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债贤夫 下》 第一章 【第一章】 凤都有名的青楼杨柳坊中,笙歌艳舞,寻欢问乐的男人倚红偎翠,在温柔乡中流连忘返。 杨柳坊雅致的妙音阁里,萧汝昌正陪着大熙权倾朝野的安王爷饮酒听曲。 「曲妙人娇,好!」一曲终了,安王爷鼓掌赞叹。 萧汝昌打了个眼色,弹筝的姑娘妩媚的双眸轻轻转动,看着安王爷微微一笑,缓缓起身,纤腰轻摆,裙袂轻漾间盈盈走向安王爷。 萧汝昌轻轻地朝门外退去,悄悄地带上房门,将旖旎香艳的一幕掩了起来。 妙音阁建在水池当中,芙蓉池碧波荡漾,层层叠叠如翠羽华盖般的荷叶摇曳多姿,池边的垂柳轻摆,一派清悠怡然的风光,眼前景色幽雅,使萧汝昌心情更加烦躁。 前些时他心情极好,连作梦都在笑。 裘世祯内院遣出来的那十几个美人都是一等一的姿色,在欢场里颇有艳名,这些美人本来就对裘世祯心怀怨怼,他再花了些银子,她们便更加卖力地宣扬裘世祯不举一事。 人们对裘世祯的秘闻感到好奇的同时,对萧月媚善妒剁了丫鬟的双手也不怎麽在意了,如此怎能不让萧汝昌高兴? 萧汝昌好整以暇地准备看裘世祯羞恼忧急,暗中想着与他见面时,要怎麽用关怀的言语狠狠地嘲笑他一番,他万万没有想到,更可笑的是他自己,他下了这着棋,要用沈青珞的亲事让裘世祯不痛快,再藉机以痴情郎的形象挽回信誉,不料期望的胜果没有看到,布下的局却将自己捆住。 那日沈佑堂又来找他,张口就要一百五十万两,「裘世祯要给我一百万两,你当然要给得比他高才行。」 沈佑堂说得轻松,彷佛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只是三五两碎银,萧汝昌悔之莫及,才明白缘何裘世祯喜欢沈青珞,却要藏着掖着,不敢让沈佑堂知道。 萧汝昌再三权衡後还是给了,打发了沈佑堂,他吩咐萧义,加紧追查沈青珞的下落,只要找到人,就算是强抢也要抓回府成亲,拜堂成亲了,他一两银子也不会再给沈佑堂。 与安王爷结交,萧汝昌实属无奈。 颜子恺不等秋後问斩,在大牢里撞墙自绝了,留了一封血书,血书里控诉萧汝昌卖了吴锦岚却怕事败,构陷他杀害吴锦岚,还杀了他妻子。 杨锡铭不愿意推翻颜子恺杀吴锦岚一案,却不敢不管颜子恺血书里所说的颜妻被杀一事,派人到颜家一查,颜妻真的已失踪许久,於是把萧汝昌拘拿到府衙问话。 萧月媚什麽都不懂,幸得还有魏隆从中周旋,透过曲折的关系攀上安王爷,送了重礼。 安王爷出面,再加上没找到颜妻的屍体,苦主颜子恺已死,杨锡铭才把萧汝昌从牢里放了出来。 萧汝昌站在随风轻拂的柳树下,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叹气。 安王爷在朝中势大,是九五至尊的眼中钉,与安王爷结交便是与九五之尊对立,稍微留意官场的人都清楚这事儿,而魏隆一向少根筋,竟然去攀安王爷的关系来救他。 命是人家救的,想撇清也来不及了,萧汝昌只能盼着安王爷势大,与皇帝的斗争不会输。 他没有杀颜妻,颜妻却离奇失踪,自然是裘世祯动的手脚,萧汝昌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颜妻是裘世祯派人送走的,只是要求静悄悄走的却是颜妻自己,她没有待颜子恺问斩後替他收屍再走,自觉无脸与他道别,也无颜让邻舍知道,她刻意不道别,大清早坐上裘家的马车走了,左邻右舍竟没有人得知。 颜子恺等不到她,以为她给萧汝昌杀了,自觉翻案无望,死了也要拉萧汝昌垫背,於是自绝。 萧汝昌焦头烂额,沈佑堂可是乐坏了,焦氏也很高兴,「老爷,银子有了,把宅第买回来吧。」 「嗯,也行。」沈佑堂有了这麽多银子,也想去裘世祯面前逞逞威风,打裘世祯的脸。 「你要买回宅子?」裘世祯不在,秦明智斜睨了沈佑堂一眼,不屑地反问。 「怎麽,不信?」沈佑堂摸出一张三万两的银票,得意洋洋地道:「沈爷我如今银子有得是,走,去办契书印契。」 「三万两?才三万两就想买逍遥居?」秦明智鼻孔朝天,正眼都不看沈佑堂,起身往门外走,显然是不奉陪了。 谁要买逍遥居?沈佑堂想骂人,一转念明白过来,秦明智说的逍遥居就是他卖掉的自家宅第,被一个下人如此无视,他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大声喝道:「停下,三万两少了是吗?我再加三万两。」 已走到厅门边的秦明智嘴角抽搐,憋了许久才硬生生将笑容压下,转过身时脸颊抽搐,显是憋笑憋的,看在沈佑堂眼里却又是一番嘲弄。 沈佑堂大怒,又摸出一张银票,「再加五万两。」 爷看得真准,这主儿就是一个败家的,难怪能把沈青珞外祖家的百万家财败光。 秦明智更不屑了,鼻孔里哼了哼,道:「沈老爷眼皮子忒浅了,逍遥居里光是我家爷买来的那块风吹日晒穿凿而成的福字太湖石便价值万金,园中董大师亲手雕刻的根雕猎鹰更是无价之宝,还有……」 你们把我家弄成什麽样子了?沈佑堂气得想大骂,却又骂不出口,骂出来不就显得自己布置不起、穷酸落魄吗,咬牙道:「那卖多少银子?」 「三百万两银子。」