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关山小队,她是认真的》 第1章 医学生果然容易早逝 【脑子存放处】 如果时光能倒流,余清苒相信自己绝对不会在考试周追什么桃厂新剧。 彼时她正在一边连麦跟异地的闺蜜痛斥梧帝不肯写下昭雪状的背刺行为,一边背着重重一书包被称作“蓝色生死恋”的课本准备从图书馆回宿舍: “我跟你讲这梧帝应该是全剧最让人憋屈的反派,杀又不能杀,爷爷的还得当大爹一样伺候着,我要是宁远舟我保准得nen出来以后给他两脚……” 于是就有了现在的尴尬状况。 她木着一张跟自己原本的长相一模一样的脸,眼含三分麻木三分绝望四分心如死灰地守在皇后殿外,听着里头不时传来的声音,在心底里默默抹了一把辛酸泪。 想她少不更事时看的那一堆穿越小说,原主要么是什么丞相家的嫡女、将军家的千金,要么是什么某国的郡主、某皇帝王爷的正宫,最次都得是个什么有着隐藏身份的大佬,最后来个华丽翻身成为人生赢家。 至于被她鸠占鹊巢占据了身体的原主么…… 谢邀,就跟考试周熬夜女娲补天结果不幸头朝下倒栽葱滚了两层楼梯的她一样,这个“余清苒”也是大半夜还在研读医经,结果一个疲劳过度不幸噶了的。 ……医学生果然都是容易早逝的脆皮大学生,前辈诚不欺我。 一众大人物们的谈话终于告一段落,候在门口的婢女也上前做出了“请”的手势,余清苒只得赶紧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摆,匆匆跟着她进了殿内。 萧妍这会儿大抵心情不错,没等她挨个对着屋里一圈人问安就温声叫了起:“余女官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谢娘娘。”余清苒从善如流,乖乖放下抬起一半的手臂直起了身子。 萧妍,章崧,宁远舟,钱昭…… 没记错的话,这里的剧情应该就是钱昭被萧妍叫到皇后寝宫露了一手,然后就顺理成章被宁远舟(返聘版)重新带回了六道堂的时间点。 心中已然明白了这一定就是“穿越党必然会被剧情杀推进主角团内部”的定律,余清苒努力回忆着原主往日里与宫中主子们的相处模式,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淡然疏离些: “臣斗胆,敢问娘娘召臣前来是有何要事?” “这位是六道堂现任的堂主,宁远舟宁大人。”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余清苒总觉得萧妍在提到宁远舟的名字时,“现任”二字上的音仿佛落得格外重了些: “阿盈此番出使安国本是一片忠良赤诚之心,但女子之身恐怕还是多有不便,本宫叫你来便是想要你与六道堂的诸位一同加入使团,一定要保证她此行的安全。” 余清苒:…… 好好好,原主就是累死的,她穿越来不到半小时也喜提社畜的新身份,还是直接被大boss点名扔给主角团,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这就是她在忙成狗的考试月还头铁按时追剧的报应吗? 四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在一旁等着自己的回复,无论哪一个单独拎出来都是捏死自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的存在,余清苒只得本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原则,硬着头皮行了个礼: “臣领旨,定不辱使命。” 章崧顿时皮笑肉不笑地摸了摸胡子,意味深长地笑道:“如此,就有劳余女官了。” 钱昭一如剧里面瘫设定地没说话,倒是宁远舟大概看出了些什么,却也压根没想到眼前的人已然换了个芯子,只当是人这些年在宫里待惯了,不情愿大老远跑一趟千里之外的敌国,便好心提醒道: “那就请余女官先回去稍作休整,明日一早,我会派人过去接你一起出发。” “去吧。”萧妍见状也不再客套,只是淡淡地挥了挥手,算是下了逐客令了。 顶着几个神情各异的大佬投来的视线,余清苒努力弯了弯嘴角:“谢皇后娘娘,谢丞相,谢宁大人。 “臣,告退。” …… 凭着原主的记忆找到了她从前所住的院落,余清苒反复确认四周并没有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以外,才关上门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鉴于幸运地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她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萧妍虽然此前从未将人看作是心腹,但突然提出要原主这么一个医术并不算精通、体质甚至比原来的脆皮大学生余清苒还要糟糕的女医官加入使团,目的绝对不是“照顾杨盈”这么简单。 可现在的问题是,剧情刚刚更新到杨盈在安国与梧帝的第一次见面,后续剧情就连整天爆料的瓜主都说不出个准话,她就穿来了。 所以,除了原主在梧国皇宫这二十二年来的记忆、原剧情的前二十二集,以及她在各大app捡垃圾看到的二十二个预告镜头外,她对后续其余的发展,总结下来就是四个字—— 一概不知。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谁家好人穿越的方式这么磕碜这么丢人不说,就连穿越党必备的“知道剧情”金手指都没有啊! 气得在原地打了一套杨盈同款拳法,一怒之下怒了一下的余清苒一头栽倒在床上,到底还是认命般地叹了口气: 能怎么办呢,且不说压根不知道怎么穿回去,要是原来的自己已经噶了或者变成植物人了,那就算费劲拨拉地穿回去了也是白搭。 而萧妍的话又不能不听,否则被贬官被撤职事儿小,回头要是有心人听说了今天她被皇后“予以重任”的事儿,再趁着月黑风高夜给她两刀,那她大概就能在短短三天内尝试一把噶了两次的滋味了。 这么一想的话……其实还不如抱上主角团大腿? 宁远舟是个重情重义的真男人,只要她好好照顾杨盈,安分守己不出幺蛾子,看在这些事情的份上,至少他会愿意保护自己不被轻易噶掉; 任如意她女神更不必说,认定了的同伴就不会轻易抛下不管,而且熟了以后说不定还能跟着这位强大的女杀手学上一招半式的,关键时刻还能学杨盈自保一二; 而其他人的结局虽然她并不清楚,但她不是不良人更不是朱衣卫,钱昭他们想来也不会好端端地对她动手,要是她能再帮上那么一点点小忙的话,约摸还能救她一命; 最重要的是,如果运气足够好能在这次路途中跟杨盈打好关系的话,以后不管小公主是摄政还是直接登基,那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过得太惨,指不定还能加官进爵一夜暴富—— 很好,种花家有句古话,“识时务者为俊杰”,今天她余俊杰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拯救关山小队,抱主角团大腿,就应该从小事做起,从穿越第一天做起! 总算从紊乱的思绪里大致确定了自己未来要走的路,余清苒终于眉开眼笑,这才颠儿颠儿地收拾明天出发时的包袱去了。 第2章 好好好,穿越者的人给她丢尽了 出发前宁远舟本人有一大堆事要整顿,元禄性子单纯,于十三满嘴跑复兴号,孙朗又是个一听到有毛茸茸的东西就会瞬间被转移注意力的性格,都并不适合来打头阵试探她的底细。 于是,当余清苒一抬头便看见是面无表情的钱昭正在朝着自己走来时,她的嘴角成功地轻轻抽了抽。 虽然钱昭一本正经变身钱怼怼的样子很可爱,虽然他精通十八般武艺堪称关山小队第一男妈妈,虽然她穿越前也很喜欢这个角色,甚至还上网搜过他的同人文并自割腿肉产了一堆粮; 但是! 但是那毕竟是在穿越前! 原剧里就是他发现了任如意的身份,也是他日常扛着一把哈人的大砍刀大杀四方,要是他发现眼前这个“余女官”其实已经换了个人,会不会也二话不说直接给她一顿社会的毒打啊? 