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妃在上王在下 卷四》 第一章 【正文开始】 明秀坐在车上撑着头闭目养神,不大一会儿,就感觉身边鹦哥儿推自己,张开眼,就见这丫头满脸欢喜,指着外头叫自己看。 见她神色古怪,明秀挑了帘子往外看去,就见车外,慕容宁骑在马上跟着自己的车走,见了自己探头出来,顿时眼睛一亮。 「王爷……」这也太黏人了,明秀多少有些无奈。 「我就想跟着你走一会儿,你不必搭理我。」慕容宁嘴角带笑凑到她的身边,勒着自己身下的白马,笑得满脸桃花开。 人面桃花说的其实是这位王爷来的,明秀不知为何突然就想到「白马王子」的典故,竟忍不住低头笑了一声。 骑白马的,不仅可能是王子,还有可能是唐僧来的。 不知明秀在笑什么,只是她对着自己这样和气,慕容宁就觉得很欢喜了,急忙讨好地问道,「表妹想到了什么?」 「并没有什么,只是王爷……」 「你别赶我走。」赶在明秀说话之前,慕容宁急忙打断了她的话,望着她的目光有些痴痴的,却又有些难过地说道,「别再撵我了,表妹。」 他这辈子从遇见就被她撵了无数次,被她冷落了无数次,这样被她拒人于千里之外,冷淡疏远,如今想一想,都觉得天崩地裂一样。那时的痛苦与酸涩还在心中,他的眼眶发红,压低了声音央求道,「表妹别再与我说,叫我走这样的话了。」 「王爷……」明秀看着慕容宁伤心的眼睛,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对不住。」她艰难地说道。 当初是她伤了他的心,可是她从未后悔过。 她既然要嫁给慕容南,就决不允许自己与别的男子有牵扯,仅此而已。或许那时慕容宁也很好,可是他到的晚了,就只能错过。 「我明白表妹的心,如此,却越发欢喜。」慕容宁胡乱地抹了一把脸,脸上却露出了笑容,轻轻地说道,「因我知道,若今日表妹认定了是我,那日后外头有再多的好男子,你也不会去多看一眼。」他明白明秀的心,此时或许不过是怜惜他,怜悯他,觉得他这么多年痴守不容易,是最合适给她做丈夫的人,因此对他另眼相看。她或许对他并没有那么多的情分,可是这样就够了。 她没有再推开他,他已经很幸福,也愿意这样守着等着,等她有对自己生出情意的那一天。 他这一生都只会爱上这一个女子,多少年,他都等得起。 「我只能与王爷说,日后,我会试着看。」明秀不愿欺骗喜爱自己的人,坦诚地说道,「我的心中并无对王爷的情爱,」见慕容宁没有半分芥蒂地对自己笑,她的目光便软和了许多,轻轻地说道,「只是王爷在,我便不会再多看他人。」或许别人很好,只是慕容宁等待的时间太长,凡事有先来后到,她不愿再为了日后什么真感情,就辜负了眼前等待了自己多年的青年。 爱情是什么,她不知道,可是却知道,自己不能辜负。 「这话真好听,表妹能做跟我说几句么?」慕容宁几乎要落下泪来,哽咽了一声,强笑问道。 他是这样秀美艳质的青年,身份也很高贵,却在明秀的面前露出患得患失的神色。 仿佛明秀的一句话,就能改变他的一生。 这样卑微,叫人看了心里莫名地难过。 「我不会再多看,王爷之外的人了。」明秀不知为何,觉得心里有一块儿柔软的地方酸酸的,忍不住放柔了声音轻声说道。 「真的么?」慕容宁急急地,仿佛要肯定什么一样问道。 「是。」明秀温和应道。 「真的真的么?」 「嗯。」 「真的真的……」 「是。」明秀并无不耐,耐心地应了,直到这青年脸都亮了,白皙的面颊上都红了。 「那以后,你叫我阿宁好不好?」得寸进尺说的就是安王殿下了,此时这青年羞涩地揪着坐下高大白马的鬃毛,引得这白马很愤怒地叫了一声。 为毛不揪你自己的毛?! 坐骑也是有尊严的!白马很生气! 「这个……」这进度有点儿快,荣华郡主接受不来,正要断然拒绝,就见那白马突然发出了尖锐的嘶鸣,之后努力尥蹶子,要把背上的那倒霉王爷给掀下去! 慕容宁惊呼了一声,转眼消失在了明秀的面前,叫这倒霉白马给背着远去了。 荣华郡主极目远眺,眨眼看不见这王爷的背影了,心中很没有良心地给点了一根蜡,之后若无其事地命人驾车回府。 一点儿都没有想过英雄救美啥的。 她这一路回了府中,就往上房去了。 既然应了慕容宁,她就得禀告父亲母亲,也有叫恭顺公主不要再做媒牵线的了,叫大家都不自在。 今日看苏三的模样,恨不能都要哭出来了。 她一进门,就见恭顺公主正一脸横眉立目地拉着一个脸色冷漠,目中却带着几分头疼的女子说话,声音不小,明秀都听见了,还很清楚。 「你你你,你什么时候嫁人?!」这就是逼债的恭顺公主了。 「先立业后成家。」罗遥这三年的苦逼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不是今日沈国公亲自把她从军营里给提出来拖回家,她都恨不能住在军中算了。此时仇恨地看了为了满足恭顺公主竟然连外甥女儿都卖的无耻的舅舅,罗遥脸上露出了几分无奈,弯腰在恭顺公主面前皱眉沉声说道,「国不成国,何以为家?!」 「说人话!」 「嫁人没意思。」在军中才有趣呢,罗遥觉得军中的生活自己过一辈子都不会无聊,想不出为什么要嫁给一个男人,给自己添上负担。 当然,冯五是个不错的人,不过罗大人觉得,为了冯五就叫自己从此规矩地做人,这有点儿吃亏。 「嫁人没意思,你,你就娶!」恭顺公主已经口不择言了,见罗遥面色淡淡地看着自己,仿佛自己说什么她都听,就是不干,一脸的滚刀肉,顿时怒了,勒着这死孩子的脖子,将绝美的脸都凑到了罗遥的面前咬牙切齿地说道,「阳城伯府说了!若你愿意成亲,日后你与冯家小子第一个儿子,可姓罗!」虽然没有明晃晃说出叫冯五入赘的话,然而这个条件,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第一个儿子姓罗,就是罗家有后,只有罗遥一个丫头的罗家算是圆满了。 寻常人家都不会有这样的好处,毕竟谁会肯定罗遥能生两个甚至更多的儿子呢? 恭顺公主被阳城伯府的诚意感动得热血沸腾,顿时回来逼迫罗大人。 罗遥一脸木然,想到那个有趣的纨绔,到底没有说什么。 冯五仿佛是跟她卯上了,这三年抱着鸡抱着狗来往她的军中,什么都不说,就抱着自己的心肝儿蹲在边儿上看着。 罗遥要揍,这厮就抱大腿求英雄饶命,罗遥无视,他就抱着鸡狗哼哼唧唧,罗遥若是与他和气地说话,他就仰头神圣不可侵犯,特别地变化系。 持之以恒了三年,也确实挺不容易的,至少罗遥觉得挺不容易。 她本以为作为一个没有什么耐心的纨绔,被自己拒绝成了那样儿,该觉得无趣转身就走,这亲事也就算自然地完了呢。 谁知道这小子竟然真的坚持了三年! 第二章 当然罗大人不知道,冯家纨绔最不缺的就是毅力恒心,想当初为了培养出一只最威武的斗鸡,冯家五爷那是实打实地跟大公鸡睡了两年来的。 「你说,你说句话呀!」恭顺公主抓着罗遥的衣襟嗷嗷叫。 沈国公在一旁看着,用力地咳了一声,叫罗遥明白道理。 「知道了。」罗遥并未说同意或是拒绝,只是含糊地说道。 她这还挺可怜的,明秀眼珠儿一转,急忙笑眯眯地迈步进门给自家表姐解围,暗地里与罗遥笔出一个「欠人情」的手势,这才挽住了恭顺公主的手臂笑问道,「母亲都不关心我么?也不问问,我往闵王府上去,都遇见了谁?」 「遇见谁了?」恭顺公主眼睛亮晶晶地问道,然而一只手却掐着罗遥的手腕不撒开,特别地脚踩两条船。 「阿蔷的三哥‘凑巧’与王妃请安。」明秀意味深长地看着恭顺公主,见这亲娘的目光游弋可疑,也不拆穿的,慢慢地说道,「只是他仿佛很怕我,想来不愿与我亲近。」见恭顺公主的脸色微微地变了,她便继续说道,「还见了四皇子,许久不见,四皇子仿佛变得更有威仪些,我与他说了许多话,倒还相投。」虽然并未多说别的,然而明秀的意思却已经全在里头了。 「你的意思是?」恭顺公主呆住了,看着明秀说不出话来。 「母亲明白我的,他也确实辛苦等了这么多年。」明秀低声说道。 沈国公见恭顺公主转不过弯儿来,便在一旁淡淡地说道,「安王尚可。」 能一心一意等着她的闺女,安王的深情都在沈国公的眼里,至少沈国公觉得,安王还是能够托付的。 别以为国公爷平日默不吭声就心里没数儿,他这些年也并没有闲着,观察恭顺公主中意的那几家青年很久了。 一个人可以装模作样,然而举手投足的一些小事,却并不会刻意隐藏,很能看出一个人真正的品性。 沈国公观察了多年,觉得还算不错的,一个是安王,一个就是冯国公府的苏三了。只是安王更有痴处,拿他闺女当天仙儿一样捧着痴心不改,怎么想,安王都是很合适的人选。 至少沈国公觉得,安王不错。 至于会不会叫帝王猜忌自己将闺女嫁给安王从此倒向太子,沈国公真的觉得无所谓。 爱信不信,他不会为了这些忌惮,就叫闺女错过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可是……」恭顺公主觉得慕容宁生得一脸桃花儿,这样子是很叫人心里没底儿的。 「且看着,我也就是这么个想头。」明秀柔声说道,「您就想一想,他为了我,做过多少事?」 这个倒是无法反驳,恭顺公主缄默起来,当做默认了此事。 当然,哪怕是这么晴天霹雳的时候,罗大人的手腕儿依旧倒霉地没有被撒开。 另一个心中不耐的唐王的面前,一个傻笑不绝的美貌青年抓着兄长的手腕儿,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二哥!阿秀,她说愿意试一试对我另眼相看了!」 才是试试,离娶上这媳妇儿还十万八千里呢!最近与唐王妃掐得满府都是狗血,越发暴躁的唐王殿下,瞪着弟弟的狗爪子,默默地捏起了拳头! 唐王殿下凄风衰雨的,弟弟竟然秀恩爱,人干事?! 「莫非她又肯了?」见不得弟弟这守的云开苦尽甘来的傻样儿,唐王忍不住讥讽地说道。 唐王殿下心情这么不美丽的时候,弟弟竟然这样快乐,怎么能叫人心里安慰呢? 打从泼妇运气好生了儿子,那就抖起来了,从此家不成家,别说王府姬妾下人什么的,就是连唐王自己都难以招架撒泼的唐王妃。想到如今唐王府已经变成泼妇的天下,众人敬服,唐王就觉得心好累。 自己有了嫡子延续血脉,这叫唐王很高兴。可是从儿子出生,三年了,王府的姬妾都成了摆设,这就说不过去了不是? 因此事不知和嫉妒成性的泼妇掐了多少遍,从后院儿掐到前院,再从前院掐到后院儿,所到之处方圆三里没有人迹,却每次最后都掐到了床上去,唐王只恨得咬牙切齿,到底愤愤惜败。 好吧,反正女人都一样儿,有了唐王妃陪他睡,他就不需要第二个女人了。 只是泼妇越发嚣张,实在叫唐王殿下忍无可忍。 「这是知道阿南之事,才寻的你?」唐王见弟弟正双手交握做憧憬状,便忍不住冷笑插刀问道,「退而求其次,她的算盘打得不错!」 「这才叫有始有终。」慕容宁见兄长阴阳怪气的,也明白这些年兄长焦躁的原因,心里羡慕了一下,这才理直气壮地说道,「若她退亲就别嫁他人,那就不是我喜欢的阿秀了!」明秀这样坚持,有原则也不为外界改变,这都是他心中的模样。叫慕容宁说,堂弟与明秀无缘也是蛮可惜的,他只想到日后明秀也会为了他,不管旁人再好都不会再多看一眼,不会动心,就觉得心里欢喜。 她的眼里日后只看他一人,他还求什么呢? 「八字还没一撇,瞧你那样儿!」唐王努力嘲讽道。 「二哥你这样幸福了,还计较弟弟这些做什么?」再宽阔的心胸,也架不住这样开嘲讽不是?慕容宁就有些郁闷地说道。 「幸福?!」老子都成了和尚了! 「二嫂心里只有你,为了你不许别人亲近你,你难道不欢喜?」见唐王冷冷地看着自己,慕容宁觉得这其实挺幸福的,便板着手指给兄长说道道,「二嫂为什么能您这样计较?还不是心里有你,不愿意你宠幸别的女人么!都说因爱生妒呢,她这样喜欢你,你这福气简直就是上辈子修来的!」见唐王冷笑,慕容宁便小声儿说道,「阿秀日后若也为了我如此,我就心满意足了。」他傻笑一声,一脸的当牛做马。 「福气!上辈子修来!」唐王觉得自己前世不修才遇上了泼妇了,然而不知为何,竟说不出这么刻薄的话。 他才没有被弟弟说动! 「你来寻我,就是为了这个?」无事不登三宝殿,说的就是这个弟弟了,唐王眯着眼睛问有些心虚的弟弟。 「还是阿秀了。我想着阿南之事既然已经忘却,日后阿秀也该在外头走动起来。只是二哥你也知道,就很有那些长舌妇说长道短的讲刻薄话,还有几个疯婆子想寻阿秀的晦气,我担心我不在叫阿秀吃了委屈,不如求二嫂护着阿秀些。她人娇弱,别叫别人冲撞了她。」 其实太子妃也是个合适的人选,只是这些年东宫繁忙,太子妃既要约束东宫诸侧妃,还要照顾太子施恩太子属臣家中的女眷,越发地忙碌,慕容宁不大好意思去求太子妃。 况明秀当日对慕容斐那样庇护,就是慕容宁不说,太子妃也会护着她的。 「她还娇弱?」唐王觉得这世道真是黑白颠倒了。 再没有比这丫头更凶残的了! 「知道了。」知道慕容宁是在顾虑什么,唐王目光闪烁地应了。 弟弟担心的,是如今行事愈发狠毒的荣王妃,也就是当年被削爵的永寿郡主。 那姑娘当年叫沈国公往假山上一撞命都差点儿没了,有几回太医都叫预备棺材。整整昏迷了半个月不说,再醒过来,整个脑袋都歪了,一张脸被撞得没法儿看。 第三章 用明秀现代话讲,就跟车祸现场似的。 况又因沈国公踩断了她的右腿,因此她的腿如今走起路来就有些瘸。 谁能受得住这个?因此荣王妃如今行事乖僻,跟疯子也差不了多少了。 唐王是乐见其成的,盖因荣王当年迎娶荣王妃时那张脸真是精彩得叫人很开心。 「她不足为虑,只是也不好叫狗乱咬阿秀不是?」慕容宁想到荣王妃也觉得厌恶,又见兄长应了,微微蹙眉了片刻,便低声说道,「淮阳侯府就要完了!二哥,只要淮阳侯倒了,五弟这不知还会不会对那丫头柔情蜜意!」 荣王愿意迎娶荣王妃,不过是因淮阳侯还算在御前得用,另有永乐公主是皇帝的亲妹妹,总是臂助。然而如今淮阳侯被参得站不住脚儿,永乐公主自从那年宫变就再也没有被传召入宫,慕容宁真想知道荣王妃在王府过的是什么日子。 当年她那样伤害他心爱的人,这样的仇恨,他一生都无法忘记。 「你心里就只知道她,没有点儿更要紧的事?」唐王皱眉问道。 「前朝事有太子与二哥呢,少我一个不少。」慕容宁搓着手赔笑道,「可阿秀就一个,娶不上她,弟弟这辈子多可怜!」 见他目中清泪点点尤带几分风流羸弱,唐王被恶心坏了,又想到唐王妃凶神恶煞地使唤自己往外头去给儿子买蜜饯,骂了一声,拖着弟弟就往蜜饯铺子走去。 「我记得,这从前是你名下的铺子。」 走到了这京中极有名的蜜饯铺子,唐王就见这里头人来人往生意很好,又见慕容宁探头探脑的特别地猥琐,也不管,只叫人给包了几样极好的蜜饯提在手里——据说自己亲手买的儿子特别爱吃,这才皱眉与傻笑中的慕容宁问道,「为什么脱手卖了?卖了谁?」 慕容宁从小就是个心眼儿活泛的,小小年纪就用自己与昭贵妃的私房银子在外张罗了很多的生意,他脑子活泛常有新鲜的玩意儿,因此如吃食铺子还有成衣首饰铺子都很红火,算是财路恒通。 然而三年前,唐王却知道这小子暗地里没声张卖了一批店铺,还是卖给了沈国公府的罗遥。 能猜出来弟弟为什么这么干,只是唐王却不能理解。 那时正是沈明秀与慕容南定亲的时候。怎么着,弟弟这是给沈明秀送嫁妆呢?! 缺心眼! 「阿秀喜欢这些,我就想着给她预备着,自家的东西用着放心。况,其实这也都是她的主意。」慕容宁见唐王皱眉,知他不能理解,便低声说道。 那些有趣的吃食新颖的衣裳首饰,都是上辈子明秀与他说笑时而起,其实他都知道,明秀聪慧,总有不同。 可是他不知该怎么与兄长说。 因为这一世,明秀并不爱与他说话。 「行了,我就知道是为了她!」弟弟这是傻到家了,唐王摆了摆手不想听弟弟的倒霉苦逼暗恋史,叫人付了账,自己转身走了。 慕容宁却远远地看了唐王的背影一会儿,一抿嘴儿笑了起来,也包了几样明秀最喜欢的蜜饯,这一回提着觉得心情格外不同地往沈国公府上去了。 虽然一天都等不及有点儿害臊,只是能堂堂正正地登门,这是多么幸福的事儿不是?因有这样的喜悦,安王殿下这脚步特别欢快,一路就到了沈国公府,等人引着自己进去,见了里头用复杂眼神看着自己的恭顺公主与脸色一贯冷淡的沈国公,扬起了一张秀美脱俗的脸来赔笑躬身道,「拜见姑丈姑母!」 他贼眉鼠眼地看了一圈儿,见明秀不在,心里哀怨了一下,用幽怨控诉的眼神看住了恭顺公主。 「哼!」这小子还挺会来事儿的,能叫明秀这么快就接纳,也是个聪明的家伙。 恭顺公主全然忘了这外甥等了三年。 「姑母尝尝,这是我给表妹尝鲜儿的。」慕容宁急忙把蜜饯奉上,见恭顺公主打开了一个尝了尝眼睛都亮了,还要抓了吃,咳了一声赔笑又将蜜饯给揣到了怀里。 「喂!」这是故意调戏她呢! 「这个给表妹买的。买的少了点儿,姑母爱吃,哪天姑丈往外头回来,多给您带点儿,叫您吃个够多好 ?」这岳母虽然很重要,不过还是心上人更重要些。 慕容宁这是头一回光明正大给心上人买吃食还不被拒绝,可不敢叫岳母都给吃了。 不然情何以堪! 「你看看他这小气的样儿!」恭顺公主气坏了,决定告状,指着这倒霉外甥就与沈国公哼哼唧唧地说道,「一块儿蜜饯都不给,如今眼里就没我,日后怎么孝敬我呢?!」 「回头我给你买。」沈国公的目光掠过赔笑讨好的慕容宁,伸手摸了摸愤愤不平的妻子,也觉得不好叫媳妇儿吃别的男子买的吃食,哪怕是女婿都不行。 「您真是特别通情达理。」慕容宁坐在沈国公的下手,见他对自己并无冷淡,心里就越发欢喜,秀美的脸都亮堂了起来,又见明秀不在,急忙问道,「表妹呢?那什么,蜜饯这东西不能放久了,不然就不新鲜了……」他的声音在沈国公看傻瓜一样的目光里慢慢地弱了下去,只对着自己的手指小声儿说道,「我就是想见见表妹,姑丈懂的。」他等得太久,已经等得不想再等,只想天天都看见她。 「阿秀的意思,我们听说了。你很好,我很满意。」沈国公在慕容宁霍然惊喜的目光里抿了一口茶,淡淡地说道。 「您!」他没有想到,从来对自己很冷淡的沈国公,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原来对自己印象还很不错。 「这些年,我不是瞎子。你等了这么多年,是阿秀的福气。」沈国公见了慕容宁这样惊喜的目光,心中也十分感慨,敛目慢慢地说道,「只是我家阿秀,原对不住你。」 他握住了恭顺公主猛地要动作的手,继续冷淡地说道,「她订过亲,与你也不是头一回的姻缘,叫外头看你总会诟病。听我说完。」他对欲言又止的慕容宁说道,「还有她当初待你并不温和,多有冷言,如今,也是退而求其次,是你受委屈。」 这些话,他不想日后明秀与慕容宁相处久了,再从这青年的口中听见不忿之言。 柔情蜜意时千般好坏都不在眼中,然而若一日情分浅淡,这就都成了罪过! 沈国公不能看着明秀沦落到那样的境地,万事只会在此时先提出。 日后,慕容宁也不必再拿这些做幌子来伤害明秀。 「我不在乎,她不是退而求其次,是我遇见她晚了。」慕容宁不知沈国公心机,低声说道。 「王爷这话叫臣汗颜。日后那孩子有不对的地方,王爷只来告诉我,我来劝她。」沈国公看着慕容宁说道。 「她怎么会有不对的地方!」青年睁大了一双水盈盈的眼睛,震惊地说道。 恭顺公主默默捂脸。 「王爷说的很对。」沈国公的嘴角飞快地勾起了一瞬,见门口明秀静静地听着,便招了招手。 慕容宁看着门口笑看自己的明秀,脸顿时就红了,急忙又把蜜饯从怀里给掏出来了,几步到了明秀的面前红着脸说道,「给表妹尝尝。」 「多谢表哥。」明秀见自己手边是自己喜欢的蜜饯,取了一个吃了,满嘴甘甜,就对慕容宁含笑说道。 第四章 慕容宁默默地看着她,许久只觉得眼前酸涩,低头忍住喉中的哽咽低声说道,「表妹再试试别的。」 那时她推了自己偷偷送到她家门后的点心时那疼痛的感觉仿佛还在眼前,可是看见她笑靥如花,他却觉得心不疼了。 很欢喜,很快活,仿佛身体都轻飘飘的。 「这些都是我的么?」明秀素来喜欢甜食,况慕容宁带给自己的确实很对胃口,又吃了一个,将慕容宁手上的蜜饯都抱在手上,这才与他笑问道。 不过这味儿,怎么与自家铺子的差不多? 「嗯。」慕容宁看见明秀这样亲近,咧嘴嘿嘿笑了两声,跟着她就回了沈国公的身边,之后看着她偷偷儿对自己笑了笑,将蜜饯收拢在了自己的身后,没给恭顺公主。 「父亲。」沈国公的眼神叫她有点儿脸红,明秀小小地抱着沈国公的手唤了一声。 慕容宁的心意,她还是不想大咧咧地忽视的。 慕容宁看着明秀与沈国公这样撒娇,心里开始泛酸。 怎么能这么亲近呢?怎么不与安王殿下撒娇呢? 正厚着脸皮凑上去想要与明秀说话,慕容宁就见沈国公的目光往自己看来,咳了一声做严肃状,却还是在缓慢接近中。 「阿秀今日要赴几场宴席,我与她母亲都看顾不过来,就都托付给王爷了。」沈国公突然用很信赖的眼神看着慕容宁说道。 被郑重托付的感觉太好,安王殿下浑身都漂浮在云端不知今夕是何年,眼前都是闪烁的小星星,早就忘了自己是谁了。 「岳父放心!小婿一定不敢叫阿秀吃一丝委屈!」他拍着胸脯郑重保证道。 这是把心上人的安危交给他的意思么?! 安王殿下抱头鼠窜,被自家「岳父」打出了门。 「这小子,狼子野心!」没人喜欢明秀沈国公觉得糟心,然而遇上这种顺杆爬赶着往上凑的,国公爷表示也接受不来。 「没有想到,他是这么个性子。」明秀之前并没有十分了解过慕容宁,然而今日却觉得有趣儿极了,揉着眼角笑着说道。 她的目光落在慕容宁与自己的蜜饯上,听着母亲「连我要都敢不给!」的告状话,目中便慢慢地柔和了起来。 这个人,是个有真心的人。她如今要做的,就是不再想从前旧事,一心待他,两个人都圆满。 「不过看起来很在意你,也还不错。」恭顺公主满意地与明秀说道。 慕容宁与慕容南是性情截然不同的人,一个无赖一个守礼。恭顺公主分不清谁好谁坏,只知道日后谁能叫闺女幸福,谁就是好人。 好吧,安王,确实叫明秀笑容更多了许多。 「您说的是,只是我想着,我该努力改变对他的态度。」她会真心去喜欢他,用他对自己的这份心意同等待他,才不算辜负了他。 「不必急。」沈国公踹走了抱着自己大腿哭着喊着不肯走的美貌青年,哼了一声回转,听了这个便温声说道。 「怎么不急?!这孩子都十八了!」 「安王年纪也不小了。」明秀柔声说道。 她不能因自己任性矫情,就耽误了别人是不是? 沈国公到底哼了一声,却并没有反驳,只是想到了明秀这婚事坎坷,目中露出了担忧。 只望这一回,再无波折,终能圆满。 「你往闵王府去,可有了什么有趣儿的话没有?」闵王府是京中八卦之一,恭顺公主眼下就指着这些八卦活着了,眼睛锃亮地推了推明秀。 被激动的老娘差点儿推地上去!明秀无奈地扶着桌子坐稳了,这才轻声说道,「还真有。」 她把今日沈明珠与慕容敬那不得不说的真爱故事说了一遍,见恭顺公主一点儿都不惊奇显然没当一回事儿,便好奇地问道,「母亲从前知道此事?」瞧慕容敬与沈明珠这架势也知道真爱不是一天两天了,八卦之王知道一些也并不是不可能,明秀如今性情也越发的冷淡,就算是沈明珠做妖,也不想有什么牵扯。 「当然知道,我听你二婶子说过。」恭顺公主淡淡地说道。 当年她将三太太贪墨府中银钱的账本子都摔在了这女人的脸上,只问她是还钱还是报官,三太太跪着求她,她却没有一点的动容。 她求她的时候看着可怜,可是谁来可怜她这些年在沙场出生入死的夫君与儿子?! 那些伤痕,一点点眼泪是抹不去的。她可不是什么圣母。 因此事,三太太不得不还了沈国公府五万两的银子,虽然叫恭顺公主说便宜了三房,然而如今银钱都不在手中的三太太是伤筋动骨了。 因为这个,国公府与三房三年都没有走动,有些话都是时有往太夫人处请安,做足了孝顺庶子媳妇儿的二太太来与恭顺公主说的。 二太太曾说了一回,沈明珠在家与闵王世子暗地里往来,想来就没错儿的。 「只是,她够呛呀。」恭顺公主见明秀好奇,便低声说道,「你二婶子说了,老太太不好了,还不定是个什么章程,她就算定亲,然怎么着宗室世子成亲也得隔个一年半载的不是?只怕那时,她得守孝。」 太夫人这些年过得不顺,不仅沈明珠姻缘不好,更有她唯一的嫡孙沈明棠,这小子年纪也愈发地大了,然而却也玩儿起来风流姿态,前儿还跟三老爷往外头去看花魁去了,回府之后给自己的丫头都改了名儿。 别的不说,贴身的丫头一名桃红,一名绿映,还挺好听的。 太夫人听了这名字就吐了血,之后就病歪歪的心灰了大半。 她疼爱沈明棠,也是因这孙子是她寄予厚望的孩子,据说是文曲星下凡的,做状元也使得,然而这么多年过去,竟字儿都认不全。 又有三老爷的外室有孕,也叫太夫人撑不住了。 那外室是当年她想要坑给沈国公的清倌儿,内里是个什么货色太夫人心里门儿清,如今却要给她生育血脉,怎能叫太夫人撑得住? 「老太太已经病成这样?」明秀对三房这些年不大在意,听了这个,只觉得诧异。 她见多了太夫人机关算尽的狡诈强悍,如今骤然听到她不好,仿佛还有些接受不来。 「听说就是熬日子了,所以我就说,五丫头这婚事……」太夫人若是一没,沈明珠顿时就得守孝,那时,就真的要命了。 这一守,按多了说就是三年! 明秀嘴角顿时一抽,见恭顺公主还没有想明白呢,便低声叹息道,「老太太若没了,父亲岂不是要丁忧?况,我也得守孝。」这可太坑了,一坑就坑了一家子。 安王还不哭死啊! 恭顺公主呆了呆,一脸的才想到。 都分家了这么久,她早就不把太夫人那些人当回事儿了,自然想不起来,太夫人死了,自家也得倒霉。 「陛下会夺情。」沈国公伸手摸了摸明秀的头,见她一脸忧虑便安抚说道,「你放心,分家之后,她只是继室,与你无关。」 皇帝如今正是紧张的时候,就恐兵权叫承恩公给包圆儿回头给自己一个宫变,哪里肯叫沈国公丁忧,只怕老太太死了八百次皇帝也只会当寻常路人死了。况明秀的婚事自然有皇帝在,不行的话,请皇帝的圣旨出来,什么就都圆满了不是? 守孝?守他娘的孝! 第五章 「父亲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明秀自然是相信父亲无所不能的,闻言顿时觉得安慰了起来。 她觉得安慰了,然而惊慌的自然也有,至少沈明珠来来回回地在一间奢侈华丽,却有些闷热的屋子里头打转,脸色惊慌。 她没有想到闵王妃处这样简单地松了口,却坏在了自己家中! 「老太太怎么样了?」走了好几圈,恨不能把地都抹平了,沈明珠就见屏风后转出来了一个大夫,也顾不得避讳了急忙上前问道,「我家老太太如何?」 今日太夫人不知怎么就吐了一口血晕倒了,偏那时屋里还没有丫头,沈明棠也不知往哪儿钻沙去了,等沈明珠回来想与老太太报喜,却见她已经人事不知,晚一点儿只怕身子都凉了。她的心中恐慌,手就有些颤抖。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太夫人从前还好,这三年缠绵病榻,沈明珠那点儿孺慕之情也都消耗得差不多了,如今只担心的是——太夫人若真的不好,她就得守孝。 不守也得守,因为闵王妃从来看她不顺眼,若她能晚进王府,想必闵王妃是乐意的,也会逼着她守孝的。 若她不肯,那更好,只说一声不孝女,退亲都没账算! 「只在这半月了。」那大夫见沈明珠衣裳华丽面容娇艳,也不敢抬头看,低头急忙说道。 「什么?!」沈明珠顿时一个踉跄! 「老夫人已经醒过来了,只是到底内中空虚,已经是数日子了。」 「我家有许多好药!」 「再好的药,也补不过来了。」那大夫迟疑了一下,有些不安地说道。 他方才见这沈家老夫人的身边一个亲近的儿女都没有,只有几个惊慌失措的大丫头来来回回,心中总是疑惑的。 三老爷如今守着真爱不着家,三太太天天算自己那点儿银子也不大来请安,沈明棠不必说,虽然与太夫人感情最好,然而到底年纪小玩儿心重不知往哪里去了。余下沈明珠正在这大夫的眼前,目光阴晴不定,许久之后方才挤出了一个笑容说道,「还请劳烦,给我家老太太好好儿开些调养的药。」见那大夫应了,将药方写了与自己,沈明珠送了大夫出府,脸上的笑容就落了下来。 半个月,赶不上她出嫁了。 「大夫与表妹怎么说的?」她正立在院中不知该这么办是好,就见另一侧的抄手游廊,一个文弱的女子匆匆走过来,走到沈明珠的面前轻轻喘息了片刻,面颊发白。 正是太夫人膝下的方芷兰。 「表姐怎么出来了?」见方芷兰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沈明珠便有些不耐地说道。 方芷兰这些年住在三房什么事儿都干不成,天天生病,人参燕窝大把大把地用,时不时还得请大夫入府来诊脉开药,不知花了多少的银子。 这若是还在国公府之中,走公中的账沈明珠不会说什么。然而如今分了家,方芷兰这用的都是三房的银子,谁会高兴呢? 说句不好听的,三房的银子就是沈明珠与沈明棠的,方芷兰这是在花她们姐弟的银子。 「我听说老太太不舒坦,想来瞧瞧。」方芷兰脸色柔弱不安地拧着帕子,怯怯地看了一眼沈明珠的冷眼,小声儿说道。 她能留在府中依仗的全是太夫人,她因体弱多病,三房又不是好人家,这些年也没有正经人家来提亲,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却还是待字闺中,说话自然也不硬气。 「老太太也就罢了,表姐可别太急了,回头自己病了,还得花钱抓药!」 从前沈明珠是多么清高的人呢?提银子都脏了嘴的。只是叫恭顺公主夺走了五万两的银子,三房捉襟见肘,如今便也市侩了起来,见方芷兰双目泛红楚楚可怜地看着自己,沈明珠越发不耐地推了这个从前与自己交情不错的表姐一把冷笑说道,「且表姐放心,老太太身子好着呢,不会少了你的好东西!」 最叫她不忿的,就是太夫人暗地里给了方芷兰好几样儿的珍玩,个个儿值钱。 她是太夫人的亲孙女,太夫人竟然给了方芷兰,没有给她! 想到一人多高的粉彩花瓶儿,还有好几串儿鲜红的檀香数珠儿,沈明珠就觉得心里烧的慌! 老太太为什么就只给这个病秧子? 「表妹若喜欢,我就送给表妹。」方芷兰目光一闪,低着头柔弱地说道。 「老太太给你的,我可不敢要!」 「我与表妹一体,我的不就是你的?」方芷兰拉着沈明珠的衣裳,偷眼见她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便柔声说道,「那样儿的好东西,我屋子里也是白放着罢了!老太太曾经还给了我一套檀木的茶具,最是稀罕雅致的。我知道表妹最喜烹茶,这就拿给表妹,以后呀,与世子一同烹茶为乐,岂不是快哉?」 「这……」沈明珠确实缺一套日后嫁入闵王府拿得出手儿的茶具,闻言已经意动。 「还有那粉彩花瓶儿与数珠儿,都是好东西,以后都给表妹做嫁妆,摆在屋里戴在手上的,再体面不过。」方芷兰继续说道,「老太太说这些都是从前自己从老国公的私库里留下来的,那都是不多见的好东西,只有表妹做世子妃的人物,才配用这样贵重的东西呢。」她细致地说完了,又低声叹道,「我这样的身子骨儿,也不知能活几年,要了这样的东西,有什么用呢?」 「表姐不必妄自菲薄,好不好的,明儿管老太太讨些人参来,就够救你的命了。」沈明珠跋扈的性子并没有改,只是这些年没有靠山不敢在外头儿张狂。如今只敢在家欺负方芷兰罢了,况她也觉得方芷兰没用,使了那么多年的劲儿,慕容南的一个袖子都没有挨着,太过丢脸,见方芷兰还是柔柔弱弱弱柳扶风的,便想了想慢慢地说道,「待日后我嫁入王府,会想着表姐的亲事的。」 「多谢表妹一心待我。」方芷兰双目含泪,仰头轻声说道。 「表妹方才,在为难什么?」感激了一下沈明珠对自己的心,方芷兰急忙又问道。 「老太太的病……」方芷兰本就不被沈明珠放在眼里,因此在她的面前也没有忌讳,沈明珠将自己顾虑之事说了,见方芷兰露出了惊容与不安,便冷哼了一声说道,「闵王妃正恨我呢!我只怕守孝数年,世子……」 慕容敬是个多情的人,沈明珠很担心这真爱又叫闵王妃拿那些通房小妾的给笼络过去,此时便与方芷兰慢慢地说道,「到了如今这地步,我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她纵有千般手段,也争不过老太太的命去! 方芷兰果然也露出了愁容,之后迟疑了一下,欲言又止。 「表姐有什么解决之道?」沈明珠眼尖,见了她的模样,顿时问道。 「有是有,只是……」方芷兰吓得退后一步,支支吾吾了一会儿,见沈明珠不耐烦地抓住了自己的肩膀,疼得脸儿一白,方才讷讷地说道,「只是会叫老太太难过。」 「什么法子?!」 「我听人说有一种药,能激出病人身上的气血,延续寿命,只是……」方芷兰迟疑了片刻,在沈明珠炯炯的目光里为难地说道,「气血翻涌冲击心脉神魂的,病者大多会心神不定,孳生虚幻恐惧之景,日日夜夜不能安稳,如陷地狱生不如死。因此……」她顿了顿,看着沈明珠轻轻地说道,「寻常人宁愿死了,也不敢用这样的狼虎之药。表妹,你觉得,如何呢?」 第六章 沈明珠听了这样的药效,微微迟疑,之后,面上一冷。 「这药哪里有?」她听自己冷静的声音传来。 过了几日,二太太往国公府陪恭顺公主说话。 从三年前分家之后,二太太的气色越发地好了,虽然为人还是沉默寡言,然而一张脸却水灵很多,显然没有了太夫人的荼毒外加二老爷的精心滋润,二太太的日子过的不错,此时坐在恭顺公主的对面,也显不出太多苍老来。 恭顺公主完全是逆生长,与明秀都仿佛是姐妹的。 「老太太这病听说是好了,我去瞧过确实也精神了许多。」二太太恐太夫人生出幺蛾子来指责二老爷不孝,虽然讨厌太夫人,却不敢如恭顺公主这样骄横,时不时地往三房去,如今太夫人据说是病了,走动得更勤快了。 她也并不只是为了太夫人,恭顺公主担心的问题,二太太也很担心。 都担心太夫人扛不住没了,子女们得守孝。 虽然二太太的儿子们与次女明华已经出嫁,然而幼女明真却已经长大,也该是嫁人的时候,这时候若生出什么守孝的话来,二太太自己就得吐口血,此时放下心来,她便与正歪在软榻上张着嘴使唤罗遥给自己扒果子皮儿的恭顺公主笑道,「老太太的精神极好,大嫂不要再担心了。」 叫她说太夫人那不是精神好,简直就是精神亢奋,只是叫二太太隐约地觉得古怪。 那种双眼都发凸,坐卧不宁的模样,跟神经病而也差不多了。 不过太夫人的精神状态二太太不管,只要人没死就行,也并没有深究。 「是了,你也日日去的,却也该歇歇了。」恭顺公主才不担心呢,漫不经心地说道。 罗遥冷着脸,咔吧一声掰开了一个果子,一边塞进了恭顺公主的嘴里,一边就喂给了笑眯眯坐在自己身边,看着自己双眸格外水意盎然的表妹的嘴里,见明秀一边低头吃果子一边偷笑,她便摸了摸表妹的头。 二太太含笑看了罗遥一眼,摇头笑了。 为了罗遥的亲事,别说待沈国公,阳城伯府对二老爷都很热络。二太太在京中走动见过几回阳城伯夫人,那叫一个亲热,拉着二太太的手上赶子叫妹子的,还来往都带着,十分看顾妥帖。这为了什么,二太太心里有数。 都说阳城伯夫人鬼迷心窍爱极了沈国公的外甥女儿,如今瞧着确实有点儿这意思。 罗遥今日休沐在家,被恭顺公主拎在面前看着不许她往外头去打架的,一时手心儿痒痒,卡巴卡巴地捏着果子,汁水四溢,就听恭顺公主很八卦地与自己问道,「我听说昨日你送冯家那小子回了阳城伯府?为了什么?」 当恭顺公主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觉得天都亮了。 「他挨了揍,我帮了他一把。」英雄救美说的就是罗大人了,昨日回府的路上,罗大人就听到角落里有很多的喧嚣叫骂,不在意地往里一看,就见一只纨绔抱头鼠窜被人摁在地上往死里打。 虽然觉得冯五神烦,不过纨绔也就自己能欺负来的,罗大人就出手帮了一把。 当场就揍掉了一群倒霉蛋儿的大牙,救了冯五于水火。 虽然不知道冯五为何出门连个小厮都不带,不过罗遥显然不感兴趣,将抱着自己大腿叫英雄,鼻青脸肿的纨绔给送回阳城伯府,罗大人就受到了热情的招待!阳城伯夫妻并肩而来,笑眯眯慈爱地感激了一下罗大人的出手相助,之后热情地留饭。 不留下都不好使的,阳城伯亲自出马,摁住了罗大人的肩膀拐着脖子就往伯府里拉。 阳城伯也是武将出身,罗遥年轻竟然没有反抗成功,苦逼地被拉入了阳城伯府,被热情地招待了一下。 这顿饭吃得罗大人胃疼,如今想起来都胃里反酸水儿。 「英雄救美不是?」明秀如今的心情不错,就在一旁窃窃地偷笑喃喃道。 听了这话,罗遥的眼角一抽,又捏碎了一个果子! 想起来了,这果子都是阳城伯府昨日的友情贡献,因见罗遥喜欢,因此巴巴儿地给带回了一车来。 「这孩子,总是嘴硬心软呢。」恭顺公主心里很满意,摸了摸自己水灵灵的脸,觉得果子不能停,一边捏起来一个自己吃着,一边还推给笑而不语的二太太含糊地说道,「你也尝尝,说是才入京的果子,甜得很。你若喜欢,回头带回去些!」 「怎好连吃带拿的。」二太太便笑道。 「不过是几个果子,图个新鲜劲儿,偏你这样多心。」二太太连这样的便宜都不沾,恭顺公主只觉得她的性情高洁,又见二太太笑吟吟地吃着,便摇头笑道,「你府里头不是一家子人?正好儿趁着水灵都尝尝,算得上什么。」 二太太的两个儿媳妇儿也都是省事儿的,乃是二太太亲自去相看回来的,与二太太十分相投。因此恭顺公主也很喜欢,平日里得了衣裳料子的,也往二太太府中送一些过去,虽不多,到底是兄长嫂子的心意。 「那我偏了嫂子的好东西。」二太太并不十分推拒地笑道。 「你说了这话,我若不给你些好东西,倒叫你这话成了空。」恭顺公主就笑了起来,见二太太诧异了一下,只一招手叫人送上来了几匹料子与一匣子的首饰,命人在二太太的眼前翻开,这才叹气道,「你不说,莫非我就不知道?大丫头再嫁之事,我是知道的。莫非我这个做伯娘的,竟要束手不管?」 明静三年前与人和离,从此居住在家中,隔了三年才回过劲儿来,总算是要嫁人。 「那日没有大哥做主,阿静这就是个死。已是再造之恩,如今怎能再拿嫂子的东西?」这一回二太太坚持不肯收,不管恭顺公主怎么说,都十分坚持,见她执意不要,恭顺公主不得不将这些叫人拿下去,指着二太太叹息道,「何苦!」 「若要了嫂子一回,我只怕心生妄念,日后再也不能如此时无所求了。」人都是有感情的生物,二太太只恐今日开了一个口子,以后就再也不能心静如水地看待恭顺公主,总要想着由头管恭顺公主要东西。 那时恭顺公主再给,自己还要得寸进尺,若不给…… 她心里莫非不会生出不忿之心? 不如就在一开始,无欲则刚,从不沾染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我这个做伯娘的,给孩子点儿东西算什么呢?」 「她的日子还过得下去,怎能依靠旁人?」二太太便柔声说道,「若遇上大事,嫂子不说咱们也是要求到嫂子大哥的面前的,只是这些不难于此,也就算了。」她看着恭顺公主红着脸说道,「我厚颜,只想求嫂子一事。」 「你说的是明真那丫头?」恭顺公主敏锐地说道。 「这孩子性子天真单纯,不如她两个姐姐稳重聪慧,我担心极了。」明真是一个十分天真可爱的姑娘,只是年纪小事还好,都要嫁人还这么天真,二太太都愁坏了,只恨不能立时叫闺女长大,便厚着脸皮与恭顺公主央求道,「嫂子在外见的人多些,见识也多,明真这孩子……」 「你放心,她的婚事,我看着呢。」恭顺公主眼光其实很好,为罗遥相中的冯五,之前为明秀相中的苏三都是极好的青年,自然对自己很有信心,心里想着这个,恭顺公主便见二太太露出安心的笑容,越发地满意了。 第七章 「有嫂子的话,再不愁的了。」二太太知道今日自己有点儿过了,便有些羞愧地说道。 「你叫我一声嫂子,我自然为你筹谋。」这又不是讨人厌的三太太,恭顺公主也没有想过妯娌间仇人似的,见二太太容貌姣好,明静三个女孩儿都有她的几分美貌,想到二老爷如今还老老实实地不纳妾呢,目光越发温和。 「明静的亲事,可有章程?」 「二嫁女,不好红红火火的,不过也并不减薄。」二太太听了,便感激地对探头看来的明秀说道,「还是得了三丫头的济!不然,再没有这么顺当的!」 「这话怎么说?」明秀不知这缘故,不由笑问道。 她这些年走动得疲沓,虽然知道明静嫁人之事,却并未深问,本以为是二老爷的手笔。 「你不知道?」二太太眼睛豁然张大了片刻,见明秀一脸茫然显然是真不知道的,便忍不住乐了,捂着嘴笑着说道,「你大姐姐这亲事还是安王殿下给保的媒。」见明秀与恭顺公主都一呆,她心中感念,便低声叹息道,「若没有三丫头,安王殿下怎会这样上心呢?阿静的婚事,也不会这样叫人满意。」 她知道安王与明秀最近走动得频繁,听二老爷的意思,沈国公是允了这门亲事的,因此越发地感念明秀对自家的扶助,想到这些年唐王与安王屡屡登门,不说别的,就二老爷在朝中的人缘儿都好了许多,往来都很顺遂,几个儿子的前程也都有了,她已经感激得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明秀已经怔怔的。 她没有想到是慕容宁在自己没有开口的时候,做了这么多的一切,惠及了自己的姐妹。 明静定下要嫁人的时候,自己还没有说要与慕容宁相好,这个人什么都没有对自己说起,也不是为了讨好自己,就将一切都圆满了。 「他……」明秀觉得心里晦涩,低声叹了一声。 「这心意倒还好。」罗遥的目光柔软了很多,敛目低声说道。 「是。」明秀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纹,又想到慕容宁在自己面前伪装柔弱可怜的模样,再想想他在外食人花的风评,只觉得心里又酸涩又好笑,低头抹了抹自己的眼睛叹息道,「我原以为,我是个铁石心肠。」 会不管慕容宁做了什么,都觉得理所当然。 因为他喜欢她。 可是原来不是,她也会觉得,他做得太多,她替他委屈。 「是个什么样儿的人家?」二太太只与明秀说了些明静要嫁人的话,却并没有多说那家的情况,恭顺公主听得好奇死了,也想知道慕容宁给自己寻了怎么一个连襟,便急声问道。她一急起来,一只手就下意识地拉住了二太太的衣袖,娇气地摇了摇。 一看就是经常做这个动作的。 二太太低头看了看衣袖上那只雪白纤细的小手,再看看恭顺公主水汪汪充满了八卦的眼睛,脸上便越发地好笑了起来,却也不笑话这个小孩儿似的嫂子,柔声说道,「是东宫的一位属官,两年前发妻生产时亡故,一尸两命,他就做了鳏夫。叫我觉得合适的是,这位一直守到了现在,一直都没有续弦,也算是有情有义。」 虽然这情意不是冲着明静,却叫二太太心安。 今日待发妻如此,来日明静若有个什么,相信这人也会不离不弃。 「没有续弦,不会是夫妻情深罢?」恭顺公主便皱眉问道。 若真是一心悼念亡妻,确实是有情有义了,不过落在明静的头上,岂不是叫人跟着吃苦? 「夫妻情深也好,或是其他,阿静也觉得他挺好,搭伙儿过日子的,这样的人也会守礼尊重她。」二太太早就过了什么情深似海你爱我我不爱你我恨你的天真时候了,只在乎那人会不会尊重妻子,也就够了。 明静自己需要的,也不是一个与自己情深似海的丈夫。 只要能好好儿照顾她,哪怕是安王的势头压着叫那人勉强照看呢,也都够了。 明静到底是和离的女子,能愿意再嫁,已经很不容易。 「安王也是尽心,阿静这亲事极好的。」那人曾上门来,二太太瞧见过几回,稳重老成,还十分温和,与明静已经是良缘,况二老爷也回来说,这人在朝中对他很恭敬,虽然官位高过二老爷,却执晚辈礼,从不怠慢。 「那他家里头……」恭顺公主可还记得明静那时是为了什么和离的呢。 「只有一位老母亲,我拜见过,是个十分慈祥的老人家。」二太太自然是要打探的,不然岂不是再坑自己闺女一回?见恭顺公主这样细致地垂问,感激她对明静的用心,便低声含笑说道,「家里的人口也简单,还有一个出嫁了的妹子,如今夫君做着太仆寺少卿,京中也有赞誉云柔顺的。」 更重要的是…… 「这人家中并无姬妾,因此,我觉得极好,竟恐错过了。」二太太忍不住叹息道。 为了叫明静不再因妻妾之事生出波折,她已经不知耗费了多少的心血了。 「这个倒是不易。」恭顺公主果然眼睛就亮了,拍着微微颔首的明秀笑道,「阿宁这媒,做的不错,也是他的一番心意了。」 「您若觉得好,等他上门好好儿夸夸他就好了。」明秀便笑着说道。 「只恐他得意忘形!」恭顺公主仰着头哼哼道。 一高兴再管她叫岳母,看她不挠他的! 见她很娇气地仰着头,明秀忍不住笑了一下,之后,对着门口那个躲在门后探头探脑偷听的美貌青年,偷偷儿地眨了眨眼睛。 那青年从门缝儿挤进来了一颗脑袋,努力对明秀露出了可怜的表情,求怜惜。 这种奇异的装可怜,叫恭顺公主看见后,生出了危机感。 公主殿下也是这么和国公爷装可怜的! 眼红警惕得眼睛都鼓起来了,恭顺公主正要冲着门口那个死小子咆哮,却见二太太正好奇地看着她,为了长嫂的形象,不得不勉强忍住了。 此时明秀往她方向投来的不赞同的眼神,叫恭顺公主默默地咽下了一口小血! 这是宅斗吧? 公主殿下竟然输了! 见母亲一脸想要挠墙的模样,荣华郡主觉得这心情特别地好,对着门口的慕容宁温和一笑。 美貌无匹的青年眼睛顿时亮了,就跟飘一样儿飘进了房中,冲着明秀傻乐了一下,之后一脸羞涩地与恭顺公主作揖。 「给姑母请安。」他微微侧身,用最美好的侧脸冲着自家心上人,努力叫她看出美来,羞答答地说道。 「哼!」 「姑母?」小白花儿的目光诧异极了,仿佛是看清楚了自家姑母对自己的不待见,伪装坚强地红了眼眶,眼泪欲落不落。 「想死吧你?!」见这家伙竟然敢给自己上眼药,正沐浴在闺女那皱起眉头看过来的目光中的恭顺公主顿时暴躁了,想到在宫里气性很大很外露,天天就知道吵架不知道装小白花儿的昭贵妃,恭顺公主简直不能相信这是昭贵妃的儿子! 见慕容宁退后了一步,怯怯地看着自己,手上还捏着衣角,向来很被夫君儿女钟爱的公主殿下有了一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愤慨,瘪着嘴儿哼哼唧唧,什么形象都顾不得了。 「舅母若哭了,等着舅舅抽你。」见明秀越发恶趣味了,罗遥挑了挑眉,凑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 第八章 这凑得有点儿近,安王殿下霍然转头,目光炯炯。 怎么能凑这么近呢? 罗遥恶心坏了,转头捂住了嘴,担心再说话都能吐出来。 「王爷才下朝?」明秀也很担心沈国公看见自己把恭顺公主欺负抑郁了,回头叫自己罚站,急忙与慕容宁笑问道。 今日这青年一身翠衫光彩夺目,腰系玉带贵气逼人。因他气色极好,本是俗艳亮丽的颜色,然而穿在他的身上,竟有一种叫人不能偏开眼去的美丽。 哪怕是明秀见多了美人,也得竖一竖大拇指。 「我今日没有上朝。」若上朝,他必须得跟他岳……姑丈一同回来,鞍前马后侍候一番刷好感才对来的。不过慕容宁今日还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做,听明秀问起,眼睛顿时一亮,几步就坐到了明秀的身边,顶着罗遥不善的目光从怀中取出了一个抱着的纸包送到明秀面前,乐呵呵地说道,「我亲手做的,前一次你用了说极好的不是?这一回我觉得自己做得更好些了。」 他修长的手指打开了那纸包,滚出了许多裹着糖霜的红艳艳的山楂来。 罗遥不知渊源,看了一眼就没有兴趣地转过头想自己的倒霉心事。 明秀低头看了这些山楂,只想到当年与这青年初见,他带着病也要见自己一面,也要给自己吃他亲手做的冰冰糖山楂。 那时他也是天潢贵胄,然而看向自己的眼神却那样卑微,就这样……到了如今也没有改变。 「你做的么?」面上有些动容,然而明秀的小心肝儿却噗通噗通地跳起来——被吓得不轻呐。 她还记得前一次那可怕的味道,说一句出自黑暗料理界,也是有人相信的。 「嗯!」慕容宁眼睛弯起来,眼里都没别人儿了,看着明秀一双眼睛充满了明亮期待的光芒。 恭顺公主同情地看了一眼可怜的闺女,哀叹了一声,已经预备随时跳起抢救自家以身试毒的可怜闺女。 明秀不动声色,取了一枚纳入口中,见慕容宁紧张地看着自己,便忍不住笑了一下,之后又吃了一个。 「真能吃?」见她连吃了三个,恭顺公主怀疑地看了看那山楂,又看了看她闺女。 「母亲试试就知道了。」见恭顺公主鼓着脸儿看着自己,明秀微微一笑,拿帕子掩了掩自己的嘴角与慕容宁柔声说道,「糖衣少了些,下一回,多用点儿糖,甜起来味道才好。」 竟然还想叫自己给做下一次么?安王殿下幸福得都要晕倒,眼前天光明媚幸福得不行,急忙捧着山楂给在场的恭顺公主二太太与罗遥都让了一圈儿,见众女眷都拿起了山楂往嘴里放,他便回头与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明秀狗腿地说道,「等下一回,我给你做你喜欢的芸豆卷!还有烧乳鸽什么的,我都学着呢,以后都做了给你吃!」他知道明秀更喜的不是自己下厨,而是对自己的心意,欢喜得不行。 况明秀并没有与他客套地说还好吃,还给他提意见,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不拿安王殿下当外人的意思呀! 人生,怎么可以幸福成这样! 「咳!」恭顺公主不知怎地,就卡了一下嗓子,看着恨不能在自己面前打滚儿的慕容宁说不出话来。 确实做得不错,除了有些酸,竟再没有不好的,这小子竟然还真会做这些东西。 见慕容宁对明秀这样妥帖,恭顺公主默默地眼红了。 「可难吃!」她哼了一声,仰着头吧嗒了一下嘴儿,偏头用正宗刁钻岳母的形象与慕容宁说道。 太气人了! 「我尝着倒还好。」二太太只叹明秀的姻缘顺遂,遇上的都是难得的青年。当年的慕容南何等风流人物,也爱慕这个女孩儿。又有安王等了这么多年不该初心,如今接了退亲的明秀还仿佛如珠如宝。 世人眼里只觉匪夷所思,然而二太太却在心中默默地祝福,只愿明秀这一生都被眼前傻笑的青年捧在手心儿,从此平安喜乐,一生圆满。因想到这个,她便对恭顺公主柔声劝道,「王爷的心意难得。」 她并不嫉妒明秀的姻缘,盖因她家已经得了国公府太多的恩惠。就连明华的婚事,若不是沈国公在背后撑腰,明华想要嫁进安固侯府,也是艰难。 见到安王,她就想到了自己的女婿王年,也觉得其实自己有了那样的女婿已经是自己的福气。 成亲三年,那个世人眼中的纨绔从未改变自己的心意,也从未叫明华吃过一点儿的委屈。哪怕是安固侯夫人的面前,也是他笑嘻嘻地顶在前头。 小辈们都圆满了,二太太也就无所求了。 「下一回,多做点儿给父亲尝尝。」明秀只温声与转头求助地看着自己的安王说道,见他看向自己的目光犹如看天神,默默地扶额不语。 「我就是习惯了,以后改。」安王殿下小白花儿做得太顺手,这都改不过来了,见明秀无语地看着自己,又见左右恭顺公主不爱吃自己的东西,急忙都捧到了明秀的面前,见她真的很喜欢,便笑眯眯地拿胳膊拄着桌面儿撑着下颚看明秀吃山楂,也不知是酸的还是怎样,安王殿下觉得自己嘴里全是口水,小小地咽了几下,他便努力做出了纯良的脸来低声说道,「其实,这也是真实的我呢。」 他就喜欢在心上人面前卖乖装可怜,这都是真实,碍着谁了? 「既然如此,你也不必板着,随性极好。」明秀不在意地说道。 其实瞧着安王这样可怜巴巴的,她也能看出这是他的真性情。 这个人……在自己亲近的人眼前软弱得一塌糊涂,就如同一只懵懂的小狗儿,将自己最脆弱的腹部给露出来,随人伤害,没有任何防备之心。叫人轻轻摸一下就能满足地眯起眼睛。 当然,若遇上自己不中意的人,那就是凶神恶煞了。 看看庞阁老就知道了,入阁三年,如今已经气血耗尽,不知啥时候就得撑不住了。 「那你喜欢么?」都说了,安王殿下是个得寸进尺,没脸没皮的人,见明秀对自己和气,就急忙往上爬。 明秀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纯良地对自己眨眼睛,想了想,方才说道,「你猜。」 安王殿下睁大了眼睛!用被严重伤害了的表情! 「喜欢?」 「你再猜。」 为了这么一个答案,朝中风里来火里去格外犀利的安王殿下倒地不起,趴在桌面上呜呜地哭起来。 