秦明智抬头望着天,瞟了沈佑堂一眼,笑道:「沈老爷若是买不起亦无妨,我家爷喜欢沈大小姐,沈老爷只须把沈大小姐许配给我家爷,这成了亲戚,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宅子不要沈老爷一分银子,我家爷双手奉上。」 沈佑堂灰溜溜地出了裘府,秦明智连送客都不曾,只在厅门口拱了拱手,便对候在厅门口等着他发话的仆人们交代起工作来。 「三百万两?抢啊!」焦氏听了沈佑堂的转述大叫道。 「正是,不买了,手里有银子,另找一处。」沈佑堂狠狠地道。 「三百万两又不是什麽大事。」沈紫瑜在一旁讥讽地翘起红唇,嗤笑道:「你再走一趟萧家不就有了?萧家若是不给,那裘府的管家不是说了嘛,若是把姊姊嫁入裘家,便将宅子双手奉上,爹把萧家亲事退了,把姊姊许给裘家,不就一分银子不花就得了宅子吗?」 「有道理。」焦氏拍手附和道:「老爷,一分银子不花就得了宅子也不错,你手头还有之前的一百多万两银子,咱家以後的生计是不用愁的,跟萧家翻脸也不用怕的。」 焦氏母女一个赛一个无耻,沈佑堂却颇当一回事,当即往萧家而去。 「三百万两!」萧汝昌这次没有保住风范,温雅从容的脸骤然变色,颤抖着手指向沈佑堂,「你、你……」 「不就三百万两银子嘛……」沈佑堂拉长声音,鼻孔里哼了哼,一派不以为然,将秦明智不屑的表情现学现卖摆给萧汝昌看。 萧汝昌气得抖个不停,沈佑堂还在絮絮叨叨说三百万两银子都掏不出,就不要妄想他的宝贝女儿,萧汝昌再也听不下去了,一手指向厅门,嘶声厉喝道:「滚!」 这句话点燃了火药,沈佑堂跳了起来,挥舞着双手大喊道:「我是你的岳父,你竟敢对我如此无礼,这亲事作罢,把你手里那一份婚书拿来给我撕了,若不给我,我宴客宣告作废。」 这些话在萧汝昌心上炸起巨响,花了那麽多银子,到头来却买个笑话让天下人取笑他? 耳朵里满是纷乱杂沓的声响,胸膛里似一锅沸水在翻腾,在沈佑堂嚣张的叫嚷声中,萧汝昌跌坐在椅子上,虚弱地道:「莫雨,让萧义去帐房支三百万两银子送来。」 第二章 沈佑堂拿了银票便离开了,萧汝昌沉默了许久,吩咐萧义加紧追查沈青珞的下落,找到了人,不论用什麽法子,立刻把人抢回来拜堂,成亲了,沈佑堂的威胁就不用再管了。 「爷。」萧义吸了吸鼻子,抖着身体道:「府里机灵点的、能派的都派出去找了,一点线索也没有,裘府那边自从传出小姐剁了锦儿双手的传言,那些人便诸多推搪,连桂圆姑娘这阵子说的话似乎都不可信。 前日桂圆姑娘传了话来,说秦明智拿着帐册躲躲闪闪地出府,似是要去见裘世祯,我派了人在各路口跟踪,结果兜了半天,秦明智去的是钱庄,萧树他们累得半死,白跟了一天。」 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萧家就是有金山银山也给沈佑堂搬空了。 萧汝昌咬了咬牙,艰难地道:「找琅寰阁。」 「什麽?」萧义脸色煞白,不敢置信地看着萧汝昌。 琅寰阁是江湖上的杀手组织,收银子杀人,也负责找人、查消息,一个消息千两金子,杀人的价格不说,找一个人便要万两黄金,但与沈佑堂这个无底洞比,琅寰阁这个有价的主儿显然更靠得住。 关键是自古当官的都不蹚江湖浑水,更遑论有钱却无势的商人了,与江湖人来往无异於与虎谋皮,若有不快对峙起来便是鸡蛋碰石头,商人对江湖人一贯是退避三舍的,若是给商场上的人知晓,萧汝昌竟委托江湖人找人,从此之後人人自危,萧家在商场上再无半分立足之地。 「去吧,带上银票。」萧汝昌神色安稳,淡淡地道。 在萧义快踏出厅门时,萧汝昌又道:「出去时吩咐萧岭,马上着手准备成亲事宜,再让萧可去趟镖局,请二十个镖师来当临时护院。」 委托琅寰阁查人,以琅寰阁的能力,沈青珞若是在京中,不出十二个时辰便能带到他眼前。 人一带到,他马上拜堂成亲,裘世祯必定不甘心要来抢人,府里的护院与裘家的护院人数差不多,请镖师来阻止裘世祯抢人,让拜堂洞房的过程毫无意外是必不可少的,他还要走一趟安王府,请安王爷调来王府的护卫,保证万无一失。 萧汝昌带上珍藏的一株半人高的极品红珊瑚,往安王府而去。 与此同时,拿了他三百万两银票的沈佑堂,鼻子朝天地进了裘府,把银票甩到秦明智脸上,高傲地道:「小子,立契约。」 「好咧。」秦明智很给沈佑堂面子,一反先前的态度,躬身请沈佑堂上座,又大声吩咐丫鬟上香茗,「沈老爷,你请稍等,小的去拿笔墨纸砚。」 秦明智出了大厅,跑到回廊一角,扶着廊柱控制不住地哈哈大笑,笑得直不起腰来。 「成了?」裘海听说沈佑堂来了,跑过来探问,见秦明智的样子,也笑得咧开嘴巴。 「成了成了,真想不到这位主儿这麽不禁激,更想不到萧家那位主儿竟然还真的给他银票。」秦明智把手里的银票递给裘海,「你把银票送到钱庄去,对了,事儿成了,要不要去找爷禀报一下?」 「不须。」裘海摇头道:「爷说了,萧汝昌割了这麽一大块肉,肯定疯子似地要找出沈管事的下落,让我最近都不要去找他,只要不是太大的事,让你和谢管事他们商量着办。」 「唔,好。」秦明智点了点头,笑道:「钱庄那边经过上次那场硬仗,现在很平静,不会有事的,我陪那位主儿印契完,马上执行爷交代的下一件事,你去跟你李大娘说,要着手准备爷与沈管事成亲所需的一切了,让她盘点一下库房,看看爷成亲要补办什麽,开个清单出来,你到各商号里先看看,初步定下来,回头带我去敲定。」 「好。」