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力全开小萌妃 下》 v第01章[02.12] 【正文开始】 柳茹云先行了一步到山脚,丫鬟樱草将柳成绪请来。柳成绪正是莫名,自己的堂妹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虽说已经有女眷到此,但依着堂妹的性子应该会等到多数公子都已上山围猎后才会来。正想着,便已走到了柳茹云面前。 「云儿,找我有事吗?」 柳茹云本是要劝柳成绪拎清利害关系,但话至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她与柳成绪关系不错,不想因为一个外人而损害了兄妹情谊。若直接挑明,反而让柳成绪觉得自己是个长舌女子,如此一来陷入了两难之地,真是得不偿失。柳茹云谨慎思考了会儿,斟酌道,「哥,前些日子你一直在庄子里练骑射,但……」柳成绪的骑射烂成什么样,她自然是清楚地,嘱咐道,「今日不要勉强,量力而行。」 听得堂妹原来是关心自己而来,柳成绪笑道,「放心吧,我自有分寸,不会让自己受伤的。」 「这样就好。」说着,柳茹云便将话引导了骑射之上,「哥哥去庄子练骑射时不知遇到了林府的人没有,毕竟两家的庄子挨在一起。记得前年我与爹爹一起去庄子里消暑时,恰巧遇到了林二小姐。当时他们庄子里有一匹黑色骏马,煞是好看呢。」 柳成绪却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了?」 柳茹云立刻道,「还不是方才看到了林四小姐与五公主赛马想到的么。见着四小姐骑得那匹马就想到了那匹黑色骏马,印象里好像还要比方才那匹还要高大一些。」 柳成绪心底呵呵干笑,他已经能够想到一旦林四能够驾驭堂妹说的那一匹,肯定会骑到他面前来炫耀一番!他勒个去啊,难道他柳成绪长得很像萝莉之友么?! 柳茹云见他一时间没有说话,心头微微感到一丝不妙。柳成绪心底吼了一嗓子,这才分出神对柳茹云道,「这样啊。刚才的确看到了五公主与林姑娘赛马而来,以前只知道五公主骑术甚佳,到没有想到林姑娘也挺不错的。」 完了…… 她堂哥竟然夸林青梅! 柳成绪只是顺着柳茹云的话,照实说了刚才赛马一幕,可柳茹云却想到了另一层。她走到一旁,摸了摸一直安静在一旁吃草的马匹,说道,「听说林姑娘她以前一直住在宿州的别庄养病,如今看来身子应该好了不少。」 「是么。」林四那种彪悍的体魄竟然需要在别庄养病,一时间,柳成绪有些无法接受——太神奇了! 柳茹云见她堂兄微微蹙起眉头,一脸的为难与担忧。心底幽幽叹口气,看来堂兄是陷进去了吗。 「好了,我不打扰你了。」柳茹云直到事到如此仅凭一己之力是没有办法了,但还是提醒了一句,「哥,不要说妹子多事。今儿你来围猎,好多世家女子都知道了,你……」说着,俏皮地笑了笑,「你可要好好表现哦,方才我来的时候可听到好几位讨论你呢。」所以啊堂兄,你市场挺广的,千万不要在一棵歪脖树上吊死,记得多找几颗试试啊。 柳成绪暗暗叫苦,但还的道,「嗯,我晓得。」 此时,女眷们也陆续来了。柳茹云不再多说,嘱咐了几句注意安全便带着樱草里去了。刚走至开阔处,看到一身深色胡服的谢云昭站在不远处。如一颗苍松般挺拔的身姿,目光深邃地看向别处。他真的很少笑呢,想来就算是出来围猎散心也一定挂牵着朝中之事。 顺着他的眼神望去,柳茹云一愣——林青梅正同五公主一道策马而来,二人身后分别跟着五名侍卫,一群人气势浩荡。 青梅手上拿着从别庄带来的十字弩,以她的臂力根本拉不开这里的弓箭,但小巧的十字弩刚好弥补了她臂力不足的缺陷。五公主看着身旁的林青梅,玉狮子身上已放好了十字弩与弩箭,她的脚上蹬着马靴,腰间别着匕首,手指与手腕分别已缠好了绷带。 当林青梅换了这一身装备出现在她面前时,五公主深深觉得自己方才与这个人赛马,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她丫的是养在深闺里的千金小姐吧! 那十字弩是哪里来啊,还有小匕首,为毛她的装备会这么齐全,呜呜呜,其实我也想要的说! 源自于对武器的热爱,青梅自然也读懂了五公主的眼神,当即爽快道,「我在宿州生活过一段时间,这十字弩便是那儿的人送我的。狩猎之后我可以替公主画一幅十字弩的制造图,比起弓箭,我想十字弩应该更适合我们使用。」 五公主眼睛一亮,她的弓箭都是根据她的臂力特制,但如果能拥有一个新的武器也不错啊,当即道,「行!」顿了顿又道,「今天我们要让那些男人羞愧无比,往年虽有女子参加狩猎,但她们的骑射都太差劲了,反而拖累了本公主。今日本公主要一雪前耻,拔得头名!」 青梅抱拳一礼,「自当助公主一臂之力。」 「好!」五公主燃气了熊熊斗志。 不远处站在观景台上的长公主乐的合不拢嘴,「看来今年,欣阳都要与那些公子哥们一较高下了。」 四周夫人一致附和,只有徐氏,在看到青梅那一身行头时身上已经冒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 ——那个丫头是故意的,她绝对是故意搭上五公主! 她从一开始就计划好要参加围猎,自从回府后她就没有听话过一次,真是太放肆了!虽然一面因青梅不听话感到愤怒,可又看到那么多真刀真箭围绕在她身边,徐氏又不免有些担心,这要是摔下来可怎么办啊!哎,儿女都是债啊,尤其是这个女儿,前辈子肯定是放高利贷的! 柳茹云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但她更注意的是,为什么谢云昭竟然也会一直盯着林青梅看。不,他一定是在看五公主,往年不也是这样么,五公主来参加围猎,作为兄长,谢云昭都会照顾她,一定是这样的。 谢云昭已经翻身上马,如往年一样先都到了五公主身旁,「不要逞强。」 五公主别过头哼了声,「放心,今年我一定会拔的头名。」哼哼,刚就跟林青梅商量好了,等会儿她打的猎物也算在自己的身上。作为回报,等回宫后招她进宫来玩,顺便展示一下自己的弓箭收藏品。别怪我找外援哦,谁让我是小姑娘呢,有性别特权知道不! 谢云昭浅浅笑了笑,知道自己妹子爱逞强。等会儿他会让手下赶一定的猎物到五公主的围猎区,尽量帮她一把。又看了五公主身旁的青梅一眼。不知为何,自花宴开始,如今是第三次见到她,而这三次,竟然每一次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花宴上的蛮横不讲理,东来寺时的伶牙俐齿,而今天…… 今天真的是最特别的一次,她竟然会如此意气风发,谢云昭怎么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一天将这个词套用在这朵奇葩身上。她安坐于马背上,与欣阳并排一起竟然丝毫不逊色。不是相貌,而是那股傲气,如果说欣阳是与生俱来的皇室威严,那她,似乎在向这里的所有人宣告,今天的暮春山围猎是因为她林青梅来了,所以才会如此的刺激与热闹! 青梅也同样在打量眼前这位面容冷淡的白痴,到今天算是印象中第三次见到他了。公主花宴上没印象,东来寺里厌恶到了极点。今天嘛,没感觉……不过,今日围猎她一定要抢他的猎物! 青梅默默打定主意,谢云昭也觉得自己在这边待得似乎久了点,便勒马告辞了。柳成绪磨磨蹭蹭,但终究是耐不住锣声,只好也上了马,刚坐定就觉得背后一阵阴风扫过。回头一瞧——林四,你果真来了。 只见青梅朝他伸出两个指头,做出一个「耶」。这个时空的人自然不知道这个手势的意思,但青梅来之前便对柳成绪说过,「如果我有幸也在围猎队伍中,你就不用害怕空手而回了,只要我做出这个手势,你就跟着我走,我会将猎物追的筋疲力尽,到时候你哪怕是闭着眼睛射箭,也会中的。」 柳成绪默默地低下头——哼,他才不是林青梅的那番话,而对她现在出现在围猎队伍中感到一丝开心呢! v第02章[02.12] 「青梅,柳状元他……」五公主自然看到柳成绪刚才那一惊讶的回眸。 青梅点头,「公主你放心,等会儿他一定会跟着您的。」想了想还是提前说道,「只是柳状元文人出身,怕是……」 谁料五公主压根就不介意,「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他的才学举世无双,骑射差了点也是情理之中。」 青梅默默地垂下头——公主啊,他不是差一点,是压根就不会!到时候拖后腿,可别我没提前过你。 实际上,青梅的确是想多了,五公主自己性格很张扬爱好骑射,但她反而喜欢温文尔雅的书生。这放在后世,便是所谓的性格互补。五公主压根就不指望柳成绪射猎,她所想的是,暮春山中,竹林深处,两人策马散步,听山泉叮咚,赏山花烂漫…… 「公主,你很热吗?」 五公主正发烧的脸顿时僵着住,「咳咳咳,本公主这叫兴奋!」 「哦。」青梅表示理解,她也很激动——谢云昭,我会让你空手而归的! 突然响鼓阵阵,马蹄声顿如奔雷作响,扬起黄沙无数。 「走了!」五公主一声令下,青梅立刻策马跟上! 这时候的围猎虽不像后世那般弄虚作假,专门准备了一座动物园放在围猎场里让你猎,但为了一种政治上的平衡,众公子间还是多少会分出些神。比如说安府公子那块的猎物少了点,咦,我这马突然就不听话了,怎么赶着赶着就将一只羊赶到安公子的地盘上去了…… 诸如此类,随时都在发生。 五公主那边就比较激烈了,五公主的围猎信条是——我的就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神马不给?跟本公主抢过来,灭了他丫的! 青梅在故意放了几只已经被大队人马折腾的半老不死的兔子给柳成绪后,便用力挥鞭,一个人跑前面玩儿去了。 五公主也不制止,只是高声说道,「猎一只黄羊回来!」虽说青梅的武力值令她着实惊艳了一番,但五公主也是个知道分寸的人,山中虽有虎熊,但过于危险,需要多人合而围之,以青梅来说猎到黄羊应该就算不错了。 青梅没空回话,朝着谢云昭一路冲去。 谢云昭一行已经将一只黄羊逼到死角,谢云昭扣马站稳,拉弓射箭,却是‘嗖嗖’二声,传来一阵动物哀鸣,身后的侍卫立刻下马前去,仔细查看后,朗声道,「主子,射中了!」 只是……为毛会有两只箭?! 适才弓箭射出时谢云昭也听到了一声异样,此时听得侍卫来报,嘴角正欲微微弯起,突然发现一个娇小的身影却如泰山般稳稳坐在马背上——哗,嘴角弯起的方向顿时改了。 青梅万分可惜地吧唧下嘴,摇摇头又离开了。 侍卫将猎物带回,谢云昭看了一眼,立刻问,「到底中了几箭?!」 侍卫一听,顿时冒了一身冷汗,「一……一……哦不,是两箭。」 谢云昭横了他一眼,「另一只箭呢?!」 侍卫:……我这不是怕您老不高兴,所以擅自拔去了么。 「哼!」谢云昭的声音更冷了,「如此弄虚作假要你何用!不用跟着了回营地吧!」 侍卫甲就这样在林,谢二人第一次较量中默默的被炮灰了。 谢云昭不再说话,一骑当先,却发现林青梅像个影子一样跟在他身旁。谢云昭冷笑一声,突然勒马搭弓,青梅愣了一下,立刻顺着他的方向寻找猎物。只是一霎,谢云昭猛地收弓冲出去了,留给青梅一个潇洒决绝的背影。 青梅:我(#‵′)凸!你妹!打猎都可以玩假动作! 谢云昭速度不减,为了防止某阴险卑鄙女子的小动作,这次竟然在飞驰的马背上,放开双手,直接搭弓,箭如流星般射出,不远处的鹿逃无可逃,却突然银光一闪,「叮」的一声撞击,另一方杀出的利箭竟然将谢云昭之箭直接钉在旁边的树干之上,绝路逢生,那鹿顿时跑的无影无踪。 「哎呀,射偏了……」青梅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抱歉啊。」 「林!青!梅!」某人终于怒了。 「诶,在呢在呢。」青梅发挥着无赖精神,扬扬手里的弓箭,「不好意思啊,手滑了一下。」 谢云昭:…… 他要淡定,他要有皇室之威,不怒则威才是最高境界,他不能跟一个萝莉一般计较,他……他现在真他妈的蛋疼! 不远处,传来阵阵欢呼,看来又有世家公子打到猎物了。谢云昭不再与林青梅耗时间,拍马继走。他身旁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明里暗里见着主子都在那丫头手里吃了两次亏了,再不护主他们就是猪!炮灰甲血淋淋的例子历历在目啊。 侍卫们以围合之势,将猎物逼到一个圈子,又利用人多优势,将青梅挡在外面,如此阵型,竟真让她连吃几次憋。 「可恶!」青梅紧勒着马缰,手掌心通红一片竟也不曾察觉,「玉狮子,你也不服吧!」 仿佛知道主人心意,玉狮子突然扬起前蹄,长啸一声。 ——我擦!就那几个炮灰骑得马竟然敢跑在我前面,不知道除了奔霄,马中就属本大爷最大吗?! 「好!」青梅拍了拍玉狮子,见他干劲十足,一人一马再次重整旗鼓朝谢云昭冲去! v第03章[02.12] 侍卫们一看,哭都哭不出来了——姑奶奶,您就放过我们吧,打情骂俏也不是这么法子啊。 侍卫们再次做围合阵型,却听到身后一阵刺耳的马啸,玉狮子它居然扬起蹄子踩人!它竟然利用自己高大的体型撞击别人的马,最可耻的是,它它它它,它……竟然还咬人!!!作为一匹马,你竟然咬人! 「不想死就滚!」青梅暴呵一声,竟以单手勒马,站身扬起之势单臂架住十字弩,弓弩不对猎物,对上那群倒霉的侍卫。 …… 侍卫:你大爷的! 保命要紧,至少围不住猎物只是被主子斥回营地…… 「看来你想跟我单独较量一番了?」谢云昭见自己训练有素的侍卫竟然被一个萝莉给唬住了,真是,男人的面子啊…… 青梅朝着前方扬扬下巴,「有本事单挑!」说罢,又贱贱地笑了笑,「我见你这块地方的猎物也快干净了吧,不如一起抢别人的。」 谢云昭只觉得自己扣马的手在微微发抖,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在兴奋,鬼使神差竟然应了声,「好!」又对身后的背景们道,「把刚才猎的全部送给五公主。」 青梅快意一笑,「一个时辰为限,输的人满足赢的人一个要求,任何要求。」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已被默默炮灰掉的侍卫们:~~~~(>_<)~~~~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 「五、五公主……」柳成绪只觉得自己有点喘不过气,「公主,微臣真的能够自己骑马的……」 「微臣?」五公主漂亮的凤眼微微眯起,柳成绪只觉得双手一痛——啊,公主,不要这么用力,您手劲怎么会这么大! 「微……哦不不,是我,我……我真的可以自己来的。」 柳成绪顿时混身一僵,五公主已经舒服地找了个位置,往后靠了靠,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哦呵呵呵呵,二人一马的梦想竟然真的实现了!此刻五公主坐在宝马紫骁之上,而柳成绪正与她共乘一骑。 柳成绪的那匹马性子太过谨慎,竟然被一只突然冲出的猎物给吓到了。马匹受惊,就让柳成绪差点从马背上跌下,幸得公主身边都是侍卫高手,两个人立刻眼疾手快地将他接住。 「哼,自己来?自己来还会把自己从马背上摔下去吗?!还是你觉得本公主的骑术跟你一样不让人放心?」五公主侧侧身,仰起头,那一刹,只觉得面庞上扑来一阵微热呼吸。 糟糕!她竟然会如此失态!猛地垂下头,脸颊微微有些发烫,今天的日头果然是大了些,晒的人有些犯晕。 柳成绪也尴尬地咳嗽了几声,公主刚才竟然就那样一声不吭的回过头,要知道他准备说话,若当时微微垂下头,那真是…… 今天的日头的确是有些大,柳成绪也觉得有点热了。 「公主——」 谢云昭的炮灰侍卫们带着猎物过来了,刚走进了几步,便看到紫骁背上的二人娇羞模样。 我勒个去哦—— 其实你们都是来谈情说爱的对吧对吧对吧! 眼不见耳不闻,默默将猎物递过去,炮灰们立刻溜的无影无踪。 …… 「是我先射中的!」青梅脸涨的通红,许是气的但更多是因为现在这大幅度的运动。 「是么。」谢云昭连眼皮子都不抬,青梅气的想要咬死他。 看到青梅气的通红的小脸,谢云昭突然明白,为何身旁这个怪萝莉那么喜欢冷眼旁观看人跳脚,原来站在旁观的角度真的是——很爽啊!哈哈哈哈! 「总之是我先射中的。」青梅蛮不讲理模式顿大开。 谢云昭慢悠悠地道,「是,你一箭下去,那头羊没有死,还在跑。是我后来致命的一箭,才让它彻底到底!」 「哦,按照你的意思,如果我要杀一个人,捅了一刀,因为他没有死,所以我不算杀人咯?」 「你怎么能如此蛮不讲理!」 「哼,说不过我就蛮不讲理了,我看你才是斤斤计较!」 「一个时辰之限已到,总之你不用多说了。」 「呸,这头羊是我猎到得,我赢了!」 v第04章[02.12] 深深感觉此文正在往琼瑶言情的路上一路狂奔。= = 事实也证明,就算是在外人看来冷若冰霜、面瘫少语的两个人,在遇到某种输赢的问题上也会吵得如此幼稚。 毕竟,如果不算这头羊,青梅与谢云昭的猎物数量是平手。 ——竟然是平手,我竟然会跟这个白痴平手,这叫什么事啊! ——怎么会是平手,我竟然跟这个萝莉平手了!怎么可能啊! 二人正吵着,突然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三哥,没想到今日你可遇上对手了吧!」五公主得了猎物,自然来道谢。 谢云昭冷冷别过头,一秒钟,完成泼夫与冰山公子的转变。 五公主见这二人一幅互不相让的样子,只好做个中间人,「不如这样我来作个见证。你们再猎最后一只,然后将猎物送至我手,谁的速度快,便是谁赢,如何?」 二人简单想了下,「好!」 谁料刚走不远,便突然传来几声撕心裂肺的嘶鸣,那是马匹受惊的声音! 「三哥!」 「林四!」 照夜扬起身,将谢云昭狠狠摔下山崖! 侍卫们的速度比反应要快,只见青梅单手拉着半个身子已经晃在外面的谢云昭。 「咔嚓」一声,青梅额头冒出密密的冷汗,双唇被咬的渗出血来——该死,那是她肩关键脱臼的声音! 「还愣着做什么,快把人拉上来啊!」五公主已经冲了过来,事实上不等她发号施令,侍卫们已经将二人拖了上来。 青梅被扶到了一边,早有侍卫解下了随身带着的布毯,铺在地上让她坐着休息冷静。谢云昭的情况就比较麻烦了,他先是被照夜从马背上摔下,整个身子滚向了悬崖边,纵使被青梅扯住了,但额头还是撞伤了一大片,血止不住的往外流,身上究竟骨折的几处现在也不清楚,总之整个人看起来惨不忍睹! 「三哥,三哥!三哥你醒醒啊,快去叫御医,我三哥要是有个意外,你们都给他陪葬!」五公主跪到了谢云昭身边,伸出手不断拍着他的脸,希望他能清醒过来,侍卫们围了一圈,突然听到一旁树下的人吼了一声,「都让开!围着死的更快!」 除去已经跑去喊御医的,侍卫们面面相觑,突然见着青梅挣扎地从树下又爬起来,由于胳膊脱臼加之刚才被谢云昭带着滑了一段,导致她现在看起来也狼狈不堪,可竟然就是这种浑身是土的狼狈,让这个人看起来像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一样的渗人。侍卫们让开了些,青梅除了胳膊脱臼,脚也有些跛,拖着一只脚,掉着一手走到谢云昭身边。五公主早已哭成了泪人,青梅叹口气,对着柳成绪道,「玉狮子身上有药和纱布,你去拿过来。」 一圈人里也就柳成绪还算稳定,虽然他也被吓得不轻,任凭谁看到半个身子吊在悬崖外的惊险场面都会出一身冷汗。 柳成绪懂得一些药理,这些自青梅知道他就是驿站中借抄药方的公子后便知道了。青梅右手不能动,但作为一个雇佣兵,这种急救她是擅长的,所以便指挥着柳成绪对谢云昭进行简单的包扎。而现在,谁也没有心思去奇怪为什么一个尚书府里的千金小姐会懂的这些知识。 片刻后御医以及大队人马都来了,将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谢云昭立刻抬了出去。五公主早就哭了成泪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皇室成员的身上,有那么一瞬间,青梅终于觉得自己是一个时光里的过客,冷眼旁观着这些人的喜怒哀乐。殊不知,就在她身后,同样有一道深邃的目光正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 「公子……」安成小心翼翼地看着身旁之人。 安睿深深吸了一口气,甩袖而去。 这一刻没有人注意到青梅,因为大家都被谢云昭的伤势给震惊了。她走到昭夜身边,那匹突然发疯的马已经安静下来。青梅伸手摸着它的鬃毛,脸色很不好看。 「林姑娘,您受惊了。」 终于在将谢云昭安全抬里此处时,有人注意到另外一个伤者。前后间距的时间很短,但青梅却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很快,她也被护送到了营地,接骨师傅已经在营地等候。青梅铁青着脸,徐氏与青悠站在她身旁,哪怕是平时对这位嫡女无感又或者对她不喜,但看着不过十三岁的丫头受到如此惊吓,谁也不是铁石心肠。 接骨师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命人打了热水,让无关的人都遣了出去后,便柔声道,「小姐,会有点疼,忍一下就过去了。」 又怕她因疼咬到舌头,让丫鬟拿来了一根木筷让她咬着,谁料青梅死活都不张嘴,整个人像失去魂魄般呆坐在椅子上。 徐氏哭红着眼,「这到底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仿佛才从凌霄宝殿里旅游回来的青梅看了一眼接骨师,「直接接吧,不要拖延时间,等下还要给胳膊和膝盖以及脸上上药。」 看到她这般冷静的样子,一时间,接骨师也不能判断这小姑娘是吓傻了还是天生什么都不怕。不过他也知道时间不等人,听得「咔嚓——」清脆的骨骼声响,屋里几乎所有的人的脸颊都不约而同的扭曲了,而被接骨的那个人竟然一声不发,只是脸色更苍白了些。 「呼……」青梅缓缓吐出一口气,只是突然想到如果张妈妈在这里的话一定会提醒她,小姐,就算你不怕也要装的喊一声,太过特立独行不好!可惜张妈妈并没有跟来,青梅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依照这个时代她的身份,的确应该喊一喊哭上一哭才像是个正常人,可疼痛实在让她无法继续伪装下去,只能暴露了本性。 虽然没有哭也没有叫,但取得效果却很出乎意外。徐氏将女儿抱住,丝毫不在乎她身上沾满了泥土,「梅儿啊,我的梅儿啊……」不哭不闹,只有被吓到了极致才会如此失魂落魄,青梅到底在山上经历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啊! 此番围猎,因这个意外而不了了之。安府做为主人家,也是蒙上了一层灰,谢云昭身份何等尊贵,竟然在他们组织的围猎上出了意外——谢家人出了名的护短,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 安睿深深吸口气,脸色冷的可怕。 ——她竟然会为了谢云昭如此奋不顾身,连死都不怕。这样连生死都给了谢云昭的女人,林府竟然打算将她嫁给自己?!将他安睿当猴耍吗?! 安睿猛地拍拍额头——现在不是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时候! v第05章[02.12] 谢云昭在他安府围猎的时候出了意外,安府难辞其咎,这场好戏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谢云昭死了对谁最有利?! 答案似乎有些眉目了,安睿咬牙,又是柳相吗?花宴时,他提前获知了柳相安插的密探,并没有揭发只是想要用此来做一个威胁的筹码。所以柳颜要利用这些围猎的意外一箭双雕? 这次围猎他本人没有来,而柳成绪一直被五公主缠着,柳茹云则一直呆在营地与一众千金小姐们闲聊。真是里里外外地都将柳家的人摘干净了啊! 柳成绪在最初的震惊后也回过神了,只觉得背脊隐隐作痛。 难道这一次真是他三叔干的? 可这未免太过明显了,全世界都知道谢云昭跟他不对付,他还要这样做?!柳成绪觉得头疼,他必须要跟柳颜好好谈谈了! 林尚书回到府中,见女儿依旧一言不发地躺在床上,只能默默叹气。山上的情况他自然是清楚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梅儿救了三王爷一命,以后的福分恐怕大发了。」林尚书如是安慰着自己以及身旁徐氏。 终于等到府里探病的人都散了,青梅呆滞的双目突然一亮,东桥凉风张妈妈心领,凉风去关上里门,东桥一个端来了小吃,张妈妈端着一杯茶水站在床边,道,「小姐,现在你可以骂了,声音小点儿。」 「我【嗡——】,谢云昭,你真【嗡——】」青梅骂的尽兴,张妈妈很有眼色地将茶递了过去。 最终,这场不适合十八岁以下儿童观赏的镜头,以一个经典字眼结束了—— 「靠!」 如果我们将故事倒退至谢云昭坠马,慢动作回放的话…… 照夜突然发起了疯,扬起前蹄,整个身子剧烈挣扎,谢云昭一个不慎从马背上摔落。 注意,慢动作…… 照夜惊,扬起的前蹄慢慢落下,后蹄慢慢踹起,玉狮子躲闪不及,被它一马蹄踹上,玉狮子慢慢挣扎,青梅慢慢吃惊,慢慢勒起缰绳,准备离开,谢云昭慢慢摔下,大手一不留神拽到了青梅的脚…… 快进。 「三哥!」 「林四!」 五公主与柳成绪赶到,谢云昭半个身子吊在外面,林青梅生死相随拖住他的手——你要死了我也不活了,郎君~ 「我真是躺着也中枪啊有木有,有木有!谁他妈要管那个白痴的生死啊,他怎么还不去死啊!」青梅心底咆哮。 东桥问道,「可是照夜为什么会突然发疯?」 张妈妈半眯着眼,「前朝的太子有一次骑马围猎,因为马匹受惊而跌落摔断了脖子,就是因为马突然闻到了一股刺激它的香气。」 「诶?这我怎么不知道?」东桥也是跟着青梅读了多年书的,前朝的历史黄夫子也对她们讲过,「前朝的十六位太子,除了三位炮灰是即位前病死的,剩下的都登基了。」 张妈妈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这种宫斗教材是能够随便流传出去的吗。 「史书都是人编的,一个太子病死总比骑马摔死有面子不是么。」 东桥:=口=不觉得! 「不是香气,如果是香气的话玉狮子也会发疯。」青梅否定了这个答案,事实上她已经知道了答案,「是巨痛和剧毒。」 「此话怎讲?!」其他三人都好奇了起来。 「有人潜伏在不远处的隐蔽处,利用吹箭,将染了剧毒的银针或者断剑吹射在照夜身上。」那一刻,她听到了利剑破空的声音。 东桥惊讶,「小姐,你怎么知道!」 张妈妈却注意到另一个方面,「如果是这样,那箭呢?!」 青梅叹口气,「当时的场面很混乱,我走到照夜身边时,它身上已经找不到箭了。只有一个极细的小口子,若不是看得仔细,根本就发现不了。」 「照这么说,箭应该是被人拔了出来。」张妈妈宫斗的脑子转的飞快,「那么凶手至少是两个人,一个是隐蔽在远处的吹箭人,还有一个就是当时在场的人!小姐,你看到那个拔箭的人吗?」 「我若是看到了,当时就会被灭口。」青梅无奈地摇摇头,「当时人很多,他被救起来后,有好几个侍卫都去牵了照夜,还有其他人。」 「哎,我们讨论凶手是谁做什么。」凉风突然道,「反正查凶手也不关小姐的事。」 青梅很是认同的点头。 只听凉风又道,「不如想想,等谢王爷醒来后要些什么赏赐可好?!听说当今皇帝对他这个弟弟可好呢。」说完双眼放光,嘿嘿笑着。 「有道理!」屋里另外三人齐声附和! 昏迷中的谢王爷突然抖了抖。 除了受伤的两个人都被安置在家里的静养,其他人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首先安府上了折子请罪,然后五公主横插一杠子,说明当日状况,尤其是突出了林青梅英勇救人的事迹,接着后宫早就处于退休状态的太皇太后也惊动了。 v第06章[02.16] 「少阳(谢云昭的字)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慈明殿内,太皇太后搀扶着走到皇帝面前。 老太太经历三朝,精神饱满人也富态,平时待在慈明殿也不闹腾,就喜欢拉着皇帝的妃子们一起听听戏,凑点热闹,做个媒什么的。围猎那天,她还拉着皇后一起在后宫里玩了个彩头,赌这次围猎谁会拔得头名。结果等来的却是宝贝孙儿受伤的消息,这下吓得不轻,如今终于缓了过来,必须要找皇帝好好问清楚! 谢皇帝立刻将老太太扶回去,「已经派了御医去看了,刚回话说情况很稳定,没有什么大碍。」 「怎么会没有大碍?!」老太太当即不乐意了,「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怎么会没有大碍,你少糊弄老太太我。那群御医的招数我还不清楚,无论什么病到他们嘴里都会变成,伤害,无甚大碍!」 皇帝:= =#合着您门清啊。 「哎,若是文易之还在太医院,那里还要那群庸医去治!皇上,少阳那里你可点多上点心,他那宅子里除了几个管事的,连个女人都没有,这叫人怎么放心!」老太太敲着拐棍,「不行,我得去看他去!」说罢,又起来身。皇帝本来听得昏昏欲睡,见这老太太一出又一出的,连忙也起来了,「老祖宗,少阳那边孙儿已经将太医院里的孙太医派过去了,他也是天下名医。如今少阳躺在床上,您去过他没办法跟您行礼,岂不是折煞了他的福分。」求您老别在添乱了行不,皇帝这职业真心苦逼。 皇后也跟着劝,「老祖宗,您若不放心,臣妾便过去看看。」 「好、好!」老太太立刻道,「你是他嫂子,你过去帮着主持一下,那些个丫鬟小厮敢偷懒的就直接打出去!」 皇后:「……」 皇帝默默地看了皇后一眼:你幸苦了。 皇后:t_t为皇上服务不幸苦。 「我就说这少阳搬出宫去住,后宅里没个女人,那院子里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没个人来收拾。他每天上完朝后那里还能顾及到这么多!」老太太叹口气,「等少阳把这一关过了,我一定要跟他说说,就算不娶,早定下来也好啊!」 皇帝/皇后:老太太!其实你是寂寞了想做媒才是最终目的吧! 皇后:qaq原来我每天做的就是替皇帝处理‘乱七八糟’的事情,乱七八糟…… 皇帝:行了,别玻璃心了! 皇后:= =臣妾就是吐槽一下,舒缓一下心理压力而已。 没注意身旁帝后两口子眉来眼去,老太太又道,「听欣阳说这次多亏了林家丫头才保住了少阳一命,那丫头现在如何了?叫什么来着……」 「回老祖宗,欣阳说叫青梅,林青梅。已经让御医过去看了,回话说整个人看起来精神挺好,只是右胳膊还有些不利索。御医已经上了药,每隔三天便回去看一次。」皇后将老太太再次扶回去,这老太太想一出是一出,身为皇后除了要维持后宫和谐稳定,每天还要分神出来与老太太聊天。 「那是一个好孩子,等伤好了记得传她到宫里来玩。」老太太摆摆手,「我乏了,皇上日理万机,少阳那边的事皇后你多上点心。哎……后宅子里没个女主人可怎么好哦……」 「孙儿/臣妾告退。」 帝后二人退出慈明殿皆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皇后遵从太皇太后的旨意来谢云昭府上坐镇,不得不说这府里虽然井井有序,但终究是少了那一点人情味儿,住家里跟上朝办公差不多的感觉。例如那丫头端来了药汤,旁边放着解苦的丸子,却只放了一样。当初皇帝就是染个风寒,她这个做皇后的仅解苦丸子还不得备上个五六样,一起端过去,他爱吃哪一样随便挑。 皇后在谢光棍府上待了大半天后,终于对太皇太后的话表示了认同——她小叔府里的确缺了这么一位女主人。 「府里的人虽说也是尽心伺候,但哪有女儿家心细呢。哎,少阳那府里虽也是干净整洁,但到底是少了些暖意。」 回宫后,皇后向皇帝说着自己的看法,谁叫她是长嫂呢,长嫂如母,加之太皇太后念叨谢云昭的婚事也有个两三年了,如今看来的确是拖不起了。 皇帝对自己个光棍弟弟的心思那比谁都摸得清。这小子一门心思跟柳颜杠上了,颇有一种——柳颜不灭,何以为家的感觉。整天在朝上见谢云昭跟柳颜两个人相爱相杀,看的皇帝对自己的亲弟弟的性取向都有一种错乱的感觉。之前太皇太后挂在嘴边最多的是柳颜家的闺女,如今凭空杀出个林青梅,谢光棍的婚事看来可以摆在日程上了。 处于半昏迷状态的谢云昭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快被自家人给卖了。林府这段时间却有些受宠若惊。 先是皇帝遣来了内府管事进行亲切慰问,林尚书携全家大开大门,焚香摆案,恭敬出迎。接着,太皇太后也遣来了大宫女携领导嘱咐进行慰问,刚歇了一天的林尚书再次携全家恭迎。然后,皇后遣内府宫女顺便又带了御医前来问诊,刚关上的大门立刻又开了,林尚书揉了揉膝盖,得了,再跪一次吧。 到最后…… 啊,宫里又来人啦?得了,直接带到青梅院子里吧,咱们不迎了。 「带杂家去见四姑娘吧。」 张妈妈笑呵呵地站在一旁,「公公这边请。」 小太监见眼前这人一点意思都不给,心下很是不快。张妈妈心地却慢悠悠地打个哈欠,前天赏了药材,今儿又要赏什么。 到了青梅的院子,小太监道,「传太后懿旨,赏林四姑娘燕窝粥一碗,鹿肉一碗,水晶虾饺一碗,枣糕一碟儿。」 「嗯,放着吧。」青梅抬抬手,示意他们可以摆上来了。小太监正准备领赏,谁料青梅小手一挥,「行了,你回去复旨吧,多谢太皇太后的赏赐。」 小太监:…… 哼,不就是救了谢王爷一次嘛,瞧你那个傲气劲儿!不过这位小主子最近正当红,还需要讨好她。哼,等你过了气,看你还神气什么! 传旨的小太监带着一肚子晦气走了,青梅往口子塞了一只虾饺,「张妈妈,宫里的人很闲么。」 「这您算是说着了,闲,闲的不能再闲了!」要是不闲,哪有那么多功夫玩宫斗啊,可不都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就喜欢揣摩一下别人的心意,这一揣摩可不就糟了么。 青梅微蹙了眉头,「这老太太一天三趟的传旨到底在想什么呢。」 v第07章[02.16] 张妈妈闭上了嘴,这事儿……可不好说了。尤其是她跟着的又是青梅这样一个性格的主子,要真是太皇太后真的有那意思,那可真是大悲剧了。 青梅将嘴里的虾饺咽了下去,「不行,这样下去肯定要出事。」下次传旨太监来了,她必须要再横一点,彻底毁掉自己在太皇太后脑海中美化过后的形象。 由于伤了,青梅的规矩也不用学了,整天待在小院里优哉游哉的过她的小日子,只是太皇太后的那颗寂寞老年人的心思太难猜了,青梅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整个院子里年纪比较有优势的张妈妈身上。 最近这段日子,青梅手不方便,加之养病相当于变相的禁足在小院子里,张妈妈不断的感叹人生啊,还是闲的好。这人自己一旦闲下来了,就喜欢折腾一下旁人。所以张妈妈打着提高青梅小院内所有丫鬟们的职业技能的旗号,组织了一场民办刺绣赛。正当她乐呵呵地欣赏着已经上交的刺绣成品,盘算着等会儿将这些拿到小姐面前邀邀功,顺便将奖品也讨下来时,一个人影默默地站在了她的身后。 「小……小姐啊」张妈妈差点从椅子上栽下来,「您看您,现在腿脚不方便,要多休息。有什么事儿吩咐奴婢们去做就行了,何必亲自来一趟呢。」 青梅将连忙起身的张妈妈按在椅子上,「不要起来,本就是来找你聊聊。」 「哦。」张妈妈也不坐踏实了,摆正了坐姿,双手交叠在膝盖上,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小姐想说些什么?」 「张妈妈,你是从宫里出来的吧,你跟我讲讲宫里的规矩呗。」 张妈妈心底咯噔一下——林青梅竟然主动问规矩,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而且这个问题的套路还如此的熟悉,张妈妈深深记得上一次青梅主动问她问题的时候还是在长公主的花宴上,那次问的经典问题是「世家族里怎样的小姐令人讨厌。」丫的,这小丫头这一次换迂回战术了,先问清楚规矩,进宫后就绝对会逆向而为,到时候她张妈妈肯定是哭都哭不出来了! 青梅认真地看着张妈妈,心道,我应该算是很诚恳的问了吧,张妈妈不会猜到我的小心意吧。 ——不会猜到个p啊,都说你每次玩骗人的把戏都很侮辱对方的智商! 张妈妈端起茶杯盖,温热的水汽在眼前氤氲成一片。她必须要将青梅的想法扼杀在摇篮里,心底立刻打定了主意,品了口茶乐呵呵地道,「小姐怎么突然对宫里的事感兴趣了呢。」打太极谁不会啊,你张妈妈我可是玩太极的高手! 「这几日老有宫里的赏赐下来,我捉摸着等我伤好了后,应该会与母亲一起进宫谢恩吧。」 徐氏是诰命,当然有进宫陪老太太打麻将,啊呸,是陪老太太娱乐的资格,所以青梅所想的不无道理。 「还是小姐考虑的周到啊。」张妈妈慈眉善目地看着青梅,看的青梅心底那个小火苗蹿啊蹿的——张妈妈,快说吧,快说吧,就指望着你了。 「别想了,打死我都不会告诉你宫里的规矩的。」 青梅:…… 张,妈,妈!你坏了,你也变坏了! 「小姐啊,别打歪心思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张妈妈放下茶杯,「长公主的花宴您胡闹幸亏有一个细作挡在那里。您要知道,如果您与太太一起进宫,而您出了纰漏,整个林府都难辞其咎啊!」 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啊,小姐! 「张妈妈,你确定你不是在危言耸听。」青梅挑起眉梢,不太相信地看着她。 张妈妈严肃道:「奴婢绝无半分虚言!而且如果您在宫里出了纰漏,肯定会传遍整个京城,而京中的人不仅会说小姐您举止不当,而且还会质疑咱们府的家教。奴婢知道小姐您性情洒脱,如那上古隐士一样自由不羁。但是您要替您的姐妹想想,如果外人觉得咱们府门风不正,家教不严,这都是会影响到您的姐妹们婚嫁问题啊!」 「不是吧……」青梅的脸皱的像个粽子。果然人际相处就是这么麻烦,要是在亚马逊原始森林谁会在乎这些啊! 「小姐,这里不是别庄,您在京中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林府的家教。」张妈妈心满意足地看着青梅的脸色变化——哼哼,洗脑成功! 青梅沮丧的吊着右胳膊回房间发呆了。 虽然穿来了这么久,可她心中还是无法认同周围的人,在内心深处她始终觉得在这个时空她就是一个人简简单单的过就行了。林府虽然将小青梅扔在别庄十年不闻不问,但别庄也是林府的产业,事实上她一直被林府养着。换个角度来想,林府在对一个嫡女进行投资,既然是投资就必须要有回报,而嫡女最大的回报便是与人联姻。一个败坏名声的嫡女,就像是一个质量劣质产品,这样的产品是无法给投资方带回利润的。 「哎……」青梅叹口气。 东桥正端着一盘酥饼进来,嘴里还叼着一块,伸手将装着点心的小碟子伸到青梅面前,「小姐,吃么,刚做出来的桂花儿饼。」 伸手抓了一块,食不知味地放进嘴里。 东桥津津有味地又拿了一块,「小姐,吃东西都这么没精神啊,你不尊重食物哦。」 青梅懒得抬眼皮子,「吃东西还需要什么尊重么。」 谁料东桥突然认真了起来,「当然了!小姐,吃不仅仅是吃,它一种高深的不得了的学问!你只有尊重食物,食物才会报答你的。那些将食物仅仅看成是填饱肚子的人,是永远都无法体会到‘食’的精髓!它们不仅仅能够填饱肚子,还能在你伤心时慰藉你的心,在你开心时,一起分享喜悦。」 青梅努力将口里那填饱肚子的饼子咽下去,「你一直都这么认为?」 「当然!」她东桥可是决定将一生投入到美食事业中。 青梅点头,表示她可以理解。看着手里的桂花饼,不由轻笑了一声,一个饼子都要尊重啊。等等,她刚才好像有什么地方理解错了! 「小姐,你还……」东桥正准备问青梅还要一块时,见她的神色严肃地坐在那里,便静静地退了出来,带上门不再打扰她。 「差点就被张妈妈给洗脑了!」青梅低吼了一声。 一开始她就想错了!她从来都不是林府的投资项目,从小青梅三岁被送到别庄的时候就注定她早就被林府淘汰了,如今被召回林府,不过是对一个垃圾资源的回收再利用!如果不是她阴差阳错的穿越,这个时代的林青梅在三岁就死了。世界离了谁都一样转,没有林青梅这个嫡女去联姻,林尚书与徐氏也会有其他的方式去巩固林府的地位。 不过有点张妈妈说的没错,如果因为她在宫里失格之举而连累青然与青芳的婚事话,那就有点过了。让一个人讨厌你的方式有很多,不一定要像在公主府里做的那么过啊,是要在一些小细节上让别人觉得你不够完美不就行了?! 青梅豁然开朗,只觉得自己之前简直就是在自寻烦恼嘛,根本就不需要去寻找什么令人讨厌的方法,因为只要她林青梅本色演出,这世上喜欢她的根本就 v第08章[02.16] 一只手都能数出来! 心中的大石头放下来,青梅终于能够睡一个好觉了。之后宫里依旧不断有赏赐下来,但那个喜欢发呆,不爱说话不怎么搭理人不懂人情世故的林青梅又回来了,是以她压根就没有做什么,前来宣旨的小太监们已经对她的好感降低为零了。 「哈哈哈哈哈,她真这么说?」五公主正在慈明殿陪太皇太后聊天,此时已是深秋,太皇太后畏寒,殿里已经生起了暖炉。老太太喜欢边聊边吃点东西,拿了个橘子给一旁的宫女让她剥,却被五公主截了下来,最后橘子到了她的手里。 老太太见着孙女又是陪自己聊天又是替自己剥橘子,心底满意的不得了,「是啊,那林府的小丫头还真是个有性子的。你都没看见小李子他们回来的那副模样。」说着,仿佛自己得了一个大秘密般地将五公主拉到身边来,低声道,「他们都以为我不知道,可我是谁啊,我是老祖宗,这宫里有什么事我能不知道吗。那些个下人平日里仗着是我这里的人,就作威作福,只要不出大错,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谁料这次在林府小丫头那里吃那么大的亏。」 五公主剥好了橘子,递给老太太,又爽朗的笑道,「老祖宗您就是太慈悲了,那些个下人也就是仗着您心肠好!他们替主子跑腿颁赏那是本分,结果赏还没颁下去,就要让领赏的先给他们塞赏钱,一群狗仗人势的东西!我那青梅妹子跟我一样,眼里揉不得沙子,主子给你赏钱那是恩赐,哪有人上赶着找人要恩赐的!」 「哎哟,我们的欣阳竟然都成了别人的姐姐,我说你这个姐姐可要当出一个样子来啊。」