「哼!」见这小子被表妹调戏得不轻,明秀显然觉得欺负人更有趣些,自顾自地吃酸死人的山楂,脸上带笑听着安王的哭声,罗大人被这灌耳魔音给刺激得很暴躁,恨不能一把抄起安王丢出门算了,却只是弹了明秀的额角一记,见她无辜地看过来,点了点安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淡淡地说道,「吵!」这两个真是绝了,都不是省油的灯,以后国公府还不定怎么闹腾。 「表姐说你吵。」明秀毫不脸红地推了推慕容宁,和气地传话儿说道。 这个不是怜惜自己心里有自己的明秀,而是随时能捅死自己的表姐。慕容宁一抬头,一点儿泪痕都没有,胆怯地看了罗遥一眼,往明秀的方向靠了靠,寻求保护。 罗遥面上露出一抹森然,显然记仇。 第九章 「我说……」恭顺公主在一旁瞪着眼睛看了很长时间了,见明秀笑吟吟的心情不错,顿时心情很不美丽,又见慕容宁躲在闺女的身侧露出了得意的表情,顿时一脸血! 「见了王爷,我本是要感激一二的。」二太太见恭顺公主要掀桌子,急忙在一旁含笑与看过来的慕容宁感激地说道,「我家大姐儿得了王爷的照拂如今圆满,王爷对我家的恩情,我家都不敢忘的。」她顿了顿,这才与慕容宁小心地说道,「阿秀也是个有心的孩子,这些年为了大姐儿不知操了多少的心,如今有王爷帮她,竟叫人安心许多。」 「何必客气。」慕容宁心说废话,不是瞧着明秀辛苦,他吃饱了撑着了管别人家的闲事儿,真以为安王殿下那么清闲呢。此时想了想便露出了温煦的笑容说道,「表妹素来不是独善其身的性子,我是最明白的,因知道她爱操心,与我也并不是什么难办的事儿,出个手罢了。」见二太太越发感激地往明秀的方向看,他便笑问道,「大堂姐觉得满意么?那可是太子面前的红人!堂姐日后不必担心。」 上辈子的时候,这个未来的便宜堂姐夫就是太子很喜欢的属臣,太子登基之后便命巡抚闽浙,真正的一方大员,且荣宠不衰。 虽然后头慕容宁死了不知道那人后面的仕途,只是那是个绝顶聪明的人,想必不会走错了路,连累妻子。 慕容宁相中那人就是因那是一个聪明人。 聪明人自然会知道怎样对待背后连着沈国公与安王府的沈明静,而不是如同愚蠢的兵部侍郎家那样,将真正的姻亲往死里糟蹋。 那才是蠢人呢,于是灰飞烟灭抄家流放,死的不能再死了。 慕容宁笑眯眯地打着自己的算盘,小九九不知多少,瞧着就很不怀好意,至少恭顺公主瞧着很酸。 「那人,日后会善待大姐姐,是么?」明静吃过苦,明秀自然更记挂些。 「他若不好,我怎会往家里带。」慕容宁一张脸得意得跟花儿一样盛开,对着明秀挤眉弄眼地说道。 二太太觉得这话里好怪,却不知怪在哪里,总之很不对味儿。 只是她觉得自己大概多心了——经历过太夫人荼毒的总是要想得多些,因此便将心中这点儿违和给咽到了肚子里,又见恭顺公主一脸的唧唧歪歪,她便急忙用许多有趣儿的话来逗了恭顺公主开心,口中便笑着说道,「嫂子还有一事只怕不知,咱们家的二丫头,有喜了!」 这说的就是嫁入安固侯府的明华了。自从明华嫁人,这都已经三载,说句不好听的,利索些的第二个都生下来了,明华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若是个正妻摆设也无可厚非,然而王年夜夜歇在明华的房里哪儿都不去,这无孕,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安固侯夫人又不是恭顺公主这样的婆婆,自然是要闹事的。 「可算是有了。」恭顺公主听见了,竟眉飞色舞,觉得这真是一个极好的消息。 她都替明华愁死了,有段儿时候都担心安固侯夫人又生事塞几个小妾往王年屋里去。 虽不知后头王年干了什么,叫安固侯夫人容下了无孕的明华还什么难听的都没有说,然而恭顺公主却知道王年在其中只怕转圜的艰难。 「我也知嫂子上心,因此今日一股脑儿地来与嫂子说喜事儿。」二太太谢满天神佛的心都有,双手合十低声说道。 「你家可是双喜临门!」恭顺公主自然喜上眉梢,回头四顾就想叫自家闺女也跟着喜庆喜庆,却见没皮没脸的安王殿下又一脸美好纯真地与闺女问道,「表妹的心里,真的没有我么?」 「你猜。」明秀笑呵呵地说道。 「没有。」吸取了前车之鉴的安王殿下十分聪明地说道,顺便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心上人,美滋滋等着她叫自己「再猜」。 等了半天,对面的佳人只是对自己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并一直笑了下去…… 安王殿下哭倒在心上人的面前,一点儿眼风都没有得来。 见他这样可怜,恭顺公主却心软了,哼哼着与坏心眼儿的闺女说道,「你表哥与你说正经的呢,你逗他做什么!」 可不是方才一脸要掀桌子的表情了,作为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人,明秀心好累。 「表哥?」见恭顺公主帮着自己改了称呼,明秀挑了挑眉,之后敛目忖思,也觉得王爷太过生疏。 「唉!」这哭着的美貌青年一抹脸,一脸开心地应道。 恭顺公主见了这么一张阳光灿烂的脸,觉得自己方才的那点儿可怜完全没有道理,歪了歪头,不想管这两个小辈的闲事儿了。 「二姐姐有孕,这是喜事儿。」见罗遥正抱着手臂一脸沉思,明秀就笑问道,「表姐想到了什么?」 「怨不得那小子前几日在神机营突然火上房似的跑了,这两天竟然都敢不来报到。」罗遥想到那一日府中一个小厮匆匆而来,冲着正被人压在地上一通好锤的王年嚷嚷什么「奶奶不好了,厥过去了」等等,之后那小子竟然用自己都不可思议的力气掀翻了压在他身上的三个大汉一路滚着跑了,罗遥便眯了眯眼,与明秀皱眉说道,「我当明华身子不爽利,方才叫他担心,没有想到是喜事。」 这样的喜事来报一下能死么?! 「我既然知道了,就往二姐姐处去瞧瞧,才能心安。」明华虽然没有在安固侯夫人面前吃委屈,只是没有身孕到底腰杆子不硬,说话也不敢高声。 明秀有些担心明华,想了想便与恭顺公主笑道,「母亲叫人给我预备些滋补的燕窝人参的,一会儿我带着去给二姐姐,叫她宽心好生将养。」她沉吟了片刻,这才与二太太又说道,「二姐姐的起居也得尽心,二姑母处虽然极好的,只是我想着有孕难免有些与众不同的口味等等,上回我往二姐姐与表哥的院子去,见左边儿还有一排的厢房,不如做了小厨房如何?」 把屋子都占上,免得日后安固侯夫人生幺蛾子。 「只怕你姑母不肯。」二太太犹豫地说道。 她自然是愿意明华院子里有小厨房的,不然明华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的,安固侯府一大家子人,肯定有人说怪话。 如明华不好侍候事儿多等等,听着得多糟心。 「这事儿,叫王年那小子去说,指定成!」慕容宁近些年与王年交情还算不错,除了王年处从来听不找关于明秀的一二三事叫安王殿下比较郁闷,别的倒还好,都是纨绔出身,慕容宁便笑嘻嘻地与明秀说道,「一会儿,我送你过去?」送了明秀过去,自然就能同路回来,这一来一往的独处起来,没有恭顺公主这么一盏瓦亮瓦亮的蜡烛,多叫人开心呐?一想这个,安王殿下眼睛就眯成了一条缝儿。 「不必。」明秀笑眯眯地拒绝道。 她与慕容宁虽然相处得不错,不过大庭广众的,还是不要叫人看见这么黏糊糊的样子了。 不然再叫谁嫉妒一下,没准儿生出什么事端来,她又得叫人说道一句不好听的。 「那我等你回来。」慕容宁有些遗憾地吸了吸鼻子,努力把沈国公府坐出自家王府的感觉,在恭顺公主不敢相信的目光里含情脉脉地看着明秀,轻声说道,「你快点儿回来。」 第十章 他多贤惠呢?心上人出门一回家就能看见他的守候,想必这一颗心也得挺热乎的。 「你若无事,就陪陪母亲,陪陪父亲。」明秀自然是愿意慕容宁把自家爹娘的好感刷满的,见他点头,便轻声说道,「只是不必勉强,来日方长。你若是累了,便歪一歪,父亲母亲都知道你的,不会计较这些。」她目光温煦地看着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的慕容宁,轻声说道,「我知道你心里看重我,想着叫我圆满。父亲母亲其实很喜欢你,你做出平日里的模样,他们其实更欢喜。」 「嗯。」慕容宁嘴角动了动,竟说不出话来,只能挤出了一个单调的声音。 他看着此时关切看着自己的明秀,就想到上辈子她絮絮叨叨与自己说话时温柔的模样,还有看着自己的眼神。 仿佛有什么不一样,又仿佛……其实是一样儿的。 他心里暖和安稳,从前的痛苦与伤痕,仿佛都不见了。 他喜欢她念叨自己,把自己放在心上,也喜欢她对自己与前世不同的,露出狡黠逗弄的模样,与他这样亲近。 「我知道了,你快些去。」他努力了许久,方才将心里的酸涩与快乐都压住,小声儿说道。 他与明秀说着话的时候,已经有丫头把许多滋补的药材等物预备好了,二太太再三推辞,只是这一回明秀只说自己给明华的,因此不得不罢了,却记在心中日后要给明秀更多的添妆,见外头日后高高的,明秀便劝住了慕容宁,带着几个丫头上车就往安固侯府去,车出了国公府她忍不住往后看,就见一个翠衣鲜艳,容色艳质风流的青年扒在大门口痴痴地看着自己的马车,很久都没有动。 「王爷真是对郡主一心呢。」鹦哥儿也趴在一旁看着,转头与明秀笑着说道。 「他这样待我,我得好好儿待他才是。」明秀也是一笑,动了动手指弹了鹦哥儿的额头一记,柔声说道,「你很喜欢安王?」 「他喜欢郡主,我自然是喜欢他。」鹦哥儿理直气壮地说道,「他一日待郡主好,就是我的主子!」说句不客气的话,有一天安王若辜负他家郡主,她头一个与他同归于尽。左右她一条贱命,败了去也不亏。 不过安王会辜负她家郡主么? 呃……难度相当之大呀。 明秀看着一脸神气活现的鹦哥儿,抿嘴儿笑了,摸着她的头笑道,「你也年纪渐长,这样口无遮拦,多叫人担心?合该学学玉惠。」 「您身边跟着两个稳重丫头,您不觉得无趣?」鹦哥儿觉得自己还是个好人儿呢,见明秀摇头笑着不语,眼珠子转来转去,就不知在想些什么了。 这一路就到了安固侯府,因王年今日在家,明秀叫人传了话儿过来,就见安固侯府的大门外,喜气洋洋的王年正搓着手一脸眉开眼笑,见了明秀的车眼睛都亮了,大步上前就引着沈国公府的车进了侯府,直到里头方才叫人扶了明秀下车,见明秀今日眉目清朗,他便嘿嘿地笑了两声说道,「表妹今天气色不错,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呐!」这可不是调戏啥的,只是单纯地信口开河。 自从知道自己要做爹,王年已经美得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这话,原是我该与表哥说。」明秀笑着说道。 王年红光满面,显然精神状态极好,明秀只顿了顿,一边与王年往里头去,一边担心地问道,「二姐姐这月份时候短,正是要紧的时候,表哥……」她顿了顿,便轻声说道,「二姐姐该多卧床将养,总没有坏处不是?况孕中人都脾气古怪,表哥若是有什么,就让着二姐姐些。」见王年连连点头,她就知道王年不会亏待了明华,目光更加温柔地问道,「二姐姐胃口如何?」 「与从前不同,口味也怪。」明华吃不下府中的吃食,叫王年愁死了,正上蹿下跳地折腾在自己院子里整一个小厨房呢。 「孕中辛苦呀。」明秀心有戚戚地说道。 「可不是,一会儿你可别在母亲面前提这个。」见明秀面露不解,王年顿了顿便皱眉,有些不快地说道,「这府里人多眼杂的,你二姐姐若想要吃点儿不一样儿的东西,那都有人说道。再要一个小厨房,只怕明儿什么话都出来了。」他哼了两声叉腰抖着腿儿骂道,「一群吃饱了撑着的王八羔子!自己吃饱了,不叫我媳妇儿子吃饱,你说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么?!」 「表,表哥。」见他叉腰撒泼,明秀恨不能掩面避之,左右逡巡见无人围观,方才松了一口气。 好丢人! 「知道了。」见王年一脸不要脸的模样儿,荣华郡主真是败了,应了王年的要求不在安固侯夫人面前提及这些。 「我就知道表妹是好人。」纨绔收回了自己的腿儿露出了一个巴结的笑容来搓着手说道,「还有,罗家表妹处……」 「表姐知道你大喜,因此叫表哥多在家几日,陪陪二姐姐。」这是罗遥的原话儿,明秀便含笑传达。 纨绔欲言又止。 「莫非表姐还有什么没想到?」明秀见他瞥了自己一眼,又瞥了自己一眼的样子,不由好奇地问道。 「那什么……」王年咳了一声,用纯洁的眼神看着一头雾水的表妹,纯良地问道,「你表姐,没有说这个月我的俸禄怎么办么?」 「什么?!」 「俸禄,月银呐。」纨绔跌足抓着头发头疼地说道,「我在家中休沐了这么久,只怕连俸禄都要减半的,只是表妹看见了,你表哥我也是要养家的人了,这又添了一张嘴,侯府也没有余粮……表妹你听我说完。」 见明秀脸上变色埋头错开自己飞快地走路,纨绔急忙跟上,在明秀满脸绝望之中伤心地板着手指头叹息道,「金丝血燕百年人参的,可贵了!我不是与表妹哭穷,而是……那到底是你的亲外甥呀!」 鹦哥儿一脸木然,看着自家郡主脚下踉跄了两下更加飞奔起来,抖了抖自己的身子。 都说纨绔无耻,她还觉得夸张,今日一见…… 果然很无耻。 「表妹,表妹,你回去与你表姐说两句好话罢。」王年嬉皮笑脸地跟在明秀的身边儿讨好地说道。 明秀都不想跟这表哥说话儿了,一路就当自己是个聋子,一脸苍白地就到了上房去给安固侯夫人请安,就见此时堂中正坐着几个赔笑的青年妇人,年纪各不相同,有的年长些,有得目光倒还懵懂,围拢在安固侯夫人的身边目光各异显然想什么的都有。见王年进了屋子就不再与自己那般肆无忌惮,她心中揣度了一会儿,就想到这大概是安固侯夫人的庶子媳。 因安固侯夫人与恭顺公主总是不对路,安固侯府明秀来的并不多,就算是见明华,也是在二老爷的府上,也从未见过安固侯夫人的身边,有这么多人簇拥。 「怎么是你?」见明秀垂头来与自己请安,安固侯夫人便一脸不喜。 「表妹这是来给儿子贺喜的,因她孝敬长辈,因此来给母亲请安。您若是见完了人,就叫儿子带走,您儿媳妇儿可想她了。」王年恐安固侯夫人说出叫人心寒的话来,便笑嘻嘻地说道。 「到底是太太的亲儿媳妇儿,瞧太太心疼的,连娘家姐妹都请来了。」一个年轻些的便掩嘴笑道。 第十一章 「太太谁不疼呢?莫非前儿给你的料子是假的不成?等以后你有孕了,自然你家姐妹也进来,何必眼热。」能在侯府混的都不是傻子,虽不识得明秀,然而王年口口声声说是表妹,再有明秀的年纪衣着,谁猜不着这是沈国公的嫡女呢?前头一个刚刺了安固侯夫人一句,后头那个便转圜了回来,一边说,还一边对含笑看来的明秀客气地点头,十分亲热的模样。 那年轻些的脸一白,也想到了,便赔笑道,「我就是说说罢了。」 王年的几个庶出的兄弟都是聪明人,与王年走动得不错,这些庶子媳自然也是明白道理的。 真正的勋贵,不拉拢,莫非还要得罪不成? 安固侯夫人被你一言我一语的憋得够呛,就是找不着发挥的余地,眼睛都红了。 「你有事儿?」恶声恶气叫庶子媳都闭嘴,安固侯夫人不愿理睬明秀,便与王年硬邦邦地问道。 她还生着气呢,自然与儿子问不出好听的来。 明华有孕是喜事儿,只是儿子这样当祖宗一样供着护着,说什么月份浅还是不要请安了,不然办差都不能安心恐生出事故叫人寻了错处宰了,这多叫安固侯夫人生气呢? 「儿子嘴馋的厉害,偏府里厨房那些个蠢货就是做不出儿子想要的味儿,想在我那院子里设一个小厨房。」王年在一群嫂子弟妹的目光各异的目光里毫无压力理直气壮地说道,「您不知道这厨房的蠢货,一个个儿的……」还说明华什么这不吃那不吃宫里的娘娘都没有这么矫情等等,「本事不大偷奸耍滑都在第一,有一回儿子夜半饿了,连口热汤都没有!」 「还有这事?」安固侯夫人心疼儿子,顿时不干了。 「可不是,饿得儿子不行。」纨绔幽幽地叹了一声。 半夜三更王家少爷非要喝什么王八汤,可把厨房的下人给愁坏了。 大半夜的,哪儿去找王八呢? 「混账!」安固侯夫人不知道儿子这么缺德刁难人,只以为厨房的下人连她儿子都敢怠慢,顿时用力拍案,之后微微一顿,却想起了什么叫儿子走到自己的身边,瞪着眼睛叫庶子媳都出去,这才皱眉问道,「你媳妇儿这身子,是怎么回事儿?!」 「啊?」王年眨巴了一下眼睛,一脸茫然。 「你从前不是与我说,太医给你瞧过,你难于子嗣么,怎么她又有了?!」据儿子亲口承认自己不大行,那这孙子怎么回事儿?! 明秀真不是故意听见的,慢慢地将脸投向门外,飞快地抽搐了一下面皮。 「嗯?我竟然与母亲说过这话么?」王年一呆,小眼睛忽悠忽悠地转了两下,干笑了一声抓着头在安固侯夫人严峻的目光里努力地想了半天,之后一锤手,与自家担忧不已的老娘和气地说道,「是,从前是,只是如今,儿子已经好了。」 老娘面前谎撒多了,他才想起来为什么说这话。 想当初明华无孕,夫妻两个不知背着人看了多少的大夫吃了多少的补药都不好使,偏偏连明秀给偷偷儿请的太医都说两口子没啥问题,然而一来二去就是生不出来。不说明华自己心中担忧,连等了很久的安固侯夫人都等不下去了。 她当年勉强看在明华嫁妆丰厚……侯夫人还不知道里头泰半都是侯夫人她亲儿子的私房钱,明华老实从来不在她面前如明秀那样咄咄逼人,况王年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为了自家儿子,她也就勉强叫明华进门。 明华进门之后,王年果然更孝心了些,晨昏定寝也就是这么个意思了,又时常在外头寻觅一下有趣的点心书画等等孝敬老娘,美其名曰都是自家媳妇儿给自己出的主意,安固侯夫人看在明华有用,虽然心中到底不足,却还是容下了。 谁知道明华自己不争气,生不出儿子呢? 急眼了的安固侯夫人使出了当年对自家大哥的那招儿,搜罗了府中家生子儿里最美貌温驯的丫头,一股脑而地放在了给自己请安的明华的面前,毫不客气地直接问,明华是不是一个容不下妾室的妒妇。 既然不能生,就别妨碍别人生! 反正儿子不是大哥,也不会来抽她。 就在此时,纨绔施施然地出场了,用欲言又止我很伤心的眼神看了老娘一会儿,叫自家媳妇儿少听自己的隐秘赶回院子里去好好儿歇歇脚,自己就叫丫头们出去,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跪在了震惊的安固侯夫人的面前。 纨绔说了一个叫侯夫人几乎晕倒的秘密,哭得好伤心。 是他不行,生不出来。 一个不知事儿胆小的媳妇知道了也就知道了,若亲娘给了这么多的丫头叫自己宠爱过,回头还都生不出来,这府中的下人怎么看自己?府中的鸡鸭鹅狗猫们怎么看自己?府中的……反正就是一桩悲剧,叫人识破了这么惨痛的秘密,纨绔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不如去上吊。 为了上吊,纨绔又把自己的腰带给解下来了,要往房梁上挂。 再不行也是自己的亲儿子呀,安固侯夫人心里好伤心,却还是止住了儿子寻死的念头,又叫门外候着的丫头都滚蛋,安抚了儿子之后,听着儿子说恐自家媳妇儿这么可怜日后生出事端,连对明华都心虚起来,这些年虽然不耐烦明华,却也不敢对明华太过不慈。 儿媳妇儿狗急跳墙掀出这秘密怎么办?! 不是因为这些,明华嫁入安固侯府这些年,也不会过得这样顺遂幸福。 只是那时是纨绔「不行」,不行的人的媳妇儿折腾出了儿子,侯夫人心里有些犯嘀咕。 「好了?」这也能好?安固侯夫人一皱眉,顾不得嘴角抽搐的明秀在了,摸着儿子的胳膊低声说道,「你别为她遮掩!这孩子……」 「真是儿子的,儿子早就好了,那可是表妹给请的太医!」纨绔一指无辜的明秀。 「什么?!」这儿子缺心眼呀?!这么丢人的事儿怎么能叫妖精知道! 「表妹不知道儿子的病,只是给寻了最好的太医。」纨绔一脸的守得云开见月明,见安固侯夫人小小地松了一口气,这才与母亲笑嘻嘻地说道,「您想想,您儿媳妇儿几个月以后,给您生一个胖乎乎的小崽子,那您这日子得多得多美!」 到时候明华就算是熬出头了,不必再在府中大气儿都不敢出。 王年的眼中微微一黯,面上却笑嘻嘻地说道。 别看有他护着,可是他也知道,妻子为他吃过不少的委屈。 他不能不孝忤逆母亲,却也不会愚孝叫妻子跟着吃苦,做人夫君做人儿子的,总是被夹在中间,若不能在其中为双方转圜,那还成个屁亲。 「那就是……都好了?」安固侯夫人笑逐颜开。 谁都不想断子绝孙呀! 「好了。」王年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个倒是叫我放心了。」安固侯夫人说不愿意抱孙子那是唬人,只是见王年笑眯眯得也很高兴,灵台一醒眼中一亮,又想到了自己当初的主意,便与王年含笑说道,「既然你大安了,可得开枝散叶了!况你媳妇儿身子沉服侍不了你,你这快一年莫非自己憋着?不如母亲给你几个好的,不说安心服侍你,就谁运气好有了子嗣,你不是更快活些?」 第十二章 嫡子庶子的,安固侯夫人意见不大。 况她也真是看明华不顺眼,有些不快地说道,「你那媳妇儿就是个嫉妒的,我听说她到了这时候还霸着你不叫你往别的屋里去?!一个做人媳妇儿的,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叫你跟着吃委屈不说,如今越发地不好使唤了!」 「瞧您说的,儿子不跟您儿媳妇儿大孙子的睡一起,那多寂寞。」 王年心中有些不耐,然而安固侯夫人到底是他亲娘,他虽坐不住想回去看明华,却还是笑嘻嘻地说道,「可别给儿子那几个好的了,生得美,一脸奴才相!您愿意您儿子有这样儿的妾,儿子还不愿意要一个做奴才的岳父呢!」 「这是什么话!」安固侯夫人喝了一声。 「都是些家生子,代代在咱们侯府为奴的,若是儿子受用了,指不定日后打着儿子岳父的旗号在府里头作威作福呢。」王年一龇牙,见明秀用奇异的眼神看着自己,缩了一下脖子继续胡说八道地忽悠自家亲娘道,「您想想,那您孙子以后,岂不是要有一家子奴才做母家?您不丢人,儿子都臊得慌。」 明秀已经被这位表哥的各种歪理洗脑,竟觉得十分有理。 奸猾奸猾的荣华郡主都被说晕了,安固侯夫人更晕了,想了半天,脸色就变了。 「可是你……要不我给你纳个良家?」 「您瞧瞧,正经的良家多没意思。您放心就是,若有一日儿子不喜欢她了,回头就给您多寻几个好的来孝顺您!」他会不喜欢明华么?当初他表妹怎么跟他说得来的,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呀! 为了明秀教的这句话,纨绔卖弄了一把文采,可把自家媳妇儿给感动得不轻。 可惜的是表妹就教了一句,等自家媳妇儿要求「再说一个」的时候…… 王年拒绝回想当时的情况! 「那你这么孤零零的……」 「儿子是有追求的人,且您也为儿子想想,这纵欲伤身呐,儿子可是要做尚书阁老的人才!才好了些,别叫那些妖精给败坏了去,不然,您不是白白教养了儿子一场?」见安固侯夫人一脸迟疑,王年继续忽悠了一会儿,见老娘脸果然变了,便笑眯眯地说道,「不是明华不乐意要母亲身边的丫头,是儿子叫她拒的,实在是有说不出口的内情呀。」 听了这么多「内情」捂住了嘴说不出话来的明秀已经被深深地开了眼界。 能从这么难搞的安固侯夫人手里把媳妇儿给照顾得很好,也是拼了。 「好吧。」安固侯夫人顿了顿,便有些不甘地说道。 「明华最近身子沉,您都知道的,我想着叫她来给母亲请安,有点儿担心。」王年嘴角勾起,摸着下巴不怀好意地看着愣了一下继而勃然大怒的母亲,抖着自己的两只手叹气道,「父亲膝下这么多的子孙,想必都看着爵位,若儿子没有嫡子,这日后侯府的爵位就到了大哥二哥膝下子的头上!您想想明华这给您请安一条路上得走多久?」 「什么意思?」安固侯夫人熄了火皱眉问道。 「先帝朝宫里福贵人的胎,听说在路上莫名其妙就没了。还有如今的顺妃,坐在轿子上还能栽下来……」王年深蕴过犹不及的道理,点到即止,见安固侯夫人脸色顿变,便挑眉笑道,「我若是母亲,就叫明华哪儿都不去,不叫她心里生出不好的感觉,才好呢。」 「我也得谢表妹,我瞧见了,你带来的东西极干净贵重,还有血燕?」见安固侯夫人脸都白了,显然是想到若自己没有孙子,日后安固侯府就是庶子们的天下,王年便转身与明秀装模作样地客套道。 「何必言谢呢?」明秀也算是见识了。 若说出息,王年败家没用,这些年奋起也就是那样儿了,然而他做的,却比那些成名的高官更叫人动容。 再有出息,护不住妻子有个屁用! 「母亲得谢谢表妹,不过儿子先谢了,以后咱们安顿好了,再请表妹过府。」王年见安固侯夫人一脸不甘不愿的模样,也不管,只起身对明秀笑呵呵地说道,「我带表妹去瞧瞧你……表嫂,她知道你来了,也会欢喜。」 「多谢表哥。」明秀其实与安固侯夫人早就无话可说,见后者恨恨地瞪着自己,竟不知自己到底哪里叫安固侯夫人这样讨厌,沉吟了片刻便跟着眉开眼笑的王年往外头去,才走过了一扇角门儿,看着王年在门口的花枝上扑腾,便劝道,「表哥别拿着这玩意儿往二姐姐面前去。」 「我知道,只是远远地放在院子里,叫你二姐姐看见。」王年折了几枝开的最好的花枝来叫人拿着一会儿插瓶,左右四顾了一会儿,方才贼眉鼠眼地与明秀压低了声音问道,「母亲面前我不好问,恐叫她拿住表妹的话柄传出去伤了你的名声。只是表妹与安王如今到底如何,我也好有个章程。」 是当妹婿相处,还是当个可以利用一下的皇子相处,他也得好好儿定位不是? 「他很好。」明秀抿嘴笑道。 慕容宁曾与她抱怨,看着纨绔不着调,谁知道这张嘴比谁都紧,连给灌醉了都问不出什么。 「多谢表哥一心待我。」若王年真是个王八蛋,为了讨好安王一股脑把她给卖了,谁又知道呢? 「这么说,表妹中意他?」见明秀大大方方地点头,没有一点的扭捏,王年下意识地想到了慕容南,然而想到后者更早就成亲,便在心中唏嘘了一声,看着满院子的花朵低声说道,「表妹这些年过的不容易,从前的旧事,忘怀就好,莫要再记得,叫安王徒生烦恼。」 「我知道的。」不是为了一心一意开始下一段姻缘,她不会再慕容南真正得到了幸福之后,心中没有了包袱与亏欠之后再与安王往来,见王年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明秀其实更想问问这表哥到底是怎么把安固侯夫人唬成这样儿的,正要开口说些叫人开心的话,却见王年的目光一顿,之后微微皱了皱眉头。 不远处一个不过十五六的少女惊慌地冲过来,见了王年就要给王年磕头。 「四哥!」王年在府中行四,明秀听了,就知道这姑娘只怕是王年的一个庶妹。 安固侯风流天下,庶子庶女多得很,明秀并不认识这个姑娘,只是看着姑娘竟然敢横冲直撞到了王年的面前,便知这女孩儿只怕是个不怕事儿的。安固侯夫人因厌恶庶女庶子,因此一向不许这些人在王年面前瞎凑合。 「嗯。」王年对庶出姐妹们还没有什么博爱精神,十分冷淡地应了。 「四哥救救我!」这女孩儿也不在乎王年的冷淡,反正就是那么回事儿,此时一脸眼泪地给王年磕了一个头双目赤红地叫道,「太太要把我许给同庆王做侍妾,求四哥救救我!」同庆王是宗室很远的旁枝,已经七十多岁了,给这样的老头子做侍妾,谁会高兴呢? 「我不愿意呀!」这女孩儿将头抵在了地上哭着喊道。 她不怕叫安固侯夫人嫁给穷苦的人家,只要那是个与自己年纪相差无几的就够了,可是如今要嫁到那样的王府去,哪怕很富贵,却生不如死。 第十三章 她知道安固侯夫人心里的打算,拿一个不值钱的庶女往王府去,若得宠了,就能为家中嫡兄做个靠山。若不得宠,生死随她去,再也不认识也就完了。可是她不愿认命,也不想要这样的命。 明秀听着眼前的女孩儿哭得满脸通红,就皱起了眉头。 她想到的,是当年被沈明珠逼迫的那个庶女。眼前的这个更有勇气,可是这一回,她却不好再插手。 这是安固侯府的家事,不是沈家的。安固侯夫人一句话,这女孩儿就算完了。 「什么?!」王年一怔,之后眉头就慢慢地皱了起来。 他并不需要牺牲女孩儿的人生来给自己铺路,况眼前的这个女孩儿虽然也与自己争宠,自己还抽过她的耳光,然而叫他毁了这女孩儿的一生,他自问做不出来。此时想了想,便对那露出了希冀之色的女孩儿轻声说道,「你先回去,此事,我会与母亲说。」 「若四哥能说服太太,以后,我给四哥当牛做马!」这女孩儿哭着爬到了王年的脚下,使劲儿磕头说道。 「你放心,我虽然不是个东西,却也并不下作。」王年叫那女孩儿回去,转头与明秀叹气说道,「就当是给我儿子积福了。」 「表哥真是一个好人。」明秀含笑说道。 她不会对别人的家事置评,然而却并不认同安固侯夫人的做法。 将庶女送去给年迈的王爷做侍妾,这能显出什么呢?说不好听些的,一个攀附权贵是少不了的,到时候安固侯夫人的脸只怕都要没了。 也并不是一定叫安固侯夫人善待庶女,这太叫人为难了些,谁会心无芥蒂地疼爱别的女人给夫君生下的孩子呢?明秀自认都是做不到的,只是叫明秀自己说,无视也好,冷落也好,做出的决断,至少别叫家中蒙羞,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被发了好人卡的王年缩着脖子很奸诈地笑了两声,这才与明秀说实话道,「看她可怜是一方面,还有就是……」他左右看了看,这才慢悠悠地说了大实话,抖着腿儿说道,「这丫头从前与我关系就很不亲近,叫母亲祸害一回,在那王府不得宠也就罢了,若是得宠,还能不吹枕边风说我的坏话儿?这是坑我呢!」他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瞧着这女孩儿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不是那种给了一耳光默默忍受的性子。 「表哥与我说这些,就真的是真心话了。」明秀叹了一声说道。 「难道我还要瞒着你不成?」这表妹黏上一身毛儿比猴子都精,王年自认还是坦白从宽比较合适。 「走走,去见你二姐姐。」虽然正经明秀该管明华改口叫表嫂,然而纨绔们都是不拘小节的人,王年也不在乎这个,引着明秀就往后院儿走。 走到了自己的院子,他抱着花儿自顾自地去献宝,叫明秀后脚跟着就进了屋子,就见明华一脸安然地歪在软榻上,身上还盖着薄薄的锦被,正弯着眼睛笑看王年与她说话,见了明秀进来,明华的眼睛都亮了,急忙要起身,却叫明秀上前几步给按住了,只能仰头与明秀笑道,「我才多大的事儿,就叫你急着个赶过来了,连累府里都不安宁,叫我都有些汗颜 。」 「你如今是最要紧的,我也想瞧瞧心里安心。」明秀坐在明华的对面,见屋里的丫头井然有序并不喧闹,又见明华今日眉眼惬意,从前的郁色消减了很多,便笑道,「二姐姐这是天大的事儿,别说劳动,叫我天天来……」 「肯定是不肯的。」明华笑着接道。 这个倒是,明秀真心不爱看安固侯夫人的那张脸,就笑了笑。 王年也知道些,叫明华留在屋里与明秀说话,自己往外头去使唤府中下人赶紧给自己收拾小厨房。 他选的地儿很不错,正是旁边儿的那侧的厢房,连着厨房等等做下来,竟志得意满极了。 「咱们这院子本就不大,他还瞎折腾。」明华的脸上可不是瞎折腾的恼怒,又推了身边的果子来给明秀。 「表哥也是在给人树规矩呢。」明秀温声道,「叫人看见表哥对二姐姐的用心,知道你不是一个不叫人放在心上的,这府中的下人才会对二姐姐恭敬。」侯府积年的下人那都是些不好使唤的人,最是看人下菜碟。若得宠的,奉承到天上去,若不得宠的,哪怕是主子,也敢往死里踩,平日里污言秽语都不必少了的。明秀不知道别的,上辈子看了很多的书,就知道这个道理。 红楼中尤二姐怎么叫奴才欺负死的?虽有主母的授意,然而下人们也个顶个儿都是胆儿肥的。 「嫁了他 ,我这些年从不曾后悔过。」明华看着外头跳着脚儿叫人看紧收拾屋子的王年,知道这人没有别人英俊有出息,可是却觉得他哪哪儿都好,拉着明秀的手唏嘘地说道,「我庆幸嫁给的是他,只你想想看,我这多年未孕,若换了旁人,可会一心等着我,在婆母面前为我转圜?」她眼眶红了一瞬,见明秀怔住了,便强笑说道,「其实,我都知道。」 王年回了自己面前从来笑嘻嘻的不说,然而她却知道他在安固侯夫人面前的自污。 他没脸没皮地说自己不行,也护住她,不叫她直面那样跋扈的婆婆。 还有这些年往这院子里来来去去的谄媚卖弄的丫头,她还没有说什么,就都叫他撵走了。 正说着话儿,明秀就见外头进来了一个大丫头,赫然是安固侯夫人身边的,传话儿叫明华自己在自己屋里好好儿带着不许出去叫人祸害。 这丫头仿佛不敢多留,传了话儿就走了,留下了明华呆了呆,无奈地摇头笑了,低头飞快地抹了抹眼角。 她就是想到那年自己刚刚进门,婆婆叫她早早儿地就起来请安立规矩,那时王年什么都不说,也不与母亲针锋相对,只是每天打着哈欠跟着自己一起天不亮起来,一起给安固侯夫人请安。安固侯夫人心疼儿子,这才不叫她早早儿地过去当摆设,之后立规矩的时候,也是王年每每在自己院子里吃饭等等,总是等着自己,饿得眼前发花,逼着安固侯夫人将自己送回来。 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服侍过婆婆。 还是明华自己心中不安,因安固侯夫人虽不好到底是王年的母亲,因此隔三差五地过去孝顺,虽累着些,却已经强过旁人许多了。 「我听说四妹妹要嫁给闵王世子?」见明秀微微点头,明华便忍不住叹气道,「三妹妹别笑我记吃不记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日子过得好,从前的恩怨都淡薄了。我也不期望与四妹妹好得跟亲姐妹似的,却也不希望她掉进泥潭里去。」这是真心话,她过得好,这些年对沈明珠的怨愤之气平顺了很多,也不愿意再看沈明珠这样自误,压低了声音说道,「闵王世子,可不是什么良人。」 「二姐姐?」明秀对沈明珠无感,本就是无法威胁自己的人,她也不愿多放在心上徒增烦恼,见明华说出慕容敬不是良人,眼睛顿时就睁大了。 第十四章 「连我不出门的都知道闵王妃不喜欢四妹妹,可见内里,闵王妃待四妹妹只怕……」明华目光怜悯,淡淡地说道,「嫁人之前千般好万般好,我却知道,嫁了人以后,婆家的态度才是真的重要。闵王妃不喜四妹妹,以后她在她的手底下还能有好儿?后院儿里头多得是磋磨人的手段,谁吃得住呢?世子虽然身份高贵,可我听说常有狂悖言行,为四妹妹说几句话就闹得满城风雨,王妃不会在心中记恨?」 王年最聪明的地方就在于从不因明华与安固侯夫人争吵,因此安固侯夫人也不是那么厌憎明华。 谁愿意儿子为了个女人与自己成了仇人呢? 「四妹妹自己心里愿意。」明秀顿了顿,便纠结地与明华说道,「二姐姐可别想着劝,但凡能劝动,她也不会急着嫁。」 「我也不是傻子。」明华低声叹道,「只是觉得可惜了。」 「虽闵王府不是什么积善的人家,不过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儿,四妹妹求仁得仁,也是自己的意愿。」 又不是别人强把沈明珠塞给闵王世子的,明秀虽然对闵王世子看不顺眼,却也不会狗拿耗子,拼着叫沈明珠记恨自己搅和了这人家眼中的大好亲事,因说到沈明珠到底叫人心生抑郁,明秀急忙岔开话题指着桌上的几样点心说笑了一会儿,又说了些京中的趣事,见明华展颜,这才放心。 明华也不过是自己过得好因此想得多些,见明秀虽然不会祸害沈明珠,却也没有帮衬的心,到底也不是个圣母,将此事给撇在一旁不提。 不过说笑了几句,明秀便起身告辞。 明华自然是舍不得的,只是因有孕果然精神不好,因此就将明秀送上了马车,方才回转。 走了这么大的一圈儿,明秀也有些累了,一路回了自己家中,就见慕容宁一脸是笑地立在门口,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 「我叫吉祥看着呢,说看见了你的马车,就叫我出来接你。」慕容宁一指身边一个面容俊秀,点头哈腰对明秀百般请安的伶俐的小厮,见明秀含笑看着自己,便红了脸低声说道,「我想念你,就想快点儿再看见你,这可怎么办呢?」见明秀不言,只静静地看着他,慕容宁白皙的面上露出了淡淡的笑纹,弯着眼睛与她说道,「况,都等习惯了。如今能把你等回来,我觉得欢喜。」 他躲在角落看她的日子太久,如今更不愿意叫她离开自己的身边了。 「表妹会不会嫌我烦?」慕容宁忐忑地问道。 他这么黏人,谁吃得消呢?可他忍不住,怎么是好? 「我很欢喜。」明秀就微微地笑了,对慕容宁柔声说道,「若你不粘着我,只怕我就要哭了。」 虽然粘人,可是这是因喜欢自己不是?若有一天这青年成了孤高脱俗的存在,三天不见无所谓,荣华郡主就得想一想,这是不是要掰的节奏了。 「表妹喜欢?!」慕容宁如闻天籁,眼睛都亮了! 明秀想了想觉得确实挺开心的,诚实地点头,就见这眼前的青年在自己身边飞快打转,一脸幸福。 「那我以后,可粘人了,啊!」安王殿下最喜欢粘着自己的心上人了,如今有了批准,已经决定要将没脸没皮进行到底,见明秀低头笑了,那一段儿雪白的脖子袒露在自己眼前,只觉得嘴里发干,吧嗒了一下嘴儿,想着自己这辈子吃素好多年,一边在心中哀怨,一边一瞥一瞥地往明秀的衣领处看,那目光真是说不出的猥琐,叫正侯在一旁的那名为吉祥的小厮一脸的晴天霹雳! 天可怜见,他家王爷这样儿叫郡主看见,妥妥被打出门的节奏啊! 没准儿媳妇儿都要飞! 为了王爷的幸福,也为了日后不要天天晚上不睡觉陪着王爷在屋里转圈儿喝凉茶静心,忠心小厮挺身而出挡在了自家未来王妃面前,也伸出脖子来给王爷看。 「做什么呢你!」安王殿下被恶心坏了,顿时跳起来踹了这个给自己丢人的家伙一脚! 被踹得好疼的小厮揉着屁股到了一旁,心里骂骂咧咧诅咒这个不好侍候的主子,不是因那每月二十两的月钱,他一定! 不会这么伶俐的…… 「你呀。」明秀眼睛多好使呀,早就见了安王看着自己流口水的眼神了,心里觉得有趣,又见那小厮委屈巴巴的,便笑着劝道,「他倒是一心向着你,我瞧着,你待他十分亲近。」她看得出来慕容宁对这小厮格外不同,仿佛还有几分信任,况这小厮看着俊俏斯文,竟并不像是个奴才,便与慕容宁温声说道,「你方才叫我看见了也就罢了,叫外人看见,不知多少非议等着你,偏你不识好人心。」 「你看见了。」慕容宁顿时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郡主是好人!」那吉祥在一旁热泪盈眶,觉得还是荣华郡主是个明白自己一片真心的好人! 「我看见什么了?我不知道。」明秀叫安王边儿上呆着去,自己侧身走过还很不好意思的慕容宁往里头去了,只鹦哥儿好奇地看了一眼身后滚进了国公府,等着大门紧闭之后恨不能抱着哭成一团的主仆,嘴角抽搐了一下,拉着明秀的手低声说道,「郡主,我怎么觉得,觉得王爷有点儿……」有点儿二呢?一定是错觉,她就不多说什么了。况安王殿下还会给自家郡主做点心吃,真是一个好人。 彼此的下人都给彼此的主子发了好人卡,也是心有灵犀了。 倒霉好人主子荣华郡主尤不只知,见鹦哥儿总回头往后看,便笑问道,「什么这么好看?」 「没什么!」不知看见了什么,鹦哥儿脸红了,扭头低声说道。 见她面颊通红,明秀微微一顿,便往身后看去,就见那个十分俊俏的吉祥正笑嘻嘻地跟在安王的身后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坏笑,倒也是个很出众的人。 「郡主别看!」鹦哥儿脸红了一片,显然是臊了,甩了甩帕子,竟丢了明秀自己往后院跑,跑到一半儿发现自己干了什么,又红着脸跑回明秀的身边跟在明秀的身后护着她往里走,只是这一回就目不斜视,特别地傲气。明秀见了她这模样心里猜出了七八分来,无奈地在心中摇头,只是回头看了那吉祥一眼,也觉得合适,便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几眼就坏菜了,安王殿下以为这是心上人舍不得自己呢,开开心心地跑过来。 「表妹想见我,就唤我一声就是。」安王殿下狗腿儿地说道。 明秀无语地看了这自作多情的王爷一眼,咳了一声没有说话。 「郡主是在看王爷么?」鹦哥儿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呀! 「你要记得,为人要厚道,」明秀严肃地教导自己的大丫头,顿了顿,深沉地说道,「人艰不拆呀!」 这话就很深奥了,鹦哥儿努力地在消化这么意味深长的话,却见自家郡主一路往里头去了,然而上房,却空无一人。 「母亲呢?」见一个大丫头匆匆而来,明秀心里咯噔一声生出几分担心,拉着她急切地问道,「人呢?!」 「国公爷回来了。」这丫头复杂地看了罪魁祸首安王一眼,与明秀小声儿说道,「公主,公主带着国公爷往厨房去了,叫国公给公主做饭!」 明秀赶到救驾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大概救不了自家亲爹了。 第十五章 青着脸的沈国公一只耳朵被恭顺公主叼着,正蹲在灶下加柴烧火! 「人家阿宁都知道做点儿东西与阿秀吃呢,你呢?你呢?!说好的真爱呢?」恭顺公主嗷嗷叫着扑在沈国公的背后,一嘴巴咬下去啃在这国公的耳朵上,努力地掐着沈国公的脖子嗷嗷叫道,「做夫妻这么多年,孙子孙女儿都要有了,本宫还没有吃过你给本宫做的饭菜,你觉得合适么?合适么?!」 恭顺公主所在方圆十米人俱灭,都不敢有人在心情明显很不美丽的国公爷面前碍眼的。 这时候往前凑,还不得叫国公爷撅吧撅吧塞灶台里烧成灰呀? 「不合适。」沈国公恐这公主跌到灶台里去,一边护着,一边烧火很温顺地说道。 「算你识相!」见沈国公被自己降服了,恭顺公主得意地趴在他的身上四顾,力图寻出更多能叫自己做主的事儿来。凤钗晃动之中,她见沈国公烧了大锅,里头发出鸡汤的香味而,便眨巴着眼睛好奇地问道,「这是要做什么呀?」她挤着眼睛,努力露出天真可爱来冒充小姑娘。 自从知道自己就要成「祖母」,公主殿下就添了这么个毛病。 沈国公眼角有淡淡的笑意,抽出手来摸摸她的头说道,「给你下面吃。」 「下面?」恭顺公主搂着丈夫的脖子歪头想了想,觉得鸡汤面还不错,软乎乎热乎乎的,比慕容宁做的破冰糖山楂强出几条街去,心满意足地点头恩准道,「这个还好。」 「怎么突然想起寻我给你做饭?」沈国公温煦地问道。 叫他知道谁在后头捉妖儿,等着的! 「我不是说了,阿宁做给阿秀吃呢,多叫人羡慕呀,你老大老大的,却还不如阿宁知冷热呢。」恭顺公主没心没肺地说道。 躲在灶台后头的罗遥深沉地看向窗外远方的天空,满眼白云飘渺清幽,只觉得安王摊上这么一个岳母,真是前世不修。 果然,沈国公的眼角闪过一丝锋芒! 跟着明秀躲在厨房门后探头探脑的安王殿下只觉得后背一股凉气,汗毛儿竖起,迎着自家心上人怜悯看来的眼神,还含笑宽慰道,「我没事儿,就是有点儿冷。」 冷就对了。 明秀眨巴了一下眼睛,很没有良心地给这倒霉皇子点了一根蜡,之后又把脑袋伸到厨房里去看着。 「你得学学阿宁不是?」 「你还来?!」这类型说的就是恭顺公主了,见沈国公轻飘飘地背着自己起身往一旁去揉面,公主殿下一边树袋熊一样搂紧了自家国公,一边贴在他的耳边继续絮絮叨叨地说道,「阿宁还说,以后还学着给阿秀做呢!都说君子远厨疱,可是你瞧见没有?阿宁为了阿秀,这都愿意做呢!以后,你也给本宫学做饭,好好儿跟阿宁学,啊!」 「好。」给媳妇儿做饭吃没有问题,可是叫一个小子给比成了对照组,国公爷的心情很不爽。 从前还觉得这小子不错,原来这么奸猾! 才见点儿亮儿就知道给岳父上眼药啊。 「姑丈待姑母真好。」见沈国公任劳任怨地背着恭顺公主到处走,没有半点儿不耐,慕容宁觉得是自己表达心意的时候了,急忙在明秀的身边见缝插针地说道,「以后,我也会如此的。」 「我这分量,你大概背得艰难。」明秀看了看自家威武强悍的国公爹,再看看两条腿加起来还不如自家爹一条腿粗的安王殿下,嘴角抽搐地说道。 「我会努力的。」少见明秀这样与自己玩笑,慕容宁魂儿都飞了,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了。 罗遥才从厨房里出来,就见了眼前闪瞎人狗眼的一幕,嘴角一抽,转身就走。 「表姐怎么走了?」慕容宁看着罗遥匆匆的背影,与明秀问道。 这家伙年纪比罗遥大,竟然还管罗遥叫表姐,明秀终于知道什么叫润物细无声了,想了想便说道,「大概是看得太震撼。」 「冯家那小子天天儿追着她跑,我看着都可怜。」前几日的时候安王殿下也是可怜人一位,与同是天涯暗恋人的冯五还是一对儿感情不错的好朋友,互相说说心事的那种,只是安王殿下守的云开,已经很久没有见自家小伙伴儿了,见明秀漠不关心冯五如何,便垂头叹气道,「阳城伯府这是使了大劲儿了,冯五都说了,他娘跟他说,只要娶不回来这个媳妇儿,就要叫他流落街头!」 「流落街头?!」冯五莫非捡来的? 「这才好英雄救美不是?」安王觉得阳城伯府也是拼了,苦肉计都出来了,真是不容易。 比起来他仿佛还没有这么苦逼过。 「苦肉计?」 「你等着就知道了,真是机关算尽呐。」安王殿下一不小心就把小伙伴儿卖了,见明秀看着他的身后眼睛都瞪起来了,急忙转头,却见罗遥去而复返,正眯着眼睛表情不善地看着自己,只觉得晴天霹雳,在明秀可怜的眼神里无助地与罗遥小声地说道,「其实,就是那么个意思,你懂的。」被正主发现了怎么办?安王好着急,见罗遥手上动了动,正要抱头蹲下等着被揍,却见罗遥一转身,自己走了。 「这是?」没出息的安王殿下怯怯地与明秀问道。 「表姐那么聪明,都不必你卖了他,什么计也都看出来了。」这什么计策的,只看罗遥对着谁,吃不吃这一套罢了。若有心,心知是计也会纵容。若无心,就算真的很惨,罗遥铁石心肠也不会多看一眼。明秀看着吐出一口气露出安心笑容的慕容宁,忍了忍便问道,「你很怕表姐?」 「我只是不与女子动手!」安王殿下才不是胆小鬼呢,肃然说道! 「是么。」明秀眯着眼睛看了看这个家伙,见安王殿下抖了抖自己的身子往一旁躲去,笑了笑,特别地阴险。 自家媳妇儿连算计人都这么好看,可怎么办呢?安王殿下心里生出许多危机,觉得自己被明秀使坏惦记上了,却觉得很开心。 此时厨房里已经偃旗息鼓,不大一会儿,一个脸色微微严峻的高大中年男子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出来,一边走,一边挑筷子上的面吹凉喂给背上嗷嗷叫的绝色美人儿。 「好吃!」恭顺公主吧唧吧唧吃了,拱了拱沈国公的脸颊。 明秀觉得自家老娘有逆生长的趋势,这活脱脱也才六岁,迎着沈国公严肃的目光,急忙退到一旁不忍直视亲娘那张单纯的脸。 「若你真觉得好吃,下回再做给你。」见闺女识相退开,沈国公很满意,头微微一侧示意厨房里给闺女留了面条儿,自己背着懒洋洋挂在身上的媳妇儿走了。 「饿了没有?父亲留了面。」见慕容宁还对沈国公赔笑,然这回当了对照组的国公爷没有搭理他因此很失落地垂着头,明秀几乎要忍不住笑出来,知道这人在府中等了一天,大概也没有吃正经的东西,就带着他进了厨房,就见灶台上只有一碗面,显然是小心眼儿的国公爷只给闺女留了没给闺女的爱慕者预备,想了想,便将面推给慕容宁含笑说道,「先吃点儿垫吧垫吧,叫你在这府里饿了肚子算怎么回事儿呢?」 「一人一半儿。」 「你都吃了,下回,你做给我吃就是。」会下厨的夫君怎么养成的呢?就是这么养成的呀! 第十六章 「其实没有我做的好吃,这面我也会做。」沈国公做的素面其实十分简单,鸡汤提味儿,很劲道的面,几把绿油油脆生生的青菜,又有一个蛋,混在一起味道不错,只是慕容宁满心欢欣地吃了,便一抹嘴儿与明秀献宝说道,「下一回我给你做一回你就知道了。」 还来?! 怕不叫她爹给揍到月亮上去是吧?! 「以后咱们偷偷儿地吃,不叫人知道。」明秀叹气说道,「不然,母亲更羡慕了。」 她公主娘羡慕起来,会天下大乱的。 慕容宁也是个狡猾的家伙,自然明白自己这么干得多叫国公生气,嘿嘿地笑了两声不说话了。 他也没想做好了便宜岳父岳母来的。 因他今日在国公府磋磨了很久,明秀就与他说了一会儿话就叫他回去,并叮嘱道,「我知道你心里待我好,只是待我再看重,也不该越过贵妃娘娘去。」见慕容宁目光温柔地看着自己,明秀微微笑起来,温声说道,「贵妃娘娘处,表哥不要怠慢了,须知世间女子再好,待表哥最好的,也只有母亲了。且贵妃娘娘在宫中也寂寞,若是表哥再这样为了我在外头闲逛,我这罪过就大了。」 她不是非要男子为了自己就远离婆婆的人,只要婆婆慈爱,她自然愿意全心孝顺的。 「我知道。」不会再有女子关心自己到这样的地步了,慕容宁心里暖呼呼的,很温顺地说道。 「替我与贵妃娘娘请安。」明秀轻声说道。 「你什么时候该见见母妃的。」昭贵妃极喜爱明秀,若不是因爱极了,也不会眼看着慕容宁这么好几年没有指望地打光棍儿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毕竟谁知道明秀得守几年呢?三年,许还会更长呢。然而昭贵妃从未说出一个不许,平日里往宫外给东西,明秀也都是得的最用心的一份儿,这几年尤甚,仿佛从明秀遭了难以后,昭贵妃突然对京里京外大大小小的寺庙生出了兴趣,常常拜访。 拜访了这么多高僧高人的结果,就是明秀的身上挂满了平安符,皆出自昭贵妃的友情赠予。 「我多年未进宫,如今近乡情更怯了。」明秀到底觉得自己对不住昭贵妃,低声叹道。 「没有什么,这都是母妃与我自愿的。你若进宫,母亲得欢喜得睡不着了。」昭贵妃每隔一段儿时间就在自己耳边念叨一回,仿佛很怕儿子把明秀给忘了一样儿。 这若慕容宁没有娶成明秀,还不知得叫昭贵妃给念叨成什么样儿,更要命的是,亲儿媳妇儿面前还频频提另一个女孩儿,昭贵妃非得给明秀招大仇人不可。 「娘娘待我的疼爱之心经年不变,我自然知道她的心意。」明秀犹豫了一下,知道自己不能不去拜见昭贵妃,便轻声说道,「再过几日,我往宫里去与娘娘请安。」她曾经想要远离后宫是非,也不再在京中煊煊赫赫地张扬,然而到了如今,她愿意内敛,也愿意收敛锋芒,却不愿叫人心寒。又有她既然想要与慕容宁往下走下去,就已经卷入了这场争斗,不能避免。 以后,她得努力也为慕容宁考量,也不叫他为难。 「回头我告诉母妃去!」见她愿意为了自己慢慢地如从前一样儿活泛,慕容宁脸上笑开了,却还是说道,「只是不要勉强,左右等以后……」 等以后皇帝驾崩,他就请旨接母亲出宫奉养,到时候一家人在一起,才是最快活的日子呢。 「我明白。」明秀含笑点头说道。 她已经与慕容宁说了很多的话,见他还恋恋不舍,看了看天色,将这个扒着自家大门不想走的家伙给送走了。 回头回了自己的屋里,明秀就见罗遥抱臂等在门口,见她回来便跟着她进屋,哼道,「没有见过这么黏糊的人!」有了安王,表妹陪她的时候都少了! 「他也算是真性情了。」明秀亲手给罗遥泡了茶,见她懒得品茶抬手一饮而尽,嘴角抽搐了一下,默默地给续了一杯。 「还不如白水好喝!」罗遥就不明白这世人怎么就喜欢苦苦的茶水,还能品出清香等等,很不耐地将茶杯往桌上一放,哼道,「安王竟然还敢陪着冯五骗我!」 「表姐这不是知道了么。」明秀笑吟吟地抱着她的手臂笑道。 她真担心冯五叫自家表姐添了护城河! 「我本早就知道。」罗遥眉目冷厉,却低头温柔地摸了摸明秀的头,这才双手悠闲地搭在腿上淡淡地说道,「昨日那小子就哭到了我的面前,哭着说自己被赶出家门无家可归,还身上没钱,」没钱到了这份儿上,怀里那一起眼泪汪汪的大黑狗还舍不得丢了呢,罗大人瞧着也是可怜极了,顿了顿便淡淡地说道,「这小子目光闪烁,我就知道这其中有鬼,竟然还敢来糊弄我,实在可恼!」 