人生托付在你身上。就让妾来见证,你那绝望至极的决心究竟能走多远吧」 「也就是说?」 「让你作为妾的代理人,在继承战中赢到最后」 尼禄轻描淡写地说道。 她这次没有回头,继续告知重要事项。 「当你杀光那六人之时,妾就把王位给你。要救桜花樱随你便。只不过一旦输掉,等待你的就是死。哪怕出于你是代理人而被饶过一命,妾也要亲手砍了你的脑袋——这样也没问题吗?」 「求之不得」 「都不考虑一下啊,你可真是白痴透顶啊」 尼禄又笑起来。噔的一声,她双脚在石砖地上并齐站定。 鲜红的长裙轻柔地飞扬起来,随即又落了回去。 二人到达了塔的最顶端。 周围是一片灰色的海洋,昏沉沉的红光投射在上面。地狱太阳的颜色就如同熬煮翻腾的血液,将映入视野的所有一切染上不祥的色彩。 君感到刺眼,眼睛眯起来。 在这片狠毒的光之海中,尼禄转过身来。黑发飘逸,她轻声说道 「那就交给你了。俊,妾就让你来代理出战吧」 尼禄张开双臂,像个小孩子一样咕噜咕噜转起来。 散发铁锈味的风中,她继续示意那整片地狱。 「要么赢得一切,不然输掉所有,跳吧,跳吧,不死就要赢下去」 「我会赢」 「当真?」 「这是拯救桜花的唯一途径」 「对你来说,桜花到底是什么?」 尼禄好奇地歪下了脑袋。俊站到她身旁,面对连绵不绝的灰色草原,一时闭上眼睛。在瞬息间,我感到自己仿佛回到了记忆中的情景里。 他回想起的景色,总是春天。 樱花盛开。 白花瓣如吹雪般漫天纷飞。 银色的发丝摇曳,桜花转过头来,调皮地笑起来 『你那样死盯着,不是让我害羞嘛?』 ——那是一个春天。 ——桜花永远都那么美。 「……她是我的恩人,我重要的人」 「好模糊的概念。再说不管什么人,统统不过是还没变成亡者的肉。虽说偶尔也有博人一乐的家伙……但妾实在不明白你为何对桜花樱如此执着」 「……大部分地狱的魔族,大概都是你这样的认识吧」 俊点点头,叹了口气。他并没有在尼禄身上渴望过理解。她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俊要做的事情都不会变。正因如此,俊反过来问 「然后,我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该怎样战斗?毕竟我几乎没有魔力」 俊虽夸下海口要当王,但他也很清楚自己身上的问题。 他排位一百零八,所拥有的魔力仅仅相当于低阶魔族。在纯粹的力量比拼之中,他绝无可能战胜『王之子』们。但尼禄却清楚对他讲,『你就成为王吧』。 从那句话中可以推测,尼禄在俊的身上看到了一丝胜算。 俊问尼禄,那究竟是怎样的胜算。 尼禄嘴角一扬 「你有所误会。要出战的并不是你,而是『棋子』喔」 「『棋子』?」 俊皱紧眉头,不理解尼禄的说法。 『棋子』是什么? 尼禄像柴郡猫一样邪恶地笑起来,然后讲出另一个事实 「继承战是操控『棋子』的对决,使役『棋子』去战斗。那就是——」 ——让囚禁于地狱底层的,最恶劣最邪恶的恶人们去战斗。 * * * 地狱底层囚禁着有别于普通亡者的罪人们。 他们个个都是生前或是死后恶名远扬的恶人,而这些恶人不仅限于人类,还包括恶魔、怪物、神话生物等,总之放诸臭名昭著者皆准。 他们是一帮冷酷无比、残忍无情、凶神恶煞的家伙。 他们罪孽深重的灵魂在地狱里拥有强大的力量。 地狱的望族们平时会将他们作为武力来差遣。 在继承战中则会考验使役他们的手段。 挑选合适的『棋子』所需的判断力。 召唤出强大恶人所需的魔力。 作为指挥者的智慧。 『王之子』必须施展这三种力量。但是,直接以『武力』交锋的是『棋子』。首先主人将挑选出的『棋子』从他们被囚的永恒牢狱中召唤到身边并缔结主从关系,然后让『棋子』们在『继承战』运营者所准备的舞台上相互厮杀。 这是恶人同恶人之间一对一的,棋盘上的战斗游戏。 战斗时,双方主人都不能出手。最关键的要素便在于『棋子』的选择与布置。 也就是说,只要挑选的『棋子』更加优秀,即便低位的主人也可能取得胜利。 「『棋子』之间的战斗就是恶人与恶人的厮杀喔。邪恶只有邪恶来克制」 更加强大的邪恶将获得胜利。 尼禄像唱歌一样讲着,这时一本厚厚的书自虚空中落在她手里。俊的眼睛眯了起来。书的表面用人活着魔兽的皮装饰着,是一册特别的书。尼禄翻开书页。 她约往后翻,书的纸张便越来越多,上面用血记载着数不清的名字。 开膛手杰克、别西卜、许德拉、吉尔·德·雷、牛头鬼……个个都是恶贯满盈的名字。 俊开始思考,自己究竟选择谁做『棋子』,又要让『棋子』怎样去战斗来抓住胜利。 但在此之前—— 嗙地一声,尼禄把书合上,像唱歌一样问过去 「你有决心成为这些恶人的主人吗?」 「在问这个之前,有个令人遗憾的通知」 「是什么?」 「以我所持有的魔力,就连召唤恶人都办不到」 俊斩钉截铁地断言道。以俊那微薄的魔力,别说是召唤强大的恶人,就连召唤一名能当『棋子』的人都办不到。话虽如此,但不去做的话一切都无从谈起。 下定决心的俊眼睛眯起来,接着说 「若是能将生命转换成魔力,我愿意那么做。但那么做的话恐怕很难战斗到最后吧。如果灵魂也能用来消耗,倒也——」 「啊,魔力的事情你不必操心,妾借给你」 「你说,什么?」 尼禄轻描淡写的回答,令俊呼吸为之一窒。他悲痛的决心被轻易推翻,一时间整个人愣住了。但他马上摇摇头,重新振作起来问 「这样好吗?进一步说,那种事办得到吗?」 「没什么好不好吧,你是妾的代理人,连舞台都登不上去岂不伤脑筋。只不过,若往渺小的容器大量注入魔力只会落得破裂的结局,因此妾只会给到极限为止,不算多大的魔力量。以你的身板,恐怕支撑不起召唤强大的恶人吧」 尼禄就像在嘲笑,呵地笑了一声。 她手指在血字上扫过,像唱歌一样接着往下说 「凭你无法召唤『人类』之外的恶人,神话中留名的存在当然办不到。『人外』棋子基本上魔力都很强大。你不能召唤他们,战斗一定相当不利吧」 俊点点头,同意她的说法。他早就清楚自己的魔力多么渺小,深知不利的处境。他所能做的,只有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不断挑选出最合适的策略。 「就算这样,能够召唤『棋子』就足够了」 「讲得好。多些限制再让小丑的表演,这样也别有一番乐趣。你就赢下来吧」 尼禄嗙地一声合上书,这样说道。 俊不解地歪着脑袋,问 「为什么呢?你为什么帮我这么多?」 「妾已经讲过了吧,蠢货。妾没干劲,而且喜欢愚者。与其在无聊的游戏上倾注心血,更想看你在棋盘上丢人现眼的样子」 「真是恶趣味」 「多亏妾的恶趣味,你才有那么微乎其微的可能性登上王位」 「嗯,我感恩戴德」 「不必了,妾对你的要求只有一个」 尼禄让书消失在空中,然后笔直注视俊。 她就像邀请对方参加游戏的天真无邪的小孩子,说 「与恶人作舞伴,疯狂地跳起来吧。只要你能一直取悦妾,你的愿望也会实现吧」 「取悦,是吗」 「对,没错」 尼禄轻轻向俊伸出手。 然后她态度一变,认真地说道 「宰了那六个人就对了」 「谨遵钧命」 君执起尼禄的手,然后就像宣誓效忠的臣子一样对尼禄单膝跪地。 尼禄的嘴角心满意足地弯了起来。 就这样,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直至在战争中落败,凄惨死去 或是把六个人全部杀光。 第二章 几天后,俊和尼禄一起离开了『骨之塔』。 他们乘入用作交通工具的超巨大魔兽体内。魔兽体内经过了精心改造,长着毛,肉形成椅子的形状,就如同一辆高级马车。 俊和尼禄在魔兽体内坐下,前往地狱的更深层。路途中,俊不禁呢喃起来 「总觉得就像※巴士猫啊」(※译注:巴士猫出自宫崎骏作品《龙猫》,不好解释) 「巴士猫是什么?一种猫怪吗?」 「差不多吧」 俊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尼禄也点点头表示理解。 不久,二人越过血之海,抵达地狱之王所居住的地方。那里建着一座阴森的城堡,另外映入眼帘的一切全都被墙壁所阻隔,那墙壁之上还附着有搏动的肉芽。 这座城堡接近于生物,它无时无刻不在一边蚕食着地狱的领土一边持续扩张。但是,居住在地狱的人们却并不讨厌,反而歌颂那座不断扩张的城堡。 二人从巨大的正门进到里面。内部构造出奇的简约,岩石材质的内侧毫无活物的要素。忽然,一个金发与一个银发女仆来到二人面前。 俊的眼睛眯了起来。这二人身体由平滑的金属所构成,是一种使魔。俊暗自捏了把冷汗。她们的水准非同小可,俊从站立的姿态便看出她们拥有卓越的战斗技能。女仆尚且如此,光靠将魔力降为零就想溜进王城看来的确是天方夜谭。 「欢迎光临,排位第七的『王之子』尼禄菲特·冯·克莱希特·布鲁姆大人……这位是」 「行了,别在意。他是妾的跟班。就不会动动你们的金属脑子吗?」 尼禄正当光明地答道。 两位女仆面面相觑,最后老实退开,开始为俊和尼禄带路。 一行人顺着一条过道往前走,墙上挂着的肖像画蠢蠢欲动。 最后,两位女仆打开主厅的大门,随即一间挂着大吊灯与挂毯的房间呈现出来。 里面有一张圆桌,六位『王之子』已经落座。 俊倒吸一口凉气,观察这隆重的阵容。 尼禄无所畏惧地坐到第七位的座位上,睥睨周围。第八子已死的现在,她即是最末位的身份。俊站到她的身旁。当所有人到齐之时,钟声敲响。 庄严而浑厚的声音震动了俊的鼓膜,不久余音消散。 第六位出乎意料地率先开口 「……竟然要搞代理战争,你没疯吧」 「喔?你不满意吗,『嫉妒与坚实的贾泽』?正经,无聊,软弱却又强势,还是那么没意思呢」 「是贾泽尼亚,请你使用正确的称呼」 灰色头发戴眼镜的少年不开心地说道。 包括服装在内,他整个人的形象就如同人界的学生。但他再怎么说也是第六子,其魔力量绝非他外表看上去那么老实。 同时,俊又皱紧眉头。『王之子』应该能够运用魔力随意调整身体,通常绝不会出现视力低下之类的问题。 或者,他有某种必须遮挡眼睛的理由。 在他身旁,粉色头发的第五子发出尖锐的高音,接近于人界的萝莉。华丽的服装摇摆起来,她拍打桌面。 「有什么关系嘛!既然专程自己找死,那就成全她好啦!妹妹一介第七子明明已经是杂鱼中的杂鱼了,竟然还让一百零八子来做代理,简直笨蛋中的笨蛋!大笨蛋!」 「你很吵啊莉露,『色欲与偏爱』的千金。既然遂了你的愿,你就闭上那张嘴好吗?那么尖的声音唧唧喳喳,多一句都嫌吵啊」 「别省略哦?是莉露雪蒂丝。区区第七子,头抬太高啦」 莉露用手指卷着她华丽的大波浪头发,恶狠狠地撂下话。 此时俊心想。 他们未曾向女仆告知,但『王之子』们看来已经知道第七子决定安排代理人的事。『王之子』之间可能存在着专门的通讯方式。尼禄似乎通过那种方式,将这次的决定广而告之。 既然俊实际上要上战场,躲躲藏藏也无济于事。 据眼前的情况来看,『王之子』们基本赞成第七子的决定。这也很正常,毕竟即将向自己发起挑战的人从第七位直线坠落到了一百零八位,而且还连『王之子』都不是,是杂鱼中的杂鱼。 从他们的口气中听来,这应该是件求之不得事情。 但正当俊这么想的时候。 「我反对」 一个严肃的声音,不以为然地插了进来。 俊和尼禄同时朝那边看过去,那边一位金色的青年以锐利的目光回瞪二人。他穿着酷似军装的服装,拥有头金色的头发和蓝色的眼睛,是个美男子。 尼禄乐了,邪恶地笑道 「喔?第三位的你居然有意见。也罢,这符合你的作风,也在妾的意料之内。但还是问问为什么吧?『傲慢与冷酷』的安德雷亚斯」 「……就对我一个人不用简称,总觉得莫名火大啊。答案再简单不过。这是决定下一任地狱之王的神圣战争,岂能允许区区一百零八位那种身上流着下贱侧室之血的家伙参加」 「下贱的侧室说的是你自己吗?父亲同正妻诞下的子嗣唯独第一子一个,你身上不也一样流着侧室的血」 「我们另当别论。我们全都是父王果断选中并留在身边的贵胄。但一百零八子不过是由奴隶阶级的,身心一样卑贱的女人所生下的杂鱼,跟恼人的虫子有什么分别。反正——」 「我能插句嘴吗」 此时俊果断举起手。第三子安德雷亚斯露出看虫子的眼神。尼禄愉悦地露出充满期待的神情。俊不等同意便自行开口 「我的确是杂鱼,我不否认。但我的妈妈让我逃到人界,独自迎接死亡。谁要是说她的坏话——」 俊深吸一口气。 此言一出便绝无回头之路。 但事已至此,俊根本就不曾有过退出这场战斗的选项。 从桜花樱被打入地狱的那一天开始。 俊便决定同不讲理的命运战斗到底。 「我就在继承战上杀了他。就这样」 他讲得斩钉截铁。 会场霎时为之震撼。 贾泽扶了扶眼镜,莉露嘴角上扬。 有人感到有趣,有人表示厌恶,有人无奈耸肩。 而安德雷亚斯—— 「真敢乱吠啊」 凶狠地笑起来。 他美丽的脸庞夸张地扭曲起来,露出堪称丑陋的表情狠狠瞪视俊,而且目光之中还神奇地焕发出似是愉悦的光辉。 莉露一边用手指卷着头发一边嘀咕说 「哎,哥哥大人气炸了」 「好吧,那么本第三子安德雷亚斯便在首战出场」 俊短促地呼吸为之一窒。同第三子的战斗照理说应该在更后面,第三子本来应该在第六子、第五子、第四子战斗过后才出场。 尼禄愉悦地吹起口哨,像唱歌一样说道 「也就是说,你要刻意插队来找死啰?」 「我才不会死,我会麻利地把虫子碾死。我绝不让缺乏血统的害虫留在世上」 安德雷亚斯自然而然地吐出轻蔑的言辞。 「第一战就由我出场,没问题吧,贾泽」 「我无所谓,第一战就让给哥哥你了」 第六子贾泽回应道。俊慢了几秒钟才弄清楚情况。俊和尼禄首战的对手不是第六子,换成了魔力更加强劲的第三子。但俊心想 (反正都是迟早必须打倒的人,什么顺序都一样) 该做的事情没有任何改变。 尼禄对此似乎也持相同看法。 「那么,你首先就要同妾等厮杀了呢,安德雷亚斯」 「嗯,没有错,就是我和你们。规则都知道吗?」 「那当然了。『棋子』与『棋子』对战,三局定胜负」 「不能以相同的『棋子』战完三场,每场都必须选择『棋子』」 俊细细思索规则。 『棋子』的选择与对决都要进行三次,三次之中『胜利』更多的一方将存活下来。不是一回合定胜负,对于身处不利立场的俊来说或许可谓是侥幸。俊轻轻地闭上眼睛,畅想杀戮的舞台。 三回合,必须挑选三次恶人并让他们战斗。 (而且我只能召唤人类——胜算会在哪儿呢?) 当俊思索胜利途径之时,所有人相互看了看。 然后,留任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汇聚在一个人身上。 那个集全场目光的男人恐怕就是第一子。他一头黑色长发,高挑中性的体格,脸藏在头发下面看不见。但是,第一子明确地讲了 「准许——尽情厮杀吧」 这便是揭幕的讯号。 第一轮 第七子 尼禄菲特·冯·克莱希特·布鲁姆&西岛俊 vs 第三子 安德雷亚斯·冯·克莱希特·布鲁姆 彼此尚未确定『棋子』。 但厮杀的仪式已然敲定。 第三章 「哎呀,太有意思了呢,搞不好妾等要一命呜呼喔!」 一回到『骨之塔』,尼禄便神采奕奕地放出话来。 面对这不祥的预言,俊嘴角一弯,以带着几分无奈的口吻说 「我知道以第三子为对手多么不利。我甚至还没弄清楚战斗是怎么回事。但就算这样……虽然只是推测,我认为不论我是否挑衅,那家伙都会主动提出参加第一战。他对血统就是那么执著」 俊眼睛眯了起来。他难以理解安德雷亚斯对血统的态度,但安德雷亚斯对此非常固执。俊冷静地道出自己的推测 「不管怎么样,第一战的对手最终应该会换成那家伙」 「喔?你这不是很清楚嘛。妾还以为你一定会为自找的麻烦惊慌失措呢。没意思。不过你的分析能力值得称赞,姑且给你点奖励吧」 尼禄嫣然一笑,胡乱抚摸俊的脑袋。看来尼禄的心情非常好,对眼下的状况觉得很有意思的样子。她笑得更深,说 「不过话说回来,你很冷静啊。就不害怕吗?就算你大喊大叫嚎啕大哭瑟瑟发抖,妾也只会取笑你,却不会蔑视你喔?」 「我不会那么做。正因为弱小,所以不能畏惧战斗。这是我重要的人告诉我的道理。另外,最最可怕的经历与丧失,我都已经在人间体会过了……」 俊以透着苦厄的口吻说道,回味自己『无法战斗』的经历。 没有什么能胜过那个痛苦。既然现在得到了参加战斗的机会,后面要做的便只有取胜。 「我定能以弱胜强」 俊平淡地答道,并随便理了理被弄乱的头发。 尼禄双手合在一起,兴奋地说 「就要这个气势!小丑越强势越好。你就照余说的,尽情起舞就对了。妾会看着你」 尼禄气定神闲地点了点头。但是,她忽然失去了镇定,开始左顾右盼到处张望。 「然后,通知应该就快来了吧……」 仔细一看,只见地下室的墙边堆着各种各样的东西。 尼禄在那对东西里乒铃乓啷地翻找起来,看不懂的乐器和保险柜之类的玩意掉落下来。和那堆东西搏斗到最后,她取出了一个水晶球。那颗水晶球上没有一丝瑕疵,是件美丽的杰作。然后在里面,零碎的魔法文字像鱼一样悬浮着。不久,水晶球发出光辉。 尼禄关着当中浮现的文字,喊了起来 「来啦!通知来啦!」 「什么通知?」 「鉴于第七子压倒性的不利,对方大发慈悲事先亮明手牌。对手做好选择后,会将所选择的『棋子』事先通知妾等!」 听到她这么说,俊感到胸口下面猛烈一跳。 在战斗中最最关键的环节便是恶人的选择,这可谓是极大的让步。 俊凝视水晶球,红得就像血液的光芒在里面奔腾。不久,那些光芒汇成一个名字。 酒吞童子。 「派出的是『鬼』吗。那些家伙还在地狱里部分区域担任狱卒,在首战出场还算妥当呢」 「对方选完了,所以我们也要选择『棋子』吗」 「没错,选择你喜欢的恶人吧。妾已经把命交给你了。你就选择值得信赖的——足以将邪恶打倒,可召唤范围内最棒的恶人纳为『棋子』吧」 俊咬紧嘴唇。 他战斗相关的知识还远远不够。 即便如此,他还是必须做出选择。 另外,接下来是首战,不论怎样也应该选择足以信赖的,邪恶中的邪恶。 俊做出了判断,然后选择自己熟知的『棋子』。 「就选这家伙了」 然后,俊做出选择。 选择出托付自己性命的恶人。 其名为 伊丽莎白·巴托里 拷问并残杀害六百余名少女的,鲜血女伯爵。 此刻,命运已然敲定。 恶鬼的首领与罪大恶极的贵妇人。 此二人将彼此相见,展开厮杀。 棋盘上的战斗游戏,拉开序幕。 第四章 『棋子』是恶人。 操纵者为『王之子』。 但是,俊是一百零八子。 他首先须接受魔力转让。 「深吻还是鲜血,你喜欢哪个?」 「这两个选项跨度真大」 俊被尼禄问得一愣。 尼妖娆地笑起来,没有表现出一丝羞耻,把手插在腰上。 「你也知道,最有效率的转让魔力方式就是转移体液。让你饮血自然简单,给你接吻的选择是妾大发慈悲喔。