而且,根据原主对这个架空世界的记忆,就算这里民风相对开放思想也比较先进,但不管怎么说到底是古代,如果被发现原来的“余清苒”被异世界的魂魄附身了的话…… 余清苒瑟瑟发抖,余清苒不敢说话,余清苒选择秒怂,先赶紧礼节性打招呼来声同事你好请多关照: “没想到宁大人竟然是派了钱都尉过来,有劳您专程过来跑一趟了。” “不碍事。余女官,请吧。” 一如既往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口气,再配上钱昭那一身板正的官服官帽,这话的杀伤力便登时上升了几个level,丝毫不亚于电视剧里的锦衣卫在皮笑肉不笑地请犯人入诏狱。 “多谢。” 没敢再去看钱昭究竟是一副怎样的神情,余清苒将肩上挂着的包袱递到对方伸出来的手中,提着裙摆麻溜地噌噌噌几步上了他身后的马车。 钱昭:…… 这位余女官倒是如同传言中一般冷淡疏离,人也算识趣,没像那些想要跟他打好关系、借机跟宁头儿示好的女官奴婢们似的,尽喜欢拽着自己问些有的没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方才那般动作敏捷仿佛一只逃跑兔子的样子,不像是不愿跟他寒暄,反而像是在躲着他似的? 摇摇头将这个荒诞的想法从自己脑子里甩了出去,钱昭身手敏捷地翻身上马,转头向身后的车夫下令道: “全速前进,务必尽快赶上六道堂的兄弟们。” “是!” …… 这厢钱校尉一路快马加鞭努力赶大部队进度中,马车里的倒霉蛋余女官却遭了罪。 谁能告诉她,她一个不晕车不晕机不晕船的现代人,穿越古代以后反而会晕马车啊! 煞白着一张脸又控制不住地干呕了几声,余清苒软趴趴地靠在车里的软垫上,接过钱昭从窗外递过来的水壶漱了个口:“多谢钱都尉。” 抬眼就看见她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钱昭便又递了个散发着淡淡药香的荷包给她,顺带着投过来一个平静却揶揄的眼神:“还请余女官多保重身体。” 潜台词:别等还没追上使团大部队,您就先倒了。 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的余清苒:??? 虽然但是,她不要面子的嘛? 好好好,穿越者的人被她丢光了,别说是面子了,里子怕是都一丁点儿也没剩下。 她张了张嘴,正打算试图替自己挽回岌岌可危的尊严时,余光却不经意间瞥到了钱昭马背上挂着的那个装满了各种零碎物件的包袱。 如果没记错的话,除了换洗衣服与几样首饰,还有她担心被人偷家特意换成了银票带出来的二十年存款之外,好像还有俩因为不想浪费了,所以顺手塞进去的橘子? 刷一下就坐直了身子,瞬间头也不晕了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的余清苒哗一下一把将车帘掀到最大,一脸诚恳地伸出了手: “可否请钱都尉将我的包袱拿过来?” “可以。”钱昭不明所以,只当是她要寻帕子或是布巾一类的东西,便顺手从马背上解了那个沉甸甸的袋子递给她。 下一秒,随着余清苒的动作,这位素来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钱都尉脸上终于露出了短暂的讶异—— 在他疑惑的眼神中,她从包袱里掏出两个橘子,三下五除二便手脚麻利地剥好了皮,却只是将果肉暂时放在了一边,转而将剥下来的橘皮捏在指间轻轻挤了挤。 几滴透亮的汁液随着她的动作喷溅了出来,不大的马车里顿时泛起一股独属于橘子的清香,顷刻间便蔓延到了窗外。 醒神的果香涌入鼻尖,一脸菜色的余清苒又用力地猛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这才感到胃里那股翻江倒海的恶心散去了许多:“谢谢钱都尉。” 颤抖吧,钱怼怼! 堂堂种花家的医学兔可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被这种小事打倒的! 余光瞥见了钱昭一脸意料之外的神情,她努力控制着呼之欲出的笑意,反手拿了个自己方才剥出来的橘子递给他: “钱——都尉吃个橘子吧,早些追上殿下的车驾要紧,您安心赶路便是,我这边无碍的。” 好险,差点一个不小心就现场复刻于十三名场面里那句经典的“钱昭哥哥吃橘子”了。 “多谢。” 她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又不无道理,看上去又的确好转了许多,钱昭没再多说什么了,接过橘子一拉缰绳重新回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目送着他从窗边离开的背影,余清苒放下车帘重重地靠回到原来的位置,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总算勉强放松了些。 原主虽然是个孤女却性子孤傲,遇上谁都是一副高冷疏离到好像下一秒就要飞升的女仙形象,对于她这种平均五句话就得来个梗、三句话就得犯个贱的人来说,确实不是个好冒充的对象。 好在钱昭虽然曾担任羽林卫,但毕竟也只是负责外宫,对内宫的女官女史之事一向知之甚少,她方才虽然有示好之意却并没有阿谀奉承,想来应该没有引起他的怀疑。 不然,他也不会给她这个醒神的香包,也就不会收下她给出去的那个橘子了吧? 甘松,丁香,薄荷,白芷,大黄,苏合香,还有细辛,这些药材组合在一起,的确是防治晕车船的最佳搭配。 看来大家对钱妈妈的评价一点都没错,只要不触及到他的底线问题,看在她是萧皇后亲点女官的份上,他就不会介意稍稍施以援手。 几种药草的气味与空气里残存的橘香逐渐平息了有些惴惴不安的心,头一晚压根没有休息好的余清苒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到底在频率慢了许多的马蹄“哒哒”声里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3章 她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余女官?余女官?” 梦里大屏幕上那一ppt的知识点顿时“boom”一下被元禄的雷火弹炸成了漫天飞舞的碎片,余清苒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下意识猛地坐直了身子:“de——” 等等,不对,她现在是在架空的古代,是在一念关山背景下的梧国,不是在早八的病理学课上,更不是因为一不小心睡着了被教授突然点名叫醒!!! 点名后遗症要不得啊要不得!!! 硬生生将险些脱口而出的“到”字咕噜一下咽回了嗓子里,她用力地在大腿上拧了一把,感到自己昏昏沉沉的大脑清醒了许多后,才忍着痛意沉声回应道:“何事?” “钱都尉已经跟着宁大人在整顿清点了。”回答她的是这一路上驾车的车夫,“余女官您也快些动身吧。” ?! 哎哟我嘞个豆,主线居然这么快就到了嘛! 瞌睡虫瞬间被赶跑了大半,余清苒迅速将睡着时蹭得有些凌乱的发丝重新拾掇了下,又重新将歪掉的簪子反复正了又正,确定自己的形象已经彻底没问题了以后,才麻溜地背上包袱下了车。 宁远舟正在部署着一众成员的具体安排,见她过来便礼节性地拱了拱手:“余女官。” “宁大人。”余清苒赶忙微微欠身回了一礼。 心知女儿家面皮薄不好多问外男姓名,常在太医署任职又未必认得自己的兄弟们,宁远舟便主动开口将几人挨个介绍了一遍: “这位是六道堂饿鬼道的元禄。” 余清苒:好耶,十八岁的阳光开朗大男孩,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要上手rua一rua脑袋的可爱修勾一只? “这位是孙朗,隶属于我六道堂的人道。” 