「他还活着没有?」明秀吞着口水担忧地问道。 「他伤成那样,我怎么揍他?」冯五前两天叫人围殴的伤还没好呢,罗大人不知怎么想的,竟然没有下去手。 「那人呢?」见没死,荣华郡主放心地吐出一口气来。 「丢在我家宅子里了。」罗大人很无所谓地说道,「左右宅子里没有人住,叫他住两天,等过几日,我给他寻一个好些的屋子安顿。」若冯五真的流落街头……罗大人觉得还真有点儿舍不得。 她说着这话的时候,却不知远远的罗家大宅里,一个眼眶乌黑的青年呆呆地抱着一只凶神恶煞的大黑狗在宅子里走了两圈,突然露出了一个傲然的表情。 英雄叫他登堂入室! 可见,冯家五爷,已经俘获了英雄的心! 自此,冯家五公子就成功地混进了罗府。 阳城伯府对自家儿子置若罔闻,就跟没了这儿子似的,就算知道冯五厚着脸皮住在了人家姑娘家里,也不动声色,也不说接回的话来。 罗遥曾经给冯五租赁了一个不小的院子,至少冯五一个人带着狗住是不错的了,然而罗大人花了银子,回头亲自请纨绔滚蛋的时候,却被指责了一下。 明秀亲眼目睹了一下作为一个败家的纨绔,却指责别人败家的无耻画面,如今还没回过神儿来呢。 「你怎么能花冤枉银子!」这是冯五抱着自家瞪着一双谴责的狗眼跟着嗷嗷叫的大黑狗对罗遥说出的话。 那大黑狗叫的可卖力了,据说只要跟着罗大人就有肉吃,黑狗也不愿意跟自家主人天天在外头流浪光喝凉水了。 为了叫这苦肉计真实点儿,阳城伯府那真是把自家主人逐出家门,没给买饭的钱来的。 黑狗跟自家主人一起在外头饿得快没了劲儿,亏得自家主人到底是个有良心好人,没有宰了狗填饱自己的肚皮。 它不知道,没宰了它吃肉,实在是他家主人饿得宰狗的力气都没了。 只是眼下为了之后有肉吃,那狗嗷呜嗷呜地叫得可欢了。 「这个……」明秀嘴都抽个不停,看着穿了一身儿的锦衣,哪怕是没钱都没有当了自己一身行头的合格纨绔抱着狗愤慨地与默不作声的罗遥大声叫道,「你你你!你这么没有人情么?本少爷就是一时落魄借住几天,你都舍不得么?花银子倒是爽快,这么败家,你对得起自己么?对得起在京里京外的大家伙儿么?」口无遮拦地胡说了一通连自己都没整明白的话,冯五一转头,泪流满面。 第十七章 他娘怎么教他的来的?这词儿好像背得不对呀! 「总之,退了那院子,你这儿我觉得还好,勉为其难还是可以住两天的!」见英雄没有动手的意思,冯五就抖起来了,抱着自家威风凛凛的大黑狗仰着头傲然地说道。 明秀怜悯地看了这个家伙一眼,觉得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呀。 罗遥却从来都不爱人跟掰扯这点小事儿的,见冯五这家伙竟然在敢自己面前耍心眼儿,罗大人也不说别的,上前就提住了冯五的后衣领! 「你要做什么?!」人和狗都大惊失色! 莫非是要清白不保,生米煮成熟饭。冯家五爷清白的身躯就要含泪被…… 讨厌……还有外人看着呢…… 外人明秀沐浴在冯五期望自己滚蛋的目光中,再次看天。 这是她家表姐的房子吧? 「我我我,你温柔点儿。」冯五因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呢,心里有点儿小小的激动,连怀里的狗都丢地上去了,仰着头等着英雄的疾风骤雨! 疾风骤雨没等着,冯五仰着头等着被提到后院儿去这样那样,然而眼睁睁地却见罗遥面不改色地拖了自己往这府外的大门去,顿时就不干了,什么羞涩顿时就没有了,一边死死地扒着地不肯挪动,一边不得不踉跄地跟着罗遥往门外移动,口中悲愤地大叫,「你要做什么?!你真要这么无情无义不成?你知道我是谁么?求你了我知道错了……」他一边被勒得眼前发花,一边往后叫道,「郡主!郡主想想我家阿瑶,给我说说话,我是她亲哥!」 这时候想起她来了,不是叫自己滚蛋的时候了,荣华郡主笑呵呵地对他摆了摆手,表示好走不送。 见那大黑狗嗷呜嗷呜叫着抱着罗遥大腿求饶,明秀就觉得,冯家这纨绔别的能耐没有,养鸡养狗的本事倒是不错。 前两年王年偷来的那鸡就是出自冯五,可招人喜欢了,又精神又讨喜,如今还养在明秀二弟明嘉的院子里,比什么孔雀好看多了, 如今见了这狗这么机灵,荣华郡主转动着眼睛上前几步,俯身摸了摸这狗油光水滑,毛茸茸的大脑袋,见这只立志要讨好罗大人的大狗懵懂地往自己的方向看来,摸着这狗头笑而不语了一会儿,之后温柔地说道,「你家主子如今算是落魄了,也不知能不能养活自己,你可真可怜!」见这狗嗷呜了一声表示贫贱不能移威武不屈,她便柔声说道,「不知何时,没准儿你叫人扒了皮吃掉!」 此狗叫了一声,夹起了尾巴。 见自己的威胁有效了,明秀心里笑了几声,继续温柔地说道,「放开我表姐罢,虽然我救不了你的主子,只是我这儿,还是能管你的一顿饭的。」 黑狗左看看还在惨叫的主人,再看看温柔地看着自己的美人儿,豆子眼里露出了迟疑。 荣华郡主飞快地往这狗的嘴里塞了一块肉干儿。 吧唧吧唧吃了这肉干儿,狗眼里露出了幸福,大黑狗果断撒爪儿,扑在了明秀的脚下做投奔状。 怎么能把狗养得这么机灵呢?明秀觉得冯五还是有些用的了,心里欢喜了一会儿,拉着这狗走远了些,继续看戏。 冯五一转头就见了自家大狗被策反,如今正趴在地上津津有味儿地吃肉了,只恨不能一爪子挠死坏事儿的荣华郡主,此时心里一横心道不成功就成仁,竟一把挣脱了罗遥的禁锢霍然往地上一滚,嗷嗷地叫道,「一头碰死,我也不出去!」这话是怎么知道的呢?都是与他交情不错的某小伙伴儿的家中,一回妻妾争锋叫冯五看见了,那小妾就是这么滚到地上嚎啕的。 当时就把冯五的好朋友给心疼坏了,只叹佳人情深可怜,顶着自家正室的暴怒就留下了这小妾。 冯五如今,也觉得只有这招儿许还能好使点儿。 因要一头碰死,冯五满地打滚儿呜呜地抱住了一旁的一株不粗的小树,打定了主意耍臭无赖,还踹了自家大狗一脚。 那大狗不过是敷衍一下荣华郡主多吃几块肉罢了,如今吃饱了,又滚回主人的怀里,一人一狗抱头痛哭! 明秀看到现在也是撑不住了,笑得喘不过气儿来,只低声与冷着脸看着冯五不知在想些什么,不过一双手握得咔吧咔吧直响,显然是有点儿暴力倾向的罗遥笑着说道,「罢了,表姐瞧瞧他也真是可怜,况不看在他,就看在伯夫人,看在阿瑶的面上,勿要叫他流落街头。」见罗遥并未拒绝,只是眯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明秀一边抹眼泪花儿一边笑叹道,「真是大开眼界!」 什么大开眼界呢? 荣华郡主很久没有见到这么不要脸,却有趣的人了。 「只是恐拖累表姐的名声。」明秀顿了顿,有些担忧地说道。 罗遥到底是女儿家,这如今府中却收容了一个外男,虽然罗遥平日里并不住在罗府,到底不大好看。 因这个,明秀就有些忧心之色。 「不必担心这个。」罗遥若是在意自己的名声,当年也不会投军了,如今名声也不算什么,只是看着冯五一脸奸计得逞,一边抱着狗哭,一边偷偷儿打量她的神色,就觉得这心情特别地不美丽,此时便冷哼了一声,一边扶着笑得腿软儿的无良表妹,一边淡淡地说道,「他既然非要留在府里……」 「生是这府中的人,死是这府中的鬼!」冯五正在哪儿哭着偷听呢,听见了这个,顿时嚎叫了起来。 「算了。」罗遥冷哼了一声,觉得对这个家伙竟有束手无策之感,也不管别的了,嫌弃地看了看满地打滚儿后浑身都脏得厉害的冯五,摔了手扭头就走。 既然没有说别的,就是默认了,冯五大喜过望,却不敢相送,恐这是骗自己出府叫自己滚蛋,一般打嗝儿一边抱着一脸开心的大狗滚进了后院儿,说什么都不出来了。 他来了,就绝不出去! 明秀无奈地看了一会儿,追着罗遥一同往外头去了,见罗遥要上马,急忙请她与自己同坐一车,见罗遥不动声色的模样,她便一边给罗遥斟茶一边笑着说道,「冯家这个,难得的有恒心有毅力,倒是叫我刮目相看。」若寻常的子弟,谁会屡遭冷淡却依旧这样上杆子舍不得地追着跑呢?况看罗遥对冯五大半纵容,显然也不是不喜欢的,明秀沉吟了片刻便问道,「表姐心里,到底是个什么章程呢?」 「并没有什么,我得再想想。」罗遥微微皱眉说道。 她从前并未想过要成亲,因此对恭顺公主十分敷衍,然而如今却有些不同。 都说人都怕不要脸,冯五这样天天儿跟着花样儿百出的,倒也有趣,时日久了,这人一不在罗大人的面前,罗遥倒有些不自在。 虽然冯五还不如王年出息,那真是一个废材,不过对罗遥来说,这都不算什么。 她如今就已经掌管一军,虽然人数不多,却也能支立门户,如此,夫君废材些也无所谓。 能操持后院儿,其实也就够了。 「我想着,冯五公子仿佛不是个能操持后院儿的人才。」明秀听了罗遥的话,望天犹豫地说道。 败家还差不多,叫这位管家,那还不叫府里亏空到天边儿去? 第十八章 「也不必他管家。」罗遥早就想好了,淡淡地虚点茶杯说道,「不要出门招惹是非就是。」因已经想到了这个,她沉吟了一会儿,摸着面前表妹的头温声道,「况,总是叫长辈因我的亲事耿耿于怀,这就是不孝了。」 冯五倒是一个很好的人选,罗遥并不讨厌他,若罗大人真的不喜欢一个人,就算那人死在自己面前也不会动一点儿的眼皮子,更何况冯五还能继续混在自己家中呢? 想到了这个,明秀便微微放心,笑道,「母亲该欢喜了。」 「再等等。」罗遥温声道。 她如此必有自己的缘故,因此明秀便听话点头,正掀开了些车帘子往外看,就见仿佛是模模糊糊的,自己就看见了三房的下人在药铺之中,看那模样儿鬼鬼祟祟的现出几分隐晦,她看了一会儿,想着三房除了太夫人身子不爽利之外也并没有旁人生病,然而瞧着这模样竟仿佛不是太夫人抓药的模样。不然太夫人抓药,何必这样鬼祟呢?心中微动,她到底不是多管闲事儿的人,便放开不提。 左右不是她家的事儿,何必狗拿耗子呢? 然而罗遥看见却目光一闪,叫人停了车,只等着那几个三房的下人走了,便叫人去询问。 「只恐她们又做耗,」见明秀不愿意管三房恶破事儿,罗遥便摸着她的头发低声说道,「若不牵连咱们家,就随她们去,不过是问问。」她的手指挑开了明秀额发的时候,就见若隐若现的有些伤疤痕迹,手指微微一动,目中露出了几分恨色,却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前儿舅母与你的珍珠粉,你还有没有?」 明秀三年前撞在假山上的那个伤疤,就算好了许多,却还是有淡淡的痕迹,不吓人也不狰狞,到底不如从前毫无瑕疵。 罗遥心中恨极了淮阳侯府,这些年在军中,还暗中排挤过出身淮阳侯府的子弟。 她做的不显,看出的人也不多,就算是叫人看出来,然而这些年罗遥经营一军都与她交好,也无人愿意为几个倒霉蛋儿出声。 那淮阳侯府家中的子弟倒是看出了些,只是如今却并无办法。 不说在京中军中往来的沈国公,就是明秀兄长沈明程与罗遥都已经出头,是小辈武将之中的佼佼者,不知多少军中后进以沈明程马首是瞻。如今就算是揭破了罗遥,换入别的军中,只怕因沈国公与沈明程的缘故,那待遇也好不了,又何必折腾起来为人诟病呢?因此事,淮阳侯府生出了不少抱怨,皆恨永乐公主当年跋扈招惹了惹不起的仇人,自家亏进去了不说,还连累整个侯府。 不提永乐公主如今焦头烂额,只淮阳侯府,已经每况愈下了。 正想着这个,罗遥就见外头的那下人匆匆而来,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一向漠然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惊异。 「怎么了?」明秀见她如此,就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是抓药的,不过该不是给老太太。」罗遥敛目,与明秀淡淡地说道。 「这话怎么说?」一眼就能看出不是给太夫人的药,也是古怪, 「想来,老太太不必用安胎药。」罗遥手中微微一动,便皱着眉说道。 明秀一怔,低头敛目沉思了一会儿,便不在意地说道,「三叔的姬妾不少,没准儿是谁有了身孕恐叫三婶儿加害,因此暗中自己抓药,本也不算什么。」 知道既然不是什么大事儿,她也并未在意,又见罗遥同意地点了点头,便笑着劝道,「本不是咱们的家事,追根问底的也无聊,左右是安胎,不是打胎,等时候久了,三叔那府里总会透出些风头来不是?何必咱们在这里瞎猜。」 这话说得有道理极了,罗遥微微点头,到底将此事丢在一旁,又细问安王与明秀之间到底如何了。 这厢姐妹俩万事不在心中,却不知府中,已经出了大事! 一个哭得惊骇莫名的丫头叩响了沈国公府的大门,被迎进去,一头就跪在了沈国公的面前。 「国公爷!咱们太太,咱们太太不好了!」这个出身安固侯府的丫头跪在地上哭着叫道。 明秀陪着罗遥回家,就见府中大乱,顿时吃了一惊。 因沈国公与恭顺公主御下极严,因此府中的下人一向进退有度,何曾有这样惊慌的时候。 不愿去苛待下人这些不妥,明秀也担心府中生出事端,就与罗遥匆匆往上房去。 穿过了小径与游廊,明秀叫从上房出来的婆子给迎进去,就见一个丫头哭哭啼啼地跪在地上说着什么,看那丫头的形容仿佛是安固侯夫人身边的得力的丫头,又见沈国公与恭顺公主一脸铁青,一旁慕容笑扶着小腹十分不安的模样,急忙上前给沈国公施礼,低声问道,「父亲,这是怎么了?」 看这模样,只怕是安固侯府中生出了什么事端,明秀只担心明华是不是吃了什么罪过。 安固侯夫人一向强悍,这能吃亏的,也只有明华了。 「你姑母出了事,你先坐着不要动,听着。」沈国公见明秀担忧,便宽慰说道。 他已经早就叫人去请太医往安固侯府去看妹妹,因恐兵荒马乱不知真相,此时也不急,只稳住了与这丫头垂问。 虽然安固侯夫人很不是个东西,到底是沈国公的嫡亲的妹妹,生出这么大的事端,他到底在脸上露出了怒色。 恭顺公主的脸上也露出了担忧。 虽然安固侯夫人这些年对她很不恭敬,还时不时整出点儿幺蛾子来送个妾什么的,恭顺公主恼怒她。然而再恼怒,也没有想过叫安固侯夫人去死,如今知道她竟然不好,只觉得眼前发黑,到底不愿叫亲近的人死在眼前,便低声与沈国公说道,「我叫人往二妹妹处送人参了,都是最好的百年老参,国公爷也别担心了。」 她担心安固侯夫人也是为了沈国公,不愿意沈国公忧心。 沈国公见她这么实诚地为自己谋算,目光露出淡淡的温和,轻声道,「无事,你也别多操心。」 他这个妹妹他自己清楚得很,非议恭顺公主与明秀不知多少次,因此沈国公并未想过要恭顺公主原谅这个妹妹,如今的心意已经足够,顿了顿便柔声说道,「她那府里乱糟糟的闹得慌,程儿媳妇如今听了这个,只怕也不安,你在府中看着她些,别叫别人冲撞了你们俩。」见此时平王府也有信儿来询问章程,沈国公便与那哭着的丫头道,「继续说。」 「原是八姑娘狂悖。」这丫头抹着眼泪,说道。 「她若没有错处,人家为什么捅她几刀?」沈国公冷冷地哼了一声,不叫这丫头给安固侯夫人辩解,此时摸着腰间的佩刀冷冷地说道,「避重就轻。再不说实话,你就滚回去!」 那丫头一惊,畏惧地看了看沈国公,知道这不是一个随意可以给安固侯夫人做主的人,这才露出了几分绝望地说道,「是,是太太想要给八姑娘做亲,八姑娘不肯,竟然求到了四爷处,四爷与太太回了话不许应这亲事,还说了好些话儿,只是太太却恼了。」 当日王年直入上房一脸严肃地与母亲说起妹妹这婚事做不得,又陈利弊几乎苦口婆心,安固侯夫人本不是个明白人,想不明白儿子是为自家名声好,只恼怒庶女竟然敢在自己儿子面前搬弄是非离间母子之情,又果见王年一脸的不赞同,与自己生出了二心的模样,越发痛恨这些嘴巴坏心思坏的庶女了。 第十九章 虽然王年在的时候安固侯夫人没有说什么,然而王年一走,她便唤了那庶女过来劈头盖脸就骂了一通。 骂了什么就不必说了,总之骂得连这丫头都不忍心听,最要紧的是,骂完之后,安固侯夫人更要将这庶女送到王府去了。 那庶女忍着她这番破口大骂跪在地上一直都没有辩解,就是为了忍过去之后叫嫡母开恩叫自己不必去服侍老头子,听到最后白挨了一场骂不说,竟然还是这么个结局,顿时就跳起来了。她本也是个泼辣不让人的性子,也没有多将早就失宠的安固侯夫人放在眼里,嘴里也没有什么规矩地说了好些叫人着恼的话来,安固侯夫人恼怒起来,竟也口无遮拦,说什么这样的下贱种子怎么能嫁入王府呢?只怕王府生怨。 没等这庶女松了一口气,安固侯夫人话锋一转,竟口口声声要将庶女给嫁给守城门的娶不上媳妇儿的穷苦士兵,年纪越大越好。 这或许是在吓人,然而安固侯夫人什么坏事儿都干过,真没准儿干得出这样的事儿。那庶女是真被吓着了,之后,越发绝望,竟与安固侯夫人撕扯起来,纠缠之中就从怀中掏出了不知缘故就揣着的袖刀,捅在了安固侯夫人的身上。 捅了好几刀才被傻眼了的丫头给拉开,然而安固侯夫人已经不知生死了。 沈国公冷着脸听到着,闭了闭眼。 明秀却想到了那日在安固侯府跪在王年面前恳求的,仿佛孤注一掷的少女,脸上动容,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两败俱伤说的就是这个了,可是怨谁呢?谁都不知道。 嫡母欺凌庶女古来有之,有不愿屈从命运的庶女抗争自己悲惨的命运也是寻常,明秀觉得错了的,只有安固侯。 若他没有广纳姬妾生出庶子庶女,何有这样的悲剧? 「父亲先去瞧瞧姑母。」明秀在一旁与沈国公说道。 「我去瞧瞧,你在家看家。」沈国公微微颔首起身,叫平王府的下人去通知平王妃一起去,安抚了恭顺公主,见明秀跟着起身正要叫她留在家中,只是想了想,到底没有多说什么,伸出宽厚的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就带着她一同出了国公府。才出了国公府就见慕容宁提着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喜气洋洋地过来,沈国公对他颔首,便沉声说道,「臣家中有些家事未平,今日不能招呼王爷。」 「出了什么事儿?」今日有门下与慕容宁府中进上了许多江南的土产,有些吃食叫慕容宁提着献宝,后头还有江南奇巧的玩意儿首饰布匹等等在路上,他正心中喜悦等着被明秀夸奖的,就听见了这个,又见沈国公与明秀的脸色都不好,心里咯噔一声收了笑,只与沈国公认真地说道,「姑丈府中之事,莫非就不知我的事儿?如今究竟怎么了?若有我能所及的,我也该尽心。」 「并没有什么。」明秀便温声说道。 「你这话就是唬我了。」慕容宁看着明秀温声说道。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不过王爷并不是外人。」沈国公淡淡地说道,「阿秀的二姑母闹出了些事,不必王爷如何。」 「我不过是客气一声,后面跟着的‘只是’二字未说,你就打断,倒叫我成了疏远待你的人。」明秀就有些无奈地说道。 「这不是怕叫表妹当成外人么。」慕容宁脸一红,知道明秀对自己没有不愿意劳烦自己的意思,心里一松,这才好奇地问道,「是安固侯府?」 沈国公缓缓点头,眉头皱起来了。 他简短就将安固侯夫人的事儿说了,余下就在细细地观察慕容宁的神色,见他并没有露出鄙夷等等,也不见对明秀的疏远,心中一松,又笑自己多心,说了自家妹妹的话,这才与慕容宁继续说道,「只是这闹得不像,王爷不必跟着去,叫人看着未免多事。」慕容宁若出现在沈国公的身边一起凑热闹,这京中得怎么说呢?虽然觉得四皇子就是自己的女婿,只是到底还未定亲,沈国公不想叫人生出对明秀的非议。 慕容宁也知道这个道理,眼珠子一转,乖巧地点头,将手上的东西叫人送到国公府,自己对沈国公作揖后,径直去了。 见他走了,沈国公这才带着明秀往安固侯夫人处去。 父女俩加上为了护着明秀一同过来的罗遥到了安固侯府,就见屋里人声鼎沸,不知多少的太医一头汗地进进出出,一旁一脸呆滞的王年扶着脸色有些白的明华坐在外头的石凳上。他本是无拘无束的性子,然而遇上这样的大事,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另有平王夫妻也立在院中,平王妃脸上满脸都是眼泪,摇摇欲坠地扶着脸色冷硬的平王泪如雨下,喃喃地说道,「怎会突然如此!」 她虽然很讨厌妹妹,可是一母同胞不是都要彼此体谅?如今只觉得痛心。 安固侯夫人前两天还与她吵架,不知好歹的样子叫人恨不能再也不见这个妹妹了,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谁还会记得这些龃龉呢? 「怎样了?」沈国公大步过来,与王年问道。 「舅舅。」王年见沈国公竟亲自过来,目中就露出了感激之色,看了看里头正忙乎的人,面上已经现出了难以言表的疲惫,低声说道,「太医说瞧着不好,说是刺破了内腑血流得太多了些。」他顿了顿,便叹气道,「虽然是八妹妹的错,只是我与舅舅说句良心话,母亲也并不无辜。」 谁会甘心被指使这样命运呢?况安固侯夫人那些话王年也听见了些,叫他自己说,谁要把自己嫁给穷苦的老头子毁了这一辈子,他也得捅那人几刀! 「你是怎么打算的?」家王年沉默,沈国公淡淡地说道。 「八妹妹到底伤了母亲,虽然其情可悯,到底是错处,我身为母亲的儿子,不敢以德报怨。」王年不是圣母,觉得安固侯夫人做错了就大度地原谅自己的庶妹,谁没有个偏心的时候呢?他顿了顿,便忍着心中的难受低声说道,「只是……到底是……就逐出家门,以后生死,随她去吧。」他不想报复这个庶妹,可是也不想叫她好过,就如此,也就完了,至于没了家族的庇护这庶妹怎么过,他真的不想管了。 这么烈的性子也是因平日里得宠,不将安固侯夫人放在眼里的缘故,既如此,好好儿过没有家族庇护的日子罢。 他不知道这样的处置是对是错,可是他觉得这是他的决断。 「你是嫡子,原就该你来处置。」沈国公并无不可,淡淡地说道。 都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安固侯夫人也是将人逼迫到了绝望,日后旁人也该引以为戒。 王年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我进去瞧瞧姑母?」明秀低声问道。 里头不好叫男子进去,不如叫她一个小辈进去瞧瞧。 沈国公恐她见了血污吃惊,然而见罗遥立在明秀的身后,便点了点头。 明秀这才与罗遥一同往里头去了,进去了就闻到了一股子厚重的血气,之后就见本该宽阔的大屋子里头人人穿梭,一个角落,那个庶女见目光呆滞地跌坐在地上,手上还握着那把袖刀,她看了一眼就往里去,走到半路,却见眼前一闪,那庶女斜刺里冲过来,叫罗遥眼疾手快地踢到一旁,伏在地上转头含着眼泪与诧异的明秀问道,「你信不信,这刀,我本是为自己预备的?!」 第二十章 「表哥想过你的处置,不会叫你给姑母抵命。」见这姑娘目光赤红,明秀到底与安固侯夫人关系寻常,也不大再意安固侯夫人,温声说道,「只是你也得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我只想着,若太太逼我,我索性一刀子抹死自己也就完了!」这丫头却目光散乱,仿佛没有听见明秀的话,喃喃地说道,「凭什么我清清白白的,倒叫人作践!」 「你……」 明秀才上前几步,却见那女孩儿往后退去,之后看着手中的袖刀怔怔了一会儿,哭道,「如今,我还有什么意思?!」她竟真的是一个极刚烈的性子,反手就要给自己抹了脖子,罗遥眼疾手快飞出一脚将那袖刀给踢开,冷冷地看了这个要死要活的女孩儿一眼,冷冷地说道,「要死,不要死在我们面前!」见那女孩儿呆呆地看了自己一会儿,突然哭着冲了出去,这才冷哼道,「她打着好算盘!若死在你面前,只怕你就要觉得她可怜。」 「我都不认识她,怎么可怜她呢?」明秀暗叹了一声,见并没有人故意阻拦那女孩儿,便转回头去看床上生死不知的安固侯夫人,见她面上惨白,一床的鲜血,心中就摇了摇头,问了太医几句话,避到了一旁方才与罗遥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本是一个没有良心的人。姑母成了这样儿,我竟不觉得难过,也不觉得在看见那庶女的时候想要给她报个仇。」安固侯夫人这些年虽然从未成功,然而到底心术不好,叫明秀同请她,实在天方夜谭。 她不过是瞧着沈国公的面来看望,别的真心没有。 没有幸灾乐祸,已经是极致了。 「别在意这个。」罗遥对安固侯夫人也没有什么情分,此时很无所谓地说道。 她可是下贱种子,没给这姨母补几刀,已经是看在王年的情分了。 明秀见此,心中只觉得被表姐排解了,虽然不好此时露出笑容,面上却一松,又与太医询问了几句,就出来回复沈国公。 一出屋子,明秀就傻眼了。 一个一脸酒色的中年男子,叫沈国公一脚就踹到了地上,之后缩成了一团。 「她死了,你给陪葬。」平王在一旁与惊恐的安固侯淡淡地说道。 安固侯已经吓得缩成一团,真的很担心叫平王给一刀送去与安固侯夫人为伴。 「我,我……」他本不愿意回来,安固侯夫人与他多年夫妻不睦,本就是恩断义绝,叫他自己说,死了才好呢。 可是这些话都不能说,说了就是一个死,安固侯脑子不大灵光,然而这些道理却是明白的。 早年沈国公与平王为安固侯夫人出头打得他差点儿不能人道的事儿,都还在眼前呢。 沈国公冷眼看着,眯了眯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只有他自己知道,方才那一脚已经踹碎了安固侯的内腑,不会立时毙命却已经存了隐患,只要安固侯舍不得修身养性,继续跟女人寻欢作乐,不出半年就等死在女人的身上。 既然这小子愿意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那沈国公就成全他! 若不是不好大咧咧地要了勋贵的命,沈国公现在就想宰了这个混账! 不是他左一个女人右一个庶女的出来,安固侯夫人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安固侯见沈国公不动,平王也不再说些什么,心里暗骂了一声冷哼了一下,却不敢在沈国公面前露出什么。又见王年对自己竟看都不看,暗骂了一声逆子猖狂,却只是往角落里缩了缩不叫人看见自己,听着安固侯夫人房中的动静。 及到了一会儿,见明秀带着罗遥出来,在沈国公面前微微摇头,安固侯心中就一乐,恐叫人看出什么缩着脖子当透明人,自己就已经开始想续弦的事儿了。 续弦么,这一回,他一定得寻一个家世不好,不敢往自己身上上拳头的! 温柔美貌都是次一等,家里没有兄弟姐夫妹夫的,才是首选! 不然再有沈国公这样的娘家人,岂不是害人么。 自觉被害了一生的安固侯心中如何就不必说了,平王妃已经一个踉跄! 再有龃龉,那也是她一母同胞的妹妹。 「失血过多,太医说不大好,姑母要不要也进去看看?」明秀急忙扶住了她,低声说道。 「早知道,早知道何必要嫁给这样的人!」安固侯夫人千般不是,如今挨了刀也是私心作祟并不无辜,然而做亲姐姐的不会想到这些都是妹妹的错,拉着明秀低声流泪说道,「都是老太太害人!若不是她,你二姑母怎会落到这个地步!」 若妹妹当年嫁给的是沈国公给相看回来的男子,若没有听太夫人的撺掇非要嫁给安固侯,她的妹妹或许日子未必多好,可也不会是眼前的结局。 明秀心里觉得安固侯夫人的性子上来,想捅她的不是一个两个,未必能得好儿,至少却掩住不说。 到了这个时候若还说出这样的话,到底没有良心。 「我进去瞧瞧罢。」平王妃心中已经恨上了太夫人与安固侯,却也知无力回转,见明华都起身跟在自己的身边,叹了一声,一边走一边与身边的王年叹道,「年哥儿可记住了?日后记得要出息给你母亲争脸,记住自己的仇人!」见王年一脸是泪束手应了,平王妃遗憾地看着明华的小腹低声说道,「可怜了这个孩子,竟叫他的祖母来不及看他一眼了。」这都是遗憾,如今却什么都顾不得了。 明秀与明华对视了一眼,彼此露出了哀容。 别管真心假意的,看着都挺孝顺。 待进了屋子,那几个太医就更焦急了,匆匆施针又灌了安固侯夫人好大的一碗药,见安固侯夫人脸上带了血色,方才给平王妃请安。 明秀看了一眼,见这有些回光返照的意思,不由退后了些,给平王妃让道。 平王妃已经快步到了床边,拉住了安固侯夫人的手,见她双手微微颤抖了一会儿缓缓张开了眼睛,然而那双眼睛完全没有神采,顿时泪如雨下、 「你……」她哽咽地唤了一声。 安固侯夫人眼前发黑,竟不知眼下如何,只觉得浑身都疼轻飘飘的厉害,又见平王妃在自己面前哭,满心觉得晦气,只是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话来,顿时大怒,反手一扣平王妃的手,怒目而视,又见明秀与罗遥都敛目立在平王妃的身后,只觉得这些下贱种子与妖精都来看自己的笑话,还是自己的姐姐带头儿,心中一股子火气出来,突然挣命一样地骂道,「贱人!」 她骂出了这一句话,竟仿佛全身力气都没有了,跌回了锦被之中,再也没有了声息。 平王妃看着到死都性子糊涂的妹妹,猛地哭了出来,屋子里的丫头全都跪下来了,纷纷嚎哭。 「姑母节哀,别伤了身子。」明秀上前红着眼眶劝道。 临死还得骂自己一句的,明秀是真心一点儿都不为了安固侯夫人的死伤心了。 「我知道,只是……」这妹妹为什么冲着自己骂贱人呢?难道在她的心里头,自己这个姐姐叫她死都要记恨?平王妃心里也有些不高兴,因此,妹妹没了伤感的心都慢慢地淡了。 「我知道姑母心里难受,二姑母知道姑母这样牵挂,走得也不安,况,」明秀顿了顿决定祸水东引,与平王妃轻轻地说道,「难道二姑母这是临终悔悟,想叫咱们为她报仇?」 第二十一章 悔悟什么呢?悔悟叫太夫人害了呗。既然这样,这声贱人,骂的就是祸害了安固侯夫人一生,叫她到死都没有明白做人道理的太夫人。明秀觉得这样的解释才对,毕竟,若不是太夫人故意养歪了安固侯夫人,这二姑母也不会到了这样的境地。 「你说得对!」平王妃眼中顿时就亮了! 她双目放光,叫人看了都害怕。 「就是因她,都是她!」平王妃恨不能叫太夫人给妹妹陪葬,顿时骂道,「果然,祸家的贱人,害了吾妹!」 「老太太固然是罪魁祸首,姑母却不要为她伤了自己的身子骨儿。」明秀低声说道。 屋里的丫头们都开始哭了,外头已经知道人没了,王年奔进来,冲到了安固侯夫人的床边放声痛哭。 他不是一个不孝的儿子,如今,是真的因失了母亲伤心。 明华含着眼泪陪着他,一句不劝,叫他能纾解心中悲痛。 事到如今也只好入土为安,一时安固侯府就挂起了白幡,现出了几分灰败。 二老爷又是弟弟又是姻亲,因此带着全家都来给王年帮衬,另有恭顺公主知晓此事,也带着人来操持府中白事,解了许多的烦忧。 安固侯早就不见了踪影,盖因沈国公与平王都忙着白事没有时间收拾他,他竟真是一个十分薄情的男子,发妻亡故,转眼不知往哪儿风流快活去了。 慕容宁知道自己名不正言不顺,却有自己的主意,带着人直接往王年面前去了,坦言为了好朋友好好儿帮衬安固侯府的丧事。 王年虽知这其中水分不小,却依旧感激,还与明秀道谢。 「这算什么,我听王爷说,这几年表哥与他很有相交,就为了这投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明秀心里不喜欢安固侯夫人,对她死活无感,只是侯府乱糟糟的,安固侯没影儿了,安固侯太夫人竟「抱恙」出不得屋子不肯操办儿媳的丧事,显然是记恨安固侯夫人没了那日平王给她儿子的一脚,此时事儿都落在平王妃恭顺公主与二太太的身上,明秀心疼长辈,因此就很出了些力。 「虽如此,只是这情我都记得。」明秀这也算是以德报怨了,王年看着她消瘦的脸,低声叹息。 他虽然伤心母亲,却也知道明华有孕不敢叫她伤心伤神,因此叫她躲在后头安胎,此时对忙忙碌碌的明秀就多了些愧疚。 「表哥看好了二姐姐,咱们就觉得欢喜了。」王年对自己有愧,明秀却并不觉得什么,温声安慰道。 「我明白。」王年油滑的表情如今消散了很多,渐渐露出了坚毅,显然是巨变之后叫他换了心境,此时见府中的下人匆匆而来,便皱眉问道,「怎么了?」 这些日子很有些女眷来道恼,他累得头疼。 「三太太与四姑娘来了,瞧着气色不大好。」这下人低声说道。 听了这个,王年只冷笑道,「她们还有脸气色不好?!」 安固侯夫人一死,叫她得罪个遍儿了的长辈们都来了,与她要好疼爱过的三太太与沈明珠却很多天人影都不见,王年说心无芥蒂,那才是唬人呢。 「表哥去迎一迎,莫要叫人挑理。」明秀便劝着王年往前头去,这才对留在自己身边,心疼地看着自己的慕容宁轻声说道,「多谢你为了我这样尽心。」 「我就知道,你得累着。」慕容宁见明秀的样子就知道她眼下没有谈情说爱的心,悄悄地握住了她的手轻声说道,「我过来帮忙,就是想叫你轻省些。」 「去吧。」明秀也不客套,使唤他起来。 她愿意使唤自己,慕容宁觉得心里熨帖,应了一声松开她,转身走了。 明秀怔怔地看了他的背影一会儿,这才带着人往前头去,就见王年面前,一脸恼色的三太太与沈明珠正不知在与王年说些什么,后者已经一脸怒容。她心中一动,快步走到了王年的面前拦住上前要抽沈明珠的王年,看了三太太一眼方才轻声道,「这还有别人呢,表哥何必招人话柄。」来安固侯府拜见的女眷不少,王年若动手,别说是非对错,男子对长辈妹妹动手就很不该了。 「表妹知道她们说了什么!」王年露不出笑模样,咬着牙说道。 「我说的,都是为了年哥儿呀。」三太太便叹气,一脸王年不知好人心地说道,「你母亲没了,以后正室空虚,若你父亲再娶一个厉害些的给你做继母,日后生个得宠的小的儿过来,你,你这位置可不稳当呀!」见明秀厌恶地看着自己,三太太目光落在明秀越发出挑秀美的脸上,见她今日穿了一身儿的孝衣,越发地羸弱俏丽,心中冷笑了一声便与王年苦口婆心地说道,「不如……」 「呸!」王年唾了她一口,一口就唾在了三太太的脸上。 他就是一个纨绔,叫人知道他不敬长辈又怎么了?! 「啊!」这一口浓痰竟唾了三太太一脸,那叫一个恶心呀,三太太不知该擦脸还是该呕吐,顿时惊叫了一声。 「母亲!」沈明珠也大惊失色,看着王年恐惧地退后了一步。 她怕王年也唾她一口。 今日要给王年做个便宜继母的人选也不是别人,而是她心目中的好表姐方芷兰。 虽然辈分不对,正经方芷兰该管王年叫一声表哥,不过叫沈明珠说,方芷兰本也就是太夫人身边儿的孤女,做什么敢与她们唤一声表妹表哥的呢? 一个孤女还好拿捏,况方芷兰虽弱不禁风,生得却极美,只要拢住了安固侯,日后这府中还不是三房说了算? 方芷兰也有了好人家,侯府富贵也供得起她的衣食补药等等,两全其美,多好呀! 因想到了这个,沈明珠越发地与王年色厉内荏地说道,「表哥若不自己今早筹谋,日后,只怕后悔!」 她还恼着呢。 因安固侯夫人没了,这是正经的姑母,按理说沈明珠就得守三个月的孝,三个月之内,就不能嫁入闵王府了。 若从前她也不在乎这个,三年都熬过来了,三个月也等得起,只是沈明珠等得起,太夫人等不起呀! 三个月,太夫人如今就是吊着命,若不小心没了,她还怎么嫁人呢? 「滚你娘的蛋!」王年对三房简直无话可说,又见沈明珠在自己面前作祟,恨得眼前火起,上前就一个耳光! 明秀被唬了一跳,又见沈明珠挨了这一耳光竟是要叫,急忙与身后吩咐道,「堵嘴!」 「你敢!」三太太才叫踌躇的丫头抹了脸上的口水,就见沈明珠挨了一耳光,顿时跳脚骂道,「好个没家教的……」 「也给本郡主堵住她的嘴!」明秀也不客气,冷冷地指了指三太太,见身后的丫头上去就把这母女的嘴给堵上了,便冷笑道,「堵嘴是客气了,再说一句,少不得掌你们的嘴!什么长辈,本郡主面前,你充什么长辈的款儿?!有没有这么做长辈的?!我家二姑母尸骨未寒,你巴巴儿地就来给说亲,说你家的丧事呢!口中这样不堪,有什么德行立在此地?二姑母清清白白的人,叫你们往里头去,只怕地下不安!」 「污了二姑母的名声呢。」明秀微微一顿,冷笑道。 第二十二章 「什么续弦之言,别叫我听见!」王年冷冷地看着呜呜挣动的三房母女,慢慢地说道,「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要续弦也得我家老太太说话。然我家祖父,可没有纳了你们两个的好福气!」 这是什么话呢?太恶毒了,三太太眼睛都直了。 「怨不得三舅舅不乐意看你,瞧瞧你这样儿。」王年嫌弃地看了看这两个,挥手道,「丢出去。」 「丢到三叔面前,叫三叔好好儿管教就是。」明秀就在一旁柔声劝道。 她本不是祸害人的性子,只是三太太这么能干,做侄女儿的,也得叫她三叔知道自家媳妇儿这么有本事呀。 都会做媒了呢! 三老爷正与外室风流快活,听了王年叫人来传话儿,顿时大怒。 三太太这样狗拿耗子,还没有在三老爷面前提过,三老爷总是下不来台的。 明秀只听说回禀的下人说起三老爷将三太太往死里打了一顿,还是在自己的外室面前,就将此事揭过不提。 叫她说,三太太这事儿确实过了,就一通打死了,也是活该。 不过三太太命硬的很,被打得去了半条命,竟然不过在床上躺了几个月也就完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如今明秀因要给安固侯夫人守三个月,因此连衣裳都素净了许多。 王年已经开始守孝,军中的差事也卸了,一心一意地在家中照顾明华,给母亲守这三年的孝。 安固侯虽然叫人劝住等妻子亡故一年后再续弦,却没断了屋里的丫头,又连纳了两个不过十五的美貌小妾,提心吊胆地等了几天,见沈国公处没有动静,胆子越发地大了,竟每日里花天酒地,什么都不理,只与人寻欢作乐。 明秀知道沈国公看着没有反应,其实都一笔一笔记着呢,安固侯算是躲不过去这些。因此安心闭门家中。 平王妃病倒了一回,没有时间去寻太夫人的晦气,只是传话儿屡有恨言。 这一日慕容宁带着些素淡的衣料来看望明秀,见她眉目虽然有些疲惫,却比之前好了许多,心里就放心了,与明秀低声说道,「如今还好些,前些时候,我担心你呢。」他这些日子知道沈国公府有这样的白事,因此也不好天天眉开眼笑地过来,等了好几天才来看望明秀,此时见她对自己笑了笑,就越发地怜惜她,顿足叹息道,「你何必为了那样的一个人,伤了自己身子呢?」 安固侯夫人,他最知道不过了,嘴里就没有明秀一句好话,叫他说,死了倒也好。 不然哪天忍不住,他就得抽她! 明秀奇异地看了为自己不平的慕容宁一眼,摇头温声道,「这事儿,就在我面前说说就是。」 「我知道。」这要是叫沈国公听见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了,慕容宁急忙凑在明秀的面前巴巴地问道,「这是关心我呢吧?」 「你猜。」明秀端了茶给他,含笑说道。 慕容宁长叹了一声,哼哼唧唧地对明秀眨眼睛,看着就特别地可怜,揉着衣角儿小声儿说道,「又是三个月……母亲可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入宫呢?」 昭贵妃知道他竟然把明秀骗到了手儿,大喜!一叠声地叫儿子赶紧把自己喜欢的姑娘带进宫来,不巧才要进宫就遇上了安固侯夫人的丧事,慕容宁觉得这人家白事呢,明秀若大咧咧地进宫,没准儿就得叫人说一句心中没有长辈孝道,便拒了母亲。 「等过了这时候,我就给娘娘请安。」见慕容宁露出笑容,明秀柔声说道,「你不必担心,我应了你,就不会反悔。」 看着目光了然的明秀,慕容宁脸色一僵,有点儿笑不下去了。 原来她看出来了,看出他的不安,这些时候,大概也一直在迁就他的各种黏人与纠缠,就是为了叫他能够放心。 「我只是……」慕容宁迟疑了一下,看着明秀十分可怜地说道,「我只是觉得自己在做梦。你那么好,怎么会喜欢我呢?我……」他患得患失,只恐近日的快活就是一场梦,等梦醒来,自己还是那个求而不得,只敢在暗地里看心爱姑娘的可怜虫。这种恐惧叫慕容宁寝食难安,每天不见明秀一眼,就觉得自己睡不着觉的。心里越发难受,他低着头抽了抽自己的鼻子。 「你觉得自己不好么?」明秀笑问道。 「嗯。」 「我却觉得你很好。不是你很好,我不会叫你这样在我的眼前。」明细在慕容宁霍然抬起惊喜的目光里轻声说道,「若论起不安,原该是我。」 「不……」 「我从前那样伤过你的心,如今想来虽不后悔,到底对不住你。」明秀看着自己面前的几匹素净的料子,手指摸着这光滑冰凉的表面心中的情绪慢慢儿地消散了些,低声说道,「我退过亲,年纪也大了,也并不是什么非我不可的人物儿。你是皇子,是王爷,容貌好性子好,待人也和气,就算我从不听外头的话儿,也知道安王殿下在京中炙手可热,不知多少人家等着把闺女嫁给你。」 这个是真的。 慕容宁虽然总是不肯娶亲,然而宫里往昭贵妃面前请安的女眷从来都没有断过。 昭贵妃一个一个地给吓退,才有了如今京中昭贵妃无礼傲慢,不是个省事儿的婆婆的流言。 明秀听着,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或许是心里有些不自在,有些酸意的。 「你并不差了我什么,因此不必诚惶诚恐,咱们自在相处,岂不是更好?」慕容宁对她小心,她很欢喜,却觉得为慕容宁心酸。 他是这样没有错处的皇子,凭什么叫他偏给自己当牛做马呢? 或许别人喜欢,可是她却只觉得心疼。 「你总叫我猜,可是这回我知道,你心里心疼我,对不对?」慕容宁看着明秀低声说道。 「我心里确实心疼,所以,以后不要对我这样小心翼翼,我又飞不走。」明秀温声说道。 「我不是小心翼翼,而是只要对你好,我心里就开心得不行。」慕容宁想要拱一拱眼前这个愿意为他着想的女孩儿,如果可以,还想叫她摸一摸自己的头,忍不住凑了过来。 「我……」这也是两人心意相通了。他才想撒娇叫心上人继续对他可温柔可温柔,冷不丁只觉得腿边儿传来了一股子不小的力气,竟然被什么给拱开了。 「什么……」安王殿下被拱得一个踉跄,顿时大怒回头,正要问问什么玩意儿狗胆包天,却见明秀失笑地看着自己的面前。 两个矮包子凑在一起,四只小爪子扒着明秀的腿。 「四叔,碍事。」年纪大了些,因知道不好再撒娇因此只将自己拱在明秀面前占住这个位置,却叫弟弟往明秀怀里扑腾撒娇的皇长孙慕容斐,板着脸老成地哼了一声。 他今日穿了一身儿的簇新的锦衣,很素净,腰间配了一个白玉,十分清爽。大抵是年长了些,如今只护着自己的弟弟慕容明顺着明秀的腿往人怀里爬,回头鄙夷地看了自家气得浑身发抖的四叔一眼。 一拱就倒,真没用! 「怎么又是你?!」慕容宁一脸抓狂恨不能将两个死孩子拖过来往死里打,又见明秀目光也软和了,笑容也温柔了,比看见自己还欢喜,顿时心口中了一箭差点儿血条清空倒地不起。 第二十三章 「表妹!阿秀!」他悲情地唤了一声,要求心上人给做主。 「斐儿与明儿好容易才来一回,你这个醋都吃?」明秀一边摸了摸慕容斐的小脑袋,见他舒服地眯起了眼睛,目光就温和了起来。 当然,看安王殿下悲愤挠墙还挺好看的,这个荣华郡主才不叫安王知道呢。 慕容斐绷着脸眯着眼睛,十分威严地往明秀的手上拱去。 本来想要有这个待遇却被拱走的,就是倒霉的皇长孙他叔了。 「明儿的,明儿的!」见兄长都被摸摸了,慕容明急坏了,他本就年纪小还是个不大懂事儿的年纪,什么老成持重都是浮云,顿时急了,拱着小屁股就往明秀的怀里爬,爬到了明秀的膝头,他开开心心地拿小胳膊抱住了明秀的脖子,从怀里悉悉索索地掏出来一块儿漂亮的小玉佩来托到明秀的眼前,两只眼睛亮晶晶地叫道,「父亲赏明儿的,给……」他委屈地扭捏了一下,小声儿说道,「姑姑。」 他更想叫姐姐的,可是他四叔因为这个称呼在他爹面前告了好大一状,可小心眼儿了。 「为什么赏你呢?」明秀握着他的小爪子温声问道。 「读书好,被表扬。」慕容明转头看了看对自己微微颔首,很有长兄风范的慕容斐,一笑,露出了一个豁牙的嘴。 「真的?」豁牙还有点儿漏风,明秀忍着笑问道。 「大哥读书更好,大哥教我的。」慕容明脸红了,往明秀的怀里一歪,贴着她的脸小声儿说道。 「二弟有天分。」慕容斐淡定地说道。 慕容明只是笑嘻嘻地,小手儿摸到明秀的腰带,悄悄儿把那玉佩给挂在了明秀的腰间。 明秀虽然看见,却只当做不知道,见这小包子还跟自己做了什么大事儿一样眼睛亮晶晶地,掐了掐他的胖脸蛋儿。 「死孩子啊!」安王殿下咬着自己的衣袖躲在一旁眼泪汪汪的。 慕容斐板着小脸儿咳了一声,表示一个都不能少。 明秀急忙也掐了他一下儿,这才笑问道,「用饭了没有?」 「吃不下。」慕容斐已经带了些稳重,然而慕容明却还是天真烂漫,一边看着明秀手边的点心流口水,一边仰着头哼哼道,「在宫里吃不下!」 他与明秀十分亲近,也不担心自己做出什么怪模样,任性了会叫人笑话讨厌。 「还是许侧妃?」明秀含笑问道。 她这三年虽然没有在宫中走动,只是慕容斐兄弟每回往来总会与她说些东宫之事,已经知道许侧妃之事。 许侧妃就是那日明秀初入东宫,仗着有孕就在太子妃面前不敬,据说是太子真爱还与明秀起了冲撞的侧妃。那日之后这侧妃便在太子面前失宠,大家本以为她再也起不来了,却不晓得许侧妃是个很有福气的人,竟诞下了一对儿龙凤胎,生得极漂亮可爱不说,还生在了极好的时辰,就叫太子十分喜欢。因子嗣故,慕容明之后的几个孩子又都夭折的夭折,多病的多病,没有这对儿孩子活泼可爱,太子对许侧妃处就多有眷顾。 许侧妃本就是得宠就要张扬的人,越发地在东宫风头大盛了。 慕容明见过几回许侧妃无礼,抱着儿女虽不敢拦着太子亲近太子妃,却总是在自己这些皇孙面前说道,话里话外的他们都不如那两个小的,因此就很不开心。 谁不愿意叫父亲喜欢自己呢? 太子就一个,喜欢那两个些,就少了别的儿子。 太子本就更宠爱慕容斐这个长子,那两个小的虽然宠爱不如慕容斐,可是也叫慕容明看着心中抑郁。 慕容斐是嫡子,是皇长孙,得了父亲的爱重是应该的,可是那两个凭什么呢? 「所以,明儿才努力读书了。」明秀低头含笑问道。 「叫父亲喜欢。」还是小孩子,谁不想叫父亲疼爱呢?慕容明捏着小拳头小声儿说道。 「明儿只要这样努力,就已经在你父亲的眼里。况太子殿下外头繁忙,后头不能兼顾,哪怕心里念着明儿,只是想着你是个大孩子了,才去多看顾别的兄弟。」明秀柔声说道,「明儿是兄长,是大孩子了不是?且你想想,有你大哥关照你,还不够?你下头的兄弟们,还有哪个得了你大哥的看顾呢?」慕容明性子天真,明秀不愿意叫他因这些移了性情。 慕容明歪头想了想,确实自家大哥只对自己特别好,听了这个,就开心了,咧着小嘴儿用力点头。 「我有大哥!」他一边转头去看慕容斐,一边与明秀开心地说道,「他们没有,我才不嫉妒他们!」 父亲有那么多的儿子,可是他大哥眼前,就只有他一个弟弟! 「这就开心了?」就跟熊瞎子劈玉米似的,慕容明这一回就能记住一件事儿,什么许侧妃,大概都成了浮云了。 慕容明鼓着小嘴儿笑了,抱着明秀奶声奶气地说道,「姑姑,明儿的!」 他还有姑姑的! 「死孩子本王告诉你啊!」慕容宁在边儿上听得目眦欲裂,眼瞅着媳妇儿成了别人的顿时不干了,上前就要将小崽子给提下来,才要动手呢,就见慕容斐拦在了自己的面前,虽然不吭声,不过目光严峻很有威严,叫安王殿下压力很大,之后慕容宁一抬头,却听见了一声「明儿怕!」,个矮包子已经小脸儿惊恐地埋进了心上人的脖子窝儿里去,偷偷儿对自己咧开了小嘴儿得意地笑。 缺了仨门牙还笑呢! 安王殿下气坏了,顿足与明秀撒泼道,「表妹要他还是要我?!」 这种局面,好叫安王殿下生气哦! 「自然是你。」明秀抱着慕容明暖呼呼软绵绵的小身子,对安王殿下柔声说道。 慕容宁耳朵抖了抖,耳根子红了,之后,对面前的两个倒霉侄子露出了一个十分挑衅的表情。 慕容明吧嗒了一下小嘴儿,却叫了一声,「大哥!」 「坏!」慕容斐严肃地一指与自己兄弟争宠的四叔。 明秀已经笑得不行,抱着慕容明与美貌安王笑道,「要不,你先回去。」 「不,你等着我抽他!」竟然说自己坏,被争宠的安王殿下心情特别不美丽,一边挽袖子一边看着面前鼓着脸的倒霉侄子哼道,「不抽他,我……」破孩子非得给点儿教训不可! 「你要抽谁?」温润的声音传来,心中正把熊孩子往死里打的安王殿下顿时大惊失色,他听住手颤巍巍抬头,看到了一张完全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脸。 太子的脸! 安王殿下举着手固定了漫长的时间。 明秀一转头也看见了这张叫人匪夷所思的脸,本着不要再换成亲对象的淳朴愿望,急忙把伸在自己面前还在哆嗦的那条胳膊给按下来了,一同毁灭证据努力救这倒霉皇子一命。 太子若看见了他四弟要抽自己的儿子怎么办? 那一定是幻觉! 没有人会承认的! 「四叔,揍我。」慕容斐在这个时候横空出世了,顶着自家王叔与自家美人儿惊恐的目光,小爪子往安王殿下的方向一指,很没有自己报仇的雄心大志。 「太太太太,太子!」慕容宁小脸儿煞白,漂亮的脸蛋儿花容失色,看着太子就在明秀面前打摆。 那什么……当要揍一个小崽子的时候,却发现小崽子还有靠山而靠山就在眼前怎么办? 靠山还惹不起。 第二十四章 「表妹,对不住,咱们来生再见!」悲情地看了收回目光看着他耍宝的明秀,慕容宁一脸深情地说道。 这明显是在打苦情牌意图脱罪,明秀心里觉得有趣儿,微微颔首道,「下辈子咱们再等着哈。」 那这辈子呢? 说! 是不是想要爬墙,想要抛弃安王殿下了?! 见心上人对自己的悲剧无动于衷,一脸的安王没了就去跟熊孩子们玩耍,安王殿下顿时不干了,顾不得太子就在眼前虎视眈眈的样子,往明秀的面前一扑打滚儿叫道,「表妹为何不救我一救?!」 「别怕,碗大块疤算什么?咱们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荣华郡主含笑抚摸安王殿下的大脑袋,给他鼓劲儿。 太子在一旁心情复杂。 看着弟弟卖蠢,太子殿下心里笑死了,觉得特别地有趣儿,这一开心,在前朝的那点儿狗屁倒灶的破事儿也都不再太子心中了翻涌。只是这两个这么无视尊贵的太子殿下是不是有点儿不大合适?他还没死呢! 心里觉得不是滋味儿了,太子就很不愿意叫弟弟每天过得这么开心,哼了一声,含笑问道,「阿宁这是要揍谁?莫非我来了,就不敢动手了不成?」迎着弟弟惊恐的目光,太子挑眉笑问道,「要不要做兄长的帮你一把?」 亲哥您儿子太讨厌了求你揍他,往死里揍。 这话说出来会死人的,安王殿下耷拉着大脑袋哼哼唧唧不敢回应。 「太子殿下为何在此处?」明秀抱着搂着她脖子打哆嗦的慕容明,很有礼貌地问道。 「太子妃听说我来见姑母,叫我给表妹送些东西。到底是太子妃的托付,假手于人可不好,因此我亲自送了来。」太子见明秀歉意地看着自己,显然儿子太沉起不来身行礼,也不以为意,叫人进来抬了一个不大的描金红木箱子来,命人打开,就见里头宝光四射,竟大多都是还未镶嵌的各色玉石,就见明秀皱眉,便温声道,「前儿太子妃庄子里的山上采出来的,运回京中许多,因不知你喜欢什么首饰,不如给了你这些,自己打着玩儿去。」 「太贵重了些。」明秀见其中泰半都是美玉,温润异常,便客气地推拒道。 「都是一家人,何必说这个倒生分。」太子便含笑说道,「你当这是石头,它就不值钱……」太子目光落在也跟着探头看那箱子美玉的慕容宁身上,嘴角抽搐了一下。 宫里头昭贵妃娘娘可不知道客气了,正把太子妃孝敬皇后与她自己的玉石都打磨了出来,做了一把纯金的弹弓整日里到处祸害宫中的飞禽走兽呢。 古有败家的宠臣用金丸败家,如今昭贵妃娘娘的手笔可大得多了。 玉丸知道多值钱么? 不知多少的宫人都乐意跟着昭贵妃身后跑,捡着一枚就能发家了。 偏皇后这几年越发雍容,与太子说随昭贵妃高兴去,才叫太子没有「劝劝」这败家贵妃。 「太子妃想着表妹,那表妹就收着。我看见了,跟母亲宫里的一样儿。」