你就感恩戴德喜极涕零吧」 「血就可以了,就用血。虽说让你受伤令我于心有愧」 「哼,别在意那种琐碎小事。区区伤口,用魔法立刻就能治好,受不受伤都一样。另外……既然你身为王的子嗣,自然至少也应该承受过一两次拷问对吧?不妨说,疼痛对妾等而言无异于凉风拂面」 「是啊……你说得对」 俊作出回答。与此同时他也感到意外。他没想到,身为『王之子』的尼禄也有过遭到拷问的经历。俊没去深究这件事。他回首自己的过往,深知那是不能贸然触及的事情。尼禄欣赏着俊的态度越来越开心,笑得更深了。 「怎么,原来你是那种像处女一样会在乎别人感受的男人啊?妾不论遭受过怎样的屈辱,品尝过何等的痛楚,你都不妨尽管问喔?嗯?」 「我不想问。不说这个,能给我血吗?」 「这回又像处男一样急躁起来了,真是个心急的家伙。噢不对……你真的是处男吧。那就算不上侮辱了呢」 「少废话,血给我」 「给你」 嗖,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 在俊的眼前,尼禄深深割开了自己的手腕。白皙的肌肤上划出一条线,鲜红的血液从中溢出,顺着手指流畅地滑落下去。她将手伸向前方,脸上嫣然地挂着笑容,嘴里轻声细语 「舔吧,像狗一样」 俊默默跪在她面前,执起染血的手。 然后,他的舌头慢慢在纤细的手指上滑过,不愿放过每一寸肌肤一般仔仔细细地舔着。铁锈的味道在他空中弥漫开来,他将沾满舌头的血咽下去。 尼禄俯视着这样的俊,怜爱一般微微一笑。她一边寄予自己的血,一边轻声细语 「这感觉就像给孩子喂奶的妈妈呢。好喝吗?」 「难喝」 「哈哈哈,你这孩子是白养了」 尼禄宽容地一笑。这个时候,俊感到力量充满全身,胃袋传来强烈的烧灼感。 以内脏为中心,他全身感受到迄今为止从未有过的魔力奔流。与此同时,滚烫的感觉化作痛苦,游走在整个身体。这种剧痛仿佛血管被灌入融化了的铁水,令俊喘起粗气。 「……、……唔」 「你喘得相当诱人啊。哎,承受魔力转让的痛苦也仅仅只是这么点反应,算你能忍了」 尼禄对痛苦的俊伸出手指,挑起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 接着,尼禄在俊沾满血的嘴唇上舔了起来。俊惊讶地张大双眼。尼禄对此全然不理会,动起舌头。鲜红的肉柔软地蠕动,分离。最后,尼禄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说 「战斗是三局定胜负,但频繁进行魔力转让会让你身体承受不住而坏掉。妾只在最开始的一场为你注入魔力。你要使用刚刚交给你的魔力召唤三次『棋子』,切莫一次使用过度。打赢安德雷亚斯后,妾在第二战开始前还会给你注入魔力,之后就这样重复」 「嗯,我知道」 俊作出回应,站了起来。他摸了下自己的嘴唇,然后摇摇头。 重头戏正要开始。 他必须迎接『棋子』,迎接旷世大罪人。 这次出阵的是伊丽莎白·巴托里。 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拷问的淑女。 * * * 召唤『棋子』并不容易。 他们被囚禁在地狱深层的特殊牢狱之中。要召唤他们,首先须要让精神相连接,然后再拉住魔力的锁链将囚徒拖出来。 俊与尼禄在『骨之塔』的地下室里进行召唤的准备。但这里是地狱,召唤主与召唤对象都在相同的世界里,因此不需要物质层面的媒介。然而关键在于,能否顺利令精神同步。 尼禄用自己的血在地面刻下了魔法文字。俊站到文字中心,一边感受着尼禄从宝座上投来的目光,同时闭上眼睛。俊深吸一口气,然后张开嘴 「罪人啊,王之子向汝宣告」 俊向前方伸出手。 一根根红色的丝线开始在半空中泅泳,它们全都是与罪人相连的线。这次,他已经在无数选项之中决定了自己所求之人。 俊一边寻找丝线,一边继续咏唱 「来吾之身边侍奉吧,来吾之座下臣服吧,到吾之面前跪拜吧。准许汝离开牢狱,准许汝解开锁链。吾已恩准,速来吾之近旁。卢克雷齐亚·冯·克莱希特·布鲁姆召唤汝——」 红色汇集,丝线交缠,随即翻腾。 俊在红色的漩涡中,向目标抛出话语。 「拷问的淑女啊,高傲残忍的贵人啊,扭曲之美的使徒啊。百年之罪由吾承担,千年之罪由吾背负。来吧,来吾身边。被天下一切所抛弃的汝,快来为吾所用——」 红线群没有反应。俊怀疑无法成功。身为一百零八子的自己鲜少使用魔法,而且一次都没尝试过召唤特定的恶人,毕竟不可能成功。但俊并未灰心。 (只要抓住一次诀窍应该就能行。而且,我和伊丽莎白的相性不赖)。 瞬间,俊的眼前有一条红色的丝线闪耀起来。俊靠着直觉意识到,那条线是被年轻女性的血所染红的,便毫不犹豫地将它抓住。 ——黑漆漆的房间映入视野。 在那个城堡角落里,立着四座绞刑台。窗户和入口全部封死,只有一个递食物的小窗透进微弱的光。地上都是排泄物,而且早已腐烂。 房间中央坐着一个身着奢华礼服的女人。 她双眼中焕发着冰冷傲岸的光辉。 此女即便沦为被囚之身,依然睥睨着世间一切。俊被她的高贵气场所震慑,但仍旧毅然伸出手去。 毕竟,能救桜花樱的,只有这位旷世大罪人。 美女的女性一动不动。俊朝着就像一尊雕像的她大喊过去 「投入吾之帐下吧,伊丽莎白·巴托里!奖赏献于汝手!荣誉照耀王冠!无所吝惜!」 女性忽然动了。她发现了俊。伊丽莎白在昏暗的房间里,发现了唯一邀请着她的手。就算这样,她还是很犹豫,迟疑了许久。 但最后,她伸出了雪白的手。俊恭恭敬敬地执起那只手。 响起锁链破碎的声音。 瞬息之间,囚禁她的城堡云消雾散。 一位金发碧眼,身着黑色天鹅绒礼服的女性站在俊的面前。 俊有些恍惚地轻轻开口 「伊丽莎白·巴托里」 拷问并杀害六百余人的女性。 美丽的虐杀者在此登场。 * * * 「呼唤我的人就是你?」 伊丽莎白眼神有些涣散,轻声说道。俊面对她点点头。 伊丽莎白双眼聚焦在俊身上,鲜红的嘴唇弯起来,甜腻地接着说道 「你说让我投入你帐下?」 「……没错,我」 「俊!」 瞬间,俊听到了尼禄的警告,当即把脸向后翻仰。一根针穿过他眼珠刚刚所在的位置。伊丽莎白手里不知何时拿出了缝衣针,说 「你说这是命令?就凭区区地狱之王的子嗣?命令本伯爵夫人?」 冰冷的魔力汹涌地卷起漩涡。背负罪业的灵魂在地狱里享有强大的力量,伊丽莎白也不例外。著名的拷问刑具立在她身旁,那是铁处女。铁处女的门大大开启,里面的刺反射着寒光。牺牲者满是鲜血的手从黑漆漆的里面伸出来。 那千疮百孔的手原本想把俊逮住,但俊已经不在那里。 「——什么?」 「既然被当做地狱士兵的灵魂,您也同样染上了用魔力感知敌人的习惯」 俊已经从伊丽莎白背后用缝衣针抵住她雪白的咽喉。那针是俊趁伊丽莎白召唤拷问刑具的空隙抢夺来的。这个战斗方式是以前桜花所授。 俊正确使用战法,成功偷袭了伊丽莎白身后。 尼禄愉快地说 「喔?你居然还有那种特技,真是个相当令人愉快的小丑啊」 「承蒙夸奖不胜荣幸」 「但这次召唤用掉了一半魔力啊,你没问题吗?」 「没问题。我首先想尝试自己召唤罪人的极限值。另外,首战是『试错』之战,召唤力量弱小的罪人也只能当做『弃子』。我认为这么做没有错」 伊丽莎白惊讶地睁大双眼,愣了许久。但最后,她柔和地扬起了嘴,透着几分愉悦说道 「有点本事呢。好吧,我伊丽莎白就破例听你一次」 「谢您慈悲」 俊这样回答道。伊丽莎白目空一切地挥了挥下巴,打了个响指召唤出椅子和扇子坐了下去,摆出勉强算是要听人说话的姿态。 于是,俊讲了出来。 讲出自己为什么想让她出战 以及,自己站上战场的理由。 * * * 「——你是白痴吗?」 「妾也这么觉得」 伊丽莎白惊呼出来,尼禄深深点头表示同意。俊按住自己的额头,硬着头皮接着说 「尼禄你闭嘴……您觉得这很愚蠢?」 「当然,好好想想吧,小男孩。你来说说哪个恶人听你那卖惨的故事之后会愿意为你站上战场?」 「完全不觉得——但我要是赢了,您也有相应的好处」 俊向伊丽莎白提出主张。尼禄像是觉得俊打出了一张不错的牌,邪恶地笑起来。俊对她简单地点点头。 这是继承战中正式确定的规则,同时也是能够调动恶人们的唯一诱饵。 俊提出如糖果般甜美的诱惑 「当召唤主登上王座之时,尽管不能为参战『棋子』消除罪状,但能够在地狱之王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实现一个愿望」 已实现将王的特权安排作为奖赏。没有回报就没人愿意卖力,更不用说恶人了。『王之子』们要用这项特权作当做诱饵来让恶人与自己宣誓主从关系。 「……另外,你若拒绝我的邀请,不见得还会被其他召唤主召唤」 「我明白了。薄了你的情面就很可能不会再有实现愿望的机会了,是吗?你真是个坏孩子。竟然用甜美的蜜糖肆意使唤大人」 伊丽莎白用羽扇遮住嘴,在扇子后面说道。她犹豫了片刻,脸上依然挂着那份桀骜不驯的笑容。但最后不知她想起了什么,突然眉头一皱。 啪,伊丽莎白合上扇子,嘴角一弯,说 「好吧。对我来说如果没有被你召唤,留在那个暗无天日的房间里后悔才是真正的拷问。我就投入小男孩你帐下战斗吧。只不过,我绝不称呼你为主人,还请搞清楚」 「明白了」 俊坦然答应。与此同时,他产生一个疑问。 拷问的淑女究竟会提出怎样的愿望呢? 「当胜利之时,您想要什么?」 俊问道。伊丽莎白眼神变得暗淡。 曾经在黑暗中孤独死去的她,这样说道 「财富与美貌,我全都有了。我只希望能换一个幽禁场所——仅此而已」 「我知道了,契约成立」 俊坦然答应。伊丽莎白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棋子』与『主人』的关系即已结成。 后面只等一起站上战场。 厮杀的准备,已经完毕。 第五章 将伊丽莎白带出牢狱的第四天。 俊和她之间的沟通基本很顺畅。 伊丽莎白是位冷酷、傲慢、蛮横、高贵的女性。 她因为芝麻小事就会激动,对俊加以斥责并宣泄怒火。但俊身为排位垫底的一百零八子,以前也体会过监禁的滋味,早已习惯位高之人的激动情绪。 另外很大程度上要庆幸伊丽莎白只对女性施以拷问,否则俊在此时已经变成碎肉都不足为奇。 唯一令人发愁的就是,她想要『玩耍的对象』,或者说『嗜好品』。 「现在的我已经知道,即便沐浴处女的鲜血也没有返老还童的效果。即便这样,我还是想要享受名为悲鸣的乐曲以及内脏的柔软。小男孩,你既然是王的子嗣,抽一个女佣献给我如何?」 「哎,不好意思,这座塔里没有佣人」 「嗯,一切事物都能用魔法搞定。妾不喜欢下人」 「那可以把这位大小姐给我尽情耍弄吗?」 「算了吧,你们两个厮杀起来没好事」 俊好不容易把伊丽莎白安抚下来。 尼禄虽然贵为第七子,却只对伊丽莎白的危险发言付之一笑。不得不感激她的宽宏大量。 俊忍受着葡萄酒从脑袋淋下来,等待的一天过去。 首战的第一场终于即将开始。 决战就在明天,俊从『骨之塔』的屋顶向外眺望。 这片灰色的草原与他过去所在的地方相差甚远。俊痛彻地感受到,自己多么想要回到那蔚蓝天空与灿烂阳光之下春日里。但他也清楚地明白,那是不可能的奢望。 哪怕最后拯救了她的灵魂,温馨的岁月也一去不复返。 俊在回忆过去屋顶上的一幕。 桜花樱光彩照人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从此,她便常常在屋顶露脸。 倘若那个时候执意拒绝她的话…… 是不是现在的一切都会不一样呢。 「窝囊却真诚的表情……这是在想心爱的女孩呢,小男孩」 「……看得出来吗?」 伊丽莎白悄无声息地现身。俊对她这样回应道。伊丽莎白点点头,似是在说这理所当然。她拈起漆黑的礼服,走到身旁与俊一同眺望灰色草原,轻轻地说 「我是贵妇人,『真正的女人』。对你能想什么自然了若指掌」 「是吗,那真可怕啊」 「小男孩,我问你」 「什么事?」 「为什么选择了我?」 伊丽莎白投来这样的疑问。俊没有料到,愣愣地眨了眨眼。伊丽莎白直直地凝视着他。她是一位气度非凡的女性,却仍对自己的存在投出一抹疑问。 「对于同『鬼』战斗,我绝不算合适的人选,然而你还是召唤了我。我感觉到,其中有着绝不能以知识不足一言蔽之的理由。小男孩,你为何选择我?为何选择我这位桀骜不驯的伯爵夫人?」 「首战是一次尝试。我想要选择的,一定要是罪孽深重的,在人类之中格外强大的『棋子』」 「就这些?」 「不只有这些吧……我说过,我的你的相性不赖。我认为对象如果是你,我就能准确无误地抓住丝线拉到身边。毕竟,我深知拷问与女性的恐怖之处」 俊想起过去在地狱中的岁月。指甲被拔掉后,裸肉上被打上生锈的钉子,然后一切又被治好,随之痛觉被直接刺激。他口吐白沫,在喉咙被呕吐物堵着的状态拼命哀求,连咬舌自尽都不被允许。 将他抓走的女人看着他的惨状,笑起来。 「拷问很恐怖,能嫣然注视那个场面的人也同样恐怖……只要传说中没有错,酒吞童子一定是男人。我不认为男人能够战胜真正集残酷于一身的女人」 俊一口咬定。伊丽莎白似乎对这个回答十分中意,红唇弯了起来。 俊恭恭敬敬地向她行了一礼,保持深深低头的姿态接着说道 「伊丽莎白,我坚信您会取胜」 「那是自然。我绝不宽恕对我的任何羞辱,这更胜于过去所受的皮肉之痛」 伊丽莎白高傲地回应道。俊点点头。 不久,血色的太阳升起。 血光照耀下的女人是那么美丽而又可怕。 第一场剧目,要么杀要么被杀的棋盘游戏,即将拉开帷幕。 哪怕面对这残酷现实,贵妇人依旧嫣然微笑。 第六章 伊丽莎白·巴托里是恶人。 在十六世纪至十七世纪,她出生在特兰西瓦尼亚公国最强大的家族——巴托里家,在其一生之中杀害了六百多人。 被害者全部为女性,主要是佣人,但也有前来求学的贵族子女。 以所杀害的人数为基准,她的杀人手法可谓卓越。 全都是『拷问』。 许多女孩活生生被撕碎身体,被凿洞,性器被切除,在痛苦中丧命。伊丽莎白喜欢用处女的鲜血淋浴。其拷问刑具以便布满尖针的鸟笼,以及将牺牲者活活拥抱致死的钢铁处女最为著名。 因此,她的登场迎来一片谩骂。 『继承战』在王城中所设的竞技场中进行。 地狱的市民们允许在现场观战。数以千计的魔族以及无法升天的亡灵们聚集在现场,见证新王的诞生。市民们大多酷爱罪业,但即便拥有那种堕落伦理观的他们都忍不住去声讨一些犯下滔天罪行的人。而那种人,才是真正的恶人。 在成百上千的谩骂声中,伊丽莎白光明磊落地张开双臂。 她就如同歌剧舞台上的主角,挺起胸膛————。 「————闭嘴」 短短两个字便令观众们钳口。 这正是伊丽莎白·巴托里,连神明都不畏惧的,高贵的女人。 在她的正面坐着一个男人。 那是个年龄大约四十左右的红脸美男子,但他并不是人类。 ————他是鬼。 酒吞童子。俊在脑中重新梳理信息。他是栖息于大江山,是鬼的头目,不断掳走青年和贵胄女子。其来源众说纷纭。 正当俊想到这里的时候,酒吞童子就像看穿了他的思考一般,开口说道 「日本有许多常见的说法,落魄的山神、生前对众多女人始乱终弃的亡者、掏人心脏的孩童——好了,我的真面目究竟是什么呢?无所谓了。现在这里就只有你和我,这就是一切。你说对不对呀?」 那声音就像在唱歌。他发出富有张力的低音,举起手里的朱漆酒杯灌了一口。酒吞童子让酒杯手里转动起来,然后又往空酒杯中倒满酒。 他就像讲故事一样继续往下讲 「童子和神一样,拥有超脱尘世秩序的属性,能扰乱此间与尘世的境界,因此有的在人间会遭到妨碍与蔑视,被当做鸡鸣狗盗之辈。我能以敌人的身份与贵族女性交手,倒也不失为愉快」 酒吞童子轻轻一晃。瞬息间,本应坐着的他已逼近伊丽莎白面前。酒吞童子用粗犷的手指托起伊丽莎白雪白的下巴,轻声说 「你不会给我喂毒酒吧?现在就算邀请,我也不会再碰敌人的酒了」 「退开,无礼狂徒」 啪地一声,伊丽莎白挥开了酒吞童子的手。酒吞童子一边摆着手一边向后退。战斗尚未开始,刚才的相互接触不过是简单的戏耍。 然而俊感到自己心跳加速,非常紧张。 在俊的面前,酒吞童子正笑着。然后安德雷亚斯远远地守候在酒吞童子身后。 安德雷亚斯双臂交叉,以冰冷的眼神俯视着他们。 伊丽莎白的侧脸不改凛冽之色,忽然张开红唇 「你在动摇什么?」 「难免会紧张啊」 「愚蠢。你只管像羔羊一样盲目地相信我,这才符合礼数」 「是啊……我知道了。我相信你,伊丽莎白」 「很好」 拷问的淑女嫣然一笑。 在对面,鬼正愉快地望着这一切。 不久,命运的钟声敲响。 瞬间,双方同时行动。 * * * 巨大圆形擂台的外侧已由地狱的执行人张开结界。 只要从踏出结界一步便被判定为逃亡,以即死处置。 在几乎紧贴结界的范围内发生了变化。 擂台之上突然拼建起古老的日本宅院。 那应该是酒吞童子以魔力引发的变化。理所当然,俊也被关在了里面。 酒吞童子坐在铺有榻榻米的大厅中央,正喝着酒。伊丽莎白没有一丝,召唤出装点有宝石的椅子,优雅地坐了下去。 沉默持续了许久。 安德雷亚斯也一言未发。他也知道,在恶人之间的战斗中,主人几乎没有能做的事情。他们也许在战斗开始前做了一些部署也可能没有,之后就随便『棋子』发挥。 这才是恶人。 「你爱喝酒吗?」 「那是我的爱好」 伊丽莎白回答了酒吞童子的提问。酒吞童子开心一笑,又出去另一只杯子,往里面倒了酒。但俊看到那酒的颜色后眉头深锁。 酒呈红色,还散发出铁锈的气味。 那是把女人的血形式上当成了酒。 但伊丽莎白接过递来的被子,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伊丽莎白的碧眼恍惚地闪耀光辉。酒吞又接着问 「你喜欢血?」 「那真是太喜欢了」 「是吗,我也喜欢。那肉呢?」 「拿来吧」 酒吞童子召唤出一个大盘子,里面正如传说中恶鬼的所作所为,摆着女人的肉。 伊丽莎白拈起一片粉红色的肉,将薄薄的肉送进嘴里。 酒吞童子满意地看着她吃肉的样子,点点头接着说 「你是个好女人。若是在生前,真应该让你来伺候我,服侍我,真可惜啊」 「最后再吃掉对吗?我拒绝。但我很赞同你的爱好。女人的血肉就是让人欲罢不能呢」 「是啊,服侍也不错,吃也很好。女人很好,非常好」 「因此——我才将你视为应遭唾弃之人」 伊丽莎白露出完美无缺的微笑,同时这样讲道。酒吞童子一声不吭,又往伊丽莎白的杯子里倒血。伊丽莎白又把血一口气喝光,随即把杯子随手一扔。 杯子发出尖锐的声音被摔碎。 「天下间所有活着的姑娘都是我的食粮,她们只能为我一个人存在。随意主宰她们性命的权力,只属于我伊丽莎白·巴托里!」 伊丽莎白啪地一声从空中抓出一把扇子,在鹅毛后面扬起脸,轻蔑地说 「区区恶鬼,还敢为所欲为?」 