裘海乐道:「这事儿都按爷的设想发展了,萧家那位主儿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秦明智抚了抚山羊胡子,得意地道:「爷这最後一计使出,这亲事便黄了,萧家那位主儿掏完银子还娶不到人,估计得气疯。」 秦明智喜孜孜地陪着沈佑堂办妥房子的买卖手续,从府衙出来後,又陪沈佑堂去沈家原来那座宅子交接。 哼着小曲走近裘府大门时,秦明智脸色变了,大门上书写着「裘宅」两字的木匾掉在地上,已碎成了数十块。 「山子,怎麽回事?」秦明智大声喝道。 守门的裘山跑了出来,白着脸,颤抖着低声道:「小的听到砰的一声巨响,门外一个人也没有,看得见的地方也没见人,找了护院们过来,文护院说这是江湖上拔尖的高手动的手,要不要收拾乾净,他也不敢作主,等你回来拿主意。」 裘家开着钱庄,请的护院武功虽不是江湖上顶尖的,也是一等的高手,文护院更是其中的佼佼者,这样厉害的人竟不敢将被人破坏的门匾收拾掉,可见这人的功夫足以让他心惊胆寒。 「收拾掉。」秦明智震惊过後吩咐收拾打扫,又问道:「谢管事和陈管事他们回来了吗?」 「没有。」 秦明智抬头看了看天色,往常这个时候,谢焕和陈规应该回来了,难道是钱庄那边出了什麽事,「海子回来了吗?」 「没。」 「回来後让他在府里等我,不要再外出。」 不知钱庄那边怎麽样,秦明智往钱庄而去。 秦明智在路上遇到谢焕派来找他的钱庄伙计,钱庄那边也被人挑了招牌。 钱庄碎在地上的招牌早已收拾了,十个护院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在钱庄外走动着。 秦明智朝他们微点了点头,急忙进了里面的议事厅。 「来了。」谢焕点了点头,拉开椅子给秦明智坐下,沉声道:「这事你看怎麽办?」 「牌匾砸下来时没有砸到储户吧?」秦明智担心有伤亡。 「没有,牌匾是钱庄关门後被挑掉的,那时已经没储户了,我和陈规他们在核对今日的帐目银钱,听到响动出去时,外面一个人也没有。」 「这麽说没有外人知道?」 「嗯,没有外人知道,我当时立刻让伙计们把碎牌匾清理掉。」谢焕道。 「谢焕刚才让伙计连夜去订做牌匾了,明早营业前会挂上去。」陈规接口道,又道:「只是这事恐怕还有後续,该怎麽办?」 若是摸得着、猜得到的危机倒也好说,可这样不声不响地挑牌匾,出手之人既神秘,武功又深不可测,由不得让人胆颤心寒。 秦明智与谢焕、陈规交换了一会儿眼神,三人同时想起萧汝昌。 谢焕摇了摇头,道:「萧家也是商家,与江湖人勾结的可能性……」 「咱们家严守行规,从不欺行霸市,凤都现在的三家钱庄互相竞争也互相扶侍,他们不可能对付咱家,更不可能找来江湖人砸庆丰的招牌。」陈规道。 秦明智点头,看来这些江湖人应该是萧汝昌找来的,目的是要逼裘世祯交出沈青珞吗? 要不要去禀报裘世祯?若是去禀报便会把人引去,沈青珞的行踪便曝露了。 不去找裘世祯,这些江湖人下一步的行动是什麽?若是要杀人,钱庄里的护院是挡不住的。 秦明智跟谢焕、陈规推演了各种可能性,以及去找裘世祯汇报的可行性,三人明白如果去找裘世祯,以那个江湖人的武功肯定甩不掉,必定会把人引到裘世祯的住处;如果不去找裘世祯,接下来那人会采取更疯狂的举动,他们还是得去找裘世祯汇报。 也许那人现在只是捉摸不准他们几个管事里面,哪个人知道裘世祯的去处,嫌抓人逼供麻烦,砸了牌匾要他们入套去找裘世祯。 拖!经过一夜的探讨,三人达成共识,既能缓解压力,让那些江湖人摸不清,又赢得时间实行裘世祯计划好的另一件事,让沈佑堂退亲。 第三章 裘世祯的计划中还有一件事,这件事实施得好,沈佑堂肯定会退掉萧家的亲事,等退亲了,萧汝昌就算找到沈青珞也没用了。 这一天,庆丰钱庄贴出告示,因钱庄几位管事昨晚食物中毒病倒,病情严重,钱庄暂汀业三天,当天巳时,四辆马车同时从裘府驶出,因天热而没有放下车帘,可以看到第一辆马车里坐的是裘府大管家秦明智,第二辆是钱庄管事谢焕,第三辆是钱庄二管事陈规,第四辆是钱庄三管事甄清和。 进出裘府必经的靖安街,一座酒楼的二楼,坐在窗户前的灰衣人看清马车里坐着的人时,薄唇一抿、手指一捏,手里的茶杯成了碎片,碎瓷片落到地上,砸出清碎的响声。 「欸,这位客官没事吧?」一名酒楼伙计拿着扫帚跑了过来,麻利地扫着地上的碎片。 灰衣人脸朝窗外,在那伙计扫完碎片要离开时,薄唇轻启,声音极细地说道:「四驾马车全派人跟上,裘府里的人也别放松,每一个出去的人都跟着。」 栖凤山中的沈青珞与裘世祯过着快活似神仙的日子,浑不知凤都中正风起云涌。 这日两人又是满山林钻,回到木屋後,裘世祯烤了鸟肉,弄了一锅山菌汤,沈青珞吃得津津有味。 吃过午饭後,两人来到木屋不远处的林子里,那里有裘世祯在两棵大树间用柔韧的树藤缠结成的软床,他把沈青珞抱上去,扶着她躺下,自己回木屋拿来这些日子攒起来的锦斑羽毛,站在软藤床边笨拙地编着,他要给她做一顶羽毛帽子。 阳光被婆娑的绿叶遮挡,仅余细碎的光点调皮地在地上跳跃,林子里有种安静宁谧的柔美。 闻着清新的绿叶气息,吹着凉爽的山风,沈青珞舒服地动了动,软藤床跟着摇晃。 裘世祯笑道:「我给你晃,睡吧。」 裘世祯帮她晃过,每次都是没晃两下子便动起手脚来,沈青珞摇了摇头,瞪了他一眼,道:「编你的羽毛帽子,少来扰我。」 