慕容宁偷偷儿看了太子一眼,见他含笑低头正与两个儿子对眼儿呢,便凑在明秀的耳边低声说道,「母亲还抢了母后的那份儿,如今用的玩儿都是母后的玉石。她自己的都藏在私库里呢。我问过了,母亲说等以后,那些玉石都给你,给你打可多可好看的头面首饰镯子的,叫你天天儿换样儿戴!」 「贵妃娘娘对我真是有心。」明秀迎着太子奇异的目光,硬着头皮低声说道。 太子这肯定听见了。 做贼的被抓住了,还被正主儿给抓住,太苦逼了。 「这个,多谢太子妃,烦请太子替我道谢。」明秀有些心虚地说道。 「呵呵……」太子意味深长地笑了。 他虽然不如慕容宁美貌秀丽,却也是英俊的青年,又做了多年太子有一股子的清贵上位的尊严之气,确实看着比皇帝爱子荣王顺眼多了。 况若嫁给安王,那以后自己就算跟太子捆一架战车上了。明秀做不出矫情的,什么嫁了安王就是嫁这个人,在前朝的纷争她不会管这样的事儿,既然要嫁给安王,那就自己天然倒向太子。她不会连累母家一同陪着太子横冲直撞,只自己,就已经要换了态度了。因这个,她也对太子笑了笑,见这黄袍青年眼睛亮了,便温声道,「陛下处,父亲如今才是最好。」 太子明白明秀的意思,微微颔首,显然也很同意。 还是叫沈国公做忠心皇帝的孤臣吧,这对局面确实是最好的。 见自己日后不会危及母家,就算日后太子万一倒台,也不会牵连沈国公府,明秀方才笑了笑,摸了摸怀里自从太子出现,便一直将小脑袋埋在自己怀里的慕容明的头。 这孩子小身子都在哆嗦,仿佛很害怕自家亲爹。 当然,太子虽看着温润,却不像个慈父,慕容明又是庶子,显然对他相当严厉。 「明儿这是怕我?」太子却不在意地一笑。 他已经立在外头半天了,也听了庶子的抱怨,此时心中一凛,带着几分明秀开导庶子的感激,太子心中却在反省几身。 他这两年,确实更疼爱那一双龙凤胎,一则是因这是幼子的缘故,一则是因寓意极好,叫太子到底心中愉悦。 然而听见慕容明的抱怨,太子就知道自己做错了。 荣王也是庶子,却为何敢于自己这嫡子相争?不过仰赖皇帝侧宠爱立身,却已经叫前朝后宫动荡不休,危及天下。 荣王就是自己的前车之鉴,他若是再疼爱幼子,不患寡而患不均,余下的庶子怎么想?他的嫡子怎么想?那两个小的得到了自己的偏爱,心里会不会生出野心,会不会想要与自己的嫡子相争?到了那个时候,只怕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再难转圜。想到这个,太子目光一闪,再看偷偷儿扭着小身子偷看自己的慕容明,想到他依恋嫡兄的模样,心中不由生出了几分喜爱。 他仿佛看见了许多年前,也是小小一团,却跌跌撞撞地跟在自己身后的慕容宁。 这一跟,就是二十年,或许,以后也会跟下去的。 「你是个好孩子,为父很喜欢你。日后,要好好儿辅佐你大哥。」太子对慕容明轻声说道。 慕容明眼睛亮了一下,用力点头认真地叫道,「最喜欢大哥!」他当然要好好儿辅佐他大哥,听书房的老师们说,他好好儿读书,以后要做兄长的臂助。 那样儿,他大哥就离不开他,更喜欢他了。 想到自己会被慕容斐更喜欢,慕容明眼睛都开心得眯了起来。 「这孩子……」这样纯善实属难得,太子看着天真可爱的次子,心中生出一股柔情,越发地往与之相似的弟弟看去。 那年,弟弟也是笑得可爱,心里眼里全是他…… 「可惜太子妃就给了你玉石,一会儿我都抬走,回头叫人给你打首饰!」慕容宁才不知道自家太子哥的侠骨柔肠呢,正拉着嘴角抽搐的明秀献宝地说道,「什么金子银子珍珠翡翠的,回头我都给你填补上。对了!」他一锤拳头双目放光地说道,「前儿外头进上我府里些料子,云锦蜀锦等等都不知多少箱子,还有些难得的如桃花织金,云雾纱,孔雀裘等等,不如趁着现在料子鲜亮都做成衣裳,搭配着穿!」 第二十五章 「穿不完。」明秀低头与他咬着耳朵说道。 太子的目光已经很不善,还是不要再说了。 「什么叫穿不完呢?咱们一天换三回,每个时辰都不一样儿。」慕容宁傻笑搓着手说道。 可是他能光明正大打扮他媳妇儿的时候了! 「还有几株极高的珊瑚,好几尺高,鲜艳夺目瞧着可喜庆了,回头给你摆屋里,啊!」 太子看着从前跟着自己一心一意的弟弟移情别恋,那心情真是不必说的。 珊瑚还是太子给这弟弟的呢! 这行为多不是东西,知道么?! 「极好。」明秀见慕容宁两只眼睛都睁圆了,期待地看着自己,不知为何就想起了那日在罗家大宅里的那只大狗,笑吟吟地点头,顿了顿,便柔声说道,「别光做我的,那玉石不如给你做几样儿玉佩玉冠等等,你戴着,我瞧着不是与自己戴着一样儿?还有衣裳,那么多的花样儿,你自己做些,每天换三回……」她额角生出几个十字儿来,咬着牙齿笑里藏刀地说道,「瞧着好看,我看着也赏心悦目,是不是?」 一天换三回,真不是跟郡主大人有仇,要命的节奏?! 「表妹你待我这么好,我真欢喜。」这样对他好怎么办呢?安王殿下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呀! 太子被这两个肉麻得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况太旁若无人了些,太叫人生气了,顿时咳了一声。 慕容宁的目光轻飘飘从太子面上掠过,不在意地移开了目光,心里没有太子了。 太子磨着牙只做如沐春风微笑状十分有涵养,心里已经把倒霉弟弟吊着打! 「父亲。」慕容斐发现自从太子出现,自己的美人儿就被他叔给霸占了,拉着太子的衣角强烈要求做主。 「乖。」安王殿下忙里偷闲,拿狗爪子往皇长孙的头上扑腾,顺便露出得意的脸来。 「父亲!」慕容斐执着地看他爹。 「一会儿咱们就回去,你母亲等着你呢。」见慕容斐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浑身散发着冷气,太子仰头看天了一会儿,摊手说道。 慕容明听说要回家,急急忙忙把小胳膊圈在明秀的脖子上,拿屁股冲着自家亲爹。 「这两个孩子倒是与表妹极要好。」太子见慕容斐听说要回东宫吧嗒吧嗒地跑到了明秀的腿边儿抱大腿,可熟练了,又见次子都不肯搭理自己的,便无奈地笑道。 「两位皇孙都是赤诚之心。」明秀笑眯眯地抚摸两个孩子的小脑袋瓜。 安王殿下厚着脸皮把头也伸了过来。 荣华郡主淡定地看着把双手托在下颚之下纯洁地对自己眨眼睛的大龄青年,沉默了一会儿,摸了摸他的头。 只是心觉得好累怎么办? 太子的心也好累,方才乃是叫恭顺公主客气地命丫头给送到明秀处,此时见四处无人方才松了一口气,唯恐叫人看见弟弟这么缺心眼儿再退婚一把。 那这弟弟岂不是要哭死? 想到三年前慕容宁第一次抱着自己的腿失声痛哭也是因明秀退亲之事,太子的目光闪了闪,飞快地划过了奇异的情绪。 明秀再抬头,太子还是一脸的温和清润,看不出别的异样,只是不知怎么的,她觉得太子有什么不对。 「行了,别缠着表妹,让给斐儿与明儿。」到底是亲爹向着儿子,太子就与不甘愿的弟弟温声说道,「你天天都能见表妹,斐儿明儿却艰难,做叔叔的,让一让你能死?!」 说到最后,太子已经笑里藏刀。 慕容宁看出了太子的威胁之意,自己再不让地儿就要被揍,不甘地往明秀看去。 「去吧。」见太子这是有话要说,明秀也没有听的意思,推了推不乐意的慕容宁,温声道,「回头我们再说话。」 「明儿的!」慕容明仿佛看出亲爹给自己做了主,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扑在明秀的怀里幸福地叫道。 「小……好孩子你好好儿照顾你姑姑啊。」慕容宁脸色一变,之后再一变挤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见太子并不在意,心里哼了一声,这才起身跟着太子出了明秀的屋子,走到了院子里很不耐烦地问道,「太子您朝政繁忙,怎么有空儿来给姑母请安?」太子不仅要扛着皇帝,还得掐荣王掐老臣掐各种不平事,亏了这两年皇帝的身子不知怎么不大爽利,据说是女人太多有点儿亏空,太子这才还能缓口气儿。 「你能来,我不能来?」太子不动声色地笑道,「听说你病了上不得朝?」 这么病还能活蹦乱跳献宝揍他儿子,病得可沉重。 「自然病了,还病得挺重呢。」安王殿下急忙扶额做羸弱状。 「什么病?」太子笑问,一个回答不好,就是开揍的意思。 「相思病。」美貌青年一仰头,毫无廉耻地与瞠目结舌的太子傲然说道。 饶是太子心机深沉见多识广,也败在了不要脸的弟弟手上。 瞪着弟弟,太子终于明白了唐王提及这小子时那难以言说的表情。 这种理直气壮耍无赖真是特别欠抽。 有个心上人是很得意的事情么?要不要这么炫耀?! 太子殿下儿子都有了也没有这么炫耀过! 「看来你病得不轻,吃药了么?」太子心里嫉妒死了,盘算着往哪儿炫耀炫耀自己媳妇儿儿子的,面上含笑问道。 「这病怎么能吃药!」美貌青年脸色一变,义正言辞地说道,「我是要病一辈子的!不吃药,不治疗!」 太子扶额,摆了摆手不想再听下去了。 他觉得再听都得吐出来。 因心灵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太子殿下就有点儿恍惚,看见什么都犯恶心不说,走起路来都觉得自己歪歪扭扭的,急忙扶着一旁的树靠着,许久,勉强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你如今这样,很好。」他欣慰地看着眼前莫名其妙的弟弟,问道,「你觉得很幸福?」 「再没有这样欢喜过,皇兄!」慕容宁从来恭敬,然而这一回却冒着晦气叫了太子一声,见太子仿佛呆了呆,看着自己的目光变得慈爱,他摸着自己的心口轻轻地说道,「我活了二十多年,头一回觉得这里是跳着的。我每天睡在床上,都期望赶紧太阳升起,叫我可以再来看她一面。」他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低头没有看见太子闪烁的眼神,轻轻地说道,「我觉得,现在的自己才是活着的。」 之前仿佛没有心的日子,他不想再回想了。 「如此,好好儿过日子,皇兄总是会帮着你的。」太子就迎着日光看着眼前变得越发耀眼的弟弟,温声说道。 「我等到了她的心,自然是要好好过日子!」慕容宁仰着头认真地说道。 他不明白太子的眼神为什么叫自己觉得怪,可是却相信,太子不会害他。 他是他的兄长,自然会一直庇护他照顾他,把他护在羽翼之下的。 「还是从前那个四皇子。」太子想到了当年自己曾经用嫉妒厌恶的眼神看过这个弟弟的。 那时昭贵妃得宠,皇帝抬举年幼的四皇子,还说过储位之事。看着镇定自若的皇后,也不是很大年纪的太子心中的怨愤不能与皇后倾诉,只好去厌恶这个与自己不同母的弟弟。 恶毒的时候,他也想过,这个弟弟不在了就好了。 那样,就没有人会动摇他的太子位与父皇的宠爱。 第二十六章 可是那年他看着小小一团儿的弟弟一头滚到自己面前,清澈地看着自己,没有一点的防备,咧着小豁牙与自己叫道,「皇兄!」 他与父皇说,「非嫡非长,不敢为皇。」 他跌跌撞撞地跟在自己的身后,用信任崇拜的眼神看着他,管他叫「皇兄」。 他从来不跟他作对,还说以后要做他的肱骨。这些年少的记忆,原来他都记得。 那时这个孩子信任他,那么不管做什么,他也都会叫他幸福。 「我一直都是小四。」太子看着自己的眼神带着几分怀念,慕容宁心里也想到了当年的岁月,想到自己一门心地抱太子的大腿,他也忍不住笑着仰头说道。 「行了,你日后有人照顾,我也放心,不然,宫门都要叫外头的女眷给踏破了。」 皇后愁死这个倒霉儿子了,自己说一声不娶,遭罪的还是皇后与昭贵妃。这两年想要把闺女嫁给安王做王妃的真是不知多少,其中几个特别执着的天天往宫中给皇后昭贵妃请安,就想走一走婆婆的路线。结果惨撞铁墙,叫个嘴巴坏脾气坏,欺负小姑娘从来不手软的昭贵妃都给唬住了。 说句夸张些的话,叫昭贵妃骂哭的小姑娘流下的眼泪,都能填满护城河了! 「我知道母后母亲都辛苦了,这不是……」慕容笑嬉皮笑脸地说道,「梅花香自苦寒来呀!」 「你这小子,敢把这话与母后说?」皇后非抽他不可! 慕容宁就是嘿嘿地笑,继续用依赖的眼神看他个,意图叫太子殿下去抗雷。 「这个你可别指望我。」太子现在怕了宫里的娘娘们了,拒绝为已经占了便宜的弟弟张目,咳了一声,迎着弟弟委屈失望温润潮湿的小眼神儿淡定地转移话题问道,「庞阁老做了今天的主考官,你是个什么想头?」 他知道一些内情,因此看慕容宁简直就跟看神仙似的,有些叹气地说道,「你可别忘了,他还是你舅舅。」他知道这些年庞家待昭贵妃母子都很凉薄,却担心慕容宁如今痛快了,日后后悔。 因慕容宁的缘故,太子甚至不愿对庞家斩尽杀绝,只诛皇贵妃一系首恶就好。 「他这样的舅舅我可担不起。」慕容宁知道太子的心思,便笑着说道,「我不过是推了一把,若他警醒没有贪图名望之心,何致如此!」 「这些话,我就不多劝你。你自己明白就好。」太子见慕容宁是真心要坑舅舅,就也不管,顿了顿便淡淡地说道,「庞家几个女孩儿经常入宫,我想着一在老五,一则也是在你。」安王也不是从前没用不得宠的皇子了,在朝中也有几分自己的势力。说不好听点儿,就算日后皇帝驾崩,安王也不是任人宰割的无权皇子,这京里勋贵看的明白的事儿,庞家自然也看得明白的。 因此,庞家想要送出一个女孩儿给慕容宁,也不是没有可能。 「有这闲工夫,还不如送给父皇,左右父皇爱这一口儿。」慕容宁很无所谓地说道。 他那父皇后宫里还住着皇贵妃姑侄俩呢,想来就喜欢这类型。 这还算人话么。 太子无语地看着这个弟弟,沉默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 「太子!」见他与自己没话了,慕容宁就用可怜的眼神看着他,目光期待。 「行了,知道了。」太子一甩手,往里头去揪了不甘不愿的儿子出来,带着一起走了。 明秀笑得不行,又见慕容宁对自己伪装可爱讨好,到底不管两个皇孙的死活了。 由此过了三个月,安固侯夫人的丧期已过,明秀这才换了衣裳首饰,重新变得娇艳了起来。 昭贵妃仿佛迫不及待,从宫里命人出来请,当然,请人的名义托的是皇后娘娘。 明秀也不扭捏,因慕容宁真的给自己做了许多的衣裳首饰,因此就穿戴了起来跟着恭顺公主一同入宫,只觉得这后宫仿佛静止了一样儿,三年时间并没有变化。 她随着恭顺公主轻车熟路地到了皇后处,就听见里头传来了欢笑的声音,走进去一看,却见皇后与昭贵妃都端坐上手,下头是一个清凌凌清秀娴雅的宫妃,怀中抱着一个梳着朝天辫儿胖嘟嘟的小丫头,这小姑娘头上点着鲜红的红点儿越发眉目似画,虽然年纪小,却已经看出了几分美丽来。她手上握着一个小鼓坐在那宫妃的腿上,叉着小腿儿瞪着眼睛转着,仿佛这是人生最要紧的事儿了。 见那宫妃是顺妃,明秀就知这个大概就是二公主了。 「阿秀可来了。」皇后正伸手去捅那小鼓,叫那小丫头好奇地歪了歪头,就见了明秀,便笑着唤道。 那小丫头叫皇后打搅也不恼,还是一脸的笑嘻嘻的样子。 「多年不给娘娘请安,是我的过错。」明秀急忙上前给皇后与昭贵妃行礼,又转身对顺妃福了福,见那小丫头抱着小鼓好奇地看着自己,就露出了笑容。 见明秀笑了,小丫头的眼睛越发地睁圆了。 「嫂子!」她指着明秀奶声奶气地叫道。 宫室一静! 皇后与昭贵妃一同看天,当做没有听见。 明秀也愣了一下,见昭贵妃目光游弋十分心虚,就笑了一声,与这好套话的小丫头问道,「公主怎么这样唤我?」 「听见,母后说,四嫂来请安。」二公主一边献宝一边挺着自己的小胸脯儿得意地说道。 别以为她睡着了,其实她都听见了,就是不告诉这群狡猾的大人! 公主殿下心里藏着更大的秘密,现在也不告诉狡猾的大人。 顺妃本要与明秀打个招呼,听了败家闺女这么「坦诚」,顿时一脸扭曲,恨不能堵住这死丫头的嘴! 「皇后说的,我不知道哇!」昭贵妃果断卖队友儿,对含笑看来的明秀义正言辞地说道,「若我知道,一定要叫她不许这样乱说的!」 皇后也不辩解,背了这个黑锅,只是心里已经默默地记了昭贵妃一笔,等着回头收拾她。 等贵妃她宝贝儿子来了,皇后娘娘当着她揍她的儿子,叫这贵妃心疼死。 「我家明秀可还没嫁人呢,不许这么喊啊!」恭顺公主可舍不得叫闺女嫁人了,况闺女现在有了嫁人的人选也不必担心嫁不出去,顿时又摆起谱来。 「四哥喜欢。」二公主没有叫顺妃堵住嘴,还在边儿上板着手指头笑嘻嘻地说道,「四哥说,叫,嫂子开心,回头给好吃的。」 她才两岁,已经说话很有条理了,当然——目的性也很强。 都是为了吃的! 明秀含笑看了看这公主珠圆玉润的小身子,点了点头。 「这死丫头的嘴在外头死紧,一到了亲近人面前就口无遮拦,郡主别与她见怪。」顺妃尴尬地说道。 她前两年生下了二公主却不肯与皇后对着干,深深地得罪了皇帝陛下因此带着闺女果断地失了宠,若不是有皇后的庇护日子都过不得了。然而就算是这样,她的眉眼儿却依旧惬意没有宫中女子的幽怨情恨,显然是一心养二公主长大。此时她摸着二公主白胖白胖的小脸儿方才与明秀笑道,「你放心就是,二公主这话,原就是在讨好你,在外头就不说了。」见闺女认同点头,顺妃就愁得慌。 女子有喜奢华有喜书画金银等等等的,奈何她闺女不走寻常路,就爱吃,这可怎么办? 第二十七章 吃得胖嘟嘟跟小猪仔儿似的,不是等着被宰的节奏? 况想想如今已经有了少女柔媚之资的大公主,再低头看看自己怀里的小猪仔,顺妃觉得好发愁。 她与皇贵妃是死对头,这些年没少针锋相对,自然不愿叫女儿不如大公主。 「真的么?」明秀对顺妃笑笑,低头与二公主问道。 二公主瞪着圆滚滚的眼睛点头,期待地看着她。 明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了自己手边的一碟子点心,见顺妃微微颔首,知道二公主吃了无碍,便取了一块儿与二公主。 二公主接过来这点心啃了一口,满嘴点心渣儿,看向明秀的眼神更亲近了。 给她吃的,就是好人! 「你快过来。」昭贵妃早就等得眼睛红了,见明秀可算与小丫头说完话了,急忙把明秀拉到自己的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很久,方才放心地说道,「你瞧着气色极好,我也就放心了。」她顿了顿撅嘴说道,「你是个小没良心的!我这么想念你,你却不肯入宫来瞧瞧我,只知道叫我悬着心。」见明秀软语与她赔罪,还给她顺嘴儿说了两个笑话儿逗她开心,昭贵妃眼睛一转,又开心了起来。 一边开心贵妃娘娘一边得意地斜眼去看皇后。 这是她儿媳妇儿特意讲给她的故事,没有皇后什么事儿! 「以后,你是不能离了我的了。我就说,我命好,就得有最好的孩子在身边儿呢!」昭贵妃胜了笑而不语的皇后,满意地哼哼着说道。 「您是最慈爱的长辈,夸得我怪不好意思的。」明秀柔声拍马屁说道。 「这是在讨好我是吧?」昭贵妃犀利地问了一句,一转眼傲然地说道,「讨好也不行!我告诉你,我可生气了,我得欺负……」她眼睛一转一低头,就看见了明秀衣襟上的平安符,觉得有点儿眼熟,想了一会儿突然仰头哼道,「多久的旧东西了,你还戴着!」 「您赏给我的,再旧我也带在身边呢。」明秀软语哄道。 这个昭贵妃听了可开心了,努力绷住没笑出声儿来,仰着头一脸的傲然,只是手底下一甩手,塞给了明秀一个平安符,还挤眉弄眼。 明秀哭笑不得,急忙收好了,坐在昭贵妃身边与她说话。 「如今,咱们可都好了。」皇后看着明秀不知说了什么,昭贵妃明明想要笑,却板着脸非要做出「没意思」的表情,偏巧为了听下文耳朵都扑棱扑棱竖起来了,便忍不住与恭顺公主笑着说道,「你瞧瞧她们俩,是不是相处得极好。」 见明秀已经妥协,昭贵妃兴致勃勃地叫人去拿棋盘下五子棋,皇后的目光越发温柔,与连连点头带着几分酸味儿的恭顺公主轻声说道,「看着她们俩,我就觉得日子过得开心。阿秀极好,落到谁家,都是谁家的福气。」 「您有太子妃唐王妃两个好媳妇儿,还羡慕这一个?」恭顺公主便笑问道。 「那两个自然是极好的,那是我心头爱。」皇后笑着说道,「不过与你客套夸赞一句,你莫非当真了不成?」 恭顺公主一愣没有反应过来,默默低头细细咀嚼了这句话的含义,抬头狠狠瞪着皇后,一脸想要掀桌子! 敢消遣公主殿下! 皇后欣赏了一下恭顺公主这暴躁的眼神儿,觉得这妹妹一定可生气,顿觉心满意足地笑了。 昭贵妃胆大包天如今竟然对她敢上爪子了,为免受到人身伤害,皇后娘娘还是拣这几个不敢动爪子的倒霉蛋儿欺负欺负好了。 因欺负了恭顺公主,皇后神清气爽,觉得精神好了许多。 明秀侧头就见恭顺公主一脸抓狂的模样,又见皇后对自己眨眨眼,就低头笑了。 「我跟你说,皇后最坏了,你不许跟她说话!」昭贵妃趁着这个时候才偷了两个棋子,警惕看了皇后一眼,与明秀低声咬耳朵 这种你不许跟她好你得跟我好的表情叫明秀噗嗤乐了,点了点头。 昭贵妃这才满意,仰着头继续下棋。 今日天气极好,玉石棋子落在棋盘山传来清脆的声响。外头有暖风吹进来叫人心里懒洋洋的想打瞌睡,明秀陪着昭贵妃玩儿了一会儿,就叫昭贵妃兴致勃勃地拉着要往外头走走。 顺妃也起身想带二公主遛弯儿,便一同出了皇后的宫中。 虽然皇后与恭顺公主没有跟着,不过昭贵妃拉着明秀心里也十分欢喜满足,一路拉着她到了院子里,见顺妃放了二公主在地上远远地看着她在草地上任意打滚儿,便拢了拢明秀的衣裳轻声说道,「你如今进宫,不必担心有人敢害你了。从前的那起子小人,都不必叫你放在心上!」她顿了顿,便摸着明秀的额头心疼的说道,「想想我就疼,真是再没有遭过这样的罪。」 明秀离宫的时候头上包着她没看见伤口,如今看见那细微的痕迹,昭贵妃只觉得心疼极了。 「您不是也护着我了?我听母亲说,您抓掉了长乐公主好几把头发。」明秀便柔声说道。 「这算什么,若不是有人拦着,我扒了她的皮!」阳光下昭贵妃依旧美艳娇艳,与明秀立在一处就跟姐妹似的,歪着头很彪悍地说道,「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仗腰子!我与安王说了,淮阳侯府如何我管不着,永乐,我得叫她哭着跪在咱们面前请罪!」 她本就是骄横的性子,虽然这些年收敛锋芒,然而脾气向来不小,又有些记仇,永乐公主刺伤了她儿子伤了她儿媳妇儿还敢打她,这是不死不休的节奏! 「我听说了。」安王参得淮阳侯府吐血,简直就要了亲命了。 「我就得叫她们知道知道咱们娘儿几个不好惹,不然谁都敢对咱们上爪子了。」昭贵妃拉着明秀到了一旁,见她头上伤痕遮掩得不错,便问用了什么,待知道用的是珍珠粉,便说道,「皇后宫里头珍珠有的是,回头我都给你拿来。」见明秀一脸无语的样子,昭贵妃逛皇后的私库比逛自己的还熟悉些呢,便满不在乎地说道,「我库里也有一些,只是没有她的珠圆白腻。」 「不必浪费这样贵重的珠宝。」明秀用的珍珠粉不过是旧年放的陈旧发黄,抑或是极小颗粒不能成珠做首饰的珍珠,见昭贵妃这是要给自己很重要的珠宝,便笑着说道。 「用不着的,就回头给你打首饰。」昭贵妃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说道,「皇后又用不着,白放着过两年就不能用了。况年年都进新的来,那库房满登登没地儿下脚,想来她也发愁东西多呢,正好儿咱们拿来帮帮她。」 「呃……」这种模样,跟安王面对太子耍无赖很有些相像呀! 「不好都用了呢。」 「太子妃与唐王妃处,我肯定给她们留着,也不是咱们独占。」昭贵妃不管别的,定下了这个,就见明秀目光温润地看着自己,脸就红了。 「怎么这么看我。」她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有点儿烫。 「我这样任性,蹉跎了娘娘与王爷这么多年,不知叫二位吃了多少的委屈,您却依旧待我如初,多谢您。」明秀轻轻地说道。 「说这些做什么!」昭贵妃一偏头,耳根子红了。 「这些话不说出来,我心里难安。」明秀柔声说道,「我知道娘娘不是计较这些的人,不然不会这样待我。只是知道是一回事儿,说与不说,却是另外一件事儿。」 第二十八章 「我其实也有坏心,那时,我还想着你订不成亲就好了。」昭贵妃叫明秀温柔地看着很有些不自在,就说了大实话。 想当初知道平王府得了明秀,她真心偷偷儿在心里祈祷过,这婚事若是黄了就好了。 然而亲事黄了,明秀因此被拖累了名声,昭贵妃又觉得后悔,觉得明秀只怕是要伤心了。 「那时,我是真对不住你。」昭贵妃拉着明秀的手低声说道。 「您这是真心喜欢我,莫非我还要不知好歹地恼了?」见二公主圆圆滚滚的小身子在不远处移动,明秀便笑着岔开话题道,「二公主倒是几可爱,顺妃娘娘也是熬出头儿了。」 宫里的女人一辈子争斗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帝宠,以及老了以后有个依靠, 不必是皇子,就是个皇女,就已经足够了。 「她是个聪明的,命也好。」昭贵妃看着顺妃护着二公主在地上玩耍,便脸色平静地说道,「跟她一同进宫的那个什么……」 「和嫔。」明秀恍惚记得那个有些急切的妃嫔,就在一旁说道。 和嫔早就失宠,因宫中这两年进来的新鲜美人儿太多,她也不够看的,况也并未有孕,如今就凄凉了。 明秀听恭顺公主说起过一些,便有些唏嘘。 「就是她了,蠢得很,当年还得了那女人的使唤构陷顺妃。」昭贵妃嘴里的女人自然是皇贵妃了,冷笑道,「她早年与那女人争宠,后头急了竟然还敢听她的话去污蔑顺妃,水花儿都没有溅起来就被打入了冷宫。」她顿了顿,便撇着嘴冷笑说道,「那女人这些年忙碌得很,我瞧着这手段也花样百出的,前些时候陛下得了一个心爱的美人,模样竟与她有几分仿佛,自然宠爱起来,你知道那美人如今在哪儿?」 「哪儿?」 「冷宫里与和嫔作伴呢!」昭贵妃淡淡地说道,「陛下突然兴致起来要看人跳舞,她就挑唆那美人,说陛下这宫中的舞蹈都看腻歪了,不如换点儿新鲜的,叫她去跳了什么外族的舞蹈,说起来都叫人脸红的,仿佛穿得很少。」她见明秀诧异,便嗤笑说道,「若是在无人的时候,跳这样的舞只当助兴了也就罢了,偏偏陛下大张旗鼓的叫许多乐师一同演奏,再如何,乐师也都是男子。」 皇帝近年脾气诡异,不知谁倒霉就得戳肺管子上,可怜这美人就戳上了,当场拿下连辩解都不听就拖到了冷宫去。 更要命的是如今这九十月份的天气白天还好,晚上却冷得厉害,皇帝却只说了一句。 「既然这么喜欢这样的衣裳,就穿一辈子。」竟不许别人给这美人送衣裳,立意要冻死她。 「陛下从前,并不是如此。」那虽然是个王八蛋,不过从来不爱干这么没有水准的坏事儿,明秀便微微皱眉。 「谁知道,他如今叫人摸不透脾气,偏皇后还觉得无事。」皇帝性情越发怪异,身边还带了几个容貌极好的内监,不过帝王喜欢什么都无所谓,左右都有皇子了不是? 叫皇后的原话儿,宠爱男子,比宠爱会生儿子的女人叫人放心多了。 因此皇后不理会外头满城风雨,从来都不管皇帝的荒唐。 「男子?!」明秀悚然而惊! 她上辈子来自现代,自然不会对喜爱同性有所鄙夷,然而却很担心皇帝。 这家伙从前就对她爹态度很怪啊! 「这算什么,旧朝的时候,谁没有一个两个投契的兄弟呢?」昭贵妃不以为意地说道。 男风古来有之,还被认为是风雅之事,就如今的江南,喜好男风有一两个小伙伴儿的,那也是流行来的。 明秀偏头想了想,愕然发现古人对男子之间如何比现代似乎宽容多了,只要不影响传宗接代,就真的很无所谓。 「不过,咱们京中却少见。」上京位于北方,没有江南的风流迤逦,因此少见了很多。 明秀慢慢地点头,看着二公主的方向不说话了。 顺妃当真是运气极好,宫中承宠妃嫔无数,也只有她能开花结果。 「她依附皇后,来日总会有好日子过。况我听她与皇后乞求日后二公主若是出嫁,就跟着二公主一起出宫住,皇后也允了。」昭贵妃自己有个儿子,就不大羡慕顺妃,哼哼着说道。 她这意思很明显了,明秀忍不住笑着说道,「日后,您也能出府才好呢。」 「这可是你要我去的,我其实一点儿都不稀罕。」口是心非说的就是昭贵妃娘娘了,见明秀对她事事体贴,越发地高兴,又拉着她说了一会儿的话,脸色却突然不好看了。 明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一个柔弱婀娜的妃嫔往顺妃的方向走去,眼中泪光点点。 「这丫头在宫中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来的是昭贵妃那个侄女儿芳嫔,这姑娘当初就是这么一个柔弱要死掉的模样,三年过去业务一点儿都没有精进,显然是个很执着的人。明秀听着昭贵妃的话跟着点头,就见芳嫔不知与顺妃说了什么,竟含着眼泪盈盈拜倒在了顺妃的面前,仿佛还想要磕个头什么的,就忍不住往昭贵妃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后者目中一冷,往顺妃的方向去了。 昭贵妃虽然对顺妃恶声恶气,然而却看不得她被别人欺负的。 「这是做什么呢?你那膝盖就这么软,非要跪着仰头与人说话?!」昭贵妃可不是个和气的人,垂头居高临下与芳嫔问道。 「姑母。」芳嫔含泪看了昭贵妃,摇着头咬着嘴唇小声儿说道,「顺妃姐姐位份在我之上,我原是要恭敬些的。」 「这样客气就过了。」顺妃没有想明白芳嫔怎么还没说两句话就给自己跪下了,只是瞧着这模样就是来者不善,便淡淡地说道。 芳嫔这两年很得宠,这若是叫人传开了自己竟叫她跪着,皇帝还不定怎么收拾她呢! 顺妃现在不想招惹皇帝了,就想缩着头过日子,熬到皇帝驾崩,自己带着二公主出宫过开开心心,不必提心吊胆的日子。 「可是……」芳嫔就跟膝盖长在地上了似的,就是不起来。 「芳嫔娘娘这么喜欢跪着,就跪着罢。」明秀见昭贵妃恼怒,便在一旁柔声劝道,「都说凭生不做亏心事,夜半无人鬼不惊!我瞧着芳嫔娘娘这样心虚,只怕是暗中对不住顺妃娘娘多矣,如今良心不安方有这样的行事。原是应该的,来日若陛下垂问,娘娘只需明白禀明陛下,陛下心中有丘壑,自然知道谁是谁非,那时,芳嫔娘娘许还会与陛下面前说一说自己做了什么,回头大白天下,就不必这样不安觉得对不住娘娘了。」 顺妃恐芳嫔害了自己的二公主,已经俯身将二公主拢在自己怀中,听了明秀这话,脸上不由露出了淡淡的笑纹。 「我不是!」芳嫔哪里听过这样厉害的话,顿时傻了,摆着手惊慌地叫道。 她今日过来,也是有自己的想法。 从她入宫就多年未孕,一直没法儿生出一男半女的,如今皇帝虽然依旧宠爱她,只是她偷偷儿与太医问过,自己是不易有孕的身子,早年开多思多愁使身子亏空,想要子嗣就难了。知晓子嗣艰难,芳嫔越发不甘。 皇贵妃为何在皇帝面前这样得宠,数十年荣宠不衰? 就是因生育了皇子皇女的缘故。 第二十九章 她若是想如皇贵妃一样不倒,没有个孩儿是不成的。自己生不出来,芳嫔就想到了别人的孩子。 二公主年幼,若是顺妃倒了,她抱在身边养几年,就能教小孩子忘了旧事,那时,二公主就跟亲生的无异。 为了这个,她才跪在顺妃的面前意图叫顺妃逼迫自己下跪的流言传出去,到时候在皇帝面前也哭诉,顺妃只怕就要被丢到冷宫去,二公主就到手了。 然而此时叫明秀叫破,芳嫔这跪着反倒成了罪过,左右为难地想了很久,她不得不起身,幽怨地看着顺妃。 「哟,芳嫔这起了身,莫非是做贼心虚了不成?」顺妃不知芳嫔打着夺自己二公主的主意,只是这两年庞家这两个都不是省事儿的,与顺妃屡有冲撞,她还是忍不住讥讽地说道。 「姑母。」芳嫔不与顺妃对嘴,只看住了冷笑的昭贵妃,红着眼眶哽咽地说道,「您是知道我的呀!」 「知道什么?知道你是个非要入宫不可的贱人?」昭贵妃不客气地说道,「收了你的这张脸去!打量我是叫你随便儿糊弄的呢!你也不拿镜子照照你的这样脸,还有脸管我叫姑姑,都脏了我的耳朵!」 她可不是怕失宠的人,皇帝废她去冷宫试试!皇后肯定是要给她做主的,因有靠山,昭贵妃的头仰得越发地高了,冷笑说道,「一肚子男盗女娼的,你是什么好货不成?快快离了这里去,不然我不高兴扒了你的狐狸皮,大家难看!」 「还有一事忘了提醒芳嫔妹妹。」顺妃不知道芳嫔为什么来了自己面前作态,只是既然来了,不顺手挑拨一下真就不是顺妃娘娘的做派,此时温柔地说道,「当年就有人敢在本宫有孕时意图给本宫堕了这一胎,手段奇巧无比。芳嫔妹妹多年无孕,也当好好儿想想,这承宠这么多年,你还这么年轻,怎么就没有个儿子呢?」 她笑着在芳嫔一怔之下,眯着眼睛柔声说道,「本宫是遭了亲近的宫人的道儿,回头,妹妹也得好好儿看看自己宫中才好,嗯?」 明秀愣了一下,忍不住看了顺妃一眼。 这位妃嫔还是那样清秀温柔,带着几分清澈与温柔,与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到底是宫里出来的娘娘,这种顺手就挑拨的技能简直满点呀。 默默敛目退后让出主场,荣华郡主觉得这时候都不必有自己再出马的机会了,只一个顺妃,芳嫔能招架住就已经很了不起。只是皇贵妃与芳嫔这么不堪一击,还能在宫里活到现在,莫非还真是皇帝的真爱不成? 总不会是仁者无敌罢? 「什么?!」芳嫔显然也被这充满了巨大信息量的话给蒙住了,竟看着顺妃说不出话来。 不知情的还以为这俩有什么深厚感情,要看个地老天荒呢。 「妹妹回去好好儿想想,就明白了。」顺妃嘴里可没有说出皇贵妃半个字儿来,可不带说顺妃娘娘挑拨姑侄情分来的! 只是就是这样,芳嫔就已经很受不了了,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想到了很多的事儿。 自从她开始在皇帝面前得宠,其实皇贵妃待她已经大不如前。特别是这几年外头庞家的女眷入宫,虽然入宫有个先来后到的,总要先拜见皇贵妃再来看她,然而芳嫔自己也明白,虽然自己这一房的女眷都尊重皇贵妃,然而对她却更多期待,期望她得宠生育皇子成为第二个皇贵妃,或许荣王的风光自己家中也能享受一回。 毕竟,小姑子在宫中得势与亲闺女在宫中得势是很不相同的。 这些年她母亲偷偷儿给她在房中助兴与易于有孕的药不知多少,都是瞒着皇贵妃给了。 虽然不想承认,然而庞家几房,确实因皇贵妃与她暗中分出了派系,不过是她没儿子,才显不出来。 不是她多年未孕,皇贵妃如今会不会与庞家还这么亲热地走动都是两说。 眼下顺妃这么说,她这身子骨儿生不出儿子,大概还有她姑母的缘故? 或许,给她诊脉的太医也是叫她姑母给买通,因此没有说实话?! 明秀见芳嫔目光闪烁,就知道她心中已经叫顺妃给挑唆生出了怀疑,就是不知脑补了多少,便对顺妃微微颔首。 别管芳嫔无孕皇贵妃是不是无辜……明秀觉得这泰半都不大可能无辜,毕竟皇贵妃的性子看,顺手给侄女儿点儿红花什么的那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不过荣华郡主乐得叫皇贵妃几个女眷窝里反,此时也不声张,见芳嫔娇躯颤动眼中眼泪楚楚可人地看了顺妃一会儿,呜咽了一声转身走了,便对顺妃佩服地说道,「娘娘如此,真是大快人心。」 她本也想这么挑唆一下的,却叫顺妃劫了胡。 「疑心生暗鬼,若不是她心中有点儿怀疑,也不会叫我说动了。」顺妃对明秀印象极好,此时便柔声说道。 「皇贵妃只怕要不好过。」 「这两年她日子就没好过过,摊上那么一个儿媳妇儿,头发都愁白了。」顺妃说完这个,转身又与昭贵妃感激地说道,「多谢娘娘为我张目。」 「我就是看她不顺眼,才不是为了你。」昭贵妃冷冷地仰头说道,「真会往脸上贴金。」 顺妃却早知她的性情的,闻言不过是柔顺地抿嘴笑了,之后,果断地将怀里的二公主塞进了昭贵妃的怀里。 昭贵妃低头看着怀里的胖团子,浑身僵硬! 「二公主胆子小,芳嫔方才唬得她都说不出话了,娘娘这番出手护着宝贝着叫她不害怕了,她不知多感激娘娘。」顺妃对明秀弯起眼睛笑了,之后一本正经地与昭贵妃说道。 二公主歪着小脑袋纯洁可爱地看着昭贵妃,后者一嘴巴的不好听的话就说不出来了,抱着二公主直瞪眼睛。 「娘娘是为了我么?娘娘很宝贝我么?」二公主鼓着胖嘟嘟的小脸蛋儿问道。 「哼……算是。」昭贵妃忍着坏话儿从嘴里挤出了两个字来。 「那娘娘会给我吃很多很多的点心么?」皇帝陛下的血脉大概都自学了顺杆爬的技能,二公主早就知道昭贵妃是个纸老虎,抱着她问道。 「会。」昭贵妃觉得顺妃真是太狡诈了,心里暗恨,却只能垂着头说道。 「二公主年纪小,少吃些甜食才好。」明秀便在一旁与顺妃低声劝道,「过甜过咸都对身子不好,公主金尊玉贵的,到底得警醒些。」她见多了爱吃点心爱吃肉的小孩子,虽然胖嘟嘟很可爱,只是叫她自己说,只爱一种饮食并不是健康的食谱儿,况点心糖分大,吃多了总是不好,胖也就罢了,就怕还生出别的毛病来。若不是亲近的人,明秀是断断不会开这个口给自己招麻烦的。 「我明白。」顺妃也知道其中的关隘,知明秀对自己没有藏私,心中就生出了几分感激,拉着明秀的手走远了些,这才低声笑道,「所以,我是严母呢。」 她平日是不许二公主吃点心的,只二公主求求皇后昭贵妃才得了几块儿,也有叫二公主亲近皇后与昭贵妃的意思。 只要二公主一直不变,就这么亲亲热热给皇后面前当开心果儿,日后的前程顺妃都不必愁了的。 明秀也想得明白这个,对顺妃却并无鄙薄。 她并未存害人的心,想叫自己女儿日后过得更好些,又有什么错呢? 第三十章 「看着她,我就觉得有盼头儿,不然在这宫里只知道争宠斗来斗去,日子都过得没意思。」顺妃目光一黯,与明秀叹息道,「我在宫里难得与人说贴己话儿,心里憋得慌。」 皇后虽然待她温和,然而顺嫔却知道自己远远越不过昭贵妃去。说句不好听的,两个人其中要死一个,皇后也只会送她去死的,况皇后与昭贵妃年纪都不小了,那都是说不到一块儿去的人。她家中家眷都在金陵,鞭长莫及, 明秀良善嘴紧,顺妃见了她,就与她念叨两句,免得自己被憋死。 「我只要一想冷宫里的和嫔,就心里怕的慌。」顺妃目光暗淡了些,低声叹道,「当年我与她一同进宫,一同得宠相约共富贵的。也说过,一个若得宠,必然在陛下面前举荐另一个,姐妹俩一辈子同进退霸住陛下,叫谁都不敢欺负咱们。可是就这样儿的情分,慢慢儿也就疏远了。」 大概是从她更得宠些,大概是她先有了皇帝的骨肉,总之她就是知道,自己与和嫔再也回不去初入宫时那样要好的情分了。 她初入宫的时候比和嫔先得宠,第二日就在皇帝面前举荐了自己的姐妹,那时和嫔承宠回来在她面前是真心感激说一辈子要好的。她们俩那时多好呀,说与皇帝之前的那些笑言,用一根凤钗换着穿衣裳,宫里宫外说起,都说这是一对姐妹花。 可是慢慢儿就变了,或许是两个人都变了,和嫔渐渐与她无话可说。就算得宠,也开始隐瞒与皇帝之间的喜好。 等她生下二公主晋了妃位,和嫔就再也没有来单独与她说过话儿。 「她着了道儿,如今失宠,我心里痛心得厉害,可是想叫我去救她,我却已经不愿意了。」顺妃轻轻叹息道。 「娘娘后悔么?」明秀轻声问这个眉目婉约的女子。 「并不后悔,我救了她,她也未必感激。只是感慨良多。」顺妃苦笑道,「这宫里可真是一个吃人的地方!」 她也变得很多,从纯真烂漫的少女,变成了顺口就能挑拨是非的深宫妇人。 可是不变成这样儿,她只怕活不下去。她不能总托庇在皇后的庇护里,若有一回皇后来不及救她,她岂不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和嫔就是前车之鉴,我也是真的累了。」她累了,争不了宠了,心思都衰老了。 看着如今帝王身边娇嫩的美人,她竟心如死水不起涟漪。 顺妃看着远远的昭贵妃瞪着眼睛抱着正与自己讨价还价努力要多吃一块儿点心的二公主,脸上就露出了笑容,轻声说道,「我最羡慕的,就是贵妃娘娘。」 她有皇后护着,有安王护着,如今连荣华郡主都护着,虽然从前吃了挫折,却从未移了性情,嬉笑怒骂只随本心,这才宫中是太难得的性子了,叫顺妃瞧着,心生羡慕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儿小小的嫉妒。 她没有昭贵妃的好运气,大概,是上辈子的好事修得不够。 「娘娘如今有二公主,多少人都羡慕不来呢。」明秀便柔声笑道。 「你说得对。」顺妃不过是一时感慨,之后精神一振便笑道,「我有二公主,有两位娘娘的庇护,已经强出旁人太多。」她的目光清明,又与明秀说了几句话,便见昭贵妃气急败坏地抱着二公主走了,显然是妥协了去给自家闺女喂点心,就笑着带着明秀缓缓在宫中走动,温柔地说道,「贵妃娘娘很喜欢你,我亲眼见的,安王说你允了他的时候,娘娘欢喜得眼泪都要流下来。」 「我都明白。」明秀轻声说道。 「你这样等了三年,旁人觉得你傻,然而我却敬佩你。」顺妃看着明秀轻声说道,「若你转头没心没肺允了安王,只怕,我也不会与你交心。」 「娘娘倒是不同。」多少人说自己蠢呢?明秀也不记得了。 「内中如何我猜的出一些,因此才能明白你的心思。」顺妃说了这一句,便折了一旁的花枝与明秀,看她拿在手上越发人比花娇,就笑着说道,「我也不是奉承你,只是到底心中有所动,方才说了这些。」她眯着眼睛看着身边繁花似锦,淡淡地说道,「许是在宫里见多了心眼子,我倒是觉得……难得了。」她含糊地说了一句,便轻声道,「除了你,旁人,也没得什么好儿。」 「娘娘说的是荣王妃?」明秀抱着花枝好奇地问道。 她这三年虽然与荣王妃都在京中,却王不见王,再也没有见过。 当年皇帝命荣王妃醒来之后给自己磕头赔罪,明秀也借口身子不爽利没有见她,由着她叫人押着在屋子外头磕了头就完了,也不知荣王妃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苏蔷曾说容貌毁了,只是明秀不明白这个毁了容貌,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说起来,与其说是她的不是,倒该说是荣王不对。」顺妃皱了皱眉,显然很不愿意提及荣王,见明秀诧异地看着自己,便慢慢地说道,「她性子暴躁多疑,觉得荣王身边儿的姑娘都与荣王有一腿,这些年不知闹出了多少的风波。虽然有的畏惧她的势力不敢声张,却也有几个不将她放在眼里的,那几个自持身份尊贵,家中也比淮阳侯府及永乐公主更能帮衬荣王,这两年闹得厉害。」 荣王妃脸不好看了,又没了用,若不是有赐婚的旨意镇着,荣王退亲的心都有了! 只是皇帝赐婚,再不好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顺妃听宫里的人传流言,说荣王与荣王妃洞房那天晚上,两个人都睡了,其中荣王夜半醒来猛地见着了身边的荣王妃,差点儿没叫荣王妃那张脸给吓成疯子,叫嚷了好一阵子方才歇了。后头因实在撑不住了因此想要纳妾,谁知道荣王妃是个比唐王妃更彪悍的存在,点齐兵马就冲进了荣王的安乐窝,将美人儿拖出来当着众人的面儿当场打死,还不许下葬,只丢出去喂狗。 这样暴戾就叫京中多有非议,都觉得荣王妃有点儿过了。 有种跟唐王妃似的挠自家夫君去呀,在女人身上使劲儿算什么英雌呢? 「她性子本就不好。」明秀皱眉说道。 「荣王也不给她做脸,如今正交好的一位小姐,乃是才从外地回京的理国公家的嫡女,身份高贵。往上数,曾祖母连先帝都得喊一句姑母,说起来也是皇家血脉。」见明秀一呆,显然还没有见过那家小姐,顺妃便温声介绍着说道,「那小姐的性子也很泼辣,不知怎么就与荣王看对眼儿了,在外往来也不避着人的,京中还好,只怕你也没有在意。这宫里都传遍了,说这小姐是要入主荣王府的。」 「荣王已有正妃,莫非她要做侧妃?」明秀骇笑道,「荣王妃可是陛下亲自赐婚!」 「若想要名正言顺娶理国公家的小姐,总有法子的。」顺妃意味深长地说道。 明秀听了这个,悚然而惊,只是她做不来为荣王妃担忧,只皱眉道,「荣王真的这么招人喜欢?」 一个个的什么流言都顾不得,定要与荣王要好,这失心疯了不成? 天底下没有好男子了? 「荣王得帝宠,自然招人喜欢,」顺妃便笑道,「谁不愿意烧热灶儿呢?」 荣王距太子位只有一步之遥,仿佛只要再使一把力气就能拉太子下马,从龙之功,谁都想要的。 皇后之位,哪个姑娘不心热呢? 第三十一章 明秀并不鄙夷想要上进的姑娘,只是明知道人家有正妃,还不想做妾只想做人家正头夫妻的,就有点儿恶心了。 荣王妃当年那样嚣张,如今却落得个这样的局面,实在是叫人唏…… 想到这里,荣华郡主突然心虚地咳了一声,望天不语。 她想起来了,参倒了淮阳侯府,逼着永乐公主失了帝宠叫荣王妃没了靠山的罪魁祸首,仿佛是她家呀! 荣华郡主正觉得缘分真奇妙呢,叫顺妃叫破了心事的芳嫔也匆匆地回宫。 她一张娇弱柔媚的脸上带着一份狰狞,进宫之后也不去给皇贵妃请安,一头冲进了自己的侧宫之中,关了宫门叫心腹陪嫁清点宫中之物,又拘了管自己饮食汤药的宫人挨个儿地搜她们的屋子,连棉被都翻开拆开看了,就为了寻那些叫自己不好的东西。 见众宫人面上都带着惊恐看着自己,芳嫔一甩头上一串串华美的朱钗,瞪着关得死死的大门,面上露出了刻骨的恨意。 她入宫已经三年,早不再是从前那样没有心机,只知道耍小聪明的少女了,从前那是想着到底同出一门没当一回事儿,如今想来,她这位皇贵妃好姑母,对她只怕已经心怀恶意。 一年前因她服侍有功,皇帝本要晋她的位份,封做妃位,就是皇贵妃拦住了,与皇帝说宫中庞氏已有皇贵妃与昭贵妃,若还有女孩儿获封高位,只怕叫皇帝清名有损,况芳嫔到底是小辈,不好与两位姑母比肩。 那时皇贵妃与还信任这位姑母的芳嫔苦心劝说叫她听话懂事。芳嫔那时也并未多想,毕竟自己宠爱占了,一个名分又算什么呢?好处自己得了,又能叫皇帝觉得自己不图别的,只图的是皇帝这个人,那才叫真爱呀。 因此芳嫔坚决拒绝! 她才不稀罕妃位呢! 如今想来芳嫔后槽牙都要悔掉了,只恨自己是个蠢货,叫皇贵妃心中藏奸地挑唆了两句,竟然就安心地做了一个没有地位的嫔位。 她侧居皇贵妃的宫中,又哪里有自己独占一宫自在体面呢?! 正咬着修长的指甲想着心事,芳嫔目中闪烁之中,就见自己心腹,从家中带入宫中的宫女一脸惊慌地匆匆进来,伏在她的面前。 「可有什么不对?」芳嫔见了她的模样,心里咯噔一声。 「只怕顺妃娘娘的话,所言非虚呀娘娘!」这宫女是芳嫔的心腹,方才就跟着芳嫔听到了顺妃的指点,脸都白了,爬到芳嫔的面前一脸气愤地低声说道,「宫中的摆件儿什么的倒也罢了,只是奴婢搜了管着娘娘屋里香料的小夏子,这竟从贱奴的枕头里搜出了麝香!」听芳嫔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宫女也知道因皇帝素来喜欢芳嫔宫中的香气怡人,因此每每前来都要点燃香料的,便忍不住红了眼眶。 「还有什么?!」芳嫔揪着自己的胸口尖声问道。 小夏子,可是皇贵妃赏的! 因这是姑母的人,她还十分信任,叫他管了要紧的香料。 「还有管着娘娘侧间小厨房的芳兰,手里头也搜出了这个。」芳嫔很喜欢这名为芳兰的宫女做的美味,时有赏赐的,没想到这也是个鬼。 这宫女全心侍奉芳嫔,一身的荣辱都在芳嫔的身上,自然希望芳嫔更得宠,能有皇子皇女傍身,在宫中立得更稳。 想到这个,她就怨恨起来皇贵妃,压低了声音狠狠地说道,「奴婢没有惊动外头的人,叫人将这两个背主的奴才给关了!娘娘只想好预备如何,要不,咱们往陛下面前去告状?!」 她虽然是庞家的奴才,却身契在芳嫔的母亲手中握着,对皇贵妃一点儿都不在意的,见芳嫔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然而一双手死死地扣在两侧,便继续说道,「或是,叫皇贵妃给娘娘赔罪?」 「不必,押着他们,不必叫姑母知道。」芳嫔顿了顿,脸上突然露出了冷笑,伸手拦住了这诧异的宫女。 「娘娘!」 「她是害了我。然而你要知道,她是姑母,若我往陛下面前告状,小辈告到了长辈,我也要叫人诟病,陛下心里得怎么想我?况她如今虽年老色衰不得宠爱,却是荣王之母,只怕陛下看在荣王,也不会叫她有什么事儿。我白告一状半分好处都没有,这样的买卖,我不会做!」芳嫔姣好的脸上露出一次冷厉,眯着眼睛说道,「好好儿拾掇拾掇宫里,都回复原样儿。姑母若问那两个奴才,就说病了,养病呢,嗯?!」 「您就这么放过她?」宫女不甘地问道。 「放过她?」芳嫔冷笑了一声,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淡淡地说道,「寻太医过来好好儿给我瞧瞧,看能不能把我这身子骨儿调养好,给陛下生育皇嗣。还有往外头去与母亲传话儿,把今日的话都说了,叫母亲都小心些!只要我在宫中有了皇子,姑母……」她挑眉,看着自己纤细白嫩的手指柔声说道,「从前宫里能失宠一个昭贵妃,日后,自然能再失宠一个皇贵妃!」 她着了道儿,如今已经明白了,皇贵妃既然敢干出这样的事儿,姑侄之间,也就不必相让。 她就叫她看看,什么叫年老失宠,什么叫被人夺爱,叫她好好儿受受这两年她没有子嗣的苦楚! 芳嫔脸儿一转,听到外头有脚步声与问话声,就是自己的好姑母了,她目光之中泪光点点,一脸伤心地往门口而去。 「姑母为我做主!」她仿若寻着了自己最要紧的靠山,扑进了带笑的皇贵妃的怀里! 此厢皇贵妃与芳嫔姑侄情深几乎叫人闻之落泪,都被这弄弄的亲情给感动了,然而皇后宫里,安王殿下瞪着自己面前一群群的小崽子,脸都青了。 心上人与自己一步之遥,却咫尺天涯勾不着,这得是多么苦逼的事儿呀! 「这是什么情况?」慕容宁嘴角抽搐地问道。 明秀正坐在他一尺之外含笑看着他,仿佛想要叫他坐在她的身边。然而她的面前,却有一个张着小胳膊咬着一段儿甜糕的二公主,一边吧唧吧唧吃着自己嘴里的好吃的,一边默默地无声地看着他。许久之后,这个圆滚滚的小丫头转头看了看明秀,这才滚到了慕容宁的面前,在后者一脸「敢卖了我就抽你!」的威胁目光里,鼓着嘴巴含糊地嘀咕道,「四哥哥的好吃的……」 「你许了你妹妹什么?」昭贵妃见二公主眼睛都亮了,仰着头看一脸心虚的慕容宁,觉得丫有阴谋,眯着眼睛犀利地问道。 她正在与恭顺公主下棋,下的自然就是五子棋了,此时趁着恭顺公主也一同往慕容宁看去的时候,素手轻快地拂过棋盘,一下子少了三个棋子儿。 「没什么。」慕容宁望天,一脸纯良地说道。 他身后的小厮吉祥已经躲到角落里了,深深地担心自己被波及。 「囡囡说。」皇后觉得儿子的这表情真的叫人太喜欢了,为了能看见儿子更苦逼的脸,将二公主拉到自己面前,柔声说道。 「四哥哥说,叫嫂子,就给肉吃!」二公主觉得说着人话不干人事儿的就是这四皇兄了,明明公主殿下尽心尽力地办了事儿,如今这皇兄竟然妄图不给报酬,肉都不给公主吃,卸磨杀驴不过如此!虽然年纪小,然而二公主也知道什么叫报仇的,拉着猛地一挑眉露出了一个有趣笑容的皇后,含含糊糊地说道,「姑母家表姐,叫嫂子,给肉,给点心,给玩具……」 第三十二章 她虽然是被负心人伤害了,不过一点儿都没哭,就知道用谴责的眼神看着负心汉! 这年头儿,不给肉吃比什么深宫宫怨要命多了,安王殿下背后的汗顿时就下来了! 他家心上人看向他的眼神,已经变得十分意味深长。 「好啊你小子,原来是你!」恭顺公主一开始还没明白为什么二公主管明秀叫嫂子呢,如今算是全明白了,虽然看见昭贵妃胆大包天竟然偷自己的棋子,只是眼下都都是浮云,转身就站起来指着擦汗的狼崽子骂道,「臭小子!天天儿往咱们家来不行,你竟然还敢占我家阿秀的便宜!说!打她的主意多久了?!」她说了要嫁闺女给他了没有?竟然敢偷偷儿指使二公主…… 讨好她闺女! 恭顺公主偷眼一见,见明秀的眼睛果然弯起来了,笑得挺甜地看着慕容宁,顿时一脸血! 她就知道闺女最吃这一套了! 「又不是要紧的事儿。」见慕容宁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在恭顺公主的淫威之中如同风中白莲一样瑟瑟发抖,明秀都要笑死了,对着慕容宁招了招手,见他欢天喜地摇着尾巴就到了自己身边,只红了脸与一脸要挠墙的恭顺公主柔声说道,「表哥这是叫公主提前唤我一声儿,日后好熟悉是不是?