余清苒:嗯嗯我都懂,看似是以一敌八的战士,实际上遇到毛茸茸的小动物就会秒变“兔兔”夹子音猛男? “这位你应该昨日就已经认得了,天道都尉钱昭,至于这位——” 嘴角抽搐地看了眼一旁已经蠢蠢欲动的于十三,宁远舟的眉头跳了跳,碍于周围还有不少驿站的守卫们在,到底还是十分给他面子地补充了一句: “……阿修罗道,于十三。” “一早便听闻余女官乃是我大梧太医署最为出众的女医官,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于十三果然也没辜负他的“期望”,分分钟便变魔术般地不知从哪儿摸出朵花递到了余清苒的面前,脸上更是挂着他标志性的灿烂笑意: “何况我与余女官同姓,想来五百年前指不定还是一家亲的交情,如此一看倒还真是颇有缘分呢。” 余清苒:“……” 一个姓于一个姓余,压根都不是同一个字儿,这人究竟是怎么扯到“五百年前是一家”上面去的啊! 哭笑不得地接过那朵雪白的小花道了句谢,又就着自我介绍的工夫简单地客套了几句,余清苒本着“言多必失”的穿越宗旨,一言不发地跟在六道堂f5身后进了院子。 …… “远舟哥哥!” 这头宁远舟刚跟院里众人安排完一应大小事宜,那边一身皇子装束做男儿打扮的杨盈也跌跌撞撞地自屋里冲了出来,甚至还因为脚步发软而险些在下楼梯时跌了一跤: “远舟哥哥,你——” “殿下!”她身后的明女史顿时严厉地呵斥了一声,“注意体统!” 杨盈的身子微不可闻地轻轻颤了一下,但久别重逢的喜悦终究还是让她短暂地克服了对明女史的恐惧,有些激动地小跑到了宁远舟面前站定道: “你,你怎么这么快就回京了,怎么会来这儿啊?” 明女史再次极其没有眼力见地横了宁远舟一眼:“你是何人?” “臣左卫中郎将,六道堂堂主宁远舟。”宁远舟也丝毫没给对方好眼色,二话不说便带着众人齐刷刷向杨盈跪了下去,“参见殿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该低头时且低头…… 默念着“对皇子公主大不敬是会被诛九族的”,余清苒咬了咬牙,到底还是一掀裙摆笔直地跪了下去:“参见殿下。” 为了在这个尊卑有别的世界里活命,为了不年纪轻轻就要体验两天噶两次的滋味,为了不做第一个因为对上不敬而被割脑袋的穿越者,她忍。 偷偷打量着四周的余光不经意间瞥到钱昭不动声色向自己投来的视线,余清苒藏在袖子下的手收紧了些许,愈发不敢吱声了。 她趁着杨盈扶宁远舟起身的工夫向后挪了挪,成功地将大半个身影都藏在了元禄身侧之后,才重新将目光投回到了正在交谈的兄妹二人身上。 “……臣听闻殿下自打出了梧都后便茶饭不思,夜不能寐,以至于身体抱恙,无法及时出发。” 也就是在余清苒正眼观鼻鼻观心地安心充当背景板时,方才还在按照原剧发展宣告着使团一切事物交由自己负责的宁远舟却突然冷不丁地提到了她的名字: “这位是皇后娘娘亲点的余女官,从今天起,殿下的身体状况一应交由她亲自负责。” “皇后娘娘亲点”六个字重音压得格外清晰明了,一听就知道十有八九在内涵昨天萧妍在皇后宫里说的那句“现任”堂主。 明女史原本谄媚的表情一下子扭曲起来,余清苒便立刻就明白了自己这是被宁远舟拿来做了敲门砖的,却也碍于自个儿究竟官位不及人家,只能尴尬不已地上前一步老老实实施了一礼: “臣太医署女官余氏清苒,见过礼王殿下。” “……免礼。”杨盈不甚熟练地抬了抬手叫她起来,转而拽着宁远舟的袖子向屋里走去。 “……呵。”明女史冷冷地扫了低着头一声不吭的余清苒一眼,一甩袖子扭头而去。 那道来自明女史的怨怼目光终于随着主人的离开而消失在了视线范围内,如芒在背的余清苒这才重新抬起了头,颇有些无语地对着那个趾高气扬的背影恶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她一个穿越党夹着尾巴做人,畏畏缩缩不敢对着任何人说出一句错话,这个不到下一集进度条就要被任如意提着领子丢出去的女史居然在这里耀武扬威地,把自个儿当成了一根葱? 还有宁远舟,明知道明女史最引以为傲的便是自己在宫中的地位与资历,自个儿对着一介女流不好多说什么,于是就拉出了她这么一个同样由萧妍亲自指定的女官来先试探一波? 啧,不过也是,毕竟就像刚才分析的一样,她与明女史都是萧妍亲自指派的,在外人眼中同样都是“皇后派”成员,宁远舟指不定就是想借这个机会一道把两个人都从使团里丢出去,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算了算了,她余清苒就当自己是使团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吧。 而且有句老话说得好,万事开头难,只要她坚持熬到明女史滚蛋、任如意前来接手杨盈的教习工作,最好再能争点气抱上主角团大腿的话,日子就不用过得这么憋屈了。 自我安慰似地在心里给自己又灌了一大盆鸡汤,余清苒很快便调整好了心态,抬脚跟着其他四个人一同进了屋。 “……” 回头再次迅速地瞥了一眼身后一派低眉顺眼模样的使团新成员,钱昭的眼神暗了暗,最终还是重新转回了视线。 第4章 生活不易,苒苒叹气 将六道堂的其他几位兄弟们挨个介绍了一遍,又说明了自己后续的计划安排,宁远舟轻柔地拍了拍杨盈的肩膀,不怒自威地看了眼一旁站着的明女史与杜大人: “据闻殿下身子一直不太爽利,大夫怎么说?” “殿下自打出京以来一直郁郁寡欢,虚弱无力的。”明女史眼神飘忽不定,“我们这次来得匆忙,没带御医。 “再说了,像公主这情况,也不能随意请个民间的大夫啊。” 宁远舟闻言意味深长地一弯嘴角:“余女官,请吧。” 又一次试图充当背景板失败的余清苒:…… 够了。 真的够了。 这块不应该是钱昭的戏份么?怎么突然间就变成她上了? 但毕竟上司有命,打工社畜就不得不从,余清苒也顾不得明女史那副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般的阴冷表情了,应了声“是”上前握起了杨盈的手腕。 脉象细弦,总体呈内曲敛紧之状,的确是思虑过度所导致的问题。 还好,幸亏自己虽然只是个还没正式工作的医学生,却也跟着当了大半辈子中医的爷爷学过些,就算这会儿没有原主的记忆和本事,她也是能应付眼前这般场合的。 大致判断了下杨盈的情况,余清苒收回右手,照着原剧里钱昭的诊断回答道: “回宁大人,殿下并无大碍,只是连日奔波车马劳顿,所以导致脾胃不和罢了。” “以及。”她转了转眼珠,又暗戳戳地当面告了个状,“殿下许是担忧圣上心切,但与安国有关的事宜实在繁冗,学起来想必并不轻松,这才有些忧思过度了。 “只是臣一介低阶女官,万没有这个资格插手教习之事,还望宁大人得闲之际,能够宽慰殿下几句。” 杨盈的生母是个不受人待见的奴婢出身,就连她自己也是打小在冷宫里长大的,跟梧帝恐怕压根就没见过几面,哪来的什么兄妹之情君臣之谊呢? 别说什么“担忧圣上心切”了,要不是为了那三千食邑,为了能风风光光地嫁给郑青云,杨盈怕是压根都不可能会走这一趟。 杨盈的身子骨并不算差,往日里也甚少出现这般食不下咽寝不安席的情况,宁远舟本就对那一看就不是什么忠奴的明女史带了疑心,果真也就听明白了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后背一时间更紧绷了些: “我知道了,还请余女官好好照料殿下,一应需要的药材只管找钱昭去拿就是。” “……下官遵命。”余清苒认命地点头应下,默默挪到杨盈身后乖乖站好。 本来以为自己只要跟了杨盈就可以少跟六道堂的人(尤其是钱昭)少打些交道,结果宁远舟二话不说,直接给他兄弟安排了个接头的工作? 这下好了,以后但凡杨盈有个头疼脑热经期不调的毛病,她就少不得要过去巴巴儿地找钱昭支药。 ……唉,算了。 摆烂了随便吧就这样吧,反正来都来了,方才还暗戳戳给那明女史上了个眼药,这会儿懊恼也没用了,老老实实抱主角团大腿才是正经事。 生活不易,苒苒叹气。 “殿下气色不是很好,想必也是有些累了。”没开玩笑,她现在只想赶紧远离六道堂这群特务头子,“不如下官先陪殿下回房休息,晚些时候再去找钱校尉拿药如何?” 与钱昭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眼,宁远舟这才淡淡地点了点头:“嗯,麻烦余女官了。” “那下官先行告退。” …… “听远舟哥哥说,你也是我皇嫂派来的嘛?” 