「我只是想让你睡得舒服些。」裘世祯一脸无害,眼睛闪亮亮地看着沈青珞。 完了,这家伙又动邪念了,沈青珞赶忙闭上眼睛,「我睡了,别跟我说话了。」 沈青珞这日没有梳发髻,一头秀发用绸布在脑後随意包着,几绺黑亮的头发从绸布中跑了出来,随着轻风微动,拂过红唇,来到她白皙纤细的脖颈间,流连忘返。 裘世祯定定地站着,一动也不动,满眼只有沈青珞柔润秀美的脖颈,满心想着的是在那上面啃咬的滋味,不同於往常的两情相悦,这些日子的强行压抑,着实让他痛苦得想仰天长号。 身边一头饿虎用饥渴的目光看着自己,沈青珞哪睡得着,睁开眼看到他一副憋得痛不欲生的表情,侧身便能看见他某个贲张怒起的部位,想忍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青珞……」裘世祯委屈地道,喊了一声又一声。 体内那团火烧得他很难受,他自己也想不明白,跟内院那些女人在一起,一点慾念都没有,为何跟沈青珞在一块,就什麽也想不起来,时时刻刻只想扑倒她。 「过来。」沈青珞低笑道,勾下他的脖子,舔了舔他的喉结,张开小口含住,轻咬了一下。 裘世祯身体一麻,灵魂在这瞬间几乎出窍了。 「青珞……」裘世祯闭上眼,喉咙里含糊不清地叫着,抓到沈青珞柔顺的头发,难以自禁地使劲攥紧。 沈青珞却在这时推开裘世祯,一脸促狭地看着他,娇声道:「好了,我要睡觉了。」 裘世祯有点想一头撞上旁边的大树,沈青珞有时喜欢作弄他,看他憋得满脸通红,无处发泄,她则在一旁偷着乐。 拍拍昂着头的慾望,裘世祯蹭了蹭沈青珞的脸蛋,粗声道:「青珞,它很难受,怎麽办?」 沈青珞看了看他那处,低声道:「怎麽难受?是不是很热很胀……」 「嗯。」裘世祯苦着脸点头,那玩意儿随着沈青珞的描述更热更胀也更痛了。 「以前你不是也没有那个过,都忍过来了,这会儿怎麽就忍不住了?」沈青珞笑问道。 裘世祯一脸认真地回想了一会,看着她道:「只有一次差点忍不住……」 还真差点忍不住过,沈青珞吃了醋,酸溜溜地问道:「哪一次?」 「在凤江边,咱们第一次见面那天……」 裘世祯记得很清楚,那一天沈青珞要走了,上马车时,她伸手掀开车帘,雪白的手臂从袖子里露出来,柔润娇嫩的肌肤在阳光中泛着莹莹的光辉,如淡烟笼月,那截手臂勾得他心中躁动,他紧紧盯着,很希望沈青珞把手再抬高些,把臂膀也露出来。 沈青珞一只脚踏上马车时,如他所愿,站在下面的沈紫瑜扯了扯她的袖子,她宽大的软缎袖子滑落,如无瑕美玉细细雕成的光洁臂膀落入他的眼眸,他只感到一阵口乾舌燥,两眼竟定定地看着,周身气血翻涌,下体肿胀,瞬间便很想扑过去,把她搂进怀里。 裘世祯想着,要是把她搂进怀里好好疼爱,会是什麽样的滋味? 沈青珞坐着马车走了,裘世祯跳进凤江中,在江水的遮掩下,一手握住胯间的肿胀,握着第一次被挑起的汹涌情慾,情不自禁地快速撸动起来,灭顶的快感涌来,浊液在无限的绮思中喷薄而出…… 「你……」沈青珞呆了,裘世祯的表情让她又喜又臊,「咱们第一次见面,你就那样……恶心死我了。」 「我也不想的。」裘世祯瓮声瓮气地道:「它那样子,我也臊得慌,不过青珞,它可只对你有想法,你别误会我啊。」 沈青珞半闭上眼,掩饰着心头的感动。 「青珞,你信我啊!」裘世祯有些着急。 「信你。」沈青珞笑着伸手捏他的脸,取笑道:「粗皮糙肉的,又不会说好话,别的姑娘也不会喜欢你。」 「你喜欢我就成了。」裘世祯蹬鼻子上眼,嘻笑着道:「青珞,咱们去泡温泉好不好?」 这家伙看来不泡一次温泉不死心,这泡温泉的提议每日都得念上几回,沈青珞狠狠地瞪了裘世祯一眼,心道现在衣衫齐整,你都说憋得难受,两人光溜溜地在水里,就不怕那东西憋得折断了? 「青珞……」裘世祯可怜巴巴地睁圆双眼看着沈青珞。 沈青珞觉得自己似乎看到这只大犬背後有一条尾巴在摇啊摇,她忍不住探头,想看看他背後有没有一条毛绒绒的大尾巴,谁知尾巴没有看到,他一侧脸,两人的嘴唇结结实实碰到一起。 嘴唇相碰,滚烫灼热,谁也没有挪开,谁也没有更进一步,就那样碰触在一处,甜蜜的幸福在他们的心窝绽放,清脆的鸟鸣声消失,绿叶的生长停止,太阳怕惊动相依的人儿,在空中连移动都不敢。 砰!惊天动地的巨响突然炸起,一声连着一声,整座栖凤山都在颤抖。 「怎麽回事?」沈青珞问。 「不怕,我看看。」裘世祯爬上一棵大树,抬头看了一会,很快便滑下来,「山脚下浓烟滚滚,不见大队人马,不是朝廷在试什麽火药。」他脸色有些凝重。 「是普通人把大量的鞭炮点燃?」沈青珞抓住他的手臂,指尖在发抖。 「是。」裘世祯沉声道:「青珞,不是过年过节,没人会无缘无故放鞭炮玩,还点燃了这麽多,有可能是咱家发生了什麽事,明智他们要通知我回去,却怕把萧汝昌的人带来,故……」 「你赶紧回城,我一个人留下,你不用担心,这山里也没有猛兽。」 裘世祯深眸闪了闪,咬了咬牙道:「好,你一个人留下,不过别住木屋了,躲到那山洞里去,明智他们肯定是迫於无奈才在山下点炮报信的,萧汝昌很快就会知道我们在山里,快,咱们收拾东西,我送你过去躲起来。」 第四章 裘世祯把沈青珞送进温泉洞,再把洞口稍微做了些伪装,仔细看了看,即便是他自己也要认准旁边的树木才能找到,方略略宽心。 