老太太咬着一瓣橘子,「别动不动的就舞刀弄枪,你也是个公主,要有个公主的样子,多跟你大姐学学。」 「知道啦。」五公主压根就没对自己的举止有何不满,「长姐是端庄,我是活泼,咱们皇家的公主可不是要各有特色才行。就像那御花园的百花一样,争奇斗艳才热闹呢。」 「你就是太活泼了!」老太太伸手轻轻敲了敲五公主的额头,「看你这样当人姐,我还真怕那林府的小丫头被你给带坏了。」 「坏不了。等你看到她就知道,她其实是个文静的。」只要不骑马一般情况下还是很文静的,「而且也懂礼数」我带她去围猎,她就送我十字弩的制造图,多么懂礼的好姑娘啊,「人也不多言多语」瞧我与柳成绪事儿她嘴巴管的多严,到现在外面都没有流传出一丝风言风语,「总之,您会喜欢她的。」 「哟,听你这么说我还挺想见她的,那孩子的伤应该好了吧。」太皇太后的小心思又活泛起来了。 「听说好的差不多了。」五公主眼珠一转,「我三哥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要不……」 「那就一起见!」哎呀呀,看看这两人到底办不般配,要真是般配话……啧啧啧,这皇家也有很多年没有办喜事了啊! 五公主目的达到,也跟着老太太一起乐呵呵地笑起来——青梅,这下你可得谢姐姐我了吧,你告诉柳成绪的消息,我就送你一个跟我三哥见面的机会,你可要抓紧机会哦,我三哥那可是全国闻名的黄金钻石王老五! 「阿……阿嚏——」 「王爷,天有些冷了,要不要再屋里生点暖炉」管家立刻递过去了布巾。 谢云昭呼口气,觉得呼吸有些畅通了,「不用,现在这天气就生暖炉,你家王爷我还没虚弱到那份上。」说罢,就披了衣服起身,向院子走去。 管家连忙跟上,「王爷,您这身子才好了不久,还是多歇一下吧。」 「不用。在屋里躺了都快一个月了,再不动一下,骨头都要懒得不成样子了。」谢云昭活动着手脚,心底却想着明日太皇太后召他进宫,这到底是皇帝老哥的意思,但是单纯是太皇太后又寂寞无聊想找人陪她玩了? 「对了,林府那人现在怎么样了?」 管事立刻竖起了耳朵,林府那人在谢王府里是特指,既不是林尚书,也是林尚书的在边城当小官的庶长子,而是……「回王爷的话,听说十天前都能动笔写字了。」 「呵,她还会写字。」谢云昭咬牙切齿地说道,一旁的老管事不禁打了个寒颤。 只见谢云昭突然挑起了一柄长枪,在院中耍了起来,似要发泄心中的愤懑——林青梅,你丫的【哗——】老子真是对你【哗——】 最后只听得长枪扫地,谢云昭侧身倒地,终于收了这套枪法。 管事立刻端来了热水和布巾,知道自家王爷无往不利的人生中,除了柳颜柳大人,就属林府那人让他最为头疼了。 如果让谢云昭知道这俩人其实是师出同门,也许他能明白为何只有这两人拥有‘活活气死谢云昭’的特异功能了。 如果我们将故事倒退至谢王爷坠马,慢动作回放的话…… 照夜惊,扬起的前蹄慢慢落下,后蹄慢慢踹起,玉狮子躲闪不及,被它一马蹄踹上,玉狮子慢慢挣扎,青梅慢慢吃惊,慢慢勒起缰绳,玉狮子慢慢移动,刚好便挡住了谢云昭滚落的安全方向,可怜的谢王爷唯一的去路被玉狮子挡住,不得已朝着悬崖处滚落。 可他还有一丝求生意识,大手抓住青梅的脚…… 「她竟然敢踹老子!」谢云昭从昏迷中醒来后第一件事就吼了这么一嗓子! 青梅狠狠踹了他一脚,在他往悬崖处滑的时候,又良心发现了一般,立刻伸手将他抓住,幸亏将是险险的抓住了,否则谢王爷就算是化作厉鬼也会缠死她。 但如果不是因为青梅的玉狮子挡住了上面的路,他根本就不会往下滑! 快进。 「三哥!」 「林四!」 五公主与柳成绪赶到,谢王爷半个身子吊在外面,死死抓住林青梅的手——你要敢跟老子松手,老子一定拉你下来! 第二日,谢云昭早早便去了皇宫,却没有如之前一样上朝,理由是——没好利索。天知道宫里的小太监宫女们见着谢王爷走路虎虎生风的,就您那样还没好利索,只想偷懒吧您。 谢云昭是算着时辰进宫的,如果先去了太皇太后哪里可能就走不了了,不如提前等他哥下了早朝后把正事办了再去陪太皇太后玩。 「皇兄最近过得可好,听说又添了一位小公主。」谢云昭坐在一旁的矮榻上喝着茶,御书房里的大太监李荣发站在一旁伺候,「皇上的气色一向好,小公主也好呢,再过十日就要办满月酒了。」 「那我可赶上了。」谢云昭浅浅笑了笑。小公主的生母是王贵人,王岑他堂姐,就亲疏远近来说,谢云昭对王贵人以及她的小公主并不反感。而且他小时候与王岑在一起没少干混事,幸得这位堂姐从中周旋,两个少年才没有被长辈罚的太惨。 正说着,皇帝下朝回来了,见谢云昭没缺胳膊没少腿的在他的御书房里蹭吃蹭喝蹭聊天,顿时觉得皇帝真的是全天下最苦逼的职业,任劳任怨,全年无休,没有薪水,只许别人对你树洞,你不能有半天抱怨。 v第09章[02.16] 「前几日皇祖母还念叨你,既然好就该点些进宫来,也好让她老人家放宽心。」 谢云昭站起身,「没有皇兄的旨意臣弟害怕来的不是时候,若是坏了皇兄的大事就不好了。」 皇帝叹口气,扶额坐下,李荣发极有眼色地退到外面,一时间书房里只剩兄弟二人。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云昭装傻,「不知皇兄所问何事?」 「噔」的一声脆响,茶盏搁在桌上,皇帝站起身直接走到谢云昭跟前,「暮春山围猎之事,你到底是怎么伤的。」 「照夜受惊,臣弟骑艺不湛,自马上摔下。」谢云昭眼皮子都不抬,静静看着皇帝,「不知这一月里皇兄是如何处置臣弟受伤一事呢?」 「哼!」皇帝甩袖大步走向书架,背对他,低声道,「还能怎样处理,自然是合着你的心意处理!暮春山的安全是安府负责,照夜被人用吹箭射伤,自然是安府看管不严,让歹人钻了空子。但暮春山毕竟还是京兆尹的管辖范围内,这件事追根到底是京兆尹失职了,朕罢了陈朗的职位,至于安府,训斥一下也就够了。」 「就这样?」谢云昭终于太搞了一丝音调。 皇帝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合着你看朕的处罚轻了对吧?对不住你差点摔下悬崖的危险?」 「臣弟绝无此言。」谢云昭立刻垂下头。 「绝无此言……」皇帝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好吧,既然你宽宏大量,那朕就让王岑回来吧,不用去御林军报到了。」 「啊?」谢云昭立刻抬起头,连忙走到皇帝身边,笑道,「不仅京兆尹连御林军也终于换了吗?」 「暮春山的防备是御林军与安府一道看守的,既然罚了安府,若不罚御林军未免显得朕太过小气。」 「皇上英明。」 英明你个头啊!皇帝鼻孔朝天,哼了声。 「别装了,跟哥说实话。」 谢云昊不再称朕了,一双眼睛却依旧锐利地盯着谢云昭,「你,到底是怎么摔伤的?早围猎之前的一个月,安府跟御林军便进行了搜山,随后每隔三天都会例行检查一番,围猎当天,整个御林军将暮春山围的跟个铁桶一样,连只苍蝇都飞不进,那歹人到底是怎么进去的,最神奇的是在你受伤当时安府就果断下令封山,可那偷袭之人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哈哈哈,这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吧,还是说御林军都是一帮废物?又或者在军队里待了大半年的你东西都白学了,连只响箭都听不到?」 谢云昭知道自己英明神武的皇兄绝对不像是看起来的那么好说话,否则这位爷也不会在那个位置上坐的那么稳。不自然地呵呵干笑几声,往后退,「皇兄,何必要知道的那么清楚呢。臣弟如今站在你面前,没缺胳膊没少腿的,不就结了。」 「说实话,否则我立刻下旨让王岑娶了欣阳(五公主),并对这二人说,是你谢云昭做的大媒!」 谢云昭:=口=!!! 你他妈都当了皇帝了,能不能不要出这么贱的招数! 谢云昊:╮(╯_╰)╭难道你不知道,皇帝就是一个苦逼又犯贱的职业吗。 谢云昭无奈地叹口气,「事实上,那日的事情与皇兄所想的并不差。」 「哦……」皇帝点点头,突然猛地吼道,「你还要不要命了?!啊?!那个吹箭的是你府里的勇士吧,那个将照夜身上的半截箭拿去的也是当日跟在你身边的侍卫,对吗?」 谢云昭艰难地点点头,立刻道,「这些都是臣弟授意的,但与他们并无关系。」 「行了!少拿军营那一套在朕面前逞英雄!」皇帝气得不轻,「你你……你要朕说你什么好啊!平日里在朝堂上跟柳颜斗斗嘴也就算了,你竟然还真行动了!好啊,你这一招玩的漂亮啊,那京兆尹是柳颜的心腹门生,因为这件事被朕罢官了,御林军左卫是柳颜门人,因你这么一闹让王岑走马上任,京中两大要害职位终于从柳颜手里夺回来是不是?!」 「是!」谢云昭毫不避讳,「京兆尹官职不大,却管着这京城里的日常事务,御林军更是皇家的守卫,这两个职位怎么能让柳颜的人掌控。臣弟知道皇兄一心想换人,奈何柳颜以及他的党羽做事滴水不漏,我们若不主动出击,难道还让他们继续把持吗,这个天下到底是谢还是姓柳?!」 「你……」皇帝抬手指着自己的亲弟弟,想当因谢云昭太过桀骜不驯,便不顾太皇太后的恳求执意将他送到军营里待了大半年,这不驯的性子倒是少了几分,却将军营里不怕死不要命的传统给带回来了! 谢云昭郁闷地别过头,「本来计划的好好地,我哪知道中途会出那个意外啊。」要不是她林青梅,老子就不会朝悬崖滚落! 「哼!你还知道做戏要做全,找个人给你打掩护。那林府姑娘被你吓惨了你知不知道啊!」皇帝指着自己弟弟的鼻子开始骂,反正御书房里也没别人,不用顾忌形象,「我要说你什么好,你要找人做掩护你不知道找个男的啊,怜香惜玉懂不懂啊,哥没教过你啊,怪不得到现在婚事还得老太太出马给你相看!幸亏林姑娘是个胆大的,还知道拉你一把,要不然……呵,一个王爷的命就从柳颜手里换回两个小官?你亏死了!」 「我……」他冤呐!谢云昭想哭的心都有了! 他的确是拉林青梅去作掩护的,毕竟如果他一个人受伤而没有目击证人的话根本就没有什么说服力,但如果是找王岑,这未免也太像做戏。刚巧那日林青梅不知发的什么疯,硬是要跟他比赛,见她骑射技术不错,加之又是一个没有丝毫利益关系的女子,简直就是最佳的掩护啊!谁知道这丫的骑术不是很好,是非常好,谢云昭不断怀疑当日她是不是也听到了那吹箭的声音,那一刻竟然策马就走,而且第一时间抢占了最佳安全的地点!不怕猪一样的队友啊,就怕这种神一样技术可思维永远都不跟你在一条线上的队友啊! 「你什么你!」皇帝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行了行了,这种冒险的事以后不许再做了!这次没死成算你命大,那林府的姑娘是你救命恩人你得记住,别再跟柳颜她闺女扯不清,睁大眼睛看看,这世上好姑娘多得是!」 谢云昭:「……」 「行了,去看皇祖母吧,她念叨你许多日子了。」皇帝摆摆手,示意他骂够了,顺气了,你可以滚了。 谢云昭嘴巴张张合合,最后化作一道无声的叹息,「……遵旨。」 青梅今日本是随徐氏一同进宫,谁料太皇太后正在佛堂念经,一念便是一个多时辰,母女二人只能等啊等,好不容易等到晌午,日头都移到了天空的正中央,太皇太后一句话便将徐氏给大发了。 「林府还有一堆事等着你这个当家主母回去主持呢,可不能为了陪我这个老太太聊天误了你的正事。将小丫头留下吧,我老了,只有每逢与这样水灵灵的小丫头呆在一起才会觉得自己仿佛又年轻了一样。」 徐氏叩旨谢恩,临走时不断拿眼色飞给青梅——求你了,别在宫里出乱子。 青梅回应:…… v第10章[02.16] 徐氏绝望地回去了。 太皇太后拉着青梅走到矮榻旁坐下,「小丫头平日里都喜欢做些什么啊?」 「看点书,写点字,练点规矩发会儿呆。」 众宫女:…… 「呵呵呵呵,小丫头说话竟然这么有趣。」太皇太后竟然笑了,还笑得乐不可支。青梅泪奔,这老太太的笑点是该多低啊,她看起来是在讲笑话吗?!还是她长了一张看起来就令人发笑脸?! 「青梅的骑术可好呢,过几日我还打算请皇嫂在宫里办个马球赛,到时候青梅可要来啊。」五公主打了个圆场,据她观察青梅应该是跟她一个路子的——琴棋书画不会,骑射武艺敏锐。 「骑术若不好哪里能救了少阳那小子。」太皇太后嘟着嘴,「这人才刚好,打马球万一又摔下来可怎么好?!」 「是我考虑不周了,皇祖母别怪罪啊。」五公主伸伸舌头,做个鬼脸。老太太给了她一个小栗子,「就属你贪玩!」 五公主拉着太皇太后的手,撒娇道:「我哪有贪玩,就是想让宫里热闹一点嘛。」 「宫里是该热闹了。」太皇太后微微叹口气,似乎也觉得偌大的皇宫里人口少了点,抬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孙女,突然道,「要是你什么时候嫁了,给老太太我带几个大外孙来,宫里可不就热闹了?」 「……」五公主哽咽了一下,扯出一个笑脸,「听说皇兄的小公主要满月了?」 歪楼,赶紧从自己身上歪过去,否则要是被太皇太后乱点鸳鸯谱,到时候哭都哭不出来。 「可不是。」太皇太后顺着说道,「小丫头长得可有福气了,就是太小了,不然让贵人抱来给你们玩儿啊。」 五公主:「……」 「好啊。」一直默默看着祖孙情戏码无聊的都快打哈欠的青梅,突然插了一句。 太皇太后一喜:「丫头也喜欢小孩子?」 青梅想了想,点头。 五公主:「!!!」 ——看不出来啊,林青梅,你竟然还有贤妻娘母的隐藏因子,快说快说,是不是早就摸清楚咱们老太太的嗜好,所以现在开始投其所好啦? 青梅看了她一眼——其实,我只是觉得玩养成很有成就感而已,按照自己的喜爱来改造一个人,太皇太后刚才不说拿出来玩么? 五公主:=口= 我就知道,我之前又想多了…… 「咳!」太皇太后不满地咳嗽一声,「俩小丫头眉来眼去做什么呢,是不是觉得陪我这个糟老太太聊天太无趣了?」 「哪有!」五公主立刻卖萌,「刚才在想要给小公主的满月送什么礼好呢?」 「哼,这种事还要你想。」太皇太后道,「你只要回去吩咐一声,府里的人不就都打理好了。」 「哎呀,下人虽然准备的都在礼数,可哪有我亲自来挑选的显得有诚意呢。」 「倒也是这个理。」老太太感叹道,「还是女儿家的心要细,你三哥就不行了,每次过年过节的送礼都是他府的几个管事做,我看着那些礼啊虽然重,可就是少了点什么味道。」 五公主心底一咯噔——完了,楼又被老太太给歪回来了。 「青梅丫头啊……」太皇太后笑呵呵地将目光投向她,「你说说,这小公主的满月酒送些什么礼好呢?」 呼……五公主松了一口气,本来就是要给她三哥与青梅做媒,如今被老太太这么一歪,倒是歪打正着了。她也不急着替青梅解围,饶有兴致看着她,听听她要怎么样过了这一关。要知道要做王府的女主人,送礼收礼可是一门学问啊。 青梅一愣,下意识就打算问——满月酒是神马东西?后来在脑子一过,终于在日常生活礼节常识这一块找到了,当即道,「送一副画吧。」 「画?」老太太有点意外。 五公主也吃了一惊,立刻用眼神飞青梅——喂,你别在这种时候掉链子啊,这可是老太太考验孙媳妇儿的必修课程啊!!! 可惜青梅对五公主的这次眼神完全看不懂,自顾道,「满月时画一幅,周岁画一幅,及笄时画一幅,出嫁时再一幅。」还可以有多套造型衣服,专业化妆师,团购更省哦~ 「很有新意啊!」五公主年纪轻,立刻就明白过来了,「你是说要让画师给小公主画一幅画儿吧,把小公主可爱天真的模样都画下来,等到她长大了一起送给她?亏你有心了,倒是份别出心裁的。」 过了半响—— 老太太终于恍然大悟的长长‘哦’了声,「还挺有趣的!」 「可不是,想我皇家的公主,生下来就是金枝玉叶,什么贵重的礼物没有啊,珠宝首饰更是数不胜数,可青梅这个就有趣了。」五公主立刻帮腔,偷偷用胳膊挨了挨一旁的青梅,却见她一动不动,就差在脸上写上一行大字——您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内…… 五公主放弃了,恰巧谢云昭来了。 刚踏进慈明殿,谢云昭就听到了一阵笑声,心道老太太过的挺滋润的啊,不知是谁在这里呢?现在已经过了请安的时辰,肯定不是后宫的妃子,能陪老太太聊天的应该就是公主和诰命夫人了。 v第11章[02.20] 大太监连忙将他引到了内殿,谢云昭刚欲请安,突然就发现他皇祖母旁边的矮榻上坐着一个人,仔细一看—— 我靠,竟然会是他/她! 林青梅顿时也回了神,二人心中同时暗骂一声! 明明只是一瞬,可又仿佛过了一生,整个慈明殿里顿时鸦雀无声。太皇太后嘴角不自觉的就扬了起来——哦呵呵呵呵,看这俩丫头和小子的眼神,粘的多紧,有门儿啊,绝对有门儿! 五公主也有点诧异——我地个乖乖,他俩这是一见钟情再见定情不见殉情了?这才见了几次面啊,你们要不要这么赤-裸-裸地秀恩爱啊?!柳成绪,你在哪里,本公主需要你…… 「给皇祖母请安。」 终于,诡异的气氛被打破了。 太皇太后笑了都合不拢嘴了,「过来过来,让皇祖母给看看。你这孩子,现在身子可好些了?」 谢云昭温和一笑,「谢祖母关系,孙儿都好利索了。」 哎哟喂,瞎了我的狗眼! 林青梅艰难地别过头——那冰山白痴竟然会温和一笑! 「嗯,好好,你们都要好好的。」太皇太后好好将谢云昭打量了一番,这才松开手,「不然叫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想到先皇帝,我就……」 「皇祖母,是孙儿不孝!」谢云昭又立刻矮下了身,「若是您再悲伤一次,那孙儿就真是罪大恶极了。」 「小兔崽子!」太皇太后猛地锤了他一下,「以后不许骑马了!」 谢云昭:…… 「那把照夜送给我吧。」青梅悠悠地飘来一句。 五公主顿时惊得嘴巴合不拢——青梅,你玩真的? 谢云昭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飞快地瞪了她一眼,林青梅,你还嫌不够乱啊!谁料太皇太后又笑了,立刻点头道,「好啊好啊。」丝毫没有感到一丝把别人的东西不经主人同意就送出去的羞耻,「少阳,你看如何?」赶紧送吧,这可是定情信物啊! 「我……」谢云昭在做最后的挣扎,他能怎么办,老太太都开口了他能驳回去吗,就为了一匹马惹得老太太不高兴?可他咽不下这口气啊,送谁都行,凭什么要送给她,那个乘火打劫的小人!圣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林青梅,你竟然将二者全部做到了,我是上辈子欠了你还是把你怎么着了! 「算了……」青梅叹口气,大度道,「君子不夺人所爱,照夜虽然脾气差了点,但王爷多加训练,倒也还是一匹良驹。」 谢云昭咬牙——她倒是成了君子! 「照夜的确是匹良驹,但它的体型对于林姑娘来说还是大些了,若林姑娘喜欢马,可以与我一道去太仆寺择一匹千里良驹。」 「唔……」青梅有些迟疑,「还是算了,王爷日理万机公务繁忙,相马这些小事还是不劳烦你了。再者,最近这段日子还是不要骑马较好。」 「对对对,丫头说的对!」太皇太后及时插话,「伤筋动骨一百天,好好休息。练点字,读会儿书比骑马都要强。」老太太到底是被谢云昭玩的那出给吓怕了。 「是,孙儿这些日子就在家里念书呢。」谢云昭借坡下驴——总算是把照夜保住了。 宫女们端来了茶点,慈明殿里顿时茶香四溢。主子们各自坐在矮榻上,聊了一会儿,眼前的茶果端来的很及时。五公主掀开茶盖,被茶香一熏突然就想起什么,「说起念书写字,刚才三哥没来的时候,咱们聊的可不就是他们文人喜欢干的么。」 太皇太后咬着一口小酥饼,咽了下去,脑袋一空,「刚才有说吗?」 五公主囧然,瞧这老太太记性,立刻道,「画画呀,哎不对,应该叫丹青!」 「哦……」太皇太后再次恍然大悟,见谢云昭还有些茫然,便自告奋勇地将青梅的提议说给他听,「你瞧瞧,还是你们年轻人脑子活,我这老太太可就想不出这么新鲜的礼物。」 「你还会丹青?」谢云昭不可置信地朝着林青梅看了一眼。 青梅没想到太皇太后竟然理解成她要亲手画——毕竟这样才显得有诚意嘛,而且大家闺秀女子会点丹青很正常。可等她发现了已经晚了,太皇太后已经将她的愿意给改了一下说给谢云昭听了。 「其实我是打算……」青梅正欲说本打算找画师来画就行了,可见着谢云昭那一副明摆着看文盲的眼神,青梅心中的一股火不怎么地「腾」的就起来了——我怎么可以被一个白痴瞧不起,至嘴边的话生生变成了,「没错,亲手画还显得更有诚意啊。」 「你……」谢云昭一张俊脸很是扭曲,「你真的会?」 太皇太后道,「怎么你还不信?」 谢云昭不语——打死他,他都不信! 五公主打个圆场,「这有什么好信不信的,等小公主满月时让青梅描上一副可不就信了?」 太皇太后眼珠一转,突然呵呵一笑对五公主道,「我看呐,都是他平日里跟你这丫头待在一起呆惯了,以为天下的丫头都跟你一样没个定性。既然人都在我这了,还等什么满月酒啊,不如当青梅给他画一幅,也好让他开开眼界,知道什么叫巾帼不让须眉,咱们大齐才子有,才女也不少。」 「现在?!」 「现在?!」 两个声音一同响起,青梅无奈地瞪了一眼谢云昭——你起什么哄! v第12章[02.20] 谁料太皇太后更乐了,「就今天吧,传我懿旨,丫头今日就留在我宫里用膳了。」又对谢云昭道,「你也不用回去了。」 五公主默默地捧着一杯茶坐在一旁,反正现在已经没她什么事儿了。 宫女们奉了太皇太后的旨意,立刻取了宣纸,砚磨,狼毫,又抬了一张大案桌,宣纸铺上,一应工具悉数摆好。 青梅头疼的拿起笔叹气——又要描丹青啊…… 五公主兴致盎然地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青梅。没想到当初在马背上像个疯子一样策马狂奔的人竟然也会有如此淑女的一面。唔,什么时候我也拿着一本书,凭窗小读,装装样子也好啊。果然不是我不淑女,实在是道具不到位啊! 谢云昭却是选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站着,手里拿着一本刚从老太太殿里的书架里古诗集,一脸不在意的样子,可心中却好奇的要死,眼神时不时的往青梅那边瞟。 太皇太后环顾一周,突然道,「哎呀,在殿里坐久了。瞧着丫头这架势恐怕还要画上一刻,欣阳,你先陪我去御花园里逛逛。少阳啊,你就留在这,免得我们都走了让丫头不自在。」 谢云昭:「……」 五公主:→_→老太太,你做得太明显了!!! 招数虽然明显,但显然十分管用。谢云昭就算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也只能规规矩矩地道了句,「孙儿明白。」 至于青梅,这丫头满脑子已经被宣纸占满了,老太太这番话她压根就没听到,直到她终于回过神时才发现殿内只剩她与谢云昭两人。 两个人,一个画画,一个看书,郎才女貌,多么赏心悦目的一对儿啊,可宫女们怎么觉得气氛这么的怪异呢,啧……背脊还有些凉意,哪里来的阴风。 谢云昭眼珠子在书上扫来又扫去,半响硬是没翻动一页,耳朵可劲儿地听青梅那边的动静,却发现殿内真是鸦雀无声,四周宫人们似乎连呼吸都小心翼翼。谢云昭别扭地合上书,反正他皇祖母是要他代为关照一下林姑娘这僵着不说话也不不对,他饱读圣人诗书不与一个不知礼的丫头计较,还是过去看看吧。 青梅拿着笔拖着下巴发呆,洁净的宣纸依旧是空白一片。 「咳……」 一声咳嗽让她回过神——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还没画完,等一下。」青梅微微蹙着眉,有些不快。 「你这叫没画完,这是完全没有画吧!」话一出口,谢云昭就有点后悔了——自己怎么就刻薄了呢?想来一个小姑娘在太皇太后的殿内作画,哪怕是大师也有压力,更何况眼前这位——谢云昭从来不对青梅的文化素养抱有希望。 谁料青梅一点也不窘迫,或是说她压根就没有体会到谢云昭那句话的嘲讽之意,只是静静道,「嗯,有点难。」 她……她未免太诚实了吧! 谢云昭被青梅耿直的弄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到了最后竟然说了句,「你努力去画就行了,皇祖母也只是图一个新鲜,不要太为难自己。」说完,他悔死了! 天呐,他都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他竟然会主动安慰这朵林府奇葩,天知道在此之前他有多少次的冲动想要掐死这个女的! 青梅有点意外,但还是道,「多谢,我尽力。」说罢,露出一个淡笑,以示感激。 他是出现幻觉了吗?谢云昭觉得头有点晕,这个在他大姐府里蛮横不讲理,刁钻古怪的人此刻竟然会说一个谢字?! 她竟然还笑了! 还是诗经上所描述的佳人盈盈一浅笑。 哎哟喂,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谢云昭站定步子,让自己清醒些,表情正常些,「若不知道画什么,就画你所擅长的吧。」天知道林青梅以前有没有画过,不过现在这种气氛不说话就太尴尬了。 谁料青梅十分顺口的接道,「我没有擅长的。」 谢云昭心中理所当然地点头,林姑娘你文化水平不高,我能理解,但面上还是道: 「那就画点容易的,你以前都画过什么?」 青梅抬起头,似乎在回忆,「春天时画青山破雪,夏天就要画池塘荷花,秋天要画农夫割麦,冬天要画夫子和文大夫煮酒论棋……晴天时画小儿嬉戏,下雨了画雨打芭蕉……别庄里来了戏班台子要画戏景,有时候夫子诗性大发,指着一句莫名其妙的诗就要画,什么‘我心素已闲,清川澹如此。请留盘石上,垂钓将已矣。’哎,总之要画的很多啦……」青梅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似乎要将自己那七年在黄夫子那里受的压迫一股脑的宣泄出来。 谢云昭静静地听她说,曾几何时这宫里的僧侣曾说,‘浮生虽万象,皆是一叶所障目。你所看的,是别人希望你看到的,却不是你所愿意看到的。唯有用心看,才能看的更远。’ 「啊!」青梅说了半天,脑中终于划过一丝灵感,「我知道要画什么了!」说罢,不再多言,提笔便沾墨挥洒狼毫。 谢云昭收回思绪,也压下心底的偏见,第一次仔细打量身旁之人。却见她刚下笔,却又将那页宣纸撕去了;再次沾墨,这次画了两笔,又将一页揭过作废。 青梅似乎感到他灼灼地目光,微微抬头,自嘲的摇头笑笑,「第一次用力重了,刚才又轻了,丹青开头几笔最难,看来是心不静。」 谢云昭道,「我一直以为丹青都是一气呵成的,却不曾见过你这样五次三番的。」似乎还在质疑她的水平。 青梅却不恼,只是道,「那你可曾见过哪些丹青大师是当着你的面儿画的?」 谢云昭微微一愣,仔细回想,终究轻轻摇头,「这倒没有,大多是画好了拿来。」 青梅放下笔,研磨,「其他的人大师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教我丹青的夫子,他在冬日画梅花,仅为了那枝梅的一片花瓣便作废了六张纸,笔力不是重了就是轻了。」 v第13章[02.20] 「那岂不是一点不满,便要从头画起?」 「是啊,所以画成一幅丹青也是要靠点运气。」想到此处青梅就有些头疼。记得前辈子为了打枪打的准,双手持枪,与地面保持平行一个小时不动。这辈子倒是不用练枪了,结果无论是提笔练字还是作画跟打枪是一个道理,手要稳心要静,胳膊凭空架着一个多时辰不抖,青梅深深觉得黄夫子的肱二头肌肯定不输给任何一位职业特种兵。脱了衣服,就是一位健美先生,谁再跟她说古代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她跟谁急! 青梅不再说话了,墨已经研好,选了笔开始画。谢云昭静静地看着她,其实这丫头安安静静的还是挺……挺……挺正常的!大眼睛,小嘴巴,就是眼神有点犀利有时候看人像飞刀子扎你一样。脸色染上些微红,画画也会让人这么累么?谢云昭突然意识自己好像盯着别人姑娘看了很长时间,这实在是——不合礼教啊!等等,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天呐,从一开始他们就不合理教,为什么到现在他才发现? 谢云昭开始别扭了,感觉自己脚下生了钉子,明明想走,却又被死死地钉在原地,只好将目光挪到案桌的宣纸上——嗯,他是来赏画的!只是这一瞧,却让他震住了——那是照夜! 青梅笔下所画的正是照夜,她画的速度极快,换笔也很快,从狼毫到羊毫,每只笔都快速的勾勒,又或者泼墨。谢云昭从来不知道,原来丹青之技竟然可以这么快,而且那画画的手还挺好看的哈……啊呸,他在乱七八糟的想什么啊! 其实青梅只是耐心少,坚持不了很久,要想画完就只好提高速度了,为此黄夫子没少拿戒尺打她手掌心——叫你心浮气躁,叫你没有耐心,丹青能这么画么,你以为是在写草书啊!咦,对哦,你还可以学草书啊,啊哈哈哈,来来来,明天夫子开始教你草书…… 那行云流水般的笔突然止住,青梅想哭了——为毛啊,为毛在最后这一笔画错了!!!心地默默流泪,正准备撕去,谢云昭突然上前一步,将她手握住,「你要做什么?」 青梅哭着一张脸,「这一笔画重了,破坏了马身的匀称,要重画。」行了,大哥,别墨迹了,我赶时间啊。 「重画?」谢云昭不觉的扬起了音调,这幅画明明画的很好啊,将昭夜画的栩栩如生,英姿飒爽,他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哪里有画错的。 青梅叹口气,「喏,马尾巴那里线条画多了。」 谢云昭:=口=丫头,真心不会有人注意一匹马的尾巴到底会长多少根毛。 青梅:%>_<%那是因为你没有遇到黄夫子!!! 「出去走了一圈精神气就回来了,丫头啊,画的怎么……」太皇太后乐呵呵地回来,刚走到里殿,就看见——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慈明殿内,三皇子谢云昭神情地握着林府千金的手。只见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而林姑娘双颊微红,朱唇轻启,目光澄澈…… 他说:「梅儿,嫁给我好吗,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嗯……」她娇羞地偏过头,嘴角含笑。 「皇祖母——」五公主猛地叫了声,四周宫女立刻围了过去。只见太皇太后有点神志不清,还在傻傻笑着,「呵呵,呵呵……我这个老太太的眼光还是不错吧!」 五公主无奈地看着她:老太太,脑补不要太严重好不好啊,你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身旁的空气里还在冒那些粉红色的泡泡。 「我去看看。」谢云昭立刻往太皇太后那边走去。 青梅看着他的背影,又将目光放回到案桌上,低下头有点困扰:唔,这幅画到底撕还是不撕呢。诶?话说刚才谢云昭好像是握住我的手了吧…… 他他他他竟然敢握我的手,啊呸,这不是关键!他竟然敢站在我身边这么近,啊呸,这也不是关键!关键是……关键是……青梅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关键是什么,只是很纳闷——当时怎么没有一巴掌拍死他?! 太皇太后到底还是在御医赶来之前回过了神,否则就算御医来了,她这个症状恐怕也不太好医治。 扶着五公主的手就乐呵呵地走到案桌旁,这时她才想起来——糟了,万一青梅丫头画的不好可怎么办?虽说这京中的大家闺秀要求知书达理,可你也不能要求她们十项全能不是。太皇太后当即打定了主意哪怕是画不好她也得给青梅把面子做足了,太皇太后都说好,谁敢说不好!谁料刚探头一瞧,人立刻就呆住了。 五公主见老太太这般模样,想来是不是青梅的画差的令人夸都不好夸,决定帮个腔,便也低头去看,只见那宣纸上一匹黑色骏马栩栩如生,当即开心的嚷道:「妙,实在是妙,这张骏马图应该好好让那些画师看看,什么能称得上大作!」五公主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只知道青梅这匹马画的好看,哪里好看说不上去,反正就是很像了,多夸夸总没错。 「像,太像了。」太皇太后颤颤地伸出手,目光灼灼地看着那幅画。谢云昭直觉有些奇怪,林青梅这画画的是不错,可您也不用这么激动吧。谁料太皇太后突然道,「丫头,你这丹青技艺是谁教的?」这种几乎完美的笔法,虽然离神乎其技还稍逊一筹,毕竟这世上能够称为丹青大师的只有那一人,也只有他才拥有那神乎其技的画技。 「是夫子教的。」 太皇太后立刻追问:「哪一位夫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青梅只觉得这老太太是不是查户口上瘾了,但还是准备规矩的回答,可话至嘴边时竟然才发现她除了知道夫子姓黄外,其他的竟然一概不知,最后只好道,「是宿州一位姓黄的夫子,其他的我也不大清楚。」 「姓黄啊……」太皇太后昏暗着眼神,喃喃自语。五公主小声道,「莫不是皇祖母认识这位黄夫子?」 太皇太后并未接话,只是道:「去将那秋日围猎图拿出来吧。」年长的宫女立刻明白了意思,立刻将太皇太后最爱的画小心翼翼地拿来。 两名宫女将画卷徐徐展开,青梅立刻就愣住了,一眼看出这画就是黄夫子的手笔嘛!太皇太后见她这般神情,宽慰地笑了笑。看来她是猜对了,这丫头真的休了个个好造化,竟然得了他的真传。 「这画你认识?」 青梅点头,却又摇头,「这画倒是第一次见,只是这画的画法挺熟的。」 太皇太后命人将青梅所画的骏马图与这幅秋日围猎图并在一起,「你们看看,这两幅画是不是很像啊。」 五公主是两眼一抹黑,知道这是自己的短处,干脆闭嘴不言。谢云昭虽对丹青之技不熟,但到底还是有些底子,算是半个内行。一眼便看出这两幅画儿虽然画的内容不一样,可那种手法真是让人无法忘怀。谢云昭也说不清这种手法是什么,但两幅画的笔法似乎都在告诉你,这就是最完美的画法,不可能有超越它们的存在,它们代表的就是完美——一种几乎苛刻的完美技艺,虽然青梅画的那副火候欠缺点,老太太所展的这幅则是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乍眼一看,只觉得是一个人画的,不过左边这幅画的更传神了。」谢云昭实话实说。太皇太后满意地点头,眼神有些飘远,伸手抚着那幅秋日围猎图,脸上和蔼的笑容里也带出一些沧桑,叹道:「这还是你父皇在的时候让国子监的那个人画的呢。」 先皇帝在位时国子监的博士? 谢云昭努力地回想,却实在是找不到哪一位姓黄的博士。可太皇太后却不在意,只是拉着青梅的手又坐到了东厅的矮塌上,「那你都跟着黄夫子学什么啊?」 谁料过了半响,青梅都不语。太皇太后有些闷了,五公主不住地拿眼神暗示她,可青梅不为所动。 「是不是不好回答?」谢云昭神使鬼差的来了一句,说完就后悔了。谁料青梅竟然抬头瞧他,那小眼神里分明就是在对他说:对啊对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v第14章[02.20] 五公主也坐不住了,插话道,「是教了四书五经女则?还是丹青黑白子?」 青梅无奈道,「其实没有这样学。」 「哦?」太皇太后来了兴致,青梅看着她那模样似乎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便只好边回忆着过去,边答道:「我用了七年的时候将夫子书房里所有的书都看了一遍,每一本书都要抄至少抄写一次。至于究竟看了什么书,又抄了那些书实在是太多了,太皇太后您这么问我实在是答不上来。」 「你……」五公主先呆住了,「你……你竟然会看那么多书?」她一直以为青梅是个半文盲,原来对方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大师么?! 谢云昭也惊了会儿,用七年的时间才抄完一屋子的书,到底是那书房太大还是她的速度很慢?可无论是哪一种,这个时间真的是让他有些震撼。屋里的人除了青梅外,唯一一个表情从容的恐怕只有太皇太后了,从青梅开始说时她就一直和蔼地看着她,仿佛对这个答案一点也不诧异,「是么,看来你以前还挨了很多板子了?」 青梅立刻侧头看着太皇太后,顿时生出一种知音之感,「哎……我天天都被打,最开始一天起码要被打二十多下,而且只打左手。」t_t黄夫子将她的右手留下来是为了写字,绝对不是吃饭,「直到最后一年时才好了点,不过偶尔还是会被打一下。」 「那是不是当你抄书时,只要有一处错的,就要全部重抄一遍,而且还要单独拿出一张纸,将之前那抄错的地方再抄五十遍啊。」 这次轮到青梅诧异:「您怎么会知道?!」说罢,重重的点头,「不仅是抄书这样啊,描丹青时也是这样。」青梅一想到那段填鸭式的学生生涯就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黄夫子最喜欢干的事儿就是在她一幅画快要画完时,走来道:「丫头,你这一笔是什么时候画的?」 青梅停笔抬头,眨眨眼,半响,呆呆道:「好久了……」 「那你还往下画啊,你不知道画到这一笔时你就该把这张纸给撕了么,这么明显的败笔你还看不出来?!你这画的是叶子么?这是张婶家炸的油条吧!左手伸来。」 「啪!」 一旁的东桥都不自觉地闭着眼睛,一声戒尺响便抖一下。指缝看去,青梅却一动不动,只是铁青着脸,十分不好看,似在压抑着什么。 「心浮气躁的能做什么?小小年纪便这般,以后还得了!」黄夫子收了戒尺,「重画!」 所以啊,当你与黄夫子这位极度完美症患者朝夕相处后才会觉得其他人再怎么刁难你都是那么的可爱!那些无理取闹,那些讽刺白眼,那些刁钻耍横,在黄夫子面前就是个渣渣! 谢云昭静静听她将别庄学画的经历说出,突然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颇觉得自己之前看人似乎太过偏颇了。 「呵呵,那夫子倒是个严厉的。」 「是啊。」青梅无比感叹。 「那你怎么还跟着他学呢?」 太皇太后一问,谢云昭也来了兴致。他虽然不是太子却也是皇后所出,从小受的教育与太子大哥并无大异。一直以为自己与太子大哥以前因背不出经文而被罚抄的经历与青梅的比起来,简直就是脆弱的不堪一击。不过谢云昭还是不厚道的猜,肯定是这小丫头太笨了又喜欢偷懒,才逼得夫子如此对她。 这话他倒是全部猜对了,青梅那阵子的确是又笨又爱偷懒。前辈子她哪里见过这种文言文,加之她天生自由散漫惯了,黄夫子恨铁不成钢,明明是个聪明丫头怎么就这么不上道呢?! 「除了他就没有别人愿意教我了啊。」 小青梅那副病怏怏的身子当时任谁来看都觉得晦气,加之青梅接受这具身子后,一时间无法很好的融入这个时代,导致那段日子性格古怪又诡异,怎么会有好夫子来教。就算有,大多也都是冲着崔管家给的高月钱来的。诚然一开始黄夫子来教是看着文大夫的面子,后来气走了又被青梅劝回来,但师徒二人后面的相处,倒是黄夫子劝青梅的时候多。这丫头动不动就摔笔不学了,气的黄夫子拿着戒尺追着后面打。 说说聊聊,便到了晚膳的时间,青梅自然被太皇太后留下用膳,五公主与谢云昭也相陪着,太皇太后见孙子孙女都陪着自己,这顿饭自然吃得格外有滋味。桌上少了些奉承,倒是平添许多温情。 由于有宵禁,太皇太后也不留青梅太晚。虽然说是天家,但有时候也要给百姓做个表率不是,而且第一次让人家丫头进宫便留太晚也说不过去。 临走时,太皇太后又嗷了一声,五公主很有眼色慢一步,谢云昭无奈地看着自家祖母,嘴边幽幽叹口气,上前替青梅引路。 此时宫灯已点起,沿着回廊点点摇曳,四周静静的,偶有宫人走过,也是脚步轻轻,似有千言万语都化在了这无边的月色之中。 青梅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不发一言。谢云昭却有些心不在焉,总觉得青梅那宽大的袖摆随风微微鼓动,轻轻撩过自己的衣袂。 「虽然现在说有些迟了……」终究还是自己先开口了啊,谢云昭轻笑一声,「但还是多谢救命之恩。」 「不用。」青梅答的爽利,「你若是能把照夜送给我就算报了这份恩了。」 谢云昭:「……你就对照夜那么执着!!!」 青梅:「那是你没见着奔霄那得意的样,我就是要牵着照夜气死它!你说说都是黑色的骏马,照夜怎么就那么乖呢。」 「奔霄?」谢云昭来了兴致,「莫非你除了玉狮子还有一匹良驹?」 「它算哪门子的良驹?」青梅嗤之以鼻,「脾气又差,性子太烈不好驯。不过这倒也没什么,你好心好意地对它,它倒好,头一偏连个白眼都不给你,直接无视你!你说气不气人?!」 谢云昭愣了半响,终究是停下了脚步,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是在说你自己么?」 青梅:「……」 将目光渐渐收回,仔细打量了身旁之人,见他眉目带笑,可显然那笑不是什么好笑。僵硬的嘴角不觉得扯了扯,终于扯出自认灿烂的笑容:「王爷说的没错,林青梅性子差,脾气暴,爱记仇,目无尊长不顺礼教,不爱读书不爱练字不爱女红不爱管家,若不是遇到个负责夫子,也就白丁一名。就这么一个女的,说到底不过是百无一用;而王爷您生的玉树临风,又饱读诗书,恭而不难,安而不舒,逊而不谄,宽而不纵,惠而不俭,直而不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可怎么偏偏叫一个百无一用的人救了一命呢?」 「你……」谢云昭低声狠狠道,「你果然还是这般蛮横的性子!」 青梅突然娇羞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掩面惊讶:「在王爷面前小女子只能算得上是柔弱,至少小女子若是故意坠马,肯定不会像王爷这般对自己下得了如此重手。」 谢云昭猛地一怔,「你知道了?!」 v第15章[02.20] 青梅又退了一步:「我知道什么了?我就是那么一猜。君子坦荡荡,王爷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她这幅模样让谢云昭拿不定主意,她到底知道多少?她……谢云昭只觉得脑中乱糟糟一片,只听得身后不远传来一阵笑声,五公主与宫女们正朝这里走来,谢云昭立刻往旁沾了些与青梅拉开的距离。 「哟,你们这是等我呢?」五公主打趣道,又横了一眼谢云昭——拜托三哥,你好歹矜持一点好不好,老太太让你送送青梅的确是要你们促进一下感情,你也不要一下子把别人逼到一个角落里,现在好歹还在皇宫,真要那啥的话,咳,成亲娶回家不就行了。 