况公主很有分寸,又没有在外人面前这样唤我。」因说到没有外人,不说皇后昭贵妃了,顺妃都觉得明秀这马屁拍得极好。 真是太会说话了! 「可是……」 「您前儿不是还着急我十八了?」明秀笑嘻嘻地问道。 自己是说不过这个闺女的,恭顺公主怒瞪躲在自家闺女身后怯怯地露出半张芙蓉面,一双白皙的手指还勾着闺女衣袖的安王,努力抓了抓胸口。 既生瑜,何胜亮啊! 她终于知道周瑜这千古帅哥儿是怎么被气死的了! 当有个比你更会撒娇的存在抢走了本属于你的一切,那真是…… 「还是表妹好。」慕容宁就知道明秀吃这一套,柔着声音开开心心地说道。 「行了你啊,气倒了母亲,回头不叫我嫁给你。」明秀对嫁人没有什么羞涩的,将慕容宁一脸的大事不妙,试图往上去讨好自家亲娘,压住了温柔地说道,「只是嫂子什么的,挺好听是不是?」见慕容宁呆呆地看着自己点了点头,她笑了笑,忍住摸这家伙的脑袋的想法,这才温声说道,「我的年纪不小,你的年纪更不必提,我们的婚事,你可有什么章程没有?」 「啊?」安王殿下惊呆了。 昭贵妃正竖着耳朵偷听呢,听了这个手一颤,宽阔地袖子里头滚出了一堆儿棋子,哗啦啦地落了满地。 恭顺公主都傻眼了,看着主动逼婚的闺女。 这是恨嫁么?!传说中的恨嫁么?! 「你愿意嫁给我么?」安王殿下虽然如今登堂入室,可是还预备要等个几年呢,见明秀竟然愿意与自己成亲,他是知道她的性子的,顿时喜得眼睛都亮了,恨不能扑在明秀的怀里嗷嗷叫,磕磕巴巴地叫道,「我,我明天,明天就能成亲!」明秀不是个会勉强自己的人,愿意与他成亲,那就是真心与他成亲,没有什么「顾全大局」,可怜自己多年守候什么的。 她愿意嫁给他,那就是真的喜欢他,而不是什么报恩的了。 「你愿意娶,我自然愿意嫁。」明秀咳了一声,觉得这女子竟然求亲真是有点儿小害臊,便笑眯眯地说道。 二公主叼着糖糕歪头看着,眼珠子一转,吞了点心叫道,「嫂子!」 她叫完了这个,又默默地看住了自家四哥,表示这皇兄又欠了自己一块肉。 「这可是意外之喜。」皇后一怔,之后温和地看了明秀一眼,这才与正心虚地拿裙子努力将地上棋子儿都盖住的昭贵妃笑道,「我就说这两个孩子要好不是?你瞧瞧,这两个小的自己就知道怎么往下走,何必咱们操心呢?」 昭贵妃为了慕容宁与明秀,虽然面上不显,然而皇后都知道,愁得不行,为何要用玉丸祸害宫中?那都是因为心里这股子急躁之气散不出来,又舍不得逼迫两个孩子,因此才去摧残花花草草。 「我高兴操心怎么了。」昭贵妃哼了一声,低头仿佛是在拿脚沟棋子,却暗地里将眼角的湿润给抹了。 「你呀。」皇后摸了摸昭贵妃的头温声道,「日后,可都是欢喜事儿了。」 「那是自然!本宫的儿媳妇儿,你羡慕去吧!」羡慕也不给!昭贵妃啪地一声拍掉了皇后的手,转头仰头不理。 「行,你好好儿藏着这活宝贝,自己开心去,啊!」皇后叫昭贵妃给拍了也不在意的,左右都习惯了,顿了顿,便对一脸晴天霹雳的恭顺公主笑着问道,「你呢?是不是也欢喜?」 见恭顺公主被雷劈一样僵硬地扭头看她,皇后顿了顿便和声说道,「不是我给这两个孩子说好话儿,只是你瞧瞧他们坐在一起……」此时慕容宁正一脸笑地扒着明秀的衣袖说话,泛着水意的桃花眼里情意都要漫出来了一样,眼里都是明秀的倒影,皇后看着,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黯,轻轻地说道,「如花美眷,绮年玉貌,何必辜负韶华呢?」 「我就是舍不得。」恭顺公主闺女嫁不出去着急,这要嫁出去,又舍不得了。 「又不是离了你。成亲以后,也能天天见着不是?」见恭顺公主迟疑了一下微微点头,皇后越发温和地说道,「且……婚事,宜早不宜迟。」 恭顺公主一怔,恍然大悟道,「是了,嫂子也知道我家老太太不好了?」皇后莫非这么神通广大,连太夫人的身子骨儿都惦记着?只是想到这个,恭顺公主也觉得闺女立时嫁了,其实也叫自己松口气。 谁知道太夫人能挨到哪一天呢? 皇后却一怔,之后笑了笑并没有说话,只看了慕容宁一会儿,笑问道,「既然你姑母都应了,回头,你去瞧瞧可有良辰吉日挑选一下给……」 「明天就是良辰吉日!」安王殿下霍然抬头,言之凿凿! 明天就成亲只能是安王殿下美好的愿望。 明秀干,沈国公还不干呢! 正经的公府贵女出嫁,没有个半年一年的备嫁能行?好吧,看在贵女也恨嫁的份儿上,三个月,再不能少的了! 这时候拖得久,也是对明秀的尊重,慕容宁兴奋了一下理智回笼,自己就在恭顺公主眯起的眼睛里有气无力地说道,「侄儿都明白的。」 他目中眼泪欲落不落,带着几分欲言又止,几分情真,痴痴地看住了捂脸笑起来了的明秀。 「呕!」二公主正努力滚过来要求这皇兄履行承诺呢,看见这么伤眼的一幕,连肉都顾不得了,趴在地上呕了一声,仰头往笑得不行的顺妃的方向张着小手儿求助道,「母亲!」不带这么恶心公主的! 慕容宁一顿,柔情蜜意都裂了,一脸狰狞地看了这熊孩子一眼,之后一仰头,看向明秀的目光温柔无比! 这个家伙人前人后两张脸,恭顺公主看得心好累,见明秀还觉得挺有趣笑吟吟纵容地看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觉得真是众口难调,闺女竟然喜欢这个调调儿,转头目光却温柔了许多。 她的孩儿笑得这么开心,可见这亲事并没有勉强,她真的放心了。 第三十三章 只要明秀这日子过得快活,她有什么舍不得的呢?她巴不得安王这辈子就这样宠着明秀,顺着明秀,一心讨好她,再也不要有什么波折了。 「若要成亲,娘娘可要赐婚?」顺妃投到皇后的宫中,自然是要一心为皇后这一脉考虑的,见皇后笑看了她一眼,便凑趣儿拍着二公主笑道,「原是臣妾的一点想头儿罢了。您疼爱四皇子,又拿郡主当亲闺女看的,若您赐婚,这岂不是锦上添花?」见皇后满意地颔首带了几分意动,她又抿嘴儿笑道,「您母仪天下之尊若赐婚,郡主这门婚事也体面,以后,也叫人看重不是?」 她掩下别的话没有说。 明秀三年前退亲之事闹得人尽皆知,如今再成亲难保没有人心存嫉妒闹出风波,有皇后赐婚的旨意镇着,闹事的小人也不敢太过分了。 顺妃虽然深处深宫,却也知道宫外一些事儿,况安王这两年在朝中越发耀眼,时有女眷往宫中拜见昭贵妃,打的就是安王妃这位置的算盘。如今被明秀截了胡,谁心里会快活呢? 有那起子小人,总是看不了别人的快活的。 皇后也明白这个道理,想了想,看了张着一双眼睛看过来,一脸「敢不赐婚就江湖不见!」的昭贵妃一眼,这才与恭顺公主笑道,「顺妃这话说到我心坎儿里去了,只是这亲事我想着,是不是要先知会你家国公爷,叫他心里有数再赐婚更显尊重?」见恭顺公主皱着眉头想了想,慢慢点头觉得自己说得挺对,皇后便笑着说道,「不差这一天两天的,今日我赐阿秀如意等等,回头,下旨赐婚,叫京里都知道!」 「如此也可。」恭顺公主爽快地点头说道。 她好担心若直接赐婚,自家国公会不会睁着眼睛厥过去呀! 这冲击太大,叫人承受不来不是? 皇后见昭贵妃瞪了自己一眼,竟起身气势汹汹地走了,也不管,只唤了咬着自己的胖手指用讨债的眼神执着地看着慕容宁的二公主到了自己怀里,摸着这个吃得满身小肥肉儿的小丫头,想到这小东西横行宫中,连唐王世子都不是对手的,便无奈地笑了笑,摇着怀里这个软乎乎的小身子柔声道,「等以后咱们囡囡长大了,母后也给你寻一个这样的好人,叫你一辈子平安喜乐。」 她护着她,宠着她,叫没有男人敢辜负她,替她幸福一回。 二公主不知道对自己很好的母后为什么眼睛里带着脆弱与伤感,懵懂地往皇后的怀里拱了拱。 顺妃看见了却并未说话,垂头掩住了目中的复杂。 都说皇后云淡风轻,然而为何云淡风轻?不过是被伤透了心,再也不肯付出真心了。 然而就是这样的皇后,却容了她这个曾经夺走皇帝的女人,将她们母女庇护在羽翼下尽心照料。 比起无情的皇帝,皇后岂止心善百倍?因此,就算她这些年看出了很多秘事,却依旧愿意为皇后守口如瓶。 顺妃正想着心中之事,就见昭贵妃又带着人匆匆地回来,坐回自己的座位只叫人进来,抬了一个不小的箱子。 箱子被送到明秀的面前,后者正耐心地安抚小白花儿呢,就见这箱子咣当一声十分沉重地落在了自己面前,探头往里一看,哪怕荣华郡主素来处变不惊见多了风风雨雨啥的,都抽了抽眼角。 箱子里几十把如意,金的玉的檀木的琉璃的,一把压着一把,看着密密麻麻。 「娘娘?」这不是赐如意,这是给了叫去开如意铺子呀,明秀仰头无奈地看着昭贵妃,见她一脸挑衅地看着皇后,满心的感动顿时变成了迥然。 「我比你给的多你知道么你!」昭贵妃哼哼唧唧地与皇后叫嚣道。 皇后纵容地看着对面小人得志的昭贵妃,也伸头看了看那如意,挑眉,叫人往后头娶了一把陈年的如意叫人托到明秀的面前放下,见昭贵妃一脸不屑地看着那个到处都是沁色,看着十分古旧的如意,便与明秀温和地说道,「这是前朝时的旧物,乃是先朝武帝迎娶元后时相赠之物。」先朝武帝风风雨雨五十年,与元后伉俪情深一生都没有纳一个妃子,这就是最好的寓意了。 皇后自然是希望眼前的两个孩子恩爱到白头的。 昭贵妃傻眼了。 她给的如意虽然很多很值钱,可是哪儿有这样的故事呀,见皇后这样与自己作对,昭贵妃眼眶顿时红了。 「你真是太讨厌了!」嗷地叫了一声,贵妃娘娘霍然起身推了皇后一把,提着裙子气得抓着头发跑了。 「娘娘!」 「没事儿,你来的少不知道,这平常的很,回头母亲就回来吃饭了。」慕容宁压住了起身要去追赶的明秀,很有过来人地用沧桑的语气说道,「母亲一天与母后不吵个两三遍,饭都吃不香的。」 见明秀迟疑地看着自己,慕容宁便笑嘻嘻地说道,「等一会儿母后与她下几盘棋,就又和好了。」一开始他真是特别担心,只是时间久了,见自家老娘出了皇后宫中就没心没肺地玩儿去了,就知道昭贵妃就是看着皇后不爽罢了。 「就算这样儿,我也得谢娘娘待我的心意呢。」明秀推了慕容宁一把,轻声说道。 「去吧,她在外头等着呢,不去,回头又要恼了。」皇后便笑着说道。 「那我陪你去。」慕容宁虽嘴上说着寻常,却还是担心昭贵妃的,也坐不住,就笑嘻嘻地说道。 皇后了然地看了他一眼,挥了挥手和声道,「只是看着些人,不要冲撞了陛下的美人。」皇帝这些年进了不少的美人,虽然都拘在一处,然而皇后却也不愿意叫儿子在宫中闹出事端来,见慕容宁笑嘻嘻地应了,带着明秀匆匆地走了,她这才与恭顺公主继续说笑,又说起若做亲,这聘礼如何等等。因皇后立意是不要委屈明秀的,因此是想风光下聘,叫沈国公府都跟着欢喜。 恭顺公主也知礼,又主动说不可越过太子妃与唐王妃,两个便讨论起聘礼仪仗之事。 明秀与慕容宁在此时已经出了皇后宫中,却见不远处,昭贵妃一身夺目奢华的宫装掩饰不住的,在一棵大树之后灼灼生辉。 她探出一颗头来正在打量皇后宫室的大门,见明秀出现了,脸上露出开心,却一转脸儿做出了傲气来。 「娘娘就这么出来了,我心里担心呢。」明秀简直不能直视昭贵妃期待的目光,扶着昭贵妃从那树后转出来,弯着眼睛笑道,「本就是娘娘对我的一番心意,我若是不知,我成什么人了?皇后娘娘待我与娘娘待我的心都是一样儿的,古物寓意好,新物也有娘娘的心意在。」见昭贵妃脸上笑开了花儿,见牙不见眼呀,她只装看不见的说道,「若不是看在娘娘的面上,皇后娘娘怎会舍出这么好的物件儿来?」 「这个倒是真的。」昭贵妃哼道。 「皇后娘娘虽未明说,却赶着叫咱们出来看看娘娘是不是恼了。」明秀微微一顿,这才柔声说道,「况,我也得好好儿讨好娘娘,多得点儿嫁妆呀?」 她笑得眼睛弯起来,清凌凌带着十分的温柔,昭贵妃觉得心都化了。 「我那库里好东西多得是,金丝枕,珍珠衣什么都有,都给你当聘礼,叫你风风光光的。」 第三十四章 「好,偏了娘娘的好东西,回头,我给娘娘做件衣裳,就是我的心意了。」 「要袖子宽宽的那种。」昭贵妃就与明秀提条件。 「红地儿织金的,还要有长长的腰带,好不好?」明秀便笑着问道。 昭贵妃果然满意了,拉着明秀的手说道,「只是也不急,你不要整日里赶工,坏了眼睛。」 慕容宁苦哈哈在一旁站的很久了,都没有叫亲娘与心上人分出眼神来看他一眼的,心里的苦逼真是只有自己才知道。 正要说两句话刷刷自己的存在感,慕容宁脸上的笑容微微一顿,之后嘴角勾起,挑起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这笑容明显就不是真心的,明秀虽然与昭贵妃在说话,眼角的余光却在看着慕容宁呢,见他换了脸色不由好奇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了那远远走来的一个青年,竟是心中一窒仿佛被噎了一下似的,之后就明白了慕容宁为何露出那样冷淡与不屑的模样了。 那远远的仿佛从天光中走出的美貌夺目的青年,哪怕不过是寻常的锦衣玉带,却叫人呼吸都止住了一样。 他走过来,连四周的声音都淹没,恐冲撞了眼前这个眉目似画的青年。 竟是荣王。 见荣王这如今长成仿佛更添秀色,有艳压群芳的势头,明秀却觉得还是慕容宁更顺眼些,只是心中到底叹息了一声,明白了那理国公家的小姐为何明知夺嫡这浑水不好趟,也明知道荣王已有正妃,却还是在外与他生出那么多的流言蜚语了。这样的青年,若能得到了,不管是什么处境,那也是叫人心中圆满,就算死了也无妨了。只是可惜的是明秀对男子的容貌可有可无,看了一眼赞了一声好,也就过去了。 荣王今日盛装而来,见明秀漫不经心地看了自己一眼便移开了目光,露出了一份失望。 「原来是姨母四皇兄与表姐。」荣王上前脸上带着笑容与昭贵妃躬身说道。 他微微一笑,光华绽放。 昭贵妃最看不上这个东西了,冷哼一声摔手走了。 既然皇后服软,贵妃娘娘是大人大量的人,自然饶了她这一回! 不然,再不肯与她说话的了! 「走吧。」慕容宁警惕地看不怀好意的荣王一脸的精神气儿与明秀微笑,护住了明秀就往回走。 「四皇兄为何见了我,就急着走呢?莫不是心虚?」荣王虽然看着精神奕奕,其实心里都要累死了,不过是端着这张皮子糊弄人罢了。见在朝堂上联合唐王把自己逼得鸡飞狗跳的慕容宁竟然玩儿起了和平人士这出戏,他心中冷笑,面上却亲热地与慕容宁笑着说道,「前些时候云贵之地地动,四皇兄弹劾云贵官员百人,这等逼得人满门没有生路,皇兄于心何忍?」 「云贵从总督始,贪墨朝廷拨过去的救灾米粮饿死数万人,若不是有人冒死入京,只怕人都死绝了,也无人知晓!」慕容宁冷冷地说道。 他两辈子加起来都不能说是一个好人。 能在朝中厮混的,那心肝儿都是黑得透透儿的存在,不然早就叫人给吃了。然而就是这样的恶人,他也从来没有做过这样丧尽天良之事。 若论贪墨朝中颇多,他从来都不在意,然而这一次却不同。 这一次,涉及人命,是百姓的命! 他知道荣王在这里头伸了爪子得了好处,可是这一次弹劾云贵官员,却并不是为了打击荣王。 只是为了那些百姓而已。不杀了那些贪官,他竟不能安枕。 「四皇兄倒是圣人一样的心境。」荣王觉得安王这太叫人恶心了,满嘴的悲天悯人,脸上就讥讽地说道。 「信不信由你,我何必解释。」 「表哥不必多说,公道自在人心。心怀鬼祟,看别人的也只会觉得鬼祟。」明秀见慕容宁面露厌恶,便拉了拉他的衣摆柔声说道,「我信表哥,也谢表哥。」 她看向他的眼神竟然还多了几分崇拜与亲近,慕容宁心中一跳,脸顿时红了。 「只由着我的心罢了。」他低声说道。 「赤子之心,我亦仰慕。」明秀抿嘴儿,小声儿说道。 慕容宁很想掩住脸上的笑容,却到底忍不住,弯起了眼睛。 荣王眼见这二人情状微微一怔,之后,目中露出了几分恼怒。 他曾与他父皇求而不得的女子,竟然便宜了这么一个废物! 慕容宁目光一扫,便微微皱眉。 他不喜欢荣王用算计的眼神看着明秀,那种浑浊的眼神,落在明秀的身上,只叫慕容宁觉得这人是在玷污明秀一样。 他知道荣王心里的想法。 当年,荣王曾在明秀与永寿郡主之间举棋不定,还打着娥皇女英的主意,虽然不知道为何他那父皇并没有叫荣王得了明秀,然而慕容宁打心眼儿里不喜欢他看着明秀。 「咱们回去。」侧身立在明秀的身侧,挡住了荣王的视线,慕容宁抿嘴对明秀轻轻地说道。 他的眉间因荣王出现变得皱起来,明秀笑了笑,伸出手指一点。 冰凉的触感落在他的额头,慕容宁微微一怔,之后看着对自己莞尔一笑如同风中花朵儿一样的姑娘,咳了一声,沉沉地看向远方。 那什么,气氛这么温情,心上人目光这样清澈的时候,安王殿下若是说一句大实话,会不会被抽打? 他腿软了。 正义地看了一会儿远方,心中那股子气血好容易给压下去了,安王殿下只恨这成亲还没个日子呢,早把荣王给忘天边儿去了,试探地拉住了明秀的手。 明秀挑了挑眉,见慕容宁额角全是汗,仿佛很紧张,恐自己摔了他的手的样子,垂头笑了。 她并没有抽出自己的手。 见这一回自己便宜占大发了,安王殿下大喜,拉着明秀旁若无人地走了。 荣王只眯着眼睛看着明秀顺从地叫安王拉走,仿佛三年前的冷淡疏远,自家王兄那每每压抑痛苦的模样都不见了,死死地咬了咬牙,之后冷笑了一声,绝丽的脸上生出几分思索,却并不留在原地看这糟心的背影,反而回身往皇贵妃的宫中而去。到了皇贵妃的宫中,他就见这宫中熟悉的院落之中不知叫谁移植了几株香得叫人窒息的花树来,上头开着碗大的白花儿,娇嫩可爱。 「母亲。」荣王看了看这花树,往里头走去,走到了半路停滞了一下,方才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 皇贵妃坐在正座上,一个妩媚多情的美人正伏在她的膝头哀哀地哭着,十分委屈叫人怜惜。 「怎么了这是?」见这是芳嫔又在哭了,荣王心里有些不耐,却还是耐着性子问道。 芳嫔如今更得宠一些,拢着她,叫她在皇帝面前吹几句风,总是对他有好处的。 「她在御花园叫顺妃给欺负了,说了几句难听的话。」皇贵妃三年时间虽然容色越发妍丽,只是到底露出了老态,虽然不显,只是年纪已经瞒不住人了,眼角的细密的纹路若不用脂粉厚厚地掩住,看着叫人心惊。 况这三年皇帝宫中进了许多的年轻的美人花骨朵儿似的。虽然皇贵妃处还是圣宠最多,然而叫皇贵妃自己说,恩宠这东西叫人分出去也就罢了,然而那些美人个个儿看起来很年轻康健,若一个不小心有孕,那皇贵妃还不哭死呀! 荣王这样得宠,一则是皇贵妃得宠,另一个,却因他是幼子。 第三十五章 男人,总是会更宠爱年幼的那个儿子的。 「顺妃?」顺妃虽然叫皇帝冷落,只是有二公主在未必不能翻身,荣王便微微皱眉道,「从前可没看出来她胆子这么大!」 「她也就罢了,姑母与荣华郡主也挤兑我。」芳嫔将自己的眼泪都蹭在皇贵妃贵重的衣袍上,见这女人竟然有脸一脸怜惜地来摸自己的头发,她目光微微一黯,之后掩住了眼角嘤嘤地哭着说道,「况还有更叫人没脸的事儿!我不过是与顺妃冲撞了,竟叫我跪在她的面前,荣华郡主里里外外的话儿都说是我的错。」 她下跪于顺妃的事儿瞒不住人,见皇贵妃果然露出几分了然,芳嫔姣好的脸上露出央求,拉着皇贵妃的手叫道,「姑母为我做主!」 「顺妃携二公主之宠,现在是陛下心里头的人。我怎么敢给你做主呢?以后,避着那宫里的人一些就好了。」皇贵妃柔声说道。 她疯了才去给芳嫔做主! 芳嫔如今得宠已经叫她如鲠在喉,莫非她还要叫她更开心些? 「姑母这话,是我白叫她欺辱了么?」芳嫔不甘地问道。 「你去与陛下说,叫陛下给你做主。」顺便叫皇帝瞧瞧芳嫔爱告状不识大体的样子,也挺好的。 皇贵妃觉得自己这一箭双雕的计策真是特别地聪明。 「回头我就与陛下说。陛下说最疼我了,定给我做主的。」芳嫔仰着脸开心地说道。 皇贵妃的脸色听到这个微微一僵,许久之后方才挤出了一个笑容来。 早年,她才是最叫陛下放在心里的那个呀。 荣王不知道母亲与芳嫔这其中的暗流,论起来,他还得管芳嫔叫一声表姐呢。见两个美貌各异的女人都停住了,他顿了顿,方才低声说道,「荣华郡主,与四皇兄走动得有些近了。」他见皇贵妃诧异地看过来,眯了眯眼便有些警惕地说道,「荣华郡主背后连着沈国公与平王府,我听说安固侯也身子不好,日后若其子袭爵,那就是荣华郡主的亲表哥!四皇兄这背后的势力,越发地盛起来了。」 「她不是不出门走动了?」皇贵妃早年幸灾乐祸了荣华郡主被人退亲的倒霉事儿,也知道这丫头从此躲羞闭门家中当起了隐形人,正觉得活该呢,听见这丫头王者归来了,顿时就惊呆了。 更叫她惊讶的是,荣华郡主怎么会看上安王? 不是说最不喜欢的就是安王,见之躲避么?! 说好的不喜欢呢?! 「这……」皇贵妃急忙喝了桌上的一口凉茶静心,见荣王也一脸凝重地坐在一旁,缓了会儿方才纠结地说道,「这丫头不说她父亲了,自己就是个不好惹的性子。你媳妇儿与她见了几回面,就没有不吃亏的!才碰了她一下,就落到如今……」她正要说说荣王妃那张叫人膈应的脸,却见荣王脸色都扭曲了,显然承受着生命无法承受之痛,心疼得心肝儿疼,便叹气道,「真是难为你!」 「不说她,晦气!」说起荣王妃,荣王就有气。 当初看上荣王妃,荣王就是为了十分兴盛的淮阳侯府与永乐公主。然而才献身,淮阳侯府就成了空架子,永乐公主帝宠都没了,这叫荣王觉得这买卖真是太不划算了。 他白娶了一个疯子,还赔上了自己清白的身子与荣王正妃这个名位。 「你也别担心。」见儿子提起荣王妃脸上都带着晦暗,皇贵妃也知道那是个疯子,便转移话题,想了想方才笑道,「荣华郡主虽联络京中世家,只是你如今看中的那位理国公的小姐也极好的。你别忘了,她外祖母是蜀地蜀王府出身的嫡女郡主,连着蜀地一脉,还有她仿佛有个姐姐也要嫁入蜀王府?」见荣王一脸凝重地点头,皇贵妃便悠然地说道,「这就极好了,荣华的势力在京中,那孩子的姻亲都在藩地,相差无几。」 早年圣祖在位分封藩王,那是真正的属地的国主,与京中唐王安王荣王不同的是,藩地,是可以养兵的。 那些兵权尽在藩王的手中,虽然这些年屡次削藩叫各地藩王元气大伤,只是也是不容小觑。 荣王只要娶了那理国公家的小姐,穷途末路也是会豁然开朗,挣出一条生路来。 荣王显然也想到了,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到底是人多眼杂,他不想叫人知道自己的心事。 荣王妃……他本不喜欢,既然没有用了,他也不想要了,只是怎么处置是个学问,他还得好好儿想想。 「母亲回头多赏赐她几回,叫她欢喜些。」荣王提起那理国公府的小姐,便多了几分看重。 虽然那个也性子不大好,只是到底没有从前荣王妃的跋扈和拿人当狗看,荣王被折磨了这么多年,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你放心,母亲一定叫你满意。」皇贵妃正笑得见牙不见眼,就见门口一晃,一个明黄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急忙起身笑道,「陛下……」 皇帝一脸笑意地大步进来,目光落在起身孺慕地看着自己的荣王身上一瞬,扶起了皇贵妃,见她一脸娇羞挑了挑眉,转身坐在了皇贵妃的座位上。 皇贵妃一脸笑容地上前,正要坐在皇帝的腿上二人同坐,却见皇帝已经拉过了柔弱地缩在一旁的芳嫔坐在自己膝头,抱着芳嫔柔软的腰肢笑问道,「怎么眼眶红了?」 皇贵妃默默磨牙,忍了这口气,笑吟吟地立在了皇帝的身边,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芳嫔的头娇笑道,「这孩子就是任性呢。」 「她任性也是应该,你是她姑母,又年长她这么多,也该多迁就她。」皇帝仿佛没有看见皇贵妃僵硬的脸色与落下来的笑容,抱着羞答答掩面对自己嬉笑的芳嫔,他也不在意荣王的,取了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方才继续笑问道,「朕听你们方才乐呵的很,可是有什么有趣的事说与朕听些没有?」他再顿了顿,便与皇贵妃笑着说道,「你别站着,朕瞧着眼花。」 说到这句,皇帝的脸色阴郁了一瞬。 皇贵妃被这神色吓死了,急忙坐在一旁不敢出声儿,连芳嫔小脸儿都白了一瞬。 皇帝的性子越发地莫测了,只要脸色一不好看,那就得有人要倒霉,都不带错的。 前些时候有个刚入宫被宠了几日就不知天高地厚的美人,见了皇帝的脸色还娇滴滴地说什么不爱看皇帝不开心,回头就叫皇帝给剜了眼睛,美其名曰不爱看就再也别看。 皇贵妃真担心皇帝这叫她给晃得头疼了,回头叫自己再也不能晃。 只是皇帝这阴郁的表情一闪而过,之后又晴空万里了,见宫室之中寂静,他也不在意的,拿手指点着桌面面上带笑地问道,「怎么,不能与朕说?」 「并不是,只是替皇兄开心呢。」荣王见皇贵妃不敢与皇帝说话了,心中叹了一声倒霉,露出了天真的表情与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皇帝说道,「荣华表姐不知怎么就与皇兄很要好呢,方才儿臣还在御花园看见表姐与四皇兄逛园子,手拉手的感情极好。四皇兄这些年执拗,就是不肯娶亲,儿臣还在为他担心。如今可好了,荣华表姐是沈国公的爱女,这真是一桩极好的亲事。」 他提及沈国公,自然是在皇帝面前上眼药。 第三十六章 安王与太子交好,若娶了沈国公独女,日后,沈国公岂不是要倒向太子?! 「你说,荣华那丫头看上了老四?」皇帝目中露出几分兴味。 他还以为那丫头是个聪明人,不会往皇子这火坑里跳呢。 「是。」荣王和声说道,却见皇帝只是脸上笑得异样,竟看不出心情好坏。 「你还看见什么了,都与朕说说。」皇帝貌似起了兴致地与荣王问道。 「表姐还点了四皇兄的额头,亲昵情状,叫人艳羡。」荣王继续说道。 宫中一时寂静,都在默默观察皇帝的表情。 「还有呢?」皇帝把玩着腰间的玉佩,漫不经心地问道。 还有个屁啊!他才见了多久,能知道什么?! 没有见到皇帝勃然大怒什么的,这眼药上得荣王心累,犹豫了一会儿,方才咬着牙继续说道,「表姐说,仰慕四皇兄!」 「这性子,倒是像极了阿沈。」皇帝听到这个,目光越发亮起来,在荣王失望的眼神之中带着几分怀念地说道,「当年阿沈,也是……」也是一脸正容地告诉自己,心悦恭顺公主,请皇帝陛下不要再欺负人。 皇帝没听还想继续欺负,于是这小伙伴儿果然娶了这倒霉妹妹,头也不回地出京去了。 离得远了,可不就欺负不着了么。 「行了,朕心里有数,你不必担心。」见荣王也确实无话可说了,皇帝便笑了笑,摸着怀中芳嫔的细白的手慢慢地说道,「沈国公,素来忠心。你担心什么朕也知道,只是不过是杞人忧天。」 他目中闪烁着另一种兴奋,却努力地掩住了不多说,手中一用力就听怀里芳嫔一声哀叫,那雪白的手上露出淡淡的淤青,看着芳嫔忍着疼痛对自己露出了温柔的脸,皇帝微微一顿,柔声问道,「弄疼了你?」 「不疼。」芳嫔含情脉脉地说道。 既然芳嫔不疼,皇帝也就放心了,大手继续捏着芳嫔的小手想自己的心事。 荣王已经不敢看芳嫔那疼得扭曲的脸了,不知道这父皇是不是又犯了病,正要告退,却听见皇帝处,传来轻飘飘的声音。 「你王妃处,多看顾些,到底是你表姐。」皇帝漫不经心地说道,「她脸上毁了正是心情不好的时候,你天天留在她的身边,才是最好的安慰是不是?这夫妻啊,天天睡在一起夜夜都看着,时间久了自然也就习惯了,你就觉得她生得跟从前一样儿美了。」见荣王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皇帝便温声说道,「那是朕最心爱的孩子,托付给你,你好好儿照看,知道么?」 荣王就跟吃了苍蝇似的。 他没有想到皇帝无视了荣王妃三年,又想起她来了。 这是荣王妃复宠的意思? 因担心此事,哪怕是恶心得吃不下饭,荣王还是努力在俊俏的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红着脸小声儿说道,「父皇不必担心,我与表姐一向极好。」 「那就别只顾着你的那几个妾,先生个嫡子才是正经。」皇帝淡淡地说道。 「儿臣明白。」这种被压着洞房的感觉真是太叫人心伤了,荣王已经千疮百孔,却还是努力地说道。 不过是个女人……到时候,荣王殿下闭着眼睛睡,他就不信的了! 「那朕等着你们两个的好消息。」皇帝欣赏着儿子明明很憋屈却还是要在自己面前强颜欢笑的样子,想到这儿子即将去努力睡跟鬼似的的荣王妃,一想到那么一个画面更觉得有趣,只恨自己不能亲眼目睹的,心潮澎湃之下,他也不理会别的,在芳嫔的惊呼之中一把就抱起了这个女人,与皇贵妃说了一句,「你自便。」完了,就抱着娇笑起来的芳嫔往偏殿去了。 荣王已经恍惚了,哪里还管自家父皇的风流快活,摇摇晃晃地出了宫,预备去睡荣王妃。 皇贵妃却一脸失落地坐在宫中,听着偏殿里头隐隐传来的娇喘与嬉笑,默默地抓紧了自己的胸口。 她就在他面前,可是他却一点儿都没有看见她似的,抱着别的女人在自己面前去临幸,然而就是这样儿,她还得笑着戏谑着,得感谢他的「恩典」。 因为了她的「体面」,因她是真爱,因此他就连宠爱的,也是她的娘家人,也是与她一条心的女人。 他留宿在这宫中,就是留宿皇贵妃处,叫外头的人听说了,还得叹一句皇贵妃的独宠。 这就是爱重了。 天知道她每天晚上听着他临幸自己的侄女儿孤枕难眠,到底是个什么心情。 可是她不能嫉妒,还得笑。不笑,就是不知好歹,不知皇帝的良苦用心! 既然这么爱重她,她是真爱,那为什么不来临幸她呢?她不明白,然而只希望眼前的这份爱重,都是真的。 不真的喜欢她,他怎么会舍了皇后舍了昭贵妃,拿她当做这宫中万千荣光一旁捧着护着?怎会捧着她的儿子想要立为太子呢?怎会提拔她的兄长,就是为了给她更多的靠山呢? 想到这儿,皇贵妃的心里那仿佛叫刀子割碎了的感觉才稍稍缓解,有些松快了。 罢了,不过是因她如今身子不爽利,因此叫芳嫔侍候罢了。待回头她有了精神,皇帝自然会来看她,将妖精们都丢进冷宫去。 至于皇后与昭贵妃,等她抽出空儿好好儿说说她们的坏话儿,皇帝就又会不喜欢了。 皇贵妃枯坐了一夜,听了一夜的隔壁的靡靡之音,心情自然是不必说了的,之后,想到皇帝对荣王妃又关注起来,迟疑了一下,到底赏了几件首饰。 天知道自从永乐公主再也不能入宫,她就没有赏过荣王妃一根头发丝儿了。 因她态度转圜,不提荣王妃处,连理国公府都震荡起来,生出了无数的揣测。然而这些于明秀却全不在意的,从宫中出来,恭顺公主就跟沈国公告了状。 闺女竟然恨嫁了,太叫人接受不了了! 沈国公下朝就听到这么个噩耗,当真被震得眼前一黑,睁着眼睛仿佛神魂都没了,许久之后方才回神默默地看住了明秀。 明秀赔笑,双手奉茶给亲爹,意图叫这亲事别那么拖着。 这一回连向来很听明秀话的罗遥与沈明程都不给说好话儿了,沈明程还好些,到底是长兄有点儿担心妹妹这是不是嫁不出去,一能嫁了就着急了。罗遥就面无表情地走到了明秀的身边,将怀里听到姐姐要嫁人便撅着嘴哼哼的幼弟沈明嘉给塞进表妹的怀里,看着沈明嘉一脸难受地扭着明秀的衣袖含泪巴巴地问,「大姐姐不喜欢嘉儿了么?要离开嘉儿了么?」 「不是离开,是再寻个人来一起疼爱嘉儿好不好?」荣华郡主就知道没有那么容易搞定亲爹亲娘,摸着明嘉的头柔声道,「嘉儿不喜欢安王么?」 「他抢走姐姐了。」明嘉从小儿与明秀最好,是跟着明秀学字读书长大的,虽然这两年因叫沈国公送到书房去读书,因此不大往明秀的面前来,可是却心里依然最在意这个姐姐的。 「姐姐就是嘉儿的,谁都抢不走。」明秀柔声说道。 沈明嘉与刚硬的长兄沈明程不同,仿佛继承了恭顺公主的美貌之外,也继承了这公主的小性子,很叫明秀看顾。 「大姐姐嫁给他,会很欢喜么?」明嘉红着眼眶与明秀问道。 第三十七章 明秀想到慕容宁每每在自己面前犯二的样子,虽然并没有回答,嘴角却挑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这笑容落在默默看着女儿的沈国公的眼里,便叹息了一声,与抱着自己胳膊舍不得的恭顺公主低声说道,「预备嫁妆罢。」 「早就预备完了。」明秀的嫁妆其实三年前就预备完了,只是可惜叫人退亲,恭顺公主忌讳这嫁妆因此全都丢了免得叫自己心烦。然而这三年为了明秀的事儿,她又默默地开始收集嫁妆,就等着日后若真的有好男子,明秀说嫁就嫁不会拖拉,没有想到这样的一番好意却便宜了安王,叫恭顺公主郁闷坏了,头枕在沈国公坚硬的肩膀上小声儿说道,「真是便宜他了!」 「我却要谢安王。」沈国公摸着恭顺公主的头轻轻地说道。 他要谢安王这些年来,哪怕自家一直在伤害他,却依然没有放手。 他也谢他没有放弃明秀,还愿意给明秀一场很好的姻缘,叫他这个做父亲的放心。 只是这谢沈国公是不会告诉安王的,只会与恭顺公主说。 不然怎么摆岳父的谱儿呢? 「我就知道你是这么个意思。」恭顺公主心里也是感激慕容宁的,只是她本是个口是心非的人,爱到心里去也要在嘴上不饶人的性子,此时便将头拱进了沈国公的怀里。 「阿秀过得好,那才是真的好。」沈明程这话,叫明秀噗嗤一声就笑了,只是世子大人实在没有猜出自己戳到了这倒霉妹妹的什么笑点,抬头与沈国公说道,「阿秀的嫁妆,请母亲用心些。」他顿了顿,敛目片刻,便与沈国公说道,「早前阿笑就与我商量过,阿秀若成亲,就将儿子名下的两个江南的庄子过到阿秀的名下,算是咱们的添妆。」 他说得轻描淡写不过是两个庄子,然而明秀却知道,那是两个千倾皇庄,还连着两个山头。 那一年沈明程带着前锋营在前冲杀大捷,得了皇帝这样的赏赐,却是拿自己身中六道刀兵之伤换来的。 她大哥血流成了河,拿命换来的富贵。 「我是不会要的。」明秀没有什么激烈的话,激烈的情绪当年都趴在她全身是血的哥哥身上哭完了,此时平静地说道。 「小女孩儿家家,没有你说话的地方。」沈明程还没有说慕容笑倾情贡献的那许多的珍珠宝贝呢,就挨了妹妹当头一棒,便嘴角抽了抽,严肃地说道。 「大哥哥说的是,只是那皇庄沾着大哥哥的血,我是没脸要的。」明秀静静地看着皱眉的沈明程,突然就笑着说道,「我知道大哥哥疼我,只是我也心疼大哥哥。」她忍不住红了眼眶,轻声说道,「若大哥哥真的想要给我嫁妆,就多给我寻些古董字画儿的,既轻便又值钱,不必别的强?」沈明程与慕容笑都是富贵的主儿,两个皇庄并不在他们的眼里,只是这皇庄到底意义不同。 「阿秀说的是,那皇庄你自己留着,以后与你儿子孙子的都说是你的功劳挣来的才好呢。」恭顺公主急忙说道。 「只是……」沈明程有很多的银子宝贝,只是这些妹妹都不缺,一时就想不起什么特殊的东西来。 「你们兄嫂的心意也就如此,旁的不必管。」沈国公就在一旁淡淡地说道,「你也不要说我这个做父亲的对你这个长子不公。」见沈明程绷着脸看着自己,已经露出与自己仿佛的威严,沈国公心中满意,面上却淡淡地说道,「按说你是长子,家业里本该留给你大半,只是你已经有了世子爵位,日后这公府也留给你。」他摆摆手叫沈明程不要多说,敛目说道,「这国公府的家产,我与你母亲平均分成三份儿。你们兄妹三个,每人一份,没有特殊。」 「父亲!」明秀脸色顿时就变了。 「阿秀那一份,就做嫁妆带走,余下的你们自己选一份儿,日后我与你母亲百年,就不要因这个再生事端。」沈国公与沈明程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你做兄长的想都留给阿秀与嘉儿,只是我也跟你说,你如今不是孤单一个,还有你老婆孩子,你要给他们打算!」友爱兄弟姐妹是对的,只是要罔顾妻子儿女的利益,那就是大错特错,沈国公看着沈明程,沉声道,「你日后,也是一个父亲。」 「儿子知道了。」沈明程起身恭敬地说道。 他并没有想过要叫慕容笑跟着自己吃亏,不过是觉得说分家有点早罢了。 他爹真是想多了…… 「既然如此,就了结了此事也就罢了。」沈国公满意地说道。 「安王呢?」今天慕容宁没来,罗遥竟觉得有点儿少了什么似的,便与明秀问道。 「唐王府又掐起来了,他去救火。」明秀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 慕容宁兴冲冲地想要拜见一下就要过明路儿的岳父岳母,谁知道半路就将唐王府哭哭啼啼的小厮给劫走了。 据说唐王府如今血流成河! 起因是一个叫人送进府,特意孝敬唐王的会跳什么羽毛舞的美貌歌妓。 安王殿下都要愁死了,不得不使人往国公府送了信儿说自己又遇上了唐王这倒霉催的,自己便一路苦哈哈地往唐王府奔。 说句心里话,慕容宁真不想蹚唐王府这浑水,实在是要他说他二哥挨挠实属活该,不过若说了真心话,他果断就得挨揍。 唐王如今动不了唐王妃,那就都把气儿撒在了无辜的安王殿下的头上! 心里骂骂咧咧地到了唐王府,慕容宁就一哆嗦,只觉得这哪儿是血流成河呀,简直就是血流漂忤啊! 唐王府已经不能见人了,到处人仰马翻,快步到了上房,一对儿夫妻就在彼此怒视对持。 唐王妃手里提着一把大刀,上来就往唐王的脑袋上砍! 「大胆!」见这大刀带着呼呼的风声就来了,唐王简直气得眼睛都红了,到底是弓马娴熟的壮年男子,上前就把刀给架住了,冲着双眼赤红的唐王妃怒喝道,「你又发什么疯!」见一向彪悍的唐王妃的眼里竟然闪过了一丝泪光,唐王一怔,气势竟不知为何就弱了下来,一手握着刀,一边只皱眉冷冷地说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闹得人尽皆知,你就欢喜了不成?」 他只担心叫皇后知道,会觉得唐王妃不贤。 再如何喜欢,然而若知道儿子被打,做婆婆得怎会喜欢这样的儿媳。 「我不是个女人?!你巴巴儿地叫个进府里来给我难看?!」从前,再没有人把女人明晃晃送到唐王妃眼前的! 「我说了,我不知此事。」唐王皱眉说道。 这个倒是真的,唐王才下朝就听说府里闹起来了,走进来就差点儿挨了唐王妃一刀。 什么歌妓,从唐王妃生了儿子,他就天天忙着跟她掐,哪里有什么时间去看别的女人! 「到了现在你还唬我。」唐王妃嗤笑了一声,突然觉得自己闹成这样儿没意思,心一灰将刀撇在一旁,看了看角落里缩成一团的那个歌妓,脸色慢慢平静了下来。 「这么多年,我真的累了。」她看着唐王轻声说道,「我追着你跑,霸着你,闹着你,把自己变成一个人尽皆知的妒妇泼妇,难看得都不敢照镜子再看看我的脸。」她担心从那里头看见的,是一个充满了扭曲嫉妒的女子,再也没有从前的明丽与美丽,此时看着怔住了的唐王,她摆了摆手淡淡地说道,「罢了,你既然喜欢,就留着。我日后,再也不管你。」 第三十八章 既然男人靠不住,她就靠儿子好了。 反正她有儿子,也不算什么。 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唐王妃突然觉得,原来想通了,竟然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儿。 没有什么爱恨交织,也没有什么激烈的情绪,仿佛是一瞬间就放开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她从前坚持的,都不重要了。 爱睡谁,就睡谁去罢! 没有什么了不起。 她冲着匆匆赶来一脸忧虑地看着自己的慕容宁笑了笑,之后,漠然地转身走了。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有点儿割袍断义不陪你玩儿了的感觉? 安王殿下这话没敢说,因为他的眼前,自家总是一脸怒色的二哥的脸上,竟望着唐王妃潇洒的背影,有些茫然。 唐王默默地捂着自己的心口。 那里……疼得厉害,仿佛有什么被抽走,空了…… 「我看二哥这回有点儿不对劲儿。」 慕容宁见识了一把唐王府的战争可不敢留着围观等自家皇兄来拿自己出气了,自己踮着脚尖儿贴着墙根儿慢慢儿地蹭出了唐王府,突然有一种逃出生天的感觉。 那歌妓唐王本不知道是谁送的,待知道了也并没有留下收入房中,撵了出去送还那人。 大概唐王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趁着唐王妃撒手不管自己了,将那个美貌温顺的歌妓给留在府里给自己解闷儿。 只是慕容宁却看出了些,趴在明秀身边的桌子上小声儿问道,「表妹你说,二哥是不是……」 上辈子唐王妃死得惨烈。 慕容宁还没死的时候,唐王妃就已经没了,他并不知道缘故,只知道这夫妻二人往寺中带着人去还愿,遇上了与唐王有仇的人伏击,唐王妃在唐王的身前挡了一刀,香消玉殒。 从此唐王就再也没有续弦,带着唐王妃给自己生的儿子就这么过了,过到慕容宁死,也只是孤零零一个人。 他在唐王妃没了的第二日就遣散了府中的姬妾。 因上辈子的回忆,因此慕容宁就算看见唐王夫妻打打闹闹王府都要掐没了,也半点儿都没有在意。 唐王心里应该是有唐王妃的,所以他并不担心唐王妃吃亏。 虽然上辈子野心勃勃一心想干掉这二哥的四皇子也不知道是谁那么凑巧就堵住了唐王夫妻,只是这些时候回想,慕容宁心里多少有点儿想法。 他猜上辈子干出这么缺德事儿的,是皇帝。 虽说虎毒不食子,然而叫慕容宁说,皇帝还真干得出来。弄死皇后的儿子,看看皇后究竟会如何伤心什么的,都是没准儿的事儿。 「唐王殿下虽然尊贵,只是叫我说,也该吃点教训,知道唐王妃的不容易了。」见慕容宁美貌的脸都暗淡了,显然很担心唐王夫妻,明秀便摸了摸他的脸,将手里的果子喂给他,见他眼睛亮晶晶地看了自己一眼,眉开眼笑地吃起了自己塞给他的果子,便敛目淡淡地说道,「世人都说唐王妃嫉妒成性容不得人,然而若唐王殿下一心,她怎会如此偏激?若心里没有唐王,她怎会这样依依不饶,不肯叫唐王去宠爱别的女子?」 心怀大度贤良的人,大抵是爱得不够,不然,心里怎会忍得住别的女子与自己共夫? 贤德的心里都是血泪,跋扈嫉妒的……难道就没有这些血与眼泪么? 但凡唐王能对唐王妃一心一意,这两个何尝不会是神仙眷侣? 要她说,唐王活该! 唐王妃不过是心灰意冷,叫荣华郡主,有了儿子还要什么夫君,早送他死去了! 「你说的是。」慕容宁凑在明秀微凉的手边,十分狗腿地说道。 「那歌妓呢?」明秀微微一顿,便温声问道。 「二哥都不知道她哪儿来的,早就撵出去了。」慕容宁这有点儿可怜唐王了,这才叫冤枉呢,叹气说道,「二哥很看重二嫂的,平日里往酒楼吃酒,都不许女子作陪的。」 「你呢?」明秀对唐王死不死没有兴趣,倒有些可怜唐王妃,听了这个耳朵一动,笑吟吟地问道。 「我连好看的男人都不叫坐在我身边儿的。」慕容宁在这笑容里一抖,一仰头,用很傻很天真的语气乖巧地说道。 「如此,你竟孤零零也很可怜。」荣华郡主执着扇子叹了一声。 「有表妹怜惜我,我就满足了。」安王殿下继续抖,扒着心上人的衣角儿乖乖儿地说道。 「既然如此,以后继续保持才好。」明秀心里满意了,见慕容宁委屈地看着自己,清澈的眼睛里滚着晶莹的泪花儿,又在与自己小白花儿了,嘴角抽了一下,摸了摸他的头做安慰,这才低头轻轻地说道,「唐王妃这回吃了大委屈,心里只怕不好受。」再看的开,这些年的夫妻情意不是假的,怎会一起都抛却呢?她想了想便说道,「大姐姐的亲事就在这一两天,等大姐姐嫁出去,我去与唐王妃说说话儿。」 「劝他们和好么?」 「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儿,咱们劝着,未免越俎代庖。」明秀温声说道。 看着人家夫妻过得好坏,用自己的想法横加给别人,或劝分离或劝和好的,叫明秀说,都是狗拿耗子。 和好与否,这其中只有两个人有资格说话。一个是唐王,一个是唐王妃,别人有什么立场呢? 况唐王伤了唐王妃的心,虽然这一次无辜,然而若不是身心俱疲,怎么叫这件事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今知道后悔,晚了点儿是吧? 「二哥瞧着可怜,只是二嫂这些年,确实也挺可怜的。」虽然唐王妃泼辣,可是慕容宁却说不出唐王妃是母老虎这样儿的话来。 「你知道就好,这样的事儿里,大多都是女子伤得更重,男子……」明秀哼笑了一声,却不多说什么了。 「若是表妹,若有人伤了你的心,你还会原谅他么?」慕容宁不知为何心里就生出了几分好奇,拉着明秀的手在她怔住的目光里轻轻地问道。 「那要看,他为了什么伤了我的心。」明秀温声说道,「若寻常小事夫妻龃龉,这在所难免。可若是因女子故……」她在慕容宁一脸认真要记住自己说过的话的模样里笑了笑,轻声说道,「若他是宠爱了别的女子,不管什么缘故,不管是为了什么,我都不会再理会他。」她顿了顿,便闭目有些冷淡地说道,「那样的男人,我不会再要,因为,我嫌他肮脏!」 慕容宁默默地就将这些记在了心底。 这些话,上辈子的明秀从来都没有对他说过。 她很迂回,没有此时的直接,可是慕容宁却觉得,此时更欢喜。 他能直觉到,此时的明秀对他才是最坦诚,最诚实的模样。 「你不问问我有没有后悔等着这样儿的你,以后都不能碰别人了么?」慕容宁不知为何心生欢喜,比从前加一块儿还要欢喜,抓着明秀的手笑问道。 「表哥既然守了三年,我想着,日后也该守得下去。」明秀悠然地说道。 这话是真的,他不是一个天生不喜欢美人的人,却愿意为她守下去。 甚至连看别人一眼都不愿意了。 「我守得下去,就是,就是……」安王殿下突然扭捏了。 这家伙莫非胆大包天想要跟自己谈条件?荣华郡主一睁眼睛,礼貌递了一杯茶给这美人润喉,顺便等他与自己提一提条件。 第三十九章 「你得赶紧嫁给我。」美貌青年羞答答地说道。 荣华郡主眯着眼睛,飞快地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收住了,没有叫安王看见。 安王殿下每天晚上憋得睡不着觉呀,右手都仿佛粗糙了许多,那真是全是眼泪特别凄凉,耷拉着脑袋小声儿怯怯地说道,「你知道的,看得见吃不着什么的……」 他家心腹小厮,叫吉祥的那小子,给自己换被褥换得眼神儿都不对了。 「这个可以考虑。」明秀也真的挺可怜这美人儿的,尊贵的皇子,要什么女人没有呢?身边能用的只有五姑娘……虽然作为一个清凌凌什么都不知道的女孩儿家家不该知道这些,只是作为一个从小儿顶着包子壳子内里是个成年人的倒霉孩子,荣华郡主跟在自家大哥表姐身后混迹军中,那什么没有听过呢?安王这点儿隐晦的暗示真是没有半点儿神秘性儿的。 安王眼睛亮了,冲着自家心上人傻乐。 没准儿回头,他就能抱着自己的媳妇儿睡了! 那真是特别幸福! ……王府要不要赶着大婚修一修?府里的假山树木湖水什么的,是不是不大精致好看,要不,换成江南味儿的雅致些?下人也得好好培训一下,务必叫心里满满地都是王妃呀! 一时间安王殿下觉得自己好忙! 「你若是大动府中,只怕短时间是没法儿成亲了。」见慕容宁恨不能将王府给拆了重来,明秀嘴角都歪了,不知道这家伙是想早成亲还是拿个借口拖着自己呢。 「那等成亲,咱们再收拾。」慕容宁嘿嘿地,憧憬了一下自己挽着心上人的手一同指点王府山水一起规划自己家的模样儿,幸福得都要飞起来了。 至于苦逼被自家王妃给甩了的唐王殿下…… 咦? 那是谁? 很没有良心地就把自家二哥的苦乐都给丢脑后去了,因明秀开始为自家堂姐沈明静的婚事忙碌,作为做媒的人,安王殿下责无旁贷,认认真真地与沈明静未来的夫君喝了三回酒,也不说些叫人好好儿照顾这个堂姐的,只是意思却都在里头了,至少那人心里有数儿,往二老爷的府中下聘之时就十分热闹,连聘礼都给得诚意十足叫人称道,下聘之后,那人便在二老爷面前做小伏低起来。 二老爷乐得眼睛眉毛都凑在一起,说不出的满足。 还有什么比看见儿女过得幸福更叫人开心呢? 「以后,大姐姐好好儿过日子,只是虽说是要往好里过,只是若心里不爽利,那就不要憋着做贤良人。」 这一日是沈明静大婚,明秀穿过了二老爷的府上那重重叠的的大红到了沈明静待嫁的闺房,就见明静穿着一身儿耀眼的大红嫁衣,贞静温柔,在摇曳的龙凤烛光之下竟有逼人的美丽。她想到了很多,想到了年幼时也是个孩子的明静拉着自己笑的样子,想到她回京看见她心如槁木的样子,这三年来越发沉静的样子,就忍不住低头擦了擦眼睛。 「我明白,这两年,得了三妹妹的照顾了。」明静也没有想过自己竟然有勇气开始另一端姻缘,此时却不欲叫一起低头抹眼泪的二太太与妹妹明真跟着难受,便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这个人虽然是安王做媒,只是大姐姐不必心里有负担。好就是好,坏就是坏,若真的好,就从此幸福。不好的就回家来,当叫狗咬了一口就是。」 因这亲事做得格外体面,因此这些本是二老爷该说的话,只怕二老爷是不敢说的。明秀此时说出来总有给明静做主的意思,见她红了眼眶看着自己点头,急忙就笑着说道,「我若是招了大姐姐的眼泪,糊了这脸上的胭脂,岂不是大罪过?原是我的不是,大喜的日子,竟只知道说这些叫人掉眼泪珠子的话呢。」 「若三姐姐以后在我成亲的时候也这么说,我才不会哭,反倒要笑了。」年纪渐大,已经有了少女妩媚的明真笑嘻嘻地说道。 「浑说什么!」什么成亲嫁人的,二太太叫闺女的口无遮拦给气歪了嘴儿,上去就拍了她一记。 「我又没有说错,三姐姐说了这个,总叫我有主心骨儿,到哪儿都不必担心自己没有退路呢。」明真虽然天真,却也知道好坏,有些不服气地说道。 「还说,还说!」二太太一把堵住了这闺女的嘴。 明静看着母亲与妹妹闹腾起来,转头噗嗤一声笑了,不舍地看着自己住了三年,却度过了她一生中最松快自在生活的闺房,轻轻地在心底叹了一声。 她,真舍不得啊。 她说不出太多对堂妹的感激,因为这些感激说出来,反倒生分,只对着明秀笑了笑。 外头热闹起来,因明华身上还有安固侯夫人的白事,因此只叫人送了东西过来,明静想到明华如今也算是逃出虎口,虽然有些不厚道,却也觉得安固侯夫人这死了是对明华更好些的。 正说笑着,明秀就听见了外头有人喧哗叫好的声音,显然是新人前来叫人给堵在门外了。她见二太太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频频往外看,仿佛很恐自己的女婿叫人欺负了,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就听外头还有慕容宁唯恐天下不乱的声音在里头捣乱,到底也跟着看过去,就见夜色下美貌得秀致绝伦的青年立在一个容貌儒雅身着红衣的男子的身边,嗷嗷叫着要给新人灌酒! 那个特别狗腿儿的小厮吉祥颠颠儿地搬过来一个巨大的酒坛,拍开,对那苦笑的男子笑得不怀好意。 「若真心开心,都喝了才是你的心是不是?!」安王殿下恨不能跳上桌子地咋呼道。 别人成亲他看着,太叫人眼红了! 「对!」还真有人嗷嗷叫着。 「王爷……」那人看着深深的酒坛,觉得安王这是跟他有仇是吧? 「不喝,不叫他进门,不叫他娶媳妇儿了!」安王继续蹦高儿叫道。 「对!」那小厮吉祥蹦蹦跳跳给自家王爷压阵,特别地踊跃,之后,目光一凝脸色一僵,动弹不得。 见捧自己说话的小厮竟然停住了,安王殿下谴责地看了这不给力的小厮一眼,决定扣他的月钱,却见吉祥的眼睛直了。 他心里一凛,顺着这小子的目光僵硬地,咯吱咯吱地转头脑袋,一抬头…… 「喝什么喝!」他低头爬下桌子一巴掌拍在未来堂姐夫的肩膀,严肃地说道,「还不快点去娶你媳妇!」 安王殿下欺负自家堂姐夫被当场抓获,人赃并获型,都不用辩解的。 见明秀从窗户处对自己微微笑了,慕容宁张了张嘴巴,见前头的那个幸运的今天成亲的家伙还诧异地看了自己一眼,一脸的太阳打西边儿出来,简直就是在给安王殿下上眼药,顿时叹了一口气,喃喃地说道,「你运气不错。」 「嗯?」明静这一回嫁的这位名为善仕,见安王放过自己,还说出这么奇怪的话,还愣了一下,恐这王爷是不是叫人冲撞坏了脑子,不然这么坏的人怎么能轻易地放过自己呢?