房门一关上,原本还有些怯懦的杨盈看上去便更局促不安了,一双眼亮晶晶的,还氤氲着未干的泪水:“那,那你……” “臣只是一介医官,并没有想要管劝殿下的意思,这趟之所以跟随宁大人过来,也只是想要尽本职帮忙照料您罢了。” 任如意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揭穿丹阳王与萧妍的目的,余清苒也就十分聪明地刻意绕过了“皇后亲派”的事情,只管将自己表现得像个不站队不参政的纯臣: “往后殿下若是身子有任何不适,或是心里头有什么郁结之事,若是不介意的话,都可以来找我。” “当然,如果实在没法子解决的话。”见杨盈一脸将信就疑的模样,她又补充了一句,“臣也一定去求宁大人帮忙的。” 眼前这位余女官虽然看上去一派生人勿近的清冷模样,但态度恭敬语气温和,并没有明女史那般颐指气使的高傲做派。 联想到方才她替自己说话的场面,杨盈怯生生地自上而下又打量了她一次,犹豫着轻声道: “那余女官,你可不可以开几服安神的药来给我……孤啊?孤最近总是吃不下也睡不好的,长史和明女史还一直进讲,孤真的不是故意生病的,真的。” “当然。”轻而易举便得到了单纯小公主的信任,余清苒不免有些心虚,“只是恕臣冒昧,可否请殿下给臣看看您的手臂?” 杨盈:! 明女史折磨人的手段那么隐蔽,就连远舟哥哥和他身边那位钱都尉都没瞧出什么端倪来,余女官是怎么知道的? 但……既然她是皇嫂派来的女官,远舟哥哥还将自己交给了她照顾,那么让她看一看,应该也没关系的吧? 胳膊上的针眼的确还在隐隐作痛,杨盈挣扎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慢慢卷起了袖口,小心地将手臂举到了余清苒的眼前: 白皙的皮肤上满是密密麻麻的针眼,大多还因为处理不当而泛起了红肿,甚至还有几处严重的地方有了溃烂的征兆,正缓缓地向外渗着血丝—— 我x他xxx这xx…… 屏幕里看到的伤口远没有此刻亲眼目睹来得震撼,余清苒直接就在心底里骂了一长串不可描述的四川脏话! 这明女史是不是脑子有病?! 人家杨盈怎么说也才十六岁,瞒着所有人偷偷滥用私刑也就算了,还他娘的专门挑不能轻易给外人看的地方扎? 这要是放在现代,就冲着她虐待未成年人这件事,足够踩两年缝纫机了吧! 努力压抑住呼之欲出的怒火,余清苒忍着想要冲出去激情开麦骂人的冲动,从袖子里摸出了个雪白的小瓷瓶: “殿下,您的伤口有些发炎,请允许臣先替您上药。” 满腹的委屈一下子便全盘爆发了出来,杨盈鼻子一酸,两行泪就那样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出身卑微又长期身处冷宫,尽管自己才是那个正儿八经的主子,但她依旧不敢直呼余清苒的名字,只是一边抬手狼狈地抹着眼泪,一边哽咽道: “余,余女官,谢谢你……” “分内之事罢了。”余清苒熟练地替她上好药,露出个安抚的笑意来,“殿下先好好休息吧,臣这就去替您抓药。” 杨盈抽噎着嗯了声:“好。” 贴心地招呼人送来了一碗养胃的五谷杂粮粥,余清苒不放心地再三叮嘱了杨盈几句,在得到了对方乖巧的“一定会把它喝完”的承诺后,这才合上门从屋里退了出来。 一改方才温声细语哄孩子的柔和,她沉下脸来,抬手拦住了正巧路过院门口的一名侍卫: “劳烦您替我向宁大人通传一声。 “我有急事需要见他。” 第5章 好累,心碎,想睡 与此同时,六道堂一众兄弟团也正凑在一起商议着后续的安排。 “这个杜长史肯定是换不了了。”宁远舟弯起手指敲了敲桌子,神色凝重,“得赶紧想办法叫皇后娘娘派一个得力的女官过来。” “没有别人了。” 钱昭闻言淡淡地抬了抬眼皮,出声打断了他的慨叹:“宫中能用上的女官就那么几个,除非你想故意找借口叫你那个青梅竹马的裴女官过来?” 猝不及防被口水呛到的宁远舟:……? 等等,这都哪跟哪儿? 前脚“如花似玉的表妹”,后脚“青梅竹马的裴女官”,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钱昭这货的嘴可以这么损? “不过她好像定了亲。”钱昭则完全无视了他一副想吐槽又说不出什么话的憋屈表情,甚至一脸淡定地又补上了后半句,“不太合适吧?” 于十三瞬间就露出了八卦的表情,元禄只管捧着茶杯挡住自己险些憋不住笑的脸,莫名被再次diss的宁远舟则是成功又一噎,咬牙切齿道: “当然不合适了!” “咳,不过老宁啊。”于十三憋着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一脸认真地提出疑问,“今天跟我们一起来的那位余女官不也是皇后娘娘派来的人么? “我们不如就让她来教授殿下,正好她是太医署的医官,这一路上还能照顾殿下,一举两得嘛。” 迅速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余清苒的个人卷宗,宁远舟皱着眉头,果断反驳了这个极其不靠谱的提议: “她是孤女,从小就被太医署的人带进了宫里,这些年也是一直高不成低不就的,怕是连宫门都没出过几次。 “指望她替殿下照料身体也就算了,安国朝堂波谲云诡,此行凶险,我们还是找个更为稳妥的女官来更妥当。” “不过头儿。”这位余女官在宫中一向行事低调,元禄对人也很是好奇,“今天她为什么会帮殿下说话啊? “我还以为,她会跟那个明女史是一伙儿的呢。” 明女史是皇后娘娘派来的,余女官也是,甚至品级比起前者来还低上些,她难道不应该帮着明女史说话么? 就算他不怎么明白朝堂上的事情,却也知道大多数人是不愿得罪上司的,这位余女官却在大庭广众之下明里暗里地排挤明女史,倒是越发让他不明白了。 “毕竟这太医署的美人儿嘛,心都善。”于十三眨眨眼,伸手替他添了杯茶,“难道你还指望她跟明女史沆瀣一气,欺负我们的小公主不成?” 元禄的耳根悄悄红了:“当,当然没有了!我是说……” “如果没猜错的话,她是在向我们示好。” 钱昭突如其来的一声打断了他的语无伦次。 六道堂的机密卷宗也好,宫中同侪口口相传的消息也罢,所有人都只道余女官是个不会轻易与人结交更不会站队任何一方的性子,又怎么会在明知道明女史品阶高于自己的情况下,贸然替殿下说话? 除非她要么性情突变,想要借助六道堂与宁远舟的手,挤走明女史自己上位; 要么,就是这位一心一意只想做好本职工作的“纯臣”察觉了明女史的小动作,却顾忌着对方的身份而不敢直言,便只能旁敲侧击地提醒他们几句。 “我听说这个余女官脾性古怪,一直也很不受圣上和娘娘们的待见,所以这些年才一直没有升迁。” 听完钱昭的分析,宁远舟果断选择了第一种结论:“你说得对,不排除她想要借着这次出使安国的机会,替自己谋一条出路的可能。” 猛然回想起她对着明女史的后背翻的那个偌大的白眼,钱昭微不可闻地抽了下嘴角。 他倒是觉得,比起想法子把明女史挤走自己上位,她看不惯对方却又干不掉对方,只能趁着没人注意偷偷撇嘴白眼的行为纯粹就只是为了泄愤。 不过…… 适当地示好却没有阿谀奉承,就连告状都是一通看似大义凛然的官话,这位传闻中“性情古怪”的余女官倒是比他以为的有意思得多。 就是……似乎对他们,尤其是他颇为忌惮,甚至还有些避之不及?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收回思绪,最后做了个总结,“这个余女官暂时可信。” 宁远舟不置可否:“没错,但她毕竟无法胜任殿下的教习,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要赶紧找一个对安国朝堂知根知底的人过来。” 对安国的情况,尤其是朝堂之上的事情知根知底,还不会阳奉阴违对殿下不敬的…… 难不成,那位任如意任姑娘,才是最佳的选择么? “宁大人。”屋外突然传来侍卫恭敬的禀报声,“余女官说她有急事想要见你,要属下来替她通传一声。” 余女官,余清苒? 她能有什么“急事”要见自己? 心照不宣地与钱昭交换了一个眼神,宁远舟沉声开口:“让她进来。” …… “宁大人。” 按照这个时间节点,宁远舟很快便要带着他的兄弟团们去查明“越先生”的下落,余清苒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整出什么蝴蝶效应,便索性省了寒暄直接开门见山道: “明女史虽然为官勤恳极为敬业,但在与殿下相处时手段怕是有些激进,下官人微言轻,不知您有空时提点几句?” 