谢云昭觉得今天真是倒霉到家了,对五公主那眼神就当没看见,自动站到一旁。五公主笑嘻嘻地将青梅从角落里柱子旁拉出来,一路将她送出了宫门,此间谢云昭走在那二人后面,不发一言。宫外林府的马车早已等候多时了,与五公主告别后,青梅便登车回府。 天近酉时,林府还未熄灯。青梅刚准备回院就被张妈妈赶到中院大屋这边,要让她先去林尚书与徐氏屋里点个卯。 林尚书与徐氏显然也在等青梅,青梅稍稍福了礼,不待这二人开口直接就将今日进宫的大小事都说了。 「五公主也在,谢王爷也在……」 「王爷也去了?」徐氏很是意外,只是话刚问出口就自觉有些冒失。林尚书横了她一眼——大惊小怪做什么。 青梅倒是没有在意,自顾道:「他伤好了,进宫给太皇太后请安。若没有其他事,女儿便回屋了。」 「回去吧,今日忙了一天好好歇着。」林尚书摆手。 待青梅离去后,夫妻二人屏退了丫鬟,进了里屋,徐氏替林尚书宽衣,小声道:「老爷,您看太皇太后今日唱的这出戏到底是什么用意?」 「不好说啊。梅儿救了王爷一命,今日二人又这么巧的在太皇太后那边遇着了,怕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徐氏只觉得心中噗噗跳,脸上也挂了丝笑意:「看这架势,莫不是要……」指婚二字还没有说出口,林尚书立刻用眼神打断了她:「不要乱想!」 徐氏拆了发鬓,将长发随意挽起,「我这还不是为了梅儿着想。原想着若是能嫁到安府便是福气了,如今看来咱们女儿的福气不止这点啊。」 林尚书何曾没有想到这里,正是如此青梅的婚事才难办,就着徐氏一起躺上床,叹慰道:「宫里没个准信,安府那边也这么僵着,如果咱们在这么迟疑下次,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无数血淋淋的事实证明,脚踏两条船的后果就是翻船! 「那怎么办?」徐氏撑起身,「青梅现在这种情况咱们也被动啊。」哎,甜蜜的烦恼也是烦恼啊! 「如今只能静观其变了。家里你将下人的嘴都管严实,若是谁敢长舌梅儿的婚事立刻关起来打。安府那边……之前王爷坠马,皇上虽对安府没有太大追究,但这件事也够他们忙一阵了。如果宫里真有指婚的意思,应该也就一月左右就可以定下。熬过这一月,就可以知道了结果了。日子还是如往常一样过,就是梅儿的礼仪要督促一下,无论是嫁到哪里,左右不是王妃就是超品诰命,规矩都要练好了。」 「你这么一说,我就心安了。」徐氏心中已将府里的事情安排妥当,明日就可以执行了。心里的大石头落下,手却开始轻轻抚着林尚书的胸膛。林尚书被伺候的舒服眯眼,一个翻身,屋里烛光摇曳。 谢王府内,谢云昭还在书房。赵管事站在一旁,又剪了剪烛芯,「王爷,快三更了。这书明日看也行啊。」 谢云昭看着手旁的纸笺,上面写着林青梅三字。写到最后笔法缭乱,可以看出写字之人心绪烦躁。 他昭揉揉脖子,走出书房。屋外月色正好,书房周围正是一片竹林,绿影婆娑,四周潺潺溪水。清溪远流,静坐赏月,倒也是一景。可惜他现在无心附庸风雅,林青梅今晚的最后那番话让他警觉起来。 宿州,一年前他曾去过一趟。 那里的虽也属南边但位置上还是靠北了些。当时似乎是听说宿州许昌县出了一只大虫,王岑见他心情苦闷,便提议去瞧瞧。茂密的山林,四周阴阴暗暗,王岑那个自说祖上就在宿州的混蛋竟然迷路了!幸亏遇到了一个山中猎户,否则他还不知要跟着王岑在山里绕多少圈! 那个猎户,身后背着十字弩,腰间别着一圈麻绳,腿侧一把匕首,头发随意地再脑后束成一束。而那张脸,分明就是…… 「林!青!梅!」 谢云昭低声念道。 那张脸他怎么就给忘了呢!淡漠的神情,冷冷的眼眸里透着一丝肃杀之气,因他们问路耽误了她的时间而导致她不满,那毫不掩饰的不耐与厌恶的脸色,这么令人讨厌的一个人他怎么给忘了呢! 「我记得你有个侄子在宿州吧。」谢云昭幽幽开口。 一旁的赵管事道:「是的,还是王爷的恩赐,让我那不争气的侄子在宿州当一县尉。」赵管事跟着谢云昭多年,谢云昭很少提起外放的门人,若是一旦提起必是有事要吩咐,难道柳相要在宿州有动静了? 「既然如此,本王有件事要麻烦他一趟。」 赵管事连忙走到跟前:「王爷请吩咐。」 「让他去宿州许昌县查一个人。」不知怎地,谢云昭突然笑了笑,「户部尚书林府四姑娘林青梅,查她在宿州到底做了什么。一举一动都要报给我,此事保密,除了县尉,不要告诉第二个人。」 「是,我这就去办,王爷……您看天色不早了,还是早点歇着吧。」 赵管事的办事效率极高,不出七日,青梅的资料的就放在了谢云昭的书桌上。这日他匆匆下朝回家,便看见了那张纸。 「林青梅,户部尚书林仲楚之四女……」 本是抱着与敌作战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心思来看这份密信的谢云昭,看着看着,他的心就渐渐沉了下去。 「王爷……」赵管事不敢打扰他,可谢云昭已经就那么对着一张纸枯坐了快一个时辰,连午膳都没吃,这到底是怎么了?从七日前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后,就好像添了许多心事。 「哦。」谢云昭回过神,目光却又回到了手里的信笺。那丫头三岁时就被林府送到了别庄,直到十年后才接回来。作为一个嫡女,这种待遇简直就是闻所未闻。信笺上又清楚写到,由于林青梅自幼体弱,而京中气候不利于养病,便送去了宿州别庄,常年与汤药针灸相伴,平常家女子皆是四岁开蒙,而她因一直病着,直到拖到六岁时才请了夫子。 「此女弱如拂柳,性情孤僻,少言,喜静……」 v第16章[02.28] 谢云昭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这纸上写的真是林青梅吗?!单看这张纸,这位林姑娘绝对是位惹人怜惜的柔弱女子。此刻他真想飞到宿州,扯着那位县尉的衣领死劲摇——兄弟,我们所说的是一个人吗!!! 她还弱如拂柳? 给她一把刀,她就可以横扫我整个御林军! 性情孤僻,少言喜静…… 那个把他噎的说不住话的林青梅是他的幻觉对吧! 谢云昭将这封密信烧了,此时才觉得自己有点饿,正欲传午膳,太皇太后身边的大宫女突然来了,宣他入宫用膳。 「只有我一人吗?」谢云昭问。 大宫女恭敬道,「今日太皇太后在御花园摆宴,还请了长公主,五公主,柳相千金和林府之女。」 谢云昭:…… 这种突然的苦逼之感是肿么一回事!! 御花园中,太皇太后乐的脸上的褶子都熨帖了。 「我就喜欢跟这些年轻的丫头待在一起。茹云啊,这位是青梅,你们之间见过么?」 柳茹云掩面轻笑,「回太皇太后的话,之前在长公主的花宴上曾有缘与青梅妹妹处过。」 青梅只觉得胃里有点酸——青梅妹妹……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已经和柳茹云姐妹相称了。 五公主只觉得头疼,一旁是自己心上人的亲堂妹,一旁是自己认得干妹,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帮哪边都不好啊!只能无比怨念地看着笑的最开心的太皇太后——老祖宗,您这法子太高了,这是要让我的两位未来三嫂提前打擂台么?! 今日长公主也到了,偷偷伸手拉了拉五公主的袖子,示意她今天不要多言,免得最后落得里外不是人。 老太太今日这一宴的确是有让青梅与柳茹云比比的意思。那日青梅走后,她仔细瞧了青梅的画,又暗中派人去将宿州教她的那位黄夫子调查了一番。显然,太皇太后活的年岁比谢云昭要长,知道的陈年旧事也多出许多,最后的结果果然是与她想的一样——黄陵远! 天下名士黄陵远,教过先帝的太子太傅,因与当时的魏相政见不合而辞官归乡,后隐名与山野田园之间,以黄浅自称。如今的柳相,便是他教出来的。柳相刚入官场时,因顶着黄陵远的门生的名号,不知少了多少阻碍。青梅丫头竟然有幸得到了他的指点,仅凭这一点,就不知度多少层金。 可茹云丫头也是个讨喜的,若不看黄陵远,柳茹云的家世背景远比青梅要更高一筹,江南柳家,前朝便有,是地地道道的世家贵胄。如果不是因为谢云昭坠马这一事,她便是内定的王妃人选。 现在太皇太后忧伤了,两个丫头都好,可她需要娶亲的孙儿只有一个,怎么选呢…… 「太皇太后在御花园?」尽职敬业地皇帝紧张地处理政事之余还要抽空管管家事。 大太监李荣发回道:「今日御花园那里可热闹呢,大公主五公主柳相之女还有林尚书的千金都到了。」 皇帝轻轻抿唇,看今天老太太这番架势是要给三弟相亲? 柳相之女…… 哎,柳相。 说起来当初他能够顺利登基还亏了柳颜,否则自己那几个王叔虎视眈眈,凭他们孤儿寡母的争皇位,还真有点呛。自己那个弟弟只看到了如今柳颜把持朝政,引得朝野上下不满,可他却没有看见反对柳颜的大部分背后都是皇亲贵胄。 皇帝对柳颜真是又爱又恨,一方面爱他自扶持自己登基后大力消减各地藩王的地盘,另一方面却又恨他做的太过,引得上野上下反柳之声一阵高过一阵,不利益朝局和谐。 治大国如烹小鲜,柳颜他走得太急了!如果此时撤掉柳颜,那之前的消藩的措施就前功尽弃,可不撤柳颜,皇室贵胄的压力又太大,不利于社会稳定。皇帝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摆出一副厌恶柳颜却又因柳颜辅佐幼帝登基有功所以不好动他的姿态,能拖一时是一时。之前与谢云昭一起在公主府与一众反柳官员密会,也是为了掌握柳颜到底走到哪一步了,好让他知道自己还能不能保他。 哎……皇帝苦逼啊,此刻他就感觉像是自己的两个小老婆吵架,两边都好,可两边都有缺点,齐人之福不好享啊!安抚了这个,另一个就跳了出来…… 妈的,小老婆吵架哪有这么麻烦的,吵烦了直接打进冷宫!可他能把他唯一的亲弟打进冷宫么,他能把支持消藩的大臣打进冷宫么?! 李荣发见皇帝沉默了,机灵地站到一旁,连气都不敢大喘。 皇帝是个苦逼又短命的职业,谢云昊喜欢柳颜对他集权做出的努力,却又讨厌他将皇室逼得太紧让自己不好做人。可他也知道,一旦自己有个什么意外,不仅是皇亲贵胄,一些朝中大臣也会将柳颜撕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皇帝苦逼又矛盾着,国家的变法之路漫长有坎坷,谁也说不清到底谁对谁错。古有秦国商鞅,最后落得车裂的下场;楚国吴起,国君一死竟被乱箭射死。他想保全柳颜,就必须要给柳颜找一个靠山,如果柳颜之女嫁给他三弟,是否可以缓和柳颜与皇亲贵胄的矛盾?可他又不想让柳颜做大,否则百姓就只知朝有柳相,不知皇帝! 矛盾啊…… 唔,自己的王叔又圈地了,得,还是要派柳颜这个吸引仇恨值的去解决一下。皇帝这边正满心纠结地批奏折,谢云昭那边也不轻松。 「来来来,宫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今日御膳房做了鹿肉,我记得你从小就爱吃,便让荷月去把你叫来。」 谢云昭笑道:「多谢皇祖母关爱,自从搬了出去的确好久没有吃到如此口感的鹿肉了。」 食不言。 除了最开始寒暄后,大家分坐在各自的矮塌上,不再言语。 青梅虽然规矩学了个半吊子,但关键一处还是做得挺到位。比如怎么走路,怎么吃饭。如今在一众大佬面前吃饭,依旧是吃的挺香。 v第17章[02.28] 柳茹云自是不必说,只是心思更重了些。她当然知道七天前青梅就被太皇太后召进宫,如今自己也被召进来,太皇太后的心思她自然是猜到七八分。进宫时便打定了主意要将林青梅处处比下去,而且她有信心能赢!如今见青梅用膳时,虽吃相还算优雅,可是…… 长公主不动声色地看着对面二人,柳茹云的举止堪称完美,再看林青梅……这丫头啊,该说她是率真好呢还是没心机呢。长公主心底发笑,青梅的用膳姿势虽说还算标准,但是那几盘青菜一筷子都没动,旁边的三盘肉倒是一块一块消失的挺快的。凡大家族里,作为上位者,你却不可将自己的好恶在旁人面前暴露,否则容易让别有心机人钻空子。用膳也是如此,就算你喜肉食,也要多夹几筷子青菜啊。这位倒好,如此直白又大张旗鼓地告诉在座各位——我林青梅就是讨厌吃青菜! 谢云昭食不知味地吃着,脑中不断浮现方才从宿州传来的那封密信。不断催眠自己眼前这货绝对不是信上所写的柔弱女子,眼前这货是林青梅,信中所描述的那位他就不知道是谁了…… 用完了午膳,太皇太后提议进行一下午后娱乐活动。 「往日宫里玩的无非也是吟诗作对,今日京中有名的才女来了,孙女儿可不敢献丑。」五公主一听到吟诗作对就头大,如果老太太真要玩这个,一定要先把自己给摘出去。 柳茹云道:「五公主真是谬赞了,茹云哪里当得起才女之名,无非是识得几个字罢了。」 「你若是只能算是识字,那我算什么。」五公主是个心直口快的,殊不知这话却将柳茹云小小的噎了一下。柳茹云却面色如旧,依旧是笑盈盈的。太皇太后心中满意地点头,这丫头是个撑得住场面的。再看青梅,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也是个沉得住气的。 可俗语有云,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爱人,也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坐她对面的谢云昭,只觉得自己的嘴角有点抽抽。林青梅现在那样子,明显就是一幅您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内的模样,看起来是安静地坐在一旁,但他敢打赌,那丫头现在肯定是睁着眼睛在睡觉!不过现在也真的好无聊啊,谢云昭自己也想打个哈欠了,他忙了一上午了,现在挺想回府睡午觉的。 「你就是个坐不住的!」长公主终于开口了,「皇祖母您想玩些什么呢?」 太皇太后年纪大了,倒也是喜动不喜静,想了想便道:「不如投壶吧,输了可是要罚的啊。」 「投壶?!」五公主又嚷了起来,「不行不行,三哥在这里投壶我们肯定输嘛。」 输? 青梅快要闭上的眼皮子突然抬了起来。五公主被一道犀利的目光刺中,抬头望去,青梅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五公主:=口=好吧,我错了,我忘了有你这个外挂…… 谢云昭也来了精神,就看见青梅对他轻挑眉梢,那意思是——有种就来比比啊! 比就比,怕了你不成! 谢云昭默默的磨牙,那架势恨不得当场将青梅给吃了。 长公主只觉得气氛突然热闹了起来,便附和道:「好啊,好久没有玩了呢。欣阳,以前投壶时你可没少赢我们,今日三弟来了,你就怕了?」 五公主嘟着嘴:「不一样嘛。」突然手一指:「除非他蒙眼!」 谢云昭:←_←五妹,你要不要这么无赖啊!!! 青梅:←_←五公主,你不要添乱好不好,我要堂堂正正地再赢一次谢云昭! 五公主突然觉得背脊一阵凉,呜呜呜呜,你们又欺负我,人家要找柳成绪啦!! 「那就投壶吧。」太皇太后一锤定音,柳茹云自然没有意见。她是世家里教出的千金,骑马秋千,投壶雅歌样样精通。现在可不像后世礼教那么森严,女子虽然也是以静为美,但活泼好动也不是坏事。 宫女们很快将壶与箭矢拿来,每人四支,太皇太后乐的做裁判,独坐在一旁。青梅一扫之前的萎靡之态,这种竞技游戏一向是她的钟爱。不过投壶她以前还真没有玩过,不过左看看右看看还是知道了规则。其实也挺简单,就是将手中的箭矢准确地扔进远处的酒壶中就行了。正当她打算从宫女手中接过箭矢时,便听得太皇太后突然道:「此有枉矢哨壶,请乐汝。」 青梅:…… 这是神马情况。 只听柳茹云从容不迫答道:「君有旨酒嘉肴,又重以乐,敢辞。」 太皇太后续道:「枉矢哨壶,不足辞也,敢以请。」 如是三请三辞后,柳茹云这才行礼,接过宫女手中箭矢,古礼成。 青梅已经是一幅蚊香眼,原来投壶前还有这么一番规矩要完成么,她果然又文盲了。 宫里只有柳茹云与青梅算是客,公主与王爷都算半个主人,所以客先投掷。柳茹云站定步子,微微比量后,手中箭矢轻盈地落入壶中。整个动作灵巧无比,令人赏心悦目。 五公主赞叹道:「看来今日来的都是高手啊。」又对着谢云昭道,「三哥,等会儿你不蒙眼也行,但你必须要比我们站得远!不多,就五步。」 太皇太后被她逗乐了:「你这丫头就知道欺负你三哥。」 五公主反正是无赖到底了:「谁让他是我哥呢,嘿嘿,是吧,三哥。」 谢云昭对自己妹子的厚脸皮早就见怪不怪了,当即道:「是,谨遵公主令旨。」 轮到青梅了,这还是她第一次投壶,她静静计算着着自己与壶的距离,以及如果投进后的力度,免得好不容易投进了,箭又被弹出来。算了半天,还是必须承认,自己没有经验,这场比赛要赢很难啊。 果然,第一支箭并没有投进。有些沮丧地站回来,柳茹云关怀道:「不要在意,以前我投壶的时候,十支倒是有八支不曾投中。方才见妹妹投壶,姿势有些生涩,想来妹妹平日里很少玩吧。」 五公主一惊,好奇道:「诶?青梅,你很少玩?」看她那样子不像啊。 「今日是第一次。」青梅诚实回答。 「那你以前都玩什么?偶尔姐妹小聚,都不玩投壶吗?」 v第18章[02.28] 柳茹云心中冷笑,这个没头脑的公主果然顺着自己的话问下去了。林青梅,你还能装多久,不过是从乡下别庄回来的半吊子,连投壶的三请三辞都不知道,也敢站在这里。 青梅一时不知如何答。 她以前玩什么? 玩命! 偶尔姐妹小聚,那是神马东西,她有过吗? 长公主心思玲珑,催促道:「欣阳,轮到你了。」 「哦!好!」五公主立刻将那问题暂时抛在脑后,此刻投壶时关键,她可要投个开门红。 结果第一局,除了青梅,所有人都投进一矢。 太皇太后道:「看来这一局是青梅丫头输了,罚你什么呢?」 殿内目光皆落在了太皇太后身上,只见她呵呵一笑:「反正一人四支箭,倒不如等你们投完了再来看成绩,免得中途打断反而坏了兴致,你们觉得如何呢?」 众人自然是没有意见,反正看青梅那生涩的技艺,哪怕是再投十箭也难进。 其后,众人继续投壶。 四轮之后,柳茹云与谢云昭四箭全中,五公主投进三箭,长公主两箭,青梅只在最后一箭时才投中。 「呵呵,原来茹云不仅仅是诗做得好,这投壶之技也是个中高手啊。」太皇太后站起身,柳茹云微微欠身,含笑道:「太皇太后过奖了,在王爷面前茹云不敢献丑。」 谢云昭稍稍一愣,颔首微哂。 柳茹云的脸微红了,连忙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五公主郁闷地小声咕哝:「我说就该让三哥蒙眼的,你看三哥那得意的样,跟柳茹云眉来眼去的。」 长公主拍了她一下,轻声打趣道:「人家柳姑娘可也是中了四箭,难不成也让她蒙眼?话也不要乱说,老太太还坐着呢,林姑娘也在,有些事闷在心里就好。」 五公主却没有将这话往心里去,反而嚷道:「皇祖母再来一轮吧,我一定不会输。」 太皇太后走来,「再来一轮也行,不过咱们这赢要奖,输了也是有罚。青梅丫头,你可是认输了?」 青梅道:「心服口服。」 宫人们将箭矢收好,站在两侧。太皇太后环顾一周,「罚什么好呢?」 长公主喜欢和稀泥:「不如就罚酒一杯好了。」 谁料太皇太后不乐意:「若是罚酒岂不是少了许多乐趣?」 五公主想了想,突然冒出一个主意:「让青梅再画一幅画吧,上次画的那副就挺好的,再让她画一幅吧,也让我带回府里裱起来。」 柳茹云心中微动——林青梅会丹青? 而且听五公主这口气,她的丹青之技似乎还不错。呵,看来就算半吊子也要有一样拿得出手的才艺啊。也难怪,她若是什么都不会,太皇太后也不会再次召她入宫。 青梅一听画画手都开始抖——姐姐,咱能不画了么! 你以为画丹青那么简单么,上次画个照夜便去了近两个时辰,手臂一直悬空抬着不能抖,这次又来,还要不要人活了!宫里还请的起画师吧,不然我给你介绍几位也成啊…… 「不好。」太皇太后首先便给否决了,原因是描一幅丹青所耗的时间的确是太长了,罚这个不太现实。 「要不罚一首诗?以投壶为题?」长公主只盼着随便罚点什么都好,不要弄得小丫头太难堪就行,毕竟今日这桌酒以及投壶都是老太太用来考验未来孙媳妇儿的综合素质摆的局罢了。 「做诗么……」太皇太后似乎还是不甚满意。她静静地打量着青梅,这丫头的夫子可是黄远陵,七年的言传身教可以让她的丹青技艺达到炉火纯青,诗词歌赋想来更加不在话下。如果罚诗话,会不会让这丫头太张扬了? 长公主那话一出,青梅的心便吊在了嗓子眼——千万不要啊,她就背过几首本朝大师之作,她自己压根就不会写啊!!! 殿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四周的宫女们皆十分好奇,主子们到底要罚什么呢?往日里玩投壶,罚的不过也就是引酒,作诗,偶尔也会雅歌一曲,不过今日太皇太后的兴致挺高,这些怕是都入不了眼。少顷,太皇太后走到青梅面前:「丫头,你觉得罚你什么好呢?」 青梅道:「这是问我了吗?」 「是啊。」太皇太后和蔼地看着她。她若是选了罚酒三杯,想来这丫头的性子是个保守的,却有有点死气沉沉。若是丹青与作诗,哎……虽是有才气,可太过张扬也不好。王妃必然是要有才气,但作为皇室的媳妇儿,才气不是第一位,气度才是。 太皇太后此番举动,除了青梅,也就五公主这个直肠子的没有想明白其中深意。一直置身事外的谢云昭也有些好奇了,太皇太后将主动权交给她了,她到底要怎么做?柳茹云也有些紧张,她知道现在这个选择,如果林青梅选错了,那么今日就是她赢了! 屋内好几双眼睛齐齐盯着青梅,当事人却无动于衷。青梅想都不想直接道:「既然如此,我见这投壶之术应该是从骑射中演变而来。今日太皇太后摆宴,趁着大家高兴,不如我给大家表演一个节目,聊以娱乐如何?」 太皇太后抿唇而笑:「哦?你想演个什么节目?」 青梅朝着殿外看去:「射箭。」 v第19章[02.28] 「射箭?」五公主来了兴致,「这个倒是不错,投壶本来就是从骑射中演变而来。」 「好,就依你了!」太皇太后对青梅的选择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吩咐了宫女们将箭靶摆上,对青梅道,「方才投壶不中,现在你可要射中靶啊!」 青梅没有言语。 半响后,殿外箭靶已经摆好。众人走向殿外,此时天近黄昏,晚霞染红了整个天空,宫殿上的琉璃瓦却依旧留恋着最后的绚烂。 「刚才投壶四支箭,现在我也射四支。」 说完这句后,青梅不再多言。 接过弓箭,站定位置,稍稍比对后,搭箭扣弦,「啪」的一声,正中靶心。 「好!」五公主率性而为,只是刚叫了一声,发现四周人皆沉默不语,不由有些尴尬,刚长公主旁微微站了几步,「明明射的挺好嘛。」 长公主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欣阳啊,这才不好啊! 「为什么?」五公主压低了声音,很是不解。 长公主轻声道:「太张扬了。」虽说当时围猎她并没有跟去,但还是听人说当时青梅与五公主一道骑马射猎,想来她的射猎之术不差。如今投壶不中,反而射箭中了靶心,无疑是告诉众人——投壶不过是雕虫小技,骑射才是真本事。 果然,太皇太后虽面不改色,但心中已微微有些不满。 柳茹云心中松口气——啧啧,看来半吊子还是个好强的。可惜啊,你这一步错让你满盘皆输了! 青梅又接过一箭,五公主已不复之前那般兴奋,心底也会青梅这般冒失的作法产生一丝不悦。你投壶不中就算了嘛,何必又来这一出!要强好胜也要看场合啊! 青梅拿着箭往后退了十步,回身,放箭,「刺啦」一声,从箭羽至箭尖,仿佛一朵花一样从后绽放,箭靶上的第一支箭被第二支给劈的干净利索! 这次五公主连忙拉着长公主的手:「这下算厉害吧!」太帅了!她才不要管青梅是不是故意炫耀,总之太帅了! 谢云昭静静看着那搭弓射箭的小姑娘,突然想到自己刚被皇兄送去御林军中的时候。那时候,似乎也是这般的场景。那日他身着戎装,佩戴天下名剑,被将军带进军营中,满腔热血,想着一定不能摆皇室的架子,要按着古代贤士之礼去对待那些士兵。当他刚走进军营中,对着校尉有礼浅笑,士兵昂首挺胸,那一刻他以为自己做得很好。谁料只是片刻后,身后的大将军一身布衣,随意玩笑走进军营。 「将军!将军!将军!将军!……」 数千士兵震耳欲聋叫人热血澎湃的欢呼声,却让谢云昭的心却冷到极点。 此时青梅接过第三支箭,这次她向后退了二十步,转身,百步穿杨!如之前一样,第二支箭已被这支劈的干脆! 谢云昭看着这一幕,想起那日军营中,十七年来一直过的顺风顺水的自己,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有礼却淡漠的待遇。 「看来小王爷对本帅很是不满啊。」大将军了然一笑。 谢云昭到克制着自己的心气,冷笑道:「将军多虑了。只是打仗并非儿戏,军营中自当是要着戎装,布衣白马,如何杀敌?」 「小王爷以为,布衣就不能杀敌了?」 「若是身着布衣就能杀敌,那还要铠甲作甚?若人人都着布衣,想来皇兄定会很高兴,至少打仗时少了铠甲的花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将军突然大笑,「小王爷今日一身戎装,着实是英姿飒飒,颇有我军气势!」说罢,走到一个小兵跟前,「你叫什么?」 「报告将军,小的叫铁牛!」小兵大声回道。 「你是哪个营的?」 「报告将军,小的是步兵营!」 「好,你出来。」说着,又走到几个士兵面前,将他们一一挑出,「今日,本将军要试试你们的伸手,不要藏私。赢了本将军的重重有赏,输了的要受罚!」 小兵们面面相觑,谢云昭冷笑,「大将军,是否强人所难了?」 话音刚落,只听得「碰!」的一声,铁牛被飞了出去。大将军拍拍手,「来啊!我大祈的儿郎们,你们到底在怕什么!」 剩下的五个小兵见将军不是随意耍耍,而是来真的。军人的热血瞬时被激发了出来,如熊一般扑了过去。 却不出一刻,五个人齐齐到底! 大将军意犹未尽,笑道:「不行不行,太弱了!你们还要多练练,还有人没有,一起上!今日赢了我的,重重有赏!」 军中的老兵们知道大将军的秉性,明白将军喜欢找人比武,打的越激烈,将军越高兴,当即站出十五个老兵,将他团团围住! 青梅已接过第四支箭,经过方才三箭,众人早已看呆。皆以为她还要再退数十步,青梅却站在原处。 「她不退了么?」五公主好奇道。 长公主没有答话,她已被青梅方才的表演给吸引,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下一步动作。青梅依旧是那张无甚表情的脸,却慢慢合上双眸,搭箭拉弓。 「飕——」箭痕带风掠过。 v第20章[02.28] 「啊——」 谢云昭被重重摔在地上。 大将军神色自若:「小王爷一身戎装,怎么被一介布衣给摔了呢?!」 「中了!」五公主猛地拍手,「青梅,你竟然闭着眼睛都能中!」 青梅将弓递给宫女,走至太皇太后面前,微微欠身福礼:「雕虫技艺,只愿博太皇太后一乐。」 「好!好!好!」太皇太后连道了三声好,「这个有意思,青梅丫头百步穿杨,很是精彩!」 柳茹云袖中的帕子快要搅断了,心中怒火滔天,这算什么?这到底算什么!太皇太后的夸奖不是装出来的,这个爱出风头的女的到底哪一点值得夸了! 也许青梅这种情况,在后世倒是有一个流传甚广的句子可以解释:当一个人只优秀一点时,旁人会嫉妒;而当她优秀到了一个境界,旁人则是敬佩。 青梅这个单细胞的动物自然没有想这么多,太皇太后让她自己选择,在她有限的想象中,古代宴席之间的惩罚无非是:a.作诗;b.唱歌;c.罚酒;d.跳舞;e,奏乐…… 以上选项,如果你是林青梅,你会选择哪一种呢? 退无可退之时,不如另辟蹊径。 黄夫子没有教如何作诗,亦没教如何雅歌,这句话却是每天都要念上一遍。 青梅站定步子稍稍松口气,看来这轮惩罚应该是过了。刚抬眸,却见谢云昭对她淡笑,青梅一愣,只见他指向箭靶,微微点头。 「他这是夸我,不会吧,今天晚上升起来的一定是太阳……」青梅有些诧异地想着,更加不解地看着谢云昭。那副呆呆的模样让谢云昭差点就笑出声了。 当年在军营,大将军一身布衣,态度傲慢无礼,对他这位王爷更是各种毫不留情地打击报复。他自然不服,可当他亲自上阵,卯足了劲要给大将军好看时,谁料连人家的衣角都没有碰到,就让人给摔了出去!井底之蛙,初初见了世面,顾不得嫉妒,只留下了佩服。 夜幕升起,太皇太后今日玩累了,也不再留众人用晚膳。离去时,青梅由于之前拉弓射箭,便先去净手,与众人慢了几步。刚走出,便见谢云昭站在门外。心下虽有些疑惑,但敌不动我不动,目不斜视地便往前走。 谢云昭叹口气,主动上前了几步,「林姑娘!」 「有事?」青梅停下脚步,想了想,又往后退了几步,小眼神怯怯地看着他。 谢云昭:…… 好半响,终于道:「林青梅,咱能别装了么?」 青梅:「……好吧,有话快说有屁就放。」 谢云昭:……!!! 谢云昭发誓,他曾想象了无数林青梅彪悍的言语,可实在是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如此……如此的粗俗不堪! 青梅见他那噎的快要死的表情,叹口气幽幽地鄙夷道:「王爷还是习惯阳春白雪,何必非要去找下里巴人反而弄得自己不自在呢。」 谢云昭淡笑:「林姑娘每次说话都这么与人争锋相对么?」 「那倒没有。」青梅顿了顿,抬起头,「单纯看你不爽罢了。」 …… 有时候太诚实了也不太好,不是么。 谢云昭不愧是从皇家绅士学院毕业的,此时此刻还能保持风度,问道:「为什么?我似乎没有与你有过什么过节吧。」 「的确没有。」 谢云昭快要抓狂了:「那你看我不爽总的有个理由吧!」 青梅淡定地摆摆手:「也许是我管的太宽的原因,上次你去东来寺……嗯……」 「因为柳茹云?」谢云昭觉得自己有些崩溃,「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处处针对我?」 青梅不解地看着他,总觉得谢云昭今天有点反常,难得主动问道:「你就这么想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 谢云昭心底很苦逼,昨天皇帝老哥私下里已经跟他挑明了,要么娶柳茹云,要么就娶林青梅,其他府里的小姐当正室是不可能了。有资格当王妃的要么是已经订了亲,要么就是长得不行,要么就是今年才九岁……谢云昭表示自己对幼女没兴趣,他不想玩养也没兴趣当爹。 其实,如果能够忽略掉柳茹云她爹的话,单看柳茹云自身倒是王妃的不二人选,她知书达理,温柔可人,反正赞美女四个字四个字的词往她身上套绝对没错。但只要一想到柳茹云她爹,一想到如果娶了柳如芸柳颜就是他岳父……他情愿去当和尚! 再看林青梅,父亲是户部尚书,母亲是前太子太傅千金。此外林家也是大家族,虽比不上江南柳家,柳家在前朝就已存在,仅宰相便出过三任。但林家如今在外地各府各道也有人为官,林仲楚的大哥为从三品云麾将军,现镇守边城,林仲楚三弟则在冀州出任少尹。 这样的家世倒也配的上王妃的头衔,只是林青梅本人…… 谢云昭表示这个挑战力度着实大了点。 但为毛每个人都说林青梅虽比不上柳茹云,但子也算乖巧,是个喜静的好姑娘。 v第21章[03.04] 他皇兄这么说,他皇嫂也这么说,皇祖母这么说,大姐与五妹还是这么说,就连他暗中派去查林青梅过去在宿州过往的门人依旧这么说! 我嘞个去,我们看到的不是一个人吧! 这是为毛啊!为毛啊! 「我与林姑娘无冤无仇,林姑娘你也并不是一个无理取闹之辈,如此讨厌一个人想来是有原因的,如果是个误会,开解后岂不是皆大欢喜?」谢云昭觉得自己好歹试一试吧。 青梅沉思一下,道:「我这个人喜欢实话实说。」 谢云昭:「……明白。」 青梅又道:「有时候说话挺难听的。」 谢云昭:「忠言逆耳,良药苦口。」你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如果以上两点你都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告诉你。」 谢云昭:「愿闻其详。」 「嗯……」青梅似乎还在犹豫,谢云昭有些焦急,却又不得不等待。 等待的时间总是难熬,感觉过了好久,只见她突然一笑:「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谢云昭:…………………………………………………… 你妹啊! 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啊有木有! 他是脑抽的才会来找林青梅聊天么,跟她聊一次折寿十年啊! 青梅知道自己开玩笑有些过火了,立刻道:「王爷不要介意,适才小女子见王爷一脸严肃,便开个玩笑放松一下。」咳嗽一声,见谢云昭竟然没有暴走,不得不说这家伙的涵养的确很好,青梅也认真了些,「好吧,既然你想知道那我也就直说了。」 「说!」几乎是低吼的声音。 青梅没在意,自顾说道:「只因不想与柳姑娘成亲,便败坏她的八字,自私自利这是其一;九月围猎,自己筹划不周而意外坠马平白给人添了麻烦还不知道谢,人情冷漠不知变通这是其二。面对一个自私自利人情冷漠不知变通的人,我不知道要怎么要用什么表情来对待。」 「所以……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个形象?」谢云昭也不知自己到底是用什么表情来对待林青梅,只是尽量让自己不要太狰狞,「既然如此,那林姑娘你自己呢?」 「我自己?」青梅笑的一脸古怪,「上次我不是说了吗。我这个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格古怪这是其一,不愿迁就别人只顾自己快活这是其二,说到底我也是一个自私自利冷漠无知的人,不过我比王爷要好上那么一丢丢。」青梅伸出小指,毫不客气地说道:「至少我有自知之明不是?」 「不,你令人讨厌的地方还漏掉了一点。」 「什么?」青梅好奇。 「毒舌刻薄。」谢云昭一字一句重重说道,眼中充满着怨恨,一张俊脸被说的竟然微微泛红,不知是气得还是怎么着。 「噗」的一声,青梅实在忍不住了,「多谢王爷提点,这一条的确不好。不过现在王爷可以给我再多加一条。」 「哦?是什么,我很乐意。」 青梅笑道:「明知有错,死不悔改!知错不改,错上加错!」 「……」 谢云昭无言以对,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却又极力隐忍的模样。 如果他再小上十几岁,变成一个粉嘟嘟的玉团子,也许青梅会良心发现少说一点。可惜当年粉扑扑的玉团子长成了玉树临风的冷面王爷。诶?谁说他冷面了,这不是面部表情挺丰富的么。青梅忍住笑:「王爷还要继续聊么?时候不早了,要是到了宵禁可就麻烦了。」 「不,用,了。你,慢,走!」 待青梅走后,谢云昭扶着一旁回廊的大木柱,觉得胸口闷闷的,有点喘不过去。过了半响,总算是顺了过来。 ——差点被人给气被过去,这种事情他会说出来吗?! 林!青!梅!你够狠! 青梅回到家中,神清气爽。 照例向林尚书与徐氏报告了今日的行程后便回自己的小院了。 东桥知道宫里的饭菜不合她的口味,早就备好了夜宵,张妈妈与凉风则是严重以待。东桥则天真些,在她的世界里吃是唯一需要思考的问题。而凉风不同,她的心思更加活络,与张妈妈混久了,人情世故更加练达。最近这段日子小姐频频受到宫中的召见,她便猜着这里面着实有些蹊跷。她是青梅的丫鬟,只有小姐过得好,她的日子才会好。必须时刻抱紧小姐的大腿,并且一定不能让这只大腿走偏了,否则她也要跟着玩完。 青梅进了屋,换了身衣裳洗了脸,便坐到小桌旁吃着东桥煮的爱心小馄饨,舒服地眯起了眼,顿时觉得日子无比美妙畅快。如果将场景换成宿州别庄的话,那就更太惬意了。 「小姐今日进宫感觉可好?」张妈妈见她吃的差不多了递了香茗,这才问道。 青梅接过茶,品了一口,半合着眼靠在椅子里。过了好半响才悠悠传来一个字:「嗯。」 v第22章[03.04] 张妈妈:…… 你敢不敢多说几个字! 青梅吃饱喝足,伸了个懒腰便爬上床准备睡了。 张妈妈叹口气,「小姐,你难道不知道太皇太后这几日召您进宫的意思么?三王爷的婚事还没找落呢。」 青梅的瞌睡虫顿时散的精光,一个挺身从床上坐起:「你说什么?」 张妈妈走近几步,颇有些怒其不争地看着她:「我的大小姐哟,难道你还不知道?」 青梅茫然的摇头。她只当是自己救了太皇太后宝贝孙儿一命,所以才进宫。而且太皇太后召她进宫的理由也是这样啊,难不成还有深意?青梅觉得太阳穴突突的疼——又是这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么?穿越这些年来,她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去适应了,结果单细胞依旧没有进化成双细胞么…… 青梅立刻道:「太皇太后召我进宫,是相看她未来孙媳?」 张妈妈郑重点头。 青梅又道:「那今日我与柳小姐一起入宫,意味着太皇太后想在我们之间挑选一个?」 张妈妈再次点头:「应该是这样。」 青梅长长舒口气:「呼……太好了,我没戏了!」说完,钻进被子,安心睡觉。 张妈妈:=口=!!!! 「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张妈妈顾不上尊卑了,伸出魔手便去摇了摇青梅,「您今日入宫到底发生了什么?」 青梅勉强睁开一条缝,懒懒道:「就是将谢王爷骂了一顿。行了,我困了,若是再烦我,嗯……」剩下话已经在嘴边消失了,青梅翻个身,舒舒服服地闭上眼。徒留风中凌乱的张妈妈继续站在床边石化。 凉风见张妈妈惨白着一张脸走出来,心下不妙,低声道:「张妈妈,你这是……怎么了?」 张妈妈迎风流泪,「完了,这下是真完了!」 凉风被她弄得迷迷糊糊,「什么完了?那碗小馄饨?那倒是吃完了。」 张妈妈:= =你也是个吃货! 张妈妈叹口气,凉风先送她回小厢房里。关上了门,张妈妈喝了口压惊茶,这才将刚才在青梅屋里发生的事说出来。 凉风听得一愣一愣,几乎是慢的不能再慢的语速,一字一句道:「……这是真的?」 张妈妈含泪点头,却见凉风一点也不惊慌,问道:「你不相信?」 凉风点点头又立刻摇头。张妈妈更急了:「到底是信还是不信!」 凉风整理一下思绪,低声道:「您无非是担心小姐骂了王爷一顿后这婚事就泡汤。但小姐既然是嫡出,将来嫁人肯定门第不低,没了王爷还有其他府中的公子,咱们又担心什么呢?」 张妈妈叹道:「还不是希望小姐嫁的更好。」 凉风道:「张妈妈,我觉得这件事儿上咱们还是不要插手较好。您与小姐处了这么长的时间,小姐的子您应该也知道个七八分。她不想学规矩,就弄得那四个姑姑脚肿得下不了床;她想玩,就立刻想了办法去骑马射猎;她不喜欢去请安,便故意每次请安都早去半个时辰,弄得太太不得不提前半个时辰起床,最后请安一事只好不了了之。如今,既然她不想嫁给王爷,那么她一定不会嫁给王爷的。咱们啊,还是顺其自然的好。与其盯着小姐,不如多看着隔壁那位姐姐,小姐近日忙,没空看着这院子,那位姐姐的心思可不就又活络起来了?」 张妈妈听她说完,沉默了半响,终是道:「小丫头出师了啊……」 凉风狡黠一笑:「是师父教得好。」 「跟师父说句实话,你是不是打算要当小姐的陪嫁丫头?」 张妈妈话刚问出口,凉风脸上的笑意顿时没了,只听她万分严肃道:「我只当陪嫁丫头,绝对不当通房丫头!」 张妈妈眼珠微动,这丫头倒是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了。 许是发现自己太过认真,凉风又柔和了下来:「虽然我从小就被哥哥嫂嫂卖到了别庄,但我宁做穷人妻也不要做富人妾!不是每个人都跟隔壁那位一样。」凉风还有半句话是咽在肚子里谁也没告诉。早在她在被崔管家派来当青梅丫头之前,便已经小心翼翼地打听了以前服侍青梅三个丫鬟的下场。最后得出的结论便是——跟着小姐走有肉吃!太蹦跶了就会被小姐一巴掌给呼死,小姐连王爷状元郎当家太太都不怵,收拾一个小丫头简直是易如反掌。 俗语有云:胆小的怕胆大的,胆大的怕不要命的。凉风自认自己胆子不太大,而她家小姐则是个不要命的,大家差了好几个等级,她还是安分守己地过日子好了。 「你能这样想以后福气不会少。」张妈妈欣慰地点头,「至于隔壁的那位嘛……小姐之前的那副画画好了么?」 凉风道:「快了,前天小姐又添了几笔。」 张妈妈淡笑:「等小姐画完了,那位的好日子也就该到头了。」但如果隔壁那位识时务,也许小姐这幅画永远也不会画完。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凉风见时候不早了便也回房歇息了。 屋里,青梅乐滋滋地躺在床上,睡梦里嘴角都不住的弯起。她梦见自己得罪了谢云昭,徐氏和林尚书气得半死,最后将她一脚踹回别庄自生自灭。 谢云昭,赶紧报复我吧,哈哈哈哈哈哈…… 青梅没有等到谢云昭的报复,但她的二姐青悠却是快要嫁了。如今已到了十一月份,王家的人最近已经频繁与林尚书见面,徐氏也带着青梅与青然二人去了王府做客。 v第23章[03.04] 新娘子没见着新郎官啥模样,青梅与青然二人倒是因被丫鬟小厮带路时与未来姐夫匆匆见过一次。 青然一向胆大,挨着青梅低声道:「倒是个俊俏的。」 青梅点头,没说话。这种场合她一向是沉默是金,就算要她聊她也不会啊。 徐氏带着姐妹二人来做客,除了与未来亲家拉近关系,更重要的是看看亲家府里的婆婆小姑是否是个好相处的。虽然青悠嫁来后不久就要随着王郎君一同去江苏,但婆婆小姑妯娌间也要处好不是。 王府自然也欢迎徐氏来做客,她们见不着新娘子,但可以从新娘子姐妹的一举一动中看出林府家教,毕竟哪里会有人希娶进门的是个母夜叉呢?(插话:谢云昭)。徐氏本不想带青梅,这丫头太不受控制了,万一今天又吃错药了怎么办?不过出门带庶女不带嫡女实在不像话,只好在府里先对青梅讲述利害关系,告诉她此行关系到她二姐的终生大事。好话讲了一大堆,青梅也只是点个头,应了声。徐氏没辙了,硬着头皮将青梅带出。 王夫人自然陪着徐氏在前厅喝茶聊天,小姑娘们则都去了小花厅。王妙宣是王夫人最小的女儿,生性活泼,待丫鬟们摆了茶果后,便兴致盎然地打听问:「听说九月时,三姑娘四姑娘都去了围猎,好玩么?」 青然道:「九月暮春山的枫叶还没红呢,如果红了想来景致到会更好。几府的姑娘们聚在一起骑马散步,儿郎们则是在山中围猎,很热闹呢。」 王妙宣大喜,继而又泄了气,似有抱怨地看着身旁的大嫂,「本来娘亲答应今年让我去的,谁料我不争气,上赶着在九月时染了风寒。」 