「哎呀呀,人类就是这样,对你稍微好点就不知天高地厚。伪装成行者的赖光也是。人类总喜欢藐视童子——然后大部分都被我给吃了」 酒吞童子一口气把剩下的血喝干,粗鲁地用舌头舔了下嘴边。 然后,酒吞童子对伊丽莎白说 「女人,我要像对待都城里抓到的公主那样,杀了你」 「我是杀人的,可不是被杀的,臭男人」 瞬息间一阵巨响,周围的槅扇应声被冲破,大批小鬼手持刀和铁棒现身。 敌人不止一个。 俊对眼前所见眯起眼睛。但这件事没有超出他的预测。 酒吞童子在小鬼们的围绕下,说 「我是鬼的头领,你得让我使唤部下。不过你放心,茨木童子、星熊童子、熊童子、虎熊童子都作为个别恶鬼仍被单独收监,在我的擂台上派不出场。不过普通的鬼要多少就能召唤多少」 鬼的数量还在继续增加。整个大宅被挤垮,里面的情况透了出来。 观众们齐刷刷地迸发出欢呼声。 恶鬼们将伊丽莎白包围。拷问的淑女深深叹了口气。 「我对杀男人并不感兴趣呢」 「胡说八道!」 众鬼向伊丽莎白扑去。 瞬间,冻结的河水围住了他们。那是伊丽莎白生前居住的土地,匈牙利严冬酷寒的体现。她过去曾频频将那河水用于拷问,此时又用魔力令寒气增幅,便将众鬼围住并冻结起来。 下一瞬间,伊丽莎白长鞭一振,击碎冰雕。 血肉横飞。 淑女微笑 「连儿戏都谈不上啊,童子」 酒吞童子站起来。 俊很清楚。 同鬼之间真正的战斗才正要开始。 * * * 鬼是怎样一种生物呢。 他们身体能力远远优于人类,拳头能砸碎大地,爪子能撕碎血肉。 酒吞童子将手高高扬起,无比直接地朝伊丽莎白头顶落下。在这同时,伊丽莎白往地面一蹬,划着舞蹈般的足迹移开,在避开这迅雷一击的同时将扇子向上方一挥。 酒吞童子手指撕破了强化过的羽毛。黑色的羽毛四散开来。 这个时候,其他鬼也赶过来,朝伊丽莎白一拥而上。 铿的一声,鞋跟在地上一跺。 铁质的鸟笼瞬间脚下冒出,把恶鬼们关了进去。 锁链摩擦发出晃啷晃啷的声音,恶鬼们被吊到空中,然后牢笼内伸出尖针将恶鬼纷纷刺穿。被逮到的恶鬼激烈挣扎,但每次挣扎都伴着大量鲜血落下来。血雨洒出了一个血淋淋的舞台。酒吞童子沐浴在鲜艳的红雨中,凶恶地笑起来。 浑身沾满同胞之血的他说道 「有一手啊,女人。区区人类竟能逃过我等的猎杀」 「我是杀人的,臭男人。你就省省吧,童子」 「换作不同时代,你也能得到鬼的名号呢」 「我权当做夸奖吧,但我不需要」 俊也同样这么认为。鬼是超脱于人类之物的总称。伊丽莎白若出生在别的国家,也会被称为魔鬼。但伊丽莎白是贵人,她的言谈举止无时无刻不会逾越贵妇人的身份。见黑色天鹅绒礼服被男人的血弄脏,伊丽莎白厌恶的颦蹙起来,并把陆续扑来的家伙纷纷干掉。 尸体越来越多,血泊越来越大。 酒吞童子愉快地环视这样的场面,然后低声呢喃 「被杀了好多啊……那么该拿出真本事了吧」 瞬间,酒吞童子消失不见。俊诧异地张大双眼,伊丽莎白也不禁屏息。酒吞童子凭借卓越的身体能力实现近身,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踢了出去。 蟒蛇般粗壮的鞭腿捕获到伊丽莎白,伊丽莎白肋骨折断,内脏破碎,整个人被轰飞出去,撞在地上弹起好几下。 俊赶在她飞出擂台之前全力接住了她的身体。他将为数不多的魔力集中在脚上,二人在要出擂台的边缘停了下来。 「……对不住啊,俊」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伊丽莎白吐着血站了起来,然后猛地在俊胸口上一推,离开原地。 瞬间,酒吞童子一击踵落重重陷入空场地。 伊丽莎白似乎预测到了这次的攻击,在恰到好处的位置展开铁处女,将酒吞童子的身体吞了进去,随后双开门紧紧阖上。 短暂的寂静。 但铁处女从内侧开始扭曲,然后门轰地一声被砸开。 伊丽莎白捂住腹部沉吟道 「……怪物」 「……这就是鬼啊」 酒吞童子一边把门强行撬开一边回应。他不顾全身被针刺穿,从铁处女中走了出来。 他舔掉自己的血,然后望着凄惨的伊丽莎白。酒吞童子来到她跟前,但伊丽莎白喘着粗气,不像能动的样子。 酒吞童子眼睛一眯,挥了下手。 部下们集合,然后一群鬼同时扑向伊丽莎白。 拷问的淑女已没有抵抗的力气。 俊心想,就应该让人看出去那样。 「——上当了呢」 伊丽莎白笑起来,露出惨烈的微笑。 瞬间,携带棘刺的鞭子奔袭而去。肋骨折断的她脸上不见苦闷之色,手臂奋力挥出,一瞬间把部下们的脑袋统统削飞,鲜血如注。 接着,那些血液里开始溢出魔力。伊丽莎白打了个响指,从血液中顿时冒出了石墙。就跟刚才的日本宅院一样,这次组建出一座绝大的城堡。 那里是设有四座绞刑台的地方,也是伊丽莎白葬身的棺材。 恰赫季斯城。 * * * 「以『鬼』为对手,恐怕拖得越久就越不利,而且还有部下要对付。果然只能尽快砍下脑袋杀掉」 「绑住酒吞童子四肢,碾碎脑袋就行了。然后最有效的就是」 「诈术」 事情发生在战斗的几天之前。 伊丽莎白用扇子遮住脸,这样说道。 尼禄和俊表示赞同。传说中,酒吞童子是被灌下毒酒后杀掉的,同样的手段恐怕不能奏效。但是,酒吞童子虽然好几次怀疑假扮行者的赖光,最后还是相信了,可见鬼有特别耿直的性格特点。欺骗的手段很可能有效。 问题在于,伊丽莎白能否做到。 「好了,有什么好方法呢?……你似乎有头绪呢」 「是的,我有」 俊认真地回答了尼禄。此时此刻,他同样目不转睛地盯着伊丽莎白那对碧眼。俊在人界之时曾读过关于伊丽莎白轶事的文献。 他低沉地问道 「……您是有方法的对吗?但我不知道您是否愿意用」 「……知道得挺清楚嘛。我有喔」 伊丽莎白答道。但她的表情苦厄地扭曲起来。 然后,她像咒骂一般继续说了下去 「就只有一个」 * * * 然后回到现在。 地点是窗户和门都被封住的城堡里。 伊丽莎白以自己作诱饵,成功把酒吞童子单独关进了恰赫季斯城。 这里也是监禁伊丽莎白的地方。伊丽莎白过去没有被判死罪,但被幽禁在了这座城堡里。那里窗户和门都被封上,永远不会再开启。 作为伊丽莎白被囚禁的证据,城堡里设了四座绞刑台。 拷问的淑女便是这个地方被这个世界的一切所抛弃,最终死去。 漆黑的房间里,酒吞童子牙齿咬得咯吱响。 「伊丽莎白,你这家伙……」 「欢迎来到我的牢狱」 伊丽莎白拈起黑天鹅绒礼服的裙裾,优雅地致以问候。 与此同时,酒吞童子的手脚被锁链缠住。换做平时,那些则是拘束伊丽莎白的东西。伊丽莎白卑鄙地笑起来,然后以昏暗的目光撂下话 「你就被关在这里,然后死吧」 「果然人类就是这样!『竟对鬼神耍旁门左道』!」 酒吞童子大喊。 伊丽莎白手一挥。 空中出现断头斧。巨斧以堪称华丽的动作挥了下去。 于是,拷问的淑女砍下了鬼的脑袋。 * * * 鲜血飞溅,头颅滚落。 伊丽莎白沐浴在红雨之中叹了口气。酒吞童子的脑袋咕噜咕噜滚在地上。她见到此状,身上紧张得气氛松懈下来,然后吐了口血按住胸口。 就在此刻,俊大喊过去 「不可以,伊丽莎白!我应该说过,酒吞童子会还……」 酒吞童子被源赖光灌下毒酒,然后四肢被绑起来,脑袋被斩下。但那颗头竟自己动了起来,咬向了赖光。 也就是说,酒吞童子的脑袋就算被砍下来依然能动。 鬼的脑袋喷着血飞向半空,一跃而起朝伊丽莎白落下。 伊丽莎白即刻将扇子高举,却被不费吹灰之力咬碎。 酒吞童子咬到了伊丽莎白。 过去赖光拥有众神赐予的头盔,因此逃过一劫。但是伊丽莎白没有那样的恩惠。她终归只是一个被世间一切所抛弃的恶人。 伊丽莎白的脸被削掉大半,脑浆飞撒,纤细的身体无力地摇摆起来。 俊大喊。 「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看了看俊,然后挤出了最后的力气。 伊丽莎白又变出一把扇子,把脸遮住。 「你只该记住我美丽的样子,小男孩」 就这样,伊丽莎白伸出沾满鲜血的手,抚摸俊的脸庞。 残酷的女人带着几分温柔,轻轻地说 「既然你有位心爱的女孩,那就把她夺回来吧。不要让任何奸邪之徒把她抢走。然后你要登上王座,来接我」 ——我等着你。 俊抓住伊丽莎白的手,紧紧抓住伊丽莎白的手。他咬紧嘴唇,点点头。 伊丽莎白略微露出的嘴角,竟带着意外的神色弯了起来。随后她身体逐渐崩溃,瓷器般雪白的肌肤脆弱地碎裂开,化作尘埃消散不见。城堡也像玩具一样随之垮塌。 而此时,酒吞童子依旧站着。他捡起自己的脑袋,俯视伊丽莎白。然后,他就像深深品味着某种滋味似的闭上眼睛,身体也慢慢化作尘埃。 但是,先消失的是伊丽莎白。 安德雷亚斯从远处走来,伴着响亮的脚步声停了下来。 他俯视俊,斩钉截铁地断言 「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肮脏的血』」 首战第一幕,伊丽莎白·巴托里 vs 酒吞童子。 胜者,酒吞童子。 拷问的淑女再次被拴在万劫不复的黑暗之中。 间章·过去 来讲讲桜花樱的故事吧。 首先讲一切开端的故事。 **高中的屋顶上。 在那一天,展开了一幕俯拾即是的情景。 「一、二!」 伴着吆喝声,两只脚重重地踢在俊的肚子上。 俊的内脏直接受到了伤害,胃里面的东西吐了。 周围传来下作的笑声。俊被一帮不三不四的男生包围,当成了沙包。也就是说,他被当成了用来解闷的出气筒。俊在他们来之前阅读的文库本掉在了地上。那是从图书馆借来的东西,弄脏了会很麻烦。 俊听着嘲弄的声音,对自己身上的疼痛觉得丝毫无所谓。跟在魔界受到的用魔法施加拷打相比,这点痛根本形同儿戏。只不过俊让魔力归零,此时的身体与人类无异,身上留下瘀斑可能会造成问题。 (好麻烦……啊,简直麻烦死了) 正当俊这样想的时候,他双臂被抓住,硬生生地被拖着架了起来。 室内鞋的鞋底重重地踩在他肚子上,钝重的痛楚放射开来。他转念一想,认为自己的认识需要更正。 (这样下去,这条命搞不好会有危险) 但是,他没有力气抵抗,何况就算反抗结果也是一样。 反正还是会再被其他人盯上。 毕竟,西岛俊有着莫大的理由遭受欺凌。 俊尽管让魔力归零,但他灵魂原本的魔力容量还是要比凡人更大。 也就是说,当他让魔力归零的这段时间里,灵魂会存在相应大小的『空白』。 拥有『空白』的灵魂,容易吸引邪恶的存在。 也就是说,西岛俊容易成为郁闷之人的目标。 重踢第三次袭来。这回俊吐出了血。轻慢的声音在身旁笑道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这是真死啦?」 「要怪就怪这货太弱,站在那儿就让人火大,还不老老实实去死」 「原来如此——弱肉强食同样在这里也是真理吗」 在最后,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了进去。 俊这样心想,抬起头。他看到站在视线前方的身影,眼睛眯了起来。 是少女。 在耀眼的蓝天下,她银发飘逸。 那个身影,美得简直就像某种玩笑。 突然在屋顶上现身的少女,那双大眼睛里浮现笑意。 「弱者就要被强者驱逐。你们正在诉诸自己的理论。原来如此,虽然傲慢但不无道理。既然这样,你们就算被我消灭也不会有任何怨言咯?」 「啥……这娘们说什么疯话」 「嘿!」 瞬间,她一跃而起。 绀蓝色的水手服随之翻卷,内裤露了出来。 看了个一干二净。 少女毫不吝啬地暴露那可爱的条文,在其中一人脸上着地。 那双脚着地的姿势颇为完美。 挨了这一下的男生喷着鼻血倒了下去。 少年在空中讯速递调整好姿势,像猫咪一样俊敏地着陆,拍了拍乱掉的裙子。然后银发摇摆,她转过身来。 不良少年们躁动起来,或许情绪相当混乱,吐出粗鄙的台词 「你丫什么人!」 在敌意的漩涡中心,少女那双与天空一样湛蓝的眼睛绽放出光辉。 她洋洋洒洒地挺起丰满的胸膛,指向俊说 「我是他的英雄」 俊感到莫名其妙。 这便是他与桜花樱的相识。 用言语来表述就是这样: 那天,西岛俊遇见了英雄。 ◆  ◆  ◆ 「我说啊,你继续管我闲事的话,搞不好会死的」 几天后。 俊对自称英雄的神秘少女这样讲道。 这位神秘少女拥有银色的秀发,湛蓝的双眸,丰满的胸部,以及像鹿一样久经锻炼的健壮四肢。从那以后,但凡俊遇到麻烦她就会出现在俊的面前。 当手被香烟烫的时候,脸被摁进马桶的时候,肋骨被打裂的时候,少女都会马上出现,以暴制暴驱逐暴力。 她的行动飒爽无比。 等意识到的时候,学校里已经再没有人对俊出手了。 俊在本来禁止进入的屋顶上拆开夹菜面包,然后对不知悔改的少女给出这样的提醒。 既然她最近一直都缠着俊,也自然会明白那个道理。实在有太多的人来找俊的麻烦,而且他们往往动辄蛮不讲理地诉诸暴力。 这并不寻常。 人类在攻击俊的时候会表现出异常的暴力情结。这是因为人类在潜意识中发现俊不是同类。 见证了迄今为止那么多的事例,少女肯定也推测到了这个结论——奇怪的其实是俊。俊搞不好有着能够诱发身边人暴力倾向的因子。 但是,少女明知如此却毫不理会俊的忠告,垫着裙子坐到俊的身旁,拆开点心面包的包装袋。少女咬了口果酱面包,悠然自得地开始进餐。 「喂」 「……」 「喂,听人说话」 「啊唔,啊唔啊唔啊唔,啊唔」 「算了。咽下去再说吧」 俊叹了口气说到。少女点点头,像仓鼠一样嘴里被果酱面包塞得鼓鼓。咀嚼,咽下,重复了几遍这个过程后,她说 「没事的。我死了也不要紧」 「你这家伙说什么疯话」 「请不要露出『你这家伙说什么疯话』的表情」 「不,我都说出口了」 「一码归一码。我是真的没关系啦」 少女取出手帕擦了擦嘴,直接小心翼翼地叠起来收进口袋。整理好容妆后,少女露出毅然的表情 「要是连决定要帮的人都帮不了,不如死了算了」 「脸上的果酱没擦干净,靠左边」 「你说什么!?」 俊指出来后,少女立刻又掏出手帕,扩大范围用力擦拭,然后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俊看着她悠然的样子,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不懂,但至少知道你的说法是错的」 「唔,你好没礼貌,就像在说我是笨蛋一样」 「不,你就是笨蛋吧。另外……为什么选我啊」 这是令俊最为费解的疑问。 少女一定已经察觉到俊的异常。然而她为什么还执著地帮助他呢。 「为什么非得是我?去帮其他需要帮助的人不好吗?」 「不干。因为你闯进了我的视野」 「啥?」 「我又不是无所不能,进不了我的视野我就帮不到,也不打算去帮」 少女说得理直气壮。这思维某种层面上可以说非常冷酷。 她规定了自己能够帮助的范围,在此之上说道 「但是,一旦闯进来,我就要全力以赴地帮助」 就好像,那就是她自己的使命,就是自己的命运。 少女接着说 「所以,你由我来守护」 说完,少女露出灿烂的笑容。俊顿时明白过来,对这个女孩说什么都是白费唇舌。他死了心,站了起来。东西也吃完了,俊迈出脚步准备离开屋顶。 声音从身后追了上来 「我的名字叫桜花樱——你叫什么?」 其实用不着回答。这个时候要是不做声,或许结局会有一些不同,或许一切都会在萌芽前结束。但不知为什么,俊不假思索地回应了女孩 「————西岛俊」 又或是,卢克雷齐亚·冯·克莱希特·布鲁姆。 另个一名字,尚且藏在心底。 ◆  ◆  ◆ 「说到底,以暴制暴是闹哪样?」 「我认为是非常短路,毫不瞻前顾后的做法」 「你有脸说?」 又过了几天,在阳光明媚的屋顶上,俊和桜花正在聊天。 俊躺在地上,看着文库本。对于丝毫不去亲近他人的俊来说,阅读是唯一的爱好。但是,他的眼睛此时在看的却不是文字。 桜花正在身旁吃饭。她又把脸弄得鼓鼓,以古怪的吃相把果酱面包啖下肚中。 周围吹着怡人的风。 附近只有他们两个,没有别人。 桜花喝完果汁,把利乐包压扁,不知为什么把空饮料盒和面包包装袋整齐地摆好。然后,她以十分正式的态度开口说道 「虽然嘛,我是为了不屈服于任何暴力才变强的,但觉得未必可以随意使用这份力量。这次的情况嘛,算是迫于情况紧急的无奈之举吧」 「情况紧急?」 「要是放着不管,不出一个月你就被杀掉了」 桜花轻描淡写地讲道。俊哑口无言。俊好不容易逃离地狱,结果却死在人间的霸凌之下,简直丢人丢到家了。但俊其实也隐隐约约预感到了。不过,俊姑且也想过避免发展成那样的方法。 「我本来打算趁着还没升级到那种地步就不去学校的」 「天真。照现在的状况,只要不把对方彻底拍扁,难保不会有人直接冲到你住的地方去。对你的暴力倾向已经激烈到了这种程度喔」 听到这话,俊实在忍不住不寒而栗。现在的他只是一介凡人,既没有特别的力量也没有卓越的技巧。俊比普通人还要弱。之所以这样,有着相应的理由。 「抱歉……被你救了一命」 「没什么没什么,是我擅自这么做的」 「……其实我在逃到这里之前,在被肩颈的环境里待了一些年头。所以,我身体完全不够强,也不懂战斗的方法」 桜花露出吃惊得表情。但是,俊说的话千真万确。 虽说是一百零八子,但卢克雷齐亚毕竟是王的孩子。 他因此遭受过相当残酷的境遇。 被施加魔力失控的诅咒只是开端。后来被顺利生下来固然不错,但他又被父亲的一个精神不正常的情人绑架,长年来受到监禁与拷打。 他已记不清被救出来时的事情了,但唯独母亲声嘶力竭的呼喊一直缭绕在耳畔。后来,卢克雷齐亚他们逃跑了。 经过一段流浪的旅途,最后他被母亲送往人间。他降临时,正好有名父母双亡的青年——西岛俊死于意外,他便原封不动地利用西岛俊的生前环境,混入人间。他的母亲在生命最后一刻,从魔界对俊周围的人类施以强大的暗示,让他们认定他就是俊。 若不让魔力归零就无法降临人间。 因此,在人间没有遭遇地狱之人的危险。卢克雷齐亚——西岛俊原本应该获得了真正的自由。然而,现实却是现在这鬼样子。 不论走到哪儿,俊都得不到安宁。 桜花凝视俊的眼睛好一会儿,重重地点点头。 「我懂了……我看你没有说谎。真是难为你了呢」 「你相信吗?」 「我很擅长识破谎言呢」 「你不止身体,精神也很强韧啊」 这还不无敌了?俊对桜花这样说道,桜花得意地笑了。然后,她猛地站了起来,绀蓝色的裙子轻盈飞扬,白色的内裤露了出来。 俊愣愣地告知真相 「有个令人遗憾的通知。我看到咯」 「就别在意琐碎小事啦!下次我不会忘记穿运动裤的!然后」 桜花两手叉腰,转过身来,威风凛凛地挺起胸膛。 然后,她天经地义一般说 「你过去的人生过得很苦,所以我要让你今后过上最棒的日子!」 「什么?」 「很简单!」 桜花樱接着说了下去。 她笑起来 挂着满面的微笑说 「总之就是,不用再担心了!」 ——因为有我来守护你! 