他面带成亲喜悦的微笑,却带着几分凝重地说道,「您别憋着!」 想怎么为难他,就为难好了。若憋坏了,回头太子还不抽他啊。 「憋着憋着就习惯了。你运气好,阿秀看着呢。」慕容宁失落地说道。 善仕闻言微微挑眉,目中露出一抹沉思。 第四十章 他这些年虽然没有续弦,然而真心没少媒人上门,一概拒之门外。一则是为了发妻之故,一则是如今形势不明,恐日后生出什么波折方才如此。万一娶一个不对太子心意的就糟了。因此安王说亲的时候,想到安王与太子亲近,与安王亲近的人家想必不会是政敌什么的,善仕也就认了。 他也知道这新娶的夫人乃是沈国公府的旁枝姑娘,因能联络沈国公府,他心里也是愿意的。虽然听说了外头些风声,前头这女子的夫家还是兵部侍郎呢,都因些缘故被抄家,然而他心里却从未打算拒绝过。 无风不起浪,沈明静虽然看起来委屈,谁知道这里头还有没有别的缘故呢? 善仕打定了主意,就算这女人是个不贤良的,也得娶回来,大不了供着就是。 比起沈国公府与安王府,一个女子真不是太大的事儿。 如今又见那个传说的荣华郡主一个眼神就能叫安王老实,善仕心中已经决定对沈明静更好点儿,不然这新夫人歪歪嘴儿,没准儿自己就得得罪安王一把。心中已经想过了不知多少,善仕便含笑对慕容宁点了点头,正要说声些,却见红彤彤的房中,一个一身喜庆的丫头走出来到了慕容宁的身边。 「你怎么来了?」慕容宁见是明秀心爱的丫头鹦哥儿,便心虚地问道。 不是来提着安王殿下耳朵进去挨抽的吧? 「郡主说了,今儿您开心,请你不必顾忌她,随心意地闹呢。」鹦哥儿仰头坚决不去看慕容宁身边那个听了这话还笑嘻嘻对她连连作揖的小厮吉祥,只对着慕容宁笑着说道,「您这儿热闹,郡主看着也开心极了。」 「真的?!」慕容宁眼睛都亮了。 明秀这是在记挂他的心情么?! 「怎么欺负都行?」安王不怀好意地看了善仕一眼,看的后者浑身汗毛竖起。 「大喜的日子不闹起来,那叫喜事儿么。」鹦哥儿便急忙笑道。 她说了这一句,就见吉祥正对自己挤眉弄眼儿的,顿时唾了一口,摔手走了。 慕容宁却更欢喜,一把提住了没来得及跑的善仕,振臂一呼人海就将这新郎官儿给淹没了。 明秀顺着窗户往外看着,见慕容宁带头在闹腾,嘴角就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这闹腾的。」二太太也看着笑了。 闺女嫁人她本该舍不得地哭的,可是二太太眼下是真哭不出来。 闺女能嫁给一个好人家,这多大的喜事儿呢,谁能哭出来呢? 「别叫他在外头太……」明静虽然在安静地坐着不敢动,恐满头金光璀璨的凤钗步摇的落下来,却还是竖着耳朵听着,听到外头一连串儿的叫好灌酒声,她红了脸远远地对坏笑的明秀柔声劝道,「他今天累了一天,也辛苦。」 「二姐姐这还没嫁过去,就知道给姐夫说话了!」明真还是个活泼的性子,正看着外头的热闹呢,听了这话唧唧喳喳地转头看着明静火红的精致嫁衣笑嘻嘻地说道,「心疼成这样,姐夫得多开心呀!」 「你少说两句!」二太太见明静面颊红润地垂头,便嗔道。 「咱们家的姐妹,可不是这么容易叫人给接走的,不说九九八十一难,也得叫他过重重关卡才知道日后珍惜这不易呢。」荣华郡主这话虽然很有道理,连明静都点了头,然幸亏没有叫安王殿下听见。 不然这王爷又得哭了。 正说笑,慕容宁正将善仕架起来要好好儿地欺负呢,就见外头有内监进门。 来者正是东宫的内监,乃是太子遣人来赏赐。 赏赐之中大多都是首饰,还有数珠,最好的是两把白玉如意,也有善仕在太子心中的意思。 这更体面,虽然没有看到外头如何,然而二太太已经在屋里念佛了。 姑爷竟然这样得太子的心意,这婚事真是更叫人欢喜了。 明静却对明秀感激地笑了。 她也知道,若没有明秀,善仕这样好的姻缘,不会落在她的身上。 只是姐妹间对这些都没有什么在意的,也不需要将谢说出口,明秀只是含笑摇了摇头,待觉得善仕处已经闹的差不多了,这才放人进来,又有二老爷的长子背着明静一同往花轿去了,远远地看着这火红的队伍走了,方才回转。 三日后明静回门,满脸娇羞,显然日子过得不错。 明秀也觉得很不错。 她看得出来,那善仕并不是一个有多少柔情蜜意满口真爱的人,然而为人却清正精明,自然知道要如何相待明静,这其实就够了。感情都是慢慢磨合,等善仕明白明静是个好女子,这心自然就落在她的身上了。 且就算不满意,看在明静身后的靠山,善仕也该知道怎么对待妻子。 二太太因明静之事几次上门,拉着恭顺公主更感激了。 恭顺公主更为自己做媒的得意了,当然,女婿做的媒与公主殿下亲手做的没什么两样儿。又见明真也是个粉面桃腮的小美人,越发地为这个最小的丫头上心。 明秀却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此时她应了太子妃的帖子,带着玉惠与鹦哥儿往东宫去了。因这难得拜见太子妃,因此虽然自己觉得有些夸张,明秀却还是由着玉惠给自己打扮起来,看了看自己一身儿的霞光锦的宫裙,还有头上摇曳的红宝步摇垂在眉间,她便无奈地点了点玉惠的头。 「都不是外人,何必这样珠光宝气的。」 「郡主这多久没见太子妃了?想必太子妃也愿意见您这样好看的样子呢。」玉惠扶着明秀上车,陪着明秀坐在车里,这才殷殷地说道,「日后郡主要嫁给四皇子,太子妃就是妯娌,岂不是更亲近一层?这与从前不同,自然更郑重些才好呢。」 「你这话儿一套儿一套儿的,叫我怎么接呢?」明秀见玉惠低头抿嘴笑了,又娟秀又秀雅,便叹气拍着她的手低声说道,「原是我误了你。」玉惠早就有人家在外头等着嫁人,却因不放心她,因此一直都没有出府。 「等您嫁到王府,在王府站稳脚跟,我就出去。」玉惠与明秀柔顺地说道。 「若不嫁人,莫非你就一直跟着我?」明秀见她只笑不说话,显然是一心如此的,便低声说道,「难为了那人竟然也愿意等着你,你这亲事做得很好。」玉惠这亲事是外头的母亲兄长给定下来的,说的是京郊的一家大地主,虽然家中良田无数也很有钱,却家风极好。 虽玉惠是丫头,然而国公府出身的丫头,却叫人高看一眼。 「你与鹦哥儿的嫁妆我都预备好了,你也与你母亲传话,不必预备家具摆设的,都从我的私房里出。」见玉惠愣住了,明秀便笑了,也不看她,叹气说道,「咱们也是从小儿的情分,我也只对你们两个如此,别人,再也不会有这个心了。」 玉惠与鹦哥儿从小服侍她到她,在她的心里是不同的。 「郡主。」 「到时候也有压箱钱,你别推,不然鹦哥儿日后怎么办呢?」见鹦哥儿上车来,好奇地看着玉惠眼眶红了,明秀也不多说,轻声道,「谁好谁坏,我心里都有数儿,你一心待我,莫非就不能叫我待你好些?」 她顿了顿又问那户人家,知有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话,那人还是幼子,就松了一口气。 第四十一章 她身边出去的丫头,就算是嫁了人,也不是能叫人欺负的! 因她说了这些,玉惠就有些情绪不稳,一直偷偷儿抹眼泪。明秀也不理会,由着她去,只是到了东宫见不知多少宫女都笑着围过来侍奉,明秀就叫玉惠跟在鹦哥儿的后面一同往太子妃处去了。 进了太子妃的宫中,明秀只觉得人声嘈杂。 几个一身锦衣的小孩子在地上打闹嬉戏,还有几个满头珠翠的女子坐在太子妃的下手与太子妃说笑,其中一个格外地清高模样,面容妩媚,一双上挑的眼看向太子妃的时候,总带着几分得意。 见这是经年不见的许侧妃,算的上熟人,明秀就挑了挑眉头。 「你可算是来了。」许侧妃的轻狂样儿完全不叫太子妃放在眼里的,也不去听她炫耀自己头上那根一个月前太子赏下来的镶着点点细碎的金刚石的宝石钗子,见了明秀今日格外明丽的样子,脸上就露出了喜色。 「还未谢太子妃给的玉石,做出来的首饰样样儿都极好的。」明秀给太子妃福了福,叫她嗔了一句急忙扶起,这才晃了晃自己的手腕儿,上头一气儿一模一样四个玉镯哗啦啦地响,果然叫太子妃的笑容更深了。 「你们都是年轻的女孩儿,就该这样打扮起来才好看。」太子妃便拉了明秀坐在自己的身边笑着说道,「前儿阿蔷来看望我时戴的那玉石簪子也十分好看,说是她夫君亲手给雕的,玉兰花儿的样子,我看着心里都喜欢。」 「您喜欢的是阿蔷如今过得好,还是喜欢簪子呢?」明秀歪头笑道。 「莫非我不能都喜欢?这镯子,莫非就不是四弟给你打的?」见明秀被噎住了,却厚着脸皮装没有听明白,太子妃就笑了,只是到底摸了摸她的额角,低声说道,「这些年,我竟不能为咱们报仇!」 「她如今也过的不好。看她过得不好,我不管吃了什么苦头,都觉得挺好的。」明秀就笑着劝道。 「你说得对,她过得不好,我才开心!」太子妃脸上露出一份冷笑,显然是恨想害了慕容斐去的荣王妃恨到骨头里,只是此时却掩住了,与明秀轻轻地说道,「说她都晦气!今日我下帖子请你过来,也是想一起热闹热闹,排解排解。」 「排解?」 「一会儿弟妹过来,你陪着她说说话儿。」太子妃不说自己背地里已经坑了荣王妃,因她知道自己的手段不大干净,恐唬住心性纯良的明秀,她便含笑岔开话题与她说道,「她最喜欢你的爽利,见了你,必然开心。」 这说的就是唐王妃了,明秀便笑道,「您不下帖子,我也要往唐王府去的。」 「四弟与你说了?」见明秀微微点头,太子妃便叹气道,「二弟也真该吃点儿苦头!」 她自己虽然贤良,却不希望自己身边儿看重的人贤良。 贤良大度的苦她吃够了,自然不想叫别人吃。 「苦头什么的,只看是不是有心人。」若唐王无心,唐王妃与他掰了还正中下怀了呢,没准儿三妻四妾的都风流起来。这如今唐王心里不舒坦,正是因心里有唐王妃的缘故,明秀其实心里是欢喜的,便与太子妃笑道,「咱们就当看景儿了,如今只叫王妃不要心中难受就好了。」 要当牛做马还是要卑躬屈膝的,都得唐王自己来。 「你说的是。」太子妃果然就抚掌笑了。 下头太子诸侧妃竖着耳朵都在听上头太子妃与明秀低声说笑,虽听不清这两个说了什么,只是太子妃见了明秀眼睛都亮了,笑容也真诚许多却瞒不过人去,其中有几个若有所思,却只有方才意气风发的许侧妃看了明秀一眼,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她的对面正是慕容明的生母陈侧妃,只是陈侧妃这两年苍老了许多,见许侧妃这般情状,脸上就闪过淡淡的讥讽。 她叫太子给冷落这么多年,儿子都差点儿抱去给太子妃养,自然知道就算心里恨极了太子妃,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露出半分,不然就等着失宠去吧。目光闪烁地看了笑吟吟的明秀一眼,陈侧妃低头吃着手里的玫瑰瓜子,等着看好戏。 许侧妃得宠就轻狂成这样,看起来,是忘了从前失宠时的凄凉了! 许侧妃却不知身边女人都等着看她的好戏呢,媚眼儿扫过了身边正笑嘻嘻拉手说笑的一对儿年幼的孩童,还有正门口正带着笑意大步进来的太子,她急忙拍了拍自己的两个宝贝儿笑着说道,「去,给父亲请安。」 她就要叫太子妃知道,谁才是太子心里的那个孩儿! 太子也看见了自己的一双幼子往自己的面前来了,只是微微一顿,目不斜视地越过,往太子妃的面前去了。 许侧妃脸上的笑容,顿时就落下来了! 明秀看了看那两个小小的,还一脸茫然,显然想不出为什么父亲不理睬自己的童子,心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她看着这两个孩子被太子冷落,并不能生出幸灾乐祸的心来。 庶子虽然不好处置,好了坏了都亏自己的心,然而若太子没有宠爱这么多的侧妃,若只有太子妃一个,只有嫡子,还会有如今的为难与刻意冷淡么? 男人风流快活之后的过措,却要女人与孩子来承担。 她明白这个时代三妻四妾是平常的事情,可是每每看着,总是觉得不好受。 若只是许侧妃失宠,她还能笑出来,只是此时,她真的不想看眼前的一幕。 「父亲。」那对儿龙凤胎里的那个女孩儿睁着圆滚滚的眼睛,伸出小手儿王太子的方向伸出。 她有些手足无措,不能明白为什么慈爱的父亲突然就变了。 明明从她记事起,这个父亲就喜欢抱着她,摸着她的头百般疼爱的。 「过来母亲这儿。」太子妃看着太子一个眼风儿都没有看过去的意思,闭了闭眼,虽然知道太子这是为自己好,可是心里却有些舍不得看小孩子伤心,对着那两个孩子柔声说道,「母亲这儿有点心。」 她其实多少知道太子对许侧妃膝下的两个孩子起了变化,盖因从前的太子每回下朝回来,总是要往许侧妃的屋子坐坐,与两个孩子亲近玩耍一下,然而这个月,太子却再也没去过了。 许侧妃茫然无知,还以为是太子前朝事忙顾不上她,其实太子妃是太子身边睡着的女人,自然知道他心意变了。 因此这段时候许侧妃虽然还跟从前一样矫情好事,可是太子妃却再也不跟她计较了。 跟个失宠的女人计较什么呢? 「母亲。」那两个孩子犹豫了一下,对太子妃不过是寻常,然而看了太子,迟疑了一下就手牵手往太子妃的方向过去。 太子看了一眼太子妃,脸上露出晦涩难名的表情。 他一直都希望自己的妻子是个贤良的女子,可是看她这样对待两个孩子,却突然为她有些心疼。 她这样周全,这样良善,可是他又做了什么? 他总是觉得自己与父皇是不一样的,他比他强,没有宠妾灭妻,没有疼爱庶子超过自己的嫡子,可是如今,却突然觉得,若是太子妃不贤良些就好了。 他心里有些羞愧。 第四十二章 「不!」就在太子不想叫这两个孩子往上头来的时候,还在幽怨的许侧妃见太子妃竟然唤了自己的两个孩子,突然从座位上站起冲过去抱住了这两个被她吓坏了的孩子。 「不行!」她激动起来头上的步摇都掉下来了,清媚的眼睛里全是眼泪,求助地往太子的方向看去,伤心地叫道,「殿下为我做主!」太子妃这样假做显得是要做什么?想夺了这两个孩子去么?! 她把这两个孩子护的死死的,用警惕的眼神看着脸色微微一动,之后漠然起来的太子妃。 「混账!」太子妃为自己连庶子都这样慈爱,太子心里本觉得对不住妻子,见侧室竟然还敢在这里阻挠,顿时就露出了怒容。 早年还觉得许侧妃天真明媚,然而如今,太子只觉厌恶。 仗着他的宠爱,她平日就是这么与太子妃说话的?! 「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许侧妃这两年得宠,太子也喜她赤诚惯着她的小性儿,如今越发地口无遮拦,指着太子妃与太子叫道,「她看着贤良,都是做给太子看的!您以为她是真心的?没准儿背后,还挑唆我们母子离心!」她哭起来,梨花带雨地哭着说道,「妾身心里只有太子,这两个孩子多无辜?!太子在前头忙着,您都不知道……」 「够了!」太子见许侧妃与自己哭叫,恨不能一耳光抽过去算了,死死地扣住了双手,转头就见太子妃无悲无喜。 明秀坐在太子妃的身边,看向他的眼神带着几分异样。 那一瞬间,太子被那眼神刺的心头一凉。 「太子妃从来贤德,也从未克扣过你们母子,孤真不知道,你这些抱怨到底是为了什么。莫非善待你,还是错的?!」见许侧妃呜呜地哭着不说话,那两个孩子一边给母亲抹眼泪,一边还用仇恨的眼神去看太子妃,小声儿嘀咕什么「叫母亲哭了,坏……」等等,哪怕太子知道这是幼子不懂事胡说八道,可是却还是生出一丝恼火,看着许侧妃淡淡地说道,「既然你不识抬举,那就不必出现在孤的面前。」 「殿下?!」许侧妃只是仗着宠爱在太子面前矫情,没有想到竟然得了这话。 「没有人愿意带你的两个孩子,留给你。」太子起身,慢慢地说道。 他不愿再看着眼前心思各异的女人们,从前觉得东宫安定妻贤妾美,可是眼下看着,却生出淡淡的疲惫。 他正要往前头去理事,就见慕容斐与慕容明两兄弟一同小跑儿地冲出来,身后内监还在小声儿叫着,「殿下小心脚下。」 慕容斐到底年长些,本是听说今日明秀入宫因此匆匆而来,然而见了此时太子妃宫中竟是寂静无比,诸侧妃不敢做声,地上还跪着一个许侧妃抱着两个小的,他脚步一停,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疑惑,却还是先给太子作揖请安,之后也不迟疑,走到那两个孩子的身边儿给这两个比自己小了很多的弟妹擦了眼泪摸了摸他们的头,之后拉着有些嫉妒地拉他衣角的慕容明一同往太子的方向去了。 慕容明见兄长虽然摸了两个弟弟的头,然而还是最看重自己,咧嘴傻笑起来。 太子见了这一幕,本该欣慰,却不知为何有些难过。 他看了太子妃一眼,见她笑眯眯地看着慕容斐,将两个孩子拉到自己面前嘘寒问暖,张了张嘴,竟说不出话来。 「瞧瞧你满头的汗。」太子妃其实很喜欢乖巧懂事的慕容明,更多的是因慕容斐这个亲儿子实在太早熟没有稚子的乐趣,不如慕容明天真单纯活泼讨喜,此时给仰着头就那么等着的慕容明擦了头上的汗,这才转头与太子笑道,「这两个孩子知道阿秀入宫,欢喜得不行,我听说昨天一晚上都睡不着,说什么有东西与阿秀?」见慕容斐微微颔首,她就笑问道,「是什么,母亲能看么?」 慕容明只是扒着太子妃的手不说话,小豁牙支出来来。 「是什么?」太子见太子妃想要叫自己开心些,不忍叫妻子的希望落空,便坐下笑问道。 「给姑姑的字。」慕容明看了兄长一眼,红着小脸儿说道。 他颤巍巍地从怀里取了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宣纸,打开,就见上头是写得格外好看的一篇文章。 「老师说明儿写得好。」慕容明把这个给明秀献宝地说道,「大哥教明儿写的!」 下头正笑吟吟得意地看着的陈侧妃听到这里,脸色顿时一变,笑容都沉下去了。 「斐儿果然有做兄长的样子。」太子也不管慕容明,与长子称赞地说道。 慕容斐严肃地点头,接受了亲爹的表扬,转身就保住了明秀的腿。 显然在皇长孙的心里,这什么亲爹比不上自己的心肝儿来的。 太子也不恼,只与太子妃笑道,「我这是被比下去了。」他方才怒极方才在许侧妃面前自称为「孤」,却不会用这样的自称来对着太子妃,见太子妃抿嘴儿笑了,他看着妻子目光温柔,顿了顿,放在凑在太子妃的耳边低声说道,「再生一个,这回,跟咱们俩亲。」他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目中星光点点,看着太子妃的目光不知多专注,仿佛心里眼里,只有太子妃一个了。 太子妃的脸微微红了,推了他一下。 明秀才不管太子夫妻如何,细细地看过慕容明的字迹,便夸了一声。 慕容明眼睛都乐得眯起来了,见明秀觉得自己很好,急忙顺杆儿爬往明秀的怀里拱。 不知是有意无意,他没有去看陈侧妃。 那是他的母亲,他知道要好好儿孝顺,嫡母兄长也常与自己说要承欢膝下孝敬母亲,可是他真的有些害怕看见她。 母亲……总是叫他争气,压过兄长,叫父亲对他另眼相看。要有大出息,以后比兄长强。 他年纪小,可是却也不喜欢听到这些话。 「你今日叫了二弟妹?」太子顾不上下头的侧妃们,只与太子妃低声说笑了两句,便笑问道。 「我叫她来散散心。」 「也好。」太子就拍着手叹了一声,有些怜悯地说道,「二弟最近做事恍惚的厉害,我想着,只怕是弟妹给他的打击大了些。」 唐王魂儿都飞了的样子,哪里还有平日的精明强干呢?况短短时间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太子说不心疼那绝对是假的,低头看了看自己整洁的衣裳,想到唐王最近衣裳都皱巴巴的样子,他有些怜悯地说道,「这小子,可是上心了一回。」 「您心疼二弟了不成?」太子妃便笑问道。 「自己的弟弟,我莫非能不心疼?」太子便摇头说道,「只是这是他府里的事儿,咱们别参合。」 太子妃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正欲说些旁的,就见外头传来了唐王妃特有的高高的笑声儿,不大一会儿,就见唐王妃盛装而来,仿若神仙妃子一般明艳夺目,衣裳华贵亮丽,竟仿佛精神头儿极好的,她手上还牵着一个看着个头儿不小了的孩童,显然是唐王世子慕容复…… 话说当明秀听说唐王世子是这么个名字的时候,嘴里的茶都喷出来过一回,然而这孩子看着却十分厚道,与冷酷的唐王及张扬的唐王妃都不大像。 第四十三章 「远远儿的我就听见嫂子说道我了。」唐王妃一进来就见着还跌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许侧妃了,她厌恶侧室从来都在脸上的,忍不住冷笑道,「这是怎么个意思?本王妃来了,侧妃却哭了?若看着大家不顺眼,何苦叫我来呢!」 她本脸上带笑,此时却不笑了,又见太子妃与她微微摇头,心中一动方才走到了太子妃的面前,将儿子不客气地塞进太子妃的怀里,这才与太子笑道,「太子别误会,实在是我见不得这样儿的妖精!」 太子苦笑,冲着身边儿的内监摆了摆手,叫拖了许侧妃下去。 不然没准儿这弟妹更好听的还在后头呢。 「我听说你也来了,还不信,见了你才知道太子妃没有唬我。」唐王妃随意地坐在明秀的身边,面容娇艳夺目神采奕奕,半点儿没有因与唐王掰了有什么睡不着吃不下的意思,见明秀垂头抿嘴笑了,她便拍着明秀的手笑着说道,「如今,咱们也快是一家人了,这才是好呢。」她顿了顿方才笑道,「四弟是难得的痴心人,待你最好的,比他兄弟们都强,你是个有福气的人。」 她本想说说当年慕容宁在自家王府大醉都不肯睡丫头的事儿,只是想了想,却还是没说。 若说起这个,后头安王殿下撅着狗嘴儿啃花瓶儿怎么说? 太猥琐了,荤素不忌的唐王妃也觉得说不出口。 明秀见唐王妃此时神态惬意,万事不在心中,仿佛并没有因情爱之事变得暗淡,不由在心中欢喜,也与唐王妃笑着说道,「难得见王妃,竟还是这样干脆。」 唐王妃却一笑。 她如今也看开了,什么唐王不唐王,男人不男人的,这些年为了这么个男人她担的恶名还少不成?可是又得着了什么?男人这玩意儿就这么回事儿,既然对她总有怨言,她何必巴巴儿地贴上去?从前傻,争风吃醋的闹得叫自己都很不开心也就罢了,如今想开了,唐王也就是那么回事儿了,她又不是没有儿子的人。心中定了,她便与明秀挑眉笑道,「这是笑话我呢?」 「这是羡慕王妃。」明秀见太子妃怀里名字很叫人喷饭的慕容复抿嘴看过来,便笑着说道。 「这倒是,最近我在家里头不必管那些侧妃,也不必去管那王爷的,清闲了许多。」唐王妃见明秀目光落在自己儿子身上,带着几分好奇之色,想到她还未见过自己的这个儿子,急忙叫到面前推了推他,这才与明秀笑道,「你看着他高高大大的,其实老实得叫人放心不下,前些时候往宫里去,还叫二公主给欺负得不成样子。」她虽然嘴里都是嫌弃,可是神色却远不是这么回事儿了。 「这是世子友爱,欢喜还来不及呢。」明秀便笑道。 「也是叫人不放心。」唐王妃便叹道,「若不是他年纪小,我倒是想撇了王府这些事儿,往外头游山玩水,好好儿散散心去。」 「山高水长的,若要好好儿散心,只怕时间就得久了。」明秀便说道。 「左右没事儿干,散个十年八年的又如何?没事儿!」唐王妃很看得开地说道。 唐王妃看得很开,然而正大步进来的唐王殿下,脸突然就黑了。 见自家二哥一脸的晦气,跟着前来的安王殿下默默地往后缩了半步,恨不能把自己缩成透明人儿。 慕容宁发自肺腑地觉得自己晦气。 本想来东宫见见心上人,没有想到半路遇上了自家二哥,还被要求「同去」。 从前安王殿下对这个建议没有什么意见,可是如今却很忧愁。 他家二哥还在狂暴期呢,一被嫂子刺激就要无差别攻击,总是被牵连其中的安王殿下觉得自己很惨来的。 一不小心被抽死怎么办? 他媳妇儿还没娶上呢! 心中充满了哀怨,安王殿下又往后头退了退,默默地诅咒了一下自家二哥,对里头笑眯眯看出来的心上人露出可怜求救的目光。 心上人脸上的笑容不变,低下头去摸怀里幸福地趴在她膝头喂得油光水滑的小崽子! 见又是太子的崽子们霸占了自己的心上人,安王怒,大怒,勃然大怒! 美丽秀致的脸扭曲成了一团,四皇子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上前在众人「英雄!」的目光里一把就把唐王给扒拉到身后去了,挤开了自己碍事的二哥走到了太子的面前,泛着两眼水光的桃花眼谴责地看了看挑眉看戏的太子,三分控诉八分幽怨,之后转头蹭到了明秀的身边,垂头与警惕地抱住明秀手臂的慕容明笑里藏刀地问道,「你多大了?这么沉,知道抱着你的姑姑多辛苦么?」 「姑姑!」慕容明眨巴着眼睛与明秀看来。 明秀只是笑笑,却并不反驳慕容宁的话,柔声说道,「明儿觉得呢?」 慕容明哼哼了一声,其实也知道自己有些沉了的,因为上回太子给明秀送玉石那回,因自己坐在她的身上,她都没起来给太子请安。不过慕容明到底与明秀亲近久了,又见自家四叔不怀好意的样子,可怜巴巴扒着明秀的胳膊,抿了抿嘴儿使劲儿拱了拱,蹭了蹭明秀的脸,这才在四皇子目眦欲裂之中乖乖地爬下来,却还是与明秀小声儿说道,「明儿乖,不占着姑姑,可是,可是四叔更重!」 什么叫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呢? 这就是了。 「你!」慕容宁好生气啊! 「坏!」虽然不能爬上去,不过抱大腿还是可以有的,慕容兄弟一左一右,扭着小屁股合力把自家四叔给挤走了。 「太子也不管管!」慕容宁叫这两个小崽子给气坏了,恨不能一个一个吊起来打,转头就用控诉的眼神看着太子。 太子早就没有时间理睬这个春风得意,人生大赢家的弟弟了,盖因自家另一个弟弟苦逼得叫人潸然泪下。 他在留意唐王,看着都为自家弟弟心酸。 高大冰冷的唐王眼下气势都衰弱了不少,默默地走到了唐王妃的身边闷闷地坐下。 唐王妃就跟眼里没有这个人似的,看也不看地喝茶。 唐王沉默了一会儿,动了动嘴角,伸手就将手上提着的一个大大的包裹放在唐王妃的手边推过去,敛目低声说道,「这是你从前最喜欢的荷花酥,刚出锅,热的。」唐王妃这些年抱着儿子总是使唤他去给自己亲手买这买那,喜好什么他都记在心里了,从前觉得是麻烦,是矫情,可是如今,唐王妃不稀罕要了,他却还是没有办法停止给她买这些吃食玩意儿,仿佛若停下来,心都要空了。 唐王妃微微颔首,转头却并不碰。 「昨日外头门下,有人赠了本王一个服侍的人。」这就是有人给唐王送妾的意思了。 听说唐王府的母老虎偃旗息鼓贤良了起来,也不拘着王府的那些侧室们打扮往唐王面前去了,大家都很开心,觉得是自己出头的时候了,这才纷纷给唐王送起了美人,意图叫素净的唐王府姹紫嫣红。因这些日子有人给自己送妾,唐王就又生出了些心事,对听了这个漠不关心的唐王妃低声说道,「你怎么……」 「原是侍奉王爷的,王爷喜欢就收着,不必问我的意思。」唐王妃眼下是真的不爱管唐王身边有几个女人了,淡淡地说道,「王府那么大,随便儿住着也就是了。」 第四十四章 「我没有收,叫送出去了。」唐王看着她的侧脸,慢慢地说道。 「想来是不合王爷的心意。」唐王妃冷淡地说道。 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唐王本就心里生出密密麻麻的难受,还有个聒噪的弟弟在唧里哇啦地小声儿说道,「二哥这是从前伤了二嫂的心呀!」说完,还狗拿耗子地叹了一口气。 明秀也觉得唐王其实挺渣的,也该叫他尝尝这被冷落冷淡的滋味,闻言就柔柔地叹了一声。 慕容明歪着小脑袋看着,见明秀叹了一口气,也跟着有样儿学样儿地叹了一声,特别地沧桑。 太子见儿子竟然跟着凑热闹,正觉得对不住弟弟呢,就见长子默默走到了慕容明的身边,将弟弟给护住了。 想来皇长孙也担心亲爹抽这个到处作死的弟弟。 安王殿下目中一亮见缝插针,急忙占住了侄儿留下的空儿来在明秀面前斟茶倒水,忙碌到半路,却叫明秀按下了手,不觉一怔。 「你才进来想必口渴劳累,本是该我给你倒茶的。」明秀虽然喜欢被人宠着,可是却不愿意看着慕容宁这样为自己忙碌,仰头笑道。 慕容宁怔住了一下,竟觉得嗓子里噎的慌,轻轻地应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他觉得那里甜得叫自己想要打滚儿,还想露出自己的肚皮叫心上人给摸摸。 只是这么干有种更猥琐的样子,虽然安王殿下的肚皮美丽得毫无瑕疵,然而想到心上人雪白的小手温柔地探上去轻轻地抚摸…… 哎呦…… 讨厌还有这么多人在呢! 目光波光潋滟地坐在了明秀的身边,慕容宁觉得自己腿又软了,颤巍巍端着明秀给自己的茶,喝一口歪头看一眼明秀傻笑一声,再喝一口,又看一眼,继续傻笑。 太子叫这弟弟给恶心坏了,只是到底是温润的人,笑吟吟地看着,目光依旧落在唐王的身上。 唐王正看着唐王妃的侧脸,什么都不说。 他垂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妻子的手,想要去握住,却没有勇气。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从来没有主动牵过唐王妃的手。 这个强悍的女人,总是凶巴巴地把手塞进不耐烦的自己的手里,叫他给握住。 如今,她不伸手过来,他竟然不敢碰了。 无所畏惧,在前朝血雨腥风的唐王,竟然不敢碰自己妻子的手了。 「这世上,不会再有合我心意的女子,王府也不会再进人。」唐王沉默了一会儿,手指动了动,却还是没有动,低声说道,「王府的侧妃,我已经预备修个大院子把她们与咱们隔开。以后荣华富贵不少她们一丝半毫,也不会叫人怠慢,只是我也不会再见她们。」他说到这里,已经是最大的退让,也代表自己再也不会碰别的女人了,这本是唐王妃从前最在意的事儿,然而此时,唐王妃却并不在乎。 她淡淡地应了,与方才看见桌上点心的表情并没有半点儿分别。 唐王一怒,觉得她不知好歹,然而心里却不由生出更大的恐惧。 他本以为她会欢天喜地地对他笑,可是如今,却没有一点在意。 她不在乎他了,一点儿都不。 她甚至不想看见他。 脸都微微青白,唐王突然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想到她方才说要远游,十年八年都不回来,觉得喉头发堵。 这是要离开他的意思?!连与他住在一个王府都不愿意,所以要远走,再也不见? 他从前做了什么,伤了她的心?他一直觉得她是个麻烦,是个讨厌鬼,可是为什么心里这么难受? 他更喜欢的,是她霸着自己的凶巴巴的样子,是有力气往他脸上挠的鲜活样子。 可是如今却都不肯了。 「阿玉。」唐王顿了顿,轻声唤了唐王妃一声。 这个是唐王妃的小名儿,大婚的时候她告诉他,说他可以没人的时候叫她小名亲近些,他觉得麻烦,从来都没有唤过,可是此时却旧事都在脑海里翻滚。 「嫂子这儿没意思,我先走了。」唐王妃不愿看见唐王这副回头是岸的样子,早干什么去了呢?甩了甩自己的袖子便与太子妃笑嘻嘻地说道,「我还想回娘家去见见母亲,您不知道,我母亲最近因节气更迭缘故,因此竟病了,我带着复儿去瞧瞧。」她唤了儿子抱在怀里,见儿子探头去看自己的父亲,知道这孩子素来孺慕父亲的,也不愿叫父子之情断了,便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夫妻是夫妻,父子是父子,她不会拦着叫儿子不亲近唐王。 「儿子陪母亲去看望外祖母,父王去么?」慕容复仰头与唐王问道。 唐王的目光闪烁,看了唐王妃一眼。 唐王妃娇艳的脸上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只是到底是儿子说话,因此没有出声,脸上的表情却疏远,显然是希望唐王殿下「知进退」。 知道点儿事儿的,就得明白道理,这时候说句不去,大家脸上都好看。 此番回娘家去,唐王妃一则确实是因母亲病了,另一则,却是想要在娘家住几天,少看唐王的那张脸。 慕容宁正喝了茶心满意足,听见了这个,见唐王沉默,急忙与唐王妃笑道,「我叫个太医与嫂子一起去瞧瞧。」 这个倒是应该的,唐王妃感激地看了慕容宁一眼,笑道,「多谢你。」 「父王?」慕容复又唤了一声。 「父王自然去。」顶着唐王妃不好看的脸色,唐王想到弟弟就是不要脸,不管是拒绝还是冷言冷语,就是没脸没皮地跟着方才得到了佳人的芳心,顿时就觉得找着了榜样,也不多说的,低头就抱了儿子起来稳稳地与唐王妃说道,「我抱着复儿去,你不必累着。」见唐王妃冷笑一声随他去,显然不将他放在眼里,唐王抿了抿嘴角,回头看了看无辜秀美的弟弟,微微与太子颔首,跟着唐王妃走了。 「二哥为何看我?」慕容宁觉得二哥的眼神好怪。 太子知道个屁!只是微笑道,「想来是想要与你说话。」 唐王连妾室都疏远了,然而唐王妃却依旧冷漠,显然是这么多年最后的容忍都没了,因此再也不肯转圜,这虽然与太子无关,然而太子看得心里却咯噔一声。 他下意识地握住了太子妃的手,转头,就见太子妃对自己温柔一笑,那颗心方才慢慢地放下来。 他不是弟弟,也不会落到弟弟那个地步,从此夫妻之情断绝……的吧? 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些不确定。 太子妃只觉得自己的手被越握越紧,却没有多说什么,柔顺地叫太子握着自己的手。 「我看着二哥,有些可怜他。」从前唐王与唐王妃好起来的时候,正是安王最苦逼的时候,常常羡慕唐王有唐王妃那样在意深爱,如今慕容宁得了明秀,唐王却夫妻冷淡起来,这简直就是风水轮流转的意思,也叫慕容宁可怜唐王,就与明秀小声儿说道,「从前我最羡慕二哥的了,可是现在……」 他那时候伤心了总是在兄长面前哭,叫兄长安慰,如今唐王自己落到这个地步,他也想安慰兄长。 顺便告诉他哥点儿心得。 讨好不是这么简单的活儿来的,得不要脸,得有恒心有毅力,得…… 「你呀,只担心别人么?」明秀便笑问道。 「我有了你,什么都不缺了,自然没有好担心的。」慕容宁嘿嘿地笑着说道。 第四十五章 这个明秀倒是挺爱听的,闻言微微点头,又见东宫的气氛十分是诡异得不行,这太子三兄弟都有点儿脸色不同,就觉得自己坐不下去了。 「我本是想请你来乐呵乐呵,谁知道匆匆就要走了。」明秀这真是略坐一坐就要走的意思,才说告辞,太子妃就有些舍不得了,拉着明秀的手殷殷地说道,「你日后若闲了,就常来瞧瞧我,不然,我在这东宫也寂寞。」她如今能说上话儿的没有几个了,整日里忙碌心累得不行,自然愿意与亲近的人说说笑笑,见明秀点头应了,慕容宁也起身要跟着一起走,太子妃心里就叹了一声。 这两个这么好,也不知道唐王妃处,还会不会转圜。 世人总是劝合不劝离的。 明秀见她的表情就知道些,却装作不知道,与慕容宁一同出了东宫,这才觉得压抑的气氛变得轻松了起来。 「东宫侧妃生事,二哥夫妻离心,这都是因女子之故,当引以为戒。」慕容宁死皮赖脸不肯骑马,非要与明秀同车,见明秀一脸随自己去的样子,就眉开眼笑地爬上车坐在明秀的身边,伸出一条修长的长腿来挤兑玉惠与鹦哥儿不叫坐在自家心上人的身边,气得鹦哥儿摔了帘子就与玉惠坐到车外去了,这才觉得自己胜利了,与无奈地看着自己的明秀很有感触地说道,「我就说,一个锅就配一个盖儿!」 说完,他一瞥一瞥地往明秀的脸上看。 那什么,丫头什么的,都得离他心上人远点儿! 他就嫉妒了,怎么着? 告状啊! 明秀已经彻底无语了。 对上了这么一个得寸进尺的家伙,郡主大人应该怎么办呢? 她素来伶俐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儿了。 「你醋了不成?」许久之后明秀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了,见慕容宁飞快地点头,一点儿都没有不好意思,便叹道,「难为她们还给你说过好话儿。」特别是鹦哥儿,对慕容宁还印象挺好的,没有想到这竟是个过河拆桥的。 「好话?」 「说你不容易,叫我好好儿待你,别辜负了你。」明秀温声说道,见慕容宁仿佛挺美,想要笑却憋不住哼哼唧唧地歪在自己的身边,这才摸着他的头发柔声说道,「她们是我亲近的人,只是却与你的亲近不同。」 她顿了顿便笑着说道,「你的亲近,是一生一世。她们的,或许说起来,算是亲情。」她是拿这两个丫头做亲人的,与慕容宁的却并不一样。她没有想过要将慕容宁当做那种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夫妻。 她想将他当做一个自己喜欢的男子。 这些话说出来,安王殿下美得已经冒泡儿了,扭着自己柔软的身子就往明秀的身上拱。 只是慕容明一个矮包子做这个行为挺萌的,慕容宁做就不大叫郡主能忍了,抵住了这家伙的头,迎着他含泪欲滴的眼神,荣华郡主微笑表示拒绝。 别以为郡主傻,占便宜她还是能看出来的。 这是回府呢,若是叫她爹看见……只怕明年的今天,就可以去给安王殿下上香了。 只是如此慕容宁也十分满足,又觉得两个丫头来的,倒自己小心眼儿,想了想,便与明秀笑嘻嘻地说道,「是我怠慢了表妹的丫头,不然,回头我叫人拿些银子来给她们,就当我赔礼了?」虽然赏首饰料子也行,只是慕容宁却不愿自己手里的这些东西给别的女人,明秀身边的丫头也不行,还是给银子事儿少,见明秀微微颔首,这才笑着说道,「就每人,五千两。」 「你这是给压箱钱呢!」明秀骇笑道。 五千两很不少了,一般的官宦家小姐出嫁的嫁妆也就五千两罢了,慕容宁这可是大手笔。 「她们要嫁人了么?!」听说压箱钱,慕容宁眼睛顿时就亮了。 「玉惠已经有了人家,只因不放心我方才没有出去。至于鹦哥儿,我心里也已经有些打算。」知道慕容宁这是又醋了,明秀只是笑笑。 「她们倒是忠心。」 虽然嘴上这样说着有些酸,然而慕容宁却知道这两个丫头的忠心的。 上辈子他最落魄的时候,兵败退守孤城,明秀不忍王府中下人与他们一同陪葬,因此遣散王府,开启了王府的大库将银子与值钱的物件儿都分给了这些下人,一时间树倒猢狲散,煊煊赫赫的荣王府从此就这样散去了,都没有了。那时还一个头一个头磕在地上,求着要跟着主子的下人,也只有寥寥的几个罢了。慕容宁身边有吉祥和几个长随,明秀的身边,就有玉惠与鹦哥儿。 明秀抹了脖子,这两个也一头碰死在城头,没有等沈国公冲开城门带她们回家去。 他知道上辈子的经历,所以待这两个丫头也十分不同,虽然口口声声是在嫉妒,可是也是因亲近,方才有这样的话。 给她们许多的银子,也是因她们是忠心的人。 「你是个好人儿,都给了这么多的银子,想来,我也是要一同给了的。」明秀不缺钱,自然希望玉惠与鹦哥儿过得更好,便笑着说道。 这些慕容宁不管,嘿嘿地笑了。 这一路过得就十分快活,虽然玉惠与鹦哥儿听见里头的笑声都十分欢喜,然而一回国公府,这两个丫头脸上的笑容就都落下来了。 国公府门口,三老爷正踢踢踏踏地往里走,见了明秀的车,还有车上两个极美貌俏丽的丫头,三老爷吸溜了一口口水,拿眼睛在鹦哥儿的身上转了一圈儿。 玉惠温柔沉静,看起来没有什么风情,鹦哥儿却瞧着泼辣,叫三老爷说,这样儿的女人才有味儿。 「三叔。」见鹦哥儿竟然气哼哼地钻进了自己的车,明秀心中微微一动,却还是拉了她进来往外一看,就看见了三老爷。 「三丫头。」三老爷打心眼儿里记着这侄女儿面不改色差点儿打碎了沈明珠的下半身呢,看见她就仿佛看见了满地的血,竟不敢太慢急忙上前笑道,「这是出去了?」他可不敢看明秀身边的丫头了,唯恐叫这侄女儿给打了,见明秀含笑点头,他顿了顿方才笑眯眯地说道,「是你四妹妹的亲事,我来与大哥道喜。」 他本不愿意来,正陪着自己的心肝儿喝酒呢,谁知道三太太遣人逼着他,也就罢了。 到底是沈明珠的喜事儿,况还嫁的是闵王世子,三老爷也想在自家大哥面前显摆显摆。 「怎么不进去?」明秀便笑问道。 「正要进去。」三老爷咳了一声方才说道。 三太太要与他一同过来,只是他住在外头,从来不在家中,这次是相约一同前来,在外头等着三太太。 明秀也就是笑了笑,叫人招呼三老爷不许怠慢,自己就往府里去了。 待收拾好了浑身的衣裳,换了家常轻便的,她方才与等在外头的慕容宁一同往上房去。才进门就听见了三太太张狂的笑声,打眼儿一见,就见一个满脸脂粉厚重,胭脂通红的女子正掩着嘴角得意地笑着,挥着手很有挥斥方遒的意思。 见这正是三太太,明秀只觉得这位三婶如今越发地打扮得不能看了,又见她身上穿着金碧辉煌,镶嵌孔雀毛儿的蜀锦衣裳,头上恨不能插八十根簪子金光灿烂,就觉得眼睛疼。 三太太也在得意。 谁有她的造化呢?亲闺女做了闵王世子妃,日后就是闵王妃,那风光,也与嫁给荣王差不多了。 第四十六章 沈明秀再能,也就是嫁给一个安王,与她的闺女又有什么不同呢? 弹了弹身上好女婿给自己的蜀锦料子,三太太斜眼看了一眼恭顺公主,见她依旧娇嫩得如同花骨朵儿似的,显然是被滋润得很好,目中就露出了嫉妒。 她也是个女人,自然看得出来恭顺公主脸色这么好,是因为什么。 想到三老爷早就不见自己了,三太太再想到沈国公,心里越发跟火烧似的。 她心里正不得劲儿呢,见了外头明秀与慕容宁并肩而来没有半分遮掩,心中冷笑一声,只觉得这丫头也就是个面上规矩的,还不是与皇子同进同出,微微一顿,这才与上头漫不经心的恭顺公主说道,「好叫公主知道,明珠这有了好前程,自然是得叫沈家都开心开心!」她笑着摸摸自己的衣裳方才得意地说道,「敬儿是个极孝顺的孩子,这亲事还早儿呢,首饰料子的都已经过来了,说叫明珠别委屈了自己个儿呢!」 「是么。」恭顺公主更知道闵王妃的态度,冷笑了一声。 闵王妃把王府库中老旧已经不鲜亮的首饰与布料都收拾出来充作给沈明珠的聘礼,这事儿瞒不过恭顺公主去。 若是三太太知道这些,只怕就不敢在她的面前炫耀了。 三太太却以为恭顺公主这是在嫉妒,哼了一声,这才继续笑道,「能嫁入王府,这得是多大的体面!」她顿了顿,这才哀怨地说道,「可惜了的,我家家里穷,也置办不出什么好儿的嫁妆,也没有多少的银子,这不是给明珠,给沈家一门抹黑么?」 「今儿往东宫去,累了吧?」恭顺公主都不理睬她的,只与明秀笑问道。 「还好,不过是坐着说笑罢了。」明秀与慕容宁坐在恭顺公主的身边方才笑道,「太子妃瞧着精神不错,还与唐王妃说了些话。」 这母女说话竟半点儿没有将三太太放在眼里,三太太心中暗恨,却挤出了笑容说道,「太子妃自然是尊贵的,只是咱们家明珠,日后也是王府女主子,也不差什么。」她笑着与恭顺公主再接再厉地说道,「从前大哥不是说要给几个孩子嫁娶银子?只是到底身份不同,贵重也不同,她们也比不得明珠,我想着,明珠这是给家中争光,是不是……」她覰了明秀一眼方才笑道,「是不是明珠的嫁妆,大哥公主,给咱们多预备些?」 「那又不是你大哥的闺女,做什么叫咱们给预备。」恭顺公主便含笑说道。 「公主这话……」这仿佛看破了自己的心似的,三太太心中一抖,强笑道。 「既然分了家,那自家闺女自家管,除了公中的嫁娶银子,你若觉得四丫头嫁妆减薄,卖田卖地的,且随意去,难道还想别人家给你兜着?」恭顺公主最不耐烦这些了,况如今她还算喜欢慕容宁,自然不愿意叫慕容宁知道沈明珠这亲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不然再喜欢明秀,若是在心中生出鄙夷怎么办,便板着手指头淡淡地说道,「你与三弟没有钱,莫非还是本宫的缘故不成?」 「公主这是不愿意?!」三太太脸顿时就变了。 「我当然不愿意。」恭顺公主冷淡地说道,「分家时咱们也没有刻薄你,分了多少东西你心里有数儿,如今在我这儿装什么穷!你只把这话传出去叫人评评理,有没有你这样无耻的道理?」她微微一顿,方才慢慢地说道,「府里银子少,你自己莫非没有嫁妆,你的嫁妆给你家四丫头也不少了,每每上门就哭穷,我倒是不知道这人竟然还能无耻到这个地步!」 她既然断然拒绝,又说出这么多的话,三太太正要发火,冷不丁就看见沈国公与赔笑不知得了什么好处的三老爷一起进来了,眼珠子一转便掩面哭道,「嫂子这是见不得明珠好,见死不救么?!」 沈国公却半点儿不看她,走到恭顺公主身边方才与明秀问道,「累不累?」 他也没有把三太太放在眼里。 三太太哭到一半儿,心里酸涩得不行,却见三老爷眉开眼笑,见她哭了,上前就给了她一个耳光! 「大哥面前,你哭什么丧呢!」三老爷在捂着脸不敢置信的三太太诧异的目光里凶狠地呵斥道。 沈国公目光落在三太太肿起来的脸上一瞬,微微颔首,这才与转头搓手赔笑的三老爷慢慢地说道,「那五千两银子,就给你平日花销置办四丫头的嫁妆,」他敛目,有些讥讽地说道,「到底是姨母养出的丫头,看在姨母,总要多给些。」 当然,给了三老爷还会不会吐出来给沈明珠当嫁妆国公爷就不得而知了,只这五千两换了这么一个大耳瓜子,国公爷就觉得很值得了。 五千两,叫这夫妻俩慢慢儿打去,也挺划算。 三太太听到沈国公多给了银子眼中一亮,然而听见这银子给了三老爷,顿时脸就青了。 「表哥!」 「出去吧,」沈国公如今越发不爱与三房说话,也懒得纠正三太太这称呼,见三太太还不甘不愿的,便微微皱眉与三老爷说道,「自己的妻子,好好管束。」 「是!」三老爷就跟得了圣旨似的,趾高气昂地看着三太太,冷笑道,「日后,你再敢在我面前没有规矩,看我不抽你的脸!」 自己竟然嫁给了这样一个没心肝儿的王八蛋,在别人面前一点儿体面都不给自己,三太太眼珠子都红了,恨不能哭出来,然而看着三老爷高高扬起的巴掌,又怕了。 她从前,怎么竟然嫁给了这么恶心的人?又怎么叫这样恶心的人,给压得一辈子翻不了身。 看着正垂头给恭顺公主倒茶的沈国公,再看看三老爷,三太太只觉得喉头一甜,然而心中一个激灵,急忙将那口血给默默的吞了下去。 她如今是闵王世子的岳母,日子会越过越好,到时候,就算没有三老爷,她也不会在任何人面前折腰! 她一定比恭顺公主过得好,至少,她闺女还没有被退过亲呢! 想到这个,三太太觉得恭顺公主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心里就存了鄙夷,虽然不敢与三老爷在这里撕扯,不过却还是带着几分怨恨。 明秀也看见了,见三太太这么一脸憋屈还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的样子,觉得挺有意思的。 沈明珠嫁到闵王府去还不一定过什么日子呢,她不知焦心,做什么美梦呢! 真以为闵王妃念了几句佛,就是菩萨了? 三太太却不管这些,缓了缓自己的心,这才冷笑说道,「明珠的亲事,这是最要紧的,满京都再难有这样尊贵的好亲,若不风风光光的,丢的可不是我的人!」 她才说到这里,却见外头国公府的下人领着一个满脸煞白的丫头进来。 见那个后头的是自家的丫头,三太太不知怎么就生出了一丝不详来。 「怎么了?!」她急忙问道。 「太太!」那丫头是三太太身边儿的丫头,顿时就哭着扑到她的面前叫道,「可不好了,世子来了,说,说要纳了表姑娘!」 三太太一怔,之后脸色一白,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三太太这一口血喷出来,就知道自己不好了。 若是用武侠的话说,就是元气大伤。 第四十七章 这是眼下她也顾不得这个了,只是抓着那个哭哭啼啼的丫头尖声问道,「你说什么?!你是不是说错了?!」 怎么可能呢? 慕容敬,那是把她家明珠当珍宝的呀,怎么会上门来说要娶一个方芷兰?! 况,方芷兰病歪歪的,这也没有见过慕容敬的呀! 那丫头仿佛还有话说,只是看着陡然精神起来了的恭顺公主,与扶着妻子恐她兴奋过头跌了的沈国公,动了动嘴角不敢说别的叫人看笑话回头被三太太责骂,只是哭起来。 「芷兰?」三老爷也竖着耳朵听着呢,听见是太夫人身边的丫头,虽然也觉得有些不乐意,不过肥水不流外人田,闵王世子不是没有退亲么,不过是又看中了另一个罢了,便不在意地说道,「母亲身边的丫头素来都是好的,既然世子喜欢,就纳了去如何?左右还省了一副嫁妆。」做妾还要个屁的嫁妆! 他想到沈明珠从来对他都很不恭敬,还时有轻视,就知道自己日后的死活只怕这闺女是不大在意的了,又想到方芷兰还对自己挺恭敬的,也有心叫方芷兰过去,也算有个人在慕容敬面前给自己说话。 虽然慕容敬是女婿,不过是闵王世子,到底是宗室,以后三老爷总有能用上的地方。 就算用不上,以后在京里喊一声「我女婿是闵王!」。那得多有面儿不是? 「你这是什么话?!」见他没心没肺竟然还想叫方芷兰嫁过去,三太太恨不能一刀捅死三老爷。 在这之前,她更想捅死狐狸精! 贱人,她待她这样好,怎么敢觊觎明珠的夫君! 白眼狼! 眼睛都恨得红了,三太太哪里还有方才的快活呢,也记不得想当初怀着坏心眼儿想把方芷兰嫁给好色的老头子了,捂住了胸口恐再吐出一口血来,指着三老爷骂道,「明珠的死活,你都不顾了么?!」 「四丫头她还是嫡妻不是?」三老爷就与那丫头问道。 那丫头迟疑了一下,抿了抿嘴角方才在三太太目眦欲裂之中小声儿说道,「表姑娘说不敢与姑娘比肩,只想留在世子身边做个小猫小狗儿就好了。」 方芷兰跪在气得脸色发白的沈明珠面前哭的时候,她们可都看着呢,听着这位柔弱多病的表姑娘嘤嘤地说着自己对闵王世子的爱慕,还有那满腔的心意,还说了许多的话,只说自己愿意没名没分服侍未来的世子夫妻,当个奴婢就行,就求四姑娘开恩成全了自己的一片心。 慕容宁听到这儿,看着三太太难看的脸,就笑了。 这表姑娘也真是满痴心的,当年想给慕容南做妾,如今,就要给慕容敬当小猫小狗儿了。 不过想到方芷兰恶心明秀时的光景,安王殿下也觉得这真是风水轮流转,活该沈明珠叫人恶心一把。 况还有更恶心的在后头呢,安王殿下懒得告诉三太太。 他在三老爷府里放了人,本是防备沈明珠那张狗嘴什么时候说明秀的恶言罢了,没想到方芷兰挺给力,还给了他一个惊喜。 明秀一歪头就看见慕容宁脸上犯坏的笑了,知道他只怕知道这其中内情的,却不觉得厌恶,只觉得这人为了自己,只怕做了不知多少。 她相信他,不管做了什么都是为了她。 三太太却没有看见慕容宁的表情,显然就想扒了方芷兰的狐狸皮,竟都不告辞的,大步走了。 看她气势汹汹的样子明秀就知道只怕不能善了,微微皱眉。 若此时闹大发了,娥皇女英姐妹相争的并不是好话。她也就罢了,看安王叫自己迷得五迷三道,名声再坏想必不会退亲,然而明真的婚事,只恐生出波折。 曾养在一个府里的姐妹都是这样的性情,谁会相信明真无辜单纯呢? 因心里生出这样的担忧,她的眉眼间就露出了一些。 「表妹别担心。」慕容宁一看明秀的样子就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了,知道她这是为姐妹担心,就心疼了一下,按住了她的手温柔地说道,「六姑娘的事儿,我也记在心里呢,你且看着就是。」他见明秀诧异地看着自己,便笑眯眯地说道,「大堂姐的亲事不是我做的媒?是不是夫妻和睦?什么名声都不打紧,只要我出马一回,定能给你一个好妹夫的。」他心里已经在想有没有谁合适明真了。 「你平日里忙碌前朝,就不要挂心这些了。」明秀温声道,「是我想多了。咱们早就分家,况凭着国公府的声势,只有咱们不乐意别人的,没有别人不乐意咱们的。」 「阿秀这话说得对。」恭顺公主便指着慕容宁笑道,「方才我见你贼眉鼠眼的,可是还有什么内情?」 沈国公只是嘴角一挑,却没有多说什么,看着慕容宁在恭顺公主面前献宝。 三房那点儿狗屁倒灶的破事儿,其实他也知道。 在三老爷府里放了人防备着的,并不只是安王一个。 「姑母都这样说了,我不与您说点儿有趣儿的,只怕下一回您……」 「这人好啰嗦!」恭顺公主就与沈国公咬耳朵。 只是这咬耳朵声音不小,明秀听得噗嗤一声儿。 慕容宁厚脸皮就当没听见,把自己的忠心表完了,这才与恭顺公主笑嘻嘻地说道,「阿敬就要当爹,我自然是欢喜的不是?」