嫂嫂方氏素来知道她的性子,安慰道:「明天再去也成啊,那暮春山就在京郊还怕它跑了不成。养好了身子,明年就可以好好去骑马散心。刚巧今年三郎从北边挑了几匹温顺的小马驹,你倒是可以去挑上一挑,为明年做个准备。」 青然听她这么一说,心底暗道这方氏倒是个爽利的性子,说话都带着一丝硬朗。不过转念一想,方氏是长嫂,未来的王府女主人,自然是要硬气点。 方氏身旁则坐着一个年轻的小妇人,头上戴着两根玉簪,脖子上戴着一串琥珀色璎珞,面容十分精致,殷桃小口,丹凤眼,眼角带笑,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偶尔替众人往香炉中添些香料。她是去年刚过门的二媳妇儿陈氏,青悠以后的二嫂。青然不动声色地看着二人,发现陈氏十分安静,只是偶尔与众人搭话,其余时便坐在一旁微笑,其寡言的程度与青梅有的一比,但总觉得她有些死气沉沉。跟青梅本就不爱说话不一样,陈氏似乎是有点心不在焉。 此时丫鬟上了茶,青然的打量暂时止住打量,掀开茶盖,一股芳香扑鼻而来,不由出声赞道:「好香啊。」 方氏面带得意之色,王妙宣倒是急急嚷道:「这可是大嫂所制的桂花香茶?」 方氏点头,「前几月桂花开得正好,便摘了些风干后贮藏,如今泡茶喝到别有一番滋味。」 青梅喝了口,也赞叹的点点头。只是她突然又想要吃点汤圆米酒桂花糊了。糯糯黏黏,晶莹透明的桂花糊,加上五六个小汤圆和红枣……啊,今天晚上的宵夜就是它了! 就在她神游九天时,青然已经向方氏打听好了这桂花香茶泡制的秘方。 后院女儿家友谊的建立有时候挺简单的,无疑是你得了一件新物件,我也好奇,两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一块儿了。怎么绣好看的帕子,怎么做好吃的小吃,怎么调制宜人的香料…… 方氏显然对自己未来妯娌的妹子挺满意的。三姑娘青然是个活泼的,四姑娘青梅安静知礼数,想来二姑娘青悠应该也是个好相处的。想到此处,又不免看了看身旁的陈氏,心中叹口气。二弟媳是个好性子,是可惜二弟实在是……进门才一年,便纳了侧室。这几日三弟总是跟着二弟进进出出,希望不要被二弟给带偏了。虽说长嫂如母,可正经婆婆还在呢,她这个长房儿媳也不能管得太宽,只盼着二弟媳能自己走出心结。 总的来说,今天主客双方过的都很愉快。青然交了新的朋友,以后小聚又有新去处了。青梅以自己敏锐的嗅觉发现方氏爽利外表下实则是颗吃货的心,也决定以后如果有机会一定再来吃吃她新泡的茶或者点心,好回去叫东桥鼓捣鼓捣。 回府后,徐氏将二人叫到主屋,青悠自然也安坐在一旁。徐氏详细询问了二人今日的见闻,主要是青然说,青梅依旧是当着她的背景板。 听了会儿,徐氏道:「如此来看,王家妯娌之间倒也是个好相处的。」 青悠稍稍松口气。 青梅此刻的台词只有三句——「回母亲的话,三姐说的没错。」「二姐多虑了,母亲与三姐说的没错。」「我和三姐想的一样。」深的沙和尚真传。 「不过……」青然心底盘算了半响,到底还是说了,「方氏倒是个爽利的,只是那陈氏……」 「陈氏如何?」青悠急迫问道,突然发现自己有些失礼,又立刻垂下了头。徐氏没有责怪,准新娘焦虑综合征,曾几何时她也有过。 青然道:「虽说陈氏也是个安静的,但总觉得有点怪。看她样子应该也是个活泼的,怕这般安静反而是有些事吧。」 徐氏挥手,毫不在意:「谁家没点难念的经呢,将自己的小日子过好就行了。」心中却暗暗记住了,只等林尚书回来后与他再细细商量。接来下的话就不适合青然与青梅两个闺女听了,二人很有眼色地告退,留下青悠在徐氏这继续她的新娘教程。 青梅回到院子,第一件事便是嘱咐东桥她今天的夜宵,然后就钻进小书房看书了。自上次与柳茹云一起进宫后,太皇太后让大家都消停了几天。青梅乐的清净,但谢云昭的报复迟迟没来,青梅有点急。按照张妈妈的教导,通常一个正常的男人被那样奚落了之后,不给点颜色出来不太对劲啊。莫非谢云昭已经大度到如此境界了,不太像啊。唔,他肯定在酝酿,现在八成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这一点青梅的确是偏见了,谢云昭虽说为人傲慢了些,但对女儿家的气量绝对是很大度的,放在现代则也是一个标准的绅士。 皇宫里,皇帝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弟弟,惊的连手中的朱笔掉在地上仍不自知:「你真的决定了?」 「嗯。」谢云昭点头,「再不决定,怕是皇祖母还不知要摆多少鸿门宴。」 「噗……」皇帝最近的笑点很低,「皇祖母也是关心你。京城里也就只有你没有娶亲了,就连几个王叔的儿子这几年都纷纷成亲,就你还是光棍一个。」光棍也就光棍吧,偏他这个弟弟还是个十分严于律己的,没娶门当户对的正妻没过门之前绝对不会搞什么偏房小妾。 皇帝一脸坏笑地走到谢云昭身边,「诶,真的决定了?不再多选选了?」 谢云昭冷冷地拍飞搭在自己肩上的爪子,「不选了,免得挑花了眼。」想了想立刻补充道,「暂时不要告诉皇祖母。」 皇帝深有同感地给了他一个「我明白」的眼神。刚准备回去批奏折,又折了回来,依旧忍不住地凑到他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跟前,再次提醒道:「你……选了可就不能后悔啦!」 谢云昭:!!! 能不能别再问了,他怕自己真的会改啊!!! 「听说那丫头丹青描的不错,改明儿……」皇帝双眼一眯,「大姐前阵子说她的君子兰开花了,不如让她去描一幅吧,想来大姐也会很高兴的。嗯……三天后就是休沐,我也休息。」 谢云昭直觉自己的眉梢不住的跳:「哥,你能别添乱了么?」 「哎呀呀,这那叫添乱啊。」皇帝不满地瞪了一眼,「我去看看大姐的花儿不行么?你想哪去了!」说罢,又鬼鬼的笑道:「我可是听说上次皇祖母摆花宴,临走时你拉着人家姑娘说了好久的话。」 v第24章[03.04] 谢云昭:=口= 谢云昊!这宫里还有哪里没有你的眼线!!! 皇帝见他不说话了,不由叹道:「哎,我只当小姑娘会害羞,没想到你堂堂七尺男儿竟然也会害羞。」 谢云昭:「臣弟聆听圣训,不敢分神。」老子害羞个p!只是因为那段谈话的内容……算了算了,看谢云昊这幅八婆样,他还是沉默算了。 从皇帝那里出来时,谢云昭依旧觉得自己有点梦游。虽然已经禀明皇帝,但他自己至今也没有想明白,到底为什么会选那个毒蛇刻薄的丫头。难不成是因为日子过得太过平淡了,娶了她的话会更有趣一点?好吧,如果这也算是一个理由的话,还是挺充分的,呵呵。 只是那日花宴回去后,他突然想到了欣阳曾说的一段话。那是很早以前,在他还没有搬离皇宫时,欣阳对着他,悄悄指着刚嫁给皇兄的皇嫂道:「三哥,瞧,宫里又来了一个无趣的。皇嫂明明这么年轻,偏偏跟那些太妃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端庄典雅,落落大方,真是无趣透了!」 一辈子很长,谢云昭觉得自己怎么着还有三四十年好活。以前只想着娶妻娶贤,那日后才突然想到,如果真的对着一个模板一样的女人一起过三四十年…… 啧啧,其实这也是另一种恐怖,不是吗。 虽然我谢云昭缺点一箩筐,但你林青梅也好不到哪里去。剩下的三十四年,咱俩有的磨了,至少日子不会太无聊不是。 皇帝是个颇具行动力的人,下了要近距离观察未来弟媳的主意后,便宣了长公主入宫。 十一月的皇宫,桂花香味依旧萦绕,长公主爱花成痴,往常这个时候都宅家里侍弄花草。 「不知皇帝召我来有何事?」长公主坐在矮塌旁,几案上的茶也不曾动。明摆着一副你有话就快点说,我还要回家看花呢。 皇帝道:「皇姐何必这么急呢,前阵子我这刚得了几株素冠荷鼎……」话还没说完,就被长公主急忙打断:「素冠荷鼎?!你这有素冠荷鼎?」两眼放光地盯着皇帝,要知道这种花可是稀世珍宝,长公主寻了五六年而不得踪迹。 皇帝呷了口茶,悠悠道:「皇姐也知道,素冠荷鼎这种兰花一向是娇嫩的,宫里也没个懂花的人,万一要是养死了那就太可惜了。皇姐素来爱花,府中兰花虽多但似乎少了一株镇花之宝。」 长公主早就坐不住了,脸上堆满了笑。此时哪怕皇帝要将她的一万户食邑收回三分之二来换这小小的一株兰花,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皇帝见鱼儿成功上钩,当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长公主。 如是这般这般,那般那般…… 「总之,朕打算乔装打扮去皇姐府上,刚好那丫头也没有见过朕,到时候都要依仗皇姐了。」 长公主觉得自己有点亏,当即道:「青梅的确没有见过您,可是……」 皇帝自我感觉相当良好:「皇姐有话直说。」 长公主叹口气,有点鄙夷地看着他:「那我就直说了。您和三弟是亲兄弟……」拜托,你都不照镜子吗,你们俩兄弟长得很像啊!虽然不是双胞胎,但走出去是个人都会说你俩是一个妈生的! 皇帝一愣,干笑道:「这个嘛……哈哈,哈哈……若是真问起来就说朕是皇姐的远房亲戚。」 长公主:…… 皇帝咳嗽了几声,恢复正常神色道:「朕也不做什么,就是看看那小丫头是不是真如你们说的那么好,毕竟旁观者清不是。」 「好吧,我回去就给林府下帖子。」长公主无可奈何地叹口气,「那素冠荷鼎……」 皇帝立刻道:「朕立刻就派人送到皇姐府上。」 长公主的心情总算是阴转多云,点点头,心满意足的回府了。 谁料刚出了大兴宫,步辇到了永安门时,谢云昭一顶着一副被人欠了八百吊的脸过来了。长公主脸色一沉——作孽啊,怎么这么快就遇着当事人了! 「皇姐,巧啊。」谢云昭站在路中央,长公主无语凝咽,只能慢慢下了步辇,淡笑走去:「今日儿怎么现在入宫了?」早朝已散,现在正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吃吃午饭,睡睡午觉的好时光。 「刚得了今年新摘的鸭梨,送来给皇祖母尝尝,秋来干燥,润润肺。」 长公主微微一看,见谢云昭身后果然跟着两个小太监,一人手里一篮鸭梨,当即道:「你可是有心了。」 谢云昭道:「本想着给皇姐也送去一篮,正巧,刚下朝不久就遇见了大驸马,到省了我再跑一趟。」 长公主立刻笑不出来了——合着你在这等着我呢! 「听大驸马说皇姐也被宣进宫,没想到这么巧在这遇着了。」 「可不巧么,一家人嘛。」长公主觉得自己此刻笑的比哭还要难看。姓陶的,你这大嘴巴!看本公主回去怎么收拾你! 「是啊。」说完,谢云昭就不说话了。双眼一弯,笑的人畜无害,阳光灿烂万里无云——云都吹到长公主头上了。 左右都难做了,长公主心一横,拿出谢家打不死小强的传统精神,嘴角一扬,「哟,我说三弟,你给皇祖母送鸭梨,还不快去,跟我在这里瞎唠什么呢。」 「倒也没什么,不知皇姐适才是从哪来,若是从皇祖母哪里来,祖母精神可好?」 长公主:…… 这小子到底是跟谁学得这般伶牙俐齿了?眼前这位小帅哥还是她那不苟言笑冷面冰山,能说一个字绝对不说两个字的三弟吗?! v第25章[03.04] 「哎,行了。咱们也别绕圈子了」长公主叹口气,「今日是皇帝召我入宫,你既然在这里堵我,想来你是知道了。」 果然,谢云昭虽然脸色一变,但到底还算撑得住,「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在他皇兄的地盘上还是不要说他的坏话,「不如皇姐先与我一道去看看皇祖母?」 长公主无奈点头,她是做的什么孽哦!母后,你当初怎么想不通给我生了这么两个头疼的弟弟,他俩明明小时候挺可爱的,长大后都变得这么凶残!懂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啊! 给太皇太后请完安后,谢云昭便随长公主一同去了公主府。陶驸马见他们二人一同回来,不由笑了笑,见自家公主往自己身上飞刀子,立刻偷偷朝谢云昭指了指,表示「我也是被逼啊,你弟弟的品性你知道!」 长公主有气无力地坐在主位,陶驸马则先去命人将宫里带出来的花草侍弄好,便也到了主屋。谢云昭优哉游哉地品着香茗,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所以,他打算休沐时过来?」 「嗯,而且还要乔装打扮一番,免得惊动太多人。」长公主觉得吧,自己两个弟弟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这么小孩儿心性。 谢云昭也是一阵头疼,「他最近很闲吗?!」 陶驸马戴罪立功,接过话茬:「不过,王爷倒是个怜香惜玉的啊。」 谢云昭微愣,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陶驸马不紧不慢地道:「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圣上想提前相看相看倒也在理。我只瞧着王爷这幅模样,感觉像是还没娶进门,就想将人藏起来了。」 「驸马说的在理!」长公主憋屈半天的心终于舒畅了,「我说三弟,人还没过门呢,就看得这么紧?我们看一看是少一块肉了,还是你怕我们把她给吃了啊。」 一口老血哽在谢云昭的咽喉,一时间面部表情很是精彩。 ——我的亲姐哟,我不是怕你们把她吃了,是怕她把你们给吃了! 「皇姐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不过是担心皇兄此举有些草率,毕竟他是一国之君。不过既然是在皇姐这里,那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左右到时候来的都是自家人。只是欣阳哪里,还请皇姐多说一下,免得小丫头嘴皮子快,说漏了。」 「这是自然。」 众人商量好了,虽然谢云昭还是不知道两日后他的皇兄将以什么方式闪亮登场,不过以林青梅的战斗力,应该,不成问题吧…… 作为两日后的主角之一的林青梅,现在毫不知情地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躺在摇椅上发呆。 蓝心端着茶果点心安静地站在一旁,她今日的妆容格外精致,身上隐隐透着淡淡的香味,青梅只觉得鼻子痒痒的,猛地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见蓝心像个门神一样站在身旁,不由道:「蓝心,前日我瞧着三姐手上帕子的花挺好看的,你若现在闲着无事,替我绣一条吧。」 蓝心一愣,连忙收回思绪,回道:「好的,婢子这就去。」说完,将手里的木盘递给一旁的小丫鬟,回屋了绣花了。 青梅打个哈欠,舒舒服服地继续眯眼小憩。 刚睡着,凉风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来了,「小、小姐……」 青梅闭着眼,微蹙眉头,将头埋在椅子里,不想理人。 凉风见她这幅懒散无赖的样子不由笑了,当即附在她的耳旁道:「小姐,大少爷回来了!」 「嗯……」青梅小脑袋埋的更深了。 凉风又道:「林府大少爷,您大哥回来了!他是从边城回来的!」 「知道了。」 「您不知道!」凉风不由在她耳边加重了语气,「边城!崔靖可不就在那里吗!」 「什么?!」林青梅的瞌睡彻底没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凉风被她这幅模样弄得哭笑不得,不过这院里还有几个打杂的小丫鬟,便道:「小姐,这里风大,您还是回屋休息吧。」 青梅没她那么多花花肠子,回屋就回屋吧。刚进了屋,就立刻问道:「崔靖怎么了?」自从回到京城,她与崔靖几乎是断了联系,除了崔管家有一次寄给林府的书信中提到了一句自己的孙儿参军去了,目前很平安,之后便再也没有消息了。 「小姐,这你可把我问着了,我怎么知道崔靖现在如何了。」见青梅这样一个四平八稳地主子露出着急之色,凉风觉得自己跑这一趟值了,「不过大少爷就是被老爷派去边城做军务的,也许他知道呢?!」 「对。」青梅喃喃道,「如果那小子干得出色,林远辉一定会知道他。如果那小子在军里混日子,想来也就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辈罢了。」 「那小姐希望是哪一种啊?」凉风大胆地问了一句。 青梅却是扬起一个大笑脸,没有回话,走进书房看书了。 过了许久,听到里书房悠悠飘来一句,「那小子要是敢丢脸,打断他的腿!」 凉风:=口= 小姐,不要这么暴力! 林远辉要回府的事很快就传开了,徐氏的虽然也跟大家一起笑,但心底终究有点不是滋味。林远辉是庶长子,其母刘氏是个多病的身子,生林远辉的时候亏损许多,熬了几年也就去了。 徐氏是林远辉名义上的母亲,如所有当家主母一样,她对这个庶长子和和气气,却也只是和和气气而已。旁的府里的庶子面对这么情况,大多是依仗祖荫,捐个小官或者开点铺子。但林远辉显然不想如此平凡一生,正巧三年前林尚书的大哥云麾将军在边城缺了一个帮手,当时年仅十四岁的林远辉主动请缨,远赴边关给大伯打下手。如今林远辉在边城历练了三年回来,而徐氏的儿子林远烨今年不过七岁,有这样的一个兄长,不得不叫人堤防。 v第26章[03.11] 「大爷的屋子要赶紧收拾出来,缺的少的去账上支了银子赶紧购置。」徐氏安排着人手,就算再不喜这个庶长子,也得帮他把屋子给收拾干净了。 「娘,大哥什么时候回来?」林远烨对这个大哥倒没有多少敌意,只觉得他大哥去了边关上阵杀敌,是见多真刀子的男子汉,七岁小正太的心中顿时树立起一个大英雄的模样。 「约莫四天后吧。」徐氏抽空停了下来,「你的功课可是做好了?」 林远烨支支吾吾地左看右看。徐氏见他这幅模样顿时气的不打一处来,平时糊弄也就算了,如今林远辉回来,你若是被他比下去,嫡出的脸面要往哪里放!林远烨见徐氏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吓得立刻从椅子上滑下来,懦懦道:「儿子这就去温书,这就回去。」 「快去吧,将先生教的都好好温一遍,晚上我要检查!」 「是,儿子明白。」林远烨哭丧着脸回去了。 徐氏叹口气,微仰着脖子倚着。赵妈妈端了参茶过来,宽慰道:「夫人,少爷年纪还小呢。」 「小?远辉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能拉弓射箭了。」 「瞧您说的,大爷本就喜欢骑射,如今去边城给大伯帮忙乃情理之中。咱们二爷以后是要科考入士大夫的,又不当武将。再说了,就算大爷混出了些眉目,左右也摆脱不了一个庶字。咱们二爷年纪还小呢,前日夫子才对老爷说起,二爷的功课一向是让人省心的,夫人莫不要太过焦虑了。」 徐氏接过参茶,放至嘴边时又拿开了。赵妈妈说的这些她不是不明白,只是她现在实在是静不下心来。儿子是她的命根子,她绝对不允许他出任何意外,绝对! 「你去将以前伺候过大爷的丫鬟小厮都叫来,大爷不在家,怕是他们都要懒出毛来了!」 赵妈妈面露为难:「这……」 徐氏微抬起了眼皮,调子一转:「嗯?」 赵妈妈干笑道:「以前伺候大爷的小厮,有两个随着大爷一道去了边城。如今府里只余了三个丫鬟,有一个去年已经配了府里的下人,还有两个因干活偷懒被罚到了伙房帮厨。」 这么一说,徐氏倒是想起来了。三年前她借着林远辉远赴边城,在府里来了一次大换血。将不安分的,有小动作的都一一处置了,也顺着将年龄大的丫鬟配了婚事。 「今日连着明日,你在府里选出十个丫鬟并五个小厮。明日晚膳后我再亲自挑一遍。」 「是,奴婢这就去办。」赵妈妈领了差事,又与徐氏说了会儿话,便办差去了。 刚出门,便遇着从小厨房出来的张妈妈。张妈妈扭着圆润的腰身,走到她跟前,「赵妈妈,脚步匆忙要去哪呢?」 「这不大爷要回来了吗,刚从夫人那里领了差事替大爷归置一下东西。」 张妈妈笑着点头,解了腰间的小袋递过去,「刚出锅的五香瓜子,你尝尝。」赵妈妈推脱,「我现在手可脏。」 「脏怕什么。」说罢,便将小袋直接套在赵妈妈手上,「现在府里都忙上忙下的,我闲着也是闲着,就每日巴巴站在厨房口,闻着香。」 赵妈妈平日里没少收张妈妈吃食,心底对这个张妈妈也有几分佩服——这老女人小到瓜子糖果大到鹿茸鲍鱼都能弄到。也不知厨房那群抠门成精的怎么就让她给钻了空子呢?! 「你看你领了差事,忙的脚不沾地,我却成了个闲人。」 「闲还不好?」赵妈妈吃人嘴短,「我还巴不得闲下来,咱姐俩嗑点瓜子唠唠。」 张妈妈肉肉的脸上小眼睛一眯,「这感情好啊!可就怕你这个大忙人一忙起来就闲不下来。要不你说说要办什么差,大妹子帮你一起弄了,俗话说的好,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赵妈妈心道:你丫的终于说到正题了! 不过这差事到也不是什么保密的,如果张妈妈年轻个二十多岁,身段在苗条些,或许她会提防点。但对方显然一幅热心老大姐的模样过来,纵使要耍什么心思,反正都是送到大爷屋里的。 想通此点,赵妈妈当即一脸宽慰地拉着张妈妈的手,感慨万分的道:「还是大妹子想得周到啊。其实这事儿也不难办,关键是夫人卡的时间太紧了。」 「不急,你且说说是啥。」 两个各怀心思的府里人精去了后面的小院。赵妈妈到了茶,坐定了,这才道:「大爷不是要回来了吗,大爷院里的人手差了几个,夫人便让我在今明两日寻出来。你也知道,大爷这几年难得回来一趟,若是弄了几个毛手毛脚的丫鬟过去,夫人那里说不过去,怕是就连老爷也要怪罪!哎,也不知大爷这些年在外面过得怎么样,摸不着他的习惯,下人们伺候也不容易啊。」 张妈妈道:「既然如此,那挑人时可得小心了。」 「可不是。」赵妈妈经刚才那么一说也突然意识到,挑丫鬟小厮的差事或许还真有点难办。 「也许也不难办。」张妈妈微微叩击着木桌,「反正大爷也只回来住几天,我听说大爷这次回来一是与老爷夫人过个团圆年,二是将边城大将军的信儿捎回来,三是看看二姑娘的婚事。约莫就是过了年也就回去了,这个时候训练人手肯定来不及,不如将各房各院能干的大丫鬟挑几个过去,左右也是伺候一月而已。」 「这倒是个办法,但……能行吗?」府里哪个院子里的大丫鬟都是主子们用顺手的,怎么可能这容易就听她的调派。大丫鬟们够激灵也够能干,但下人间也知道,这些个混到大丫鬟位置上的小姑娘可各个都是主子心尖尖上的人,派去伺候大爷,伺候好的那是原主子脸上有光,万一伺候个不周……哎哟,真是打脸啊! 「怎么不行,丫鬟伺候主子,难不成还要先挑一下主子是谁不成!」张妈妈品口茶,叹道,「这样,我回去与咱们四姑娘说说,若是四姑娘带头应了你的主意,想来其他院的也不敢不应!」嫡出身份就是这点好啊,嘿嘿嘿嘿…… 赵妈妈被忽悠成功,告谢了张妈妈后便开始进行紧张的挑人工作。张妈妈也起身回了院,见青梅正对着那两个多月前的丽人嬉水图发呆,静静走至身边,谁料还没走近便被发现了,不由嘿嘿一笑。 青梅看了她一眼,没在意,继续低头沉思怎么下笔。 张妈妈走近道:「小姐,大爷还有四天就回来了。」 青梅点头,表示知道。 张妈妈知道她的性子,你要是不一口气说完,她一定跟你慢慢耗,当即利索地说道:「大爷离家也有三年,院子里的人手缺得要命。太太让赵妈妈现在去寻丫鬟了,我瞧着咱们院里的丫鬟是不是可以暂时送几个给大爷,左右也只是伺候一月罢了。」 v第27章[03.11] 青梅抬眸,想也不想当即道:「那就蓝心吧,她一直待在府里手脚麻利,以前也见过大爷,再适合不过了。」 张妈妈乐的一喜,重重的点头:「诶!」关键时刻,小姐也不呆嘛!又附在耳边给青梅交代了接下来的步骤,如何在太太那边将成功将蓝心脱手。 当晚,青梅便按着张妈妈的指导去了徐氏的屋子,正巧徐氏身旁的丫鬟出了屋,见着青梅来了,立刻笑道:「可巧了,夫人正念着您呢,姑娘赶快进来吧。」 青梅见着徐氏,只觉得这位漂亮的妇人今日笑的有点不同往常,眨眨眼,莫不是自己眼花了——就算林远辉回来了你也用不着这么高兴吧…… 徐氏高兴自然是有原因的,刚过了晚膳时便收到了长公主递来的帖子,说是邀青梅去公主府赏花。徐氏留了个心眼,特地问了此次花宴还有什么人没有。得到的答复差点让她开心的叫出来——「长公主这次展出的花儿很娇贵,是以也没有请太多人……」 除了青梅,只请了五公主。 这是赤-裸-裸的家宴啊!徐氏能不欣喜么! 由于有了这层原因,青梅今晚提出让蓝心暂时去伺候大爷的提议也通过的异常顺利。徐氏又命赵妈妈拿出了好几件压箱底的首饰递给青梅,嘱咐她身后的张妈妈,两日后的花宴务必要将她好好打扮一番,切不可再闹出上次花宴的意外! 青梅被她们弄得有点头晕,直到回到院子后,还呆呆地问:「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上次大闹了长公主的花宴,她居然还要再请自己一次!难不成姓谢的都有自虐倾向吗?! 张妈妈见与她说不清楚,干脆也不说了,只是道:「我的小姐哟,都说了您的福气小不了啊!这几日旁的事您就别操心了。凉风,好好替小姐梳妆,将衣服选几件。」 此时离京城三百里的官道上,两匹快马飞驰而过。 林远辉嚷道:「很快就要到京城了,我的二妹子今年就嫁了,那姓王的小子简直就是前辈子修来的福气!」在他身旁是一个身姿挺拔的男子,经过边城的风吹雨打,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深邃的眼睛盯着前方,嘴角微微弯起:「恭喜啊,这话你一路已经念了不下八百遍了。」 「是吗,啊?哈哈,哈哈哈……」林远辉不再说话,一心一意的赶路。家,他很快就要回家了!虽然那个家里已经没有他至亲的亲人,但是还有一个关心的他的妹子,这就够了。 两日后天刚灰蒙蒙亮,深秋的清晨还透着一丝刺骨的寒气,院外的青草上还蒙着一层薄霜,青梅就被张妈妈和凉风合力从被子里拖了出来。 青梅打着哈欠,被她们按在椅子上,一个劲的叹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想当年她可以一天一夜不合眼依旧精神饱满,现如今,自从穿到古代,一不用风餐露宿,二不用提心吊胆,三餐有人伺候,四时有人给她添衣铺被,日子过得太滋润了,导致如今卯时(凌晨五点)起床还都一个劲地犯困。 「小姐,洗把脸,等会儿要上妆呢。」凉风端来了热水,将巾子浸湿了递给青梅,半响,「小姐?!」 「得,你直接动手吧,不用再问了。」张妈妈见青梅这幅睁眼睡觉的模样,当即做了决定。 青梅迷迷糊糊地任凭凉风和张妈妈摆弄,洗脸,梳头,更衣。最后接过漱口的茶水,仰头咕噜咕噜,这一项别人无法代。直到东桥端来一碗热乎乎的鸡丝面,配着腌好的脆萝卜和酸豆角以及几碟小菜,青梅的味觉率先觉醒了。 「所以,我们忙乎的大半天就被一碗鸡丝面给比下去了吗?」凉风觉得自己的心灵很受伤,东桥拍拍她的肩,一脸正经地说道:「至少我今天做的不是清汤面。」 凉风:…… 一通倒持后,青梅走出小院,凉凉的秋风扑在脸上,只觉得清爽无比,身上的懒散之气被吹得无影无踪。今日要去给徐氏请安,走进徐氏屋子,两位姨娘已经过去立规矩了。 三人见着青梅皆是一愣,张妈妈与凉风对视一眼,凉风到底年纪小,掩不住自己的得意之色。 「我们的四姑娘果然是小佳人。」徐氏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座塌,示意青梅挨着她坐。那笑容,甜的令人牙疼。 其他两位姨娘也都看着青梅有些走神,倒不是说青梅睡了一个晚上就变成了绝世佳人,只是今日与她往常的模样实在是……差别太大了! 往日的她,静静地呆坐在一旁,如果是不熟悉的人,往往就会直径打她身边走过毫无察觉,是一个静的可以让人无视的小姑娘。而今天,一抹白突然被人抹上了绚烂夺目的朱红。 张妈妈与凉风并没有特意去掩饰青梅那比常人要苍白的脸色,反而利用这一点,让她今日的妆容显得格外惹人怜惜,而非往常那样的僵尸神态。加之青梅本质上是一个倔强的人,于是今天,一个身体柔弱,骨子里透着坚强的小佳人就这么新鲜出炉了。不知要惹得多少公子去怜惜,去心疼,去找虐…… 一朵直沉睡的花,终于要开了。 只是这朵花的品种应该是,食人花…… 徐氏又交代了几句,虽说有些不放心,但还是不得不让青梅出门了。 马车已经停在府外,青梅刚走了几步,突然一喜:「哎呀!玉狮子,这不是玉狮子吗。」说着,挽起袖子大步流星地就要去摸摸它,吓得张妈妈和凉风左右一边一个连忙将她给架住:「小姐,这是玉狮子没错!咱们先上车吧,玉狮子又不会跑了。」 青梅恋恋不舍地坐进车子,嘀嘀咕咕道:「用玉狮子来当拉车的,太委屈它了!」 张妈妈擦把汗,「这还是老爷见您喜欢玉狮子,特地将它牵回府里的。」 言下之意是,用玉狮子来拉车也只有青梅有这个待遇。林府小姐出门肯定不能是张扬地骑马的,看在青梅如此喜欢玉狮子,就将它用来拉车了。 于此同时,皇宫里,终于熬到十天一休沐的皇帝也兴奋地起了个大早。 「这件不行,太花哨了!」 「李荣发,你是怕别人认不出来是皇帝出巡吧,你给朕弄个明黄色的衣服微服私访穿,你是想挨板子吗?!」 「哎,朕竟然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殿内省养的都是一群猪,一群猪!」 李荣发默默忍受着皇帝的龟毛,最后终于是在皇后的帮助下给皇帝寻了一件月白色的华衣。只见他手中折扇轻摇,腰间玉佩铮铮,一个富家公子的形象顿时出来了,还带了一丝痞气。 不得不说皇帝的外形还是很不错,比起谢云昭那副冷阎王,皇帝这种温柔的眼神,雅痞的笑容,正经起来后又透出的男人味以及一丝危险的气息,不知令多少闺中少女醉了心肠。皇帝对着铜镜左看看右看看,勉强的点个头,带着李荣发便大摇大摆的出宫了。 玄武大街上小摊小贩们已经出摊了,各色吆喝声此起彼伏,热闹的街面,人来人往的门脸,无一不显示着皇帝治世的功绩。谢云昊自从出了宫门,嘴角就没有往下压过。 v第28章[03.11] 「皇……」李荣发说的顺嘴,被谢云昊当场横了眼,连忙改口:「公子啊,咱们还是先去长公主那里吧。」 「时候还早,不如先吃一碗馄饨吧。」说着,就坐到了街边小摊,感受着寻常老百姓的生活。 李荣发急得想哭——他妈的谁知道这小摊小贩用的是不是地沟油啊! 摆摊的大婶利索地将煮好的馄饨端了出来,李荣发主动接过,也不管谢云昊怎么对他翻白眼,直接用筷子夹出一个放在一旁的小碟里,先尝了一口——没毒!好在此时来街上来往的人很多,也没有人在意他这耐人寻味的举动。谢云昊叹口气,知道这是必要的,也没有怎么训斥李荣发了。 正惬意享受着,突然听到一阵慌乱之声传来,谢云昊有些莫名地四周张望—— 「闪开——快闪开!!!」 猛地一阵马蹄惊扰,平静的玄武大街上仿佛炸开了锅一般,人群顿时四处躲藏。只见两匹枣红马拉着一辆马车,发疯似得在街上乱闯乱撞,朝着他们这里冲来! 「啪!」 谢云昊的筷子重重扣在桌上,李荣发吓得心头一跳,「公……公子……」不待他说完,谢云昊已经站起身,李荣发连忙将他扶住,「公子莫急,这事归京兆尹管啊,公子你要注意安全啊!」 他哪里还听得进去,此刻他只觉得自己气的脑血上升,恨不得将那赶车的以及那两匹马给撕了——真是打脸啊,天子脚下竟然还有飙车的! 「小姐——」 又是一声惊呼,一匹白色骏马从不远处往前追。 谢云昊脸色顿时黑的跟锅底有的一比,李荣发也急得跳脚,突然看见一队红色官衣的人朝这里跑来,立刻道:「公子,京兆尹已经带人来了,您且稍等一刻。」 「呵……」谢云昊冷笑,李荣发顿时打了个寒颤,心道,那个赶车的和后面那个策马狂奔的这下死定了! 白色骏马上的女子又打了一道响鞭,终于与那两匹发疯的枣红马并驾齐驱。下一刻,京中的老百姓便看到了只有说书段子里出现的情节——只见那女子如燕子般灵巧地跳坐在马车上,双手架起缰绳,两匹枣红马顿时仰天长啸,前蹄不断挣扎,久久不落。 「啊——」慌乱中,一个柔柔的女声响起,原来那两匹枣红马的马蹄就在她不远处扬起,一个墨衣男子立刻冲出,将她大力拉到了一旁,险险躲过一劫。 马车上的青梅松口气,如果刚才那男子没有将那小姑娘拉到一旁,就算她驾着马车,恐怕也要将那姑娘给撞伤了! 张妈妈和凉风匆匆赶来,就见着青梅已是袖子撩起,云鬓松乱,额头布满细汗,眼睛中透毫无女儿姿态的着硬气,一手拉着缰绳,一脚踏在木板上的纯爷们儿形象! 二人含泪怒视苍天:这是为毛啊!啊啊啊啊,老天爷,我家小姐难得淑女一次,你至于跟她玩这么一出吗?! 此时此刻,众人皆被刚才的惊险地一幕震得有些魂不守舍,直到一个柔柔的声音怯怯的响起:「阿昭……」 「哇~~~」人群里,谢云昊低声叹道。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的眼睛有点不够用,不远处墨衣男子怀里的好像是他家仇恨值爆棚的柳相之女柳茹云,而那位墨衣男…… 「那不是王爷么?!」 「咳!」谢云昊不满地瞪了李荣发一眼,轻声道,「大惊小怪作甚,怕这事儿闹的不够大吗?!」 「奴才该死!」李荣发连忙低头,却又恋恋不舍地往人群中央的空地望去。 谢云昊摸摸下巴,微微眯起双眼:「啧,他不跟我说要娶的是林府小姐么,怎么现在又跟柳茹云抱一起去了。」 「皇……啊不不不,公子啊,王爷那是为了救柳小姐才将她拉到一旁的。」李荣发尽职尽责地诉说着客观事实。 谢云昊似乎没有理会,只是眼中的笑意更深了,继而又看向停在那二人前面的马车,低声对着身旁的李荣发道:「京里竟然还有这等身手的姑娘,莫非是将门之女?怎么没听皇后提起过呢?」他老婆就是一本京中名门女子的人肉搜索大全,见马车上的那小姑娘虽说发鬓凌乱了些,但身上穿的手上戴的饰物皆是价值连城,想来应该是名门之后。 「阿昭……」柳茹云又唤了一声,谢云昭猛地回过神,立刻松开了手,不自然地别过头,「抱歉,刚才失礼了。」 柳茹云脸色微红,低声道,「这是你第二次救我了,上一次在朱雀大街……」话没说完,又是一阵马声嘶鸣,吓得她脸色一白,身子颤颤摇摆,谢云昭只好再次将她扶住。 玉狮子优雅地踱步而来,青梅翻身上马,此时人群渐渐散去。 张妈妈和凉风哭丧着脸站在一旁,急急道:「小姐,您下来吧。」 青梅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笑道:「反正已经这样了,不如就骑马去好了,想来长公主不会介意的。」 「噗——」 谢云昊差点吐出一口老血,他听到了什么,那个小姑娘刚才说要去公主府?!莫非她就是,她就是…… 「公子!她朝咱们看过来了!」李荣发立刻提醒着自己的主子。 青梅着实是被谢云昊那番动静给愣住了,莫名地看着那个不住咳嗽地富家公子,待他直起身子抬起头,那一刻—— 「啊,啊……」青梅抬起手,那神情仿佛发现了新大陆般的兴奋,猛地调转地马身,对着身后之人嚷道:「谢云昭,那个人跟你长得好像啊!」 谢云昊:…… 谢云昭:所以,你刚才一直都是故意无视我吗。=口= 青梅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对面的谢云昊,纵使谢云昊后宫佳丽无数,大街上被一个不太熟的小姑娘如此赤果果的盯着看也有点别扭。 v第29章[03.11] 青梅没有见过皇帝,但柳茹云曾经见过几次,心下大吃一惊——皇帝出现在玄武大街上绝对不是偶然。又想到青梅刚才那般粗鲁的举止,只觉得真是老天也都在帮她,当即脚步虚浮,两眼一闭,装晕过去。 谢云昭没有料到柳千金竟然娇弱到如此地步了,可人在他手里,此刻是推开也不是,松手也不是。 张妈妈与凉风二人恨得牙痒痒,凉风更是直接低声吼道:「这叫什么事儿!怕人不知道她娇贵么,至于在王爷面前就装晕吗?全天下就她一个人会晕呐!」 谢云昊见青梅的注意力从自己的身上转移了,当即松一口气。 青梅看着柳茹云,歪歪脑袋,似乎在想些什么。少顷,她抬起手,用马鞭指着旁人道:「你主子晕了还不过去扶,都傻站着做什么,一点眼力劲都没有么?!」 柳茹云的丫鬟心底将这个傲慢的林府小姐骂了千百遍,到底是谁没有眼力劲啊,小姐现在明明就是和王爷…… 谢云昭也回过了神,立刻将柳茹云交到了一旁的丫鬟手里,对上青梅那直来直往的眼神,突然生出一丝诡异的心虚之感。 青梅见柳茹云被妥善的接过,此时京兆尹带着捕快们也来了,见着脸色都不太好的谢氏兄弟,吓得差点就直接跪下。幸亏李荣发眼疾手快地将他扶着,否则这街上还要更加热闹。 谢云昊一天的好心情被这场意外给弄得糟透了,压根就不想听京兆尹的解释,留下李荣发善后,自己便朝着长公主府的方向走去。谢云昭的心情也不爽——他妈的这个京兆尹是他举荐的,又好死不死的在他皇兄出宫时遇着意外,简直就是衰神附体了! 青梅骑着马,第一个冲到了长公主府。正准备进门,却被小厮拦住。 「这是长公主府,请问你有名帖么?」 她微微愣主,帖子一直是放在张妈妈身上。 小厮见她这幅模样便晓得拿不出来,冷色顿时冷了冷,「没帖子瞎凑什么热闹,一边呆着去。」 青梅只好退了出去,靠着门口的石狮子旁等张妈妈她们。刚才运动量过大,身上出了些细汗,现在被凉凉的秋风一吹,倒觉得清爽一些。 许是长公主在府里也等的有点久了,便干脆让陶驸马去门口看看。陶驸马刚走到门口就见着一个绿衫小姑娘牵着一匹白色骏马在公主府门前晃来晃去。九月时他也去了暮春山,见过青梅与五公主赛马时的身姿,当即认出那匹骏马就是当日拔得头名的那匹!不得不说,对于陌生人来讲,青梅的存在感实在是太低。 小厮一见那小姑娘竟然被驸马爷亲自带进来,仿如被一盆冷水浇了满头,「林……林姑娘,小的刚才实在是有眼无珠……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陶驸马早就对这个狗眼看人低小厮看不顺眼了,偏这小厮的远房姨妈是长公主的奶妈。如今借着青梅的事情,刚好撤了他! 「你……林姑娘是骑马来的?」陶驸马将她引到府内,实在是有些好奇。 「嗯,差不多吧。」青梅随口回道,眼睛却左看看右看看。如今已是深秋,可公主府内的花竟然依旧开的如此热烈,太神奇了!在这个没有大棚,没有人工智能调温的时代,她到底是怎么做到得? 陶驸马见她这般神情,心下了然,任谁在秋冬两季来到公主府,无论他来了多少次都会露出这般惊讶的神情,是以对青梅心不在焉地回答也不甚在意。 此时五公主正与长公主在花厅闲聊,听的门外的婢子来报驸马爷已经将林府小姐引了过来。 「可算是把人给盼来了,想来今日皇姐这里定是非常热闹啦!」五公主最近闲的骨头都生霉了,两日前一接到长公主的帖子就立刻来了精神。 长公主却笑的有点僵,怎么是林姑娘先来了,另外两个姓谢的混蛋跑哪里去啊?! 陶驸马带着青梅进了花厅,与长公主五公主闲聊的两句后便出去了。他还得继续着他的迎宾工作,虽说脸上依旧是笑意浓浓,可心底也跟老婆一样咆哮——那对谢氏兄弟在搞毛啊,竟然比个小姑娘还要慢! 青梅微微福礼后落座一旁,五公主见她发鬓凌乱,不由道:「你今儿是跑来的?」这才发现青梅身后并没有跟着丫鬟,有些纳闷,「你该不会是一个人来的吧。」 青梅喝了口热茶,暖了暖,这才接过话:「我骑马来的,他们还在后面。」 「骑马?」五公主立刻道,「是玉狮子么?」 「嗯。」青梅点点头。 被无视的长公主已经默默地当背景板了,但还是不得不在心底嘀咕道——五妹,难道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一府千金竟会是骑马出游吗?还是说,你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过段时间我府里会来一匹大宛驹,到时候一定要和你再比一次!我就不信了,找不出比玉狮子更快的马!」 青梅道:「玉狮子不算最快,谢云昭的照夜比它要快,此外我府里还有匹叫奔霄的也比它要快。只是奔霄子太烈,不好驯,玉狮子只是胜在格温顺。」 五公主想了想觉得是这个理,但还是补充道:「反正明年开春后,你我再比一场就这么定了!」 青梅无所谓。有五公主这块大招牌,徐氏也不好说什么,况且她也乐的跟她一起去疯,便当即点头同意了。 聊了会儿,青梅便对长公主道:「听闻长公主府上的君子兰开花了,趁着时候较早,不如现在就摆好纸墨,画下来吧。」 「麻烦你了。以前我也让宫里的画师来画,可都画的不慎理想。刚巧前几日入宫时听得皇祖母说起你那一手丹青让画师们惭愧不已,便自作主张给林府下了帖子。」长公主微微抬手,身后的婢女们立刻出去准备了。 「不碍事。」青梅倒没怎么在意,只是有一点,「是只画一幅吧。」 长公主见她这幅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由笑了: 「是啊,我可没有那么贪心。能得了你的一幅丹青便是造化了。」 五公主也笑道:「瞧你这幅紧张的样,莫不是以为我皇姐让你把府上的兰花全部画完?那可真是要画到明年了。」 青梅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她的确有这么一丝担忧,毕竟姓谢的大脑回路都不太正常不是么。 过了会儿张妈妈与凉风总算是赶到了,被公主府的婢女们带着见了青梅一面后,便请着去厢房小坐,与府里的丫鬟妈妈们一起闲聊。 v第30章[03.11] 毕竟今日长公主有心要让谢云昭与青梅好好处处,后面跟着两个特大电灯泡算怎么回事呢。 又在花厅小坐了一刻,婢女们将案台笔墨在花房暖室摆好回来通禀,长公主便引着青梅去了。 「我瞧着府上许多在秋冬不易栽活的花都开的这么好,到底有什么法子呢?」青梅好奇地看着这一室春、意,不由问道。 长公主面带得意,「我这是可是引了上云山的温泉来将这些花养着。」 「青梅,我皇姐府上四时花开,不过最美的还当是夏天。待府中湖上莲花盛开之日,满湖的锦云烂漫,香气袭人。到黄昏时,偶有萤火点点,在那层层花间错落难辨。」 长公主不由吃惊地看着她:「欣阳今日出口成章啊。」 五公主被她皇姐骚了个脸红,小声道:「我自然说不出这种迂腐话来,还不是那个呆子……」 过了半响,本在研磨的青梅突然长长的「哦」了一声。五公主脸上好不容易退下去的红晕又升了回来——喂,今天到底是给谁牵线啊,你们不要搞错对象! 长公主见自己这风风火火的妹子竟然也会害羞,本想着机会难得好好臊她一把,不过转念一想今日这场花宴的主角还在一旁画着呢,便生生将这念头压下了,并暗自决定寻个机会捅到太皇太后那里,哦呵呵,今年的秋冬注定不会太寂寞啊。 青梅开始专心作画,五公主是个闲不住的,呆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便退出了花房。