瞬间,某一幕情景在俊的脑海中闪回。 不用再担心了喔——雪白的手抚摸脑袋。你会活下去的——妈妈笑起来。她浑身是血。 妈妈付出了巨大的牺牲才到达连通人间的大门。在最后,她又说了这么一句话 ——对不起,不能保护你。 「所以,不用再担心——咦,你怎么哭啦!」 「……抱歉,对不起」 俊简短回应。泪水止也止不住,俊继续哭了下去。 桜花露出伤脑筋的表情,伸出手,慢慢地开始抚摸俊的脑袋。她笨拙地把体温传给俊,就像告诉俊,不用哭也没关系。 此时的她与记忆中的妈妈重合在一起。 俊没有挥开她温柔的手,一遍遍地念 ——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啊。 ——对不起,不能保护你。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第七章 对不起,没能保护你。 这句是俊过去对妈妈说的话。但是,现在却有着不同的含义。 西岛俊没有守护好。 所以,他现在才站在这里。 「输了呢」 「嗯」 地点在『骨之塔』的地下室。俊和尼禄交谈道。尼禄坐在宝座上,俊背靠着墙。这里只有他们,没有其他的人的声音。任凭二人散发出的感情多么浓烈,这里的黑暗都能将其消化。 尼禄手托着脸说 「下次再输,你小子就没命了。知道吗?」 「我知道!但是我的命怎样都无所谓!更重要的是要拯救桜花!」 俊粗声吼去。他早已做好觉悟,不惜鲁莽一战后死去。但他唯独害怕,这样最终不能拯救桜花。他不能容忍让桜花继续深陷永恒的痛苦之中。 俊咬着指甲,反思前日的战斗。 他回想起伊丽莎白临终对他说的话。 『既然你有位心爱的女孩,那就把她夺回来吧。不要让任何奸邪之徒把她抢走』 「我一定夺回来」 俊在下定决心的同时嘟哝了一声。他的心已然被困在焦躁之中。 就在此时 「喂,可以宰了你吗?」 「欸?」 传来始料未及的话音。 下一刻,俊的脖子被锁连缠住,被拖拽着重重摔在石砖地上。 他只感到眼冒金星,愣愣地眨了眨眼。这一定是尼禄干的,只见她正手里拿着锁链慢慢靠近。接着,俊又感到一阵冲击。 他的腹部被尼禄的鞋底蹂躏。厚厚的鞋底深深陷进肉里,俊忍不住苦闷地呻吟起来。 「你干……什么」 「小丑就该一直跳舞。你这窝囊废」 尼禄吐了口唾沫,又深达内脏的重重踩了一下才把脚拿开。 俊不住地咳了好几阵。尼禄冷若冰霜地看着他那个样子,接着往下说 「你要救那什么桜花,这份执念也是值得一看的表演。但是啊,急着送命的家伙可别想打赢。你想死的话就另说了」 尼禄双臂交抱在胸前,俯视俊。但在下一刻,红色的长裙摇摆起来,她蹲了下去。她那格外平静的双眸凝视着俊,手指拖住俊的下巴,轻轻地说 「拼死挣扎的家伙才能绽放光芒。你就像是手指死抓着悬崖边上那样苟延残喘下去吧。指甲剥离血流出来仍旧死死抓住不放,这样就能得到什么」 「……尼禄」 「什么事?」 俊脑子晕晕地思考起来。尼禄的行为总是充满暴力,言语也很粗暴,却能让人感受到表象之外的『某种东西』。他抱着怀疑,问了过去 「你莫非……在替我担心?」 「嗯?是啊?」 本以为她会否认,但却干干脆脆地肯定了。俊不禁抱住脑袋。 尼禄的关怀实在令人难以理解。 「我说你啊,说话方式……算了,不对,是我不好」 俊摇摇头,然后双手重重拍打自己的脸,点点头说 「你说得对。我会重整旗鼓」 「这就对了。你就跳吧,跳吧,脚瘸了也给妾继续跳下去」 「而且,我要输了你也会死呢。对不起」 俊低头致歉。俊身为尼禄的代理人,当自己败北那一刻,尼禄也要死。 然而俊却不顾尼禄的立场,一心执着于拯救桜花,这在尼禄来看一定很恼火吧。俊是这样认为,但尼禄却不解地歪着脑袋。 「哦,那件事无所谓。妾又不抗拒死亡」 「怎么了冷不丁地扔下超爆炸性发言?亏你劝别人珍惜性命,不带这样的吧?」 「你这么说也没用啦。妾是个喜爱愉悦更胜于生命的女人,也正因为这样才把代理权交给了你」 「你确实这么说过……」 俊感到无法释怀,钳口不语。尼禄也什么都没说。 尴尬的沉默充满了现场。几秒钟后,俊开口了 「我,不希望你死」 「为什么?」 「还为什么……」 「对你来说,妾的死活根本不重要吧?不是吗?」 「没那种事。肯这样借我力量的只有你」 「也对,妾有相应的价值。确实确实」 尼禄点点头。俊觉得根本性的东西还是没有传达给她。他与尼禄相处时间很短,尼禄还是一位不祥的女性。但是,俊开始对她产生了亲近感。 俊打算继续往下说 「不是那样的……」 就在此刻,地下室的水晶球发光了。尼禄和俊猛地抬起头。安德雷亚斯选好了下一个『棋子』。二人赶了过去,注视水晶球上发光的文字,随后哑口无言。 失乐园之蛇 「……地狱本身没有宗教。因为,神是住在天界的存在。但是,传统故事被众多人类所信仰,力量得以增强。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搬出与『原罪』有关联的家伙……安德雷亚斯一定把绝大部分魔力都用在了上面。胜负已定呢」 尼禄轻轻咬住嘴唇。俊无言以对。 他再次试探体内的魔力。伊丽莎白·巴托里是『人类』中强大的恶。正如尼禄之前所指出的,俊召唤伊丽莎白消耗了所有魔力的一半。 他无法召唤同等级的恶人。 在此之上,俊以『原罪』为对手必须取胜。 「……那本书,借我一下」 「嗯,无妨」 尼禄取出人皮与魔兽皮装订的书。俊像中了邪似的仔细翻越。不久,他手指停在写有『特殊收监』的栏目。 俊反复阅读上面所记载的性命以及备注。这次决不允许失败。他经过第一场战斗理解了一件事,相性的好坏要比恶人是否卓越更关键。 他细细拿捏当中关系,动员自己所拥有的一切知识,判断计划可行。 这恐怕是旁人看来所不可能理解的选择。但是,他毫不犹豫地作出了宣布 「就是这家伙了」 夜长姬 此人的罪行并未深重到必须收监的地步。 然而,她还是被囚禁在永恒的牢狱之中。 就这样,命运已定。 原初的诱惑者与可爱的公主将相互厮杀。 棋盘上的战斗游戏,第二幕已拉开序幕。 第八章 夜长姬。 坂口安吾所著小说《夜长姬与耳男》中的人物。 没错,她是虚构出来的。但是,不论『是否真实存在』,只要是在人类认识上扎根的存在,地狱的大锅全都会吞进去。因此,夜长姬被囚禁于永恒牢狱。 但是,这里发生了另一个问题。 夜长姬是个乐衷于死,总爱露出童真笑容的女孩。她是个娴静纯真,却又无比可怕的人。 但是,夜长姬不是恶人。 在作品中,她背负了诸多的罪孽,但罪不至于被打上『棋子』的烙印,在地狱永世不得翻身。正因如此,夜长姬所受的是『特殊收监』。 在她的备注栏中记载着当中详情。 另外,俊在降临人间的期间读过夜长姬的故事,印证了他所知的信息。他正因为有魔力异常,才能获得那些知识。他现在将那些知识全部调动起来。 最终,俊做出了一个判断。 他决定将所有赌注押在这个计划上。 为了实施计划,就像上次召唤伊丽莎白时一样,这次必须把夜长姬召唤到身边。在『骨之塔』的地下室里,尼禄和俊做好了血字的准备。 俊站在正中央,开始咏唱咒词 「来吾之身边侍奉吧,来吾之座下臣服吧,到吾之面前跪拜吧。准许汝离开牢狱,准许汝解开锁链。吾已恩准,速来吾之近旁。卢克雷齐亚·冯·克莱希特·布鲁姆召唤汝——」 几根红线生了起来,但这回同样几乎全部都用不上。 俊拼命寻找没沾太多血的丝线。有了上次的经验,他已经掌握到了诀窍。他切实地寻求自己与『特殊收监』对象之间虚无飘渺的联系。 「纯真的公主,既可爱又可怕的女孩啊。吾不背负汝的罪孽,但你来吧,来吾身边。汝接受了死亡,汝的命快为吾所用——」 眼前忽然挑起一根白色的丝线,线上沾着零星血渍。俊把它抓住。 ——看到了蓝天,还有蓝天下的城楼。 可爱的公主正从楼上注视着村庄。 在过去瘟疫蔓延之际,她指着尸体说道 『好想让我眼中看到的村民们全都来跳舞,跳到死。然后,我看不到的人也要跳到死。田里的,原野上的,山里的,林子里的,屋子里的,全都死吧』 她不是恶人,但是个可怕的女人,是个难以用人的尺度来衡量的人。 但是,夜长姬一发现俊的目光,立刻嫣然地露出微笑。 那是童真永驻的笑容。俊鼓足勇气,将后续念了出来 「投入吾之帐下吧,夜长姬!奖赏献于汝手!荣誉照耀王冠!无所吝惜!」 夜长姬愉悦地呵呵呵笑起来,以同样散发着童真的举止伸了手。俊恭恭敬敬地执起伸来的手掌。 瞬间,城楼刹那间烧毁崩塌,随之响起锁链断掉的声音。 然后,一位身着和服美丽绝伦的女孩站在了面前。 「夜长姬」 俊呼喊那个名字。 夜长姬就像遇到了无比开心的事,又笑了起来。 * * * 「喔?好一位可爱的公主,清纯中又散发着少女特有的残忍与神圣感。虽然相当贴合妾的喜好,但你耗掉的魔力还不到三分之一啊,这个女童能战斗吗?」 「她不能战斗——但是,胜算就在这里」 俊回答了尼禄的提问。尼禄没有反问,意味深长地一笑。这时,夜长姬左顾右盼四下张望,最后目光停在君的身上,可爱地歪起脑袋。 「喊我的人就是你?为什么喊我?」 夜长姬问过来。这样倒也直接,俊开口说 「我不论如何都需要您的力量」 俊把对伊丽莎白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但是,夜长姬听到一半明显开始厌倦了。俊心想,她在不听人说话这方面相比伊丽莎白有过之而无不及。看来就像故事里所描述的那样,夜长姬是自由随性的性格。 当俊讲完的时候,她那对可爱的眼睛已经快合上了。 在身旁,尼禄也开始荡起小船。俊用胳膊肘戳了戳,把她叫醒。 大概是发现话讲完了,夜长姬也睁大了眼睛,眨了眨说 「你讲得太无聊了,与其这样还不如继续关在城楼的牢狱里。另外,我不需要财富,我不要听你的」 听到她这么说,俊慌张起来。但是,夜长姬在作品中是个『相传每晚用两把金子榨出的露水,用连续一百个晚上收集到的露水来做产沐』的女孩。 照那样看,如今任何财富都不可能让她提起丝毫兴趣。于是,俊开门见山地问 「你的愿望呢」 「没有喔」 回答简洁明了。公主以那纯真的残酷,露出厌倦至极的眼神。 尼禄好像觉得很有意思,想唱歌一样说道 「名利都不需要,也没有愿望。这才是真正的公主呢。妾看来是无计可施了……那么,你又如何呢?」 「放心好了,有余地交涉」 俊没有重新召唤恶人的余力。最关键的是,事实上第二战必须由夜长姬出场。俊必须设法让她同意。 幸运的是,俊还有一张底牌。 「有理由必须让您去战斗」 「是什么理由呢?不一般的话就说来听听吧」 「我们的对手是『蛇』」 夜长姬眼睛眯了起来,脸上浮现出明确的满意之色,正为此次接受邀请开心不已。她双手交叠贴在胸口,说 「我也差不多『想见见』了。既然对手是『蛇』,那我就上吧」 尼禄眉头一纵。在她听来,这番交谈应该十分莫名其妙吧。 但俊点点头,表示不用担心。他再次向夜长姬问 「您愿意接受我的邀请吗?」 「嗯,可以。我答应你」 「谢谢,感激不尽」 「另外,你流着汗努力交谈的这一点,和『那个人』有点像呢。我挺喜欢你的」 听到这样的评价,俊不禁苦笑。但总而言之,契约既已缔结。 此刻,『主人』与『棋子』的关系结成。 第二幕战斗已近在眼前。 第九章 樱花盛放。桜花走在雪白的花海下面。 『我还做了便当带了过来,一起吃吧』 她兴奋地这样说道,兴高采烈地拍了拍挎在肩上的包。 俊与她共度了一段时光,还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情。 然后,俊许下约定。 许下了,一个约定。 一定 一定要把桜花樱————。 此时,俊慢慢地睁开眼睛。 储藏室杂乱的风景在视野中满满铺开。『骨之塔』内的房间里,就只有尼禄的卧室里设有像样的床。另外,尼禄不打算制作新床。 当初尼禄慨慨慨地邪笑,把垫子和毯子扔给了俊。后来俊便用那些睡在坚硬的底板上。醒来后的他伸了伸酸痛的背脊,按住额头,稍稍叹了口气 「…………是梦吗」 此时响起敲门的声音。 但他回味着之前的梦境,闭上了眼睛,摇摇头说 「不好意思,现在能让我一个人静静吗?」 「醒了就快开门」 「都说了」 「趁我还在赶紧出来。要是不出来,我就让你出来」 鸟儿鸣啭般的嗓音与布料摩擦的声音相交叠。俊吃了一惊,来的人是夜长姬。他也记得这段对话。在作品里,她这样说完后便准备放火烧了某个男人住的小屋。 俊连忙把门打开。 果不其然,夜长姬已经把布堆好准备放火。 俊在千钧一发之际把火吹灭,按捺着动摇向她问道 「公主,有何贵干?」 「因为你的召唤,我现在好无聊啊。想必你也不足以为我解闷,但还是陪陪我吧」 「谨遵钧命」 俊这样答道。但他同时也很清楚,自己绝对无法抚平她的无聊。 夜长姬喜爱死。 但在这『骨之塔』里,没有东西可以在她面前一直跳舞跳到死。 在这个犹如单间牢房一般的房间里,夜长姬在俊的垫子上坐了下去,天真无邪地提出要求 「你来讲讲樱花桜的事」 「都说无聊了,还要听那么多遍啊」 「是啊,好没意思啊。但我觉得你为她拼命就觉得很有意思」 「就跟故事里一样,您是位追求快乐的人」 「是啊,不过这里没有我要的东西」 「因为没有感染瘟疫快死的人呢。那么就来讲讲没意思的故事吧」 俊再次讲起了自己和樱花桜的故事。 讲述二人短暂的,幸福却又不幸的故事。 尤其是称作约会的那一幕,公主要求仔仔细细地讲。 俊细细会为了那段光辉璀璨的时光,讲了出来。 夜长姬这次果然又差点睡着。但她惊醒后,立刻对俊说 「『对喜欢的东西,怎么能不去诅咒不去杀掉不去斗争呢』。既然你真心喜欢过她,就应该为了她跟她斗」 「……或许您说的对吧」 俊答道。夜长姬说的话戳中了一个真理。要是真心希望樱花樱活下去,就应该去跟她的好意搏斗。但是,俊却没能办到。 岂止是这样,他甚至还许下了一个诺言。 所以,樱花桜死了。 俊屏住了呼吸。但夜长姬没有理会他的反应,听完故事似乎就心满意足了,站了起来。俊准备目送她离开,也站起来,打开出口的门。夜长姬静静地走过去,但忽然停下脚步,问 「等太阳落山,再度升起的时候就要战斗了对吗?」 「是的」 「好开心,就快盼到了。我都迫不及待了」 夜长姬露出充满童真的微笑。 俊一时沉默,不禁转向她问出来 「真的没关系吗?战斗一旦开始,你就要……」 「没关系的——再见了」 简单的道别后,夜长姬便走掉了 之后只留下俊一个人。 太阳落山,然后升起。 于是,命运的时刻到来了。 决定地狱之王的首轮第二战 必然有一人会死的战斗游戏,宣告开始。 第十章 伊丽莎白的登场迎来了万千谩骂。 这次夜长姬得到的反应却是困惑。 这很正常。因为她非但不是恶人,而且完全没有战斗能力。看到脆弱无力的她站上擂台,观众们纷纷表示疑惑。 即便这样,准备工作依然有条不紊地推进。舞台边缘张开了结界,对手也登上擂台。 在安德雷亚斯面前,一只大蛇摔打尾巴。 传说中记载,他由撒旦变身而成,是诱惑亚当和夏娃(或哈娃)吃下禁果的远古之蛇。 于是,人类便背负了原罪。 其邪恶无比,罪孽深重,拥有强大的力量。 蛇注视俊与夜长姬,张开了嘴 「哎呀……好一位可爱的小姑娘」 从它喉咙里冒出人的话音,但没有任何人对此惊讶。 『你们必不会死。上帝知道,当你们吃下它的时候,你们便会打开天眼,变得像上帝一样可以分辨善恶』 他曾这番甜腻地细述,是原初的诱惑者。既然如此,他当然可以说话。 蛇吐出鲜红的舌头,接着说 「我是被上帝宣告『你既做了这事,就必受咒诅,比一切的牲畜野兽更甚;你必用肚子行走,终身吃土』之人,遭天界放逐之人,因此罪孽深重。与你之间的对决,应该一击就能定胜负吧」 俊心想,蛇说的没错。 事实上,这场对决的确要以一击定胜负。 「照理说,这里本不允许让我诱惑你投降。不论怎样的对手,我都能吞下去。而且,蛇的消化速度很慢。所以我建议你自行了断吧」 「承蒙关心,不过你就放心吧」 夜长姬露出微笑。即便面对绝对无法战胜的敌人,她依旧露出充满童真的表情。然后,夜长姬就像天经地义一般接着说下去。 「我会自决。这就是我的使命」 俊点点头。安德雷亚斯神情变得紧绷。 正当他准备说出什么的瞬间。 命运的钟声敲响。 蛇抬起弯弯的脑袋, 一根锥子扎进夜长姬的胸膛。 * * * 一切发生在刹那之间。 回过神来之时,冒出一个男人站在夜长姬身旁。那男人生得一张像马一样丑陋的脸。 他紧紧抱住夜长姬,把锥子插进她的胸口。夜长姬面带微笑注视着那个男人,雪白的手抚摸他的脸颊。 「『向我道别,然后杀死我的人啊。我也开口道别,将锥子扎进了胸口』」 夜长姬圆溜溜的眼睛,始终对男人保持着微笑。 大概是情况出乎意料,蛇停止了攻击。安德雷亚斯举起手,向大会运营方主张 「裁判,召唤的恶人应该仅限一名,可是那个男人却突然出现。虽然不知道用的什么方法,但我认为这是严重犯规」 「没有犯规。夜长姬是『特殊收监』对象,并不是足以被囚禁在永恒牢狱的恶人。那她为什么被收监呢?你想想吧」 夜长姬的罪孽是『让某个男人杀死了自己』。 二人的罪孽与知名度相加,她『们』便成为了『特殊收监』对象。其实『夜长姬』本人并非被正式登记的名字。尼禄所持的恶人名录上真正记载的是这个名字。 【夜长姬与耳男 备注:让他人杀死自己的人,杀人的人。根据双方关系,当夜长姬渴望自己死亡时,以杀死自己为条件让耳男出现。耳男既通过杀死夜长姬令罪业与魔力增强。 此外,耳男是飞騨的工匠,有着将大量的蛇杀死割开吊在天花板上,以及雕刻诅咒雕像的轶事。垂死的夜长姬对耳男接着说 『对喜欢的东西,怎么能不去诅咒不去杀掉不去争抢呢。就因为这样,你雕的佛像才不够看,也就因为这样,你雕的怪物才那么美妙。像你总是把蛇倒吊上天花板,像你现在杀死我,这些都是很出色的工作……』 她眼里带着笑,然后闭上了。 俊紧紧地咬住嘴唇。夜长姬的恐怖超越了人的智慧,但她同时也曾为了耳男而选择让对方杀死自己。她的死是自我牺牲的终极形式。 在这一刻,桜花樱的身影在眼前闪现。 俊的目光从扎在夜长姬胸口的锥子上移开。 耳男抱着公主的尸体,俨然失魂落魄的模样。但是,他又开始嘀咕 「像总是把蛇倒吊上天花板,像现在杀死公主,都是很出色的工作……」 耳男抬起脸。在他视线的前方,有一条蛇。 远古之蛇似是萌生不好的预感,以迅雷之势行动起来。 他蠕动前行,在瞬间把耳男从头囫囵吞下。这一刻,俊攥紧了拳头,确信胜利。 蛇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他自己也说过。 蛇的消化速度很慢。 就算这样,通常也没人能从内部杀死原罪魔力的拥有者吧。在这一刻,胜利本应已经是属于蛇的了。但是,耳男有着撕裂各种蛇的轶事。 