见恭顺公主一怔,之后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了然,显然是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隘,慕容宁这才慢悠悠地说道,「说出这个,我都担心脏了姑母与表妹的耳朵。方芷兰那丫头是个了不得的,这都有了阿敬的骨肉了。我想着,只怕这一回沈四姑娘不想叫她进门都是不成的了。」 「有孕。」恭顺公主闭了闭眼,皱起了眉头。 若但是姐妹共夫也就罢了,然而还有这未婚有孕,真传出去就是麻烦事儿。 「不必担心。」沈国公安抚地摸着她的头发轻声说道,「都分家已久,这些,落不到咱们身上。」就算没分家,这样的流言谁敢议论在沈国公的身上呢?从皇帝的脾气越发地怪异,更倚重沈国公开始,这京里就是沈国公很能压住的了,寻常人家上杆子巴结走来不及,还敢说坏话儿得罪沈国公?只怕回头就得叫沈国公带着人给宰了。不说别的,如今倒霉落魄的淮阳侯府就是个例子了。 沈国公一说这话,恭顺公主也就信任地点头。 「她有孕时间也不短了,我早就知道,就等着看笑话。」慕容宁微微露出了食人花儿的样子了,转头与明秀笑道,见她含笑看着自己,想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顿时脸一白。 得意忘形,他好像暴露了不得了的东西! 「那个什么……人家,人家就是,就是不忍叫一个小生命叫人害了去……」他柔弱地扭着衣角,心虚地看着面前的表妹。 「你做的不错,我也喜欢看她的笑话。」明秀早就知道他憋得够呛,见他终于暴露,便笑眯眯地安抚道。 真以为她不知道他在外头干了什么?她爹早就都告诉她了! 「真的么?」小白花儿的眼睛里全都是晶莹的泪水。 「以后都这么干。回头与我说说,叫我也开心一下。」荣华郡主其实也是个坏心眼儿的人。 安王殿下含泪看了一会儿心上人,见她竟然是真的挺喜欢自己干坏事儿,脸顿时就亮了! 第四十八章 他本就是世所罕见的美貌青年,因神采奕奕,竟叫人不能直视。 「呸!」恭顺公主嫉妒死了,咬着沈国公的脖子气得直哼哼。 只是再生气,八卦的心还是占了上风,恭顺公主微微一顿便与慕容宁急切地问道,「她到底是怎么,怎么与……」 「四姑娘与阿敬夜半私会,她也没闲着。」慕容宁对内情知道得可清楚,只怕比别人都清楚,见恭顺公主一怔,他便笑眯眯地说道,「夜半前半段儿阿敬这私会得累了与沈明珠分开各回各家,只是姑母知道,这一累了,还是歇着舒坦不是?左右都是一个院子的,阿敬这后半夜,就歇在表姑娘的屋里了。」见恭顺公主听得嘴都抽起来了,慕容宁早就恶心得不行了,这才转头与明秀叹气道,「沈明珠还没有拔了这头筹呢。」 因要吊着慕容敬,沈明珠都没有叫他得手,没有想到叫方芷兰截胡得了好处去。 「说起她家里头这点子事儿,我都觉得恶心!」恭顺公主一听这个,顿时就很不喜欢了。 「那何必说她呢?」明秀便不在意地说道,「日子是好是坏,都是她自己选的。」她敛目沉思了片刻,想到若是自己叫人跪在面前要共侍一夫会如何,便叹了一声。 听了慕容宁这寥寥数语,她就听出来方芷兰不是个省油的灯,从前,还真是小看了她。 这样的女子不是寻常人能招架的,况慕容敬能干出前头与沈明珠海誓山盟,后脚就没有心理压力去睡方芷兰这么恶心的事儿,看着就知道不是良人,也不是个规矩人。 这么两个玩意儿,若她是沈明珠走到这一步,就索性退亲才叫省心。 不然日后,只怕这日子要更难过的。 只是想必沈明珠舍不得慕容敬这场富贵尊荣,如今也不知是个什么章程。 她也想起来了,那日与罗遥看见三房的下人去买安胎药,只怕是与方芷兰脱不了关系。 心里想着这个,明秀便掩住心事,只与父亲母亲说笑。 沈国公也没有把沈明珠当回事儿,况沈明珠最近干出来的更匪夷所思的事儿沈国公都知道,自然不会将这些放在心上。 国公府没有将此事挂心,然而三老爷府上已经是风雷俱动! 三太太拼命地拉着三老爷回了府中的时候,这家里已经乱了套了的。 沈明珠哪里有平日里的娇艳欲滴,此时满脸狰狞手里抓着不知哪里提来的棍子,叫人拉着叫骂。 她的对面,穿了一身儿素衣,面上不着脂粉越发羸弱苍白,如同风中小花儿一样的方芷兰,颤巍巍地跪着歪在地上哭着。 「我不敢与表妹争什么,只是情之所至,我,我是无心的呀!」方芷兰知道沈明珠这是恨毒了她了,只是她如今有恃无恐,乃是这一胎坐稳了才在沈明珠面前发难的,况还有慕容敬此时顶在前头,沈明珠祸害不了她,越发地柔弱地哭着说道,「表妹喜欢世子,就应该知道世子是多么叫人仰慕的人。我,我只是喜欢得心里疼了,情不自禁才做出了叫表妹伤心之事,对不住表妹,表妹……」 「你这个贱人!」听不下去这些,沈明珠叫慕容敬的下人拉着动弹不得,声嘶力竭地骂道。 方芷兰只是哭泣起来,越发无助。 慕容敬已经张着手在一旁呆了许久了,见沈明珠咄咄逼人,方才对她的那点心虚与愧疚都慢慢地没了。 他上前抱住了还怀着自己骨肉的方芷兰,见她抱着自己如同抱住了自己的命,越发为这个身世坎坷的女孩儿感到怜惜,仰头便与沈明珠叹道,「她到底是你的姐妹,你怎么能这样冷酷地待她?她一心都觉得对不起你,一直在退让委屈,你怎么能看不见她的辛苦,这样狠心呢?」他是真的很怜惜这样身若浮萍的女孩儿,便叹息道,「明珠,你也与从前不同了。」 「什么?!」沈明珠眼眶通红地看着面前的人纠缠在一起。 「当年你是何等良善?」他屋里的通房有了身孕被闵王妃逼迫,她为之落泪,为他出主意救她一命,那时急公好义的好人儿,怎么连自己的姐妹都容不下了呢? 沈明珠冷不丁看到慕容敬失望的眼神,心里咯噔一声,又听见他这话,就回想到了从前。 她那时以为自己嫁定了荣王,自然他有多少的妾与庶子都无所谓,左右祸害的不是她,而是慕容敬的正妻,自然是愿意在慕容敬面前版好人的。 可是如今她要嫁给慕容敬,怎么可能能没心没肺叫他疼爱别的女人! 「你!」沈明珠想说些什么,却觉得心里绞痛,眼前发黑,疼得厉害。 因为她突然想到,她就要嫁给慕容敬,就要面对他当年的那些「可怜」的妾室,还要面对她做好人给留下的孽种! 她当年做下的自鸣得意的一切,竟然害了她自己。 怨得不闵王妃看向自己的眼神那样古怪。 然而如今她已经骑虎难下,况她到底是正妻,那些妾与庶子,以后慢慢儿来就是。 心里想着这些,沈明珠眼睛却还是红了。 她虽然心里更喜欢荣王,可是却也不是没有将慕容敬半点儿都不放在心上的呀,可是为什么,他口口声声说喜欢她,回头去宠爱了方芷兰呢? 「你想要如何?」沈明珠咬紧了牙关,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气问道。 「芷兰有孕,等不得了。」慕容敬心里已经觉得沈明珠有些变了,不再是从前善解人意的那个善良的姑娘,只是到底是他爱慕的人,顿了顿便轻声说道,「我先接她进门,叫她好好儿的养胎。」 沈明珠一呆,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竟起不来了。 到了这个份儿上,沈明珠再不愿意,也得叫方芷兰进门。 除非她一耳光抽在慕容敬的脸上,唾一口,骂他,「贱人!姑奶奶不侍候了!」 如此退亲,也就罢了。只要不想退亲,沈明珠只能捏着鼻子强颜欢笑,为自家姐妹同喜快活。 因为她已经看出来了,慕容敬看她的眼神,有些陌生与失望,仿佛在重新审视她一样。 善解人意,良善为人着想,那不是真正的沈明珠,可是慕容敬喜欢的那个沈明珠,却就是这么个性情。 性情不一样儿,他或许也就不喜欢了。 想明白了的沈明珠哪怕心里恨得流血,却再也不能如从前那样把这个唯一肯娶她的王府世子往外推了。 见事情圆满,皆大欢喜,三老爷还凑趣儿与慕容敬说笑了几句。 他本就是个风流的人,对女人说起来头头是道,也喜欢柔媚可怜类型的,竟与自家未来女婿有了些共同语言,一说起来那叫一个乐呵,之后恨不能秉烛夜谈了似的。说笑了一会儿,慕容敬拉着羞怯的仰慕地看着自己,仿佛没有自己就活不下去的方芷兰的手深情款款地叮嘱了一会儿,这才失望地看了跌坐在地脸色苍白的沈明珠一眼,拉着这新结交的好朋友三老爷走了。 三老爷也觉得该好好儿与女婿说道说道,拉着这女婿就往自家体贴可爱的外室家中去了。 三太太已经说不出话来,想要捶胸哭一哭,却哭不出来。 她心里更怨恨的是太夫人。 不是她非要将那败家的狐狸精给接进家门当祖宗一样养着护着,方芷兰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外心,夺了沈明珠的夫君! 第四十九章 不是太夫人将方芷兰养得这么柔媚风流,慕容敬怎么会守不住,竟与她有了首尾! 想要哭一声「我可怜的女儿!」,然而三太太却哭不出来,踉跄地走到了沈明珠的面前想要将女儿给扶起来,却见方芷兰婀娜地走过来,此时那肚子还看不出来,正是风情最好的时候,她叫慕容敬留下来服侍她的嬷嬷扶着,柔声对沈明珠伸手说道,「表妹心里别太难受了,你我姐妹情深,从前是什么情分,今后,还是什么情分。」她掩住了嘴角顿了顿,在沈明珠赤红的目光里柔声说道,「表妹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总不好这样恨着我,是么?」 「方姑娘心善呢。」那嬷嬷知道方芷兰眼下有孕,又是慕容敬心里的人,便讨好地说道。 至于未来主母,这位沈家姑娘……没看见拧不过世子么?想来也是个没用的。 沈明珠咬着牙指着她说道,「你对得起我?!」 「我都说了,咱们姐妹情深呢。」方芷兰看着三太太,第一次露出了些锋芒来柔声说道,「从前太太与平王妃这么说来的?我若是能嫁给南表哥,就与三表妹姐妹情深,以后有我帮衬,不比外头不知根底儿的女人强些?三表妹太厉害,我是怕了的,况我与四表妹最好了,一处吃一处睡的,自然舍不得分离,以后有我在四表妹身边,世子以前的那几个妾怎敢在表妹面前做耗呢?就是这个孩儿,」她摸着自己的小腹,抚了抚头上的一根花簪柔声道,「也是表妹的孩儿呢。」 她当然更喜欢平王世子慕容南,然而在这世上一遭总是要为自己打算的。 慕容敬好糊弄,身份与慕容南没有什么不同,她又何必苦苦恋着那冷心的人? 况沈明珠又不是真敢打死人的沈明秀,她半点儿都不害怕的。 「贱人!」沈明珠自负聪明从来不让人的,却没有想到竟然着了方芷兰的道儿! 「这话,表妹快快别说了,不然我担心起来乱嚷嚷几句,老太太又要不好了。」方芷兰咯咯地笑起来,哪里有方才无助可怜的模样儿呢。 不过那都是给慕容敬看的,男人不在,方芷兰是个多愁多病的身子,也不能总装相儿呀! 沈明珠听了这话,脸顿时就白了。 她听明白了,这是在威胁她,叫她闭嘴老实呆着。 太夫人吃了她偷偷儿买来的药如今看着大安实则内里耗干只怕死的更难看的内情,方芷兰是知道的。 「你从那时候就算计我了?原来你早就没安好心!」沈明珠的声音凄厉起来,有心掐死眼前的祸害,却叫慕容敬恐方芷兰在府中被伤害留下来的侍卫给隔开了,此时呼哧呼哧地看着方芷兰,就听这个柔弱得娇花一般,弱不禁风叫人看着怜惜的女子的笑声袅袅地传来,看她那张姣好的面容就如同鬼一样狰狞地说道,「所以表妹,日后不要叫人生气。我身子弱,若有个神志不清说出什么话来,大家都不开心。」 见沈明珠几乎没了神魂一样跌坐在地上,方芷兰又笑了两声,柔弱地扶着那毕恭毕敬的嬷嬷走了。 沈明珠叫她拿住了把柄又没有机会杀人灭口,已经浑身无力,捂住了脸去。 三太太看了闺女如此就知道这里头有事儿,待问了,沈明珠咬牙说了,顿时眼前一黑! 她闺女叫方芷兰算计了,连太夫人都着了道儿,如今生不如死! 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这苦水跟黄连似的,却只能叫三太太抱着沈明珠哭不能吐出来,叫人心里都发凉的。 沈明珠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一块小小的泥土,许久之后一歪头,呕出了一口血去,面如金纸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因她病了,病得昏昏沉沉很不好,沈家三房的府上就越发地死寂了起来,待慕容敬迫不及待地将方芷兰接走,都忘了来看她一眼,沈明珠人都傻了一样。 等明秀知道此事的时候,也忍不住在心里叹出一口气来。 沈明珠机关算尽,不知干了多少的恶事,然而如今叫人打出原形,也不知日后在闵王府这日子该怎么过。 「怎么过?」苏蔷今日来了,正与明秀一同喝茶说话,听了这个便冷笑道,「她那日敢挑唆大哥往母亲面前去非要娶她,就该知道这日子没法儿过!」闵王妃确实是叫儿子给逼得站不住脚儿因此松口容了她进门,可是一口气憋在心里怎么能过得去,都恨在心里呢。就算没有什么方芷兰,闵王妃都已经趁着这个时候塞了几个极美貌的丫头在慕容敬的屋里。 闵王妃这样无所顾忌,也没有打算给人脸面,沈明珠若是聪明点儿,就该知道这婆婆的心了。 「给了丫头?」闵王妃极和气的,从来都不是往儿子屋里塞妾的婆婆,苏蔷嫁入闵王府这么久,也没见闵王妃插手她房中事。 「也不是母亲特意给的,就是大哥从前就看中的。只是你知道母亲的性子的,体恤儿媳妇多些。因此大哥虽然中意,却一直不肯给他。」闵王妃一直还存着心想要给慕容敬寻一门好亲好姑娘的,因此就不愿意叫儿子屋里女人太多日后叫正经的儿媳妇儿吃苦头,虽然慕容敬与她求了好几回,闵王妃却一直不肯,急眼的时候还卖了几个儿子喜欢的丫头,就是为了叫儿子私心少打丫头的主意。 可是如今慕容敬要娶沈明珠,闵王妃也就看开了,儿子问自己要,随手就给了,倒叫慕容敬觉得不安,觉得母亲这是变得不认识了一样儿。 明秀听着苏蔷的话,想到那时闵王妃看慕容敬冷漠的眼神,抿了抿嘴角。 「那你呢?」她轻声问道。 「母亲待我可好了。」苏蔷过得极好,因从前在闺中的手帕交只明秀过得还好些,与她说这个不像是炫耀,因此她格外喜欢与明秀说这个,拉着她的手指着头上的一根簪子笑着说道,「母亲给的,还是母亲压箱底的嫁妆,便宜了我好些好东西。」这簪子通体都是羊脂白玉温润细腻,仿若凝脂一样看着就贵重,又在一头细细地雕着交错盛开的三朵儿玉兰花瓣,清新淡雅并不是凡品。 这样的一根簪子在外头说花钱也买不到是夸张了些,只是绝对贵重才是真的。 「王妃待你这么好,我都嫉妒了。」明秀便掩嘴笑道。 「你若把贵妃娘娘给你的那些如意送我,我也嫉妒你!」苏蔷便指着她笑道。 鹦哥儿笑眯眯地上来,给明秀苏蔷倒了一碗白白的汤水,透着奶香,自己下去了。 「这就是我家二爷说的奶茶么?」苏蔷端起来,见白玉杯子里头盛着奶水,闻一闻还带着清甜的茶香,便与明秀笑问道。 「表哥闲着无事鼓捣出来的,我尝着倒是香甜,回头你带些回去与王妃,就是我的孝心了。」明秀便笑道。 「原来在这儿与我炫耀呢。」苏蔷尝了一口,果然奶香怡人,又甜美又带茶水的香气,便赞了一声。 「比起你,我炫耀的火候儿还远远不如呢。」明秀又劝苏蔷吃了几块儿点心,都是新鲜样儿,苏蔷倒是几样都爱,便也叫鹦哥儿去给多包些带走,想到闵王妃待苏蔷慈爱,便轻声说道,「我瞧着王妃这是对世子袖手不管?还是……」她顿了顿,皱了皱眉方才低声说道,「这是咱们姐妹极好,我才与你说这些私密的话。我瞧着王妃待世子已无耐心,只怕是要……」 第五十章 「你想说母亲要废了他?」苏蔷便笑了。 「若我看得不错,十之七八。」明秀柔声道。 「你若不是与我好,只怕是不会说这个的。」苏蔷便笑了,握着明秀的手轻轻地说道,「我也与你说句肺腑之言。母亲,确实想废了他,只是不能是如今。」 闵王府真敢废长立幼,别管世子是不是有什么不好,只怕都得叫皇帝拿出来当个典型儿。 既然王府可以废长立幼,那么太子位,为何不行呢? 古往今来帝位有德者居之——当然荣王有什么徳大家没看出来,只是皇帝说有,那就真的有。 「世子可得潜心念佛,叫陛下长命百岁。」明秀便叹了一声。 她这样子倒是诙谐,苏蔷笑了一声方才好奇地问道,「我听说安王最近见天儿地往你府中来,恨不能睡在这儿,」见明秀嗔了她一句,她急忙告饶又笑道,「我家二爷还与我说呢,安王这与他一同在太子面前议事,时不时魂儿就飞了,还经常看着太子傻笑……」想到慕容轩与自己说起的太子的脸色,苏蔷就低头噗嗤了一声继续笑道,「太子都拿他没有办法的,只恨他不争气。」 「不争气?」 「叫你迷得五迷三道的,做兄长的高兴才怪。」苏蔷便指着一脸无辜的明秀笑道,「我家二爷都说,安王傻得很。」 「他与安王五十步笑百步罢了,竟然还有脸非议安王?!」明秀嘴巴顿时就毒辣了起来,决定讨厌嘲笑安王的闵王府二爷慕容轩。 早些年这二爷天天天不亮就提着热乎乎的点心守在冯国公府大门口给心上人送吃的,还点头哈腰服侍着未来老岳父往朝中去的丰功伟绩还历历在目呢,竟然就有脸嘲笑她家安王! 荣华郡主动了动嘴巴,觉得自己必须为慕容宁张目! 苏蔷听着明秀冷嘲热讽,笑得更欢实了,险些将手里的奶茶给扣在裙子上。 「你真是一点儿都不肯叫安王吃亏呀。」苏蔷笑了一会儿,揉着眼角无奈地笑道,「我家二爷若听见你的话,不得羞得没地儿躲?」她虽然这样说,然而目光却温柔了起来,显然是想到了慕容轩为了自己做出了多少的努力,此时便拍着自己的衣裙叹气道,「我如今只庆幸自己没有错过他。这一生,我有了他,就已经知足了。」 她性子其实并不好,还时有小性儿,可是慕容轩却一直都在包容她。 闵王妃也是一个好婆婆,比起别人,她真的幸福太多。 「这话叫你家二爷听见,不得美得睡不觉呀。」明秀冷笑连连地说道。 「你饶了他罢,他以后再也不敢了。」苏蔷都要叫明秀笑坏了,揉着自己的肚子笑道,「安王以后有了靠山,这再不担心叫人欺负了。」 这都是笑言,姐妹俩本就言笑无忌的,说笑了一会儿方才撇开了话儿,苏蔷看明秀抿嘴笑了一下,微微垂着的侧脸秀美贞静,不知怎么又笑了起来。 这姑娘吃了笑豆儿来的吧? 明秀无奈地看着她,等她笑完。 「你与安王好了,母亲可惜得不得了,还在我面前骂三哥没用呢。」苏蔷想到自己母亲冯国公夫人与自己抱怨时那遗憾的脸,还有自家三哥一脸要去上吊的苦逼表情就笑了起来,摸着眼睛与明秀笑道,「母亲骂三哥说白瞎长那么好看,一个姑娘都骗不回来……」见明秀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苏蔷咳了一声,眼角带笑地说道,「还说三哥活该娶不着媳妇儿。三哥光张了那张脸,脑子简直没法儿看。」 这么笑自家苦逼三哥真的好么? 荣华郡主觉得那传说的苏三的日子真是没法儿过了。 正说笑呢,明秀就听见外头传来了极快的脚步声,之后本该是去给苏蔷预备点心的鹦哥儿快步进来,望了望苏蔷,神色有些慌乱地急声道,「郡主!宫里旨意到了,是给郡主与安王殿下赐婚呢!」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明秀想到皇后说了要给自己赐婚,便笑道,「你还怯了不成?」 「不是皇后娘娘的懿旨!」鹦哥儿顿足道,「是陛下,陛下的旨!」 慕容宁跪在地上,默默地听着头上的动静。 他家人渣父皇哗啦啦地翻着折子,应该批了十个。其间冷笑三声骂了一次喝了两回茶,吃了一块儿点心,闻着味儿,应该是枣泥馅儿的。 因为不敢抬头,慕容宁就垂着头想着自己的心事,顺便猜一猜这人渣又想出什么幺蛾子了。 别怪安王殿下警惕,就说这辈子从年幼失宠,年年都挨这人渣耳光呵斥无视之后,还能一心仰慕当这人渣亲爹的看,那不是皇子,是贱人! 眯着眼睛想了想,慕容宁目光闪烁,继续竖着耳朵听着头上的动静。 片刻之后,动静没了,御书房里静静的。 慕容宁就感到一道带着几分打量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虽然还是没有动,可是一双手却在身子两旁握紧了。 许久之后,就在慕容宁忍不住想要抬头的时候,就听到头上传来一声淡淡的哼笑,懒洋洋的声音吩咐道,「起来吧。」 他抬头起身,就见穿着一身儿寻常衣裳的皇帝正眯着眼审视地看着他,目中带着叫他奇怪的光芒。 「父皇。」慕容宁微微弯了腰,貌似恭敬地说道。 「这么多年朕都没有好好儿看过你,没有想到你都这么大了。」听听,这是人话么,皇帝能说得这样坦然,也蛮强大的。 再不把儿子当回事儿,漠视成这样还不顾儿子感受地说出来,这是被记恨的节奏啊。 慕容宁却并不在意,更重的话他都受过。 荣王在皇帝面前哭着告状的时候,也是这人劈头就给了他一个大耳瓜子,骂他「逆子」叫他跪到宫门处少说也得两个时辰,不是安王殿下身子骨好,腿都跪废了。另有如今脸上还隐隐能看见伤呢,这眼下一两句话不是东西的话,真不叫慕容宁放在眼里。 「坐,咱们父子唠唠家常。」皇帝这一回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叫慕容宁坐在自己的下手,叫人上了精致的点心与茶水,见慕容宁不肯用也不在意的,正要说话,却见外头一个内监恭恭敬敬地捧着一碗汤进来,与他说道,「皇贵妃处进陛下的百合鸡汤。皇贵妃娘娘说陛下看折子累了,得好好儿歇歇,喝点儿热汤呢。」他殷勤地将汤放在了御案上,目光落在在皇帝面前竟然有了一席之地的慕容宁身上,露出了诧异。 大家都知道,皇帝不待见安王,都不爱与他说话,怎么会留着在眼前安坐呢? 莫非,这是安王要起来了? 若是这样,宫里昭贵妃娘娘处,就得好好儿奉承了。 这内监心里翻滚着这些主意,面上却不敢露出来了,低着头慢慢地退出了御书房。 「皇贵妃也是实心眼,虽朕喜爱鸡汤,然一喝几十年,怎么也都厌了。」皇帝仿佛话里有话地笑道。 慕容宁垂头只当听不懂,拼命地想皇帝为什么叫他在御书房说话。 父爱爆棚? 糊弄鬼呢这是! 「朕听说,你与荣华很要好?」皇帝懒得废话,见这儿子不受教,目中就露出淡淡的不耐,却还是很有兴味地问道,「荣华这丫头,这些年朕听说闭门家中十分老实,怎么就与你好起来了?」他哼笑道,「阿沈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人,你能登堂入室在他的眼前晃,可见他待你颇为青眼。」啰啰嗦嗦地说了许多的话,皇帝见慕容宁只是垂着头,便哼笑道,「怎么着,这是臊了?」 第五十一章 「不知该如何回复父皇。」慕容宁恭敬地说道。 他抬头就见皇帝转身将皇贵妃给他进上的鸡汤倒进了一旁的一个大花瓶里。 皇贵妃这么上心,然而这心意却在他父皇的心里什么都不是,确实叫人痛快。可是这人渣叫他亲眼见着又是为了什么? 一肚子阴谋论的安王殿下心里更警惕了。 「怕什么,你未娶她未嫁,有什么不好答的呢?」皇帝倒了鸡汤,将碗丢在桌上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与阿沈是旧年的情分,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缘分,心里欢喜都来不及,你以为,朕会阻挠你?」 他说到沈国公的时候用了一个「我」,之后仿佛是反应过来一样换了称呼,见慕容宁并没有听出来,皇帝的脸上就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温声说道,「况当年荣华在宫里吃了那样的委屈,说起来朕心里也记挂,若你们真的好,朕也只有欣慰的。」 慕容宁仰头看着皇帝。 「朕给你们赐婚,如何?」虽然是问话,然而皇帝已经掏出了明黄的旨意丢在了慕容宁的怀里。 慕容宁简直要叫这抽风儿的家伙给打败了,打开一看,果然是自己与明秀赐婚的旨意。 「你的王府也得拾掇拾掇,不然,可配不上荣华。」这句话,皇帝又说得意味深长,见慕容宁诧异地抬头,他敛目温声道,「荣华可是个难得的姑娘,人品贵重,你舍得,叫她居于人下,给别人磕头?」他敏锐地见着慕容宁一双手猛地握紧了这圣旨,仿佛是叫自己说中了心意,便笑着说道,「这是你最心爱的,你不应该将这天底下最好的都捧到她的眼前?没有最尊贵的位置,她真是委屈了。」 「父皇既然赐婚,回头儿臣就去收拾王府,必然不叫表妹吃委屈。」慕容宁虽然没有回答他的话,然而一双手却开始颤抖了起来。 他有些意动,却犹在迟疑,皇帝却已经很满意地微微颔首,笑了一声。 「去罢,朕说了,就是与你说说家事。」 慕容宁给皇帝磕了一个头,默默地退出去了。 皇帝看着这个儿子欣长的背影,突然就摸着下巴笑了一声。 荣王这蠢货陷在庞家的坑里出不来,在朝上叫太子给压得翻不了身,他正想着或许该弄死荣王妃给这个蠢儿子再寻一个得力的妻族抗衡太子之势,却没有想到天上掉馅饼,安王蹦出来了。 废物点心竟然得了沈国公爱女的芳心,真是叫皇帝刮目相看呐。 有了沈国公做岳父,这小子还会不会对太子俯首称臣,甘心做个臣下,皇帝真是很好奇。 只要安王有了二心,他就捧捧他,叫他跟太子对着干,想来凭安王的手段,该比荣王强出百倍去。 心里想到这,皇帝的心中已经有了些想法,却只是掩住不动,等着再看看慕容宁该如何行事。 慕容宁却管不了这个,手里握着皇帝的圣旨,知道这旨意只怕是已经到了沈国公府了,也不回宫的,叫小厮往宫中递话安抚皇后与昭贵妃,自己就策马到了沈国公府。果然就见香案还没有撤,一身郑重妆容的恭顺公主抓着明黄的旨意气得浑身发抖,靠在沈国公的怀里仿佛是在抱怨,见了慕容宁进来,恭顺公主这才吐出一口气哼哼着说道,「你倒是来的很快。」 「父皇突然说要给我与表妹赐婚。」慕容宁低声道。 「这是恶心我呢!」恭顺公主冷笑说道。 比起皇帝的旨意,她更想要的还是皇后的赐婚,如今接了皇帝圣旨,恭顺公主就跟吃了苍蝇似的。 且皇帝这么上心积极赐婚,恭顺公主总觉得这里头有阴谋! 「陛下赐婚,确实更体面。」沈国公也觉得皇帝这吃错药了,只是掩在心里,摸着恭顺公主的头安慰道。 慕容宁想到皇帝在御书房说的话,抿了抿嘴角。 他不能否认,那一瞬间是叫皇帝说动了心的。 能叫明秀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叫她可以名传千古,叫她可以不必再看任何人的脸色随心所欲,这个诱惑是真的很大,大到那一刻,慕容宁就想着也想争一争。 给他心爱的姑娘争出个天下来! 可是几乎是同时,明秀无声无息地死在他面前的样子,就浇灭了慕容宁的野心。 他眼下与太子相争,或许成功,或许失败。成功就能叫明秀从此风光无限,然而失败,却是跟上辈子一样,花期陨落。 他已经不敢赌这个了,宁愿就这样一辈子侍奉太子,侍奉太子登基,或许明秀不会母仪天下,可是却一直可以陪着他。 她活着,就足够了。 心里柔软起来,慕容宁几乎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一看明秀的样子,想要听她与自己说句话了,见恭顺公主还在愤愤,急忙问道,「表妹呢?」 「后头呢。」这旨意本该明秀接,只是恭顺公主没叫明秀出来。 「我想见表妹。」慕容宁央求道。 「瞧瞧这一刻都分不开的样儿。」老岳母却觉得就这样儿才好呢,十分满意地指了慕容宁去寻明秀,这才与沈国公说道,「嫁妆得预备起来了,真是头疼。」 「辛苦你了。」沈国公温声说道。 「这算什么辛苦呢?」恭顺公主舍不得闺女,幽幽地叹了一声,到底带着人去库房收拾嫁妆去了。 慕容宁一路匆匆地到了明秀的院子,却见明秀带着丫头们从侧门处回来,脸上还带着笑。见了她,慕容宁就觉得自己焦躁的心变得平复了很多,急忙上前扶着她问道,「这是……」 「阿蔷才走,我送送她。」明秀便笑着说道。 苏蔷知道自己被赐婚,就知道只怕今日府中要忙碌起来,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因此就告辞了。明秀见慕容宁走了一路的汗,急忙拿帕子给他擦了擦,嗔道,「外头风冷硬得很,莫要吹病了。」她说完这个,就见慕容宁眼眶红了,怔怔地看着自己,之后手上一动竟握住了她的手。看着慕容宁仿佛有些异样,明秀心中疑惑,却只是笑问道,「这是怎么了?」 慕容宁只是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额头。 「莫非这是知道赐婚了,突然发现自己亏了,想反悔了不成?」感觉到有温热的水滴砸在自己的手背上,明秀一动,故意笑着问道。 「我怕表妹发现亏了,退了我呢。」慕容宁只觉得这辈子的缺憾到了现在终于慢慢开始圆满,叫明秀说得一笑,仰头将眼泪逼回去得意地说道,「我也是有名分的人了!」 「听听王爷这话,竟是天大的喜事儿。」明秀见慕容宁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偏还洋洋得意,便与身边的丫头笑道,「看在王爷这样欢喜,回头,这个月多赏两个月的月钱。」 「若是这样儿,咱们都谢王爷呢。」鹦哥儿就脆生生地笑道。 「两个月算什么,每人一个金镙子!」安王殿下真是特别豪爽。 「记住了,管王爷要钱去。」明秀笑了一会儿,见慕容宁虽然松开了自己的手,却贼眉鼠眼地把自己手上给他擦汗的帕子揣在了自己的袖子里,无语地看了这厮一眼,觉得既然一块旧帕子都这么满足,那郡主大人亲手才绣好的荷包儿就不要便宜这王爷了,只笑眯眯带着慕容宁进了屋里,就见慕容宁沉默了一会儿,与她轻轻地说道,「父皇叫我去书房,与我说了些话。」 第五十二章 「赐婚的缘故?」明秀便问道。 慕容宁的脸色有些不安,显然是皇帝说了什么。 「不管陛下说了什么,我说过嫁给你,就绝不会变。」以为这是叫皇帝给威胁了,明秀便温声道。 「他说了些话,我心里不得劲儿。」慕容宁皱了皱眉,方才与明秀低声道,「我,我觉得他没安好心!」 哪怕是叫皇帝挑唆得热血沸腾的时候,慕容宁却依旧能感觉出来,皇帝心怀叵测。 仿佛是挑唆他去送死一样……当然,上辈子这人渣父皇挑唆儿子跟太子作对作死的技能就满点,不过慕容宁没有想到,这辈子自己这么不听话,竟然还有机会被挑唆。 说好的荣王才是倒霉鬼呢?! 两辈子的荣王,待遇不应该都一样儿么?! 「他善待你了?」明秀不用想都知道皇帝肚子里能有什么花花肠子,见慕容宁果然点头,便笑着说道,「或许,陛下并未想过能真的说动你。」 「你的意思是?!」慕容宁还没有想到这个呢,脸色顿时就变了。 「陛下只要太子相信他已经说动了你,就足够了。」只要太子心里生出对慕容宁的怀疑,都不必继续挑唆的,为了保命,慕容宁都得跟太子对着干了。 只要对着干一回,以后,就得在这条路上慢慢儿走下去了。 皇帝也是拼了。 只是看着儿子们掐成一团,皇帝陛下心里就这么快活? 「表妹说得对。」果然是人渣,真是好歹毒!都说虎毒不食子,特么的这人渣亲手把儿子往死路上送! 安王殿下恨得眼睛都流血了,如果皇帝在他面前,他一定咬死这人渣! 「要不,咱们往东宫去?我去与太子妃说话,你……」去跟太子好好儿说说兄弟情…… 此言大善! 慕容宁深深地觉得自家心上人聪明,应了,待明秀打理了衣裳发髻,便一同往东宫去了。 于是在皇帝赐婚之意下了不到一个时辰之后,哭笑不得的太子殿下,收获了一个抱着他大腿哭着喊大哥的弟弟。 真是特别地兄弟情深! 安王殿下哭得像模像样儿的,一边哭还一边儿说着许多年前与太子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他仰着头哭得颤巍巍的如同风中的小花儿,看太子的眼神就跟看负心人差不多了。 饶是太子沉稳淡定,也觉得好丢人。 更丢人的是,太子妃与慕容斐慕容明都看着呢! 因今日与太子妃一起吃饭,才喝了一口汤就叫慕容宁给堵住了,太子真是形象大毁! 「行了,咱们兄弟这么多年,我怎么可能会疑你?」太子其实刚刚听到御书房皇帝的信儿时确实心里咯噔了一声,只是之后想到慕容宁对自己一心一意,他的心又定了。 他本不是一个会对亲近人多心的性子,也不愿想这些寒了别人的心,玷污了弟弟对自己的心意。 若是这辈子为了皇位,连个信任的弟弟都没有,那他争这个位置是为了什么?就为了做孤家寡人?! 他的父皇看轻了他。 想到这里,太子就摸了摸弟弟的狗头,看着他眨巴着泪眼忍不住笑道,「你追在表妹身后这么多年,若我疑你,早就疑了,还用等到现在?你心里想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实在该罚!」他觉得腿上都叫倒霉弟弟抱得出汗了,俯身将弟弟拉起。 慕容宁安心了,打了个嗝儿,笑了。 太子无奈极了,拉了他入席,叫宫人上了酒给慕容宁与明秀斟满,举了举自己手中的酒杯与眼前这一对儿小儿女笑着说道,「这一杯,我这个做兄长的贺你们的大喜!」见明秀毫不扭捏地仰头喝了,太子就笑了。 「你们两个也算是苦尽甘来,日后,好好过日子,我与你们嫂子就安心了。」太子温和地说道。 「都是一家人,方才多生分,斐儿明儿都笑你。」太子妃指着两个包子与慕容宁嗔道。 「弟弟这是一时被吓住了。」慕容宁就与太子抱怨道,「父皇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我心里就觉得他这是要坑我,哪里还记住别的了?」见太子闷笑,慕容宁越发地说道,「前儿还抽了我一个耳光,当着不知多少人骂我,这转头就父子情深了!大哥你说说,这是不是吃错药了?!」 他见明秀方才将酒一饮而尽,特别地爽快,显然对婚事很满意,裂开嘴就笑着说道,「我心里还恨呢,明明母后赐婚才亲近,谁知道叫他给劫了胡!」 「那是父皇!」见他多有不敬,太子便嗔道。 「父皇的心,谁都猜不着的,当着我的面儿把皇贵妃的鸡汤给倒了。」安王转头就卖了皇帝真是一点儿压力都没有,轻快地说道。 「他倒了皇贵妃的鸡汤?」太子一顿,眯着眼睛说道。 「那些勾心斗角的事儿,太子与四弟吃了饭再说,好好儿吃个家宴莫非还要说这些?」太子妃早在见明秀与慕容宁进来就叫人去添酒菜了,此时与明秀对饮一杯,面颊微红,目光也流转起来,看的太子一怔,之后便拍着明秀的手笑着说道,「咱们许久没有这样的喜信儿了,你这亲事可得热闹热闹。」她仿佛努力想了想便与明秀说道,「等回头,我给你添妆。」 「这是叫我发财,我心里可乐了。」明秀很有酒量的,喝了两杯不疼不痒,听了太子妃的话便急忙笑道。 「什么喜信儿?」慕容斐与弟弟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儿不详的预感。 「以后,你们得叫她婶子,知道了么?」慕容宁得志便猖狂,仰着头对两个总是叫自己很生气的小崽子说道。 小崽子们没搭理这四叔,一起眼巴巴地往明秀的方向看。 明秀含笑颔首。 慕容明见她应了,眨巴了一下黑葡萄一样水润黑亮的大眼睛,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姑姑,明儿的,明儿的!」 「哈哈我的,我的!」安王殿下气哭了小包子,特别得意地炫耀道。 「四叔,坏!」 「坏也是我的啊哈哈哈……」 太子看着这智商只能跟儿子持平的弟弟觉得心好累,扶额不语,也不知是该劝儿子别哭还是先叫弟弟闭嘴。 「婶子,也是我们的!」慕容斐到底年纪大些,一边给抽抽搭搭的弟弟擦眼睛,一边严肃地说道。 「胡说!」安王殿下脸黑了。 「我们的婶子,自然是我们的。」慕容斐鄙夷地看了说不出话的四叔一样,仰着头与明秀问道,「是不是?」 明秀沐浴在美貌青年那双伤心无助的眼睛里,笑着咳嗽了一声。 「和孩子闹腾,你也不嫌丢人。」其实太子很喜欢自己面前这样快快乐乐和和美美的,心里欢喜,面上却严肃地批评了一下弟弟的小心眼儿,显然是偏心儿子的,之后在弟弟控诉的目光里与明秀笑着说道,「你到底还是向着四弟,也罢,我们瞧着也放心。」 明秀虽然看着对慕容斐与慕容明很温柔,然而却从不驳了慕容宁的话,显然在心里还是弟弟更要紧些的。 「若不向着他,他更要哭了。」明秀就笑道。 太子只是笑笑,正招呼大家用膳,就见外头内监匆匆地进来,见了满屋的人,就要趴在太子的耳边说话。 「做什么这样鬼祟!」太子呵斥了一声。 第五十三章 那内监被呵斥得脸一白,不得不硬着头皮给太子跪下说道,「许侧妃娘娘请殿下过去呢,说是皇孙病了,嘴里喊着太子呢!」 许侧妃这被太子冷落了几天自然是心里极委屈的,只是如今太子不见她,她也没有办法,只能拿孩子说事儿。 「孤是太医么?叫太医去看!」太子烦透了侧妃们拿儿女说事儿,不耐地说道,「好好给瞧瞧。若没病,就叫她老实呆着!再敢诅咒皇孙,不要怨孤对她无情!」见那内监低头听了,太子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道,「若是真的病了,就好好儿医治,再与侧妃说明白!若她不能好生照料皇孙,叫皇孙病歪歪的不见好,她这个母亲就不必做了。这东宫想好好照顾皇孙的女人多得是!」 这话中含义,就是要夺了许侧妃的孩子给别的女人养了。 那内监听得浑身都发抖了,急忙应了,给太子磕头匆匆地走了。 「太子过去瞧瞧罢,若真病了怎么办。」太子妃便叹气道,「许侧妃千般不是,稚子却无辜,不该牵连孩子。」 「我心里有数。」太子妃待诸侧妃周到不过是恪守嫡妻之道,然而对太子的儿女却都是真心相待,太子最近不知怎么就有些羞愧之意,与她安抚地说道。 太子妃也不想去疼爱太子别的儿女,只是看着这些孩子到底狠不下心去,闻言便轻叹了一声。 明秀真觉得太子妃是个好人。 若换了她,真的会这样真心照顾庶子么? 她真的不知道。 因许侧妃扫兴,因此这饭后头就没有滋味了起来,左右慕容宁的忠心算是表过了,因此就安心地一同回了国公府。 国公府里头,沈国公夫妻高坐上手,下头沈明程夫妻,罗遥与沈明嘉都沉默地坐着,看着一起走来的明秀与慕容宁。 「已是赐婚之后,是不是就不好走动得这样勤快了?」恭顺公主眼下是舍不得明秀的,便坏心眼儿地与明秀说道。 安王殿下大惊失色! 「其实,也没怎么勤快。」他努力地说道。 「呵呵你知道么,从你开始登门,我家门槛儿矮了三寸!」恭顺公主唧唧歪歪地发难,特别像挑三挑四的刻薄丈母娘! 「墙头儿也矮了三寸。」罗大人又开始磨刀了,面无表情地说道。 安王殿下对墙头很有些爱好,明明能从大门走,竟然还喜欢翻墙头。 安王殿下第一次翻墙头的时候,差点儿叫以为府中进了蟊贼的罗大人一枪捅去见祖宗! 美貌青年被围攻,只觉得身若浮萍被人欺凌好生可怜,含着晶莹的眼泪四处求助,迎来的都是无情的漠视,顿时呜咽了一声娇躯颤抖。 荣华郡主由着他颤抖了一会儿,狗腿儿地给自家表姐奉茶,顺便称赞一下那被擦得亮晶晶特别锋利的刀。 被表妹安抚了,罗大人偃旗息鼓,不再针对狼崽子了。 只是罗大人很好搞定,上头的刁钻岳母冷酷岳父却很难办,明秀对美人儿摊了摊手便是无能为力,便一脸没心没肺地抱着瘪着嘴儿的弟弟明嘉一起往后头去了。 安王殿下尔康手! 「看哪儿呢?!看本宫!」一声暴喝拉住了他的心神,就见恭顺公主磨牙笑道,「方才,你是在给本宫上眼药是吧?是吧?!嗯?!」叫闺女以为公主殿下欺负人,绝对不能原谅! 明秀抱着明嘉走了不远,就听见了安王的一声惨叫,仰天觉得这有点儿惨,就见弟弟的鼻子跟小狗儿一样在自己的身上嗅来嗅去。 「大姐姐偷酒喝了!」一会儿,明嘉抬头,清秀绝伦的小脸儿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与太子太子妃喝了一杯酒。」明秀对走到自己身边的罗遥笑着说道。 「少些喝不碍事。」罗遥自己也喝酒,酒量还很不错。不能喝是不行的,军中的大老爷们儿联络感情都是打架喝酒的,罗大人若不能喝,怎么跟大家一起玩耍呢? 「知道。」明秀摸了摸弟弟的头笑了。 「嘉儿也喝。」明嘉眼睛亮晶晶地说道。 「再长大些,表姐送你最好的酒。」罗遥对明秀姐弟素来十分纵容,见明嘉眼睛都亮了,脸上就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来。 明秀也不管弟弟竟然想偷喝酒,只问他的学问等等,听了十分满意,就见明嘉伸出手抱住了自己的脖子很神秘地说道,「棠哥儿说,他还有个通房呢。」 「谁?!」 「棠哥儿。」 「胡说!」沈明棠比明嘉还小呢,这还不到十岁,他知道通房是干什么的么?! 明秀只觉得匪夷所思。 「他亲口说的。」沈明嘉见明秀一脸无语,便说道,「还在我面前显摆。」 「那没有什么好显摆的。」不管沈明棠这通房是不是真的,明秀都不想叫明嘉再与这不读书只知道玩乐还不明白事理的小子亲近了,摸着明嘉的小脑袋,她便温声说道,「大丈夫读书立业,哪儿有那么多的时间风花雪月!瞧瞧大哥哥,瞧瞧表姐!这才是嘉儿的典范。况该是什么时候办什么事儿,想媳妇儿了,那得长大的,到时候自然会有妻子,要什么通房!」 「好男子,是不要通房妾室的。」 「嘉儿都知道呢。」明嘉笑嘻嘻地说道,「父亲与大哥哥都没有通房。」 「男子英雄与否,可与女子多寡没有关系,并没有什么炫耀的。」明秀就笑了,摸着懂事弟弟的头笑道,「管不住自己的男人,才叫人恶心呢。」 明嘉应了,这才说道,「我与棠哥儿也不熟的,只是上回在外头见着了,我听他吹了一回。」 「下一回你不耐烦与他说话,就与他说学问,他自己就落荒而逃了。」明秀坏心眼儿地笑道。 沈明嘉确实不爱跟沈明棠打交道,听了姐姐给自己支招儿,眼睛顿时一亮拍着手叫道,「只说一回学问,下一回他见着我,只怕要躲着走呢!」 他顿了顿,这才歪着头与明秀好奇地问道,「棠哥儿说,老太太身边儿的方姑娘往闵王府去了,说日后与四姑娘一起服侍闵王世子,是真的么?」 他懒得管方芷兰叫表姐,因此只唤姑娘。 「你也大了,也该知道些污糟事儿。」明秀便柔声道,「这内里龌蹉,才更见人心。方姑娘从前多老实?谁知道也包藏祸心。」 「知人知面不知心,不是面上瞧着可怜就真的可怜,嘉儿都懂的。」 虽然不想叫弟弟小小年纪就什么都明白,然而明秀也知道,明嘉日后在外头走动,方芷兰这样儿还算轻的,一个不好要人命的都有,便微微颔首道,「说话办事儿,三思后行。」 明嘉记下了,抱着明秀便小声儿问道,「大姐姐喜欢安王殿下么?」他有些纠结。 一旁漫不经心的罗遥也抬头,郑重地看住了明秀。 「我当然喜欢他。」明秀一怔,之后便笑着说道。 明嘉只是看着她,抿着嘴角仿佛还想问些什么,最后却没有问出口。 明秀知道他想问什么,却没有想过要回答他心里的问题。 「走吧。」罗遥也没有开口多问,沉默了一会儿,把已经老大不小的明嘉从明秀的怀里抱出来抗在自己的肩膀上,大步地带着弟弟妹妹一同往里头去了。 这一日风平浪静,除了许多不管是不是熟悉的人家知道赐婚之事纷纷遣人来道喜,便没有别的波澜。 第五十四章 波澜大作是在深夜。 明秀半夜叫人推醒,一睁眼就见是披着衣裳一脸扭曲的玉惠,此时推了推神志不清的明秀低声说道,「郡主!」 「怎么了?」 「罗家姑太太入京了!」玉惠的脸在灯火下更为扭曲,在明秀疑惑的目光中舔了舔嘴唇,纠结地低声道,「罗将军与姑太太,往罗家老宅去了。」 「嗯。」 「什么?!」含糊地应了正要继续睡的荣华郡主总算反应过来了,顿时就滚下了床! 「郡主当心,别跌着!」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晚了,明秀已经滚到了床下手忙脚乱地给自己套衣裳。 就跟叫人撞破□□即将跳窗逃跑一样儿。 玉惠身上也胡乱地穿着外衫,见明秀急了,顾不得自己急忙上前忙着给她整理,口中轻声说道,「是表姑娘处传来的话儿,咱们也才知道。」罗遥这消息来得也急,就跟叫人一闷棍敲在了头上一样。 谁知道这年头儿还有什么星夜入京的呢? 谁又知道罗家这夫妻俩竟没说在兄长嫂子府里住一晚上,非要回自己家住呢? 「表姐呢?」明秀好容易穿好了衣裳,一边苦笑一边带着丫头们往外走。 「表姑娘在外头等着郡主呢,这也是没办法儿了。」玉惠也觉得罗遥蛮苦逼的,想到即将发生的大事,她嘴角也一抽。 若大家的记忆都没有出错儿的话,罗家老宅里眼下正舒舒服服地住着一只纨绔外加一只狗。 狗也就罢了,纨绔那是真不能叫罗家长辈看见的呀。 不然怎么说呢? 金屋藏娇?路见不平?被赖上了扯不开? 「表姐这时候还要等我?」这都火上房了,还有闲心等她,明秀顿时无语了。她正要说些话儿,却见自己院落之中正皱眉立着的那个身姿高挑的女子,一脸肃杀之中还带着几分烦恼,见了明秀就走到她的面前低声说道,「本不愿吵了你,只是……」罗遥皱眉想了想,便叹气说道,「我没有想到父亲与母亲……」她再次顿了顿,便有些头疼地说道,「咱们往那宅子去一趟。」 「父亲母亲知道了没有?」明秀并无不可,叫罗遥扶着上了车便问道。 「并未惊扰舅父。」罗遥觉得这今天有点儿奇怪。 自家亲爹亲娘回了京,就在大门外叫人给送了个信儿说回来了,之后就往家里跑,仿佛知道了什么似的。 莫非是有人泄露了些什么? 面无表情地与明秀坐在车中,罗遥心里来来回回想了很久,就觉得这马车风驰电掣不过如此,几乎是眨眼间就到了罗府。 本并没有几个人留守的罗府如今也并未多热闹,只大开了中门。门口,一个小厮来来回回地走来走去,见了罗遥眼睛一亮,顾不得请安的,转身直接往里头去了。 罗遥与明秀对视了一眼,明秀脸上就露出了淡淡的苦笑,吩咐人将车赶进了罗府,就见里头也不过是几个火把,反倒是后院儿的方向灯火通明,心里知道不好,明秀便叹了一口气,与嘴角微微一抽的罗遥摊手放弃地说道,「这才叫人赃并获呢。表姐,若实在不行,您就从了罢。」瞧着笔直往后院去的模样,显然她姑妈姑丈的是知道罗遥后院儿有人儿了,这可逃不了了。 她不担心纨绔被姑妈打死,担心的是自家表姐被大喜过望的姑妈给塞进花轿,没准儿今天就直接洞房了呀。 「胡说!」罗遥抽了妹妹一记,跳下了车拉着明秀下来,带着表妹跟着自己往里头去,给自己撑腰。 之所以方才未叫恭顺公主醒来,乃是罗大人也真的很担心一会儿这长辈们狼狈为奸,将她当场就发嫁了。 明秀其实就是跟着凑热闹,热闹谁不爱看呢?一脸笑嘻嘻地就跟着罗遥往屋里去了,就见一个极大却很简单的院落里头人影交错,还带着几声惊慌的犬吠,心里就觉得冯五这小子眼光挺好,竟相中了罗遥从前的院子,心里觉得这大概就是心有灵犀啥的了,越发地兴冲冲往里走,走到了里头往里探头一看,顿时咳了一声沧桑地叹了一声,对身后的罗遥露出无能为力的表情。 一个身上穿着雪白寝衣,发丝披散的英俊青年,紧紧抱着一只咧着嘴眼睛都瞪起来了的大黑狗,一人一狗缩在床上瑟瑟发抖。 一个高大的中年武将手里握着一把钢刀,杀气腾腾地带着一个眉目清秀的中年妇人立在床边围观。 「英雄,英雄饶命!」青年不知是该抱哪位英雄的大腿,抖得跟风中落叶似的,带着狗眼泪汪汪地求饶道。 那什么,谁家睡得好好儿的,特别香的时候叫人掀了被子被钢刀架到脖子上,都得…… 「在下没钱,英雄慢走!」冯五眯着眼睛扯着脖子礼送杀富济贫的英雄出府。 夜黑风高的,这是哪路好汉前来办事呢?纨绔心里太想念天神一样的罗大人了。 「呵呵……」那清秀的妇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这青年,伸手在他的胳膊上掐了一把。 「救命!」以为这是要没钱就被扒皮的节奏,冯五将怀里的黑狗压在身下保护起来,仰头悲怆道,「我,我上头有人!」 「有人?」那中年武将没有什么表情,然而那妇人却露出了感兴趣的笑容。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黑风双煞了,冯五觉得自己倒霉,好容易混进了罗府,没有想到遭此大劫,为了自家的小命儿,顿时叫道,「神机营罗大人……」 「哦?」 明秀躲在门口听到这儿,就听见了罗遥手指捏的卡巴卡巴响,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要捏断某人的脖子。 「是我,我……」叫到这儿,冯五觉得有点儿不对了,觉得这在京里怎么敢有蟊贼点得天光大亮的来抢朝中命官的家呢?顿了顿一睁眼,就见了床边的那妇人,细细地看了,就见这女子的身上虽然到处都是灰尘,风尘仆仆的,只是头上插戴的首饰金钗的却并不是凡品,再看看另一个不大喜欢说话的中年,见他身上还穿着武将的铠甲,顿时松了一口气,脑中一转,就想到了。 这不是强盗,是罗遥她爹娘! 不过这威胁更大了,冯五默不作声地往床里头挤了挤,努力把肉厚的地方暴露在这二位苦主的面上。 谁家姑娘的房里睡了一个大男人,都是得叫那男人去死去死的节奏。 「母亲,父亲。」罗遥看明秀都要笑死了,咬着手里的帕子笑得浑身乱颤,哼了一声,提着表妹的后衣领就到了这两位的面前。 罗将军看了看闺女,再看看闺女手上对自己笑嘻嘻作揖的明秀,脸色缓和了下来,顿了顿方骂道,「妈了个巴子的!就该叫这小子知道厉害!」 「又粗俗了不是?」罗将军声大如雷,震得整个屋里乱抖,罗夫人看冯五叫唬得又往里头拱了,这一回狗都顾不得,不由嗔了一句。 她虽然看着清秀年轻,然而一张脸满是风霜十分粗糙,叫罗将军闭嘴,这才与明秀笑道,「阿秀瞧着比从前快活了。」 三年前她夫妻二人回京了一回匆匆回返,不记得别的,就记得明秀叫退亲之后有些抑郁的模样,这些年日日都担心,待听到恭顺公主传信儿说明秀与安王要好起来,虽然不知道安王性情人品如何,却还是为明秀欢喜的,此时她便摸了摸明秀的脸柔声道,「这一回,咱们一定顺遂。」 第五十五章 「婚都赐了,还能不顺遂?」罗遥嗤笑了一声说道。 这一回,就算什么狗屁八字不合,有皇帝的圣旨镇着,谁也不敢退亲的。 「你还有脸说你表妹!」罗大人又吼了一声,这一回,墙皮哗啦啦地掉了下来。 「叫你小点儿声!」罗夫人拍了他一把,高大跟熊一样强壮凶悍的男人,叫一只小手给拍得脑袋都耷拉下来,竟不敢反驳的。 罗遥鄙夷地看了这没用的亲爹一眼,目光不着痕迹地往床上一扫,见冯五正探头探脑对自己露出「英雄救命!」的表情,嘴角往下耷拉了一下。 「母亲咱们出去说。」她引着罗夫人就出去。 「呵呵……出去了,才好消灭证据?」罗夫人看着温柔,实则十分犀利。 罗将军闭着嘴在一旁跃跃欲试,就想说点儿什么,却不敢张嘴。 「母亲。」那至少也得叫这纨绔穿件儿衣裳是不是? 至少把寝衣给拉扯平了!半个胸膛都露出来,想干什么?! 「这位,是怎么个情况?」罗夫人才不管纨绔穿得多少呢,其实吧,穿得越少越好来的,笑眯眯回头用深刻的眼神看着突然夹紧了双腿的青年一眼,又看了看那连尾巴都耷拉起来对自己嗷呜嗷呜吐舌头讨好的狗,她笑了笑,甩了甩手里的帕子坐在了床边,好整以暇地对抿嘴的罗遥笑问道,「咱们罗家,可没有这么一个主儿。」她顿了顿,方才继续笑道,「还敢睡在你的屋里。」 罗遥看了看狗胆包天不去睡客房,摸到了自己从前居所的冯五一眼。 冯五眨巴着眼睛,看明白了眼下的形势,眼珠子突然转了起来。 看起来是个好机会是不是?他家大黑都这么觉得,不然怎么在舔他手指鼓劲儿呢? 「她叫我睡的!」睁眼说瞎话说的就是无耻的纨绔了,冯五拢紧了自己的胸口努力不要露出点儿肌肤来,一边指着罗遥一脸严峻地说道。 「是么?」罗夫人笑了笑,去看自家闺女。 罗遥摸出了自己怀中的袖刀,与冯五冷淡地说道,「再给我说一遍!」农夫与蛇啊!罗大人好心将这么个东西收容在家中,这东西此时竟然敢编瞎话! 「您为我做主!」冯五抖了抖,却见罗遥不敢上前,越发地觉得自己找着了真正的靠山,抱着狗就扑到了罗夫人的面前叫道,「我是被她抢来的!」那什么,被带来与抢来其实也差不多,这年头儿,夸张一点儿也不要钱,被逐出家门只剩一条狗的纨绔最喜欢了,见罗夫人摸了摸自己的头笑得温柔极了,他的眼里就流出了晶莹的泪花儿,颤抖地说道,「我,我好惨呐!」 黑狗也呜咽了一声,潸然泪下。 明秀笑得都要晕过去了,扶着一旁的玉惠直抹眼睛。 「你想死?」