看似一派与世无争不甚在意的模样,原来多少还是在意着这些事的。 宁远舟心中暗自感慨,面上却依旧挂得一副了然之色:“我知道了,有劳。” “宫中的手段虽然比不得你们六道堂的多,但却都是些用在女人们身上的伎俩。” 见他以为自己是来告状的,余清苒丝毫不慌,甚至刻意又将“女人们”三个字咬得重了些:“所以,恕臣直言,这些法子大多可都隐晦得很。” 见宁远舟的表情终于随着这句话而猛然间凝重了起来,她又从袖子里拿出方才那瓶已经所剩无几的药膏递给了钱昭: “对了,麻烦钱都尉照着这个方子再帮忙配些药膏过来吧,我还要去看殿下那边的情况,就先告退了。” 飞快地屈膝行了一礼,余清苒没敢看屋里四个人神情各异的模样,脚步匆匆离开了这间小小的临时会议室。 宁远舟的母亲曾做过宫里的女使,他应该对这些事多少知晓一点,钱昭想必也能发现那药膏是用于治疗外伤消肿化瘀的,她这样隐晦的提醒,大概还算符合原主不爱多嘴的人设吧? 而且,她也没直接跟宁远舟要求换了明女史,就算他们不会因为这样的投名状而将她看做自己人,但至少能看在她替杨盈说话的份上,姑且以为她是个尽忠职守刚正不阿的好医官。 不是都说穿越女金手指粗大外挂牛逼,个个儿都是呼风唤雨的大佬么? 怎么到了她这儿,不仅要给这个跪给那个行礼,还得小心提防着别人发现原主换了个芯儿,就连想示个好抱个大腿都得这么迂回又小心啊! 余清苒好累,余清苒心碎,余清苒想睡。 一路上将牢骚通通在心里发了一遍,余清苒回到自己的屋里关上门,正打算就着桌上的茶水垫几口点心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女声: “余女官。” “我可是恭候你多时了。” 第6章 老虎不发威当她是hello Kitty “余女官,我可是恭候你多时了。” 压根都不用看就知道来者是谁,奔波了大半天、甚至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水的余清苒恨恨地扔下盘子里的花糕,险些表演一个当场破防。 不是,这明女史不是这一集后半截马上就要被任左使教做人了吗? 怎么临了被打包扔回京城之前,还要秋后蚂蚱一样地再蹦跶两下啊? 但这人毕竟名义上还是官大一级压死人的女史,方才大概也是亲眼看着她进屋的,这会儿想装作自己不在也不可能,骑虎难下的余清苒只得起身推开门,努力挤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 “明女史来得正好,屋里刚巧备了新鲜的茶点,您快进来坐。” 冷着脸的明女史却站在原地没动,甚至开门见山地直接挑破了她们之间那层摇摇欲坠的薄纱: “余清苒,不要以为你是皇后娘娘派来的人,这趟又是跟随六道堂一同过来,就可以在宁大人面前拨弄是非。 “殿下身边的教习女官自始至终都是我,也只能是我。” 余清苒:…… 硬了,拳头硬了。 这明女史不是自诩在宫中资历最高最受主子们器重么?怎么一张嘴都是这种一听就很低级很老套的话术? 她初中写狗血宫斗小说都已经不用这套说辞了,真的。 碍于这个架空世界依然有着一套尊卑有别的制度法则,又不想跟这个胡搅蛮缠的女史掰扯太多,余.社畜.清.倒霉蛋.苒只能继续装傻充愣路线: “明女史这是哪里的话,您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儿,我尊敬您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拨弄是非惹您不快呢?” “是吗?”明女史冷哼一声,“那方才你在殿下面前向宁大人所说的那些话,又该怎么解释?” “殿下脉象的确如此,我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那你方才又为何单独去见了宁大人?” “殿下有令,要我开些安神的药汤送过去,我不过是要去找钱都尉,又正巧听侍卫们说他与宁大人在一起,这才顺嘴一并提了而已。” 眨眼间便接连不动声色地怼回去了明女史气势汹汹的两度疑问,余清苒心中暗爽,脸上也依旧是一副极其恭敬的模样: “恕我直言,我虽然比您官低一阶,却也是吃着皇粮享朝廷俸禄的,再怎么说毕竟也是您的同僚。 “只是如实禀报殿下的病情与找钱都尉抓药罢了,您因为这样的小事便急冲冲跑来发难,怕是有些过了吧?” “……巧言令色!!” 不久前刚在宁远舟面前被参了一本,这会儿又被她阴阳怪气得哑口无言,明女史一时气结,抬手便要向着余清苒的脸上扇去:“谁给你的胆子,竟敢以下犯——” “原来实话实说就叫以下犯上啊,那恕我愚钝,请问这位女史大人,又是谁给您的胆子对着公主滥用私刑的呢?” 高高扬起的手一瞬间僵在了原处,明女史彻底愣在原地,一时间竟语无伦次了起来:“你……余清苒,你怎么……” “不然您以为我这一趟是来做什么的,凑人数么?” 虽然依旧是一抹从容淡定的笑意,但在明女史的眼中,此刻的余清苒俨然已经成了令人避之不及的怪物,正微微弯起一点唇角,墨黑的眼瞳倒映着她逐渐变得惊恐的脸: “你我都知道,此番章相亲点了宁大人负责护送公主入安的一切事宜,而曾经照顾过殿下的顾女傅又是宁大人的母亲—— “那么,咱们不如猜一猜,倘若我将您这位‘皇后亲派女官’对着殿下滥用私刑的事情告诉宁大人,他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对待您呢?” 自打她余清苒落地起就没人对着她的脸动过手,就连小时候皮得劲大了也只是会吃一顿拖鞋抄扫帚,这明女史一个npc角色居然还想扇她巴掌? 老虎不发威还当她是hellokitty呢,今天不把这个炮灰反派怼得体无完肤,她就不叫余清苒! “我、我那只是为了让殿下更好地集中注意力!”明女史慌乱道,“就算是宁大人知道了,也、也不会有任何异议!” 宫里不受宠的妃嫔公主们,哪个没受过下头人的冷眼和苛待,哪个不是对她恭恭敬敬礼遇有加的,谁敢对着她说出半个“不”字? 况且,杨盈本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洗脚婢女生出来的崽儿,能有她明菁儿亲自教习便已经是三生修来的福气了,居然还有脸面跟余清苒这个贱婢告状? “余清苒。”平复了下慌乱的内心,明女史再度有些高傲地扬起了下巴,只是气势上到底弱了下去,“你也不必在这里跟我危言耸听,咱们俩来日方长。” 余清苒继续皮笑肉不笑:“好啊,那我拭目以待。” “……走着瞧!”明女史终于彻底没了继续争持下去的耐心,一甩袖子便要离开。 “等等。” 赶在明女史彻底离开前,余清苒出声喊住了她,冷声提醒道: “殿下的伤口我已经处理过了,不日便能彻底痊愈。但若是此后您再滥用私刑,还敢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的话,也别怪我…… “手下不留情。” …… 明女史慌乱的背影终于彻底消失在院门口,余清苒呆呆地杵在原地半晌,突然一脸生无可恋地捂住了脸。 她不是一心一意打算继续扮演原主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小仙女么,怎么跟那个明女史吵了几句,就上头成了这个样子? 幸好方才这院里没有别人,幸好明女史不日就会被任如意提着领子丢出驿站的大门,否则要是今天的事情被捅出去,恐怕过两天自己就得被当做重点怀疑对象。 看来她的道行还是不够深,还是得好好练练才行啊。 暗自懊恼着自己方才一时的冲动举动,余清苒用力拍了拍被气得通红的脸,正打算回屋喝口茶冷静冷静时,一抬头却正巧迎上了一双一如既往平静到看不出什么情绪的眼睛。 没看错的话,院门口那人应该是…… 钱昭?!?! 第7章 你可以继续“您” ……哦吼,完犊子。 这是余清苒此时此刻内心唯一的念头。 这位六道堂吃瓜第一线的钱都尉不应该是意挽舟的cp粉头子,时刻冲在嗑粮的第一线嘛? 那他无缘无故跑到她院子里来听墙角是怎么个意思,难道是业务范围已经扩展到了全使团? 