长公主也要去看看那对谢氏兄弟到底去哪了,嘱咐了一旁得力的婢女好好照看青梅,便也跟着出去了。谁料便是这一走,与谢云昊打了个时间差。 原来工作上勤勤恳恳的谢云昭在目送青梅去公主府后,觉得反正暂时有自家皇姐看着也出不了大事,便先与京兆伊一起去了衙门,将今日玄武大街上的交通事故进行了仔细的调查。 而谢云昊则是本着心系天下黎民的皇朝第一奶爸之心,去看了一下适才被疯马吓得不清的一个五岁左右小丫头,又塞了她一锭银子后与小丫头的家人进行了亲切的慰问,这才绕了个小道去了长公主府。刚进门走了几步,便见着以前宫里的老人,谢云昊当即乐了,直接就将人召过来带他去花房凑个热闹。此时长公主与五公主正往正门走,谁都没有想到皇帝已经拿着帖子从公主府的侧门进来了。 青梅正一心一意地描着,虽是察觉到有人进来,却也没怎么在意。谢云昊见着刚才那么汉子的一个姑娘现在竟然能如此安静地描着丹青,前后强烈的反差让他很是好奇,走进了几步发现这小姑娘的笔法,竟然很有几分当年天下第一丹青国手黄陵远的风骨! 「这里用笔轻佻一点。」谢云昊终究是忍不住地指着画上的君子兰说道。 青梅驻笔,微微直起身子纵观了全局,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嗯,方才这里画快了。」说罢,便将桌上的宣纸撕掉,又铺了一张。正准备下笔,似乎注意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是你?!」 谢云昊得意地摇着扇子,自己的这张脸果然是帅的让人过目不忘啊!青梅看了他一会儿,问道:「你和谢云昭是亲戚?」 「嗯……算吧,远房的。」想了想补充道,「今日长公主摆宴,正巧我在京城便过来看看。」 话至此,青梅那颗生锈已久的脑袋终于开始转了一下,有些好奇道:「长公主今日到底请了多少人?」怎么就目前看来除了自己来的都是她家亲戚? 谢云昊道:「不算多,也就是四五个吧。毕竟长公主爱花如痴,秋冬的花又娇贵,人多了万一把花磕着碰着怎么好。」 青梅怀疑地朝着这个人瞟了一眼,「请的还都是自家亲戚?」 谢云昊心底顿时警觉起来,脸上却露出万分吃惊的模样,「啊!莫非你就是,你就是……」 「是什么?」青梅的觉得这个人话老说一半啊,急死个人啊!这花房里太暖了,急的让人有点胸闷。 谢云昊摇摇扇子,「听闻长公主说今日特地请了一位丹青大师,莫非就是姑娘你?」 所以,她被纯粹请来当画师的? 青梅心底的疑云散去,「应该就是我了。」一边说着,一边放心研磨。 谢云昊却神神秘秘地往她身边凑,低声道:「我还听说今日这个花宴不简单呐。」青梅没回话,谢云昊只当她是默默鼓励自己往下说了:「今日说是长公主摆花宴,可真正的主人却是谢三王爷。就是刚才在玄武街上的那位,看样子你也认识他吧。」 青梅点头,继续研磨。 谢云昊十足的八婆模样,接着说道:「虽然我常年不在京城,但也知道这位谢王爷已快到双十年纪却至今未娶。其实谢王爷早就中意了一姑娘,奈何他脸皮太薄不好意思跟那姑娘说,便请了公主摆出现在这么一场花宴,又邀了亲友来帮他壮胆。」 「他脸皮薄?」青梅终于忍不住出声了,「没觉得啊……」今日玄武大街上看他跟柳茹云关系挺好的,不觉得他有什么不好意思对她说的啊。 「哎,那是你不了解他!」谢云昊没忘替自家兄弟辩白一句。 青梅笑道:「我自然是不了解的。我只是一个丹青画师,哪里能够猜到王爷在想什么呢。」 谢云昊听得这句,心底突然对谢云昭的未来感到一丝渺然,这丫头完全不上道啊!他不死心,继续道:「你可是谢王爷喜欢的那姑娘是哪府的么,今日长公主也邀了她来。」 青梅想了想,柳茹云这种大家闺秀平日里不轻易上街,今日却遇着了。心里顿时清明一片,当即道:「自然是刚才在玄武街上遇着的柳小姐了。柳小姐是宰相之女,与王爷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唔,当初张妈妈就是这么说的,她应该没有说错吧。 谢云昊:…… 这小姑娘说的是反话吧。 犹记得皇后有时候也喜欢正话反说,明明嫉妒的要命却还要装出一副大度的模样,惹得他哭笑不得。 四顾一下,见谢云昭还没来,谢云昊当即心一横,道:「这你可猜错了。我听长公主说今日请的是林府小姐。姓林,名青梅。你来的时候可曾见过她了?听说林小姐是个安静的,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这样呢?」 「啪!」 手中墨笔跌落,宣纸上染就一片墨色。 花房,寂静,无言。 v第31章[03.16] 「你……你说什么?」青梅只觉得这一刻什么都不受自己控制了,天也旋,地也转。 「啊——」 谢云昊脖间一紧,衣领竟然就被她猛地拽过,整个身子顿时弯了下来,而青梅苍白的脸此刻红的要滴血,大声吼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谢云昊直觉的自作孽不可活啊,努力夺回自己的衣服领子的控制权,不然他要成为史上第一个被衣服领子勒死的皇帝! 「你说啊,到底是什么意思?!」青梅有点失控,准确说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谢云昊终于将青梅的手掰开了,连忙闪到一旁大口喘气,断断续续道:「我说的难道……难道还不明白?说的又不是你,你激动成这样作甚啊!」 谁料这话一出,青梅脸更红了,呜呜一叫,可以直接当蒸汽火车,「你……你……」谢云昊见她这幅模样,不由又往后退了几步,这小姑娘的杀伤力太大了,之前在玄武大街上那彪悍一幕他可是记忆犹新! 可青梅这次却是往前挪动几步,眼前突然有些模糊,低声喃喃道,「他怎么可能……怎么……」说没说完,整个人笔直地往后倒下!吓得谢云昊连忙跑古来将人接住,「喂,林姑娘,林姑娘?林青梅?弟妹啊!你醒醒啊!」 青梅已是彻底晕了过去,任由谢云昊怎么嚷都不睁眼。 「这是怎么回事?!」 门外一道冰冷的声音给花房暖室顿时降了温。 谢云昭处理完玄武大街上的意外后便立刻赶到了公主府,长公主却让他直接去花房,说青梅正在那里等他。谁料刚一进屋,就看见——他哥,他未来的老婆…… 谢云昊满腹委屈地看着出现在门口的亲弟,如一个做了坏事的小孩,可怜兮兮地瞅着谢云昭,小心翼翼地道:「如果我说,她是自己晕过去的……你信吗?」说罢,立刻将青梅往他怀里一塞,逃也似的跑了! 「喂!你——」谢云昭看着怀里突然多出的人,连敬语都忘了说了,直接朝着门口溜的飞快的人吼道:「谢云昊,你给我等着!」 谢云昊跑的时候也不忘回了句,「嗯嗯,朕会按照最高规格给你们主持大婚的。」 谢云昭:…… 怀里的青梅突然动了动,谢云昭惊得背脊顿时僵硬起来,仿佛怀里的人只是一场镜花水月,只要他轻轻一动,就消失了。 不对…… 谢云昭猛地啪飞掉脑中的比喻,这丫的就是一头沉睡的母狮子,谁知道她醒了后会把你咬成啥样啊! 「喂,你醒醒啊。」谢云昭摇摇怀中人,没有反应。 又摇了摇,还是没反应。 谢云昭干脆空出一手,捏了捏青梅的脸:「你是真晕还是假晕啊,他走了。刚才那人是我皇兄,虽然很不着调,但是没有坏心的。」唔,这皮肤手感不错,就是没几两肉,捏的不够爽!娶进门后一定要好好圈起养养。 青梅微微蹙了眉,却有清醒的意思。 谢云昭坏心眼地又捏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的脸上烫的有些不同寻常。 「发烧了?!」谢云昭一惊,连忙将人打横抱起,往厢房走去。 此时谢云昊正坐在长公主的小花厅心虚地喝着茶,长公主见他这反常的安静不由眯起了眼,「皇帝刚才去哪了?我与新阳二人守在门口却只见到了少阳一人啊。」 谢云昊猛地茶烫了舌头,脸上却强撑着打哈哈,「刚巧寻了个新的路线来皇姐府上,从侧门进的,还是钱嬷嬷领的路。」朕可不是翻墙头啊,还有证人的! 长公主狐疑地打量着他,奈何皇帝装x的段数实在太高,那张淡定的脸上竟没有露出丝毫破绽。正打算从旁的地方突破,就看见谢云昭匆匆走来了,刚进门便道:「她发烧了,太医呢?!」 「啊?病啦?!」谢云昊突然嚷道,四周数道冷冰冰地目光顿时向他射去,顿时横了一眼身旁的李荣发,「还不快去请太医,白养了你们这帮奴才!」 李荣发表示自己躺枪的次数太多,已经习惯了,立刻小跑出去了。 「哎,这秋冬二季,最是容易伤寒发烧,前几日朕也有些不太舒服,咳咳咳……至今嗓子还有点疼。」谢云昊一脸悲伤地咳嗽了几声。 长公主:……我都不想承认他是皇帝了!!! 五公主却不理会皇帝那副混淆视听的模样,直接道:「发烧了,刚才还好好的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云昭将目光从他皇兄身上挪开,「等太医来了再说吧。」 很快,卫太医被李荣发给带来了,谢云昭已将青梅放在了公主府的东厢房内。张妈妈和凉风早就在旁边候着了。凉风脸色很不好看,不住地在心底诽议:「这叫什么事儿,我家小姐出门前生龙活虎,一个人驾着两匹马都不带喘气的!怎么一进公主府就晕了啊,当人人都是柳茹云喜欢装晕呐!一群王爷公主的,欺负我们小姐很有成就感么,不知道我家小姐年纪最小身子骨从小就太好么!气死了啦!」 卫太医把了脉后,心中便有了主意。 「到底怎么了?」谢云昭见他摇头晃脑半天不说话,恨不得踹他两脚! 卫太医先向皇帝行了礼,又向王爷公主们行了礼,这才道:「林姑娘并无大碍,只是一热一冷只见找了风寒,加之急火攻心,这才昏迷不醒。」 「啊?」谢云昭有些蒙,这一热一冷他可以理解,青梅之前在玄武大街上为了控制那两匹疯马出了一身汗,又没心没肺地骑着玉狮子直接到了公主府,站在府外吹了半天的秋风,随后直接去了花房暖室,这一冷一热的确是容易让人伤寒。 但那个急火攻心…… v第32章[03.16] 谢云昭默默地将目光再次定格在一旁装木雕的皇帝身上,「皇兄……」 谢云昊很无辜,谢云昊很苦逼,谢云昊很无奈好不好。他真没有料到这小姑娘的承受能力竟然只有那么一丢丢!!! 「嗯……」谢云昊不愧是坐了这么多年的龙椅,如今依旧是淡定装x的模样,理直气壮道,「朕不过是提前对林姑娘说了你与她的婚事。想来林姑娘有些激动,加之伤寒便晕了过去吧。」不等谢云昭发作,谢云昊抢先道,「卫太医,朕命你这段日子细心照顾林姑娘,切不可留下什么病根。若是缺了什么药材,只管去太医院拿。今日朕还有些奏折没看,就先回宫了。」 说完,带着李荣发立刻溜了,连个还嘴的机会都没有留给谢云昭。 长公主无奈地叹口气。青梅现在还昏迷着呢,今天的花宴算是泡汤了,现在一大群人围在屋子里也不是个事,命婢女拿着卫太医的方子去熬药,又对着谢云昭道:「让她先躺躺吧,咱们也帮不上什么忙。」三弟啊,虽然那人是你未来的老婆,但现在还没过门呢,你就这么杵在这里,不像话啊! 谢云昭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现在的心很乱,他非常想知道他皇兄到底跟林青梅讲了什么,竟然能她急火攻心?! 所以,皇帝之所以是皇帝,正是因为他们有着无与伦比的杀伤力吗?! 一屋子的主子,张妈妈知道此时开口说话于理不合,但是关系到她家小姐,也是好道:「长公主,您看我家小姐这样……不如派一辆马车,毕竟要将人送回府啊。若是挨到傍晚,夫人该着急了。」 五公主却道:「你瞧她都昏迷不醒了,又烧成这样,那里能够经得住颠簸!万一这进进出出又着凉了呢,难道你觉得我皇姐府上还照顾不了一位小姐?!」 张妈妈不卑不亢地接过话,「公主息怒。只是……」 谢云昭打断了她的话,直接道:「林姑娘就留在长公主这里,至少要等人清醒后在送回去。至于林尚那里,本王会派人去说明的。」 长公主摆摆手:「哪用你去,人既然是在本宫府里,自然是本宫去说最好。张妈妈你莫要急,卫太医是宫中妙手,只管安心照看你们小姐就是,旁的不必再管。」 张妈妈点点头,又问一旁的卫太医:「不知小姐何时能醒来呢?」 卫太医沉思片刻,「这个嘛……快则两三时辰,慢则一天一夜。」 张妈妈有了底,对凉风交代了几句,便与长公主府上的管事一道回了林府。 前去林府的阵容是十分豪华的,长公主府里的大管事以及谢云昭身边最得力的管事一道随着张妈妈去了林府。 徐氏见着这一般人马,心中不由狐疑。听得青梅病了,更是惊得有些坐不住:「好端端的怎么突然病了呢?」 张妈妈没好意思对徐氏说,小姐这一病大半原因是因为她自己骑马被风吹得,只好将卫太医那套含糊不清的说辞又照搬了一遍。徐氏还是不太放心,她第一反应就是联想当东来寺主持给她断得八字,心道,不会是又犯煞了吧。想及此处,立刻要与张妈妈一道再去公主府一趟,又命人带了青梅的一些衣裳,用具。毕竟如果真是要晕上一天一夜,还得在公主府住上一天。万一将用了公主府的器皿,将病气过给了贵人们,那可是担待不起啊。 管事的见尚书夫人听闻女儿伤寒后如此担忧,想的又这般心细,心底皆赞叹徐氏贤良。 就这样,徐氏带着人随管事再次来到公主府。拜见了公主后便直奔了东厢房,青梅依旧紧密双目躺在床上,因为发烧,苍白的脸上染着病态的红色,整个人眉头紧蹙,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凉风一直守在她身边,替她换着冷帕子,也是急得不行。 青梅刚穿来那阵子,所接手的这具身子骨特别弱,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而且之前的小青梅因为被父母扔在别院,心情抑郁,喝的药再多,也不见好。病人不配合,哪怕是有着文大夫这样的妙手医师也只无计可施。但青梅不一样,穿来后对健康十分看重,对文大夫的药以及医嘱都严格的执行。好不容易调养了这么多年,总算是将以前亏损的底子给补回来了,到了最近这一两年,几乎就不曾病过。可俗话说的好,不常生病的人,一旦病了,哪怕是个头疼脑热,都会十分严重。如今青梅这一病,硬是将前几年打的底子全亏了进去。一只生龙活虎的小老虎,硬是变成了一只病猫躺在床上。 徐氏看了一会儿,又向卫太医详细询问了。主要是要确定青梅如今的状况是否能够接回林府去。得到的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到如今青梅的高烧都没有退下,实在不能将她抬进抬出。 「那只能继续叨扰了公主了。」徐氏面带愧疚。 长公主也很愧疚,天知道那个不靠谱皇帝到底做了什么,「谈什么叨扰,以后的日子长这呢,大家还要常常来往才是。」 徐氏心头一动,长公主这话的意思是…… 长公主微微笑道:「有些话现在还不好说,不过青梅这丫头我也看着喜欢,你们要早作准备啊。」 话至此,大家都听出弦外之音了! 徐氏按下心中的喜悦,毕竟闺女还病在那不是。嘱咐了张妈妈要尽心照顾青梅,若是醒了,一定要回府通知。张妈妈一一记下,长公主也道,青梅一旦有什么情况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林府,徐氏这才带着这颗定心丸离去。 第二日一早,一整个早朝,众臣工皆能感受到谢王爷那张冷脸比往常又冷了好几个等级,而皇帝则笑的令人发毛,着实让人猜不着这对谢氏兄弟到底有在玩什么花样。只有柳相冷眼看着这一切,心底不免叹口气,是该要重新审视审视茹云的婚事了。听门人回报,林尚书四女昨日进了长公主后再没出来,如今刚一下早朝,谢云昭便直奔长公主府,这期间缘由怕是…… 走出大兴宫,冷冽的秋风猎猎吹过。柳颜深深吸了一口气,皇帝要消减各地藩王王叔的权利,之前动作太狠,如今各地似乎蠢蠢欲动,已经有好几个藩王上了奏折要皇帝将他这个动摇朝纲佞臣驱出朝廷,皆被皇帝强硬地压下。皇帝能够保他一时,保不了一世。如果真的到了弃卒保帅的地步,他至少要将自己女儿摘出去!得到皇帝赐婚,是最好的选择。是时候要考虑身后事了,柳颜心思沉重的朝着御书房走去。 谢云昭马不停蹄地赶到公主府,长公主见他这幅模样不由一乐,「还没过门呢就这么紧张了?」 谢氏优良基因有两个:一,装x;二,脸皮厚。 无论是皇帝谢云昊,还是谢云昭,还是长公主,三人就本质来说都将这两点完美的融合了。 「嗯,我来看看。」说罢,谢云昭就光明正大的往东厢走。 青梅晚上迷迷糊糊醒了一次,如今睡得正香。凉风见王爷进来,连忙唤了四旁的婢子将屏风撑起来。 「王爷,小姐还睡着呢。」您是不是应该避个嫌啊? 谢云昭丝毫没有理会小丫鬟的眼神,只管问道:「她可好些了?」 「昨半夜烧退后醒了一会儿,到早晨时喂了药,现在又睡了。再过一会儿,卫太医就要再来请一次脉。」凉风如是答着,突然听得屏风后的青梅猛地咳嗽的起来,连忙又跑到了床边。谢云昭也是一惊,太脚就要往里走,一旁的婢女们急得要命,一个胆大的干脆也重重咳嗽一声,谢云昭这才回过神,定下了脚步,隔着屏风道:「现在怎么了?」又对着婢女催促道,「赶紧去请卫太医过来!」 凉风没有回应,青梅咳的厉害,拿了枕头让她靠坐起来。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好半响,青梅终于睁开了眼,嗓子哑的厉害:「你……」 声音虽低,但屏风外的谢云昭还是听到了,连忙问:「醒了?」 v第33章[03.16] 凉风正欲答,就看见青梅突然瞪大了眼,扯着嗓子似乎拼尽了力气道:「谢云昭?!」 听到了里面人叫自己,谢云昭再不冲进去他就真对得起公主府的那张屏风,于是凉风目瞪口呆地看着谢王爷就这么直闯闯的进来了,吓得她立刻从床沿上跳了起来,硬着头皮道:「王爷,您暂时出去吧,小姐她没事了,没事了!」我家小姐现在就穿着一件中衣躺在被子里,头发也没梳,脸白的跟个死人一样,嘴唇干涩无比,您就别添乱了行吗?!没有一个女的愿意被人看到这幅病怏怏的模样! 此时长公主已经到了,刚进了里屋,就看见她弟,以及她未来的弟媳,两个人正深深凝望的对方,就是中间隔着一个小丫鬟太碍事了。虽然于理不合,但长公主的胳膊肘绝对是朝内拐的,病中关怀,绝对是促进小两口感情的利器!二话不说,当即道:「你也守了一夜了,去休息吧。免得你家小姐病好了,你又病了。」另外安排自己府里的婢女在一旁伺候。 凉风直道自己势单力薄,加之又不是主场作战,只好默默离去了。 长公主四下打量一眼,屋里的婢女都一幅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模样,对谢王爷与青梅二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长公主放了心:「我去看看卫太医何时来,你们且尽心照看着。」说罢,立刻走了。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青梅一直没有注意到方才的动静,只是一个劲地盯着谢云昭,似乎现在只有这样狠狠地盯着,就能用眼神杀死他!奈何小老虎如今病着,锐利的牙齿和爪子都不太利索,往日犀利的小眼神,如今一瞪,只瞪出一丝傲娇之气。「咳!」谢云昭咳嗽了一声,青梅这小眼神瞪的他……饶是他脸皮再厚,也有点不好意思。 「你可好些了?」 青梅重重哼了声,别过头,不说话。 谢云昭有点无奈,是不是生病的人性格都会有些别扭。只好又走近了几步,干脆拖了一张椅子过来,坐着:「太医说你是一冷一热,所以伤寒了。不过太医已经给你扎了针,又喂了些药,想来在躺几天就会好。嗯……你现在觉得好些了吗?」 事实证明,让一个从小被别人哄着供着的人来安慰一个病人,简直就是抓瞎。 「为什么?」 「你口渴不渴,我……啊?」谢云昭正绞尽的脑汁地回想如何对待一个病人,猛然被青梅这没头没脑的一问给弄蒙了,「什么为什么?」 青梅咬牙切齿:「为!什!么?!」 谢云昭一脑袋的问号:「啊?」 「你——」青梅终于忍不住了,直接抬手指着谢云昭:「你为什么要娶我啊?!」 「这个……」谢云昭真没想到林姑娘会如此的大胆直接,正常情况不应该是那女子红着脸颊,羞涩地小声道:「这是真的么……」 不等他组织好语言,青梅已经悲愤地用着那沙哑的嗓音说道:「你太狠了!」她想象过无数谢云昭报复她的手段,独独没有想到这一条,「你怎么能这样子!我又没有得罪过你!不对,我是得罪过你,说了你很多坏话,但是一件坏事也没有做啊!」 谢云昭:…… 不可否认,某只王爷那颗骄傲了近二十年的心,有点小受伤。他并不指望青梅听到他要娶她的消息时会有多么高兴,但着实也没有想到她会如此的悲愤!仿佛娶她比要凌迟她还要痛苦!嫁给他谢云昭就这么糟糕吗?! 「腾」的一声,谢云昭站起身。他能说什么,幸好这门婚事还没有告诉太皇太后,否则就真的不能反悔了! 青梅没有察觉到某人心境的变化,依旧是一个劲地说道:「去年的时候,你去宿州在山上迷路,还是我给你指的路,此后让别庄给你免费提供食宿就算了,我也不多说;长公主府里进了细作,还是我故意绊住的,否则看你怎么从厢房里走出来!好吧,这些你都可以不算。那九月围猎的时候,我为了自保明明可以一脚把你给踹下去,最后还是拉了你一把!这些事足够抵消了那天我对你的评价了吧!」 「你……」 谢云昭觉得自己那颗受伤的心好像又被某人给慢慢治愈了,虽然划口子的和敷药的都是同一个人。 青梅说的太急,又惹了一阵猛咳,眼眶都咳红了,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吓得谢云昭没空生气了,连忙走了过来,坐在床沿,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不气了不气了,你做的都是对的,我错了行不?」 事后许多年,谢老王爷得意地对着膝旁的孙儿说:「当年你们祖母听说要嫁给本王时,激动的眼泪就流出来了。」 一旁的老王妃鄙夷地看着身旁之人,叹口气,歪曲事实的本领她这一辈子都是赶不上谢云昭了。她那是激动的泪吗,那明明就是悔恨的泪,悲伤地泪,想要一把掐死身边这个男人的泪! 这都已是后话,如今谢云昭正手忙脚乱地安慰着莫名其妙就哭得如此伤心的青梅。原来上次花宴,她是知道了那个人是细作,所以故意做出那种蛮横刁蛮的样子?! 一切的偏见,都是源自于那次花宴。 谢云昭自嘲地笑了笑,幸好,他明白的不算太晚。 青梅泪流满面地抬起头,脸皱的跟个什么似的,哑着喉咙,泪眼朦胧地看着谢云昭:「那你还要娶我?」 谢云昭:…… 果然不是看她一个小姑娘的分上,他真很想揍她一顿怎么办! 青梅丝毫没有看人脸色习惯,依旧是拉着谢云昭的袖子质问:「你为什么要娶我啊,大家不都说你跟柳茹云才是一对的吗?为什么啊……」 谢云昭抚了抚额:「那你觉得我娶柳茹云就是对的了?」 青梅果断点头,这回却换谢云昭问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和柳茹云登对呢?」 「大家都这么说。」 「那如果大家都说你和我很配,你是不是就觉得嫁给我很正常了呢?」 「呃……」 青梅噎住了,一时间无言以对。 谢云昭换个礀势,让自己靠的舒服一点,将青梅往怀里拉一下,继续问:「你问我为什么要娶你,不如你回答我为何不想嫁给我?」 v第34章[03.16] 「呃……」青梅再次噎住。 谢云昭也不急,又道:「你说我自私自利,但我只是请主持说柳茹云与我八字不合,并没有说她八字本身有问题;你说我人情冷漠不知变通,这一点我不否认。不过皇室中人,又有多少情可以谈呢。旁人都来巴结你,只需要摆出一个礀态即可,不知变通便是傲气的存在,根本就不需要变通。有时候我们总会被表象给骗了,你以前对我的这般评价,凭心而问,可算公正?」 青梅彻底答不出来了,本来就不够灵光的脑袋因为病着更加转的有点慢,但她却还是固执地坚持自己的观点:「就算我之前对你的评价是有些偏见,但这也不能成为我非要嫁给你的理由。我为什么要嫁给你?为了荣华富贵吗?我是林府嫡女,本就衣食无忧,良田千倾不过一日三餐,广厦万间只睡卧榻七尺;为了传宗接代吗?可那是男人的事情;为了生儿育女死后有人送葬吗?但既然已经两眼一闭,儿女们送不送葬我怎么知道,于已经死去的我来说又有什么区别;还是说害怕一个人过寂寞吗?我可以养猫养狗甚至养一个戏班子杂耍,还有丫鬟小厮陪着聊天,一个人可以画画骑马发呆……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嫁人?」青梅仰头看着谢云昭,她不是故意刁难,只是真的不明白。非常那眼神渀佛一个勤学好问稚儿,她需要一个能够让她安心的答案。如果面对不是一个古人,青梅甚至还要问,为了生理需要?那找个长期的身体健康无隐患的x伴侣不就行了…… 谢云昭深深看了她一眼,嘴角处勾起一个贱贱的笑意:「因为皇帝赐婚,如果不嫁就是欺君之罪,要灭满门的,这个理由足够吗?」 本王爷有特权,谁管你那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 青梅:「……」 这个理由很好,很……强大。谢王爷不愧是御史台出来的,不开口则已,一张嘴绝对是直打要害! 「你且歇着吧。」谢云昭今天心情很不错,难得看见伶牙俐齿的林青梅小姑娘也有被噎着说不话的时候啊。他发现与青梅聊天也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总的来说就六个字:别绕圈,说重点! 谢云昭是笑着走出东厢的,把刚走过来的凉风吓了一跳,匆匆行了礼后就立刻冲进屋子,就看见她家小姐一脸茫然地靠在床上,凉风更是觉得心惊肉战,「小姐……小姐?」 青梅呆呆看着她,喉咙里挤出一个「嗯……」字。 凉风吓得不清,直接扑到了青梅身上:「小姐,王爷到底跟你说什么了?」不对,她真正的想问的是,王爷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啊?! 「他说,他要娶我……」青梅机械地说着,说完便躺了回去。她脑子太乱了,任由凉风再怎么追问,只将脑袋埋进被子里,就是不出来! 少顷,卫太医来请脉。青梅脉象已经平稳,烧也退了,可以回府了。青梅本人也很愿意回去,再在公主府待下去,谢云昭肯定还会再来。青梅觉得自己病好之前,实在不能再跟他见面! 一场病,让她的战斗力从满血直接降成了负数!刚才那一战,败的一塌糊涂啊! 换了衣物,在长公主亲自的照看下,青梅躺进了早已铺了毛毯的马车里。直到马车粼粼而去,长公主对着门后之人道:「人走了,却不送躲在后面作甚?」 谢云昭慢慢踱步而出,神色悠然:「兔子急了可是会咬人的,更何况是一只小老虎。」 长公主见他这幅模样就知道两人有戏,也开口道:「好猎人,无论是兔子还是老虎都不怕,不是么。」 谢云昭微微一笑。 一年前去宿州,可不是就是冲着那山上的老虎去的。如今看来,原来猎物在一年前就已经预定好了。 青梅回到府中,已是正午,喝了点热粥后便又睡了。林尚与徐氏听得青梅回来后便立刻来看了一趟,见她已经睡了便又悄悄退了出去。 「看来事情是定下来了?」徐氏轻声道。 林尚点头:「今日皇帝加封了我文渊阁大学士入内阁办事,闺女的婚事看来是定了下来。」 听得丈夫如是一说,徐氏悬着心总算是放了下来,打算等会儿去小佛堂好好上一炷香,这个让自己的头疼的闺女总算是有个好着落了。 到了傍晚,林府门外又是一阵马蹄声,借着灯笼看清了来人,门子喜的立刻跑进来报:「老爷、夫人,大少爷回来了——」 有了青梅的喜事在前,林远辉回来带给徐氏的压力也冲淡了不少。只听打发出去的丫鬟回来又报:「夫人,大少爷还带了一位在边关认识的友人一道回来。」 徐氏点头,林远辉的院子不小,多一个人也住得下。只是心中不免有些不快,既然要带朋友回来,就应该提前与家里写信说明,这般不声不响的到底是给谁难堪呢?! 这倒不能怨林远辉,一开始崔靖并没有与他同来京城打算,只是后来接到了一封密信让他速去京城一趟,这才临时起得主意与林远辉一道回,而此时林远辉的家已经寄了出去。 林远辉下了马,就立刻去了主屋,向林尚与徐氏请安。林尚见着大儿子在边关历练了这么多年,当年白嫩嫩的贵公子硬是蜕变成了一名硬汉,不由一阵感叹:「回来就好,回来了就好,今年可算是一个团圆年了。」与儿子说了几句后,这才注意到他身旁的少年。一身劲衣,眼神深邃,嘴角却总是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给人一种非常阳光的感觉。 林远辉见着父亲不解的眼神,立刻道:「这是我在边城的好兄弟崔靖,有一次关外的马贼来袭,儿子差点就没命了,还是他救了我一命!」 「原来是少年侠士!」林尚立刻起了身,「多谢侠士救了我儿一命。」 崔靖对文人酸溜溜的一套十分不适应,立刻摆手道:「举手之劳,我与林兄都在一个军营里,还多亏了林兄照顾。」 几人寒暄了一会儿,徐氏道:「远辉和崔少侠一路风尘仆仆,你们要聊也得等他们用了晚膳啊。」 林尚一愣,笑道:「瞧我,一见着儿子高兴地连正事都忘了。来来来,今日咱们要痛痛快快的喝上几杯!」 林尚是个地地道道的文人,崔靖见他说出如此豪迈的语气,差点就笑出声了,实在是与林尚儒雅的气质不搭调啊。 男人们在前院喝酒聊天,青梅苦哈哈地躺在床上,捏着鼻子喝药。张妈妈东桥凉风三人见她这幅模样却一点也不心疼——小姐平日里太噎死人,现在这样挺好挺好。 此时蓝心来了,张妈妈瞧了她一眼,蓝心给青梅福了礼,「小姐,大少爷回来了。」 青梅蹙着眉头,脑袋依旧被药的苦涩给充满了,丝毫没有听进蓝心的话。倒是张妈妈反应快,当即道:「既然如此,这一月你就暂时去伺候大少爷吧,要仔细点,多上心。」 「婢子明白。」蓝心就是来听训的,听完后就收拾小包袱去林远辉的院子暂住了。见青梅没有什么再要说的,便又离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青梅口里的苦涩终于淡了点,这才对着张妈妈道:「之前画的那幅丽人嬉水图给蓝心送过去吧。」 张妈妈一愣,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但还是点头:「嗯,我这就去舀。」 v第35章[03.16] 屋里又安静了下来,这药有些安眠的成分,青梅眨了眨眼,又睡了过去。 而在厨房里乱晃的东桥,端着一盘刚做好的点心准备回院子时,走了几步,正巧隔着回廊见着对面匆匆走过了一群人。 身旁的厨娘见她这幅模样,不由道:「那是大少爷呢,三年前便去了边城。你今年才回府,以前没见过吧。」 东桥没接话,依旧是愣愣地站在那里。 大少爷她的确没见过,但是……大少爷身旁的那位仁兄…… 「啊……小姐!」东桥突然醒悟了一般,立刻端着点心一溜烟地跑了,弄得一旁的厨娘莫名其妙,「这丫头,又发的什么疯。」说着,摇摇头回厨房继续忙去了。 东桥回到院中时刚准备进里屋,就被凉风拦了下来。 「小姐刚睡着,这几天精神不太好呢。」凉风说着,看到东桥手里端着的点心,很自觉地拿了一块,咬一口垫吧垫吧肚子。 东桥拉着凉风回到二人住的小厢房,带了房门,这才急匆匆地吼道:「崔靖回来了!」凉风一愣,嘴里的点心也忘了嚼,就那么生生吞了下去,呛得她差点没背过去,好半响才瞪圆了眼睛:「什么?他回来了?大少爷呢?」 东桥给她倒了热茶顺顺气:「大少爷也会来了。我看的真真的,刚在回廊时,崔靖和大少爷一块来的。」青梅住的院子比较靠后,挨着林府后院的湖与小花园,而林远辉住的则离林尚书的书房不远,二者间正好隔着小花园,是以如果不是刻意串门子,两人几乎是见不到的。 凉风捧着茶,满腹心思地在一旁坐下,好半响不言语一声。东桥也没说话,一时间屋内沉默不已。 崔靖一向起的早,正在挑了一柄银枪在林远辉的院子练耍。四周的小丫鬟们围了一圈,似乎每个女人的心中都会藏着一个英雄情结,空气中散发着粉色泡泡。 林远辉去给林尚书与徐氏请了安后,便直接去了青悠的小院。 「母亲给你的寻的自然是好人家,我回的匆忙也没带什么好东西。」说着,拿出一个小匣子,「这个权当是给你添的嫁妆。」 青悠眼眶红了一圈,她与林远辉都是年少时生母便去了,两个同病相怜,自然感情亲近许多。 「大哥……这么多年,你瘦了。」青悠接过匣子,手里一沉,便知道这匣子看起来小实则分量不轻,「这次归家可以住上几天呢?」 「怎么着还要看着我妹子出嫁才走,我还要把你背上花轿呢。」说着,打量了一下对面之人,笑道,「嗯,还行,我还背的动。」 「噗……」小丫鬟一个忍不住,差点笑出声来,惹得青悠又是一阵脸红。林远辉也笑得很可恶,又与她说了会儿话,这才离开。 刚回了院子,便听见院内一阵叫好声,崔靖正单手挽起一个枪花。 「崔校尉,我这小院可施展的开?」林远辉对崔靖除了兄弟之情外还有一丝敬重。他在边城多年,虽是在军营,但实际做的是后方安置粮草,督促城防一事。而崔靖则是从一个小兵摸爬滚打上来的,换句话说他做的事砍人头的买卖。 崔靖笑道:「还可以,你这院子挺宽敞的。」说完,将银枪放置一旁,回了换了件衣物。 「你还是第一次来京城吧,今儿带你去逛逛。」林远辉正说着,就看见一个窈窕的身影走来,手中的木盘上端着一个小香炉。林远辉觉得有些眼熟,不由问道:「你是……」 那绿衣女子浅浅一笑:「婢子蓝心,这是夫人特意要送来的香炉,里面装的是橪香房新调制的香料,味道很淡,有宁神定气的功效。」 林远辉探头微微一嗅,香气扑鼻而来,「不错,就放在屋里吧。」 蓝心抬眸两眼一弯成了月牙状,欠欠身:「是。」 崔靖站在不远处,微微眯起眼看着这一幕,眼珠转了转,心中有些了然。 ——林夫人,还是挺心疼长子的嘛,送了这么个大美女来伺候。 出了林府,林远辉便带着崔靖将京中有名的景致逛了一圈。 「好久没回来了,京中又繁华不少啊。」林远辉无比感叹,「我还记得这里往里走还有家老店,虽然地处幽静小巷,但那家的酒可是一绝。」说着,便策马往小巷而去,问道:「你此次前来可是有什么事要办?」毕竟崔靖此人一向是有事提前准备,这突然决定去某地实在不像他的作风。 崔靖一愣,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是有些事,但不急。你看那边是什么,挺幽静的。」 林远辉顺着他的指的方向望去,说道:「那边也是官宅,应该是宰相府吧。」 「宰相?是柳相还是其他几位?」 本朝一共有五位宰相,林远辉想了想有些不太确定,便走进近了几步,这才道:「就是柳相府。」 崔靖了然一笑,「行了,咱们别挡别人门口了。」 正说着,一顶粉呢小轿悠悠从马边抬过,在柳府小侧门处停了下来。凉凉的秋风吹过,那轿帘吹起一角,轿内女子娴静地安坐,手里拿着一柄团扇。 「刘妈妈,能进吗?」 与门子正说话的老妈妈立刻回了头,吓得连忙冲了回去,「小姐,你怎么把帘子掀开了!」说着,往一旁安坐在马上的崔靖瞟了一眼。 轿内人笑道:「不掀开坐轿子里闷死了怎么办?你家小姐夏天没有被晒死,到了秋天反而要被轿子闷死了。」 「……」 刘妈妈想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在家里胡说就行了,这旁边还有一个陌生男子站在一旁呢! 第36章[03.20] 轿子里的人又说道:「到底能不能进啊?」 「门子说了,柳小姐这几日身子不舒服,不见咱们。」 话刚落,安坐在轿里的人突然走了出来,吓得刘妈妈差点蹦了起来:「小姐,小姐,您快回去坐着吧。」 那小姐却听而不闻,「哎,都坐了一路,快闷死了。」正说着,突然看见不远处立着一匹高头骏马,上面坐着一个俊俏的小郎君。 崔靖正巧也被刚才她那番话微微吸引了神情,正朝这边看来。就见着一个黄衫女子,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转悠,摸样说不出的俏皮可爱。 「崔兄,我找到那家老店了!」远处的林远辉嚷了一声,崔靖笑了笑,策马走了。 「小姐!」刘妈妈了声,总算将她家小姐的魂给唤了回来。 黄衫女子眨眨眼,「那小郎君的马可是匹千里马呢,在这京中除了皇宫里,叫的出名的也不过是林府的玉狮子,谢王府里的照夜,安府的闪电,五公主的紫骁不过四匹而已,今儿倒是见着一匹不输于他们的良驹呢。而且就那小郎君刚才策马的身姿来看,如果去了暮春山的围猎……」 刘妈妈无奈地叹口气:「小姐,合着你相马来了。」 黄衫女子也学着她无奈地叹口气,蹙着眉:「要是让我去相马,五哥也就不会被皇帝降了两级。那个猪头,竟然在谢王爷眼皮子底下将下等马塞到送往边城的马队里,我说他被降职是活该!行了,既然柳小姐不见咱们,咱们也就不要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了。」 说完,命轿夫抬轿,又晃悠悠地走了。 崔靖随着林远辉逛京城时,谢王爷府里的管事正着了谢云昭的令,带了药材来对未来的王妃进行例行问安。 青梅如今是被拔了牙的病猫圈在房里,可谓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这是王爷今年新得的白狐毯子,特地给姑娘送来。天寒了,姑娘可得保重身子。」隔着屏风,李大管事尽职尽责地替他家王爷传达亲切问候。 说来也怪,自打从公主府回来后,谢云昭只是每日都遣了人来看看,他自己却没有来一次。 林尚书与徐氏赞叹,王爷真是一个讲礼数的人啊。虽说青梅已经定给了他,但毕竟没有过门,女儿家的名节顾得挺周全。对此,病榻上的某女,哑着嗓子吼道:「公主府里趁机揩油的也是他!!」可惜,被一片赞扬声给埋没了…… 「王爷说了。」李大管事脸不红心不跳,训的的十分有素,缓缓道:「姑娘若是有什么话要与他说可以让小的带回去,若姑娘害羞不愿说,可以写封信或者话幅画稍过去。」 屏风后的青梅小姑娘:!!!! 少顷,里面白狐毛毯飞了出来。 四周丫鬟憋笑憋的好痛苦。 李大管事全当没看见:「那小的告退了。」 一连过了小半月,到了十二月时青梅这病总算是在青悠出嫁前好了。院里的人不敢松懈,将她穿的暖暖的。 青悠的婚事极为热闹,屋外吹吹打打,屋内徐氏与青然已经哭了好几道,新嫁娘青悠也止不住地流眼泪,惹得一旁的老妈子们一个劲的劝,又命了丫鬟拿了粉与胭脂来给她补妆。青梅安静站在角落里,不给大家添麻烦。 终于到了吉时,林远辉将妹妹背了起来,一想到自己这么美丽,这么温柔,反正所有一切美好的词都无法形容的妹子,现如今竟然要送给一个臭小子,他就有一种想要扁人的冲动。 终于,新娘子被送进花轿,一路吹吹打打,朝着王府而去。纵使青梅的感情线很淡,看着四周热闹的人群也不免有些感叹。 张妈妈不敢让她在外面多站,低声道:「小姐,咱们回去吧。内院也摆了酒席,等会儿各府的夫人小姐都要去了。您是嫡女,多少要撑一会儿才能回房,现在先回去蓄点体力才是。」 青梅点头,随着张妈妈往里走去。 绕过屏风后的假山,青梅走进抄手回廊,只是隔着几颗老松,对面回廊里的崔靖正从里往外而去。匆匆的脚步,却突然心有灵犀一般朝着对面之人同时停住。 青梅愣愣地看着他,那目光由诧异渐渐转为欣赏,最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意。 「崔兄,看什么呢?」林远辉换了身衣裳擦了泪,刚走了几步便看见崔靖堵在回廊里不动了。 「啊?」崔靖猛地回神,浅笑道:「你府里的景致很好,这几棵松树边城都看不到。」林远辉狐疑地朝着对面看去,只见一群宾客熙熙攘攘地朝花厅而去,着实看不出什么内容。又转回头看崔靖,那人却已经出了大门,看热闹去了。 待青梅回到小院,凉风东桥默契地一声不吭,弄得张妈妈心底七上八下——一年了,她从来没见过青梅对谁笑的这么灿烂过! 「小……小姐。」张妈妈觉得自己已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干脆硬着头皮走上前,「刚才回廊对面的公子,您认识?」 没人回话。 青梅压根没理会,只是一个劲地在自己的大木箱子里的翻东西。 「小姐,您这是找什么呢?」张妈妈紧张兮兮地看着她,心道:千万别是什么定情信物啊,我的心脏受得了,但谢王爷他的心脏受不了! 屋里却一直沉默,青梅埋着头一心翻着东西,好半响,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呼……总算找到了!」 张妈妈定眼一眼——信!惊得顿时张大了嘴,大叫一声:「小姐!」吓得青梅差点栽进箱子里! 青梅捂着信走到一旁,对凉风道:「尽快让我跟他见一面。既然他是跟林远辉一块儿回的,肯定也会跟他一起走,只有七八天的时间了。」 张妈妈绝望的扶墙,她什么都不要管了!要死大家一块被谢王爷掐死算了! 第37章[03.20] 而一个时辰后的谢王府里,李大管事的脸色也不太好看。虽然当初他对他家王爷借着林府二姑娘大婚缺人手的机会,安插了几个暗桩在里面的行为很不齿,但现在看来—— 「……四姑娘与一崔姓陌生男子擦肩而过突然停下脚步,笑容灿烂……」 他勒个去哦! 这种消息要怎么报告给谢云昭啊?! 李大管事决定将这个消息暂时按下,等他将那崔姓陌生男子的底子给查的差不多了再报告给谢云昭。 想及此处,立刻召来了自己的小心腹顺着林远辉这一条线索务必尽快将此人的来历给报来! 林府里的凉风也无比的苦恼,小姐这是要出墙了么?为毛还要拉着她一起啊!她的人生轨迹不是样啊! 凉风小姑娘是一个人生目标明确,十分有步调有计划的一个好姑娘。自从跟着青梅来到林府后,她非常用心地去融入到这个新环境,拜师傅,学本事,熬资历,取得小姐信任,然后陪嫁到姑爷府,找一个跟自己一样有上进心的小管事,两人一起帮着小姐管家顺便捞点外快,然后在外面开个小铺子什么的。与小管事一起生儿育女,教儿子念,最好考取功名什么的,如果儿子念不行,还可以让他继承自己的小铺子,不愁吃穿,说不定还能成为小富之家。瞧瞧,多么好的人生规划!结果…… 「小姐,您真的要跟他见面?」凉风不死心,还想再确定一下。 青梅被问的有些不耐烦了,「嗯,尽快安排。这几天青悠出嫁,府里上上下下也不会注意到我们这边,所以就这几天。你要是安排不了我就亲自去一趟好了,反正他跟林远辉住在一起对吧。」 凉风赶紧拉住她的手:「我这就去安排,我这就去,小姐您千万别擅自行动。」 青梅满意地点头:「这不就结了。」说完,招来了东桥两人又一头扎进了小厨房,研究晚上吃什么了。 徒留凉风迎风流泪,幸亏还有一个还算靠谱的师傅。张妈妈拍了拍徒弟的小肩膀,语重心长地问:「那崔公子到底与小姐有什么渊源?」 凉风转过身,一脸沧桑:「能有什么渊源?