见这厮竟然敢在自己面前弄鬼,罗遥咬紧了牙,从嘴里挤出了这几个字来。 「这是抢完就甩掉啊!」纨绔与狗趴在床上嚎啕大哭。 「可怜见的。」罗夫人便幽幽地叹了一声。 「撒手!」见冯五狗胆包天,狗爪子竟然要抓罗夫人的手臂,中年武将忍不住了,瞪着一双铜陵一样的眼睛怒吼了一声! 床幔在声浪中缓缓飘落。 冯五在英雄的怒吼声中默默后退,缩进了床里头去。 「夸张了些。」明秀笑完了,只是到底是向着罗遥的,见罗遥已经气得脸色铁青说不出话,急忙走到罗夫人的身边笑着说道,「实在是冯家五爷没地方住,又舍不得银子。您知道的,我与冯家姑娘是极好的手帕交,表姐与他也有些交情,看不过他流浪街头方才接了过来。」她见冯五哀怨地看着自己,仿佛埋怨自己没有给他说好话,便摇头笑道,「只是您知道表姐的,若不是亲近人,寻常也不会叫进来。」 这倒是不偏不倚,罗遥也没有什么反驳的,没有吭声。 「也是难得的了。」罗夫人也不过是逗逗很久不见的闺女,见罗遥死死地看着冯五,仿佛要给他一刀似的,便笑叹道,「这丫头的性子,还是这样霸道。」 若换个人,早掀桌子打起来了,难为这冯家小子竟然还巴巴儿地觉得挺好。 她又不是瞎子,看得出来,这冯家小子想要赖上她闺女的心真是不必说的。 「只是,住在咱们家里,这到底不像。」罗夫人回头见那小青年匆匆忙忙滚到了最里头去,抱住了一根床柱子警惕地看着自己,便噗嗤一声笑了。 「权宜之计罢了。」罗遥没有想到父亲母亲回来得这样快,本是想提前将这么个纨绔给撵出去的,见罗夫人也这样说,她迟疑了一下,这才敛目说道,「叫他……」她沉默了一会儿,竟然说不出往外头去给冯五寻个宅子搬出去的话,又见冯五这一回竟脸色苍白,便低声说道,「正好儿父亲回来,叫他睡前院,就不必有流言蜚语。」她说完了这个,见罗夫人笑了,手上的袖刀慢慢地握紧了。 还是给他一刀罢? 「我是那狠心不近人情的不成?」见罗遥如此,罗夫人眼角竟露出了淡淡的喜色,含笑说道,「既然他没处去,倒不如叫你护着。」 什么叫叫她护着?! 她凭什么护着他?! 罗遥正要反驳,却见冯五精神抖擞地看过来,露出了很神气的表情。 就跟得了圣旨似的! 「要不就叫他滚蛋!」罗大人看这表情很不爽,不知怎么就心里生出危机感,总觉得这是要被吃得死死的节奏,顿时不耐地说道。 「我好惨……流落街头风餐露宿,吃不饱饭,只有一只狗陪着我呀……」冯五就抱着床头哭道,「天黑了外头好冷,还有坏人……英雄救我!」 「嗷呜!」 「行了,真是可怜见的。」罗夫人被这可怜人儿感动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摸了摸一人一狗两颗头,这才在罗遥冰冷的目光里笑吟吟地说道,「急公好义,这才是英雄所为,母亲平日里不是这么教得你?」见罗遥沉默,她顿了顿便转头与冯五笑眯眯地问道,「真这么惨?」 「惨绝人寰!」纨绔一顿,斩钉截铁地说道! 看着「哎呀呀请一定要相信!」的冯五,罗夫人就笑了。 「既然这么惨,咱们家是积善的人家,也不差你的一口饭。」见冯五与狗都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罗夫人便慢条斯理地说道,「咱们慢慢儿地住着,不着急,啊!」 「可是我的名声……」冯五得寸进尺地迟疑道。 「你放心,你的名声,我心里有数。」 早三年前罗夫人就背地里将这个纨绔的黑历史都调查明白了,知道这小子虽然很败家很没种,不过人品还好,家里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这些都是阳城伯夫人书信上友情贡献。别以为伯夫人只在京中跟罗遥别着这股劲儿了,其实更要紧的罗夫人已经被阳城伯夫人给拿下,恨不能一个月写三封信的,来往亲密,已经成了一对儿不错的好朋友。 儿子被英雄带进家门,就是阳城伯夫人偷偷儿告诉罗夫人的,就等着捉奸。 由此,伯夫人也是拼了。 只是这些都不必说,罗夫人只想瞧瞧罗遥是个什么意思。若真不喜欢,也不能逼着闺女成亲不是? 开枝散叶很重要,更要紧的却是罗遥的心意喜乐,还有幸福。 第五十六章 如今见罗遥对冯五颇为纵容,罗夫人心里就松了一口气。 若没有一点儿的心在这纨绔小子的身上,罗遥早叫他滚蛋了。 「就当是自己家,不要拘束。」罗夫人知道罗遥对冯五到底不同,便越发温柔,与他温声说道。 「母亲。」罗遥便皱眉,觉得这里头有点儿阴谋,一贯冷漠的脸上露出淡淡的波动。 「行了,你若不自在,还在国公府住着,没人叫你回来。」罗夫人笑眯眯地看着细皮嫩肉,据说以后生了儿子给自己姓罗的小子,真是越看越喜欢,看这小样儿的就知道打不过她家闺女,以后成亲了,那还不得老老实实的? 心里想得美,罗夫人就在身边夫君炯炯目光中摸了摸那纨绔怀里的黑狗,笑了一声,笑得这回连明秀浑身都凉了,这才与罗遥眉目柔和地说道,「你呀,叫大哥嫂子照顾了这么久,莫非我一来,你就没良心地走了?好好儿孝顺大哥嫂子,我这儿有小五儿呢,是不是?」 「您放心,我一定特别孝顺您!」纨绔小五儿精神抖擞地说道。 黑狗跟着立正,严肃脸看着这群人类。 「大半夜的,你们这闹腾一回也累了,回去吧。」罗夫人见明秀与罗遥衣裳凌乱,就知道这是匆匆而来,笑了一声,与明秀温声说道,「等明日,我与大哥嫂子请安去。」 「姑妈才回来,急什么呢?又不是外人。」明秀便笑道。 「急着你的亲事!」明秀赐婚之事罗夫人听说了,明秀是她在塞外看着长大的孩子,况软乎乎的小姑娘与自家喜欢喊打喊杀的闺女不同,自然更叫罗夫人怜爱些,见明秀红了脸伪装羞涩,她却知道这丫头脸皮挺厚的,便唤了她到了自己面前温声说道,「我与你姑丈这回回京,只怕另有任命能留在京中。你的亲事,我能帮衬的自然要帮衬着。」她见明秀笑弯了眼睛看着自己,目光慈爱了起来。 「回去吧,因有小五儿,我这儿就不留你歇着。」到底是外男,罗夫人自然不会叫明秀与罗遥在罗府过夜。 虽然玩笑起来什么清白负责的,只是罗夫人心里头,还是有一道线的。 「知道了。」明秀也知道罗夫人忌讳什么,见冯五已经活蹦乱跳,转头笑看罗遥。 「你也说句话。」见罗遥要走了,罗夫人便推了推身边的丈夫,笑着说道。 「我能说话了么?」这中年武将声音嗡嗡地问道。 「说罢。」 「爹回来了,你就不要这么辛苦,都有爹呢。」这武将对罗遥声音很重地说道,「外头那些小崽子谁敢与你呛声的,都告诉爹,爹给你摆平!」他的粗壮与沈国公的英武还不同,看着跟大熊似的,又是在边关久了的,气势惊人。 至少一只纨绔在他嗡嗡的声音里,怯怯地缩了缩脖子。 掉进英雄堆儿里,压力很大呀! 这京里敢跟她表姐呛声的坟头儿都长草了好吧,荣华郡主觉得这世道也太颠倒黑白了,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你爹说得对,咱们拳头硬着呢。」罗夫人目光温润地握住了抓着头对她憨厚笑起来的丈夫的手,见明秀抿着嘴偷偷儿地笑,也跟着笑了起来。 她这一生最感激的,就是她的兄长沈国公与嫡姐平王妃。 虽然她是庶出,兄姐是嫡出,可是在公府里长大的她却并没有被作践过,而是如同真正的勋贵小姐一样长大。虽然太夫人挺不是个东西,不过有兄姐的照看,她也没有什么怨恨家中的情绪。长大到了花期,也没有叫人算计婚事,能够嫁给一个真正能依靠的男人。 他或许并不俊美,也不会吟诗作画风流写意,甚至有些憨厚笨拙,却是一心一意待她。 她觉得这就够了。那些王孙公子看着光鲜亮丽,却都不是她喜欢的模样。 她就喜欢这个高大的,声音隆隆如同打雷叫贵女们鄙夷一声粗豪没规矩,却会将她捧在手心儿,愿意对她纵容妥协的男人。 她一生就给他生了一个女儿,不能叫他后继有人,可是他对愧疚的她说没有关系。 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比不过他。 罗夫人觉得心里圆满,因此看着罗遥就越发地急迫,恐她真的耽误了花期错过另一个好男子。 掩下了心中的心事,罗夫人就送明秀罗遥出府,就见那个冯五连滚带爬就咣当一声关上了自己的房间的门还落了锁,仿佛很担心叫人骗出去扫地出门,就越发地笑了。 明秀今日受了这样大的惊吓,又笑得身上发软,歪歪地扶着罗遥回了国公府不提。 第二日,罗夫人果然带着夫君前来拜见沈国公与恭顺公主。 「你总是这样周全,莫非晚来两天,我还能恼了你不成?」恭顺公主叫人预备了些点心茶水的招待罗夫人,见沈国公带着罗将军往前头去了,这才与罗夫人笑道,「你这回回来可好了,不然只留着你们两个在外头,家人分离的,不是叫人记挂么。」她顿了顿,见罗夫人笑而不语,便继续笑道,「我听阿秀说了,昨夜,你可办了一件大事。怎么样,这个女婿,你可喜欢?」 「他只要待阿遥好,我自然喜欢。这丫头叫嫂子费心了。」罗夫人便笑道,「再也没想过,她竟然喜欢的是这样儿的。」 她还以为罗遥会喜欢沈明程这种呢。 恭顺公主却愈发得意地笑道,「我的这双眼睛,最能相看人的了!」 罗夫人与恭顺公主相处得久,自然知道这嫂子到底是个什么性子,便笑眯眯地奉承起来,果然叫恭顺公主得意得翘起了尾巴。 「我回来的其实已经晚了。」叫恭顺公主开心了起来,罗夫人微微一顿便叹气道,「若再紧着些,起码,我也能瞧瞧二姐姐最后一面。」 她说的就是已经没了的安固侯夫人了,虽然这位做姐姐的很鄙夷罗夫人,时有辱骂如「下贱种子」等等,然而罗夫人看在沈国公与平王妃的情分上,一直都不肯与她计较,毕竟安固侯夫人虽然不好,然而待她好的人也忽略不过去。 罗夫人没有什么做庶女的争强好胜的意思,无视这些冷言冷语也就完了。 「谁能想到呢。」恭顺公主便叹息了一声。 别看她叹气,其实心里真觉得安固侯夫人活该。 听明秀与王年的意思,这位小姑子竟然要把个年少的女孩儿给嫁到穷苦老迈的人家去,这有点儿心气儿的不都得跟她同归于尽呀! 总之咄咄逼人不给人留活路,那就一起死就是,从前恭顺公主因安固侯夫人经常往自己家中送妾,早就厌了这个多管闲事儿的了。 「年哥儿处,可还能支应?」罗夫人知道罗遥与王年兄妹感情不错,便柔声说道,「若有什么我能出力,必然不会推辞的。」 「他家里乱糟糟的,明华叫你二哥给接回娘家来了。」说起安固侯府恭顺公主就糟心。王年夫妻倒是为了安固侯夫人一心守孝,然而安固侯那王八玩意儿竟然连发妻的死都不放在心上,在外头不知哪个戏班子里买了一群小戏子在府中一同嬉笑取乐,还天天儿地唱曲儿。这乱糟糟的小戏子没有个规矩,诺达的侯府竟成了花酒之地,明华到底有孕在身就撑不住,搬回了娘家来。 只有王年一个住在府中,前些天才与亲爹掐了一把,又卖了两个戏子方才好些。 第五十七章 「怎么这样不规矩!」罗夫人脸上就露出了怒色。 她想到安固侯,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若不是嫡姐不喜罗将军,非哭着喊着要嫁给风流俊美,满腹才情的安固侯,她也不会代替姐姐嫁过去,成就了如今的圆满。 她总是心里发虚的,觉得这幸福是自己偏得的。 「那家里就没有一个规矩人。」恭顺公主冷笑了一声方才抱怨道,「我与你大哥说了,好好儿收拾他,你大哥却说他心里有数儿!」 叫恭顺公主说,安固侯这东西就该沉了护城河就完了,到时候一干二净,这大家都清净了才好。没有想到从来冷硬的沈国公却不动声色起来,由着安固侯折腾,后者也得寸进尺,如今只在外头嚷嚷王年不孝,还说什么庶子都是好的的话来。 只是这话安固侯说得痛快了,侯爷的庶子们吓得都要给跪下,连连在外辟谣,都说王年这嫡子才是最孝顺的。 嫡子如此若还不孝,那他们就不是人,是禽兽,是畜生,总之不敢与王年比肩。 谁心里没有小九九儿呢?侯府的爵位也叫人眼热的,奈何王年靠山太硬,大家都不敢鸡蛋碰石头。 有个舅舅做着国公,姨母当着王妃,一个表妹领兵,一个表妹要嫁给皇子……这是人生大赢家的节奏,就算真是个禽兽,大家也都得说一句禽兽得好! 只是安固侯恶心人是真的,恭顺公主真不想忍,只是沈国公不理会,明秀也劝着,她心里觉得这里头只怕有文章,因此才算了。 「赶明儿,叫阿遥去给她表哥撑腰!」罗夫人便冷笑道,「打量沈家无人了不成?!」又问王年与明华如何,及听到说明华这一胎很稳当,罗夫人便念佛与恭顺公主叹道,「这些个小儿女的,日子过得好了,我心里才觉得好受了。」她问了安固侯府如今的些许的事儿,都记在心中了,这才与恭顺公主问道,「阿秀这都赐婚了,她算起来都已经十八了,是不是得赶紧预备婚事?」 「安王还想明天就娶呢!」恭顺公主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地说道。 「我见过安王几回,也知道他待阿秀一心,嫂子该欢喜才是。」罗夫人便笑着说道。 「嫁出去了,就是离了我了。」恭顺公主便叹了一声,打叠起精神说道。 她与罗夫人正说着话,就见外头有丫头笑着进来,给她福了福方才欢喜地叫道,「安王殿下送聘礼来了!」 恭顺公主一怔,嘴角抽得飞快,见罗夫人已经好奇地出去了,急忙也跟着出去,之后一呆。 不知多少的箱子叫人抬着进来,琳琅满足源源不断,不提外头的成对儿的肥肥的大雁,竟然还有几对孔雀仙鹤的。又有后头金光灿烂许多的描金的红木箱子,箱子盖儿有压不实,里头透出了宝石玉石特有的宝光来,叫人开了箱子看,就见里头猫眼翡翠碧玺铺得满满的。之后又有一抬抬的丝绸缎子料子,色彩斑斓光辉夺目,都是进上的好料子。其后各色的皮毛更不必说了的,简直闪瞎了恭顺公主的眼。 哪怕出身皇族,恭顺公主也没有见识过这样的阵仗,眼前发晕。 「这是……」眼见后头田地铺子的箱子进来了,恭顺公主就叫了一声。 「这都是聘礼。」慕容宁抹着汗就进来了,见恭顺公主目光呆滞,很不好意思地笑了。 「减薄了些,您别与侄儿见怪。」他羞答答地说道。 罗夫人才从那几只孔雀身上回过神儿来,听了这话眼前一黑! 太谦虚,谦虚得叫人恶心了嘿! 「你这是做什么?」恭顺公主觉得压力很大,这聘礼这么多,嫁妆怎么办?顿时气势汹汹地与慕容宁问道,「家里能摆下么?能么?!」 「我说了,叫阿秀风风光光的,聘礼愈多,她体面才越大呢。」慕容宁重生一回别的能耐没有,敛财能力格外地强大,就是为了叫明秀一辈子荣华富贵的,便老岳母竟然挺不乐意,便笑嘻嘻地说道,「侄儿知道您担心什么,只是不必愁的……」 他探头探脑看了看外头,悉悉索索地从自己袖子里摸出了一个很大的匣子塞进了恭顺公主的手里,嘀嘀咕咕地说道,「这是侄儿给阿秀预备的嫁妆单子,那些嫁妆,都在一个庄子里存着呢,您抬回来归到嫁妆里就行了。」 自家媳妇儿的嫁妆,自然自家预备! 恭顺公主抱着匣子傻眼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的? 这是……自攻自受的节奏?! 按理说,皇子娶亲只需要礼部张罗,如聘礼等等,也由礼部操办。 安王殿下这急赤白脸地就自己跑了来,多少有点儿吃饱了撑着了。 只是恭顺公主却越发满意,毕竟这是将自家闺女放在心坎儿里的意思,就看慕容宁有些顺眼了。 顺便说一句,自从发现自家不如安王会撒娇,恭顺公主已经咬着被角暗恨很久了。 「你,不错。」卷巴卷巴把匣子与里头的嫁妆单子给收了,恭顺公主就见安王期待地看着自己,装模作样地哼了一声,见这女婿已经赔笑要给自己捏肩膀,急忙退后一步表示公主冰清玉洁的身躯只能国公给服侍,指了指外头淡淡地说道,「去罢,阿秀在后头呢。」 虽然言辞淡淡,只是看着那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儿的眼睛,还是能看出公主的心意的。 「唉!」慕容宁得了这话眼睛都亮了,叫那个狐假虎威吆喝着的小厮吉祥继续敦促下人们干活儿,自己好奇地看了看微笑的罗夫人,因见过的,便微微颔首顺便给倒霉孩子罗遥点根蜡,这才笑嘻嘻地往后头去了。 走之前,安王殿下掐了一只孔雀的尾巴毛儿,准备讨好一下未来媳妇。 「瞧瞧他干了什么!」恭顺公主可喜欢那几只孔雀了,见其中一只最漂亮的被拔了毛顿时就不干了,转头与掩唇而笑的罗夫人抱怨道,「你看看这小子!没脸没皮的,还整天笑嘻嘻,我若是为难一句,阿秀都与我有话说呢!」 从前恭顺公主仗着会撒娇宠冠国公府无人是对手的,那真是叫夫君儿子闺女都捧在手心儿哄着,没有想到半路里杀出来了一个安王,生得美貌不说,还很机灵特别会装可怜,别人不说,就明秀已经叛变,总是护着。 沈国公也常说这小子不容易,可把公主给气坏了! 这怜惜是第一步,下一回还不挤兑得公主往柴房去住着呀! 「我瞧着安王殿下活泼,与明秀正好儿。」罗夫人见这嫂子还跟没长大似的,深深地觉得侄女儿辛苦,便笑劝道,「阿秀稳重谦和,若是嫁与君子虽然能举案齐眉,到底没有这样的趣味不是?」 她迟疑了一句,掩住了话头没有多说。 她本想说慕容南倒是个谦谦君子,只是叫她看着,反倒不如慕容宁放得开,舍得下脸。 只是平王府与国公府这婚事是不好多说,说了叫人心里不痛快。她便心里叹了一声。 「倒也是。」恭顺公主没有察觉罗夫人的表情,又见院子里满满当当,已经开辟了另一个大院子来装这些聘礼,怔忡了一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这才拉着罗夫人回去,口中笑道,「你这回回来,什么时候往大妹妹处去?」 第五十八章 「明日就过去,大姐姐膝下的瑾哥儿听说十分可爱,我竟还未见过。」罗夫人见恭顺公主对平王府并无芥蒂,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去,却不提别人,只提平王妃所出幼子,果然见恭顺公主笑了。 「那最是个磨人精,还说长大了要娶她表姐呢!」这里头的表姐,自然是明秀了。 当然,亏了这话没有叫安王殿下听着,不然只怕这美人又睡不着觉了。 慕容宁此时正兴冲冲地往后院儿去,就见院子里下人看着自己的目光格外不同,也知道今日聘礼丰富很给人提气的,越发仰首挺胸进了明秀的屋子,见她脸色疲惫地歪在座位里与沈明嘉一同读书,就笑了。 「给表妹玩儿。」他将手里的孔雀翎递给明秀。 明嘉张着眼睛好奇地看了一眼,显然对着色彩艳丽的孔雀翎十分喜欢。 「外头还有好多只,表弟只去玩耍,喜欢哪只不如养起来。」这小蜡烛烧得太亮,安王殿下本想往心上人怀里拱的,见明嘉喜欢这个,便不怀好意地说道,「还有大雁狍子鹿,都是活的。表弟若喜欢,就是它们的造化了!」 「真的么?」可怜明嘉虽然聪慧,到底单纯,竟然还觉得这人是个大好人。 「真的。」安王用真诚的眼神看着这小蜡烛头儿。 「我不去!」大姐姐与自己说过,越真诚越纯良的,泰半有鬼,明嘉警惕了,抱住了明秀的手臂瞪着安王,顿了顿方才小声儿说道,「以后再去,跟大姐姐一起去。」他才不要现在离开姐姐呢! 明秀笑得不行,抹了抹弟弟的头,觉得这弟弟越发机灵了。 慕容宁脸色微微扭曲了一下,叹了一口气。 「知道嘉儿聪慧了没有?」明秀伸出手指点了点慕容宁的头,见他握住了自己的一根手指冲着自己傻笑,便无奈地说道,「你闹得太厉害。我在后头都听着前头说聘礼之事,若礼部尚书听见了,哭给你看的心都有!」 不带越俎代庖,俗称狗拿耗子的。 「我已与尚书大人说了。况礼部筹备得再好,那都不是我的心意。」慕容宁虽然觉得有这么个表弟在多有不便,不过安王殿下是多么厚脸皮的人呢?握着明秀的手,另一只手就在自己的怀里掏摸起来,不大一会儿,摸出了一根扁扁的金片。 他仿佛怀着最虔诚的心意将这简陋的厚厚的金片捧在了明秀的眼前。 「这是……」慕容宁美丽的脸上露出淡淡的薄红,仿佛有些紧张,有些期待地说道,「我当年初见你,亲手打的簪子……」同一家金楼,同一个地点,他与慕容南各自打了一把金簪,堂弟的那枚精致好看,戴在这个女孩儿的头上那么久,久得金光璀璨。 他的却这样难看,拿不出手去,只能黯然地收在自己的枕下。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打过簪子,因为那时他以为,值得他亲手打下金簪的女孩儿,再也不会有了。 「它不好看,我知道的。只是,只是……」这是他全部的心意。 「我很喜欢,多谢你。」明秀微微一怔看着慕容宁的眼眶微微发红,心里便一疼,正容摸了摸这簪子,却并没有取到手中。 「你不喜欢啊,也是,以后我多练练,给你……」 「莫非这个,不该表哥亲手簪给我?」明秀笑吟吟地问道。 她坐在屋里,有淡淡的阳光落在她的脸上,笑容安宁静好,仿佛岁月都静止了。 慕容宁仿佛呆住了,呆呆地看住了眼前的女孩儿仿佛没有反应过来,之后方才明白过来,不见狂喜,仿佛转头抹了抹自己的眼角,回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用力点头说道,「是我误了,这簪子,我该给表妹戴的!」 他起身走到明秀的身边,低头就看到如云的乌发盘起了一个懒懒的发髻,惬意慵懒,凑近了些,还嗅到了这女孩儿身上淡淡的清香,只觉得心潮涌动起来,气血翻涌,急忙不敢去看那几缕发丝垂落的雪白的颈子,小心翼翼地将那金片给插在了明秀的头上。 「有点难看呐。」心情激动完了,安王殿下坐回来再看,顿时嘴角抽了。 怎么说好呢,简直就是细致秀美之中,突然探出了一烧火棍的节奏! 「要不就别戴了。」他垂头丧气地说道。 不然明秀这样儿出去,真的蛮丢人的。 「我倒觉得极好,大巧不工,返璞归真就是这个道理了。」明秀却觉得这心意最难得的,见慕容宁眼睛亮了,便温声笑道,「我若不喜欢,自然不会对你勉强说喜,莫非咱们两个,还要说客套话不成?」 看着样子是真喜欢了,安王殿下眼睛亮了。 明嘉左看右看了一会儿,吞下了自己嘴里的话。 真的挺难看,不过大姐姐说的很有道理……人艰不拆呀! 「那下回,我多给你打几根!」安王殿下热血沸腾地握拳说道。 「好。」又给自己做饭又打簪子的,安王挺忙,不过明秀觉得,忙起来挺好。 她也不觉得安王粘人。 还是那句话,他愿意用心待她才是真的好,不然,现在就找个地方哭去罢! 「要不,咱们今天就往外走走去?」慕容宁眼睛亮晶晶地说道,「咱们也往金楼去瞧瞧新鲜样儿,若有空暇,我正好儿再给你打两根。」见明秀并无不可,他又去看明嘉,对他讨好地笑问道,「表弟也去?」 千万要说不要! 「好。」可怜明嘉二爷还没有与未来姐夫修习成心有灵犀,很没有眼力见儿地拍着巴掌欢喜地叫道,「嘉儿好久没有出去了!」他转头拦着捂着嘴闷笑的明秀的袖子叫道,「大姐姐咱们往外头去,往外头去!」 好姐夫恨不能回头给自己一嘴巴,泪流满面。 「你不是要读书?」明秀笑问道。 「好简单的功课,我都学完了。」 荣华郡主觉得安王这一脸要去死的表情十分可爱,况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与他独处,便应了弟弟的央求,无视了美人儿眼里堆出来的晶莹的泪花回头去换了外出的衣裳,头上也只簪了那一根明晃晃的金簪。 慕容宁很欢喜地拉着明秀的手上了车,顺便把给小蜡烛头儿表弟也请上车,一同往府外去了。 这一路明嘉十分乖巧,乖乖地坐在车边掀起帘子往外头看,眼睛里都是快活的光。 「我与礼部问过,礼部下聘之后还有些杂事,之后就能筹备婚礼了。」慕容宁虽然是小透明儿,到底是亲王。亲王成亲的礼仪就十分麻烦,哪怕他再心急,也得叫这些都过一遍,不然就显得明秀不被重视了。 「我知道。」明秀柔声说道。 「父皇处又赐了我一些宫人,大多是内监,你不要担心。」荣王大婚之前,因他府中空虚因此皇帝为了显示父爱将宫中的十数名美人赐下,送到了儿子的府中去,美其名曰服侍,到底是个怎么服侍法儿,傻子都知道。 因有荣王的先例,因此慕容宁听见这人渣也给自己赐人的时候心跳都停了,恨不能扑上去给这人渣一刀。 没有想到从来不爱干好事儿的皇帝转性了,只给了内监,没有美女。 「你说了这个,我就能好生安枕了。」明秀便笑道。 第五十九章 「就算他给了我我美人,我也不会要的。」慕容宁轻轻握住明秀的手认真地说道,「我有你了,就足够了。别的女人,我都不会去看。」他都打好了主意若是皇帝敢毁他亲事就将那群祸害给卖了,没想到竟是想多了。 「男人也少看。」明秀笑眯眯地说道。 这话含义深刻,安王殿下的嘴巴都张大了。 「知道了。」他觉得背后汗毛儿竖起,讷讷地说道。 车外正赶车十分得意的小厮吉祥,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哆嗦! 「真乖。」荣华郡主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摸了摸听话的安王。 安王瞬间就被安抚了,觉得这是有人在自己背后进谗言的缘故,急忙表白道,「别管男人女人的,我心里只有表妹一个!」他见明秀满意颔首,用「你很识相」的眼神看着自己,顿时脸上笑开了花儿。 那什么……回头,赶紧给自家小厮们寻亲事哇! 没有想到安王断袖的名声,竟然传到了心上人的耳朵里,情何以堪? 谁在背后害他?! 心里伤心不能细表,慕容宁脸上带着乖巧的笑容带着明秀一同到了自家名下的金楼,见明秀下车露出了好奇,显然是因当年来过,想到那一年自己躲在后头看着明秀与慕容南并肩而来的那酸涩,便笑着说道,「这是我名下的铺子。」 他从前在宫中经营,见有几个忠心的宫人年纪大了放出宫去,却不愿意嫁人,因此开了这么一家金楼叫她们打理,往外说是只说是那几个宫人的产业,没有人知道这是自己的。只是与明秀却不必隐瞒,见明秀诧异,他就笑了。 「以后表妹喜欢什么样式的首饰,只管叫人送去王府,都是自家的呢。」作为能赚钱养家的男人,安王殿下自豪极了! 「这倒是极好。」明秀对这家金楼印象颇深,听是慕容宁的产业,顿时没有压力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的? 「我的就是表妹的,表妹的还是表妹的。」安王已经傻笑在一旁给添上了这话儿了。 明秀扑哧一笑,越发无奈了,带着弟弟下了车与慕容宁一同进了这金楼,避开了外堂只往里头一个个的单独的房间去,才坐到一个精致的隔间儿,叫人上了香茶,就见有几个年纪颇大的宫人模样的女子前来拜见。 斯见过后,就有几个年纪小些的女孩儿恭恭敬敬奉上了几个金盘,上头戒指镯子发簪等等璀璨生辉,雕工都十分精美,颇有新意。 明秀正挑了一对儿镂花八宝金手镯翻看,就见留下的一个宫人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怎么了?」慕容宁歪在明秀身边一同指点这镯子好坏,见她欲言又止,便好奇地问道。 「唐王殿下来了,正在后头……」这宫人嘴角一抽仿佛十分为难地说道,「打金簪。」 「二哥?」唐王殿下是个冷酷的人,什么时候打过簪子这种小儿女的玩意儿呢?想当初安王给心上人打的时候,这二哥还笑话不屑过呢。 「莫非有什么不妥?」明秀见这宫人脸色异样,便笑问道。 「制钗的小台碎了。」这宫人叹气地比划道,「四个!」 用打铁的力气去打钗……这是跟她们金楼有仇是吧?! 「什么?」慕容宁的脸色顿时就变了,跳了起来。 「怎么了?」见他一脸要死要活悲愤莫名,明秀只以为这是心疼他家苦逼二哥呢,便笑问道,「心疼了不成?」 要她说,唐王这上杆子讨好唐王妃,纯属活该。 早干什么去了呢?好好儿的日子不过非要人家翻脸才去讨好,真是该呀。 「当然心疼了!」慕容宁抹了一把脸低声说道,「那花了大价钱的呢!」 制钗的银台都是特制的,花了很多银子才做好的,这花的可都是安王殿下的私房。如今坏了,还坏了不是一个两个,慕容宁真是觉得太过分了! 为他媳妇儿怎么败家都行,可是他二哥……就算了罢。 他又不娶他二哥当媳妇儿! 重色轻兄的安王殿下没有一点理亏的,与明秀说完就站不住了,搓着牙花子跳脚道,「不行!我得去看看去!」他就说呢,太子与他抱怨最近两个弟弟都不上朝了。安王自己很好理解,自然是为了娶亲的缘故,然而唐王他二哥是为了什么呢?原来这是献殷勤,拿弟弟的家当献殷勤呢! 好无耻呀! 为什么不花自己的钱?! 气势汹汹的慕容宁拉着笑得不行的明秀就匆匆往后头去了,走到了后院儿的一个开阔的小楼,明秀就听见里头传来了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之后还是一个宫人模样的女子一脸无奈地出来,对陪着明秀与慕容宁出来的那人摊了摊手抹了一下脖子,这才给慕容宁福了福指着里头叹气道,「唐王殿下在里头呢,王爷……」她顿了顿,因是认得明秀的,便为难地说道,「别惊了郡主。」 「呵呵打个钗子莫非还天崩地裂了不成?!」 那宫人仿佛觉得天崩地裂不过如此了,见慕容宁不以为意,便引着两个主子进去。 明秀一进去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高大英俊的青年一脸狰狞地高高举着一个不大的小锤子,正努力地往下敲打,用足了全部的力气! 仿佛搭在那台子上的不是金子,是仇人来的。 「这……」唐王这样气势汹汹的实在叫明秀诧异极了,见这个台子仿佛也要坏,慕容宁已经哭得一脸眼泪去抢救自己的资产,她迟疑了一下缓缓走近,就见台子上头已经有了一根金钗的雏形,看着倒是似模似样儿的。只是唐王自己并不满意,将这钗子拿起来细细地看了,正要丢掉就见慕容宁抱住了自己的胳膊哭得潸然泪下,嘴角微微一抽,皱眉道,「做什么?」 「二哥!」 「我忙。无事,出去。」唐王言简意赅地说道。 当然,唐王殿下心里有些小小的害臊。 想当初弟弟追荣华郡主的时候就主动打钗子献殷勤的,他还笑话他夫纲不振,如今却学了弟弟的旧事,叫弟弟看见,多丢人呢? 「这钗打得这么好,您还觉得不满意?」慕容宁知道若自己直说心疼的是台子,没准儿这如今抑郁的哥哥就得抽他,便苦口婆心地说道,「什么东西都贵在心意,二哥亲手打了这个,就已经足够,何必精益求精呢?若耽误了,叫二嫂觉得二哥这是在事后弥补,岂不是错失了最好的时机?」他偷眼去看唐王的脸,见唐王若有所思,便急忙说道,「真的,已经很好了!」 「太简陋。」唐王从前是不将女人放在眼里的,若觉得哪个女人还得自己心意,叫人买了好的就是,什么时候自己动手做过呢? 若不是为了唐王妃,他也不会亲手做这样的低贱的活儿。 想到唐王妃,唐王闭了闭眼,心里发紧。 她对他不假辞色,不管如何殷勤都无动于衷,已经有决绝之意。 可是他没法儿与她似的断得这样干净,也没法儿转身潇洒地走开。 从前笑弟弟黏糊,原来他才是优柔寡断的那个。 从前恨这女人恨得牙根痒痒的时候,总是想若没了她就好了,然而如今,唐王才知道,他是错的。 不是她离不开他,而是……他没法失去她。 「再简陋,也是二哥亲手打的。」慕容宁便叹道,「就如弟弟打的簪子叫多少人嘲笑不好看呢?然表妹却愿意戴在头上,不怕旁人的讥笑。」 第六十章 叫安王殿下说,这就是真爱了。 唐王一怔,果然下意识地往明秀的头上看去,就见一大金片子在这秀美女子的头上耀武扬威,特别显眼,顿时用复杂的眼神看住了这倒霉弟弟。 比起来他打的这个确实比弟弟的好看,不过未必有弟弟的狗屎运,能叫心爱的人戴在头上了。 想到从前明秀对慕容宁的冷漠疏远,唐王眯起了眼睛。 当初他弟弟是怎么搞定这冷酷的女人的? 他也可以学一学。 「回头,咱们出来吃杯酒!」唐王与连连点头拉着他出来的弟弟说道,见这弟弟含着眼泪频频回首,便淡淡地说道,「不必担心,我无事。」 真不是担心你,安王殿下担心的是自己的资产来的。 慕容宁湿润的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微微颔首,之后又担心地问道,「二嫂,还是没有回王府去?」唐王妃的母亲病了,唐王妃这些日子都在娘家照顾母亲,说得挺好听,其实究竟是为了什么大家都知道。 唐王府这么大的事儿皇后自然也知道,只是叫人诧异的是,皇后什么都没有说。 没有觉得唐王妃矫情没有妇徳,没有觉得儿子委屈了,也没有劝一个字。 明秀知道些唐王妃最近过的日子,据说是十分清净自在的,再看看如今方才学会找补的唐王,竟不由往慕容宁的方向看了一眼。 世人都是失去了才会后悔,才会发现自己从前不在意的是最重要的,然而悔之晚矣。她有幸与安王在失去前就得以圆满,不必在日后生出波折,也是很有福气。 只是不知为什么,明秀想到这个,却突然觉得心口疼。 仿佛……叫刀子一刀捅进心口的疼,疼得入骨,眼泪都要流下来。 怔怔地看了正扒着唐王说话的慕容宁片刻,她眼睛酸涩,忍着不去摁着自己疼得不行的心口,却见那青年仿佛察觉出了什么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之后撇了唐王颠颠儿地过来急声问道,「不舒坦?」 他扶着她的胳膊上下地打量了一下,迟疑了一下又伸手摸了摸明秀的额头,这才小声儿说道,「哪里不舒坦,表妹与我说。」他看着脸色都变了,满脸的焦急,都不像个据说在前朝万事不变色的皇子了。 「无事,只是累了。」他握住她的手的时候,明秀感觉自己的疼都不见了,便含笑安抚道。 「可是……」明秀的脸色方才白得跟纸似的,慕容宁总是觉得不大好。 「真的,不必担心我。」明秀只是笑着劝了,又与唐王低声说道,「旁的我不敢多说,总是多管闲事。只是王爷辜负旁人真心多少年,也该还回来多少年。」浪子回头就得叫女人感恩戴德地回头一双两好?或许是有这样的情况,因为那也是一种迁就的感情,然而却并不适用所有的女人。还有一种女人,转了身就未必回头,就算回头,也不会再如从前的心境了。 或许为了儿子,唐王妃总是要回去过日子,可是还会想那样眼里都只有唐王么? 明秀也不知道。 唐王见明秀对自己一脸诚恳的模样,想了想,感激地点了点头。 「我并不求她立时回头,只求不要抛开我。」他淡淡地说完,见了慕容宁与明秀比肩站在一起,目光闪了闪,到底握着钗子走了。 「他还没说赔我银子呢!」见他就这么潇洒地走了,还留下了一个格外英俊的背影,慕容宁顿时怒了,指着一旁赔笑的宫人道,「明天开始,铺子里的首饰咱们涨价!」羊毛出在羊身上,安王殿下失去的银子,都得这么要回来才对呀! 那宫人应了,真的去涨价了。 「你这人……」见那宫人也是说风就是雨的,这就往前头传话儿去了,明秀不由无奈地笑了一声,拉着明嘉的手与慕容宁柔声说道,「竟小心眼儿成这样。」见慕容宁对自己笑嘻嘻地,她也笑了一声说道,「天色不早,嘉儿好容易出来一回,再往别处走走。」她拉着明嘉就往外头去,还未离开,就听见金楼里传来了女子柔媚娇嗔的声音,之后一个哈哈大笑的中年男人搂着一个格外漂亮的女子走了出来,一脸的春风得意。 见那竟是安固侯,明秀便有点儿恶心,又觉得安固侯这妻子还没死多久就这样大庭广众地出来寻欢作乐,实在无耻。 「要不要我教训教训他?」安固侯这是连沈国公府都不看在眼里的节奏,慕容宁急忙问道。 「不必,叫他蹦跶几日。」明秀眼睛毒辣,一眼就看出了安固侯的脸色发青不是康健之相,心里冷哼了一声,微微摇头。 「如此,真是便宜了他!」安固侯这样的玩意儿实在叫慕容宁恶心,况慕容宁这两年与王年的交情极好,自然是看不过这样的事的。 「不必管。多行不义,天亦取之。」 安固侯可不知道自己差点儿就叫人给揍了,如今没有了约束,没有了威胁真是心情大快,拉着自己新得的那个美人儿就往怀里带了,摸着她头上簇新的首饰笑着说道,「好好儿服侍本侯爷,日后,还有比这个更好的!」 大概是安固侯夫人死了,人死如灯灭的缘故,从前盯他盯得很紧的沈国公府与平王府都撒手不管他了,这样的好事儿是安固侯没有想到的,自然是要及时行乐。 他府里的那些都腻歪了,新鲜的才叫他舍不得,且这眼前的美人儿另有叫人舍不得撒手的好处,他也是叫痴迷得够呛。 因想到这女子一身的柔软,安固侯浑身就跟火烧的似的,拉着这娇笑的美人就匆匆回府,才要往房里拉,就见一身孝衣的王年脸色漠然地看着他。 「你!你站在这做什么!」虽然是大白天的,不过王年这不笑不动不说话也鬼气森森的,安固侯顿时叫人泼了冷水似的,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况王年平日里更亲近安固侯夫人,安固侯也很不喜欢这个嫡子,便呵斥道,「大好的日子,偏你这样晦气!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了,嗯?这是做什么呢?给我添堵呢?!」 他看王年不顺眼还有一个缘故,就是王年的心里,待舅舅沈国公远比他亲近多了。 因此安固侯就很不喜欢这个儿子。 「母亲才没还没有半年,父亲就忍不住?」这些日子侯府新进来了不知多少的美人,天天为了这个争吵为了那个哭泣的,侯府已经乌烟瘴气。 王年恨极了眼前的男人,只觉得母亲的悲剧都是这个男人的缘故。 若他没有这样好色无德,母亲怎么会越发小家子气,逼得庶女走投无路? 虽然他也知道母亲本就是个糊涂的性子,心术也不好,只是人都没了,错儿就也都跟着没了,只剩下好的回忆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天底下还没有叫夫君给妻子守孝的呢,谁家不是这么过的,安固侯就十分不快。 「父亲的心里,母亲是什么,我是什么?」王年怔怔地看了一会儿眼前的男人,许久之后苦笑道,「父亲这样无情,来日,只怕……」他想说既然父亲对母亲无情,来日父亲若跟着死了,自己也不会为了父亲守孝的,只是说这些到底没有意思,他自嘲地笑了笑,突然觉得这侯府恶心得叫人厌恶,微微一顿便沉声说道,「父亲既然不在意母亲,母亲,我不会将她葬在王家祖坟。」 第六十一章 他与舅舅说好了,母亲葬在老国公与先头国公夫人的旁边,也算是一家团聚。 他更想说的是,自己已经有破家之意。 为了爵位要容忍这样无德的父亲,他只怕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明华也并未与他吵闹恋着这爵位,反而是依着他的。 就算没有了爵位,他以后努力往上爬,也能叫妻子儿女都风光,也不想在陷在这污糟的侯府里了。 王年想通了,只是笑了笑,无视了安固侯的跳脚自己走了。 见这逆子竟然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安固侯大怒,心里憋着火没处撒,只好拉了身边媚笑的女子进了房,胡天海地没有个节制地不知折腾了多久,方将儿子对自己这样无礼不孝的怒火给折腾走,又想到这逆子仗着出身沈国公府竟然连父亲都不看在眼里,更为恼怒已经起了废了这儿子的心思,心中一定便埋头在温柔乡里沉浮,只觉身下的女人性感得叫自己撒不开手去。 这一没法儿刹车,就是不知多久的大动,亢奋的安固侯全身都在用力,与那女子抵死缠绵起来。 又是一阵的宣泄之后,他正要调笑两句,却突然觉得肺腑之间一痛,之后眼前一黑,口中喷出了一股黑色的血液来,摔在了那突然尖叫起来的女子的身上! 于是当明秀匆匆回府的时候,听到了一个面上得悲伤流泪,其实叫人心里颇开心的消息。 安固侯大人马上风,死了。 她表哥,当了侯爷了! 安固侯挂了,本该叫人觉得伤心的,明秀却只觉得普天同庆。 她王家表哥也算是赶上了,这一回孝都一起守了。 也不必破家而出不要爵位了。 还没等荣华郡主替自家表哥开心完,安固侯府又传来了一个信儿。 安固侯太夫人,也没了。 这就不赖沈国公了。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国公爷真是一根手指头没挨着过这位太夫人,侯太夫人这样一下子就没了,实在是听见儿子马上风,一口气没上来跟着儿子去了。不过太夫人也没少作妖儿,安固侯后院一半儿的妾,都是她给的。 这如今,大概是追着儿子往地府继续给妾去了。 因安固侯府这是长辈都没了,因此侯府顿时大乱。 王年虽然从前看着纨绔,然而这却并没有含糊,不过几日便分家,将兄弟们都请出了侯府。 都到了这份儿上,谁也没心兄弟情深了,况叫明秀说,王年不记恨这些庶出的兄弟,已经心胸宽大。 这其中沈国公亲自出马替外甥做了主,因畏惧他的权势,因此并无人敢在分家时闹腾。王年也并不吝啬,按着规矩将侯府的家财给分了,没有克扣兄弟。 然而到底安固侯挂了的方式比较猎奇丢脸,王年袭爵之后便闭门家中守孝,再也没有在京中过多走动,这一闭门就当真是三年。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可怜安固侯没了之后,沈国公拒绝叫小辈为了这么个东西守孝,明秀也没有想过要给安固侯守孝,因此下聘的下聘,备嫁的备嫁,都没有闲着。 罗夫人只往平王府去了一回,之后就叫阳城伯夫人带着人给堵在了罗家老宅。阳城伯夫人对自己儿子没有什么在意的,只径直与罗夫人说笑。 明秀看这架势算是沾包赖的节奏,只是见罗遥越发平静,不由在心里跟着发抖。 别把这表姐给逼急了,回头宰了冯家那纨绔就坏了菜了。 然而眼下明秀也顾不上自己表姐了,自己的事情便已经焦头烂额。 虽然叫皇帝截胡心中到底不快,然而皇后却不能说将赐婚的圣旨摔回到皇帝的脸上喊一声「叫本宫来!」,因此与昭贵妃就将郁闷都寄托在了赏赐上。短短三个月之内,皇后与昭贵妃连赐十次赏赐与荣华郡主,举京侧目! 不提那其中有多少的珍宝首饰古董,就这脸面就已经是京中的头一份儿了,皇后尚且顾忌太子妃与唐王妃有些节制,只是昭贵妃却爽了,偷偷儿开了皇后的私库,自己往外搬东西往宫外给明秀当私房。 叫荣华郡主说,皇后没有当场拿住这小家贼,真是格外地宽容了。 换了明秀自己,谁敢偷她宝贝,那还不往死里揍呀! 昭贵妃这也算是转了性了,那从前骂京里头的小姑娘们多厉害呀。别管这是偷的还是本就是自己的宝贝,单单这连番赐下厚礼已经叫人心里都带着一股子诧异了。 都觉得这是安王年纪大了,因此昭贵妃转性想要好好善待媳妇儿别叫安王娶不上媳妇,因此这京里,有心里活泛的就又开始在宫中走动。 虽然安王正妃是指望不上了,然而若能给安王做侧妃,其实也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虽然勋贵之女大多嫁为皇家正室,然而这天底下够得上能给皇子当正妃的到底还是少数,做个侧妃,其实也并不辱没家中。 明秀听着这个的时候,正与慕容宁坐在院子里偷得浮生半日闲,想要坐一坐安静些。一旁的慕容宁一脸眉开眼笑地提着一个小榔头敲着石桌上的一个个的小核桃,敲一下,看看明秀头上闪闪发亮的金片子,傻乐一声。再敲一下,看看明秀腰上一片五色斑斓的孔雀翎咳嗽一声,抿嘴儿转头红着脸傻乐,还不时地小心地拣出面上的小核桃仁儿,把皮与碎屑都吹飞了,方才往明秀的手上放。 明秀也不时吃独食的性子,自己拿着这些核桃仁儿,就往慕容宁的嘴里塞。 慕容宁吃着这个,觉得这是天底下自己吃过的最好吃的核桃仁儿! 能半夜回味的那种! 恭顺公主气势汹汹地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这小子一脸猥琐不知在想些什么了,恨得咬牙,上前抢走了闺女手上的核桃仁儿一把全塞进了樱桃小口里! 她瞪着眼睛努力咀嚼,双颊鼓鼓的,就跟小松鼠似的,叫人想要戳一把。 只是明秀手上虽然痒痒,却也知道自己一上手只怕这亲娘就得叫她爹来收拾她,笑了笑,起身扶了恭顺公主坐下,这才笑吟吟地问道,「母亲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么?!我给你收拾嫁妆忙成这样都听见外头的风言风语了,你还没事儿人儿呢!」恭顺公主拍了闺女一记,又看无辜看来的安王,骂道,「妖精!」 「啊?!」安王殿下一脸冤枉,实在不明白自己怎么成了妖精了。 若是妖精还好了呢,起码能迷得自家心上人五迷三道的。 安王殿下真是千百年来最苦逼的妖精呀。 「怎么有人敢往宫里去,说想要给你做侧妃?!」恭顺公主气得牙都倒了,见慕容宁竟然还不明白似的,拍着石桌叫道,「还不过来服侍本宫!」 她听了有人与自己的传信儿,才发现自己一直很挑剔的慕容宁竟然也是香饽饽来的,顿时就急了。 「母亲说的这个,我知道。」明秀微微一顿,便笑着与恭顺公主柔声说道,「只是贵妃娘娘已经拒了,咱们何必担心呢?表哥想过要纳妾?」 「这个真没有!」慕容宁一听这个顿时吓坏了,恨不能给祖宗跪下!顶着恭顺公主的烈火眼急忙表白自己的心意说道,「我都不知道那个是谁!实在是冤枉!母亲与我说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只是那家已经叫母亲赶出宫去了,母亲要我与表妹说呢,有她在一日,就不许别人进门的!」 他真的很担心恭顺公主恼火起来不把明秀嫁给自己了,赔笑手下不停地敲打着小核桃奉给冷笑连连的恭顺公主。 第六十二章 「这世上只有我担心表妹不理我的,断然没有我敢纳妾的。」安王只剩下没有指天发誓了,提着小榔头做忠心脸。 「我信他。」明秀便与恭顺公主轻轻地说道,「我信表哥的。」 「你这么轻信可怎么好呢!」恭顺公主顿时为闺女的实心眼儿愁得不行。 她自然是知道昭贵妃赶了那家出去,只是有一家就有第二家,这样的事儿日后层出不穷,恭顺公主只担心有一日,安王会忍不住。 「我就说,嫁给皇子最麻烦了!」恭顺公主抱怨地说道。 「就算不是皇子,想要给人做妾室的也不是没有。」况昭贵妃对自己极好,从未欺负过自己,也没有仗着婆婆的款儿来赏个丫头什么的,这已经叫明秀很感激了,想到那种叫婆婆太婆婆赏丫头还得脸上带笑接了这赏回头开脸,还得给小三老公收拾新房的那样的女子,明秀已经觉得自己很幸运,与恭顺公主柔声道,「只要表哥不生二心……」 「我绝不要别人的!」慕容宁急忙说道。 「只要表哥一心,」明秀看向慕容宁的眼神就愈发柔和了,转头与气急败坏的恭顺公主温声道,「就算旁的女子有心又算什么呢?莫非还能霸王硬上弓不成?」 所谓的男子的不是故意的,那都是骗人的。难道一个女人还能上了男人不成?男人若守得住,姹紫嫣红都不过是别处的风景。若男人受不住的,哪怕没有女人扑上来,外头秦楼楚馆的莫非少了不成? 叫明秀说,想给人做妾的女子固然可恼,然而真正的贱人,却是那个男人。 如今她男人不动心,那还担心什么呢? 「你这话……」恭顺公主今日的怒气有一半儿是虚的,不过是虚张声势叫慕容宁警醒点儿别着了别人的道,见明秀不以为意,她正要说话,却见闺女又笑了。 「大道理说完了,我才说句心里话,虽然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可是心里到底不欢喜。」明秀回头与慕容宁轻轻地说道,「酸得很。」 置身事外才能说得出这样云淡风轻的话,明秀如今却有些做不到。 她想,她是喜欢安王的,所以竟不能坦然处之。 「若有人敢送到我的面前,别怨我不肯怜香惜玉,大棒子抽她呢!」明秀就与慕容宁笑着说道。 慕容宁只觉得这是世上最好的情话了,抿着嘴唇看着明秀,想要忍住,却还是忍不住笑得弯起了眼睛。 「若有那时,不必表妹动手费事的,我就拿棒子抽她!」安王殿下甜蜜地说道。 他家心上人连说情话,都这么与众不同呢! 恭顺公主叫这相视而笑的两个把牙都酸倒了,丝丝地倒吸凉气,捂着脸说不出话来。 比起来,她家那口子竟然从来不跟自己说情话! 太叫人生气了! 因心里嫉妒坏了,公主殿下也懒得看这两个了,嘴里嘀嘀咕咕地转身走了。 「礼部定了的,是下个月就成亲,我觉得自己还是做梦呢。」慕容宁眼里只有明秀了,哪里还管老岳母的死活,都不知道恭顺公主什么时候走了的,拉着明秀的手轻轻地说道,「我觉得自己都不踏实了,就怕醒过来就叫人告诉我,我是做梦,其实,你并没有要嫁给我。」他怔怔地看着微笑的明秀,觉得眼前还有些不真实,急忙低头掩住了眼角的湿润轻轻地说道,「若是那样,我就活不了了。」 他受不了得到了再失去的痛苦的,就是这样没用脆弱的人。 「要不我抽你一巴掌试试?」明秀噗嗤地一声就笑了,挑眉在慕容宁张大的嘴巴蠢蠢的样子里柔声道,「若疼,那就不是做梦了。」 「真抽么?」慕容宁呆住了。 明秀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安王殿下纠结了一下,觉得心上人这个提议挺好的,可是…… 「那别抽脸,还得用来成亲呢。」美貌青年扭捏地揉着衣角怯怯地说道。 到了眼下还小白花儿呢,明秀便撑不住越发地笑了起来,揉着眼角笑道,「不抽你。若是做梦,我也在这梦里。」她说到这里,见慕容宁也笑了,知道这人是有意讨自己欢欣,便摇着头笑道,「说得我牙酸,罢了,表哥且去罢,不是说王府里头还有些没有修缮之处? 「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罗遥大步走来的身影上,见自家表姐杀气腾腾气势惊人,急忙推了推慕容宁说道,「表姐大概也听说了,你还是先走。」 罗遥可不是讲理的人,那真是路见不平就是一刀呀。 未免自己再换一个未婚夫,明秀觉得还是要保住安王的命要紧。 安王殿下也倒吸了一口凉气,赶着罗大人还没有走到近前,跳起来跟叫狗撵的兔子似的窜走了! 罗遥冲到明秀眼前叫这表妹笑眯眯地拦了一下,见安王跑了,便冷哼了一声。 「表姐饶了他这一回,他再也不敢的了。」明秀笑嘻嘻地与她奉茶说道。 「男人就不该你这样惯着。」罗遥本是要与安王好好儿谈谈人生的,没有想到表妹先塌了自己的台,越发懊恼。 「不就是一家想要占便宜的么,他没心,咱们何必节外生枝。」明秀便与罗遥笑道。 「你不知道。」罗遥拉着明秀坐在自己身边,见她脸色白里透红保养得极好,心里满意,又叮嘱最近忙碌不要忘了进补,顿了顿方才将手上的袖刀往桌上一掷冷冷地说道,「往宫里去的那家我打听出来了,可不是寻常的人家!」见明秀一怔,她掩着脸上的恼怒冷声道,「是庞家的本家姑娘,口口声声表哥姑母的,上杆子给贵妃请安,话里话外都是自家侄女更可靠些!」 她才一听到这个就知道不好,恰好有平日里交好的同僚如今就在禁卫之中,因此打听出来了一些,知道了就心生恼怒。 她还守在宫门外远远地看过那庞家女一眼,颜色娇媚,确实是个美人,且说句实在话,看起来才十四五,还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可比十八的明秀水灵多了! 「庞家还有脸去给贵妃娘娘请安?」明秀就忍不住揉着眼角笑了。 庞家自从昭贵妃失宠,就跟宫里没有这个人了似的,从来生死不管的,哪怕是慕容宁前两年未风光起来的时候,也没有什么看顾,如今跳出来,还以为能一笑泯恩仇不成? 真以为昭贵妃心眼儿很大呢? 「旁人我许还担心,庞家,不足为虑。」明秀便与罗遥笑道。 害怕谁家,也不能害怕庞家呀。 「你心里有数就是。庞家敢碍你的眼,这是不想活了!」罗遥平日里素来冷静的脸上陡然露出一丝狰狞,操起桌上的袖刀用力往下一扎! 那袖刀半数,竟没入了石桌之中。 明秀看了看这石桌,默默思考了一下安王的娇躯与石桌的坚硬程度,忧愁地叹了一口气。 娶了她,安王殿下这辈子看起来,是不能够发展第二春了。 【卷四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爱妃在上王在下 卷一》作者:花青雪 2、《爱妃在上王在下 卷二》作者:花青雪 3、《爱妃在上王在下 卷三》作者:花青雪 4、《爱妃在上王在下 卷四》作者:花青雪 5、《爱妃在上王在下 卷五》作者:花青雪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