木屋中的被褥、食物都拿到地洞里去了,裘世祯快速地整理了一下,扔了一件外袍到床上,将沈青珞摘来插在木雕瓶里的野花拿出来放进怀里,把碗箸只留了一套,其余的带走。 布置好一切,裘世祯离开了木屋,他没有直接下山,而是在半山腰上穿梭,要在另一侧下山。 裘世祯离开不到一刻钟,两个灰衣人来到了木屋。 「应该是这里。」一人道,木屋收拾得很洁净,显然住着人。 另一人点了点头,扫了一眼後皱眉道:「这个样子怎麽像一个人住的?」 先前那人点了点头道:「难道那女的没有跟她的男人在一起?」 「这一家人不能以常理猜,追踪那四人已耽误了三天多,离任务完成的时限只剩十二个时辰了,你放信号请求阁主派人来,封锁下山各路,搜山。」 琅寰阁派来的後援到山脚时,裘世祯已出了栖凤山。 山下的鞭炮声确是要跟裘世祯报信的,只不过报信的不是秦明智,而是裘海,秦明智与谢焕等人出城後便再也没有回来,按事先约好的,他们往凤都四个方向而去,算好时间在第四天凌晨回来,第四天钱庄正场业。 裘海在这三天里尽全力执行裘世祯的最後一个计划,让沈佑堂主动退亲。 然而直到第四天中午,秦明智等人没有人回来,裘海对钱庄的业务一概不懂,自是不敢作主开门办业务,这才一个上午的时间,钱庄门外的人越来越多,有人害怕钱庄卷款跑了,场面混乱,後来连府衙都惊动了,给裘家发了文告,勒令庆丰开门营业。 「退亲之事办得如何了?」裘世祯皱眉,问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按爷的吩咐办妥了,沈佑堂已跟檀君表示要跟萧家退亲,我也让人留意着,沈佑堂昨日确实去过萧家,但被挡在大门外,萧汝昌不见他。」 没有时间了,裘世祯沉吟片刻後道:「你让檀君跟沈家人道别,道明日要回故里,同时你上沈家一趟,就说沈家这边若是把青珞许给我,愿奉上白银一百万两,若不然我要与……与远非的庶妹订亲。」 沈佑堂这几日笑得合不拢嘴,自己这两个算不上国色天香的女儿,竟有这麽多身家丰厚、人才出众的男子喜欢。 三天前,有一名年轻人登门拜访,年轻人自称颖川郡宝德商行少东家檀君。 宝德商行也是经营茶叶的,沈佑堂耳熟着,檀家在颖川是百年望族,家大业大,他忙命焦氏吩咐厨下尽力整治一顿丰盛的席面宴客。 焦氏听得檀君家世好又是嫡子,动了心思,偷偷一看,人才更不错,马上有了择婿的心思。 沈家之前落魄,现在也算不上重振了家声,沈紫瑜的婚配着实让焦氏操心,她很乐意卖了沈青珞,却怕沈佑堂哪天缺银子要卖沈紫瑜,她想把沈紫瑜早点嫁出去。 焦氏也不怕给人耻笑,以世家通好之名,宴席上让沈紫瑜也出来了。 檀君生得俊逸出尘,气度淡雅温和,沈紫瑜一见之下芳心暗许,而檀君对娇俏动人的沈紫瑜也一见倾心,当场摘下腰间一块羊脂白玉环佩相赠求亲,道沈佑堂若是同意,回去即让他爹派人来送礼求亲。 那玉佩是难得的上品,价值连城,檀君随随便便一块佩饰便如此值钱,家财之丰可见一斑,沈佑堂喜得当场答应,两人席上便叫起了贤婿、岳父。 既是女婿,晚间便没有住客栈,沈佑堂留了檀君在府里住下。 檀君手段不凡,沈紫瑜少女情窦初开,两人第一天晚上觑了缝隙见面谈情说话,说着说着竟说得脱光衣裳搂到一处去了。 焦氏翌日一早得知,气极又无奈,只得要求檀君马上回颖川,让他爹派人来正式提亲,并尽快择日迎娶,檀君表示心怀佳人,只恨不得立时娶了,对此没有二话。 焦氏深感宽慰,谁知檀君出去不到半日便返回了。 檀君说檀家与萧家本来有口头婚约,他的嫡亲妹妹要嫁给萧汝昌,他此次进京就是替他爹与萧汝昌商议婚事的。 「岳父、岳母,小婿刚刚才得知萧汝昌竟要悔婚娶紫瑜的姊姊,这可如何是好?」 檀君痛不欲生,沈紫瑜脸都白了,焦氏转了几转後,把沈佑堂扯进後堂,要他退萧家的亲事。 「之前说要退亲只是要胁,真要退亲了,我拿了萧家那麽多银子,萧汝昌岂肯善罢甘休?」沈佑堂有些犹豫。 「他不肯善罢甘休,老爷不会让他去找裘世祯算帐吗?」 「好,我去找萧汝昌退亲。」 沈佑堂跑了萧家两次,均吃了闭门羹。 第四天下午,檀君要告辞离开了,「岳父、岳母,小婿一定会尽力说服我爹来提亲的。」 檀君拉着沈紫瑜的小手,口里表着决心,眼眶却红红的,一副今日别离再难相见的表情。 「老爷,你还等什麽?以檀君的家世、人才,这门亲事若……瑜儿上哪再遇到这麽如意的郎君,且瑜儿跟檀君已经……」焦氏拉了沈佑堂到一旁着急地道。 「我知道、我知道,这不是见不到萧汝昌吗?」沈佑堂有些不耐烦。 「见不着你不会自己宣布退亲吗?老爷,你想想,萧汝昌连见都不肯见你,这还没成亲呢,以後成亲了,你从他那儿也得不到好处,不若退了亲,把青珞再许给裘世祯。」 沈佑堂尚在犹豫,裘海带了裘世祯的最後通牒来了。 再不作决断不行了,退亲是最有利的,沈佑堂也不上萧家了,吩咐家人到萧家通知萧汝昌,若是此时退亲尚留了脸面,不然他马上到各府去发帖子,将要与萧家退亲一事宣扬出去。 这麽厚颜无耻的人,萧汝昌真没见过。 「爷,怎麽办?」 「琅寰阁那边没消息?」萧汝昌问道。 「没,我去追问时,人家说到明日未时约定的时间才到,若是到时不能完成委托,退还双倍银子,不过琅寰阁从没有过接了委托没法完成的记录。」 现在是申时,沈佑堂表示退亲宴在今晚酉时举行,来不及了。 