俊将一切赌注压在了这一点上。 不出所料,蛇的后背被纵向撕开,鲜血喷溅。 手持锥子的耳男总里面出现,以浑身浴血之姿把蛇一直撕到了尾巴。 一声湿响,两半尸体落在地上。 胜负以一击落定。 诚如蛇之所料,仅仅就一击。 「这就是答案,安德雷亚斯」 俊坦然说道。安德雷亚斯的蓝眼睛里充满憎恨,恶狠狠地瞪着俊。 俊毫不畏惧地瞪了回去,接着说了下去 「这就是小看脚下之人的结果」 第二幕,失乐园之蛇 vs 夜长姬与耳男。 胜者,耳男。 远古之蛇将继续在地狱底层爬下去。 间章·过去2 来讲讲桜花樱的故事吧。 再讲讲与她之间的回忆。 「综上所述,和我一起去约会吧」 「什么叫『综上所述』啊?」 在老地方的屋顶上,俊问了过去。但是,桜花没好好听。 她不知道在点什么头,兀自搞清楚了一样。俊又问 「我们为什么要去约会?」 「水族馆、游乐园、附近的官园,你觉得选哪里好?」 「这丫头都不听人说话」 俊半无语地感慨道。 见到俊这个态度,桜花把脸鼓起来,不服气地噘起了嘴 「我看你过去经历了好多难过的事情,所以就想为你制造开心得回忆啦」 「那为什么是约会?」 「能和可爱的女孩子去约会,这还不是开心的回忆吗?」 樱花两根食指指着自己的脸蛋,这样说道。光看长相,确实十个人里十个人都会同意她可爱。但问题不在这里。俊感到有些头痛,按住额头。 「都说了,你不用来管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也会跟着遭殃啊」 「哈哈,这是害羞了呢」 「真的跟你讲不通」 俊摆出藏狐一样的表情,结果桜花摆了个姿势说「不用害羞啦」。但桜花马上态度一变,表情严肃地补充道 「还是心情放开心点比较好喔」 「为什么」 「因为你就连被人打的时候都是一副带着伤感的表情啊」 桜花说得就像自己更加伤心一样。听到她的语气,俊说不出话来,不禁沉默。桜花看准这个破绽,接着说道 「所以去玩吧。和我一起创造许许多多的回忆吧」 「和你?」 「不服气?」 桜花压住风中飘逸的银色发丝,露出微笑。她笑得那么柔美。 俊看着她那表情,不禁反问。 「不会,足够了」 听到这个回答,桜花瞪大了眼睛。 然后,她非常非常开心地笑了。 此刻回首,俊很明白。 是他暴露的所有破绽 最终害死了桜花樱。 ◆  ◆  ◆ 「难得约会却选在附近的公园,真没情调」 「又有什么关系。和你一起走太远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哎呀?你是想我时刻陪在你身边咯?」 「我可没那么说」 几天后。 俊和桜花一起一边闲聊一边散步。 二人来到学校附近的地绿公园。这里作为休憩之所,颇受市民们欢迎。 公园里有平缓的散步路一直连向高台,沿路栽着花朵和樱花树。每一株植物都已怒放,争奇斗艳。 桜花望着绚丽的色彩,眼睛眯了起来。 「好美啊,而且散发着春天的味道呢」 载着花香的空气温暖宜人。桜花深吸一口空气,发出感慨的声音。俊也点了点头。 现在的人间确实很美。 桜花心满意足地环望周围,点点头,拍了拍挎在肩上的大包。 「我还做了便当带了过来,一起吃吧」 「有没搞错。所以才带那么大的包吗……等等,两个人吃会不会太多了?」 「这是传统的食盒套餐,尽请期待」 「对不住啊,让你搞出这么大阵仗,待会儿我付材料费」 「不用不用,那样太不解风情了,别往心里去」 「另外,我来拿」 「没事的啦」 「别争了」 说罢,俊几乎硬抢似的把包接了过去。他从桜花肩上取下包,二话不说自己背起来。桜花两手在腰后交扣,噘起嘴说 「明明比我弱,耍什么帅」 「我是若,但并没有耍帅」 「不过真的很帅」 「搞不懂你对帅的基准」 「温柔的人就帅」 桜花说得不以为意。俊寻思起来,这个对帅的基准到底对不对呢?他还没想通,桜花又接着说 「所以你很帅」 「我不温柔也不帅」 「女孩子夸你你就该好好接受,否则当心遭天谴喔,哼哼」 桜花不知为何挺起胸膛。俊「好好好」敷衍过去。二人走在樱花树的林荫道下。风吹拂,雪白的花瓣偏偏散落。桜花忽然跑到前面,张开双臂。 然后她转过身来 「好美啊!」 俊当时心想。 你灿烂的笑容要更美得多啊。 ◆  ◆  ◆ 「好了,开饭吧」 「我开动了」 过了几十分钟。 俊和桜花来到高台,占据设在护栏旁边的桌子。 在眼前,桜花展开了便当。 食盒里放满了缤纷多彩的各种饭团,另外还有炸鸡块、弄成章鱼样子的香肠、煎蛋卷等经典小菜。不止这些,竟然还有土豆焗菜和腌泡熏鲑鱼。一道道美味佳肴丰盛无比,以至于俊都不知该从哪里下筷。 「怎么样怎么样,不枉我前一天着手准备,专程超早起床对吧!」 「嗯,这太厉害了……从哪道菜吃起呢」 俊首先将筷子伸向一块炸鸡,扔进嘴里。酱油的醇香与肉的滋味充满整个口腔。他忘我地吃了起来,接着又准备去夹第二块。 就在此时。 「为什么你好幸福的样子?」 传来一个阴暗的声音。俊和桜花猛地抬头一看。 不知什么时候,高台上出现了其他似是见过的人。 她黑头的头发,阴暗的表情,是同年级的女生。有段时间她发神经一样缠着俊,桜花出现之后她应该就不见踪影了。 本来应该是这样,可她现在正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刀,那表情就像是中了邪。 女生说道 「你不应该跟我一样吗?不应该一样生来不幸吗?可你怎么最近一直都在笑啊!」 「……到头来还是这个嘛」 俊叹了口气。不论走到哪里,魔力归零所产生灵魂『空白』始终如影随形,被空虚所吸引的黑暗无法根绝。俊心想实在不能让桜花对付拿刀的人,准备自己挡在前面。然而此时,桜花已经起身。 她毫不犹豫地挡在刀子前面。 「喂,桜花!你退后!」 「竟然拿着刀,你是想怎样?」 「桜花!」 「什么生来不幸啊。看到人家幸福就拿出刀子,那种人当然不幸了。你无可救药呢。另外,什么叫跟你一样。他很善良!所以他会幸福!他今后会和我一起充满幸福!」 桜花大喊。她的话音之中饱含真切的祈盼。然而放在此刻,这无非是在挑衅对方。女生头发乱甩,发出低沉的呻吟,拿着刀冲了过来。 俊立刻冲到她和桜花之间的直线上。女生扑向俊的胸膛。 「阿俊!」 桜花喊起来。 俊心想,你终于喊我名字了。 没有鲜血飞撒的场面。俊在紧要关头抓住了女生的手腕。但是对方以可怕的力气,两只手一起压了过来。俊被一点一点逼到了高台的护栏前面。 女生的刀继续往下扎。 「啊」 这个时候,她猛一用力失去平衡,翻过了高台的护栏,就要往下掉。俊护住了她,抓住她的手臂往回拉,结果在反作用力之下自己掉了下去。 桜花冲了过来,但没能赶上。 她一明白自己救不了俊,便跟着自己也往下跳。 「————啊?」 俊彻底惊呆了。银色的发丝随风翻飞。桜花伸手去抓住俊。俊立刻抓住她纤细的手腕往回拉,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桜花挣扎起来,像在表达她不希望这样。但俊没有理会,就这样抱着她往下掉。 然后他们就掉到了地上。 草坪接住了他们。 公园里的高台虽然设有护栏,但其实落差却并没有多大。两人滚了几圈就停了下来。在其他散步的人嘈杂的议论声中,俊和桜花不约而同地开口 「桜、桜花,你没事吧」 「你是笨蛋吗」 「你说什么」 「明明应该我来给你当垫子」 「你才笨蛋,这时候反过来才对」 二人相互争吵,同时确认彼此都没受重伤。向高台抬头一望,那个女生已不见踪影。看来是逃掉了。俊叹了口气,苦恼着不知该对桜花说什么。 是该对她的鲁莽发火,还是该对她的真挚道谢,又或者该向她道歉呢? 但纠葛纠葛的最后,俊对她说出跟这些都不一样的话 「我说桜花」 「什么事?」 「能教我战斗的方法吗?」 这话一定令她出乎意料。她眼睛瞪的滚圆。 俊面对她,说 「我想要能够保护你」 为了今后继续在一起, 为了获得幸福, 必须守护桜花。 俊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这些。那份情愫不知不觉间已在他的心间萌芽生长。想要保护桜花。放任自己脆弱无力,任凭一切暴力摧残却不加抵抗的日子,已经到头了。 桜花呆呆地注视着俊。 湛蓝的双眸中冒出大颗的泪水。 「桜花,你、你怎么了?不愿意吗?」 「从来没有……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么令我开心的话啊」 浑身都是泥和草的桜花哭起来了。 然后,她对俊讲了出来。 讲出了,名叫桜花樱的人类的故事。 ◆  ◆  ◆ 桜花樱的人生始于否定与拒绝。 她的悲剧从得到外婆隔代遗传的百花症状而起。桜花父母与外婆不睦,但还是尽到了照顾桜花的义务。但是,但凡桜花有一丁点主张『自我』就回被管,接着便被施以拳打脚踢,曾险些丧命。 也就是说,桜花樱被当成『不需要的东西』。 她的特别之处就在于,她就算这样感情也没有彻底磨灭。 某种意义上,桜花樱某或许算是个精神异常的孩子。她岂止没有心如死灰,反而开始想要去保护与自己境遇相同的其他孩子。而那个时候,她还不到十岁。 后来她暂时被交给钻研武学的外公照料,这促使她的那套理念越发强烈。 后来外公去世,桜花也被送回到家里。 突然有一次,她差点真的被父母杀掉,然后她把菜刀抢了过来,在就快扎上去的一刻停手。那个时候她十四岁。从此,父母便对她敬而远之。她的生活环境改善了,她又开始打工,努力攒钱让自己能够独自生活。 与此同时,樱花绝不放过任何进入视野的『可怜孩子』,四处奔走帮助他们。 霸凌者被一个个修理成破抹布,结果她被学校喊去训话。但她直至霸凌完全根绝为止绝不屈服。她总是乐此不疲地为受害者撑腰。 于是,她交到了一些朋友。 但有一次,其中有个朋友对她这样说 『小樱你真怪。竟然为别人做到那种份上,脑子不太对劲喔。就像不看到别人不幸,自己就活不下去似的』 令人吃惊的是,所有得到过桜花帮助的孩子都赞同这个观点。 后来她们离开了桜花。 桜花落得形单影只。 与此同时,桜花清楚地明白了一件事。 桜花樱已经坏掉了。 很早以前就坏掉了。 在绝望中度日的桜花,有天打算一个人到屋顶上吃点心面包。 在那里,她遇到了一个少年。 那个少年的眼神,仿佛就是小时候的自己。 与其去救别人,最希望的其实是拯救自己。 桜花回过神来时,自己已不由自主诉诸行动,并自称是他的英雄。 是的。不论过去还是现在,桜花樱的心愿始终只有一个。 过去,她想要成为某人的正义英雄。 然后,她渴望有朝一日能拯救自己。 「所以,我救你其实是想救我自己……希望你幸福是希望自己幸福……我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我没有让你来保护的价值啊。所以……」 「桜花」 俊坚定地,用力地,紧紧地抱住桜花。 然后,他不容分说地对她做出了告白 「我来让你一辈子幸福」 西岛俊的心愿同样只有一个。 那就是,想让桜花得到幸福。 发自内心 希望桜花 得到幸福。 这就是唯一的心愿。 第十一章 过去有希望得到幸福的对象。 现在有渴望拯救的人。 拿下胜利便是更进一步。 但是尼禄似乎完全没有那样的感慨,慵懒地说 「赢了啊」 「没什么感动也没什么反应啊」 『骨之塔』的地下室里,尼禄和俊相互交谈。 尼禄依然坐在宝座上,俊也站在墙边。尼禄挠了挠脸,说 「妾对胜利感到真切的欢喜……破天荒的战斗也令人愉悦。那是知晓其根源故事……运用降临人间的经历所制定的奇策呢。以小丑的舞蹈来说可谓精彩绝伦,应该夸奖」 「那你怎么不更开心一点?」 「唔……欢喜也好愉悦也罢,妾都只在心里体会」 「真搞不懂你的情绪到底是激烈还是低落」 「常被人这么说」 尼禄深有体会地点点头。不愧是『怠惰与喧狂的尼禄』,她有时一个心血来潮便表现得情绪格外激烈,但转瞬之后又对一切漫不经心。尼禄慵懒地张开双臂 「你要是想要个胜利的拥抱,那就来吧」 「不需要」 「就算把脸埋进妾的胸口,妾也不会生气」 「倒是生气啊」 「妾有信心触感非常舒服,别人想摸也在所难免」 「你同意个什么劲」 「既然你不需要,妾就继续继续懒得动了」 「你就那样吧」 俊随口应付道。但总的来说,他并不讨厌尼禄那种态度。 毕竟第一战还有第三幕要打,现在还开心得太早。 下一场较量将真正意义上决定命运。 安德雷亚斯将在何时选定『棋子』呢。 二人默默等待。过了一段不短的时光。尼禄最终不耐烦了,站了起来。 「诶!安德雷亚斯在搞什么鬼!『傲慢』竟然还让人等!」 就在这一刻,传来吱的声音。 地下室的门打开了。 俊和尼禄转过身去,随即不禁哑然。『骨之塔』的大门为有能力到达此处的强者敞开。但是,二人丝毫没想到此人会登门拜访。 「失敬,打扰了」 那里站着一个青年,他浑身沾满怪物的血。 他就是安德雷亚斯·冯·克莱希特·布鲁姆。 与两人相互厮杀的对手。 * * * 「连一个部下都不带……你就这么急着想死吗?」 「我希望能不被打扰地跟你谈一次。另外,就凭第七子的魔力岂能杀得了我」 安德雷亚斯彻底无视了俊,向尼禄要求对自己尽待客之道。 尼禄也觉得地下室容纳三个人太小了,便答应了他。 她带着俊和安德雷亚斯前往了平时不开启的餐厅。 这个餐厅积着厚厚的灰尘,宽敞但阴暗。天花板上挂着没点亮的大吊灯,墙上装饰着交错的剑与描绘地狱风景的画作,还有葡萄花纹的浮雕。 安德雷亚斯分别在长长的餐桌凉透落座。俊默不作声地站到墙边。 安德雷亚斯开口说 「在最终战开始前,我想过问身为王的资格」 「……胡扯就免了吧。妾等被扔进的就是一口不战斗就要死的大锅,这就是炼蛊。命运面前没有什么资格或者大义」 「是吗?我不这么认为。既然有一个人要存活到最后,那就应该让合适的人来抓住胜利」 安德雷亚斯激情洋溢地主张,每次开口便尘埃飞舞。他面前那块边缘花纹像蜘蛛网一样的桌布已然脏到了那个地步,但他丝毫不在意。 他不顾衣服被弄脏,把脚翘起来,对尼禄说道 「我问你。你当上王之后准备怎么做?」 「什么都不做」 尼禄答得毫不迟疑。尼禄这么回答也理所当然,她甚至明示要把王位让给只是代理身份的俊。此时,俊发觉到一个问题。 他自己同样没有统治地狱的意愿。 俊篡取王位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拯救桜花。 (既然打算要赢,那些是也应该先考虑好……是吗?) 俊深思起来。地狱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许多人饱受其苦。俊觉得,自己或许也该顺带直面那件事。 在另一边,安德雷亚斯听到尼禄的回答后眉头深锁,那对蓝眼睛里冒出轻蔑之情,咒骂般说道 「不愧是『怠惰与喧狂的尼禄』啊,对王国的正确统治丝毫不感兴趣」 「然后呢……你又有什么打算呢,安德雷亚斯?你要如何起舞?」 「首先防止觊觎王位的家伙出现,把『肮脏的血』全部处决」 俊肩膀一抖。那是宣布要将第九子以下所有王之子全部杀掉。王的庶子明明绝大多数没有力量,一直纯粹为了活命便要拼上全力。 听到安德雷亚斯的宣言,尼禄叹了口气。 「没想到你想成为暴君啊。哎,真没有意思,一点也不愉快」 「然后,我要让地狱比父王在位时更加强大,要让地狱的威光照到天的尽头。所以,我还有另一个目标」 安德雷亚斯打了个响指,从半空中取出酒杯。酒杯里倒有红色的酒,酒杯表面倒映出他充满自信的面庞。安德雷亚斯轻轻地说 「末日战争——我还要夺取天堂」 这是一则宣誓,将打破历久维系的宝贵平静。 俊顿时感到仿佛全身血液被冻住的错觉。 竟打算发动地狱和天堂的战争,简直疯了。那将会血流成河,染红天际,咆哮不绝,星辰陨落。夹在中间的人世搞不好会末日降临。 「完全明白了。看样子与其让你来,还不如妾坐上那位置强多了」 尼禄举起双手。安德雷亚斯忽然抓住她的手,向她投去舔舐般的视线。 尼禄美丽的脸拧了起来,说 「怎么,你那猫舌头一样刮人的视线」 「听不懂你的比喻……尼禄,你出生的顺序与你母亲的罪过才导致你排名第七,你自身应该十分高贵才是」 「是吗?可能是这样吧,不过妾不记得了」 尼禄像唱歌一样答道。俊吃了一惊。尼禄排行第七,母亲自然是贵族,但没想到竟是得到安德雷亚斯承认的血统。这时,安德雷亚斯继续往下说 「我在第二局失去了大量魔力,但你的代理人——『肮脏之血』的魔力肯定比我更加贫乏。你们胜算很小。另外……我可以保你一命」 「你说什么?」 「只要你主动认输,我就让战斗停在第二局结束,把输家的罪过全部推到『肮脏之血』身上,把他处死。然后我会迎娶你,疏通大会运营方。你意下如何?」 安德雷亚斯甜腻地说道。俊眼睛眯了起来。 尼禄和安德雷亚斯生于同一位父亲,二人结婚属于近亲相奸。但是,这在地狱并未视为问题。既然如此,尼禄的生命的确能得到保障吧。但以尼禄的脾性恐怕不会答应。 尼禄究竟会如何回答呢? 俊一言不发,等待尼禄选择。 尼禄粲然一笑,端正的面庞扭曲成卑鄙的模样,奸笑道 「白痴啊你!你是说让本小姐只接纳你?完全当你软乎乎的肉器?那种狗屎人生能让谁感到愉悦!妾乃『怠惰与喧狂的尼禄』!厌倦一切,只寻求混乱的女人!能当什么贤妻良母!」 尼禄捂着肚子高声狂笑,双腿没品地乱蹬。 面对她发疯似的言行,安德雷亚斯顿时面色铁青。但没等他的愤怒超越恐惧,尼禄抢先声明 「另外,你骗人呢,安德雷亚斯?」 「你说、什么」 「要是真有能够说服大会运营方的人,那绝对是绝世天才。他们岂会信服于区区『王之子』的口舌。妾若真照你说的主动认输,下一刻妾便会被行刑者摘下脑袋吧」 「……那难道,不是宝贵的牺牲吗?」 「你那臭理想在妾眼里就是垃圾」 安德雷亚斯捶打玻璃地面。血一样的鲜红色展开。 他脸上浮现憎恶之色,把手神向尼禄。 这一刻,剑锋抵在了安德雷亚斯脖子上。 「到此只为」 俊消除了魔力,拔出装饰在墙上的剑,拿下了安德雷亚斯的背后死角。 「……原来如此,魔力异常吗」 「算是吧。于是你要怎样?被抹了脖子还能对付尼禄吗?」 安德雷亚斯想了片刻,然后举起双手站了起来。俊细细地呼出一口气。 安德雷亚斯耸耸肩,轻声说 「说到底,在继承战的局外杀死对手是犯规行为。交涉既然破裂,我当然什么都不会做,直接打道回府」 「是吗,那赶紧滚吧」 「但是尼禄,你别忘了。该赢的是拥有信念的一方」 瞬间刮起金色的风。那金色激烈盘卷,包裹安德雷亚斯。当华丽的风散去之后,那里已没有他的身影。剑从俊手里松开,掉到地上。尼禄吐了口口水。 然后就只剩下一件尘埃满布的餐厅。 * * * 安德雷亚斯回去了。 这就表示,他要挑选下一颗『棋子』。 俊和尼禄回到『骨之塔』的地下室,在水晶球前等待。 「差不多了吧」 「嗯……来了呢」 不久,上面浮现出一个名字。 由血字组成的那个名字出乎意料。 二人相互看了看,尼禄先开口了 「看来『原罪』让安德雷亚斯消耗了大量魔力。下面会是一场恶人中『人类对人类』的战斗」 「嗯。但是我的魔力更少,已经召唤不了人类中臭名昭著的恶人。要对付这次的对手,最合适的『棋子』是……」 这次俊没有去翻名册。他已从自己的知识中确定,非他莫属。然后,俊宣布 「就是他了」 塞巴斯蒂安·莫兰 就这样,托付最后命运的对象确定下来。 不论是笑还是哭,小丑的舞蹈都将收场。 棋盘战斗游戏首轮,终幕即将打响。 第十二章 塞巴斯蒂安·莫兰上校是何许人也? 他既不是历史上留名的屠杀者,也不是故事中的主角或者对手。 莫兰上校是福尔摩斯系列中的反派角色之一,《空屋冒险》中登场的枪杀案凶手。他虽然是个大恶棍,但被囚禁在永恒牢狱之中也仅仅只是勉强擦边。换而言之,召唤他不需要太多的魔力。 俊决定使用所剩的力量来召唤他。 「罪人啊,王之子向汝宣告」 地下室里写上了新的血字,俊的声音回荡开来。他手伸向前方,随即红丝线开始在半空中泅泳。但似乎因为魔力不足,这次出现的丝线很少。 俊在当中探寻他想要的那根线。 「来吾之身边侍奉吧,来吾之座下臣服吧,到吾之面前跪拜吧。准许汝离开牢狱,准许汝解开锁链。吾已恩准,速来吾之近旁。卢克雷齐亚·冯·克莱希特·布鲁姆召唤汝——」 红丝线呈波状抖动跃舞。 俊站在漩涡的中心,向他的目标呼唤 「俘获猛兽的高超猎手啊,犯罪界拿破仑的心腹啊,卓越的射手啊。百年之罪由吾承担,千年之罪由吾背负。来吧,来吾身边。被天下一切所抛弃的汝,快来为吾所用——」 瞬间,一根红丝线在俊的眼前绽放光辉。那根丝线散发出硝烟的气味。 俊毫不犹豫地把他抓在手里。 ————普普通通的牢房映入视野。 他被苏格兰场下狱。他用那张矫健却又给人以邪恶印象的脸庞看向俊,蓝眼睛里露出凶光。 这位半老的好战男人纹丝不动。 俊毫不畏惧,对他说 「投入吾之帐下吧,塞巴斯蒂安·莫兰!奖赏献于汝手!荣誉照耀王冠!无所吝惜!」 莫兰发现了俊,但依然纹丝不动。他坐在牢房的床上,保持着被俘之身。俊突然大声补充道 「只要你愿意,王冠可以献与你的主人!你不希望吗?」 莫兰张大了眼睛。他伸出手,粗鲁的手掌抓住了俊的手。 响起锁链破碎的声音。 瞬息之间,牢房彻底粉碎。 男人已被捕那夜的作案行头——戴礼帽,身着晚礼服衬衫和大衣的形象站在俊的面前。 俊喊出他的名字。 「塞巴斯蒂安·莫兰」 矫健的猎手。枪法在印度军中首屈一指的男人。 暗夜的狙击手现身于此。 * * * 「是因为……体内魔力量太低了吗。所以才选择我这个败给『耍小聪明的畜生』的家伙」 莫兰开口便这样说道。这样省了不少事。但是,选择他的不仅仅出于这个理由。因此,俊摇了摇头,竭力向他劝说 「面对这次的对手,您的力量不可或缺。请助我一臂之力」 「为什么?对手是老虎?」 「具体的我不能说。当开始的时候,您就全明白了」 莫兰的胡须猛地一摆,嘴上露出讽刺的笑容。 「少年,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听你的?」 「当侍奉的对象在『继承战』中登上王位之时,做出贡献的『棋子』能够实现任意一个愿望。从您刚才的态度看,是有愿望的吧」 莫兰没往下说,思索起来。 尼禄红唇一弯,笑着说道 「喔?有愿望啊。那就有交涉的余地呢。反正妾一丁点搞不懂为什么选择这家伙。其他的王候补应该也都莫名其妙吧」 「她说的没错。我认为『莫兰上校』正是这次的不二人选,所以召唤了您。但是,其他王室应该不会这么看……当中的含义,您应该清楚吧?我想让您把愿望托付给我」 俊真诚劝说。莫兰露出打量的目光,俊坦然接受。莫兰也应该清楚。他跟留有选择余地的伊丽莎白不一样,几乎不可能被其他王候补召唤。若不抓住这个机会,恐怕再没可能实现愿望。 最后,莫兰道出了自己的愿望——那也是他的衷心。 「我想让你把詹姆斯·莫里亚蒂从莱辛巴赫瀑布潭底救上来」 「只要你希望」 俊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詹姆斯·莫里亚蒂的永恒牢狱,正是与那位夏洛克·福尔摩斯一决雌雄的瀑布潭底。改变那个环境对王来说易如反掌。 得到答复后,莫兰竟低下了头。 然后他开口说道。此时的口吻与他那犹如残忍缩影的面容毫不搭调。 「谢谢。既然如此,我就称呼少年为长官sir吧。直至您大愿达成,我都是您的枪,您指哪里就打哪里」 「感谢您的敬意。我一定会当上王」 俊答应下来。契约成立。 此时此刻,『棋子』与『主人』的关系即已结成。 落下帷幕的钟声,即将敲响。 第十三章 做了个梦。 梦到了桜花樱。 在梦中的最后, 她美丽地笑了。 「尼禄……有没有酒?」 「有是有,但你不是在人间世界里上高中吗?是可以喝酒的年龄吗?」 「我现在就是个魔族……拜托了」 「哼,这么颓废啊,软弱的家伙。但妾同情你。那就来点烈酒吧。但别喝太多哦,男人喝闷酒可不好看」 「谢了」 然后俊得到一只透明的瓶子,里面装满红色的酒。他想起酒吞童子的事,皱紧眉头。不过,这就虽然度数很高,但喝起来就是普普通通的酒。 没有掺进女人的血。 俊回想起地板上扩散开来的鲜艳红色。不断流出的血的触感在手中重现。俊心想,那一定很痛,一定很难受吧。就算那样,桜花樱还是笑着。 她张开嘴唇,说出最后的话。 ——■■■■■。 (现在不能去回想那句话) 俊恍恍惚惚地踏上台阶,一边摇头一边继续往前头。 (想起来的话,这次心肯定会垮掉) 俊独自登上了屋顶。 走到一半,他听到挥锥子的声音。 那是耳男正在雕夜长姬的塑像。 活下来的恶人不会被重新关进牢狱,会继续留在主人身边。 但耳男无意享受自由。他要了一个房间作为工作室,此后一直窝在里面闭门不出。他说:『我工作的时候,请绝对不要进入工作场地』。他似乎要把夜长姬那充满童真的笑容刻成菩萨像。 此后,俊就再也没有和耳男见过面。 俊觉得不便去打扰他,便渐渐远离了那铿、铿的声音。他继续踏上石台阶,来到屋顶,向红黑色的太阳瞪视,当即拿酒大口喝了起来。 火烧般的戳热感在胃里翻腾。 他摇摇晃晃地往前走,抱着酒瓶嘟哝着 「桜花……我好想你……好想见你啊」 想见到那张焕发春光的笑容。 想见到那个坚强却又脆弱的少女。 「桜花……我好想你」 「您是心中怀着懊悔,长官sir?」 忽然传来声音,俊抬头一看,只见莫兰站在那里。 他将手里提着的两只空酒杯轻轻举起,说 「听miss尼禄说长官sir这里有酒,能让我讨一杯吗?」 「啊,行,想喝就喝吧」 「看上去像红酒,但却是完全不同的东西呢。独有烈性却没有醇香,但这有劲的味道还不赖。真是不可思议的佳品」 「这是地狱的酒」 俊答道。不过这几乎不能算是回答。但莫兰什么都没说,二人一言不发继续喝了一阵。但突然间,莫兰又翻出刚才的话题 「您是心中怀着懊悔吗,长官sir?」 俊听到这话,嘴巴一拧,咒骂似的对莫兰开口 「这种心情你不也深有体会吗?没能保护重要之人的绝望」 「是啊,此刻我内心的心情恐怕和您很像」 莫兰是莫里亚蒂的心腹。但莫里亚蒂消失在莱辛巴赫瀑布的潭底,莫兰也没能击杀敌人。毕竟对于夏洛克·福尔摩斯这位世纪大侦探,岂止莫兰杀不了他,『连作者』都杀不掉他。 「我没能为那个人办成任何事,就连杀掉『耍小聪明的畜生』都办不到。然后,那个人现在依旧沉在瀑布的潭地。但是,我总算盼到了洗刷污名的机会」 莫兰重重地晃了晃酒杯,然后他注视着俊,说 「对长官sir的召唤,我无比感激」 俊没有回应。他手攥得紧紧,以充满紧张的神色回望莫兰。俊张开嘴,但又闭上,一番犹豫后说 「一切等到胜利之后。你救莫里亚蒂,我救桜花樱」 「是,荣誉与我和长官sir同在」 莫兰举起酒杯,俊与他干杯。 二人将红色的酒一饮而尽。 不久太阳西沉,后又升起。 同第一位『王之子』为对手,真正的最后一战即将到来。 战斗游戏不久开始。 到那时候,俊说不定会被莫兰杀掉。 俊这样想着坚定决心,起身着手准备。 第十四章 伊丽莎白登场迎来骂声。 夜长姬登场得到了困惑。 那塞巴斯蒂安·莫兰呢? 莫兰的登场同时得到了奚落和掌声。 也就是说,莫兰的罪行就是『那种程度』,并符合『大众的理解范畴』。俊自知不利。莫兰累积的罪业不深,魔力不高,无法使用伊丽莎白那样的大招。 (但是,莫兰本来是『射手』) 他在《空屋冒险》中射杀罗纳德·阿戴尔,尝试狙击夏洛克·福尔摩斯。其本领在印度服役期间得到高度认可,首屈一指。 他是矫健的猎手,本身的战斗能力十分高超。 问题在于,一般手段对这次的对手绝对行不通。 准备工作有条不紊地推进。不久,对手出现。 安德雷亚斯面前站着一位高高瘦瘦的男人。此人眼窝深陷,面容严肃。 瞬间,莫兰从虚空中取出气枪。那是开枪于无声,威力巨大的武器。是过去他的主人委托失明的德国工匠打造的武器。 莫兰将那支枪的枪口对准了俊。 他把枪口直指俊的额头,以压抑的口吻问过去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一旦害怕便前功尽弃。俊坚定地盯着枪口,坦坦荡荡地答道 「无非就是,我们的敌人是詹姆斯·莫里亚蒂」 犯罪界的拿破仑。 稳坐于千丝蛛网中心的恶棍,就在眼前。 * * * 詹姆斯·莫里亚蒂。 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头号死敌,曾与福尔摩斯一同掉进莱辛巴赫瀑布潭底的男人。而且他不是别人,正是莫兰的主人。 安德雷亚斯之所以选择他,是因为所剩下的魔力只支持召唤人类恶人,此外应该还总结了第二幕败北的教训。他突然查找人间的知识,选择了最为诡计多端之人。 莫兰低沉地问俊 「你让我和他打?」 「没错。正因为你对他知根知底,所以我才选择了你。换做别人未必能识破诡计。另外还有……莫兰,你好好想想。你如果想救詹姆斯·莫里亚蒂,就绝对不能让他取胜」 「何出此言……」 「你让莫里亚蒂胜利,对面的主人当上王试试。到时候莫里亚蒂会许愿什么,你不会猜不到吧?」 莫兰诧异地张大双眼,整张脸呆住不动。 俊点了下头。然后,他说出『莫里亚蒂』的愿望 「与夏洛克·福尔摩斯再次一决雌雄」 詹姆斯·莫里亚蒂是作者柯南·道尔『只为杀死福尔摩斯』而创造出来的人物。柯南·道尔想让自己的角色死亡,为他准备了最后的舞台。所以,莫里亚蒂不过是一个用来达成目的的舞台装置。夏洛克·福尔摩斯需要死敌,所以创造出一个犯罪王。但作者也最终抵抗不了读者的声音,让夏洛克·福尔摩斯复活了。 而结果,只有莫里亚蒂被留在了莱辛巴赫瀑布的潭底。既然这样,当然会这么想。 ——————那种事岂能承认。 「王所能实现的愿望只有一个。哪怕在与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再战中取得胜利,他又会再次被囚禁在瀑布潭底。您要是想将他从罪业之苦中拯救出来,那么只有在这里击败莫里亚蒂本人」 莫兰的手指没有松开扳机,也没扳下去。气枪应该能够发射。但莫兰突然放下枪口,脸上写满了苦闷,激烈摇头。 「要救他必须先杀了他……多么矛盾啊」 「『对喜欢的东西,怎么能不去诅咒不去杀掉不去争抢呢』。为了拯救想要守护的人,哪怕对方是神也该杀掉。难道不是吗?」 「说得轻巧」 莫兰仰望天空。接着,他向俊尖锐地注视过去。俊坦坦荡荡地承受住他的目光。凝重的沉默持续下去。但在绝对开始的信号即将响起之时,莫兰迈出了脚步。 他像吃人的老虎,缓缓走来。 像战友一样,站到俊的身旁。 「无可奈何……事已至此,就来一场下克上吧,长官sir」 「嗯,拿下胜利」 俊点点头,莫兰举起气枪。 战斗的钟声响起。 莫里亚蒂开口 「让我们开始讲座吧」 下一刻,整个舞台变成了街区。 那是维多利亚王朝的伦敦闹市。 * * * 回过神来,俊与莫兰已站在一条背街小巷里。 「——这里是」 远远能看到灯火通明的马路与拉客马车穿行的景象。但是小巷里路面未经维护,垃圾成山,头上还晾晒着衣物,整体上十分昏暗。在公共住宅门口,一群男人正赌得起劲。然后传来孩子们嬉闹的声音,他们光着脚跑来跑去。 眼前的一切太过真实,令俊感到一阵眩晕。 但是,这里是莫里亚蒂以魔力创造出来的战场,不过是精致的虚构之物。 俊和莫兰在舞台上还寸步未动。俊绷紧神经。 孩子们继续一边唱歌一边玩耍,其中有个要从身边穿过。 瞬间,莫兰开枪。 少年的脑袋像石榴一样爆开,鲜血和脑浆撒了一地。少年痉挛着倒在地上。 俊不禁大喊 「莫兰,你干什么!」 「长官sir请看,他拿着匕首,而且还是双刃。那不是小孩子的玩具」 少年的遗体没有消失,但周围的反应并无变化。男人们依旧热火朝天地打着扑克。其中一人拍出一张红心a,激动起身。 正当枪拔出来的那一刻,他脑袋被气枪射开了花。 莫兰绷紧神经,说道 「我知道教授的行事作风。他使用天才头脑建立犯罪组织,从不弄脏自己的手,把计划布置给手下并实现目的。著名的手下应该是被单独受监吧,不过『喽啰』的话,再多都能随意调遣」 「总之跟酒吞童子的鬼部下是一样的吗……不,不知道本体人在哪里,无法判别是谁敌人,现在的情况要更加棘手得多吧」 「酒吞……那是什么?」 「无关的事。莫兰,去找莫里亚蒂吧。他应该在这个舞台之中……这条街道的某处」 俊和莫兰冲到大路上,从来往的二轮马车、拉货马车、四轮马车旁边惊险窜过。 走了一段路,中心广场呈现在眼前。 露天摊位上堆着农作物,有温室栽培的品种,南方舶来的品种。能听到卖花姑娘拼命叫卖的嘹亮嗓音,路旁还有街头艺人。 当卖鱼贩和人偶剧场的吆喝声相重叠的瞬间,旁边堆积的梅子小山爆炸了。俊倒吸一口凉气,不知从哪儿向他们进行了狙击。 莫兰看穿了射击线,射杀了卖布甸的小摊老板。然而在这之后,子弹纷纷向他们飞来。俊和莫兰在地上打滚逃窜,用堆着卷心菜的台车当盾牌躲到后面。 卷心菜摊主举起斧头。莫兰用气枪枪托重击其面门将对方放倒,随即把枪口塞进男人嘴里,扣下扳机。敌人流着血,再也不动了。 但是下一发狙击擦过莫兰的脸颊。 形同乱战的战斗持续下去。 俊和莫兰在街上东奔西跑。 他们登上了高的建筑,找过福利院,查过钟塔。 但是,『喽啰』没完没了,莫里亚蒂不见踪影。 「……奇怪。既然掌握我们的动向,应该是在能看清我们方位的位置。但找遍了像样的地方都没发现踪影」 「长官sir,子弹数量虽然不受限制,但我魔力毕竟有限。就快见底了」 莫兰报告道,擦了把汗。此时,秃头壮汉两手拿着切肉菜刀愤然起身。 类似的家伙一共有三个。 莫里亚蒂显然有对这场较量做了精心布局。 (既然如此,就算安德雷亚斯藏了起来,莫里亚蒂应该掌握着我们的情况。制造出如此大规模的街区,想必他的魔力已经耗尽,几乎无法动弹才对……他在哪里) 随着一阵怪叫,切肉菜刀砍了下来。 莫兰从壮汉胯下钻过,开枪。他射击裆部,目的在于让对手无法战斗。效果十分显著。又一个敌人掷出斧子,莫兰惊险躲过,以跳舞一样的动作用腿缠住那人的脑袋,直接骑在敌人肩上对着头顶一枪打穿。接着,他与最后一个敌人正面交锋。敌人已经拔枪,乱七八糟一通猛射。莫兰动也不动,举起自己的气枪,射击。 精准的射击击穿男人的额头。 但是,莫兰的侧腹渗出了血。 「莫兰!」 「已经、撑不了太久了……长官sir……教授在哪儿……」 俊慌张起来。 这到底该如何是好。 思来想去,俊突然像是遭到雷击一般发觉到一件事。 * * * (我们会不会小看了莫里亚蒂……小看了犯罪界的拿破仑?) 莫里亚蒂在开战之际出没于这片街区。 所以俊和莫兰『笃定』他就在这里。 这样想本来并无问题才对。因为除了擂台之上,莫里亚蒂应该没有其他容身之处。现在战斗的舞台被维多利亚王朝的伦敦街区所埋没,周边布下了一旦离开便会立即死亡的结界,所以谁都无法离开这里。 「但是……慢着」 俊想起几天前尼禄说出过的话。 『要是真有能够说服大会运营方的人,那绝对是绝世天才。他们岂会信服于区区「王之子」的口舌』 言下之意,天才的话并不是不能说服他们? 莫里亚蒂最强大的能力就是掌控人心。然后他被召唤后过去了几天,留给了他时间。 俊想到了一种可能,在大道上飞奔起来。 「莫兰,这边来!」 「有何策略?」 「就别问了!」 俊奔向舞台边缘,也就是街道的尽头。一旦离开这里就会完蛋,当触碰运营方所布结界的瞬间就会丧命。但俊调整好呼吸,跳到了外面。 有种时间停住一般的感觉向他袭来。 脚踩在舞台之外坚固的地面上。 「果然——就是这样」 边缘的结界被解除了。 恐怕某个大会运营人员被莫里亚蒂说服这么做的。 既然这样—— 「莫兰!莫里亚蒂在观众席上俯瞰全场的位置」 「长官sir,干得漂亮」 莫兰飞奔而起。然而观众之多不计其数。虽然地点范围被缩小,但要找出某个人又谈何容易。但莫兰是位卓越的射手,冷静的观察者。 最为关键的是,他不可能看错主人的脸。 他如猛虎一般在观众中间奔驰。 不久,他找到了那个人。 『教授』坐在观众席上一动不动。 莫里亚蒂不准备狼狈逃跑,静静地举起手枪。 ————枪声响起。 俊在稍远的地方见证了那一幕。 莫里亚蒂的子弹完全射偏。莫兰一击射穿他的手,贯入他枯瘦的胸膛。不久,莫里亚蒂感慨颇深地说 「你成长了啊,莫兰」 「承蒙夸奖不胜荣幸」 莫兰深深低头致意。莫里亚蒂一点一点化为灰烬。 他已然纹丝不动。 犯罪界的拿破仑坦然接受自己的第二次临终。 第一轮战斗终幕,塞巴斯蒂安·莫兰 vs 詹姆斯·莫里亚蒂。 胜者,塞巴斯蒂安·莫兰。 蛛网之王再次沉入汹涌的瀑布潭底。 间章·过去3 来讲讲桜花樱的故事吧。 这是最后的故事。 「要倾囊相授,我不会放水喔」 「……烦请手下留情」 从那天听桜花讲述自己的人生,俊便在她的教导下学习战斗的方法。从夺取武器的方法,突击软肋的方法,再到有效打击法加迷眼招式,还包括作为弱者应战时的思想准备,她都传授给了俊。 另外她还和俊一起跑步和做肌肉训练,帮俊提高基础体能。 桜花的手脚像鹿一样健壮,若无其事地便完成了训练科目。再看看俊,俨然奄奄一息。桜花瞥了眼上气不接下气的俊,轻描淡写地说 「再加十圈兔子跳吧」 「慢着慢着慢着,给我慢着」 俊连忙阻止。再继续蛮干下去真的会死。但桜花蹲下来,盯着俊的脸。银发飘逸,她天真无邪地歪着脑袋,说 「不是说好要保护我吗?」 