迅速收拾好自己的表情凑上前去,余清苒欠身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严肃认真得压根不像是刚才还在火力全开diss明女史的人:“钱都尉,您怎么过来了?” “送药。”钱昭平板地回答,伸手将一只小巧的淡绿色瓷瓶递给她,“你刚才说需要的伤药,我身上正好有。” “……” 好吧,失策了。 难怪她脚下生风地从那边逃走之前隐约听到有人在叫“余女官”,现在一想,应该就是钱昭打算直接把现成的药膏给她,却被她溜了个干干净净。 亏她还想着早死早超生……呸,早走开早清净呢,结果不仅没能如愿,反而还把最难招惹的那位给引过来了。 这波啊,这波简直就是典型的自己挖坑自己跳,打落牙齿和血吞。 讷讷地接过那个还染着对方手心余温的瓷瓶,余清苒能感觉到自己藏在裙摆下的脚趾正在蠢蠢欲动,大有下一秒就要抠出芭比梦幻城堡之势: “谢,谢谢钱都尉。” “不用谢,你可以继续‘您’。” “……” 余清苒没出息地再次被噎住。 所以说刚才自己跟明女史的那一通阴阳怪气,他果然是听到了吧! 果然不愧是从没落下过任何一个瓜、漏听过任何一个墙角的六道堂第一八卦小能手呢:) “我还有事,先走了。”见她窘迫到恨不得当场化身鼹鼠挖个洞钻进去的模样,钱昭倒也没再继续调侃下去,“如果需要其他的药材,请余女官先行稍作等候。” “……那您一路走好?” 算了,不管怎么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六道堂男团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对自己有所怀疑再议,等填饱肚子再思考一会儿要怎么狡辩……啊不是,解释也不迟。 摸了摸已经开始咕咕作响的肚子,余清苒心态十分乐观地将刚才的小插曲先行放到了一边,扭头进屋继续专心致志对付她的花糕去了。 …… “哎哟我说老钱你怎么才来,老宁和元禄他们都已经出发好一阵子了。” 一凑近便敏锐地嗅到了一股女儿家身上才有的淡淡花香,原本还在摇着扇子四处东张西望的于十三顿时来了精神,一伸手就要去勾对方的脖子: “让我猜猜,是不是去人家余女官的院子里了? “可以啊老钱!没想到你平时不声不响的,这一动了凡心就看上了咱们太医署最亮眼的美人儿,等这趟回来兄弟我一定为你两肋插刀,保证能够让你心想事成!” “你想多了。” 钱昭极其熟稔地侧身躲开他的“魔爪”,表情依旧淡定自若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她的那瓶药膏并不适合用在殿下身上,里面的金银花用量太少,伤口恢复的速度会慢很多。” “哦?所以你想说的是,你只是去送药的?”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啧,我才不信。” 钱都尉一张面瘫脸怎么看怎么瞅不出半分异样的情绪,于十三不甘心地啧啧了两声,扭头转去另一边了。 驾轻就熟地拴好缰绳,钱昭一面熟练地驾着车,一面却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了方才自己在院门口听到的那一系列对话: “原来实话实说就叫以下犯上啊,那恕我愚钝,请问这位女史大人,又是谁给您的胆子对着公主滥用私刑的呢?” “不然您以为我这一趟是来做什么的,凑人数么?” “但若是此后您再滥用私刑,还敢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的话,也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 这哪里是个传闻中对谁都客套又冷淡的太医署第一神秘女官,分明就是个耐不住性子要替自个儿讨公道的伶牙俐齿小姑娘。 还有方才她一抬头便看见自己时,那个心虚却又要逞强佯装无事的眼神,和听到“不用谢”后一瞬间露出的窘迫神情…… 比起深宫里朝堂上那些阿谀奉承阳奉阴违的世家子弟、皇亲国戚们,这样的真实与鲜活反而看上去要顺眼得多。 至少,并不会让自己排斥反感就是了。 “不是我说啊。”马上的于十三一声感慨唤回了他有些飘忽的思绪,“这太医署的女医官也算是不少了,但像余女官这样的,我倒还真是从没见过。” 钱昭:“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同样的说辞,你今年已经说了第一百六十三遍了。” “我又不是说她长得好看。”于十三义正辞严地驳回他的精确吐槽,“当然也没有说她不好看的意思,我是说她给人的感觉,感觉明白吗?” “不明白,”钱昭持续稳定输出,“前面是个陡坡,你还是安心看路吧。” 又一次被怼到哑口无言的于十三终于明智地彻底闭上了麦,一时便只剩下了马蹄的哒哒声与车轮滚滚的响动,钱昭转头瞥了眼马上一派神气的于十三,又重新转回了视线。 如他所说,余清苒虽然的确算不得让人一眼看过去便会感到惊艳的类型,但一双眼却是生得极其漂亮,眼瞳更是宛若两颗黑曜石般明澈,远远看过去绝对是整张脸最惹人注意的部位。 只是不同于这几次照面里的一派谨慎的平静,方才在与明女史对峙之时,那双眼里闪烁着他从未见过的光芒。 就连主人的脸颊也因着情绪的激动而终于泛起了血色,便衬得她的眼睛越发明亮,越发让人感到陌生了。 但……再怎么样,毕竟也只是个此前从未打过交道,就连名字也只在六道堂的卷宗中看到的陌生女官罢了,想来未来也不会有除了支药外的其他接触。 此行凶险,还是多加留意多做提防,不要生出什么乱子来才好。 摇摇头将方才的那些场景通通从自己脑子里甩了出去,钱昭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摆,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在了前方的道路上。 第8章 社会我辛姐,人美路子野 宁远舟和他六道堂的一众兄弟们是在两天后回来的。 侍卫们禀报说宁大人有请时杨盈正在喝着余清苒亲手熬的五红粥,一听到这个消息便兴奋地放下了手中的勺子,语无伦次道: “快替我……不,快替孤更衣,孤要去找远舟哥哥。” “好。”余清苒从善如流地上前替她整理了衣装,跟在她身后出了门。 六道堂的另几个人不在,屋里只有明女史与杜长史陪她候着,而宁远舟则长身玉立地站在一旁,示意杨盈看向他带来的那名女子: “殿下,这位是任如意,我帮您请回来的教习女傅。 “她对安国的事了如指掌,从今天起,她负责教你。” “拜见礼王殿下。”一袭明艳红衣的任如意闻言也不含糊,二话不说便上前施了一礼。 前有公主见天儿留在房里不肯放她走的余清苒,后有宁远舟亲自指定教习殿下的任如意,深觉自己地位不保的明女史一时惊惧交加,急匆匆开口质问道: “宁大人!你为何不跟我们商量就随意就随意换人呢,有一个余清苒还不够吗!” 任如意冷声打断她:“因为你无能,教不好她。” “你大胆!我乃皇后殿下亲派,当年曾随浔阳长公主出使过安国,我……啊!!” 一道漂亮的弧线划过,方才还在不停叫嚣着的明女史已经被任如意干净利落地提拎着领子丢出了门外,甚至因为跌倒时过于狼狈而溅起了地上的一层尘土: “你们放开我!大胆!我可是……” 任如意一声令下,再加上宁远舟的一个眼神示意,她成功地被两个侍卫架起来拖走了。 有幸亲眼目睹了名场面的全程背景板余清苒:……卧槽。 不愧是一念剧组排位第一a的女alpha,就冲着这个行动力这个作风,她余清苒心甘情愿做姐姐的狗【不是】 社会我辛姐,人美路子野。 “余女官。”打发了明女史,又三言两语说服了杜长史,宁远舟看上去心情也好了不少,“这两日殿下身体状况如何?” “回宁大人,殿下最近精神状态不错,胃口也好了些,只是气血总归不足,日后还得好生静养才是。” 冷宫里长大的小公主吃不饱穿不暖,较之受宠的皇子皇女们来说本就底子差了些,这些天又没少受明女史的磋磨,宁远舟点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 “那后续殿下的身体状况,还是请余女官继续留神照顾了。” 余清苒一口应下:“是。” 