无非是两个人在别庄从小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骑马摸鱼形影不离本以为是郎情妾意情投意合偏府里来了一封信结果劳燕纷飞男的从军女的入宅,于是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崔郎是路人!你说能有什么渊源!」 张妈妈:=口= 亲,咱别激动,成不? 凉风重重呼口气,甩头,走了! 随后的三天里加之以前积累的的各种交道人情,她算是跟林远辉院子里的丫鬟混的挺熟了,对于崔靖的作息时间了如指掌。除此之外,她还打听到了一个挺八卦的事儿——蓝心似乎要被大少爷收房了。听说是蓝心正在看小姐给她的那副丽人嬉水图时,刚巧大少爷找她有点事儿,于是二人就着这幅画谈了好一会儿,最后就这般这般,那般那般…… 对此,凉风特地找了张妈妈问了一个深刻的问题:「到底是给老爷做妾好,还是给大少爷做妾好呢?」 张妈妈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小丫头,你以为大户人家的妾很容易吗?多少丫鬟爬上了老爷床,最后不也就是一个通房。而且……」张妈妈压低了声音,「姬妾都是玩物,可以随意送人,也就是比家妓-好听些。 咱们在京城,各户人家门风严,这类事比较少,或者是做的比较不着痕迹。你以前在宿州别庄那乡下地方,想来也不曾听说这些。但远离京城,尤其是边塞,有些姬妾过得比猪狗还要不如,不过是玩物罢了。」 纵使这事儿发生的不在自己身上,凉风还是吓得拍着自己的小心脏,幸亏她对自己的人生之路规划的明确可行啊。 转念一想,又问道:「那为什么蓝心还……」 张妈妈笑道:「总有人成功不是。远不说,就说咱们京中的安府,安府老爷子就很宠他的一位小妾,这小妾给他连生了两个小儿子,过的无比滋润。于其找个小厮嫁了,不如被老爷或者少爷收房,这样一来也就算是个主子了,面子上也风光啊。」 凉风觉得这种风光之路走得太难太幸苦,虽然是高回报率,但却也是高风险,她还是朝着自己的小福之家的目标稳步前进吧。但这个目标有一个绝对的前提就是她家小姐不要出意外!想到这里,凉风悲从中来,吸吸鼻子,继续执行着一枝青梅出墙来的计划…… 三日后,新嫁娘回来住对月。林府上下又是一阵忙碌,凉风瞧准了时机,决定就是今日。 崔靖此时正在自己的屋里发呆,手里握着昨日礼部尚府上递来的帖子,脸上一派自然神色,教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正无聊,却听得几声叩门声:「崔公子,大少爷请您去一下东花厅。」 崔靖立刻收回了思绪,将请帖放好后,走去开门:「带我去吧。」说罢,浅浅一笑,如天光破云,惹得小丫鬟一阵面红耳赤,赶紧低下了头,小声道:「请跟我这边走。」心底不住地提醒自己,要端庄,要端庄啊!! 这小丫鬟是凉风的小密友,凉风假借自己想一睹崔公子的美貌,求着小丫鬟带她见一面。加之凉风本人的确是在丫鬟里出了名的颜控,小丫鬟并没有生疑。只道:「今日大少爷会与崔公子一道在东花厅,但在此之前大少爷会去跟二姑娘说会儿话,所以我将崔公子提前带去一会儿,你赶紧看看,莫要让人发现了。」凉风承了情,塞了一个荷包给她,连连点头称是。 此时府里的人大多围着夫人以及二小姐青悠转悠,东花厅这里的确是个幽会的好去处,啊呸!是个品茶赏花的好去处…… 崔靖一路虽神色自然,但心思一直记挂着怀中礼部尚府的请帖,是以没怎么注意周围的动静。 直到一声咳嗽,让他眼前一亮! 「青梅……」崔靖不知不觉地竟站了起来,呆呆傻傻地笑着,看的青梅很想捏住他的肩膀死劲地前后摇晃——崔靖,你这是没睡醒呢还是梦游模式啊!! 「啊,是我。」青梅也笑了,却往后退了半步,站太近需要仰视。崔靖个子很高,她如今勉强垫起来也才到他的肩膀上下。 「你……」崔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许是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竟低起头,扶着一旁的柱子痴痴笑起来。 青梅看着他,一头的问号加感叹号——这小子参军参傻啦?!她干脆走过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严肃道:「看见我不用笑的这么傻我也能知道你很高兴,真的。」 崔靖:「……」盯着青梅愣了片刻后,笑的更大声了。 青梅无奈地叹口气,着实摸不准崔静到底在笑些什么,难道她长得很引人发笑的的吗? 过了好半响,崔靖终于恢复了常色,眉眼弯弯地看着她:「这一年,你过得可好?」 第38章[03.20] 青梅道:「一年不见,我发现你现在变得很喜欢笑啊。」 「是吗?」崔靖嘴边笑意不渐,但并没有接着往下说。青梅却自顾自的说道:「也许,笑是麻痹对手最好的表情?」 一抹亮色在崔靖眼中闪过,嘴角的笑意更浓了——果然,这世上最懂他的还是林青梅吗。 屋里陷入了沉默。守在花厅外的凉风焦急地等待,已是初冬,她的额头竟然出了一层细汗,心底不住的念着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崔靖深深地看着眼前之人,一字一句道:「我带你走好不好?」 「去哪里?」 「去闽南,那里离京城远,民风彪悍,皇帝管不着。」 青梅微微眯起眼:「于是,你从边城磨练了一年从一个无名小兵成为一名校尉,回京后的目的就是带一个女人浪迹天涯?」 二人面面相觑,皆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青梅长长叹口气:「你心里很清楚,何必呢。」 崔靖看向别处,窗外的梅花开得正艳,仿若轻不可闻地声音:「太迟不是吗。」 有时候,缘分,只差了一步。 鸦雀无声的花厅内,终究被青梅打破。 「你此番来京城,是黄夫子让你来的?」 崔靖回过头:「嗯。」 青梅将袖中信拿出:「这是我来京城前,夫子交给我,让我必要的时候给柳相。不过我想,这封信现在由你交给他作用会更大。」 崔靖有些惊奇地看着她,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青梅笑对他说:「我猜的。你想知道?」 崔靖立刻点头。 青梅道:「你如今只是一个校尉,按你的性子你肯定不会这么早就回来。而且就算回来,也应该去宿州看看崔爷爷而不是选择来京城,让你此番来京城的必定是有更深的缘由,这是其一。其二,不是我不相信你的能力,而是仅一年你便到了校尉的位置,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做官,如果不是军中有人,你应该不会升的这么快,那么谁能够成为你的助力呢?你去军中之前认识的人里只有黄夫子,你可还记得我以前教你那些打斗技巧时都是说的这些是黄夫子所藏里写的,你去军中后一筹莫展,定会写信给黄夫子。我跟在夫子身边学了七年,依我对夫子的了解,他会欣赏你,而且会帮你。仅一年,你能做到校尉,应该是得了夫子的指点。其三,如果你早些时候来,我可能还猜不到,但是最近这两月里,我恰巧知道了夫子竟然是天下闻名的大师,夫子的人脉很广,而且柳相也是他的学生。所以,我猜测此番你来京城应该是夫子授意,让你多多接触京中高官。」 「你果然……还是这样。」崔靖听着深深叹道。在一些事上精明,却在大家习以为常的地方总是闹笑话。 青梅接的顺溜,反问道:「这样不好吗?」 崔靖抿唇而笑:「这样挺好,不过你以后会吃亏。」 这下,轮到青梅不解了:「吃亏?」 崔靖想了会儿,似自言自语:「不过依照你的性子,就算是吃亏了,你恐怕也发现不了,事儿也就那么过去了。」 青梅:「……」他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她现在一句都听不懂了。去了一趟边城,小正太变成腹黑少年,真是太不可爱了!╭(╯╰)╮ 门外凉风终于忍不住了,硬着头皮冲了进来,小声道:「小姐,我们该走了!」大少爷快来了!! 青梅点头,对崔靖道:「我走了。」刚抬脚走了几步,却又回过头,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对着身后之人嚷道:「笑的真假!」说完,头也不回的跨出门槛。 崔靖静静地站在那里,直到那人的背影看不见了,一直凝在脸上的笑终于,散了。边城这一年,他经历的太多。当初那个在别庄无忧无虑的少年已经被塞外的风霜不断打磨,也许他爱的,他喜欢的,只是在那段时光里,恰巧陪着他一起无忧无虑,胆大包天的小姑娘。将最美的人留在最美的时光,崔靖长舒一口气,将黄夫子的信与礼部尚的请帖一并放好。 其实青梅对他此次来京的目的只猜对了一半,他如今能到校尉的确有黄夫子的功劳,不过此次来京却是他人授意。没有人会注意一个不出名的小校尉,所以没有人会注意到他接下来的一系列动作。 第二日逢百官休沐,崔靖带着请帖与信去了礼部尚府上。 王府的李大管事正纠结着这莫名蹦跶出来的崔竹马时,一大早,他家王爷便在房里泡着了。李大管事满腹心思地站在一旁,谢云昭叫了他两声,这才回过神。诚惶诚恐地跑过来伺候,好在谢云昭没怎么在意。李管事松口气,心道万一王爷问起来还真不好交代。 谢云昭更了衣,看着屋外鹅毛大雪,说道:「银碳送到了吗?」 李管事连忙打起了精神:「昨日下午已经送去了。」 林姑娘有些畏寒,入冬后容易四肢发冷,精神不济。这是在林府的暗桩们送来的最新消息,于是谢王爷很果断地将贡品银碳着管事拨了一部分到林府。 谢云昭点点头,起了身:「备轿,随我去方尚府上。」方尚,任职礼部尚。 天空扬起了鹅毛大雪,京城一片雪白。崔靖不喜坐轿,依旧是骑马去了礼部尚书府。到了地方,肩上已差不多落了一层雪白。微微拍了拍,便将帖子递给了门令。门令早就被告知今日主人家要迎几位贵客,对上了名号后就立刻带着崔靖进府了。 崔靖此番来京实则是边城将军授意,与京中高官接触倒是其次,更重要的是要办好一趟差事。而且青梅还有一点猜错了,崔靖如今身处校尉一职并非升的太快,反而是被将军刻意压了下。以他这一年在边城砍得人头数和赚的军功,如今的位置应该更高些,但为了不引人瞩目,如今只是一个八品小军官。 「贵客登门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不多时,一身锦衣的贵公子从里走来。 第39章[03.20] 崔靖起身,抬手一礼:「在下崔靖。」 锦衣公子温润笑道:「方孝鸿。崔公子请坐。」 崔靖心底一转,瞬间理清楚了这位贵公子的来历——礼部尚书第五子。正是那位选了劣质马冒充军马被谢云昭给参成白板的倒霉鬼,同时被谢云昭树成了京中纨绔子弟的典型,优秀子弟的反面教材,就差丢俩铜子让街头小乞丐传唱了。 这些事儿远在边城的崔靖也知道得一清二楚,一边笑话方孝鸿的同时,一边暗道统管御史台的谢王爷手段真阴。 如今一见,这方孝鸿脸上哪里有被贬官挨训的的阴霾,温润如玉,举止有礼,颇有古之贤士之风。崔靖心底却开始打鼓,这么一位翩翩佳公子,吃得了苦么。别他费了这么多功夫,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 二人在暖厅小坐着聊了一会儿,方尚书迟迟不肯露面。方孝鸿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眼前这位从边关来的军官,自己与他聊江南烟雨,聊京城繁华,聊名家书画,聊天聊地就是不聊正事,他竟然一点都不急,而且每样都能跟你聊上一点。虽说不精通,但不会让你一个自说自话。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人笑的太真诚了!!!让人觉得再继续这么怠慢他,都会有些愧疚感。方孝鸿觉得,边城将军信中对此人的评价并不虚言,心底也有了几分佩服与尊敬。 一切的正事都是废话开始聊起,崔靖很有耐心。能和林青梅心这种噎死不人不偿命,你说的口干舌燥她一个「嗯」打发了事的都可以平气和聊天的人,崔靖觉得眼前这位方公子的等级还很浮云…… 终于,两个唠了差不多半个多时辰,方孝鸿算是服了崔靖瞎侃的本领,灌了一口水道:「家父现在应该从友人那里回来了,请 随我来。」 崔靖淡淡一笑,随即起身跟上,往书房而去。屋外大雪已止,绕过假山时听得一阵嬉闹声。方孝鸿脸上的笑意顿时出现了一丝裂痕,连忙带着崔靖绕道:「崔兄这边走。」 崔靖本来不是一个爱凑热闹的,况且去别人家里做客也要拿出客人的礼貌来,奈何…… 「咻~ 「啪!」 一团雪球很精准地砸到了崔靖的腰上。 方孝鸿见状,刚准备笑着赔礼,却见着刚才一直笑的特别真诚的人脸色顿时冷了下来,隐隐透着的寒意,却也只是一瞬,又恢复到了那亲切可人阳光般大男孩的笑容,仿佛之前只是你的幻觉罢了。 一个小丫鬟诚惶诚恐地跑过来,硬着头皮小声认错。方孝鸿无奈地扶额,顺着雪球飞来的方向望去,他妹子正在装鸵鸟。崔靖也看了过去,只觉得那少女的模样有点眼熟——诶?那不是上次在柳相府后面见着的小姑娘么。 远处的方艾也记起来了,当下更加有些不好意思。虽说她生性活泼浪漫,但这误扔雪球砸人的事情也是做不出来的。之前只是与丫鬟在院中小小的嬉闹,谁料不留神…… 好吧,她承认,她是故意仍的。 但准头有些不对,她的目标其实是她五哥…… 自从方孝鸿被贬官后,整日与京中纨绔子弟来往,方艾见着气不打一处来。凡是这段时间来府里找她五哥的,都是一些狐朋狗友! 但今天…… 方艾小小的心虚了,带着丫鬟一溜烟的跑了。 方孝鸿干笑:「那个……哈哈,小妹顽皮,还请崔兄见谅。」 崔靖摆手,并不介意。方才的变脸,只是因他不喜被人偷袭,而且竟然被一个小姑娘的雪球给偷袭成功了,崔靖觉得自己真是白日见鬼了! 到了方尚书书房后,屏退了丫鬟家仆,关紧了门窗,开始商谈正事。 皇帝要消藩,手里必须要有军队,不仅如此,军事人才也急缺。但如今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大部分都是出生世家大族,与各地藩王姻亲联系太过紧密,而且各地有名望的武将都是先皇帝那一辈留下来的,皇帝自己手里没什么新人。用这些人皇帝不放心,必须要选一些出身寒门或是在纯臣放在军营里。崔靖,便赶上了这么一个契机,方孝鸿也是如此。 方孝鸿原先是皇子伴读,与皇帝素有交情。按理说,这么一个人只要不出大错,不 会被皇帝贬成这样。 这里只能说,谢云昭手太黑了。 他对他哥说,方孝鸿以前跟你关系好是一码事,但军中无儿戏,他选了劣质马匹,你办了他一则震军心,二则收民心,三则杀鸡儆猴!而且你不是老说军中没有咱们自己人么,刚好,借着这个机会,将他踹到边城历练几年再回来。你若是让他身处高位调至军中,定会让人注意。但若是你把他贬官贬到军中,就合情合理了,还会让人觉得他方孝鸿太可怜了,太值得令人同情了。 于是,如玉一般的方公子,就这么被谢氏哥俩阴到了边关,还背负了纨绔子弟的名声…… 方孝鸿倒也是一个豁达聪慧的人,知道皇帝与谢王爷联手玩的这一招,明面上将他贬官,实则是寄予厚望,也很配合的在京城这段日子里扮演好自己浪荡花公子的形象。方尚书也是个明白人,不仅跟儿子一起演戏,还让自家闺女去与柳相之女打交道,希望通过小姑娘们之间的交际,多少能够让方府在柳府面前留个好印象……当然,这些都是做出来麻痹他人的假象。 边城将军是军中皇帝用的放心的一个人,自是知道皇帝的此番计划。这年头千军易得,良将难求。如果方孝鸿真是如皇帝所说,是一个好苗子,他很乐意去培养。但如果不是…… 为了保险起见,为了防止等货到了才发现这厮是个三无产品,于是便有了验货员崔靖的京城之行。 正聊着,谢云昭到了。 方尚书立刻出门迎接,谢云昭也不废话,直接传达了皇帝对方孝鸿过完年后打包去边城的一系列交代。 崔靖安静地站在一旁,打量着这位久闻大名的谢王爷。他很严肃,从刚进门到现在,脸上没有出现过任何能够称为笑的表情。 一众人在屋内商谈许久,眼看到了晌午,方尚书令人备下了午膳。刚欲邀谢云昭一道,却听他道:「本王还有些闲事要处理,就不多留了。不必远送,留步留步。」说完,便走了。 崔靖心中飘过一朵小浮云,上面的表情是:=口= 好一个正直不阿的王爷啊,不愧是管着御史台! 第40章[03.20] 谢云昭对崔靖的第一次映像也不错,就是觉得这位兄台太爱笑了,而且那笑容笑的有些……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对此,与方尚书家隔着一条大街的林府后院里,某女暗自评价:一个笑面虎,一个冷面阎王,都不是什么好货! 凉风默默朝天白了一眼 :还要加上一位母狮子么…… 今年的年过了一大半,在一个如往常一样下着大雪的午后,青梅午睡醒时,凉风走来,轻声对她说:「崔靖走了。」 「嗯。」 青梅微微点头,打了个哈欠,披了衣服毛裘走到屋门口,静静站着发呆。 院子里扬扬大雪从天而降,院中的荷花池早已结了一层薄冰,四周静的厉害。 凉风拿来了一个暖手炉,青梅轻轻看了一眼:「这样式倒是新奇,以前不曾见过。」 凉风沉吟片刻,道:「这是谢王爷昨儿让李管事送来的。」 青梅回头朝着自己屋里望了望,突然发现这间屋子就最近这一个多月便多出许多东西。凉风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王爷这招细雨润无声,似乎要开始起作用了。 终于到了元宵,皇帝在宫中摆宴,太皇太后也邀请了各府女眷。 如以前入宫赴宴一样,一大早,青梅便被张妈妈给从被子里拖了出来,梳妆打扮。凉风端来一盒子首饰,青梅斜瞟了一眼,又是没见过的,不禁抚了抚额,「他送来的?」 「嗯。」 「哎……」青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凉风只当她是默认了,拿着谢云昭送来的首饰,兴高采烈地替她打扮起来。 如今青梅已经是太皇太后那里的熟客,凉风也在张妈妈的指导下认真学习宫中规矩,毕竟小姐以后嫁到王府,那里的规矩应该与宫中查不了多少。一位小姑娘,哪怕她以后是王妃,如今还必须按照规矩来,入了后宫只能步行,步辇之类的青梅的品级还不够。 正走着,遇着了一同来赴宴的礼部尚书之女方艾与柳茹云站在不远处的回廊里闲聊。 青梅与方艾的交情还要追溯到五月份长公主的花宴上,由青悠青然引见的。不过在青梅的印象中,方艾还是钱娇的远房表姐,不知道钱娇现在如何了。自从九月围猎后,她就不断地出状况,也没有心思去在意他人。 凉风自然知道在某种程度上柳茹云与自家小姐是敌对状态,此刻真心希望方小姐能多拖延一会儿时间。但路只有这么长,青梅又是一个极度不会看人脸色的,纵使凉风的眼睛眨的要抽筋了,她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依旧是一脸坦然毫不避讳地往前走。 此时离慈明殿还有些距离,方艾生性活泼,那次花宴对青梅印象不坏,见到青梅走来,便主动打了招呼:「林姑娘,好久不见了。」 青梅点头 道:「嗯,方小姐近来可好?」 方艾歪着脑袋眨了眨眼:「天冷,一直困在家里有些无聊了,不像春时可以办办花宴,多热闹啊。」 青梅顺口说道:「那今日太皇太后设宴,你可以多玩一会儿了。」 柳茹云接过话道:「我瞧着林姑娘今日心情不错,不知近来可是遇到了什么喜事?」 青梅微愣,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方艾正站在二人中间,突然觉得今天的黄历上应该写的是:宜宅家,不宜出行。 方艾眼见着气氛不对,立刻道:「哎呀,都愣在这里做什么,让太皇太后久等了可不太好。这儿风大,我可不想吹病了。」说完,立刻溜出这气氛诡异的地方。青梅见她走了,也正准备抬脚跟上,谁料柳茹云却挡在她眼前,冷冷地盯着她。 青梅冒出一脑袋问号:「有事?」 此时天色尚早,四周并无他人。 柳茹云开口道:「如今你可高兴了?」 「啊?」 看见青梅依旧这一副茫然装傻的模样,柳茹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声音也不觉尖锐了许多:「呵,难道还要让我欢欢喜喜地恭贺你一声,王妃?」 青梅这才明白过来,脸上却微微有些不满:「柳小姐,这没影的事不要乱猜测。」她根本不想嫁好不好,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她被人预定了! 柳茹云白净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林姑娘,你何必咄咄逼人呢。」 青梅道:「我越来越不明白你什么意思了。」 一旁的凉风都要替柳茹云急出内伤了,可惜,她现在不能替她家小姐解说,而且——柳茹云气出内伤关她什么事。 柳茹云眼中浮起一些轻蔑:「明人不说暗话,你赢了就赢了,何必又在这里惺惺作态。这京中又有谁能不知,只你因为救了他一命,所以被他聘为王妃。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呵呵,到你这里算是反过来了啊。」 青梅茫然地眨眨眼,平静道:「是啊,就是因为我救了他一命,不然我为什么要嫁给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可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救谢云昭,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情。你难道也救过他一命?如果当时我不拉他一把,他就死了,对一个死人,你现在又要说什么呢?」 第41章[03.27] 青梅淡然地说着,凉风却察觉到柳茹云的脸色突然变了变。 说完了,青梅觉得有点口干舌燥,决定还是快点去太皇太后那里,毕竟有杯热茶喝。柳茹云的呼吸沉重起来,青梅刚走两步,又听她道:「你根本就不明白!我与他……若不是因为我爹,我与他早就两情相悦。林姑娘,你可知在你来之前,朱雀大道上……」 青梅无奈地停下脚步,不待她说完,截去了话:「如果你是想说去年三月时,你与你爹闹别扭,带着丫鬟在朱雀大道遇到了京中陈府公子的无礼相待,谢云昭出来替你解围的事话,就不必说了。」 「你……」 青梅叹口气,眼神中的烦躁毫不掩饰地看向柳茹云。原本平平淡淡地脸上突然正 言厉色:「柳小姐,一而再再而三拖延我的去路究竟要说什么?你说一句明白话很难吗?你若是喜欢在这里吹冷风,我就不奉陪了。你若是真要与我说什么,就有话快说。我没义务陪你在大冬天的在四处透风的回廊里闲聊!」 「看来你是生气了。被我说到痛处了?你心里清楚你为什么会嫁给他,不过我要奉劝林姑娘,人的一生好运有限,做了王妃且不要太过得意。毕竟以后还有侧妃进门,这么容易就动怒,实在不是一个当家主母所为啊。」柳茹云讥讽地笑道。 青梅耐着性子等她说完,终于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凉风擦擦汗:太不容易了。 还以为是柳茹云是大冬天的脑袋抽了故意找茬,原来是因为这事。想通了的青梅,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意,笑的颇让人有几分毛骨悚然。 「原来柳小姐的意思是,如果没有我,那么谢云昭娶得定会是你了?」 柳茹云不语,眼中却是一派泰然与骄傲。 青梅笑的更加乐不可支,干脆捂着肚子靠在一旁的柱子上:「难得在京城这种环境下,竟然还有柳小姐这么天真可爱的小姑娘。」笑了一会儿,青梅总算是能够正常地说话了,「柳小姐,这世上有如果存在吗?你是不是还可以说如果你的父亲不是柳相,你更能嫁给他了?但如果你的父亲不是柳相,你觉得你还会有如今的地位吗?你能够锦衣玉食,能够才学卓绝,能够接触到王公士族,都是因为你是宰相之女,如果你不是,那么上面些你都得不到,就这样你还要说‘若不是因为我爹,我与他早就两情相悦’我真替柳相寒心,养育儿女数十载,敌不过一个陌生男人。」 「我之所以知道三月朱雀大街上的事,你也不要乱猜我是因为嫉妒所以私下打听,这就是谢云昭亲口对我说的。他自己说,凡是受过圣人之道的人,看到那一幕,都会去解围。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与我没有什么关系。我知道你讨厌我,当你讨厌一个人时,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令人厌恶的。所以我也就不打算与你辩解什么是真爱了。」 青梅穿越一世,活了两辈子。 目前遇到的情况,相当于一个本土十五岁处于中二期的小萝莉,对一位三十岁的御姐说:我看上你未婚夫了,咱们谈谈…… 谈个p哦,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都不一样,坐下来谈才是见鬼了! 每个人都有那么一段中二黑历史,有的人醒的快一点,有的人 慢一点。但别人快慢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青梅不再理会柳茹云,带着凉风便走了。 太皇太后的慈明殿内十分热闹暖和,青梅到了规矩地行了礼,便坐在了自己位置上。老太太今儿乐呵呵地坐在塌上,看着一屋子里的人就高兴。拉着皇后道:「每年这个是时候宫里才热闹,诶?欣阳那丫头人呢?」 皇后道:「定是还在路上,大雪天路不好走呢。」 「那丫头疯疯癫癫,别摔了才好。」 坐在老太太左手边的长公主默…… 五妹,新的一年你从活泼好动一下子升级到了疯疯癫癫,可喜可贺。 说着,太皇太后又着了宫女太监去看看,那架势仿佛五公主真的是圆滚的到了皇宫。 又过了一会儿,柳茹云也到了。脸上依旧是笑意浓浓,没有丝毫破绽。都到了元宵,皇帝在新年时的一些动静无不昭示着谢王爷的婚事已经定了下来。这事儿是藏不住的,各府沉寂了许久的后院因为这件大喜事又活跃起来,夫人小姐们也多了一项八卦。此时看到柳茹云与青梅都到了,不免往这二人身上多看了几眼,心底暗暗比较起来。 柳茹云刚到一会儿,五公主可算来了。 此时外面又开始飘着雪,五公主的毛裘上撒着一层淡淡的雪花。太皇太后见着她小脸冻得红扑扑的就心疼,连忙拉到了自己身边,让宫女们端来了小暖炉。 五公主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皇祖母的关怀,因为脸上红扑扑,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显得更加美丽。一时间,将这一屋子的花红都压了下去,不愧是宫中瑰宝。 太阳刚刚落下山头,宫中各处宫灯点起,因是元宵,各色宫灯更是让人眼花缭乱。元宵赏灯也是宫中的惯例,各府女眷与后宫妃嫔倒是矜持,一直围在太皇太后身边,倒是公主们可以自由自在的走来走去,谁也管不着她们。前年刚把驸马踹了的二公主正拉着大公主对一众年轻才俊一一点评,看看有没有下任驸马人选。嫁到远处的三公主也与玩的好的藩王郡主一起走,信誓旦旦要给郡主做一个大媒人。得到太皇太后金口点评「疯疯癫癫」的五公主若是还能安分守己地呆坐着,那就太对不起观众。只见她偷偷摸摸,哦不,是光明正大地往她三哥谢云昭那边挪动。 谢云昭一眼就看到她了,然后第二眼就是下意识地往自己身边看看——诶,没有柳成绪啊,她来做什么?还好,没让五公主知道他的想法,不然她肯定不会告诉谢云昭这么一个劲爆的消息! 「三哥……」说着,五公主微微勾起了嘴角。 这一笑,令四周宫灯皆暗淡了华泽,仿佛喧闹地四周顿时沉静下来,不知又勾走了多少京中才俊的心魂。 谢云昭却很精准地看出这一笑——真是谄媚的一笑。 「又想找我办什么事?」 五公主嘿嘿道:「哎哟,我可不是找你办什么事,只不过恰巧听到了我未来的三嫂说的一些话,大约到听到了谢什么三个字……」 谢云昭顿时眼中一亮,却还依旧保持那副刚正不阿的严肃认真脸:「今年会有十五匹大宛驹进贡,不如你先挑一挑。」 五公主:「……」哥,你能不这么光明正大的贿赂么,太特么闪瞎眼了! 看了看四周,五公主将谢云昭拉到一处稍安静的地方,低声将青梅与柳茹云在回廊处的对话学出来。 第42章[03.27] 原来柳茹云与青梅说话时,五公主正巧听了这么一耳朵,又因为二人谈话内容太过激烈,是以待她们走后她又消化了一会儿,这才姗姗来迟。 「她真这么说?」谢云昭虽问,嘴角却也露出笑意。 五公主得意洋洋,「是啊,她亲口说的,她与你成婚,是她和你的事情,与他人无关。」好吧,五公主承认自己是有些美化了一下,但大意还是没有变的,是吧是吧…… 偷偷看了一眼她三哥,那厮笑的像是偷了腥的猫。若是有旁人见着了,肯定会道:原来外表冷酷的谢王爷,内心情感还是挺丰富啊。 年一过完,柳相府里传了喜讯。 柳小姐定给了江南士族傅家。朝野上下一片哗然,不仅谢云昭蒙了,连皇帝也有些蒙。但念旧的皇帝还是给足了柳相的面子,不但亲自赐婚,还将娶了柳茹云的傅家大公子给升了一级。 柳相依旧是风光无限,百官之中无人能及。 青梅则悠闲窝在自己的屋里——看来,崔靖将信带给柳相了呢。黄夫子给自己最得意的门生,最后一条主意:退一步,海阔天空。 听到喜讯时,自从来京就一直提心吊胆的柳成绪总算是将自己的小心脏暂时放回了肚子。如果柳茹云真的嫁给了谢云昭,那么皇帝面上可能和和气气,但心中定是不悦的。如今堂妹嫁到了与柳家关系较好的傅家,不仅让世家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以后皇帝若想动柳家,也要掂量掂量世家之间的分量,而且皇帝心中还会生出一丝对柳颜的亏欠。 柳成绪看准了皇帝要渐渐削弱柳相的权利这个契机,立刻请了旨,让皇帝将他调 离京城,去州府当一枚县令。表面上让众人以为,柳状元这要去捞政绩了,干个两年回来后好升官,实际上柳成绪在慢慢淡化出京城这个风暴圈。只是可怜的五公主这位不明真相的群众,跑到皇帝老哥那里闹了一场,回去就郁闷的瘦了一圈。京中呆家闺中的小姑娘们,也跟着瘦了一圈——美男子柳状元走了,什么时候才会有下一个来给大家围观啊。没有八卦的日子真是好无聊哦…… 春暖花开的时候,林府终于等到皇帝赐婚了。当天,青梅手里的笔折断了三根。凉风将其默默收起来,挖了个坑,埋进去,以示悼念之情。 平静许久的京城顿时因谢王爷的婚事又热闹了起来,见过青梅但不熟的,没见过却听说过的,均对这位才回京一年的姑娘非常好奇。刚回京一年,就俘获来了天字第一号黄金单身汉的芳心,不得不说这位林姑娘颇有几分本事啊。 有的说,那林姑娘定是貌若天仙,将那柳相之女等一众闺秀全部比了下去;有的说,那林姑娘一定温柔可人,一腔柔情融化了那冰山之心;还有人说,那林姑娘因身子弱一直住在别庄静养,肯定是一幅弱柳扶风惹人怜惜的模样让谢王爷动了心…… 对此,青梅保持沉默,凉风保持沉默,东桥沉默,张妈妈沉默,林府众人均十分有默契地沉默了…… 大婚前还有许多步骤,青梅拿着那张礼部送来的流程表,估算了一下,等这一套流程全部办完了,差不多得一年时间她才会嫁。一年之后,她这身子将将十六岁,而且还差了那么几个月,青梅表示压力很大。 一年的时间说快也快,礼部要准备各种东西,加之谢王爷是皇帝唯一的亲兄弟,兄弟俩感情好,是以更加马虎不得。仅仅大婚当日,青梅身上穿的那套嫁衣,尚衣局连日赶工,也要花上近两个月,还不谈其他的。 而问题也出在了嫁衣身上…… 春末时,宫里来了女官给青梅量尺寸。 转眼到了盛夏,青梅一身单薄纱裙躺屋里的摇椅上,东桥端了一碗冰镇酸梅汤来,青梅懒洋洋地喝了一口。如今的她毫无生气,就像是一个被判了死刑的囚犯,无聊度日。 凉风倒是挺忙,风风火火地走来,额头上还是汗:「小姐,府里针线上的人给您绣的鞋已经做好了。」 青梅有气无力地应了声,伸出手借过那双鞋,放在脚上适了适。凉风大致比对了一下,道:「这双做的比之前的大了些。」 「没有,刚合脚。」青梅站起来,走了几步,觉得很满意。 正是因为这双新鞋与旧鞋大小的比对,凉风与东桥这才发现——她家小姐长高了! 没错,十五岁的青梅小姑娘开始拔个儿了! 也许是因为前几年身体不好,发育也晚了点,导致今年的年刚一过完,青梅就百米冲刺的速度开始拔个。 尚衣局的嬷嬷们泪奔——谁能算出她在成亲两 月前到底会长多高啊!春天量的尺寸全部白瞎了有木有啊! 于是,每隔一个多月,女官们一幅赶去投胎地速度跑去林府,然后带着自杀的模样悲愤回宫。 同时忙碌的还有钦天监,特么谢王爷一天跑三回地盯着他们算黄道吉日,一群天文学家兼职神棍的钦天监官员们表示压力倍增。终于经过长达五个月的头脑风暴后,好不容易确定了一个日子,这时东来寺的主持不知哪里抽风了,说青梅小姑娘的八字与王爷十分匹配,另外详细解说了一下青梅的八字具体含义,说这小姑娘怎么怎么旺夫,怎么怎么好命。结果这么一解说,刚好就和钦天监算出来的日子冲突了!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对东来寺主持话的信赖度明显高于钦天监,毕竟人家主持那是民间实打实传出的善策八字的名声。于是钦天监五个月的头脑风暴顿时变成了头脑豆腐渣,忍着将东来寺光头主持痛扁的一顿的心思,得,再重来一次吧! 对此,宅在林府后院的青梅幽幽叹气:「人心不古,世态炎凉啊……」 张妈妈对她发出这样的感叹十分好奇,不由问道:「小姐,何故如此呢?」 青梅仰天长啸:「还记得去年秋天我去东来寺,特地对主持说,若有一天我要出嫁,请务必将我极阴的八字宣扬宣扬,怎么就变成了旺夫了!!那和尚是不是又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了!」 「阿嚏!!!」下朝后的谢云昭突然打了个喷嚏。抬头望了望澄蓝的天空,莫不是他未来的王妃想他了? 他还记得去年的秋天,他与王岑一同去东来寺,希望请主持帮忙宣扬一下他与柳茹云八字不合。就在那时,第三次遇到了林青梅,因为一个八字,让二人对彼此的印象跌至了低谷。自从误会解开之后,谢云昭便想起了此事——她到底为什么会对八字这么敏感? 于是谢云昭很果断的动用了国家级特工将青梅的过去抽丝剥茧。这一次,可不像第一次仅仅让一个宿州的官吏门人送来密信,为了信息的准确性,谢云昭秘密派了三波人马,暗中调查,终于查到了青梅一直住在别庄的真实原因。 未来的老婆竟然有这么一段过去难怪性格有些别扭了,很有大男人自觉性的谢云昭顿时心疼了。立刻着了心腹去慰问了一下东来寺主持,于是…… 青梅还不知道自己在谢云昭眼中已经变成了一个童年阴影,心里略脆弱,导致外刚内柔喜欢逞强好胜的小女人形象,她正在府里妈妈们的督促下学 绣花。虽然新娘子不用自己绣嫁衣,但嫁过去后进宫见太皇太后和公主们时,总的送几样礼物,这些东西都得新娘子自己绣,以彰显贤淑。 第43章[03.27] 去他的贤淑! 凉风终于看不过去了:「小姐,您这到底是绣花还是扎小人啊?」 「我扎死他谢云昭,个天杀的!」 「王爷被扎死了您得守寡呢。」 青梅:…… 凉风美眉,你的功力越来越强大了。 青梅叹口气,埋头继续绣,没一会儿又坐不住了,吩咐道:「拿笔纸来。」 凉风一愣,虽有些不解,但还是照办。 青梅拿着笔在纸上画了一圈儿又一圈儿,过了好一会儿,又道:「把这个贴到那边墙上去。」 一屋子的丫鬟都有些莫名,待凉风贴好后,青梅站了起来,看着自己手里的针,笑了笑。 突然绣花的指法换成了食指与中指将针夹住,猛地甩手—— 「哈哈,九环!」 众人:…… 转眼到了深秋,张妈妈不知送哪里弄来了一本谢云昭日常生活大全。她深知青梅那副德行,所以此刻一脸严肃认真地对青梅道:「小姐,您嫁给王爷后千万不能落在下风。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书里写的是谢王爷的一些情况,您可得好好看看,免得嫁过去后弄得措手不及!」 青梅赞同的点头,抱着书认真啃去了。 凉风东桥张妈妈一道嘿嘿笑着——都说谈恋爱的人智商会下降,小姐这快要出嫁的也挺好忽悠的嘛。 王府里,谢云昭也认真看着密探送来的青梅各种日常习惯。 李大管事作为过来人,是王府里看着谢云昭长大的老人,此时语重心长道:「夫妻相处,最重要的就是包容。两个人朝夕相处,最重要的就是习惯。您和王妃要一起携手白头,若是以后日子里闹了些小矛盾,也要多包容才是。」 谢云昭深以为然,更加用心去了解青梅。 「他闲暇时喜欢看书,古籍兵法,市井杂谈无一不看。」青梅紧蹙眉头,如临大敌般严肃念着。 「闲暇时喜欢发呆?」谢云昭囧了,耐着性子继续往下看:「躺在院子的小摇椅上看天数云过一下午……」这人过日子也太好打发了吧。 「口味偏甜,极爱甜食。小豆沙团子是最爱。」哟,看不出来啊,那冰山脸居然喜欢吃豆沙小团子这么粉红色彩的甜品 !青梅嘿嘿笑着。 「无辣不欢……」谢云昭额头滴了一滴汗,顺手拿起手边的茶灌了一口。 「骑马挽弓无不精通,历年围猎所获猎物均在朝野前三之列。」看到这里,青梅总算是从谢云昭身上找到一丝可取之处,毕竟第一名都是皇帝拿的,虽然谢云昭靠着一个王爷的身份肯定也有水分,但到底也是前三不是。青梅点点头,拿着笔在上面打了个小勾。 「女工诗词有待加强,暂时还没有持家。」谢云昭长长叹口气,他家那位的王妃之路还很漫长啊,遂拿笔在上面勾了一下,以示重点培养。 两个人,于这个静谧的夜晚,都在为这对方的小习惯时而皱眉,时而会心一笑…… 终于,忙碌的一年就这么匆匆过去。 十五岁半的青梅小姑娘披上了嫁衣,送入花轿。 为了配合青梅的礼服进度,加之钦天监被谢云昭的各种龟毛要求下,原本计划是春天举行的大婚最终确定的日期是六月初四。青梅两眼一翻——那天正逢大暑! 行了,林四姑娘,甭管大不大暑了,反正那日是宜嫁娶,不宜斗殴,你就死了心地嫁吧。 几个丫鬟围着她,朝南而立,替她更上吉服,青梅看到自己的嫁衣时,两眼又是一翻——保佑她还能撑着不中暑。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套上,而且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新娘子的嫁衣竟然是以黑色为主的?青梅被套了一件绛色衣缘的丝衣,正经穿在外面给别人看的却是一套黑色丝质礼服,旁边略略绣着绛色花纹,此刻她被一众妈妈丫鬟围着头晕目胀,也没有心思去弄清楚那些花纹到底是什么含义。终于一通穿戴打扮后,屋里暂时清净了一会儿,青梅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她觉得太闷了,虽然有冰,但特么完全不起作用啊! 如果娶得是藩国公主,那么王爷大婚是不用亲自去迎。但若是皇帝赐婚的宠臣之女,王爷便会亲自迎接。 此时林尚书也是一身玄端到大门处迎接。屋外热闹且有序,不过青梅是没有机会感受到了。 当她一门心思的准备钻花轿时,青梅表示自己的眼睛有点不够用——为毛不是花轿,是轩车!!! 诶,你问她盖着大红布怎么还会知道是轩车不是轿,那是因为——她压根就没有盖红布,而是手持一把金缕罗扇遮面。 这五匹黑色骏马所拉轩车,其中最闪耀的就是照夜了,青梅低着头看那马蹄子就分辨出来了,更何况它还霸气外露的嘶鸣了一声,耀武扬威地站在那里,跟它的主子一个德性! 平时看起来挺冰山,内心还是很风骚…… 谢云昭也是一身黑色吉服,亲自为新嫁娘驾车,过了会儿,将御者代替他为青梅驾车,谢云昭则先行回府等候他的王妃。 这场婚礼十分热闹,仅次于当年皇帝大婚。 第44章[03.27] 皇帝本人正待在宫里托着下巴长吁短叹,皇后见他这幅模样不由掩面一笑。 「凭什么,明明是朕赐的婚,朕竟然不能去观礼!」 「是不是怕朕抢了他的风头啊,哼!」 「哎……最近宫里好无聊啊……」 「……」 爱凑热闹爱八卦的皇帝正无理取闹中。 天子之尊,此时还不能去主人家,否则那天子仪仗一出,老百姓到底是围观皇帝好呢,还是围观王爷大婚好呢,眼睛不够用啊 。 再看谢王府,此时仪仗已经到了门口。待青梅进了主屋后,所有王府仆从都要从府里出去,然后再进来,寓意跟随主母的脚步。 又是一套繁琐的礼仪,青梅终于坐进了屋内。凉风与东桥算是陪嫁丫头,二人虽性格不同,但此时都十分持重,每一步都做的十分到位。 屋外礼乐奏起,里屋则是静悄悄一片。 谢云昭走进新房,别急,这还没有到洞房,只是来却扇的。电视剧里揭盖头后就直接洞房了那不科学,不然你要新娘子一个人在屋里一直等到晚上,不得把她给饿死了啊。 此时,青梅依旧用扇遮面,却扇有讲究,必须要以诗来却。而且这诗还要做得好做得妙,否则新嫁娘旁边的女官们绝对不会那么轻易让新娘子将扇子移开。谢云昭虽然不是什么诗人,但文化底蕴很不错,来个一两首绝对没有问题,但更重要是——这货又用特权,让太学那群专业班子特地给他写了二十多首却扇诗…… 一首又一首浓情蜜意的却扇诗念起,四周的女官们都羞红了脸,青梅终于缓缓移开罗扇,一双明亮的眼睛首先露了出来,渐渐,渐渐,直到整个世界都明亮开来,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青梅只觉得脑袋里嗡了一声,一片空白…… 屋外的喧哗全部隐去,屋内的喜红也都淡了,一双眸里映的全是对面之人。 结婚,真的是一种很神奇的礼仪。 明明早就熟悉的人,就在此时,却又仿佛第一次相见一样。 谢云昭想,这就是所谓的惊喜? 他老婆就坐在眼前,难得如此安静,双颊淡淡的胭脂色,一直被冷淡笼罩的双眸此刻竟然充斥着一丝丝新奇与惊喜。 青梅不得不夸张妈妈的上妆技术太好了,谁说古代的妆就丑的吓死人,她敢保证,如果不是脸上的胭脂,卸妆后,她觉得是一张惨白的脸。 ——太紧张了有木有!!! 这个时代,每个女子都会期待嫁人。而青梅却从未想过,哪怕是经过长达一年半的准备,可如今到了此刻,她在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啊,嫁人了!她竟然嫁了! 作为一个内心深处极度对人际关系极度恐慌的青梅来说,要应对如今这幅场面,她真的是,真的是…… 啊啊啊啊,张妈妈,我不能不能不嫁!!!嫁人好可怕!呜呜呜呜…… 没错,一向胆大包天的林青梅小姑娘,恐婚了! 