萧汝昌嘴唇抖动,挤出几个字,「把婚书给沈佑堂送去,亲事作罢。」 「爷……」萧义想说还是想办法,看着佝偻着身子坐在椅子上,整个人死气沉沉的萧汝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太好了!」沈佑堂高兴极了,把萧汝昌送来的婚书即时命人送给裘世祯,表明女儿已是自由身,他要买可以来买了。 裘世祯很快便派了裘海过来。 「我家爷命我送聘金来。」裘海扬了扬手里的银票,道:「爷说择日不如撞日,今晚想接了大小姐过去成亲,请沈老爷让大小姐跟我走,这银票马上就归沈老爷。」 「啊?」沈佑堂此时方想起女儿在萧汝昌手中,他还不知沈青珞根本没进过萧家。 「沈老爷,请大小姐出来。」裘海大声道。 「我女儿……」沈佑堂支支吾吾的,半晌後道:「裘世祯不是只要我退亲吗?我女儿在萧家,让他自己去找萧汝昌要。」 「小买卖都要银货两讫,更何况是这样的大买卖,沈老爷交不出大小姐,恕小的无法给沈老爷银票,小的告辞。」 到手的银票要飞了,沈佑堂不甘心,眼珠滴溜溜地转了转,想出了一个计策,「我们先把婚书订下,然後明日一起上府衙告状,我告萧汝昌强占我女儿,裘世祯告萧汝昌强夺其妻,你今晚先给我一半银子,明日官司打赢了要回青珞,再给我另一半银子。」 第五章 沈佑堂竟连这样的话也说得出来,裘海被吓住了,裘世祯让他来说这番话,不过是想使之前沈青珞跟萧汝昌走了的假象更真实,让沈青珞在萧府的消息传到挑裘家牌匾的江湖人耳里,看能不能混淆视听,想不到沈佑堂直接出了这个虽然无良却能让萧汝昌有苦说不出的主意。 太好了!裘世祯听了裘海的回报,兴奋得大力击掌。 回府後,裘世祯听说了挑牌匾一事,虽然与江湖人没有往来,但他也听过琅寰阁的大名,稍一联想便知萧汝昌找了琅寰阁,他又惊又怒,对事情的前局颇为忧惧。 沈青珞若是被那些人找到,送给萧汝昌,即便婚事能退,人也要不回来了;若是没找到,裘家砸了琅寰阁的招牌,只怕不只没有平静的日子可过,一大家子被灭口也说不定,想不到事情竟出了意外的转机。 裘海一来一回传话,已经戌时了,裘世祯没让他再继续传话,亲自去了沈家。 看着眼前的白纸黑字,他的名字终於与沈青珞的名字并在一处,裘世祯眼眶微红,双腿绷得僵直,身躯微微发抖,脸上的肌肉轻轻颤动着。 「爷。」裘海轻轻地拉了拉裘世祯。 裘世祯回过神,吹乾墨迹,珍重地把婚书收进怀里。 裘世祯提议先上萧家谈一谈,若能私下解决就不见官了。 沈佑堂没有意见,怎麽解决都行,他能拿到银子便可。 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萧汝昌领教了沈佑堂无耻到极致的面目。 再想不到吞了一口血退了亲还没完,沈佑堂竟还找他索要女儿,更想不到当初精心设下的局,到头来将自己套得死死的。 「世祯,沈青珞有没有在我这里,你心中有数。」萧汝昌面沉如水,盯着裘世祯一字一字道:「世祯,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有一说一、从不说谎言的人,难道过去十几年跟我一起长大的不是你?」 儿时十几年的交情,随着萧汝昌一步步陷害早已烟消云散,萧汝昌此时还想用旧情来打动他,可笑! 裘世祯淡笑道:「我没数,萧汝昌,咱们都不是糊涂人,有些话心知肚明即可。」 萧汝昌确是心知肚明,眼前只有两条路,要嘛私了,去琅寰阁撤了委托;要嘛见官,把青珞交出来,教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想不到答应退亲竟带来更大的麻烦,若是不同意退亲,沈佑堂单方面退亲,见官的时候他还可以据理力争,未必没有胜算,脸也不会丢得太大。 此时亲事已退,自然不能扣着人家的女儿不还,虽说沈青珞并没有在他这里,可是白纸黑字写着,还有珞宁商号的两个邻居作证,他百口难辩。 时时刻刻要保全面子,到头来人没得到,银子白贴了许多,面子也丢光了。 萧汝昌沉默了许久,裘世祯淡淡地等着,一言不发地等他作出选择。 沈佑堂不耐烦地来回走了几圈,对裘世祯道:「要不要告状,明日你到我府里通知我,我先走了。」 他留下来也不能对萧汝昌的决定起什麽作用,裘世祯点头同意。 从厅门往外看,可以看到天上的星星都隐没下去了,连那一轮初升的明月也朦胧黯淡。 萧汝昌一直保持着蜷曲的姿势缩在椅子上不动,不时抽搐的手指表明他没有睡过去,表明他正在思索着。 裘世祯坐在一边,静静地等着萧汝昌的决定,没有催也不敢催,他怕萧汝昌什麽也不顾,跟他拚个鱼死网破,琅寰阁那边他没办法解决,以後琅寰阁有什麽报复行动暂且不说,眼下他四个得力的心腹可是扣在人家手里。 窗外泛起淡淡的曙光,透过窗格投入屋内,映在萧汝昌蜷缩成一团的身躯上,那具身体没有半丝活气,透着凛冽的萧瑟和虚弱疲倦。 油灯的光影残弱飘忽,天已大亮,等不得了。 裘世祯站了起来,呼出一口气吹灭了油灯,淡淡道:「你给了沈佑堂多少银子,我可以按那个数目送还给你,我可以告诉你,琅寰阁的人绝对找不到青珞,咱们对簿公堂,消息传到琅寰阁那里,他们若是一直找不到青珞,会认为你把青珞藏了,或明知你没有藏起青珞,捕风捉影也要把责任推给你这个委托人。」 琅寰阁推卸责任的可能性极小,但是…… 「行,就按你说的,我去琅寰阁撤委托。」