最让人讨厌的那个明女史已经被遣送回了京城,杜长史也连声称着“老臣便不打扰殿下休息了”退了出去,杨盈虽然依旧有些畏惧不苟言笑的任如意,但到底放松了许多: “远舟哥哥,我本来是想要去找你的,可听孙朗他们说你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就没敢跟再提了。 “你放心好了,余女官的药很管用的,我这两天已经能吃下一整碗饭了呢,一定不会影响使团脚程的。 “还有还有,余女官熬的粥可好喝了,等改天我让她也给你做一碗尝尝好不好?” ……?!?! 余清苒瞳孔地震,余清苒大为不解,余清苒险些表演一个当场原地爆炸。 不不不你等等,我亲爱的小玫瑰公主殿下,这两天的那几碗五红粥是我专门做了给你补气血的啊,你给宁远舟喝是怎么个事儿? 咱不能因为宁远舟.返聘版不日就要在任如意的攻略下变身成为宁远舟.备孕版,就这么早地要给他大补吧? 好在宁远舟只当这是小孩子家的玩笑话,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就跳过了话题: “时候也不早了,阿盈你先回去休息吧,回来的路上我买了些外头的小点心,一会儿叫元禄给你们送过去。” “那好吧。”杨盈乖巧答应了声,“远舟哥哥,你也要早点休息哦。” “好。”宁远舟笑着点点头,目送三个姑娘逐渐走远。 …… 任如意一向是个今日事今日毕的性子,看上去也不怎么爱与人寒暄,只是简单地与余清苒互相交换了姓名后,便坐在案前开始奋笔疾书写起了她的“教案”。 “清苒姐。”私下没有旁人在,早就跟余清苒混熟了的杨盈便直呼了她的名字,“你说如意姐她怎么都不太说话的啊?” “六道堂的女缇骑我以前见过几个。”余清苒眼皮也不眨地,顺嘴就是一个说谎不打草稿,“她们都很敬业,执行任务的时候是会比较专注啦。” 对不起啊小公主,为了以后能不被钱昭他们揭穿老底以后当成鬼怪一类的东西抹了脖子,我只能先努力从你这边下手了。 眼瞅着单纯的杨盈对着自个儿一口一个“清苒姐”,就连随口胡诌出来的说辞都能深信不疑的模样,余清苒只觉得自己的良心隐隐作痛,不自在地上前替她端了杯茶过来: “殿下,这是安神的桂圆红枣茶,您尝尝还习惯么?” “我觉得……这茶还是给如意姐喝吧。” 任如意伤势未愈,整个人看上去苍白憔悴不已,杨盈在案边踌躇了半晌,最终到底鼓起勇气将那杯茶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她的手边: “如意姐,我听清苒姐说这茶是补血养气的,还能安神,你、你要尝尝看嘛?” “多谢。”任如意虽然并没有端起茶盏,但表情却分明缓和了许多,“你不怕我?” 小姑娘方才不是还被自己的行礼吓了一跳么,怎的这会儿又一口一个“如意姐”“如意姐”叫着,亲近得倒不像那个畏畏缩缩的小家伙了。 美人唇边一抹淡淡浅笑实在是动人心扉,不止余清苒险些被任如意这一笑晃了眼,就连杨盈都没忍住看得痴了些: “因为你刚才一来就制住了明女史啊,而且远舟哥哥说你和清苒姐一样,都是来照顾我的,那我当然就不会害怕了。” “你这么害怕那个明女史,她打过你?” “……嗯。” 提到明女史在自己身上做的那些手脚,杨盈的眼神一瞬间闪了闪,又不好意思地重新笑了起来: “不过都是些很小很小的伤口,清苒姐都已经帮我治好了,所以没关系的。” 任如意闻言终于抬起了头,冷冽的眼神扫过余清苒同样神情不虞的脸:“是在她的胳膊上用针扎,还是干脆下手更狠些,用的烙铁?” “明女史从前便没少使过针刑。”虽然没有直接回答,但也算是变相承认了。 元禄恰好端着一盘点心推开了门,任如意一身寒气正甚,便直接撂了手中的笔站起了身: “元禄,传信给送明女史回京城的人,你们六道堂的附骨针,每天三针,一针也不许少。” “……好。” 不忍地看了一眼又一次泛起了泪花的杨盈,元禄低着头抿了抿唇,放下盘子出去了。 又一次近距离正面感受到了任左使的威武霸气,余清苒倒吸一口凉气,再度在心底“卧槽”了声。 ……社会我辛姐,人美路子野。 手忙脚乱从袖子里摸出帕子递给任如意,余清苒知趣地将空间让给了她与她怀中哭得稀里哗啦的杨盈,又双叒叕坚定了自己作为一个菜鸡穿越者的信念。 果然,遇上这样人狠话不多的大佬,还是得抓紧抱大腿啊。 第9章 失去梦想变成一只咸鱼瘫的蛋卷 收回前言,她宁愿做一只没有梦想的穿越小菜鸡。 眼前是密密麻麻写了一纸的《安国朝堂大小势力说明书》,余清苒颤抖着缓缓转过脸去,试图挽救自己即将悲剧开幕的凄惨人生: “如意姐,我只是一个打小就在太医署煎药把脉的小医官,这多少年连宫门都没出过几次,怎么这些东西我也要学啊?” “但你现在不仅是太医署的医官。”任如意直接无视了她小鹿斑比一般可怜巴巴的求情眼神,“还是殿下的贴身女官,必须负责她这一路上所有的大小事宜。 “我不是梧国人,不能保证以后还能跟你们在一起,所以这些东西最好是由殿下亲自学会,才能以备不时之需。” 余清苒弱弱出声:“但这些事情殿下学会就可以了吧,我……” 作为一个好不容易不用再被背书折磨的医学生,她真的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 屋子这端的余清苒俨然已经打起了摆烂的退堂鼓,那边的任如意却也丝毫不恼,连珠炮般彻底堵死了她的后路: “倘若去到了安国以后,那些朝臣不仅为难殿下,还借机对你提出无理的要求呢? “倘若他们投鼠忌器不敢殃及殿下,所以选择先打压你,借此机会来让殿下出丑呢? “倘若安国有人查到了你的底细,想要……” “我学我学!我现在就学!” 师父求您别念了别念了,徒儿知错了,徒儿真的知错了! 迅速抄起桌上那摊开后大小堪比军用地图的“说明书”,余清苒与坐在桌案边背关系图得眼冒金星的杨盈对视一眼,顿生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考试周女娲补天结果一脚踩空穿越也就算了,现在好不容易能只管混工资不用头秃挂与不挂了,居然还要跟着一起继续内卷? 早知道要见天儿背那什么河东王洛西王姓甚名谁、老丈人家里有几个龟儿子,哪个尚书的孙女又嫁给了哪个侍郎的外甥,她宁可继续在“蓝色生死恋”里醉生梦死qaq 这是为难她余大锤!!! 为难她这个就连过年的时候家里来的亲戚都认不全的余大锤!!! 满满一纸“x部侍郎”“x国公”的飘逸字体看久了只觉头晕目眩,余清苒两眼空洞地听着任如意清冷的声线,只觉得自己此时此刻是前所未有的心累。 “这就累了?” 压根不用抬头就知道她是个什么表情,任如意端起桌上的茶浅浅呷了一口,淡声提醒道:“安国的情况远远比我写出来的这些要复杂,你们需要学习的东西还多得很。” “……不累不累,我只是瞅着天色晚了,打算去准备些夜宵过来,你们继续,继续。” 借着煮粥的由头端起托盘离开了房间,余清苒头大如斗地听着里头任如意那流利的授课声,只觉得自己再也不会快乐了。 【失去梦想变成一只咸鱼瘫的蛋卷.jpg】 ……别问为什么不是经典的大鸡腿也不是黑芝麻汤圆,问就是她已经被这剧组女主和女二号带着卷到飞起了:) …… 随着杨盈的身体被余清苒的各类药膳美食补得逐渐健康了许多,使团的脚程便也紧跟着快了起来,没几天便到达了下一座城池。 “美人儿心可真恨啊。”大老远便看到了杨盈落寞的神情,马背上的于十三啧啧了两声,一脸的不忍,“殿下还是个娇滴滴——” “……”一旁的宁远舟表示不想说话,并投给了他一个“敢说漏嘴你就死定了”的犀利眼神。 “……娇滴滴的娘娘养大的小皇子。” 借着自己超高的情商与被誉为“三寸不烂之舌”的口才,于十三飞速替自己救了场,这才悄咪咪松了口气。 元禄接口道:“头儿,如意姐不是跟殿下相处得挺好的嘛,怎么殿下还哭了呢? “还有余女官,她怎么看上去也不是很开心的样子,难道她们三个吵架了?” “不能吧?”于十三愕然,“美人儿和余女官可都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啊,殿下的脾气也好得很,怎么可能会吵架呢。” 宁远舟顿了顿:“……大概是,学累了吧。” “学累了?”x2 “为师者必定会恩威并施,虽然如意替殿下惩罚了明女史,但不代表她会对殿下一直宽和。” 