奈何她一直都是一幅天然呆的脸,导致竟然没有人发现她心里的变化,于是她就一直在心底默默的恐着,紧张的手心里都是汗,直到喝交杯酒时,她都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表情面对的。 总之,喝了交杯酒后,谢云昭便不在喜房内多留了,要出去宴请宾客。而青梅则是留在喜房内,等会儿会有婢女端来吃食,量不多,但花样多,每样吃一些也就对付过去了。 最先发现青梅异样的还是心细的凉风,她眼尖地见她家小姐拿筷子拿了两次才握住,夹菜时手在微微的发抖。鉴于四周还有王府里的婢女,凉风立刻将小勺递给青梅,免得夹菜掉了下来,失了主母的威严。 此时屋内讲究一个静,青梅好想跟东桥凉风吐露一下自己内心的恐慌,但是不能说话。新娘子在此时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是很失体面的。青梅干脆放下了勺,食不知味地捧着一小碗小口小口的喝着。 结婚了,她竟然结婚了!!! 结婚了两个人就要睡在一起,她还没有跟别人一起睡过,会不会一脚把谢云昭踹下去?呀,谢云昭睡觉打不打呼噜,这个好重要啊。最最重要的事,她现在十六岁都没有啊,太早那啥啥会不会对身体有不好的影响啊…… 青梅泪了,为毛事到临头她才想起这么重要的事情啊,当初徐氏好像跟她讲过一些这方面的事儿,那时顾着发呆去了,没注意。 青梅想哭,青梅想大喊大叫,但她更想逃婚!! 但逃婚的念头刚出来,脑中就浮现了谢云昭那张脸,和蔼可亲地说:「这是皇帝赐婚哦,逃婚会斩满门的^_^」。 青梅:~~~~(>_<)~~~~ 无限的紧张加之酷暑闷热,青梅积攒依旧的恐婚之情,终于到了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 「小姐!!!」 凉风失声低叫,立刻将昏阙地青梅扶了起来。喜房里顿时炸开了锅,有经验的女官当即给了两个吓得最厉害的婢女一剂耳光,厉声道:「不许乱!」慌乱地喜房这才又渐渐回到平静。 虽然新娘子晕倒了这种情况尚属第一次,但女官们以前在盛夏迎亲的经验也有,仁丹,解暑汤药早就备着了。而且宫中的医女们也在门外守着,这是惯例,就是以备万一。 众人将青梅抬到一旁的塌上,医女已经进了屋,这种情况若新娘子醒来,就暂时不予新郎官说。而且外面的喜宴刚刚开始,如果此时喜房里派出了去了外屋,不知 第45章[03.27] 要惹出多少风波。 谢皇帝唯一的亲弟大婚,更何况,皇帝跟他亲弟弟关系太铁勒,出了任何意外,都会被谢家被扒皮啊! 屋里的女官们悬着心看着脸色有些泛白的青梅,心道:「听说王妃身子弱,如今一见,果不虚传。哎,今晚洞房可怎么办啊,要不要先拿一颗人参养一下。」 医女们又是喂药,又是针灸的,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才见青梅悠悠转醒。连忙柔声问:「王妃,您现在感觉如何?」 青梅轻轻抿唇,眉头微微拧着,嘴巴里鼓着一小口气,泪眼汪汪地看着周围的医女。 嗷~~ 医女们被萌到了,恨不得伸出手捏一捏那鼓着一小口气的小脸蛋。脸上的稚气还没有退去,却又染上了一丝风情,屋里众人默——祈祷王爷今晚不要太禽-兽,阿弥陀佛。 青梅不觉得自己在卖萌,她只感到四肢无力,头昏脑胀,心跳加快,外带想死。 ——结婚的杀伤力太大了。 幸亏她这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了,要是再来一次,青梅觉得她肯定扛不住。不对,现在她就扛不住了! 这古代又没有一个心理医生来开导她,肿么办?好压抑,新嫁娘要抑郁了…… 屋外的谢云昭此时接受众人恭贺,心里头那是真高兴。王妃是他自己选的,虽然当初选的时候有些不情不愿,可是后来却峰回路转,一切的偏见都是源自误会,这让谢云昭更明白了沟通的重要性,毕竟大家很容易被表象所欺骗。 按照常理,大婚是要闹洞房的。 但是—— 谢王爷的洞房你敢闹么? 唯一敢闹的被圈在宫里出不来…… 日暮西陲,直到满天的繁星闪耀时,谢云昭神清气爽地朝着里屋而去。就像没人敢来闹洞房一样,宴席上谁也不敢给他灌酒。 喜房里烛火点起,透着丝丝暖意。 想到里面坐着的青梅,谢云昭便不自觉笑了起来。那丫头总是给带给他太多的意外了,不知道现在她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模样呢。 不用多想了,林青梅小姑娘现在紧张的要死。 她觉得之前女官扎的针,喂的药,随着门被吱呀推开的那一瞬,顿时没了作用。待看到谢云昭那张俊脸时,满屋的女官婢女们皆看到了新娘子抖了抖。 ——天呐,千万不要出意外!!! 「今天挺热的。」 此时谢云昭不得不庆幸,他与青梅不是盲婚哑 嫁,起码彼此之间还算熟悉,否则此刻他也不知道如何与一个陌生女人聊天。说着,接过了一旁婢女的手绢,伸过手地青梅擦了擦。 青梅只觉得自己喉咙处哽咽了一下「嗯」,算是回答了谢云昭的话,然后僵硬地坐在那里,虽然她很想动,但就像是谢云昭施了一个定身咒一样,一动不能动! 放在现代,这两人差不多也算是谈了个一年左右的恋爱吧,虽然中间敌对状态居于大多数。 但这么僵坐着不是事儿啊,好在二人还要换衣,将身上那套闷死人不偿命的吉服换下。谢云昭一离开,青梅顿时松口气——定身咒神奇的解开了。 谢云昭自然是发现自己老婆紧张的有些异样,心底不由噗嗤一笑,再怎么要强终究是个小女人不是么。 二人换了衣物,均着了轻薄的常服,谢云昭走来浅笑道:「外面今日送了些酒不错,不知你这里可尝了些?」 嗯,喝酒解压,是个不错的方法。 婢女极有眼色地立刻出去端了吃食与酒来。青梅僵硬地走过去,就差同手同脚,硬着头皮再僵硬地坐下,机械地接过小酒杯。 谢云昭忍着不让自己笑的太大声,解释道:「这是青梅子所酿的酒呢。」 青梅没听清楚,直接给自己灌了一杯。 「噗……」谢云昭终于忍不住了,偏过头痴痴的笑着——这丫头在以酒壮胆? 许是这酒真的起来作用,青梅又倒了一杯。 一旁的女官们有些急了,这要喝到什么时候,你们还得办正事呢? 谢云昭却不急,很有耐性地看着青梅品酒,仿佛在瞧一幅画。 终于女官们熬不住了,擅自将屋里清了一遍,除了酒,其他的都带了出去,替二人关上门。 屋里,只余青梅与谢云昭,对饮。 第46章[04.03] 谢云昭绝对没有想过青梅酒量竟然会这么大,其实如果青梅告诉他,加上辈子一起,她笼统喝的酒加起来也不过一瓶啤酒罢了,不知谢云昭会有何感想。 但现在青梅一杯接一杯,这酒很清,带着一丝青涩的酸味儿,很适合女子饮用。正喝着,手却被谢云昭突然捉住,青梅脑袋里茫然,谢云昭摇了摇自己手上的杯子,示意两个人再喝一次交杯酒。 两个人静静地喝,和被一群人围观者喝交杯的感受是绝对不一样的。此刻这交杯酒,更带了一丝丝暧昧的味道。本来隔着一个桌子的两个人,为了交杯,顿时站起来走到了一块儿,不得不再说一次——谢云昭,你太阴了 …… 青梅脑袋蒙蒙整个人被醉意笼罩,只知道手里的酒杯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拿了去。烛火摇曳着满室旖旎,盛夏夜,晚风夹带着丝丝花香围绕着王府,青梅脸上火烫,眼中却是一片清澈,看的谢云昭心神荡漾。 刚欲搂住她,眼跟前的人却如泥鳅一样滑走了,身手矫捷如一个习武十几年的练家子一般,谢云昭荡漾的心神顿时懵了——这是什么情况?! 他试探地上前一步,青梅没动。 又上前了一步,青梅顿时往后退了一小步。如此几番,谢云昭终于清醒了——青梅一直再跟他保持两人对武的安全距离。 结合她喝了那么多酒,谢云昭不由道:「喝醉了?」 「当然没有!」 很好,醉鬼的标准答案! 谢云昭就知道,他家老婆没有那么容易就范!被礼乐充斥了一天的大脑,顿时冷静了下来。脸上的笑意不减,手脚却开始活动起来——别忘了,谢王爷被他哥丢在正规军队里给训了半年,这叫实战经验!更别谈,他自幼习武都是得的名家指点! 青梅见他如此动作,眼里更明亮起来,脸上的笑也不似之前那般羞涩,而是咧出一个放肆的笑意,那意思是——来啊,打的赢我吗? 谢云昭猛地跨步,青梅灵巧闪过。可惜却被谢云昭反手抓住手腕,青梅猛地抖手,整个人弯下腰。原本谢云昭抓她的姿势有些别扭,被她整个人这个一转,不得已只好放开。 青梅赢了一局,更加高兴。 此时二人隔着一张桌子,谢云昭道:「你怕我?」 「才不!」青梅答的利索。 谢云昭眼中的笑意加深,不待青梅反应过来,就看见谢云昭突然踩着桌子跳了过来,青梅防范不急,被他抱了个满怀。这一惊一喜,倒是惹得她咯咯直笑,也不知她到底是醉着还是醒着。 娶个媳妇儿不容易啊…… 这是谢云昭现在唯一的感叹。看着怀里还在傻笑的人,谢云昭毫不犹豫地低头封住了她的唇。 青梅被吻得的七晕八素,待她回过神,二人已经倒在了床上。青梅傻傻看着谢云昭,这厮正冲她笑。 还醉着她觉得自己刚才吃亏了,伸出舌头在唇上舔了舔,看的谢云昭喉咙深处不禁感叹了一声。青梅笑了,觉得自己赢了,扬起身朝着谢云昭吻去。这一逗,谢云昭若还能把持得住,他就可以去修仙了,顿时追逐着青梅的那一吻,两人唇舌 纠缠,情热如火。 青梅微微一颤,不由自主地去蹭谢云昭,奈何整个人被他抱住,觉得极不自由,便大力扭动起来。谢云昭心怜,微微松了手。谁料这丫头得寸进迟,翻身将反将他给按了下去。任由她折腾了会儿,谢云昭实在是被撩的火大,不再让她为所欲为。 烛光里,两个人影紧贴,缠绕不散…… 第二日屋外还没大亮,月亮还淡淡地挂在天边,青梅便醒了。刚一动,觉得有些不对劲。整个人又僵住了…… 林四姑娘的婚后恐惧症,又开始了。 过了会儿,青梅感到身旁之人动了动,立刻闭上眼睛却僵的更狠了。谢云昭悠悠醒来,看她还闭着眼,不由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 青梅紧蹙眉头,谢云昭见她这幅模样就知道她醒来,低声道:「还不醒来?」青梅不语,头往下缩了缩,眼睛闭的更紧了。 谢云昭冒出一脑袋的问号,实在是弄不清这她到底又在闹什么别扭。此时婢女们已经进了屋,要伺候主子起床梳洗,今日还有一套礼仪要走完。 终于,只觉得身旁一空,青梅身上的「定身咒」砰的消散,麻利地起床沐浴更衣。 二人梳洗完毕,谢云昭看着青梅王妃的打扮,一身宫服,亭亭玉立地站在自己对面,不由一笑,走去牵起她的手一同从屋里走出。先用了些点心,然后二人就要一起去太庙拜先帝先后,然后去看谢云昭他哥,还要去一趟慈明殿与太皇太后说会儿话,总之今天的行程也是满满当当。 入了宫,一直都挺顺利。除了青梅一开始同手同脚被谢云昭狠狠笑了会儿。见皇帝时也很正常,该有赏赐,该行了礼每样都无可挑剔。不过这也有皇后连吹了好几天的枕边风,让皇帝收敛一下的原因——某人没有闹到弟弟的洞房真是一生的遗憾啊!这个时候就开始羡慕平民百姓的好处了。谢云昭无声地看了一眼他哥——你别遗憾,我也没有闹过你的洞房。 总之,兄弟二人算是扯平了。 到了太皇太后那边,宫中女眷以及公主们都围坐了一圈儿。青梅虽满腹心思,但脸上还给了点面子挂了丝浅笑,倒是给人留下个娴静不争的印象。都是处在高位的女人,不争就是最好的态度。若是来了个处处拔尖要强的强势妯娌,纵使没有利益冲突,旁人也不太愿意与之打交道。 一切迹象表明今日的皇宫之行,也十分顺利。只有青梅自己清楚——她完全还是懵的。对于成亲后的生活,她一片空白,一点经验也没有。(谢云昭实在忍不住插话:= =我以前也没有成亲的经验好吧!) 青梅浑浑噩噩地过了新婚的这几天,谢云昭的婚假就没了。这年代可不兴什么蜜月之行,青梅也轻松一口气,这几天也不知怎地,只要谢云昭往她身边儿一凑,她就直接僵住。 按理说不应该这样啊,她又不怕他,肯定是因为结婚这二字的药性太强了,导致青梅小姑娘现在还没有恢复过来。 此时,谢云昭去上了朝,青梅呆呆地坐在房里,如今她已经是宣王妃,但对这个王府陌生的要命。以前在 林府的时候她还自己的一个单独小院呢,现在到了王府,好像什么都是她的,什么也都与她无干。 第47章[04.03] 李大管事领着一众管事,与管事娘子来拜见王妃,将王府的内务册子也带了过来请王妃一一过目。 青梅看的脑仁疼,此时她什么也不想做,就想搬一张椅子去院子里躺着发呆,装鸵鸟。 张妈妈见她拿着书一动不动就知道这货又开始走神了。 而不知情的王府众人心底却不住打鼓——王妃这是要新官上任三把火了,不知第一把火烧到哪了呢? 就在青梅差点让自己的脑袋开始上下点头前,张妈妈及时道:「小姐,喝口茶润润嗓子吧,这天真热呀。」 青梅打了个激灵,顺势就想打个哈欠,被张妈妈在桌子下踢了一脚,立刻端着架子接过茶:「嗯,不错。」 说完,抬眸将下面跪着的众仆妇扫了一眼,仆妇们连忙低下头,谁也摸不清主母的脾气。 青梅合上册子,对李管事道:「王府可有空余的书房?」 李管事起身答道:「有。」书房没有,空房间多得是。若是王妃要用,立刻收拾一间出来不就行了。 青梅也正有此意,她不太喜欢在这间屋子办公,虽然主屋很大,房间挺多,但她就觉得每间房都有谢云昭的气味,绕的她浑身不舒服。当即道:「就在这屋附近收拾一间出来吧,以后府中院里的事儿全在那里说。」 行了,王妃上任的第一道令就只有一间书房。 没有任何人事调动,也没有查看任何家产,就连她自己的嫁妆,除了将书搬进书房外,其他的看都没有看。 王府里的人都传,新来的主母是个不管事的呢。 都说如今的士族小姐们喜欢吟诗作对风花雪月的事,这种柴米油盐的琐碎小事是不沾的,看来传言不假啊。 有谨慎的人,依旧是勤恳工作。有那钻空子的,心底乐开了花,决定再观察几日,确定了王妃真是个不管是的性格,就开始钻营自己的小钱袋子。 对此,张妈妈不由唠叨:「小姐,王爷将府交给您管,您也要做点事儿啊。」 青梅正在书房亲自清理自己带来的那些书,漫不经心地答道:「我没来的时候,这府里过的也挺好啊。」 「这不一样。」张妈妈无奈了:「您现在是这府里的女主子,你得向夫人学学如何管家。出嫁前,夫人不是让府里的管事娘子教了您一些持家之道么?」 青梅回过头,似有回忆,后恍然大悟 地「哦~~」了声,说道:「我转手又交给凉风去办了。」 张妈妈:…… 您老真会物尽其用! 谢云昭下了朝,就回来找他的小娘子,这几日有眼色的都会找谢王爷去应酬。刚进了屋,就被告知王妃正在书房呢。 谢云昭一愣,李大管事将他带去新收拾出来的书房,青梅还在里面清点着自己的书,一边念,凉风跟着她身旁手里拿着一个小册子登记。谢云昭知道青梅是黄陵远的学生,却不知她竟然将黄陵远书房里的书带出来了大半。虽然有的并不是原籍,却是一丝不苟照着原本抄录的,不乏那些孤本善本。 谢云昭静悄悄地走进来,青梅全身却敏感的一僵,微微往旁边挪了一下。谢云昭挑着眉,非要挨着她站。 凉风默默地低头走出——屋里的气氛真是溺死个人啊。 青梅终于受不住了,不由道:「你热吗?」 谢云昭虽然回来后喝了些冰镇酸梅汤又洗了把脸换了衣服,但这六月的天着实让人晒的不好受,诚实道:「有点。」 青梅白眼:「那你还站的这么近!」 谢云昭表示自己的战斗力在成亲后急速提高,脸皮厚的一动不动:「诶,跟你站近一点舒服。」 青梅:…… 姓谢的,你还能再无耻一点么!!! 谢云昭:不流氓自己老婆难道还要流氓别人么?╮(╯▽╰)╭ 二人默默的用眼神交流,青梅哼了声,傲娇地拿着一本书离开了。谢云昭坐到一旁的矮几,那上面正裸着几本书。他顺手拿了一本,令道:「李喜辰。」 外间的李大管事立刻进屋了,谢云昭神色很轻松,李管事却背脊一阵紧张,只听谢云昭道:「今后府里大事小情都要与王妃说明不得隐瞒,所有府中财物账本也送过来,你等要尽心帮着王妃理事,不得偷懒滑头,若让我知道了,严惩不贷!」 别介啊…… 青梅目瞪口呆地看着李大管事乖顺地点头,然后退出书房。谢云昭偏头看着他的小娘子,一脸惊讶之情。 唔,是为他的体贴而感动? 谢云昭无比自恋的想着。就看着青梅猛地在他对面坐下,眼睛红得像个兔子:「你娶我就是为了一个免费管家婆?」 「噗——」一口凉茶悉数喷出。幸好没有喷在书上,不然真是罪过罪过。谢云昭顺手拿了帕子擦擦,「你不想管家?」 第48章[04.03] 青梅坚定点头。 谢云昭看着 她,有点好奇:「那你想干什么?」 青梅再次坚定地说:「不知道……」 「原来在林府时,你每天都做什么呢?」 青梅鄙夷地看着他:「我回林府这一年的时间全花上跟你杠上了!」 谢云昭:…… 他就不该这么问。 整理了一下心情,谢云昭道:「既然你都可以跟我杠上,管一个小小的宣王府就是更容易的事了。你想啊,这宣王府的头头我宣王爷都被你收复了,更何况王府的其他人,是吧。」 青梅道:「你是想说擒贼先擒王么?」 摔啊!为毛林青梅的战斗力有回升的趋势!谢云昭默默哽咽了一下,勉强地点头,嗯了声。 青梅松口气,觉得接下来的日子应该会好过多了,不过有几点她要现在就提出来:「那我如果想用府里的演武厅,行么?」 「这些事不需问我,你想用就用吧。」他已经见识过了青梅的武力值,知道这小丫头绝对不是表现出来的那么文静。 「照夜归我。」 老婆,你就这么对照夜念念不忘么……谢云昭将就地点了头:「行。」 「如果你睡觉打呼噜,我们要分房!」 「!!!!」谢云昭额头蹦出一根青筋,突然凑近了身子,低声吹着气:「我睡觉打不打呼噜你不清楚?」 青梅面无表情地抬头望天——这不是这几天那啥,事后她自己睡的太沉了没注意么。 好吧,这条略过。 青梅又道:「这间书房是我的,里面的书你要看……」说着,念念不舍地扫了一眼四周的书架子,「借你就是,不过要登记在册,免得少了一本不好找。」 瞧这丫头小气的样。谢云昭点头:「是,遵命!」 青梅觉得差不多了,约法三章也就这样吧,满意地笑了。谢云昭以往她还有奇奇怪怪的条件,可青梅却没有再说,又跑去整理古书了。 这种时候,不是应该会多少隐晦地提一下侧妃啊,妾室问题么?结果正事儿一件没谈,说的都是一些奇奇怪怪地小事情。 谢云昭看着青梅在书架子前忙碌的身影,脸上的笑更深了。 平静的日子没有过几天,待成亲后三个月,一直在王府里当个活动背景板的青梅终于插手了府中各项事务,王府里顿时翻了天。 与此同时,朝廷里也吵翻了天。 青梅嫁到王府三个月,加之她也没有个正经婆婆,除了谢云昭,在王府里她就是顶天了,日子过得是无拘无束,相对的看谢云昭也顺眼了不少。 谢云昭则是很忙,青梅没有嫁来前府里的事情都是交给李大管事来处理,青梅这个专业打酱油王妃嫁来后,他也不指望她能一下子将整个王府盘顺溜。加之今日朝政繁忙,朝廷是上朝十日一休沐,这十天里他竟然有六天都是在宫里别殿宿下,陪着苦逼的皇帝老哥通宵加班。 李大管事幽幽叹息:「这王妃来了,我若还管这事儿势必会让人说些闲话,但看王妃这幅模样,不管事的话……」李大管事对自己的如今王府中的位置不太好把握啊。 李管事的儿子李则也知道父亲位置的尴尬,但有些事他必须要报上来。李则是负责王府采办的,与他一道共事的还有王府里的老人荣管事:「府里最近在南边儿采办了一些货品,如今府里有了王妃,这匹货里的绸缎多了许多,而胭脂更是不少,那荣娘子趁机捞了不少啊。儿子前些日子去街上闲逛时,发现那东记胭脂铺里的有些胭脂水粉竟和咱们府里采办的样式几乎一样,回来一查,果然少了,账上说的是路上的自然消耗。」 采办是个肥差,捞点外快是人情所然,但你不能太狠了,特么捞的胭脂都能在京城里开一家胭脂铺,太黑了吧! 「哎……民不举官不究,就这么过吧。」李大管事又叹了口气,屋外有小厮跑来,道:「王妃说,晚上她不在家用膳,让您吩咐厨房别忙了。」 李则一愣,不明就里地看着他爹。 李大管事是练出来了,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待小厮离去,李则实在是忍不住,问道:「不在府里用膳,王妃她?」 李大管事仰天长啸:「蹭饭啊……」 今天谢云昭又被他皇帝老哥留在宫里通宵加班,青梅则是牵着照夜去京郊与五公主赛马。自从柳成绪走后,五公主像是掉了魂似的,整日里茶不思饭不想的,太皇太后,皇后,长公主轮番地安慰了一圈,依旧不见好。长公主觉得青梅的性子与五公主相投,而且青梅还是她认的一个干妹妹。 五公主坐马背上,马鞭指着不远处的群山:「还记得一年前那里咱俩还是第一次见呢。」 青梅刚才策马飞驰了一阵,顺着五公主的方向望去脸顿时皱了苦瓜——可不就是那一次围猎她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哎,围猎时就看出那家伙柔柔弱弱的,如今被 第49章[04.03] 皇兄调到南边多山一带当个什么芝麻县令,穷山恶水出刁民啊。」五公主又感叹上了。 青梅勒马走近了些:「若是公主真这般思念,大不了亲自去看一趟就是。」 「谁思念?谁思念?你们说谁思念了?!」五公主一幅咬牙切齿地将四周的女官们挨个扫了一眼。 青梅瞟了她一眼,往后嚷了一声:「东桥,今晚咱们吃什么?」 东桥策马而来:「暖锅如何?」 这边正悲秋伤月的五公主还没掉几滴鳄鱼泪,旁边的青梅已经就今天的晚膳问题与东桥展开了热烈的讨论。两人最后一锤定音,青梅对五公主道:「我今日陪你骑了一天的马,晚上你在公主府请我一顿如何?」 五公主:…… 跟一个吃货悲秋伤月,太悲伤了有木有! 晚上吃暖锅,东桥亲自操刀,五公主化悲愤为食欲,吃的是香汗淋漓,十分畅快。这几月的相思就如同那江南的梅雨一般,淅淅沥沥,阴霾不散。今日策马跑了一天,晚上回来又吃着这热火朝天的暖锅,仿佛梅雨终于转变成了暴雨,痛快! 青梅一行吃饱喝足便从公主府告辞,五公主半夜时大哭了一场,终于从心上人离京的伤心中恢复过来。 回到王府,青梅刚沐浴换了身衣裳在院子里溜达消食时,李大管事走来道:「这是今年府里在南边采买的账本,您……」 话还没说完就被青梅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你看着就好,不用问我了。」 「小的惶恐,只是今年的采买与往年有些不同……」 「没有哪一年的采买会是一模一样。」青梅又毫不客气地打断:「我有些乏了,这些事你自己若拿不定主意就多与几个管事商定。」 李大管事失望地看着青梅,轻声道:「是。」神情没落地走了。 回了屋里,张妈妈也有些抱怨地看着她:「您也太不管事了。」 青梅走到矮几旁坐下,屋里扫了一眼,漫不经心地问:「这三个月,你们觉得如何?」 张妈妈心说:不如何!面上依旧笑道:「自然是挺好的,您是王妃,我们是您身边的人,那里会遇到什么烦心事。」 谁料青梅又不往这方面说了,对着凉风道:「凉风啊,王府里绣工最好的是谁啊?」 凉风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脸色茫然却还是答道:「按理说是绣房里的赵妈妈,手上功夫有几十年了。但如今赵妈妈年纪大了,手不如以前灵活,就现在看来府里绣工最好的是赵妈妈的干闺女, 绣房的平儿丫头。」 青梅又朝着张妈妈问道:「你说这府里哪家的管事最怕他娘子?」 张妈妈囧然。 你问凉风的问题还算正常,为毛到了我这里就变成了这种八卦消息了!张妈妈心头仿佛被一万头羊驼践踏而过,但还是道:「咳,这个嘛……自然是陈家的管事娘子,呵呵,挺麻利的一个人,是吧。」 青梅严肃道:「到了一个新环境不比在林府,需要好好适应才是。」 不是吧…… 这是林青梅这货会说的话? 张妈妈凉风二人惊得嘴巴都张开了。 青梅继续严肃道:「你们是我身边的人更要用心的适应熟悉,方才我问的几件小事你们都能知道的这么清楚,看来这三月里都是用心过的。」 张妈妈道:「理应如此。」话说到一半,突然浑身打了个寒颤,抬头一瞧——青梅正对她笑的万分灿烂。 「很好,我给你们这三个月的时间没有白费!」青梅喜的就差跳了起来。 张妈妈凉风对视一眼:自作孽,不!可!活! 第二天一早,青梅用了早膳就在书房里将李大管事给喊过来了,一同来的还有几个重要的管事娘子。 此时天气正好,透着木窗,阳光撒了一地。青梅坐在矮几后,一旁的香炉里清香袅袅。 「我且记得三月前你抱了一摞账本给我,这段日子本王妃实在是太忙了,加之府里管事的都是老人,所以我也就非常相信你们的处理,因此也就没有来得及看。」 →_→说谎话的时候能尊重一下群众的智商吗? 李大管事诚惶诚恐:「这是小人们的本分。」 青梅端起茶盏,慢里斯条地品了一口:「以前的就算了,咱们就从今年开始吧。张妈妈……」 我就知道会这样,我就知道!张妈妈满腔悲愤地走了出来,青梅和蔼可亲地对她道:「你这就与李管事一同审核今年采办的账目,并且列出明细。分别采买了什么东西,这些东西在那些地方采买,掌柜是谁,数量多少,银钱多少。然后再列出支出了什么,每一笔银子是谁支出,从哪里支出,记得让支出银子的管事或者小厮,按个手印。最后一条,备注一下同类货品在京城又是一个什么价。做完这些,汇总起来,十天后报给我看。」 她真的开始管家了,真的开始管家了! 第50章[04.03] 屋里所有的管事不可置信地看着青梅,这种账目所法,详细的简直令人发指!太特么龟毛了 有木有! 「是!」张妈妈悲痛欲绝地领了差事,觉得自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当初她是为毛要告诉小姐这三个月她已经将王府给混熟了! 原来这货一直不管家就是等着她们混熟了好管吗?!太卑鄙了! 「自从我到了王府,府里想来添了不少仆妇,也添了不少用度。」青梅的眼睛朝着凉风望去,「府里素有记载人员调动的册子,可我觉得还差了点什么。凉风……」 凉风硬着头皮走上前。 「你与陈娘子与陈管事一道,将府里人事册子重新编撰一次。写明每个人的年龄,来历,性别,生辰,是否识字,职务,月钱,家住何方,哪里人士,家中人口,父母是做什么的,本人是否婚配,如果你还能知道他们的爱好的话,这一条也记上去吧。这不是什么大事,原本府里的册子就有记载,不过是完善罢了,时间也是十天。」 「这十天里,重要的事情就这么两件,涉及到这两件事的,都要给他们行方便。第一件事由李管事负全责,张妈妈协助;第二件事由陈管事负全责,陈娘子凉风协助。负全责的意思嘛……」青梅看了众人一眼,「办得好,功劳你们最大。办砸了,刚好这几日王爷的马厩里来了几匹还没有驯服的烈马,不如就让各位去小试身手吧。」 训烈马…… 这是赤果果的生命威胁!你让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家和一个大肚便便的男胖子去驯烈马…… 还有没有人性啊,王妃! 众管事及娘子们觉得背后一阵阴风吹过。 原以为王妃管家,新手上路,多少可以懈怠一点。更何况这三个月她一直就是在打酱油。没想到…… 我勒个去,谁说她是新手了!这么龟毛,这么详细的要求,她就差要记录你家祖宗十八代了! 青梅:有条件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啊。 众:=口= 这货太挫了!!! 皇宫里,皇帝在书房内正不断暴走:「放肆!那群家伙眼里还有没有朕!简直太放肆了!」 中书令捋着花白的胡子,慢悠悠道:「当年太祖皇帝打下江山后,为了安定四方将皇族子弟派往地方镇守,成为藩王。先帝在时则下了一令,皇上的兄弟不再去地方镇守,而直接享受食邑,但太祖皇帝留下来的藩王子嗣们却依旧留在了地方,到如今,势力太大,陛下要早做决断啊。」 皇帝当然知道这一点,要不知道的话他也不会重用柳颜。但以前 都是消减他们边边角角的权利,仅这样就惹得朝廷轩然大波。皇帝今日暴走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发现中央军里竟有一些高官与地方勾勾搭搭。真是的,这些人是怎么被选进中央军队的,管理人事的人,都不晓得去查一下他们的家庭背景,交友记录吗?太可气了,太特么的不负责任了! 这是最重要的,其次便是藩王所在之地的世家大族…… 想到此点皇帝更气了——世家大族们,你们有点气概好不好,不要那么快的变节啊。老子娶了你们世家好几个姑娘,竟然都留不住你们的心! 谢云昭之前只看到了柳相不断打压本来人口就不多的皇族,个人偏见色彩严重。如今倒是成长许多,看到了不少弊端。 皇帝见他深思不语,问道:「你看如何?」 谢云昭想了会儿,答:「依臣弟看,牵一发动全身,现在不能将这些人替换。他们虽与藩王门有私信相通,但如果全部替换会惊动地方的。」 「你说怎么办,总不能明知道被窝里有一把刀,还不拿出来吧!」 谢云昭摆着一张冰山脸十分正直地说道:「拉拢,收买,策反。刀不必拿出来,让它钝了,磨平了不就行了。刀还是刀,只是不能伤人了。」 皇帝:=口= 老弟啊,为毛你总是能顶着一张正直的脸,专门干这么阴的不能再阴的事了! 策略这么定下了,到底派什么人去拉拢这些军官,不动声色地将假消息传到藩王去,暂时迷惑他们,这些皇帝要一个人静静思考。 临走时,皇帝终于想起最后一件事:「今秋各地才子进京秋考,你们也多留意一下,不必拘泥与形式,若是真有才学,直接荐举也可以。」 几人领了旨,散了。 谢云昭走出宫门外,活动了一下脖子——回家咯。 刚进府,就觉得王府里有些不太一样,比以往热闹了一点。经过陈管事办事的小院时,遇到了一条长龙队,旁边还有小厮不断维持着秩序。谢云昭一脑袋雾水:「这是怎么回事?」 凉风刚从里出来准备去库房再领几幅笔墨,遇着王爷回来了,连忙行礼,将青梅要重新撰写王府人事档案的事儿一五一十地对谢云昭说了。说的谢云昭恨不得立刻冲到皇宫里摇着他哥的领子泪奔:我老婆都想到你前面去了…… 要是按着青梅这一套查祖宗十八代的记录法,那些个与地方勾搭的事儿不早就捅出来了! 基于此点,谢云昭对青梅管家的作法给予了高 度的肯定,弄得想要跑动王爷前诉苦的人,默默将话咽回了肚子。而青梅那三个月的酱油,仿佛浮云一样,似乎从未发生过。 「你回来了?」 第51章[04.14] 府里忙的热火朝天,小书房里的青梅却悠闲的不得了,见着谢云昭有些诧异。青梅设的这书房原本是想留个自己一个私人空间,结果现在硬是被谢云昭加了一个专属位置过来。 婢女们端上了茶点水果,又安静地退到外间。 「我原以为你不喜欢管这些琐事,如今看来,你管的挺好啊。」 「咳咳……」青梅也小小的心虚了一下——这个嘛,也不是她管得好,主要是张妈妈和凉风两个人管得好。 谢云昭只当她是新妇上任不好意思,转而看着她手边的书,「兵法?你最近在看这个?」 「顺手拿了一本看着打发时间而已。」青梅又小小的心虚了,难道要对谢王爷说,她打算将这上面的理论在王府里实践一下么…… 谢云昭却有些愁容,青梅第一次看到他这种眼神,有些好奇道:「怎么了?」 谢云昭也不瞒她:「朝廷要打仗了,这是迟早的事。」 青梅眼前一亮——打仗,是让不起眼的小兵崛起的最快也是最重要的途径! 「怎么了?吓着你了?」谢云昭看她不说话,拿书在她眼前晃了晃。 青梅立刻回过神,道:「你也要参加么?」 谢云昭静静看着她,似乎想从她的眼神里找到一丝担忧,但很可惜,青梅只是顺口询问而已。 谢云昭笑了笑:「听圣旨吧。」许是觉得话题有些沉重,将青梅从兵法书里拽了出来,又说道:「过几天京里该热闹了。」 「哦?」青梅终于抬起了头。 谢云昭满意了,继续说:「各地才子们要进京秋考。」 「哦……」这个青梅有印象,当初柳成绪就差不多是这个时候来的,然后被扔了一身的鲜花,玉佩,还有金银首饰,反正出去溜达一圈,一年的吃穿用度都挣回来了。 青梅眯着眼扫了一眼谢云昭,疑惑道:「你该不会是想给五公主当月老吧……」喂喂,在柳成绪不在的时候撬墙角太不厚道啦! 谢云昭毫不在意:「到时候领着新阳出去转转又何妨。」这世上的帅草又不只有他柳成绪一人,新阳是公主,不能再一颗草上吊死。 青梅立刻放下了手里书,半身扑在矮几上凑到谢云昭跟前,兴高采烈道:「那我跟她一起去?」 哗——屋里的气氛顿时跌倒了零点。 「哦,是么……」谢云昭看着她慢里斯条地说着。青梅觉得浑身一僵,当即缩了回去,坐端正:「你不是说要带着五公主一起看看么,顺便带我一个也不嫌多吧。」 谢云昭勉强能够接受,但依旧觉得她有些不着调,提醒道:「到时候宫里会摆宴,你我自然同去。」见着青梅眼睛又一亮,顿时又冷下脸:「不许乱跑!」 「哦。」青梅怏怏地应了声。 谢云昭扶额,他到底是娶了一个老婆还是捡回来一个闺女。老天保佑,如果以后有闺女的话性格像自己一点就好了,起码靠谱不是。诶?不对,如果是闺女的话当然要活泼可爱一些了,如果像自己的话…… 谢云昭还是挺有自知自明的,哎,养闺女不省心啊。养的粉嘟嘟的最后还要被一个不知名的臭小子给拐走,那可是自己那粉嫩嫩捧在手心里的宝贝闺女啊! 咦,怎么突然就想到这上面去了…… 等他回过神时,书房里已空无一人,青梅不知道又晃荡到哪里去了。心底那个后悔啊,这种问题应该跟老婆都沟通一下嘛!算了,晚上沟通效果更好,嘿嘿。 十日后,忙得脚不沾地的张妈妈与凉风盯着两只黑眼圈毫无形象地在青梅这个打着哈欠,抱着一摞册子站在她面前,反正此时屋里也没有他人。 张妈妈满腹抱怨:「采买的东西比原定的多出太多,有的东西价钱竟然只比京中少了几文钱……」 青梅听着昏昏欲睡,终于在张妈妈杀气腾腾地眼神中猛地惊醒,到嘴边的哈欠都给咽了回去:「啊?!哦哦哦,我清楚了!你们也忙了好几天,先休息去吧,这些事儿容我在想想。」 府里混到大管事这一级的一共有三个,除了李大管事外,荣大管事就是其中之一。府里的采办大多由他经手,今年来了王妃,荣管事小儿子的媳妇儿荣娘子就将王妃这一块的用度的采办接手过来了。这荣娘子手段泼辣,又加上有荣管事这个靠山,在府里倒也算是个角儿。 凉风并没有回房歇息,早些时便见着张妈妈脸色不好,这中间一定有原因。作为一名合格且孝顺的徒弟,她决定带着东桥做的一些糕点慰问一下张妈妈这十日里瘦了半斤的肚子。 「师父,用些点心消消气。」 张妈妈鼻子里哼了一声:「小丫头那只眼睛看见我生气了?」 凉风如实道:「一共俩眼睛,都看见了。」 张妈妈;…… 好孩子不能学王妃那副德行! 张妈妈被凉风这么一打趣,心里的火气也散了大半。自从出出宫后张妈妈的小日子过得是顺风顺水,好日子过顺溜了,冷不丁冒出个刺叮了她一下,张妈妈觉得浑身不自在。 「还能有什么,那荣娘子仗着自己老资格。这次查账,她那里的亏空是最严重的。我好心与她做买卖,哎……咱们才来王妃,站不住脚,别人看不上啊。」 凉风有些摸不着边:「做……买卖?你和她?」 第52章[04.14] 张妈妈狠狠瞪了她一眼,凉风顿时酝过味儿了!荣娘子借着府里的采办将一部分货直接转手到自己娘家的铺子里卖了,张妈妈这个人精自然是查到了这一层。肯定是想要空手套白狼,让荣娘子吃肉的同时留点汤,顺便在将亏空补上三层,这事儿张妈妈也就帮着遮掩过去了。 谁料荣娘子冷笑一声:「哟,我说张妈妈,我可是老实人,您这空口白话的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您是王妃身边的老人,怎么也做这样的事儿啊,咱王妃给的月钱可不低啊。您要是觉得不够花,只管在我这儿拿,我是小辈孝敬您是应该的,但您这么说,可不是往我身上泼脏水么!」 张妈妈灰溜溜地回来了,既然买卖不成,仁义更别谈!原本你只用补上三层亏空我便替你遮掩过去,现在,哼哼…… 第二天一早,张妈妈笑呵呵地去请荣娘子去青梅书房一趟。青梅正趴在矮几上发呆,今早长公主送来了一张帖子,说是三日后才子们都要进京了,邀了青梅与几家公主一道去茶楼小坐,临栏赏美男的同时顺便帮新阳留意几个。果然,姓谢的都是一个德行!青梅深深的替柳状元忧伤了——兄弟,不是姐们儿不帮你,实在是敌人太团结了! 书房外的婢女见着人来了立刻到了里面通报,凉风连忙咳嗽了几声,青梅直起身子摆出主母架势。 本以为只有荣娘子一人,没想到荣大管事也来了,负责查账的李管事自然也来了。青梅喝了口茶提神——哎,上坟了,哦不,是上班了。 几人进了屋,朝着青梅行礼后,青梅点点头,一旁的婢女们立刻上了坐垫,几人理了衣物,规矩坐下。 青梅废话没有,直接道:「这是我命李大管事与张妈妈一道负责的采办账目,荣娘子,你先拿去看吧,若有疑问当面提出。」 荣娘子看了青梅一眼,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顿时咽了回去,老实接过账本翻看起来。荣大管事仍旧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高深的很。 一炷香后,荣娘子猛地放下账册,一脸悲愤地看着青梅,咬着唇瓣:「王妃,这,这上面所记不实啊,这就是在往我身上泼脏水啊?!」 青梅道:「别对我说,这账不是王妃查的。我刚才已经说了,你有疑问,直接向你对面之人询问,不要问我。」 荣娘子连连点头,转过身盯着张妈妈:「这账上说,我在江南采办的发钗只比京城便宜十文,这一点记录有误!张妈妈,您没有办过这采办的差事没经验我不怪您。但是有一点我要指出,咱们从江南买来,这路上的人的花销马的花销,还有一些折损,加之今年这批金钗,本就样式新奇,价钱比往年都要高些,更别谈路过山林时,还要请走镖的帮着看一下,咱们虽是打着王府的名义,但路上的关卡多少也是要打点的,零零总总都要摊进去啊!李管事,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李大管事素来知道这荣娘子是个口齿伶俐的,如今被她这么一说,到也只能点头。凉风难得见到自己师父吃亏,感到十分惊奇。果然原来在林府时觉得张妈妈是最滑头了,如今换了地界儿才发现,这世上能人辈出啊。不过她也知道这事儿也不能怨张妈妈,人各有专长,张妈妈擅长在府中规矩上变动,但采办还真是头一次赶上。 对面二人被问愣住了,而张妈妈更是有证据拿不出。她知道府里多余的货都吞进了荣娘子的肚子里,但荣娘子玩的漂亮,回了府后自己就从不亲自经手,而京中娘家人的铺子也是记在好友名下。张妈妈是茶壶里煮饺子,倒不出啊! 荣娘子算准了小王妃是个不理俗世的,而她身边的这个张妈妈则是从宫里出来的,对这种单个小钱压根就没概念,那个凉风更是年纪轻轻没经验。心底的大石头顿时落下地,王妃性子软,看着就知道好哄! 张妈妈忍不住了,又道:「那府里这多出的十箱货是怎么回事?难道你采办都没有数么?」多出的不只是十箱,更多的都被荣娘子给贪了,而她也知道不能做的太绝,留了十箱下来当个说法。 这一点荣娘子大呼冤枉:「这是王爷要办的。如今王妃进府,那是被王爷捧在心尖尖上的,咱们下人哪里敢克扣了王妃的用度,这也是王妃来府后第一次采办,我只想着怎么着也不能让王妃少了东西,就多买了些。这十箱若是王妃觉得多了,不如就拿到府里京中的铺子中卖掉,也算是一个进项啊。」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两方人吵着热热闹闹。荣管事抬了抬眼皮子,见着 青梅一手撑着脑袋一幅快要睡觉的模样,嘴角不由微微翘起——果然是个不管事的,雷声大雨点小的纸老虎罢了。 争了一早上,荣娘子猖狂而去,张妈妈气的差点吐血,扭过便看青梅,这货竟然趴在桌上睡着了! 悲愤啊!!! 东桥拍了她一下,青梅猛地睁眼:「嗯,说,我听着在……」 凉风:「人都走光了。」 青梅环顾一圈,伸了个懒腰,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对着凉风道:「去账上支五百两银子,晌午后李管事的儿子过来一趟。对了,他叫什么来着?」 凉风脸有点红,却又很快隐了下去:「李则,您喊他过来做什么?」没看见张妈妈就是因为银子差点被人给气死吗?! 青梅懒洋洋地站起来:「买点东西。」 荣娘子走后,回到屋里,小荣管事立刻回来问道:「没出什么事儿吧?!」荣娘子喝了口茶:「有咱爹跟着,我能出啥事!」 荣大管事也嗯了声:「你们忙去吧,没事儿。」 小荣管事见二人都这么自若的神色,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晌午后,青梅临睡午觉前,凉风将李则带了过来。 「咱王妃脾气直,你说话时要多想想。」凉风小声嘱咐着。 李则没和青梅打过交道,见凉风好心提醒,立刻报以感激一笑:「主子说什么都是对的,咱们自然要认真回复。」 凉风立刻错开了目光——其实我是告诉你王妃说话噎死个人,你一定要挺住的!! 进了屋,青梅如早上一样直接将查后的账目扔给了李则:「今年的江南采办你也去过了,想来熟悉一些情况。王府在京中有铺子,但我想再买一间回来经营经营。」 李则这些年一直办的就是这些差,账本看了几页就明白了,但还是道:「恕小人直言,府里现在不缺铺子。」 「嗯,我知道。」 「那您……」 「买回来玩一下,我还没有买过铺子呢。」 李则:=口= 凉风继续远目…… 第53章[04.14] 小李,我已经提醒过你的,保重! 青梅道:「青柳巷的那间蕊香胭脂铺不错,你将它盘下来,这是五百两银子。记着,我要完整的地契,还要按手印,买卖的时候请公证来。你一定要与铺子的真正东家交易,明白吗?」 李则先是疑惑不已,直到青梅一字一句地嘱咐了,待他领了五百两银子回了屋与李大管事细细说明后,李大管事捋着胡须微微一笑 ,拍着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好好办,办好了王妃会重赏你的!」 李则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恍然大悟,立刻地安排人手去买铺子了。 这三日,青梅再没有过问府中事由,又恢复到职业打酱油王妃角色。三日后用了早点,便带上黑纱帷帽去赴长公主的茶楼之约。 这茶楼是公主府名下的,说是茶楼但就是一个高级会所。位置坐落在朱雀大道,二楼的风景尤佳。今日来的除了青梅,还有二公主与五公主。 二公主两年前把驸马踹了至今单身,此刻正逢才子进京,想抓紧机会找几个帅气的养养眼。 此时才子们零零散散来了几个,不成气候,模样也就过得去。二楼临窗的这四个女人正好一桌麻将,青梅不会,纯属凑角儿的。输多输少她不在乎,牌品即人品,是以公主们都挺喜欢找她凑角儿,皇室妯娌关系意外的和谐…… 几人正打着,隔壁间突然传出一阵悠扬的歌声。青梅愣了会儿,长公主笑道:「刚来的歌姬,见她可怜就收留了,但的确有副好嗓子。」 二公主摸了牌,接口道:「长姐,我可是听说你这儿好玩的奇多。什么时候也替我寻个歌唱得好的尤物?」二公主口中的尤物,性别:男。 长公主浅浅一笑:「好啊。」 