萧汝昌抬起头,咬了咬牙点头应下。 还有三个时辰,他跟琅寰阁约定的时间才到,然而就如裘世祯所说,什麽可能都存在,他冒不起那个险,能拿回银子也不算一败涂地,且经历一夜的煎熬,他想了许多,跟裘世祯斗了多时,以前是为了把妹妹嫁给他,现在还要结这门亲事吗?不能结也不想再结,不图结亲又何必再争斗下去? 裘世祯告辞回府,吩咐裘海把从沈佑堂那里赚来的银票全数送去给萧汝昌。 裘海呆了,「爷,好不容易让萧家那位主儿出血,怎地又送回去?」 「送回去,这些银子虽然数目不小,对萧家来说也不是多大的事,但萧汝昌答应了我,我跟他和解了。」 这麽简单就和解了?裘海呆在原地不能动弹,他们忧心得要命,两位爷一声和解便将之前的恩怨抹掉了? 萧汝昌撤了委托,秦明智等人应该很快就能回来,裘世祯有些焦急地等着,他得赶紧去找沈青珞,把她独自一人留在山洞中,着实令人忧心。 到了巳时,秦明智四人回来了。 「都没事吧?」裘世祯见四人脸色委顿,有些担心地问道:「对你们用刑逼供了?」 「用刑倒没有,用药了。」谢焕吁出一口气,有些恐惧地道:「刚才回来的路上,我们四人说了彼此的情况,都是某段时间没有什麽记忆。」 「幸好幸好,当时想着我们几个是管事,比较引人注目,海子办事也牢靠,便让他留下来,没出去当诱饵。」秦明智也十分後怕。 裘世祯与沈青珞在栖凤山中的事,只有裘海知道,裘海碰巧没有出去做饵,又不是管事,琅寰阁没有注意到他,要不然一早抓了裘海,恐怕会在药物的作用下不知不觉说了出来,那时没有得到事先预警,他和沈青珞根本不知要躲起来,裘世祯瞬间吓得手足冰凉、遍体冷汗。 夜长梦多,裘世祯吩咐秦明智马上准备成亲所需,也不挑好日子了,後日便成亲,让他发喜帖出去。 秦明智应下了,见裘世祯急急忙忙就要出府,有些不放心地问道:「爷,你现在就去找沈管事,不怕萧家那主儿没撤去委托,只是与琅寰阁的人商量好,放了我们出来,引你去接沈管事?」 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裘世祯停下脚步。 【第二章】 萧汝昌拿着裘世祯命人送来的银票出神,萧义侍立在一旁,憋了憋气,忍不住道:「爷,琅寰阁看来真没找到沈青珞的下落,我去撤委托时,接待的人似乎松了口气,咱们不该撤委托的,就差两个多时辰,他们无法完成委托,按规矩要赔我们一百倍……」 「琅寰阁的金子是那麽容易赚的?」萧汝昌挑了挑眉,低低地叹了口气,道:「这样也好,到此了结吧,吩咐下去,所有暗中对付庆丰的行动全部停止,以後都不要再搞了。」 「爷?」萧义不解。 「不斗了。」萧汝昌站了起来,拂了拂袖子,笑着道:「准备好贺礼,世祯与沈青珞应该就要在这两天成亲了。」 「啊?」萧义呆了,见萧汝昌往门外走,他追了上去,有些结巴地问道:「那小姐与裘爷的亲事呢?小姐不会答应吧?」 「裘萧亲事作罢,我现在就去向她要比目鱼,送还裘家。」 第六章 萧汝昌大步朝萧月媚的住处走去。 萧汝昌宠萧月媚,家里银子又多,她的闺房装饰得极尽奢华,服侍的人也多,贴身大丫鬟四个、粗使丫鬟四个、仆妇四个。 萧汝昌走进园子,却见服侍萧月媚的人嘻嘻哈哈的,都在外面玩儿,眉头不觉皱了起来。 「爷。」十来个人看见萧汝昌,敛起笑容肃立行礼。 萧汝昌淡扫了一眼,见这些人脸上并没有惊慌,反而隐隐有看好戏的神情,不觉有些不解,本来打算责罚,心念一转没有说出来,他很清楚自己的妹妹是什麽性子,这种奴欺主的事儿,在他妹妹这里不可能发生的。 到了房门口,只见楱儿坐在椅子上,头一点一点地打瞌睡,萧汝昌心中隐隐狐疑,也不喊楱儿,放轻脚步走向前,猛一下踢开房门,几步越过屏风进了里间。 里面魏隆与萧月媚正在翻云覆雨,连上床都不要,就在房间中间的桌子上。 萧汝昌飞快地转身退到屏风外,大声喝骂道:「穿上衣裳!」 乍见萧月媚与魏隆越礼胡为,萧汝昌怒气填胸,很快又冷静了下来,与裘家的亲事不成,魏隆不失为一个好的妹夫人选,魏老太太那边,自己再想些办法化解婆媳矛盾,应该也不会很糟糕。 细一想萧月媚与魏隆如此这般了,不会再以自绝相逼,坚持不退亲了,萧汝昌不觉又长舒了一口气,暗暗高兴起来。 让萧汝昌意想不到的是,他喝令魏隆备了彩礼来提亲,魏隆兴奋地答应时,自个儿妹妹却不让魏隆提亲,宣称不会嫁给魏隆。 「月媚,你、你……」萧汝昌气极了,指着萧月媚说不出话来。 「魏隆,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走,记着,不准来提亲,敢来提亲,以後别想见到我。」 萧月媚懒洋洋地轻拢头发,上衫半掩半开,露出葱绿抹胸,颤动的雪脯上有深深浅浅的红痕,一双杏眼还留着情事的余韵。 魏隆看得沉醉,怎敢驳上一句,点头如捣蒜连声应好,朝萧汝昌半拱了拱手,忙不迭地走了。 「你不想嫁给魏隆,做什麽跟他……」萧汝昌想死的心都有了,教导出这样一个妹妹,他的脸往哪里搁? 「不嫁给他怎麽就不能跟他好?」萧月媚冷冰冰地道:「裘世祯还不是跟沈青珞不守规矩。」 「这怎麽会一样?世祯一直打算要与沈青珞成亲。」萧汝昌气得发抖,「你是女子,女子要懂得自爱。」 「自爱又能得到什麽?