拉了拉缰绳阻止了身下想要前进的骏马,宁远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扭头看向了自己身侧的钱昭: “对了钱昭,我听如意说她最近也有在教那位余女官和安国有关的大小事宜,你怎么看?” “安国人未必不会对着殿下的贴身女官下手。”钱昭平淡地回答,“未雨绸缪是好事。” 于十三一脸唏嘘:“就是可怜了余女官这么一个压根没出过梧都的小娘子,不仅要随时操心着殿下的身体状况,还得跟着一起学这些…… “对了,我说老钱,宁头儿不是把药材都交给你保管么?怎么你最近都没见过她的嘛?” “这个我知道!”元禄闻言瞬间来了精神,“余女官最近要替殿下准备夜宵,还要跟着如意姐一起学习,忙得很,所以取药的事情都是交给下头的人们去做的。” 别说钱大哥了,就连他这个“小厮”时不时去内院给她们送些点心零嘴儿之类的,都很少见到余女官呢。 “老钱啊。”中间隔了个宁远舟,于十三拍不到钱昭的肩膀,便只能挤眉弄眼地隔空调侃了一嘴,“不会是你看起来太凶,给人家小娘子吓跑了吧?” 钱昭面不改色心不跳:“我倒是觉得,她更不想见到的,是你这个五百年前是一家的亲戚。” 于十三:……?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眼瞅着话题就要歪楼,宁远舟便将拳头放在嘴边干咳了一声:“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余女官对殿下应该没有恶意,否则如意也能看出不对的地方。 “钱昭,明天早上你抽空去看看殿下的情况,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可以考虑适当降低对她的警戒了。” 被点名的钱昭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应下:“好。” 又就着后续的部署交代了几句,几人这才不约而同地一夹马肚,陆陆续续地各自安置去了。 第10章 卖队友哪家强,大梧使团找礼王 次日一早。 “殿下,钱都尉来了。” 还没来得及醒神便听到门外侍卫的一声通报,余清苒一个未打完的哈欠生生收了回去,突然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虚。 杨盈虽然亲自说了让她以后当自己的贴身女使,但严格意义上来讲她依旧还是个“医”官,本职工作其实并不是现在她所做的这些。 这么一想的话,好像自打那天那句“那您一路走好”后,她就没再跟钱昭见过面了……? 完球,所以这家伙不会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感受到她一刹那的僵硬,杨盈拽了拽她的袖子:“清苒姐,你怎么了?” “没……没事。”余清苒努力挤出一个勉强的笑给她,试图让自己显得淡定又无谓,“只是昨夜没有睡好,一时间有些恍神罢了。” 杨盈:……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余清苒此时此刻的表情悲壮又苍凉,不像是没睡好的样子,看上去反倒像是要去给谁上坟。 “参见殿下。” 她俩短短几句对话间钱昭也从外头走了进来,头发绑成干练的高马尾,身上则着了件棕褐的粗布衣衫,看上去不像是往日里那个冷面肃杀的六道堂都尉,反而隐约有股少年侠客的英气在里头: “我来看看您近来身体状况恢复得如何了。” “……钱都尉请。”被他看得一阵心虚,余清苒悄悄吞了吞口水,默默将自己站的地方给人让了出来。 钱昭淡淡瞥了眼她眼下两坨并不算明显的乌青,收回视线上前替杨盈诊脉。 左寸脉淤滞,脉象总体依旧呈结滞之状,但看上去气色俨然已经好了许多,甚至嘴角还沾了一小块枣皮,大概是方才用过早膳不久。 听说这位余女官近来常做养生膳食替殿下调理身体,闲暇时还会陪着殿下一同散步谈心,现在看来应该是真的。 她倒是的确把殿下照顾得很好。 收回搭在杨盈臂腕间的手指,钱昭微微颔首示意自己已经结束了:“看来殿下近日胃口不错。” “都是清苒姐做的东西好吃,孤这才贪嘴了些。”杨盈赶紧掏出帕子擦去了那块枣皮,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脑袋: “对了钱大哥,我听远舟哥哥说你的医术很厉害,那你能帮清苒姐也瞧一瞧嘛? “她最近都没怎么睡好,吃的东西也很少,还不如孤多呢。” 清苒姐姐看上去那么瘦,可却为了自己每天忙里忙外又煎药又煮粥的,她杨盈也不是什么忘恩负义之人,一定要懂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才是! “……???” 被这股泉水劈头盖脸浇了一身的余清苒又一次呆若木鸡。 很好,怕什么来什么,她做贼心虚不太想跟钱妈妈打照面,结果杨盈这姑娘好心办坏事,偏偏就打算让他来给自己诊个脉。 卖队友哪家强,大梧使团找礼王。 “多谢殿下,但我毕竟出身太医署,”余清苒发誓,她现在真的很想连夜扛着包袱逃离地球,“就算身子真有什么问题心里也是清楚的,就,就不劳烦钱都尉了……” 杨盈却依旧坚持己见,甚至拽住她的袖子半强硬地把人扯到了钱昭跟前:“可是不都说医者不自医嘛,远舟哥哥说钱大哥人特别好,他不会介意帮忙的。” 话里话外充分深入贯彻了种花家“来都来了”的宗旨,大有“你看这只羊的毛白不白软不软”之意,就差没指着钱昭说上一句“快来薅”了。 一个没站稳差点被她推进钱昭怀里的余清苒:“……谢殿下。” 小姑娘总归是一片好意,钱昭看上去似乎也的确没有要反对的意思,甚至已经微卷袖口做好了诊脉的准备,余清苒只得认命,小心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也谢谢钱都尉。” “没事。”钱昭随意地应了声,手指隔着里头那层薄薄的衣衫搭在了她的手腕间。 脉象无力虚浮,手心盗汗,体温低于常人,脸色更是苍白到看不出几分血色,俨然是劳累过度、气血两虚的症状。 ……他怎么突然觉得,比起殿下,这位余医官倒像是更需要好生调理,慢慢将养着的那个? “没什么大问题。”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给密切留意着他们的杨盈,钱昭替她将卷起一半的袖口向下拉了拉,这才收回了手,“她的身体底子一向不好,这一路上又有些劳累,只要注意多休息就好。” ……从古至今,全天下的医生莫不是都是同一个说辞? 这一路上需要操心的事情还多着呢,杨盈说她每次来了癸水都痛得难受,任如意受了伤肯定也没法儿袖手旁观,还得时刻提防着有人要借着nen死自己这个npc来对付使团,怎么可能好好休息嘛qwq 质疑宁远舟,理解宁远舟,成为宁远舟,超越宁远舟。 没开玩笑,今天也是想赶紧辞职回家养老的一天。 女官什么的不干啦!!不干啦!!! “殿下要的药我已经配好了。”钱昭的又一句话让她成功停下了内心的疯狂os,“余女官若是有空的话,便随我一同去取吧。” 余清苒干笑两声:“可殿下这边……” 殿下快说啊!! 快说你需要我,快说你离不开我,快说这种小事随便交给一个下人就可以了啊!! 看到我真诚的双眼了嘛!!看到了嘛!! “没事的清苒姐。” 下一秒,杨盈“善解人意”的回答让她成功地又双叒叕心如死灰。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清苒姐都已经这么累了,那今天自己就乖乖吃饭认真跟着如意姐学东西,让她好好休息一天好了: “我自己一个人真的可以的,你快跟钱大哥一起过去吧,让他看看能不能给你也开个方子,我跟如意姐也放心些。” 余清苒:不,殿下,你不可以。 她不死心地试图最后一次拯救一下自己,对面的钱昭却已经对着杨盈抱了抱拳,侧过身子便要走:“那余女官,请吧。” ……请你个头。 默默在心里又噫吁喺呜呼哀哉了一通自己这个梧国社会底层打工人的倒霉,余清苒认命地回身向杨盈福了福身,到底还是脚步匆匆地追上了钱昭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