「你这家伙……这是耍诈」 「嘿嘿,因为说好的嘛」 桜花羞涩地笑起来。 看着她灿烂的微笑,俊感到身上的疲劳飞到九霄云外。 二人主要在绿地公园或学校后庭里进行锻炼。那些地方都有樱花盛开。桜花常常注视着那吹雪般漫天飘落的白花瓣,而俊则不厌其烦地看着那样的情景。桜花发觉俊的目光,调皮地笑起来 「你那样死盯着,不是让我害羞嘛?」 ——那是一个春天。 ——桜花永远都那么美。 俊对那时的回忆,充满了『快乐』。 吃过桜花做的蜂蜜腌柠檬;重新挑战了那天浪费掉的便当;累死摊成大字结果桜花闹着玩骑到身上;疲惫之时两个人一起坐在水池边什么都不做……在度过的这些时光中,总有樱花静静飘落。 那一片片花瓣都承载着宝贵的回忆。 俊再次向桜花许下约定。 「就像你答应要让我幸福,我绝对要让你幸福」 「你这么说,就像是求婚了啦」 「不论疾病还是健康,我都会守护你……」 「这、喂,不要开玩笑。真是的,我脸都全红了啦!」 桜花爱笑 爱说话 爱开玩笑。 然后,她死了。 ◆  ◆  ◆ 「我想写封信」 几天后,在屋顶上。 桜花神采奕奕地这样宣称。她背靠蓝天,高高地挺起胸膛。俊看着樱花推荐的福尔摩斯文库本,沉默了几秒钟。俊稍稍思考后,问她 「写给谁?」 「写给你!」 桜花指向了俊。俊不解,歪起脑袋。除了上课的时候,俊基本都和桜花在一起,事到如今应该根本没有写信的必要。桜花应该看出了俊有疑问,主张 「很多事情,嘴上不方便说的吧」 「我不会。你有吗?」 「嗯,有一点」 「我有点伤心啊」 「什!别伤心啊。只是『现在』难以启齿的内容」 桜花说着,取出了便笺。她完全不怕制服被弄脏,趴在地上写了起来。俊想偷看她些什么,但桜花用全身挡住不让看。 「不许你擅自看!」 「那就别当我面写啊」 「我想写完就交给你。等一下吧」 然后桜花苦思冥想,停下了笔,不顾身上被弄脏左右打滚。她花了好久一直写信。俊坐了下来,在旁边等她。 时至今日,俊不由心想。 要是那时强行偷看的话,会不会有所改变呢? 同时俊也很清楚。 肯定什么都不会改变。 因为,命运已经注定。 「写好了!」 桜花爽快地说道。她把心装进信封,贴上猫咪图案的封缄,然后交给了俊。俊马上就想看信,但桜花连忙拦下来。 「不可以。你敢看我就发火了」 「这是什么话。那我什么时候能看啊」 「我想想……当你确信决我『绝对』不会发火的时候就看吧」 什么啊那是……俊当时就觉得奇怪。 现在想来,当时自己就应该多琢磨一下那句话的含义。 「说好了哦」 桜花笑靥如花。 俊完全没有料到那封信上的内容。 他怎么也想不到,那是遗书。 ◆  ◆  ◆ 又过了几天。 那天天高气爽,万里无云。 俊和桜花一起去上了学。他们住的地方绝对不算近,不论如何都要绕路才能汇合。就算这样,她们依旧一天不落地从一早起便见面。 「嘿!」 「行了行了」 桜花登上路旁的缘石,俊执起她的手。两人就像小孩子一样嬉闹。桜花向握住俊的手指一用力,从缘石上跳下路面。俊轻轻把她接住后继续往前走。走了一会儿,桜花又登上缘石。 俊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又牵起了她的手。桜花一跃而下,他又把桜花接住。 二人一路重复着这种事,来到了学校。 桜花向俊投去灿烂的笑容,说 「今天我做了训练后吃的简单食品,敬请期待吧!」 「好开心啊……是什么?」 俊问了过去,桜花便拍了拍书包旁单独跨着的布袋,得意洋洋地讲出里面的内容。 「奶酪、火腿加自制橘皮果酱制作的三明治!」 「听着就让人嘴馋」 「呵呵呵,你的胃已经被我牢牢抓住了呢」 「哎,是抓住了」 「真老实~」 「只对你」 桜花戳了戳俊的脸蛋,开心地呵呵一笑。 两人多少话都聊不完,并肩走进了校门。过去欺负过俊的学生们向俊投去恶毒的目光,但俊华丽地无视掉了。 二人止步,面对面,高高举起一只手,相互击掌。 「再见咯」 「午休见」 但是,这是他们最后的平静。 紧接着,那起事件就发生了。 匪徒占领事**高级中学事件。 ◆  ◆  ◆ 两小时后。 那个男人一言不发地梭开教室门。 那是任谁应该都妄想过『搞不好真会发生』的一幕。但是真正遭遇到的时候,行动起来的人却一个都没有。一切看上去就像一场可笑的闹剧。 那时晴空万里。 天空蔚蓝,平静的风载着飞舞的樱花花瓣从敞开的窗户里送了进来。 花瓣还未落地,男人拔出菜刀。 他先后砍伤老师和几名学生。 一阵刺耳的沉默过后,惨叫声爆发出来。 「给我闭嘴!谁敢动就宰了谁!」 男人大喊。然后,他一边随意挥砍学生,一边到处张望,显然是在找『什么人』。 最后,他的目光停在了俊的身上。 「……我?」 然后这个歹徒开始自供。他本来就对学校有怨气,然后有天做了个毛骨悚然的梦之后,看到和女生一起上学的男生就无端地火冒三丈,下决心行凶。 其他学生慌慌张张从椅子上摔下去,但还没能逃跑。 有人目光在俊和歹徒之间往返,嘀咕起来 「喂,既然盯上的是你你就赶紧去死啊……赶紧去死啊!」 没有人反对。俊明白过来。 这是全班集体的意见。 大家渴望出卖俊来平息歹徒的杀意。俊明知是这样,但没有绝望。他很清楚,人和魔族终究无法相容。他反倒对牵连大伙而感到过意不去。他缓缓站了起来,向歹徒面前走去。 「你冲我来,不要伤害其他人」 他从桜花那里学到了夺取武器的方法,知道如何战斗,如何取胜。所以,他觉得没有问题。 所有人都能得救。 正当他这样认为,并准备行动的时候。 ——————咚 几个同学在俊的背后奋力推了一把。 然后,俊的侧腹被插在了刀子上。 ◆  ◆  ◆ 好痛。 好痛,好痛,好痛。好烫。 俊早已习惯痛楚,但显然『直连死亡』的剧痛依然伴随着恐惧。但也有件幸运的事。歹徒的菜刀被这一下弄断了。 刀一旦拔出来,俊很可能会大量失血而死。 歹徒一边啧舌,一边取出缠在肚子上的第二把刀。 他杀了俊之后打算怎样?他已经杀了人,就算失去了要杀的目标,依旧很可能继续占领教室。同学们的行为太愚蠢了。 俊忿恨于这沉重的事实,继续直面眼前的死亡。 就在这时。 「你在做什么!?」 声音传来。 俊思考。 不能过来。她在其他教室。一定别趟浑水,逃走才对。 同时俊又心想。 他,早已认定。 桜花樱是唯一的 他的英雄。 ◆  ◆  ◆ 「阿俊!」 桜花闯进教室,在俊的跟前蹲了下去。她确认伤势后又面对歹徒。 银发飞扬,桜花樱大声叫喊 「休想杀他!」 啊啊……俊流下热泪。 ——桜花。只有你想要这样。只有你不会让我去死啊。 然后,俊的英雄继续悲痛地叫喊 「就算我死,也不会让你们杀掉他!」 俊诧异地张大双眼。 桜花下定了必死的决心。仔细一看,她浑身正细微地发抖。她其实也很害怕。毕竟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高中生。俊拼命往前爬,血流出来,疼痛更加厉害,但他拼命诉说 「桜花……逃啊。你快逃啊」 「不要」 「就算我死……你也要活着……桜花」 「你要是死的,我就随你一起死」 接着,桜花直面歹徒。 歹徒狰狞一笑,菜刀反射着寒光。 樱花行动起来,动作精准而迅速。然而,她却遭到来自始料未及之处的妨碍。一个眼部受伤,眼睛被血糊住看不见的女生,在混乱之中抓住了桜花的脚。 「……救救我」 「……!」 就算这样,樱花还是抓住了歹徒的手臂,接着二人扭打起来。俊拼命想站起来,迫切地想要插进二人中间,为桜花当盾牌。 可事与愿违,他的身体丝毫不听使唤。他诅咒一切,他憎恨扑向桜花樱的残酷命运,也包括自己。歹徒的手猛地一挥,桜花的喉咙划出一道红线。 鲜血喷溅。 但就在男人因此眼睛被糊住的瞬间,桜花抢下了菜刀。 她根本没有瞄准的余力。 于是,桜花樱把刀深深扎进歹徒肚子。 这一刻,她要下地狱的命运便已注定。 ◆  ◆  ◆ 樱花。 樱花绽放着。 被平静的风儿载着,落在血泊之中。 一点一点,一点一点 俊靠近桜花。 「桜花……桜花」 他不顾肚子上插着断刃,把桜花抱了起来,用颤抖的手押注桜花的伤口。但一切都没用。桜花已经流了太多的血。桜花微微一笑,轻声地说 「对不……起……没能……当上……英雄」 「那种事怎么都好。不要啊,不要啊,桜花」 「没事……的。就算、没有我……也……没事、的」 「桜花!」 「把信、读了吧」 最喜欢你了 她含着笑,阖上了眼睛。 ——那是一个春天。 ——桜花永远都那么美。 第十五章 为拯救桜花樱的战斗第一轮,宣告结束。 朝着改变她残酷命运的目标,迈进一步。 俊深深地叹了口气。 此身背后传来声音。 「赢了啊」 「尼禄……真少见啊,你居然一打完就出现」 俊这样答道。维多利亚王朝的街区分崩离析,化作灰烬消失。莫兰正被送往急救室,最终战的清理工作已紧锣密鼓地完成。 后面应该会听到大会运营方宣布胜利。 安德雷亚斯站在擂台的另一边,目光低垂一动不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总之那个样子令人毛骨悚然。 尼禄看着安德雷亚斯,双臂在胸前交抱。 「哼哼,妾乃『怠惰与喧狂的尼禄』,知道会有愉快的事情发生就出现了」 「何出此言……」 「你该不会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天真天真」 尼禄摇了摇头,愉快地笑起来。 俊准备问她这话什么意思。 此时,大会运营方的魔族站上擂台之外的台上。 「久等了。下面将宣布尼禄大人与卢克雷齐亚大人胜利,同时宣布对安德雷亚斯大人行刑,呀啊!」 他的身体烧了起来。俊诧异地张大双眼,目光连忙转向安德雷亚斯。 安德雷亚斯保持在伸出一只手的姿势,那显然是施展了炎魔法。身着黑袍的死神们将安德雷亚斯包围,但安德雷亚斯念出简短的咒语,将他们全部化为灰烬。 行刑镰掉落在地。尼禄把镰刀捡起来,说道 「地狱行刑人的镰刀是『死亡』概念的具现,只要被它砍下脑袋,就算三男也会死。但要砍下脑袋并不容易呢。第七子的话交给行刑人就能杀掉,但要杀三男就很费劲啊」 「还能这样吗……」 「用不了多久,运营方就会派遣更加为行刑特化的,存在本身即为死亡概念的人过来吧。只要能一边逃跑一边等到他们到来,那就是妾等赢了。安德雷亚斯若是能把妾等全部杀掉逃出生天的话嘛,对他来说虽然不是最好,也是不错的结果了吧」 尼禄像唱歌一样说道。再看另一边,安德雷亚斯正在将他周围的一切存在赶尽杀绝。 他的目光停在了俊的身上,憎恶的火光在蓝色的双眸中翻腾。他开口说道 「魔力异常的一百零八子……对啊。我早该在那个时候确确实实地把你杀了。留下虫子一命,真是后患无穷」 「那个时候……你在说什么?」 俊把眼睛眯了起来,同时有股不好的预感。他一听到这番话,便感觉到怒仿让全身上下疯狂躁动,一股仿佛能令他心脏停止的憎恶正蓄势待发。 可是安德雷亚斯没有住嘴,继续说了下去 「我烧死了一些父亲的情人,让『肮脏之血』品尝拷打的折磨后处决了。但是,其中竟然有个家伙逃掉了,还去了人间!我无法直接对人间出手,但可以进行精神干涉。所以,我找到一个注定已经要下地狱的男人,摆弄了他的潜意识,让他盯上了你。后面的情况我就没具体过问了……没想到栽在了这件事上」 「等等,这么说……」 俊脑海中如闪回一般回忆起来。 桜花美丽的笑容。扑向面前的身影。拼死的战斗。临终的话语。 最喜欢你了。 杀死桜花的,归根结底是无辜人类的恶意与软弱。但直接夺走她生命的,是那个拿菜刀的男人。也就是说———— 「是你害死了桜花……」 「慢着慢着,冷静点」 尼禄紧紧抓住俊的肩膀。俊准备把她的手挥开,不杀安德雷亚斯安平心头的憎恨。但是,尼禄用强大的力量把俊转向了自己。 然后,她对他深深地吻了下去。 俊噤若寒蝉。尼禄缓缓把嘴唇挪开,微微一笑。 这一切就如同过去的一幕。她温柔地说 「妾来为你去死」 那口吻仿佛天经地义。 出自真心,万里无云。 * * * 「你说,你要为我去死……」 「那当然啊?妾等必须撑到『深远的处刑人』到来,但妾等终归敌不过现在的安德雷亚斯。既然如此,就只有让其中一个人做诱饵了」 「但是,为什么是你……应该让我这个代理……」 「你不是要救桜花吗?」 尼禄说着,两手在背后交扣,再次微笑起来。 她像唱歌一样,接着说了下去 「所以,你还有空去死吗?身为第七子的妾被杀会被视为战后纠纷,你应该能直接继承代理战斗权。妾已经得到了十足的享受,死也无妨。妾向你道谢」 「可是……」 「无妨。你就逃吧,一直逃下去,俊」 尼禄真挚地看着俊,轻轻地说。 那口吻就像妈妈,就像姐姐。 「逃吧。然后活下去」 俊一声不吭,细细品味她这话的含义。他凝视着那对金色的眼睛,点了点头。 安德雷亚斯无语似的喊过来 「我全听到了啊,你们谁都别想活着」 「别那么死板啦,安德雷亚斯。就奉陪妾挣扎一番吧」 尼禄以及其自然的动作把俊混在身后,迈着舞蹈般的步伐向前走去。 尼禄不论何时,迈步都如此轻盈。 俊朝那纤细的背影喊去 「尼禄!」 「永别了,蠢货」 笑着 笑着 笑着 尼禄站到了安德雷亚斯面前,拈起鲜红长裙的裙裾,优雅地行了一礼。 安德雷亚斯看到她这样,叹了口气说 「七子不是三子的对手……你悲壮的决心令人钦佩。我果然哪怕不顾一切也应该娶你」 「这么说不是让妾害羞嘛,安德雷亚斯。另外啊……」 「另外什么?」 「明明立刻就会想反悔呢」 尼禄的嘴角,无比邪恶地弯了起来。 瞬间,已绕到安德雷亚斯背后的俊,挥出了镰刀。 死神的镰刀即是『死亡』的概念,能够砍下第三子的脑袋。 当尼禄故意让安德雷亚斯听到对话全部内容的那一刻,俊便意识到了这个策略。 那并不是纯粹在演戏。俊很清楚。尼禄愿意倾尽全力帮助俊为桜花报仇。俊怀着感激,注入全身力量挥出武器。 面对逼近的利刃,安德雷亚斯大喊 「你这家伙!」 「被全世界抛弃后死掉的人,是你」 安德雷亚斯释放冰魔法,瞄准并不到位,但有一只冰锥刺进俊的侧腹。 伤很痛。可是这种小儿科岂能比得上桜花所饱受的痛苦。 俊没有理会,把镰刀一挥到底。 第三子尊贵的头颅砍了下来。 安德雷亚斯的脑袋飞到空中。 鲜血喷溅,红色渐渐在地上铺开。随后,俊跪在了血泊里。 裙摆摇曳,尼禄向他跑来,她紧张地喊起来 「俊!」 「成功了……这样、我就……」 「摆出大功告成的表情是干嘛!你要走的路还长着呢!不要死啊。喂,俊!不要抛下妾一个人啊!听懂了没!喂!」 此时,俊的意识沉沦下去。 继承战,棋盘战斗游戏第一轮。 尼禄·冯·克莱希特·布鲁姆 & 西岛俊 vs 安德雷亚斯·冯·克莱希特·布鲁姆 胜者,尼禄·冯·克莱希特·布鲁姆 & 西岛俊 输家接受永恒死亡的制裁。 樱花的信 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想必我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这种开头真够俗套啊,我自己都不禁感慨起来了。真到自己要写遗书的时候,就连一句中听的话都写不出来,吓我一跳。连我这个写信的尚且这样,更何况读到信的你呢,你肯定更加惊讶吧。或者说,你会耸耸肩表示无语?又或者浑身发颤嚎啕大哭呢。 你很温柔,最有可能的肯定还是最后一种情况。 要真是那样,我心好痛。 我从没想过让你哭,也从不希望让你伤心难过。但我要贯彻自己,一定非死不可吧。 和你在一起之后,我一直在偷偷赶走你身边的坏家伙。 但到了最近,我有种不详的预感。我有亲身体验所以知道,那种东西会执著地一直死追着『不幸孩子』不放。有某种可怕的东西正在追赶你。 当『那东西』到来的时候,那就是我的死期了吧。 不过,就这样吧。 我选择要当你的英雄了。 所以,就这样吧。 你为我期盼幸福,我真的很开心。 有你那句话,我可以什么都不怕。 所以,你完全不需要为我哭泣。但就算我这么说,你也肯定不会接受吧。但唯独一件事,请允许我向你保证。 没事的。哪怕我死了,你的世界也没有任何改变。明天太阳照样升起。 但是,那样反而更让你伤心难过吧。 走到现在这一步,我的心愿只就有一个。 那就是,请你务必把我忘了。 你现在的世界里没有我。 在那里,你明天依然要继续活下去。 这便是我唯一的喜悦,心愿,期许,也是希望。 所以, 在少了我的世界里, 在缺了我的老地方, 请你明天依然保持现在的样子,活下去。 就当我根本不曾存在过。 永永远远幸福地活下去。 */换页/* 全是骗你的。 不要忘记我。 永远记住我。 */换页/* 我发自心底 爱着你。 终章 断断续续地做了梦。 就像是有人在劝说。 让自己想起桜花樱。 一个长的,一个短的,一个悲伤的,三个梦。 俊缓缓睁开眼睛。他看到自己肚子上缠着绷带。他有一瞬间时光倒流的错觉,仿佛回到桜花死后,自己被送去急救,意识清醒过来的那时候。 记忆复苏。当时,俊大喊桜花的名字。然后他得到桜花的死讯,精神错乱。他全身被死死摁住,被施以昏睡措施。但这一次,俊没有暴露同样的丑态。 「……这里是」 俊谨慎地确认自己所在的地方。这里是尼禄的卧室。在旁边,不知为什么莫兰在削苹果。远处依旧能听到耳男雕塑像的声音。 莫兰把苹果削好后自己吃了起来。胡须一摆,他开口说 「哎呀,长官sir,你醒啦?」 「我……睡了多久?」 「按地狱时间大概三天」 「是吗,给你们添麻烦了」 「还好。女士miss似乎也并不担心你,还说『那家伙一定会活下来』」 莫兰耸耸肩。尽管他嘴上那么说,却能看到他明显放下心来的样子。 俊低头致意,对莫兰陪伴在身边表示感谢,然而接着问 「尼禄人呢?」 「那边」 莫兰向上一指,告知方为。俊起身,拖着疼痛的身体迈出脚步,费力地登上石台阶,最后来到『骨之塔』的屋顶上。 在那里,尼禄在唱歌。那是首有些令人怀念的摇篮曲。 她依旧没有一丁点获胜后的样子。但这个时候,俊发觉一件事。 (那说不定是献给安德雷亚斯的送葬曲) 她和哥哥之间看不出有多要好,而且在俊砍下安德雷亚斯脑袋的时候,尼禄没有表现出丝毫慈悲。但是,俊无法断言她的感情。毕竟,她是『怠惰与喧狂的尼禄』。哪怕是对不亲近的人,她也会稀松平常地献上歌声。 歌唱完了。尼禄眼睛眯起来,按住乌黑的头发。她此时好像注意到俊了,转过头来露出笑容。 「你醒了啊」 「就跟你想的一样」 「哼,那什么桜花还没救出来,你怎么可能说死就死。敢死就杀了你」 尼禄狂妄地哼了一下,但立刻又沉默下去。 过了很久,尼禄才又嘀咕起来 「不过,妾也不是完全没有担心过你」 「抱歉,我觉得很对不住」 「又不是让你反省。算了,饶恕你了」 尼禄说着挺起胸膛。