哥,你说若锦儿那事之前,我与世祯已经好上了,今日又何至於……」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再说那些又有什麽用?萧汝昌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疾言厉色道:「你做了这等丑事,嫁不嫁由不得你了,把比目鱼给我,老老实实等着嫁给魏隆。」 拿了比目鱼回房,萧汝昌没有立刻去裘家,明明是为了自个儿妹妹好,可是她的神情却使他觉得自己做错了,哥,你不要後悔,回想着她最後一句话,他感受到森森寒意,从心头冒出的寒意几乎要将他的血液全部冻住。 已吩咐丫鬟寸步不离地守着,又把晴雨和莫语派去看管了,应该不会有什麽事的,萧汝昌安慰自己,在心中对自己道,这一次不能再纵容了,也无法再纵容了。 「爷、爷,小姐跳楼了!」门外传来呼喊,萧汝昌眼前一黑,向後栽倒。 还好萧月媚只是摔伤了,大夫说没大碍,把手骨、脚骨接上固定好,休息一个月可望痊癒,「不过已有了喜脉,这次侥幸无事,以後得注意。」 孩子都有了,这总得嫁了吧? 似是知道萧汝昌心中所想,萧月媚冷冷地开口道:「哥,我说了,我只嫁给世祯。」 「怀着魏隆的孩子,你还想嫁给世祯?」心头的忧急被愤怒代替,萧汝昌很想掴她一巴掌。 「世祯不是成了废人吗?我带个孩子嫁给他,还免裘家绝後呢。」萧月媚甚是畅快地大笑道:「哥,我知道你心里其实很在意你与世祯的兄弟之情,你看着办吧,要兄弟还是要妹妹,我只有一句,我到九泉下见了爹娘,我会告诉他们你欺负我。」 「你……」萧汝昌心中一片怆然,一时不知该怎麽才能打消她的执念,过了好半晌,沉沉地叹道:「月媚,世祯不喜欢你,嫁进裘家与他相看两厌,又何必呢?」 「我就是要嫁进裘家。」萧月媚那双美丽的杏眼闪着幽冷的寒光,「哥,我出生便与世祯订下了亲事,从我记事起,爹娘和你,每一个人都说世祯是我的夫婿,我是裘家妇,爹娘去世後,在我的世界里,除了你便是世祯,然後十几年过去,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丫鬟,世祯骤然翻脸,教我怎生接受得了?」 「那是一条人命。」萧汝昌无力地垂下头,不仅仅是一条命,锦儿自小便开始侍候她,仅为一句话,她如此狠毒无情,怎能不让裘世祯心寒? 「都是藉口。」萧月媚尖声叫道:「他一定是那时就认识沈青珞那个妖精了,他在找藉口要退亲,我偏不如他的意,那狐狸精想嫁给世祯,没门。」 裘世祯那个时候是否认识沈青珞,萧汝昌跟他形影不离,十分清楚,看着面目狰狞的萧月媚,愣怔恍惚之间,不知怎生开口劝说了。 一人坚决不娶,一人铁了心要嫁,萧汝昌一筹莫展,回到房间後拿起比目鱼,来来回回在手心里摆弄,许久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 「爷,亲事不办了是吧,请来的那些镖师该怎麽办?」萧义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请示。 「把银子全额付了,让他们走吧。」 萧义走後,萧汝昌叹了口气,镖师给了银子便可,安王府那边,那天卑躬屈膝地求了安王爷派护卫过来,现在用不着了,还得再走一趟解释一番。 若是不想借,那天就不会来借,自己都答应了却又不借,安王爷觉得奇怪,不经意间便多问了一句:「你倾慕的女子是哪一家?为何又……」 萧汝昌尴尬地扯起嘴角,笑道:「普通人家,那女子不愿意嫁给我的。」 萧汝昌不想多谈,安王爷自然也不会多问,两人又聊了几句闲话,萧汝昌起身告辞。 萧汝昌走後,安王爷拿起萧汝昌送来的夜明珠把玩片刻,拍手让下人找来心腹卢光。 「王爷想查一下萧汝昌成亲不成的事?是想替萧汝昌办成,让他对王爷感激不尽?」 「嗯,此人虽只是商家,然心思缜密,也是个可用之才,且萧家几代经营家产丰厚,他日我起事,军饷物资……」 「萧汝昌前日开口借护卫後,下官怕有什麽不妥之处,已派人查过了,因觉得不是什麽事,故没有报知王爷,事情是这样的……」 「如此说来,萧汝昌并不喜欢沈青珞,娶她只是要阻止她嫁给裘世祯?」 「是的,据查萧汝昌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妹妹,为了让她顺利嫁入裘家,动了不少手脚。」 安王爷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道:「本王若是替他办成此事,想必他一定会感激不尽,听我的差使。」 「这是自然。」卢光沉吟片刻,道:「只是此事不易办,那裘世祯悍猛刚直,王爷若是挟势相压,他拚命不从倒……」 「倒骑虎难下是吧?」安王爷阴恻恻地一笑,道:「本王的话他可以不听,圣旨赐婚总得遵从吧?」 「让皇上为一介商人赐婚?」卢光当场惊愕不已。 「正是。」安王爷道:「皇上这些日子小动作不断,偏这段时间朝堂上没有什麽事可拿来让这小子收敛收敛,我拿了这麽一件看似小事,实则削他面子的事让他办,他驳回时得掂量掂量,若是照办了,朝堂上那些人也该知道,本王在这大熙朝还是能作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