俊点点头。下一刻,尼禄打了个响指,一大束花落在她怀中。那束花全都是粉红色。尼禄把花束交给俊,说 「这是祝福。莉露送的」 「为什么啊」 「你的胜利在『王之子』们中间引发轰动。毕竟第一百零八子干掉了第三子。有人悲叹,有人觉得有趣,有人怒不可遏。然后,莉露献上了祝福……但不知道她肚子里究竟在想什么呢」 听到尼禄这么说,俊深有同感。他料到会引发轰动。 第一百零八子战胜第三子是极为不正常的情况,『王之子』今后肯定会一下子提高警惕。可以想象,后面的战斗将更加残酷。 但是,现在一切都风平浪静。 二人俯瞰灰色的海洋。太阳的光撒在上面,把它染成熟透了的血的颜色。 俊把花束放到地上,问尼禄 「大会运营方对我们的胜利不会不满吗?」 「那是一帮将保障大会妥善运营奉为至上命令的家伙,虽然也有人被莫里亚蒂拿下,但基本上油盐不进。妾等今后还能继续参战,你大可放心」 「嗯,那就好」 俊感慨地这样说道,然而他又把眼睛眯了起来。毕竟发生过莫里亚蒂那样的例外,他必须事先考虑到与大会运营方为敌的情况。 他做好敌人变多的觉悟。 尼禄看着他的侧脸,突然说 「妾感觉到了命运」 「什么?」 「从你身上」 尼禄直勾勾地凝视俊。金色的双眸中焕发着真挚的光辉。 她开口说道,没有一丝掺假。 「妾对一切已然厌倦。活下去的理由也好,去死的理由也好,战斗的理由也好,妾都没有。这个时候,你来了喔,西岛俊。空有一腔生存理由和战斗意志的你」 尼禄伸出手,轻轻包住俊的脸颊,像母亲,像恋人一样温柔地对他说 「所以,你就是妾活下去,战斗的全部理由」 话音中充满真挚。 尼禄对俊说出发自真心的事实。 俊很犹豫,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最后,他嘀咕了一声 「就像是表白啊」 「无妨,你可以当做是喜欢喔」 尼禄没有一丝羞涩地说道,放开手。 俊点点头,慢慢地细细感受了一番,讲出自己的决心 「我会继续赢下去。为了你……更是为了桜花」 「嗯,就该这样。只有跨越不可能的路,你的希望才会实现」 尼禄点点头。载着血味的腥风吹拂。 她压着头发,语重深长地说 「说说关于桜花的死」 「怎么了?」 「尽管是有安德雷亚斯在背后捣鬼不假,意外坠入地狱深层这件事总让人觉得另有蹊跷」 「……你是说,这背后藏着某种秘密?」 「不清楚。地狱判决灵魂的机制并不十分严格,恐怕真的只是意外吧。但意外毕竟不合常理,值得查上一查。这件事妾来想办法吧」 「嗯,拜托了」 俊有力地点头回应。他脑子里十分混乱。桜花的死背后真的有隐情吗?他从未想过那种可能。要是真的发现了什么,自己会怎么做呢?一切都还不清楚。现在,他只能在血淋淋的战斗中一步一步不断向前。 尼禄哼了一声,面对血色的太阳,嘴角挂着浅笑,说道 「下个对手是『嫉妒与坚实的贾泽』。那家伙拥有制胜的手段。虽然魔力不及安德雷亚斯,却是个难缠的对手喔。但你还是会赢下去对吧?」 「我会赢。不管多少人挡在前面,我都会杀掉他们」 「那么,俊」 尼禄伸出手。俊执起她的手指。 就像之前一样,他单膝跪地。尼禄对他说 「还有五个,你就杀了他们吧」 「谨遵钧命」 就这样,命运的齿轮继续运转。 要么战败惨死 要么杀掉剩下的五个人 直至拯救桜花樱。 桜花遗书留白处所写下的话语 我也爱你,桜花。 不,不对。 我现在依然爱着你,桜花。 */换页/* 我爱你。 尾 继承战 第一轮 第七子 尼禄 第一零八子 西岛俊 第三子 安德雷亚斯 第一幕 伊丽莎白·巴托里 vs 酒吞童子 第二幕 夜长姬 vs 失乐园之蛇 第三幕 塞巴斯蒂安·莫兰 vs 詹姆斯·莫里亚蒂 伊丽莎白·巴托里 恶名 高 咱都能力 中 魔力 高 召唤负担 高 拷问并杀害六百余人的鲜血伯爵夫人。 美丽高傲,对神明都不畏惧的女人。 生前的罪行虽被免除死刑,但被监禁在恰赫季斯城中。 城堡的窗户和门都被封住,设有四座绞刑台。 其身体能力不高,但能驱使轶事中的拷问刑具战斗。 但是,她不屈于沦为棋子,内心不服从主人。 要问为什么。 因为她是伊丽莎白·巴托里。 夜长姬 恶名 —— 战斗能力 —— 魔力 低 召唤负担 低 坂口安吾作品《夜长姬与耳男》中的人物。 欢笑并享受死亡的女童,但最后为了耳男而丧命。 本来并不是足以被收监的恶人。 与杀死自己的耳男一同堕入地狱,属于特殊收监对象。 以杀死自己为条件,将召唤对象替换为耳男。 耳男战斗力同样低下,但拥有绝对的对蛇优势。 夜长姬期待着临死之际与耳男相见。 塞巴斯蒂安·莫兰 恶名 低~中 战斗能力 高 魔力 低 低~中 召唤负担 低~中 福尔摩斯系列中的恶人之一。 《空屋冒险》中登场的枪杀犯。 勉强擦边被囚禁于永恒牢狱的恶棍。 自身战斗能力高强,但恶名不高。因此在地狱中所能使用的魔力有限。 绝不擅长持久战。 但享誉『猎虎高手』之名,枪法十分可靠。 此外,他是莫里亚蒂的心腹,对莫里亚蒂忠心耿耿。 后记 我喜爱邪恶。 初次见面的朋友幸会,我是绫里惠史。衷心地感谢大家本次购买《恶逆大战 地狱王位篡夺者与罪人共舞》。 我想写传说中的恶人。 想塑造自己所喜欢的恶人们。 于是我怀着这样的念头,创作出了这部作品。 您喜欢的恶人,最后有没有让您感到失望呢? 他们生于罪恶,拥有独到的美学,背负着不同的罪业。但愿我将他们的魅力写出了几分。 关于作品中的战斗,我还想再讲一些。 ◆伊丽莎白·巴托里 vs 酒吞童子 一位是美丽高傲的贵族女性,一位是被人世所累的妖魔。我不论如何也想写一写双方的战斗。我尤其对伊丽莎白喜爱有加,甚至拿她作为《异世界拷问姬》中女主角的名字和原型,写起来非常开心。 ◆夜长姬 vs 失乐园之蛇 夜长姬不是恶人,但我对她由衷地爱得深沉,在确定对手是失乐园之蛇的瞬间……所以觉得,就必须是这样。对夜长姬与耳男不太熟悉的朋友,还请看看坂口安吾创作的《夜长姬与耳男》。 ◆塞巴斯蒂安·莫兰 vs 詹姆斯·莫里亚蒂 既然要写恶人vs恶人,我觉得这两人的战斗绝对不容错过。而且我超喜欢福尔摩斯系列,一想到这二人要对战便超级心潮澎湃,顺顺利利地完成真是太好了。 关于每场对战就讲这些了。 能稍稍为您稍稍带来快乐便是我的荣幸。 下面容我进入惯例的道谢环节。 感谢编辑m老师从策划阶段开始便一直给我多多的建议。由衷地感谢ろるあ老师为人物们赋予生命力,创作出充满迫力的美丽插画。感谢参与出版的各方全体人士。 另外我还要更多感谢我珍爱的家人,尤其是我的姐姐。 最后是各位读者朋友。对各位拿起这本书阅读,我致以至高无上的感谢。真的非常感谢。期待有缘再会。 就此搁笔。 若能承蒙幸运的眷顾,让我们在第二轮战斗中再会吧。 ◆参考资料 《鲜血伯爵夫人 伊丽莎白·巴托里》(新书馆)——桐生操 《世界恶女物语》(桃源社)——涩泽龙彦 《吸血鬼幻想》(蔷薇十字社)——种村季弘 《性倒错的世界》(荒地出版社)——沢登佳人 等 《儿童民俗学》(新曙社)——饭岛吉晴 《鬼的研究》(三一书房)——马场あき子 《日本妖怪file》(学研plus)——宫本幸枝 编 《漫画译 酒吞童子绘卷》(筑摩书房)——大冢英志监修 山本忠宏编 《鬼(truth in fantasy)》(新纪元社)——高平鸣海 等 《日本妖怪和幽灵完全图解》(晋游舍) 《盛开的樱花林下、白痴 等十二篇》(岩波书店)——坂口安吾 《圣经 新改译》1970,1978,2003(新日本圣经刊行会) 《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归来》(kadokawa)——柯南·道尔著 驹月雅子译 《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回忆》(kadokawa)——柯南·道尔著 驹月雅子译 电子书籍特典『曾经的心愿』 樱花盛开。 「运动结束!」 「总算完了!」 在翩翩飘落的花瓣中,桜花和俊结束了训练。俊上气不接下气。在他前面,桜花把背脊伸得笔直,以神采奕奕的声音继续宣布 「好,今天到此为止!辛苦了」 「辛苦了……真的太辛苦了」 俊汗流浃背,挤出嘶哑的声音。之前又是长跑又是兔子跳,训练相当严格。但是桜花听到他这么说,手指放在嘴唇上,脑袋大幅度地一歪。 「是吗?我觉得基础体力已经锻炼得很不错了,也没有以前那么累了吧?」 「经、经你这么一说,确实感觉到了」 俊一边回应,一边东倒西歪地迈出脚步,走近湖畔的长椅,整个人瘫软下去一般坐了下去。桜花来到他身旁坐下,向湖面望去。俊再次将目光投向她的侧脸,点点头。 「你穿运动服果然也很好看」 「噗,突、突然说什么啊」 「没什么,就是在想,可爱的家伙穿什么衣服都可爱」 「哇,快别说了!羞死了!羞死人了啊!真是的!」 桜花满脸通红,捂住了脸。她明明自夸『可爱的女孩子』,却承受不住夸奖。俊欣慰地看着她的样子。不久,桜花清了下嗓子,说 「…………阿俊也是」 「嗯?我怎么了?」 「穿运动服也很帅喔」 不知为什么,桜花恶狠狠地瞪着俊这样说道。 俊想了想这么说的含义。之前他不会因为夸奖动不动就害羞。但是现在,他脸稍稍泛红,接着往下说 「……。我又不帅,但你是真的可爱」 「你总是不承认!你就帅,你就帅!你一直超帅的啦!」 桜花两手握得紧紧,气势汹汹地说道。她的声音响彻湖面,湖中的鸟儿们纷纷拍打翅膀飞走了。一对走在附近的老夫妇满脸欣慰地朝他们看去。俊和桜花向他们低头致歉,然后彼此沉默。二人挺直背脊,重新坐好。 不久,桜花红着脸轻声说 「……都怪你不好」 「凭什么啊」 「因为你帅,所以我才生气的!」 「那个……这……唔。我是该说谢谢,还是该否定你」 「说『谢谢』就对了」 「那就,谢谢」 「不客气!」 桜花神采奕奕地回答后,便朝俊的身上倒了下去,撒娇似的把头枕在俊的腿上。柔顺的银发漂亮地流泻而下。 俊轻轻伸出手,像触摸宝物一样抚摸桜花的脑袋。 桜花微笑起来,然后静静地闭上眼睛。 「……好幸福啊」 「是啊,好幸福」 「但愿这样的幸福能永远持续下去」 「会的」 俊本想说一定会,但他把话咽了回去。 此时的他,那怕是从不为人实现愿望的天界之神都愿意去依靠。 神啊。 天上的神啊。 请至少让桜花永永远远充满幸福。 不论今后发生什么事。 一定让她永远幸福。 animate特典 果酱面包与可爱的她 「我说,你为什么总吃果酱面包?」 「嗷唔」 一天午后。 西岛俊和桜花樱在屋顶上吃午餐。 桜花听到俊的提问,歪着脑袋。几秒钟的沉默后,她猛然继续对果酱面包发起袭击。她先是把脸撑得鼓鼓,然后一口一口地咀嚼,最后咕噜一下吞了下去。 「还有你那吃法?该怎么办描述呢?叫仓鼠式都显得莫名其妙」 「嗷唔嗷唔嗷唔,咕噜。久等啦。答案只有一个。虽然纯粹因为在节约,但我喜欢果酱面包」 「表里如一呢」 俊对桜花的回答点点头。果酱面包相对廉价,适合节俭。另外她要是不喜欢,也不可能天天都吃。 桜花在寻思着的俊面前接着往下讲 「我已经去世的外婆以前也喜欢吃果酱,我觉得是遗传」 「那种东西能遗传?」 「就因为这样,在家完全不让我吃,上了高中之后就能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了」 听到桜花这么说,俊不禁沉默。那番话里隐约透露出远比字面含义更加复杂的隐情。俊觉得现在还不该过问,便默默地仰望天空。 头上是一片美丽的蓝色。 他岔开话地,嘀咕起来 「你的仓鼠式吃法啊」 「嗯」 「虽然古怪,但我觉得挺可爱的」 桜花死了。 准确说,她直挺挺地栽倒在屋顶上。 这反应堪称出色。俊好奇地看着她出了什么事。 在俊的面前,桜花花了好久的工夫才醒过来。复活成功的而她猛烈咳嗽,还拍了拍裙摆。然后她紧紧攥住双手,大喊起来 「你怎么突然!你怎么突然!你那种地方真让人受不了!」 「诶,你为什么生气?」 「才没有生气啦!真是的」 桜花捂住通红的脸,摇摇头蹲了下去,嘴里反反复复地念着「真是的真是的」。她的话音确实不是生气,但显得莫名其妙。 自己说的话有那么奇怪吗?俊感到费解。 「你该不会讨厌别人说你可爱?那真是对不起」 「不讨厌!」 「答得好快」 「反倒是,还想更多……啊,真是的!别让人家说出来啦,羞死了」 「完全搞不懂」 「木头人的你居多,多数表决你输了!」 「跟哪里冒出的谁搞多数表决啊」 两人就这样大闹了半天。 就是那样一段令人怀念的, 无关紧要,却弥足珍贵的回忆。 gamers特典 地狱的粮食情况与烈酒 「说起来,这座塔的粮食情况怎样啊」 「……有酒」 「这回答彻底没戏呢」 「是吗?」 俊听到尼禄的回答后叹了口气。 尼禄侧坐在宝座上,双脚穿着鞋底厚厚装饰奢华的鞋子摆来摆去,慵懒地一边磨着指甲一边接着说 「妾记得,应该存有用来款待宾客的食材」 「就没别的了?」 「你这么说也没用啊。你想,魔族在地狱里又不会肚子饿,食材通常除了满足『欲望』之外没有别的意义……怎么?你难道想吃东西?像猪一样想要饲料了?」 「不,我并不需要……纯粹是出于在人间时养成的习惯,有时会觉得必须吃些东西」 「想吃的话就随便拿点出来吧」 「真分不清你到底是严厉还是温柔」 一下把人比喻成猪,一下又这么慷慨。俊十分困惑。 尼禄哼了一声,裙摆猛地扬了起来。她换了个姿势坐在宝座上。有那么一瞬间内裤从裙底露了出来。红色的丝线惊险地埋在粉色的肉里。 「告诉你个遗憾的消息,看到了」 「无所谓,随便了」 「你身为女孩子,我觉得不妥」 「看眼内裤就能让你发情吗」 「我不发情,给我收回这句话」 「为什么,你大可尽情地发情。这可是尊贵的,美丽的,妾的内裤」 「哪儿来的自信啊。另外,我已经有桜花了」 「所以说,桜花是你的什么?」 尼禄露出无语的表情,夸张地耸耸肩,接着说道 「算了,言归正传。妾等『王之子』都会设宴,有时会在美食之上寻求快乐。如果你不论如何都想要,不妨给你个一星半点」 「免了,我没食欲」 「别客气别客气」 「为什么」 「机会难得,你就吃吧吃吧」 「不要冷不丁地冒出莫名其妙的积极性」 尼禄这女人果真让俊看不懂。邀请被拒,尼禄不满地用手托着下巴。过了一会,她又摆起了腿,然后百无聊赖地嘀咕起来 「那么妾就一个人去喝酒了」 「晚酌的话,我可以奉陪」 「当然,没你的份」 「为什么啊」 尼禄吐出舌头,如她所宣称的那般一个人拿红色的酒灌了起来。 面对酒的消耗量,俊战栗不已。 俊从尼禄手里接过那个瓶子是更加之后的事情了。 蜜瓜特典 谜题·关于尼禄胸部之谜 「关于妾的胸部有话说」 「这家伙冷不丁地冒出什么疯话?」 事情发生在某一天。 尼禄睡眼惺忪地开启议题。俊摆着藏狐一样的眼神反问。 「虽然妾自称触感舒服,可你不是拒绝把脸埋进来吗?这下有些事就搞不明白了。你不实际摸一摸看看,又怎么能做出真实的判定呢?」 「不,不是真的我也无所谓」 「那么,妾的胸部到底是真的柔软紧致有弹性,还是其实松散干瘪硬邦邦呢?你不摸个一清二楚,妾就在意得不得了啊」 「免了」 「你用不着那么固执嘛。你也是雄性,其实很感兴趣吧?来嘛」 尼禄单手托起自己的右胸。 丰满的隆起被手指撑起来,呈现出柔软丰饶的形态。那红布包裹下肉团散发着魅惑力,妖艳地动起来。光看这个画面就非常清楚,她说触感舒服定然不虚。 但是俊毅然地对尼禄说 「你听好,除了桜花,我对其他人的胸部完全不感兴趣」 「你这像是终极闷骚狂的发言呢」 这次换尼禄摆出藏狐的表情。 俊胳膊抱在胸前,一副「随你说去」的态度。 尼禄表示费解,嘀咕起来 「『仅仅』对自己女朋友怀有明确的色心,这以雄性来说不自然吧,你果然是个很不妙的闷骚狂」 「随你怎么说。另外,我虽然和桜花两情相悦,但生前还没开始交往。也就是说,桜花不是我的『女朋友』」 「还有,你这话会不会太没种了呢?」 尼禄吐槽。几秒钟后,俊自己也点头同意。 没有是不是,就是没种。但是这对俊来说就是事实,他光明磊落。 面对这样的俊,尼禄叹了口气。乌黑的秀发摇摆起来,她微微点头 「女性的胸部天然具有吸引力,就好比花蜜会招惹蜜蜂。妾不强求你摸。既然你坚持拒绝,那就算了吧。但这么一来,妾的胸部摸起来有多么舒服,就成了永久的谜团呢」 「小题大做」 「一定会铭刻在地狱的历史中吧」 「自我意识过剩」 俊和尼禄讨论蠢兮兮的话题。 下一场战斗还有不久就要开始。 推特短篇 假设大伙去了游乐园 桜花樱已死,故不能参加<< 俊「桜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尼禄「完了呢。对你来说是末日呢」 俊「唔……桜花都不在,还怎么开心地逛游乐园啊」 伊丽莎白「小子安静。好歹注意不要丢人现眼」 俊「啊,你说得对……跪倒在人来人往的路上实在不合适。抱歉」 伊丽莎白「真受不了。不过也罢,我对这种穷酸地方也不感兴趣」 路人女高中生1「快看快看,那个人」 路人女高中生2「嗯……我懂……是吧」 伊丽莎白「小鸽子在嘀咕什么呢。呵呵,真想去剐了她们啊」 俊「禁止在人间的游乐园里杀人」 伊丽莎白「我知道。明明说过所有女孩都是我的食粮,真是不解风情」 路人女高中生1「……请问,方便吗?」 伊丽莎白「无礼之徒」 路人女高中生2「您太漂亮了……能让我们拍张照吗?」 伊丽莎白「原来如此,无法抗拒我的美貌呢……你们眼光不错。没问题,本鲜血之淑女特许你们拍照」 路人女高中生1「太好啦。非常感谢!」 俊「融入进去了呢……话说耳男呢?」 尼禄「那家伙嘛,妾喊过让他一起来,但工坊里没有回应呢」 俊「还是老样子啊。换做夜长姬的话一定会很开心吧」 尼禄「妾觉得,那位公主肯定也不感兴趣」 俊「也对」 莫兰「长官sir,导览册已书读完毕,我逛尖叫系去了」 俊「……连你也融入了啊」 尼禄「你也去玩吧。妾不太能玩,就随便找家店舒舒服服睡个午觉了」 俊「地狱里什么都没有,至少抓住这样的机会玩一玩怎样?」 尼禄「就算你这么说,可毕竟妾属于不赌上性命就感受不到娱乐的类型啊」 俊「让你开心还真是超费劲啊」 尼禄「正因为这样,余把继承战交给了你」 俊「我知道……那我和莫兰一起去玩了」 莫兰「两个大男人结伴去玩现代游乐器具,这真让人不是滋味啊」 俊「那我们就去了,再见尼禄」 尼禄「嗯,待会儿见」 俊「……回来一看,尼禄头上卡着奇怪的头箍」 尼禄「妾挺喜欢这种奇奇怪怪的玩意」 俊「真是搞不懂你」 尼禄「常被人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