站在一旁当背景的凉风不由地看了一眼自家主子:王爷,您让王妃多多与公主们走动,其实是在把您自己往火坑里推啊……哎! 几人又打了一会儿,那歌声继续传来,青梅听了会儿,这歌姬唱的倒是当年黄夫子与她讲的一些市井趣事儿中的一段,没想到改成小曲也这么好听。 几个公主见她被那歌吸引住了,也就不打了,反正时间也混的差不多,才子们该来了。 二公主打趣道:「等会儿可得让你那歌姬出来给大家瞧瞧,看宣王妃听得多入神。」 青梅掩面浅笑不语。 五公主一直处于神游,去年的时候,她的柳郎就是这样一个时候来京的,哎…… 才子们进京的盛况,青梅没兴趣,整天对着谢云昭那张脸都有免疫了。比他长得好看的,没他身材好;比他身材好的,长得又太汉子了,比他瞧着斯文的,看着就弱不禁风,比他彪悍的,那又太魁梧了跟个野熊似的,而且那些人连匹比得过照夜的马都没有,哎,还是回家看谢云昭吧。 倒是那歌姬,青梅还有点兴趣。 二公主则将带来的花都扔完了,兴奋劲儿还没消,又退了手上的镯子朝着茶 楼下扔去…… 临走时,长公主将歌姬叫了出来。果然是天生惹人怜爱的模样,长公主叹息道:「前年江东那块闹旱,这丫头背井离乡的。一路磕磕盼盼,想着来京投奔亲人,谁料今天刚到京里却得知亲友都离去了。我瞧她可怜,又一幅好嗓子,便收留在茶楼,平日里唱点小曲儿,也不算饿着。蓉儿,见过公主与王妃。」 蓉儿温顺福礼,「蓉儿见过二公主,五公主,宣王妃。」 二公主是个外貌控,当即道:「倒是个可人的。」 青梅则道:「你歌唱得很好听,改明儿我来这里,你再唱几首。」 蓉儿不敢抬头,只是立刻回道:「多谢宣王妃抬爱。」 回了王府,谢云昭见她面色不错,走近了些竟然听到她在哼歌,有些意外:今天和皇姐出去一趟就这么高兴?」 青梅笑道:「这歌如何?」 谢云昭点头:「挺好的。」 青梅便将今日之事一一说了。谢云昭沉思片刻:「你若喜欢这些,不如直接在府中养一批玲珑之人。」 「天天听却也腻了。」青梅不想在这个时候在拉人进府,不然负责人事的凉风会直接将她给劈了! 谢云昭无所谓,反正只是给青梅图个乐子。知道她今天与长公主一道去看了才子们,虽然青梅表现不错,不过谢云昭还是走进了几步,低声道:「你可还记得皇兄与王贵人的小公主?」 「嗯,记得。」青梅纳闷的回头。 谁料谢云昭就在她身后,这一转身,便与他贴在了一起。温热的呼吸仆仆地打在脸上,谢云昭咬着她的耳朵喃喃低语:「我想咱们以后的小郡主应该比她更可爱,嗯……」 等青梅回过神,又被某人的奸计得逞。 哎,单细胞动物的致命缺点,反射弧太长了! 主屋里正甜的蜜里调油,管事们住的小院里却阴云密布。 小荣管事气的脸色铁青:「你不是说这个人可靠吗?是你娘家人的至交好友。这一声不响的将铺子卖了是什么回事?!」 荣娘子也是一头雾水,但这事儿管她什么事儿,当即吼道:「他卖的铺子你冲我发什么火!」 第54章[04.14] 「哼,我还不知道你!」小荣管事冷哼一声:「这几年在府里混好了,你也开始拿乔了?你也不看看要不是我爹,你能混的这么好?!你娘家人我都不好意思说他们,一个个穷鳖样。早就对你说,铺子要记在自己名下!」 「说说说,你就知道说!记在自己名下,府里一查不全露馅?!」 「府里查了吗?!」小荣管事吼道,气的在屋里打转:「一百五十两的货啊,一百五十两!就这样连铺子一起飞了,飞了!你明天就去找你哥,这事儿要是说不清,哼!」 荣娘子一愣,当即明白过来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意思!」小荣管事摔了门便走了。 荣娘子忐忑不安地过了一晚上,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门令便见着她匆匆出门。正准备打个招呼,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荣娘子狠狠瞪了一眼。 「切,还真拿自己是个人物了!」门令冷哼了声,继续干活去了。 主屋里,青睡的正迷糊,准备翻身发现自己动不了。万分挣扎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谢云昭还没醒,而她自己则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想到昨夜那一番折腾,青梅此刻特别想一脚将他踹下去。刚一动,腰开始发酸,青梅哭丧着脸,别扭地哼了声,干脆闭着眼睛继续睡——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待谢云昭醒的时候,青梅已经真的睡着了。他轻轻地起了身,此时天空泛起鱼肚白,梳洗完毕简单用了早膳便神清气爽地上朝了。屋里又恢复了安静,没有人会这么不长眼地来打扰王妃睡觉。 不过多年的生物钟,让青梅到了辰时也就醒了。早饭挺丰盛,只是今天又多了一味粥,青梅瞧了一眼,一旁的婢女道:「这是王爷今早吩咐给您补身体的。」 青梅:=口= 谁需要补——身——体啊! 青梅扫了一眼四周,婢女们见她脸颊染了红晕,立刻埋下头憋笑。张妈妈也忍着笑意,努力保持平静的语气道:「王爷说的没错,这冬天要来了是该进补进补。等会儿递牌子去宫里,让太医来开几幅食疗的方子。咦,我记得您书房里有一本文大夫送您的一本他自己编撰的医书,上面有几幅方子倒是效果不错,等会儿可以让厨房里拿去看看。」 青梅:…… 你们都被谢云昭那货给收买了吗,太欺负了人了! 过了晌午,荣娘子一脸疲惫地回来了。小荣管事见她这幅模样就知道肯定没好事,脸色顿时黑了又黑:「你哥怎么说?」 荣娘子深呼一口气:「人都跑了!听说是一个大商户看上了铺子,花了大价钱。五百两,够那个王八蛋富贵大半辈子了!」 「什么?跑了?!那货呢?!」 「现在提货有什么用,铺子都是别人的了!」 小荣管事气的当即给她一个嘴巴:「还不都是你说这人信得过,是你哥的同窗!哼,你们娘家人就没有几个好东西,狗改不了吃屎的德行!」 荣娘子被打懵了,待她回过神,气的顿时大吼大叫起来:「你打啊,打死我好了!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就知道打女人,你打啊打啊!」 这番吵闹竟把旁边几个院子已经午睡的人都给吵醒来,纷纷披了衣服走来瞧热闹。荣娘子本就不是个吃亏的,顿时爬了起来与小荣管事扭打到了一起。 正打的热闹,张妈妈乐呵呵地来了:「去去去,都回屋回屋,别挤在这里!」四周的丫鬟小厮立刻给 她让开了一条道。 屋里一阵摔碟砸碗的声音,张妈妈瞧了好一会儿,终于不紧不慢地走进院子:「哎,你们也是老夫老妻的,有什么事儿心平气和地说不是。」 荣娘子现在是头发也乱了,脸上也被打红了,气喘吁吁地看着门外之人,还强硬着口气:「张妈妈,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们家的事还不劳烦您!」 张妈妈站在门口,笑容满面:「我可没那闲工夫来管你荣娘子的家务事。」说着,手里的帕子一甩:「王妃有请。」 荣娘子微愣,心道又有什么事? 但还是立刻理了下头发与衣物,又连忙往脸上扑了些粉,整个人出门时又恢复让以往干练精明的管事娘子模样。 刚走进书房,却发现除了她,还有府里几处重要的管事和管事娘子都在。荣娘子心底有些打鼓:「王妃叫小人来,不知有何事?」 青梅看了她一眼:「被打了?」 荣娘子心虚,脸上依旧笑着:「哪有。跟我那口子有些争执,小俩口过日子常有的事,谢王妃的挂牵了。」 青梅朝着她挥了挥手:「过来,到我跟前来。」 荣娘子满心疑问,但还是慢慢地走了去,刚走进,胳膊就被青梅抬了起来,也不知她到底是按了什么地方,荣娘子疼的顿时「啊——」的一声嚷了出来!坐在垫上的荣大管事沉声呵斥道:「放肆!王妃跟前,岂容你这般大喊大叫!」 青梅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荣大管事正打算借着这个由头命人将荣娘子带走,谁料自己被青梅这么一瞟,后面的话又咽了下去。 青梅拍了拍她的手,放了下来:「叫的这么大声,到底是之前被人打的还是刚才我把你弄疼的?」 屋里其他七个管事七双眼睛看得真真的,王妃就是轻轻抬了一下她的手,而且大家也都知道荣娘子家方才上演了一出全武行。 荣娘子见瞒不过去,喏喏道:「是……是……」话没说完,就哭上了,哭着哭着跪了下去,「都是小人的错,小人不会过日子挨了夫君的训斥,夫君他也是为了小人好……呜呜呜……」 青梅也不制止,屋里寂静无声。屋外的东桥领着婢女们进屋,在每个管事及管事娘子面前摆上了矮几,放了水果与茶点,又有婢女进来一一放了香茗。 荣娘子见这一幕顿时傻了,青梅喝了口茶:「接着哭,没事儿。你也不用替各位管事担心,我这里好茶好点心,想来大家也无怨言吧。」 第55章[04.14] 两侧管事连忙道:「王妃厚爱。」 青梅抬了抬手里的茶杯,示意众管事品茶,仿佛中间的荣娘子如一个玩物,只是供大家看着玩儿罢了。 荣大管事心底恨的牙痒痒——王妃这是要做什么,将他的儿媳妇儿当猴戏看吗?!还拉着一帮府里 的管事一起看,这让他荣大管事的脸往哪里搁,他可是府里三大管事之一啊! 荣娘子再明白不过来那她这些年就白混了,连忙磕头道:「是小人失态了,王妃恕罪,王妃恕罪啊!」 「哭完了,那就说点正事吧。」青梅擦了擦手,「青柳巷的胭脂铺不错,荣娘子一向干练,你这段时间就去那里帮着卖胭脂,什么时候把那里一百五十两的银子卖完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轰—— 一道惊雷劈入脑海。荣娘子瞪着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坐上之人。 她知道,她都知道?! 青梅笑了笑,接过一旁李则递上的账本:「你与小荣管事的家事本王妃不好插手,但是你们砸了些房中的瓷器,碗碟,这些都是公中的账。我让李则算了算,一共是二百两,就从你的月钱里扣吧。」 荣大管事终于坐不住了,起身到了中央,道:「王妃,这二百两从何讲起?!那些都是下人们用的粗瓷茶器,怎么会值到二百两呢?!」 李则上前了一步,说道:「荣大管事,瞧您老人家这话怎么说的。您好歹也是采办的老人,荣娘子所砸的这批茶具碗碟当初都是从南边官窑里出来的。路上的人马花销,遇到了山林的走镖红头,各路关卡的打点,更别谈这官窑瓷器年代久了可是价值更高啊,这不都要摊进去么?!要是人人都像荣娘子这般动不动砸了府里的瓷器,那这开销算在谁头上?!荣娘子与小荣管事大晌午的动静可不小啊,闹的四周小院的丫鬟小厮都出来了,因这晌午没休息好,那些丫鬟小厮们下午干活是有个闪失,这又是要算到谁的头上?!不都的摊进去啊!」 「你——」荣大管事没想到有朝一日,别人会用他媳妇儿的话竟然会用来噎自己,而这前后连五天都不到! 「众位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一直看热闹的青梅终于开口了。两侧众人皆无言语,而荣娘子早就如烂泥一样瘫坐在地上。 青梅笑了笑:「没有话那我最后说一句,前些时陈管事陈娘子与凉风一道负责的府里用人的册子已经制定出来了,最近我挺忙的,大概三天后再来看看。快到冬天了,让一些人回家过个团圆年,你们觉得如何啊?」 管事们要是再听不懂这话里的意思,那他的下场就是第二个荣娘子。赶紧回去将自己那里多余的人手都遣送回去吧,再这样下去,下一个搭进二百两银子就是自己了! 众人都散了,书房里只余荣大管事与荣娘子。青梅疑惑:「你们怎么还不走?荣娘子,这段日子胭脂铺就麻烦你了。」 荣大管事道:「主子看重她是她的福气,但她也没甚本事,经营一间铺子实在是担当不起啊。」 「王府 不养闲人。荣娘子,荣大管事说你没本事,那我只好辞退你了,不过你走之前先那赔碗碟的二百两留下。」 荣娘子一听,立刻慌了:「不不,王妃,小人愿意去胭脂铺,愿意啊!!」 青梅扫了她一眼:「荣大管事是府里的老人,他说你没甚本事,你是觉得他在诬陷你啊,还是怎么着?我一向尊重府里的老人,你走吧。」 …… 「哈哈哈,你是没见着荣娘子跟荣大管事最后那样!」凉风笑的乐不可支。 李则听着她说了众人散后的事也轻轻笑了:「想来荣大管事本想将荣娘子摘出来,没想到主子竟然就那么答应了。」这真是一个太出乎意料,太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后招了! 胭脂铺的事儿最后被青梅交给凉风去打理了,打理一间铺子是凉风一直的愿望,但她到底没有经验,而李则一直跟商户打交道,是以便来找他问问:「你到底是做了什么让那铺子的原主人这么爽快地将铺子给卖了呢?」 李则道:「人以群分,荣娘子跟她哥什么德行府里人都清楚,那青柳巷的掌柜本就是个奸商,唯利是图,五百两银子够他置办十间胭脂铺了,他又何必苦哈哈地继续跟着荣娘子混呢。」 凉风听着连连点头,但还有些不解:「那……那府里的五百两就白送给那个奸商了?」 李则摸了摸鼻子,面色有些犹豫,许是觉得凉风是王妃身边的人,决定还是告诉她:「送去五百两银子一部分是银票,那是的的确确地铺子钱。多出的一部是现银,下面刻着王府的印章。再过一段时间,府里就该去顺天府说一下库银失窃了……」 好……好奸诈! 凉风非常清楚这绝对不是青梅能想出的,因此这些常识她压根就不懂。李则见凉风盯着自己看,看的他有些不好意思了,立刻道:「我还有点事,以后你有什么不懂再来问我。」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经此一事,王府众人皆明白一个道理——紧紧团结在王妃周围才有前途啊! 对掐,你是掐不过她的! 转眼到了冬天,被选中的才子们留在京城。皇帝入冬后又得了一个小皇子,高兴地不得了,加之皇子的生母地位在后宫还算高,各府的命妇们都要进宫祝贺一番。青梅是宣王妃,皇帝唯一的弟媳妇儿,她的肚子也受到了众夫人各种隐晦的打量。太皇太后也拉着她的手,笑呵呵说道:「少阳府里也太冷清了,这过年啊就要人多才热闹。」 皇后笑道:「宣王妃才嫁过去,过几年可不就热闹了。」说着,眼中给了青梅鼓励。趁着王府里还没有侍妾侧妃,要赶紧生下长子才是,这绝对是皇后及各府夫人的经验之谈。 青梅这才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她,根本不想生孩子! 退一万步说,至少在近四年内,她绝对不要生孩子! 在这个孕妇产子将有五分之一几率中大彩的年代,虽然青梅一向有着玩命的好习惯,但她绝对不想因为难产而挂掉!拿命换的小冤家自己都没看两眼,还没抱上,就要送给未来某处不知名且不知品性如何某女人。太特么冤了有木有! 此在众夫人关切地眼神下,青梅继续发挥天然呆的精神——我神马都不知道,那都是浮云啊浮云。 第56章[04.21] 长公主打了个围,对着礼部尚书夫人道:「说起来当初我摆花宴时邀的一小娘子们,除了你家二姑娘,其余差不多可都嫁了。」 方夫人掩面一笑:「那二丫头鬼主意多,还要再多相看相看。」 太皇太后就愿意帮人相看一二,立刻将注意力从青梅身上转走了:「婚姻大事可不是要好好相看。今年又逢才子进京,那家世好,声名籍甚的也不少啊,可得仔细挑上一挑。」 老太太,您这是逛超市呢…… 话题转到未婚男女身上时,太皇太后又叹了一口气:「过了年,欣阳也就十七了,这不知道那丫头怎么想的。」 二公主笑道:「她还不是想多陪您老人家几年。」 「又是让她远嫁,嫁人了也是在这京城。跟你们一样,什么时候想我了进宫就是。」 青梅默默哀悼五公主——谢谢你,再次吸引了火力。 为了避免更多已婚的未婚的被太皇太后荼毒,众人极有默契地将话题再次转回今天的主角,刚满月的六皇子身上。 总之今日这场宫宴,青梅吃的食不知味。穿了这么多年,她当然知道这个时代的男人纳妾很平常,以前她没怎么关注也就没有上心,而现在…… 因为不生孩子让谢云昭纳妾,还不如她先踹了谢云昭然后收拾包袱回别庄过闲云野鹤的日子,至于以后谢云昭再娶谁就跟她没关系了。 但若是以现在的年龄来生小孩儿…… 青梅承认,谢云昭那个混蛋横冲直撞地闯进她的世界,让她无法忽略掉他,但绝对还没有到爱他连命都不要的地步。青梅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自己主动踹掉谢云昭和因不能生孩子被谢云昭踹掉的,虽然后果是一样但带给她的心情是完全不一样! 纠结啊…… 纠结了怎么办?嗨,反正谢云昭还没有想到这茬子事,过一天算一天吧。青梅这种顺其自然的心态颇让张妈妈与凉风怒其不争。 但更令张妈妈气愤地还在后面。 「王妃!您这到底是做什么?!」 青梅被她突然的大声吓了 一跳,手里的丸子差点掉了出来,一脸茫然地看着她,道:「吃糖啊。」 张妈妈猛地想要夺过青梅手中的小糖丸,却被她轻巧避开。张妈妈身上那一层一层肉气的直打颤:「王妃,您怎么能吃这种东西呢!」 那是避子的药丸! 到底是哪个天杀地把这种东西混进了王府。 青梅错开目光——她离开别庄的时候文大夫给她一本自己编撰的医术,这避子汤,避子药丸的配方里面有详细记载,青梅便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啊。 「王妃啊,您这到底是……赶紧生下小世子才是正事啊!」张妈妈苦口婆心地劝着,青梅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听着。这种事情,她是无法与张妈妈沟通的。只是暗自记下,下一次吃糖丸的时候一定要避开所有人。 过了会儿,凉风走来,手里还多了一张帖子,说道:「周相府的贴子,周相近来得了一个大胖孙子。」 周相是太皇太后娘家人,这孙儿是长房一脉的嫡出,自然很是看重。青梅抚了抚额,嘀咕道:「怎么大家都约好了最近生孩子,郁闷。」 「咳!」张妈妈狠狠瞪了她一眼,青梅立刻将剩下的抱怨给咽了回去,改口道:「洗三,满月,百日的贺礼你去着手准备吧。」 「是。」 凉风走后,张妈妈继续与青梅进行生子大计的教育。 「王妃,您别嫌我啰嗦。说句不该说的,母以子贵,有了孩子才能更好的拴住王爷的心。纵使以后有了侧妃,也不足为惧。王爷是当今皇上唯一的亲弟弟,多少双眼睛盯着您的肚子呢。您可千万别想不开!生孩子也没什么可怕的,多多调理身子就好了……」 青梅听得昏昏欲睡。 一连数日,张妈妈仿佛上了发条一样,逮着机会就在青梅耳边念叨,念的她头皮发麻。一早起来,就连忙带着东桥就出门躲清净去了。 大街上正热闹,东桥哈了口凉气:「小姐,我们现在去哪儿?」由于张妈妈这几日的念叨,东桥怕触动了青梅那脆弱的神经,暂时将称呼也给换了。 青梅主要是躲清静,现在出来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冬日太冷,不好去京郊骑马。青梅在路边的混沌摊旁坐了会儿,眼前一亮:「去茶楼。」 长公主名下的茶楼是个好地方,有吃有喝有妞看。 青梅来过一次,茶楼掌柜见到是宣王妃,立刻出来迎:「王妃您楼上请,今儿是什么风将您吹来了?」一路说 着,便将人带至了雅间。 青梅点了一壶茶,问道:「你们这儿有一个叫蓉儿的歌姬吧?」 掌柜的连忙点头。 第57章[04.21] 青梅笑道:「让她过来,唱几曲。」 「是,小人这就去叫她来。」 雅室里暖炉烧的正旺,一点寒气也没有。品着热茶香茗,耳边又少了张妈妈的呱噪,青梅顿时长长松了一口气。替东桥点了一桌点心,让她坐在一边儿自己玩去。 不多时,门被轻轻推开,蓉儿一身杨柳色曲裾抱着琵琶,缓缓走进,为这一室暖冬平添了几许春意。 「蓉儿见过王妃,王妃金安。」 「免礼,坐下吧。」青梅见着她心情就好了些,这名为蓉儿的歌姬声音宛若天籁,而且各种乐器都十分拿手,青梅所喜之物不多,除了骑马射猎与东桥做的吃食外剩下的便是乐曲。 「不知王妃想要听什么曲儿呢?」 「嗯……随意吧。」 蓉儿浅笑道:「那就让蓉儿为王妃奏一曲《夕阳渔鼓》好了。」话音落,手中的琵琶声缓缓响起。 一曲毕,青梅依旧微闭双目。 蓉儿见她神情微悦,便知晓她是喜欢自己的弹奏,又道:「这几日才子进京,带来了许多江南小调,蓉儿斗胆为王妃唱一曲,如何?」 「嗯。」青梅点头。 刚唱了几句,青梅突然睁开了眼:「等等,你刚才唱的里面,柳郎……该不会是前状元郎柳成绪吧?」 蓉儿停了下来,道:「正是。这是江南来的姐姐们教我的呢。」 「江南来的姐姐们?」青梅的音量不自觉地高了一点:「才子进京怎么会……」 蓉儿见她不解,微微低头笑了起来——果然是养在深闺里一直做大家闺秀的王妃啊。她沉吟了片刻后,解释道:「王妃可曾听过风流才子一说,那些才子们多情多才,江南那边的姐姐们舍不得他们,便自己一路跟来了京城。这曲儿唱的就是一位姐姐愿向柳状元自荐枕席。」 我滴个乖乖! 五公主,你的情敌太彪悍了!哦不,是你的情敌们太彪悍了!直接开了房等柳成绪大驾光临! 青梅觉得自己的苦逼算什么!苦不苦,看看对面五公主! 蓉儿知道青梅与五公主素有交情,又道:「王妃不必多虑,想来姐姐们也是识时务的,只是爱慕柳状元的才学才会如此。」 这样更狠有木有! 不要名不要财,只要你看我一眼,只要你分出 一点爱给我。 哎哟喂,青梅觉得真心要瞎了自己的钛合金狗眼。 「行了,你下去吧。」青梅没心思再听曲了,让东桥给了赏钱,便打发蓉儿离开。茶也不喝了,出了茶楼打算直奔五公主那儿,刚准备走,却又觉得这没凭没据就凭一首歌…… 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就装作不知道吧,这五公主的相思病刚好,万一听着这事儿又犯了什么心脏病,那谢家的还不得找她拼命啊!但青梅忘了一点,凡是这种花边消息,放在哪朝哪代,其传播速度都是最快的。 谢云昭这几日感到自己的小王妃自从宫宴以后便有些异常。招来了李管事:「王妃这几日过得如何?」 李大管事道:「回主子的话,王妃这几日过的挺好。」 「挺好?」谢云昭眯起了眼:「我怎么听说她这段日子总是出门?」 李大管事道:「王妃素来性子活泼,这段日子里才子们在京中赏雪,长公主便请了各位公主与王妃一道前去。」 谢云昭见套不出什么话来,心底狠狠地呸了一声:墙头草的东西,这么快就站在青梅那一边了!对自己老婆收买人心的手段感到欣慰之余,又有点郁闷。 李大管事面不改色地站在一旁,心底道:我的王爷啊,王妃管了我儿子未来的媳妇儿,您又不给我发儿媳妇,为了我老李家,我自然是要站在王妃那一边了! 打发了李管事,谢云昭去了书房,召来了护卫吴冲。 「派几个得力的跟着王妃,看她这段日子到底都去哪了。」说着,又嘱咐道:「机灵点,别被发现了!」 「是!」吴冲立刻出去安排了。 谢云昭叹口气,又拿起了朝廷的邸报。近来各地藩王动静越来越大,这日子过得真是太不省心了,哎! 江南美女姐姐们与风流才子之间的花边新闻终究是传到五公主耳朵里了,于是青梅十分荣幸地作为唯一入场嘉宾亲眼目睹五公主高超的射箭技术。 「拿箭!」 第58章[04.21] 「公、公主……那靶子都……都让您射成筛子了,您……您……」 「做什么这么多废话!拿箭!」 没眼力劲的太监白白挨了一腿,立刻跑去将剩下的箭拿来。 一向淡定的青梅此时也是一副无比痛苦的模样——那是她花了一天的时间,连午膳都没吃赶工画出来的柳成绪肖像图啊,就这么一小功夫就被五公主射成筛子了。 「再换一张!」院中的五公主猛地呵道,箭靶附近的婢女们连忙将新的一张画像挂了上去。 庭院中握笔的青梅手一哆嗦——我滴亲姐啊,您当我是印刷机啊,您慢点成不,我连夜赶工出来的五张画像,就这么不到一个时辰,就费了俩! 「我让你风流才子!」 一箭正中额头。 「我让你扫榻待伺。」 一箭正中鼻梁! 「我让你去死——」 「哎呀!」凉风万分可惜地看着青梅:「这笔画歪了。」又朝着五公主的方向望去,那一嗓子的杀伤力忒大了,连她家王妃这种神经的人竟然都被吼得手抖了。 「不画了!谁爱画谁画!」 青梅扔了笔,杀气腾腾地往院子里冲,四周婢女太监们极有默契地纷纷避让。 「再换一张!」 五公主又拿起了弓,却听到身边有人道:「有本事杀真人,在这里玩一副画算什么本事!」 「杀他?杀他不解恨!」五公主气的将弓摔了,原本灵气十足的大眼睛如今红的跟小兔子似的,也不知她是哭的还是气的。 青梅白了她一眼:「柳成绪是你什么人啊,他一不是你的驸马,二不是你的幕僚,他凭什么为你守身如玉?」 「就凭我……我……」 「凭你什么啊?」 「凭我是公主,他是臣我是君,他就要听我的!」再说了,我还给他写信了,好几封呢,虽然他一封都没回,哎……五公主心底的小委屈没人弄得懂。 青梅却笑了,将五公主拖回了暖阁里。到了屋内才发现原来在外面站这么久了,五公主冷的浑身一哆嗦,婢女们连忙端上热巾子,热汤和暖炉。 青梅也暖了暖胃,对五公主说道:「这些江南小调可以信也不能全信,你看柳成绪现在哪?」 五公主现在是提到柳某某就来气,眼睛一翻,头一偏:「哼!」 青梅:=口= 冷、冷场了…… 凉风默默叹口气,接过话茬:「在墨县呢。墨县在西南方,而且柳……」凉风含糊不清地略过,「要去江南富庶之地,骑上快马也得半个月才能到。这些江南来的人可没有一个是从那山沟沟里出的。定是因为爱慕柳……的才华,杜撰出来的。」 「真的?」五公主悠悠转过头:「可无风不起浪,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男人没有一个不偷腥的,我皇兄还不是娶了一个又一个吗,你瞧他后宫都多少妃嫔了!」 说完,屋子里静悄悄的,连根针掉地上都听得清。 所有人都极有默契地看了一眼宣王妃又快速低下了头! 五公主也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道:「我……我说的是大皇兄,三皇兄他一向挺洁身自好的,真的真的。」 青梅挥挥手,不与一个陷入单恋而导致情商智商一起失踪的二愣子公主计较。 「公主,你在这里生气有什么用。无论你是高兴还是动怒,柳成绪根本就不知道。无论他是花心还是真的在地方好好历练,你也不清楚。既然你这么好奇他与那位江南歌姬的关系。不如直接去问他,别写信了,直接去吧。」 「本宫去?!本宫千金之躯,堂堂一国公主岂能如此失仪!」 您老现在知道失仪了?刚才是谁在发疯呢?! 青梅扶着额头:「那就去问那个歌姬。」 「那是什么下九流的东西,也配让本宫去问?!」 「谁让你去了,让你身边的人去。」 「那也不行,传出去了我的脸面往哪里放,我谢家的脸面往哪里放?!」 第59章[04.21] 「那你就直接让皇帝下旨,将你下嫁给柳成绪。」见五公主还要反驳,青梅干脆道:「你是公主你有特权,就算不明着下旨,这风声一出,谁敢家闺女嫁给柳成绪?跟皇帝的妹妹抢男人,不要命了吧!」 五公主一愣——好像是这个理。 诶?等等,为毛这种模式听起来这么耳熟?默默地将目光再次移回到对面的宣王妃身上,还记得当初她三哥好像就是这么算计的…… 小梅梅啊,你终于被我三哥拖到一条船上了啊,呜呜呜,你被他带阴了! 青梅见她不说话了,舒一口气,缓缓道:「皇帝要削柳相的权,同样也要给一定的安抚。这种时候,如果你下嫁,柳氏一族不敢阻止的。」 「用皇权算计来的人……」五公主有些接受不能,她还没有堕落到她那两个兄长的混蛋地步。 这货怎么这么别扭啊…… 青梅觉得自己脑仁疼。 五公主的确别扭,从小她就喜欢文人才子,如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站在那桃树下,只需浅浅一笑,便让人丢了魂魄。本以为这种人只存在画里,故事里,没想到竟真的被她遇上了,在脑中勾勒了数年模糊的人影终于有了一个清晰的模样。 我不是对你一见钟情,在遇见你前,你就模糊地存在于我的脑海。而看见你的那一刻,我就如一个跋山涉水的旅人终于看见终点一样激动…… 见五公主又走神了,青梅微微叹口气:「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带着凉风走了。 刚出了公主府,青梅掀开轿帘一角:「去柳相府。」 凉风脚一滑,差点没站稳:「啊?」听青梅没再说话了,连忙对着轿夫道:「去柳相府!」 青梅与柳颜都是黄夫子的学生,按照辈分来说,柳颜得叫青梅一声师妹。不过这对相差了二十多岁的的师兄妹第一次见面彼此间倒是无比的客气。 青梅默默打量着柳颜,如果这厮年轻个二十岁,哦不,只要年轻十岁,想来五公主也就不会对柳成绪要死要活了。 柳颜如今是不惑之年,虽也不再年轻,但那饱经历练后深邃的眼神,彷如深海一样,让人情不自禁地陷了进去。 五公主啊,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说的就是你啊!你太苦逼了! 帅大叔温和一笑:「不知王妃前来寒舍有何指教?」 青梅收回思绪,平静道:「我来是想问一些关于您侄子柳成绪的事。」 柳颜一副狐狸样地打量着第一次见面的小师妹,意味深长道:「王妃是为五公主来的?」 不待青梅点头,柳颜便道:「那都是年轻人的事,我也不太清楚。」 一句话,就把跟他一个辈分上的青梅所有话给堵死了。 「他还年轻,要多多为国效力。听闻他还有幸得到过王妃的指点?」 「啊?」青梅一脸茫然。 柳颜偏过头咳嗽了一声,青梅顿时悟了——柳成绪骑马可不就是她教的么! 「呃……」青梅有点结巴,帅大叔不太好对付啊,「算是有过交情吧,都是朋友。」 「不可,这乱了礼数!」柳颜继续打太极,「他既然有幸得了王妃的指点,那您算是他半个先生了。」 青 梅:=口= 为毛辈分又被抬高了…… 最后,话题便在作为一名开明的长辈最好不要干涉小辈们的自由恋爱,他们爱怎么样都是他们的事,儿孙自有儿孙福的友好又和谐的气氛中完美落幕。 直到青梅回了府,才晕晕乎乎地回过神——柳颜这个大忽悠,竟然就这么被他忽悠过去了,个老狐狸,真是一点浑水都不愿意沾啊! 尚公主是件大事,尤其是柳家这种大家族,在现在这种敏感时期如果尚公主,意味着一种政治信号。比青梅嫁谢云昭的政治含义更深,毕竟青梅的便宜爹林尚书属于纯臣一类,早就站好了队。 不等青梅琢磨透柳颜的态度,又一首小曲儿传到她耳朵里了。这次唱的倒不是柳成绪与江南美女姐姐们的事迹,而是一位才子仰慕五公主的容颜,特地为她做了一首佳人赋。 五公主听后哈哈大笑:「快,跟我用八百里加急,务必让墨县教坊里的人也会唱这首曲子!」 青梅知道这事儿后无力道:「这两人是在隔空打擂台呢?」 「嗯,是有点像。」 身后突然传来谢云昭的声音,青梅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谢云昭一脸无辜:「回来有一会儿了,哎……你都没有关心为夫啊。」 第60章[04.21] 「你还需要人关心?那么多人伺候你一个,还嫌不够?」青梅鄙夷地看着他,年轻人,太过贪心就不好了! 谢云昭从后抱着她的腰,将下巴搁在她肩上,无赖道:「那不算。你看你为了欣阳又是帮她描丹青又是陪她解闷,我都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青梅抖了抖——所以谢王爷您老这是吃醋了还是撒娇了? 「五公主是为情所伤,你有吗?」 「有!」谢云昭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牵着她的手贴在心房处,「伤心了。」 「哦……」青梅轻轻拍着,又用手指戳了戳,不知不觉地就伸到了渎衣里,轻声道,「伤心啦?那帮你缝一缝?」 「哦?」谢云昭弯下腰附在她耳边,「我倒不知你还有这般手艺啊。」声音越来越低,勾的人心底痒痒地。郎有情妾有意,谢云昭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床帐落下,衣服凌乱地落了一地。 好半响,青梅气喘吁吁躺在床上,热的发胀的脑袋残留地最后一丝理智在告诉她——你就不该主动去招惹这匹狼。呜呜呜,看吧,又被他给弄的快散架了吧! 手还被谢云昭抓着,仿佛是个玩 具,被他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着手指。青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谢王爷,咱能别这么幼稚行么。 刚想要收回手,却被抓得更牢了。谢云昭满足地看着青梅,握着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低声道:「青梅,咱们要个孩子吧。」 轰隆—— 热的发胀的脑袋顿时被倾盆大雨给浇熄火了。 「青梅?」怀里的人没有回应,谢云昭纳闷地看了看她,「睡着啦?」趁机捏了捏她的脸,依旧没动静。谢云昭不由轻轻笑了笑,孩子的事儿改天再说吧。 寂静的月夜,清辉透着木窗洒了一地。 青梅缓缓睁开眼,鸵鸟政策还能用多久?不由地伸手抚摸对面之人的脸颊轮廓,为什么他总是抛给她一个又一个以前都不曾遇到的难题…… 「王妃,您还想听什么曲子呢?」 好半响,青梅依旧愣愣地托腮不知看向何处。 蓉儿又道:「王妃?」 「啊……」青梅揉了揉鼻梁,立刻收回思绪,「随便吧。」 蓉儿拨了拨琴弦,笑道:「王妃您总是说随便,若是奴家那里唱得不好,王妃直言便是。这随便二字……太过为难了。」 「放肆!」凉风猛地呵斥。这歌姬还真蹬鼻子上脸了,没看见王妃她心情不好吗。 蓉儿却不怕她:「凉风姐姐言重了,蓉儿见王妃面带愁容,就算是九天仙女来唱曲,王妃也听不去啊。」 「你只管唱你的曲就行,哪来的那么多话!」 蓉儿笑了笑,不再与凉风争辩,拨弄琴弦,自顾唱了起来:「……澹偃蹇而待曙兮,荒亭亭而复明。妾人窃自悲兮,究年岁而不敢忘。」 青梅轻轻叩击着木桌:「你为何要唱《长门赋》?」 「王妃许我随意唱,这《长门赋》是奴家前日新学的曲呢。词还没背熟,不知奴家刚才唱的如何?」 「挺好的。」青梅看了她一眼:「你似乎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蓉儿轻抿了嘴唇,似在犹豫,过了好半响,终于道:「奴家斗胆问一下,王妃满腹心思可是与宣王爷有关?」 话刚说话口,凉风猛地斥道:「大胆!」 青梅摆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凉风瞪了蓉儿一眼,暂时退到后面去了。青梅饶有兴致地问道:「你为何会这样想?」 蓉儿深深呼了一口气,静静道:「王妃您身份尊贵,能够让您露出如此愁容的人也只能是王爷了。」 「继续说。」 「前日长公主与驸马设宴,小人去席间演奏时,听到了长公主说……她说……」 青梅看着她,也不催。蓉儿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了头,闭嘴不言。 凉风都快替这二人急死了,直接道:「长公主说了什么?」 蓉儿垂着头:「奴家不敢说。」 「说吧,恕你无罪。我不会告诉长公主的。」 「王妃此言当真?」 第61章[04.25] 青梅点点头:「嗯。」 看见青梅不是开玩笑,蓉儿这才道:「当时长公主与驸马在说话,声音压得很低。因为我就坐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所以隐隐约约听到了。说是……王妃您嫁给王爷已经过了大半年了还没有信传出来,宫里的太皇太后似乎动了替王爷纳……纳侧室的心……」 「你放肆!」凉风忍不住了,直接冲了过去,挥手就要给她一剂耳光。 青梅呵斥道:「住手!」 「可是……」 「回来!」 凉风咬着牙,手渐渐握成了拳,浑身气得发抖,终究是不情不愿地走了回来。 蓉儿早就吓得跪了下去,一行清泪滴落:「王妃大人,奴家说的句句属实,没有一句虚言啊。」 青梅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说了,我不一定会感谢了。反而,若我将你的话告诉了长公主,偷听主人说话,下场有多惨你是知道的。」 蓉儿低着头,轻轻抽泣:「因为,因为王妃是好人啊。」 「哦?」青梅略带迷茫地看着她。 「掌柜都告诉我了,王妃您对他嘱咐过要照顾我。」身为歌姬,虽说是卖艺不卖身,但免不了要被那些客人搂搂抱抱。就算是被强了,也只能将苦水咽回肚子。她是公主府上的歌姬,是长公主拿出去给人逗乐的玩物,青梅一句话暗示着这名歌姬是宣王妃看中的人,也许喜欢了会带回宣王府,是以点了蓉儿献唱的客人也会对她多少规矩些。至少大老爷们也得给女人几分面子不是,同样也是给宣王府的面子。 青梅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心中略有宽慰:「所以你这是在报答我?」 蓉儿道:「奴家人微言轻,不能替王妃做什么。只能将这个消息告诉您,也提前做好准备啊。」 「如此,我得谢你了。」 「不敢,只要王妃您过的好好的,就是对奴家最大的恩赐。」蓉儿再次跪爬下去。 凉风早就将一锭金子放在桌上,临走到蓉儿身边时低声道:「今天这屋里说的所有话都要忘干净。」 「奴家明白。」 离了茶楼,凉风无奈地叹口气:「王妃,那蓉儿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您不会真信了吧。」 「你想一想,这些话对她有好处吗?她为什么要冒险告诉我?若是真的,我定会动怒;若是假的,对我根本就没印象。」 「那您的意思……她说的话是真的?王爷他,他……」真的要纳侧妃吗?这也太快了吧!凉风不敢相信,也不愿意去相信。 走了一会儿,发现路有些不对劲,「咱们这是要去哪啊?」 「柳府。」 「啊?!」凉风惊得叫了一声。 青梅蹙了蹙眉:「很奇怪吗?」 凉风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这个时候去柳相府做什么啊?难不成……难不成还是为了五公主?」 见青梅点了点头,凉风更是惊得有些坐不住了:「咱们自己府的事儿都忙不过来,您还要替五公主做媒人?!王妃!」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勒马到青梅身边,「我说句不该说的,什么事都要讲究个两厢情愿,五公主她现在完全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啊。要是郎有情妾有意,您帮着拉拉红线也就算了,现在这种状况,您看柳相他还是柳状元的亲叔呢,都不愿趟浑水,您也就别跟着瞎参合了。」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 「那您还去?!」 青梅悠悠哉哉地道:「谁告诉你我是去帮五公主打听情况了?」见凉风一头雾水,青梅笑了笑,「作为师妹,我去探望一下师兄不行吗」 凉风:=口= 假的不能再假了! 还没回过神,玉狮子已经一骑当先往柳府跑去。 柳颜今天并没有上朝,说是病了。青梅去的时候,门令也道:「柳相病着呢,王妃要不您明儿再来,将病气过给您就不好了。」 青梅一挥手将他拦到一边:「病了啊,我正好会一些方子,不碍事的。」 「宣王妃,宣王妃……王……」 门令见拦不住,立刻招来了腿脚快的小厮,让他赶紧跑到后院去通禀。柳颜正在后院花房里浇花剪叶子呢,见着小厮来了,还以为皇帝又来搞突袭,连忙脱了衣服往屋子钻,盖上被子「哎哟」起来。 青梅一路而来,畅通无阻。快走到里屋了,小厮硬着头皮上来道:「我家老爷正躺在里面呢,王妃您看……」虽然您俩年纪差的挺大,但是不是也该避避嫌。 隔着几道帘子,青梅的确看见一个人影躺在里面,喊了声:「师兄,听说你病了?」 第62章[04.25] 「咳咳咳咳咳……」还没说话,就是一阵猛烈的咳嗽,柳颜气喘吁吁地道:「承蒙王妃挂牵,老朽这身子骨啊,越来越不中用了。」 凉风瞪了一旁小厮一眼,低声呵道:「愣着作甚,还不给王妃看坐!」 「啊?!」小厮苦着脸,万分无奈地搬来了椅子。 青梅坐定,捧着一个暖炉,跟柳颜如一个老朋友般拉着家常:「自从茹云嫁出去后,您这府里就冷清多了。」 数道帘子后又是一阵咳嗽,又隔了好半响,帘后才幽幽道:「可不是吗,女儿都是爹娘的心头肉啊。」 青梅知道在柳颜这聊天,你就必须要将自己摆在一个高度,是以她以同辈人的身份关切道:「师兄,您也应该娶一位如夫人了。瞧您现在病着身旁也没个人伺候,茹云指不定多牵挂呢。」 凉风默默地站在一旁——这屋里气氛怎么就这么怪呢,她家王妃这老气横秋的口气到底是跟谁学的? 王府里,正喝着热茶偷懒的张妈妈突然打了个喷嚏——啧!谁骂我呢这是! 「谢王妃关心了,只是我啊一个人过习惯了。这冷不丁的多出一个人怪别扭的。」说完,仿佛岔了气般,咳得像是要把肺都要咳出来。屋里的丫鬟小厮忙的进进出出,管事走来道:「王妃,我家老爷今儿身体的确不好,要不您过几天再来看看?您看这里手忙脚乱的,万一待您有个不周到,等老爷好了指不定要怎么骂小人了。」 青梅也不是个死乞白赖的人,对着帘子里的人道:「师兄,那你好好养病吧。我就是记得吧,您老家是在江南的江州一带吧。江州的吴王身体也不好,听说今年开春后的朝见来不了了。」 说完,带着凉风离去。 帘子后面的人也不咳嗽了,管事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老爷,王妃她那是什么意思?」 柳颜没接话,掀了被子嚷嚷道:「刚才差点没叫你们给捂死!下次,再有人突然来探病不要慌不要急,懂吗?!哎,真是没病都要被你们给吓出病!」 「是,老爷那您现在……」 「我那花还没浇完呢!」 「是是是。」管事连忙伺候着他好穿衣,继续回花房拿着小壶浇花。 此时天近晌午,已经散了早朝。谢云昭又被他哥提溜到御书房加班,还好,这里管饭。刚吃了个半饱,就要开始上班了。 皇帝这个人一向赞成没事开大会,大事开小会,做决定不开会的原则。如今刚开春,便收到了好几份奏折。 「去年年初柳颜向朕建议,将淮南,江南,江东几地的流民与部分百姓迁至边塞。如今开春,淮南这几地的官员告诉朕,因为朝廷去年发出的敕,导致今年开春他们那里良田无人耕种。而且迁至边塞的百姓背井离乡,水土不服,总之是民怨载道。」 中书令也是辅佐了两朝君王的老臣,此时眯着眼,悠悠道:「柳相去年此举寓意是要巩固边防,淮南江南这一带富裕的很呐,人多,从这里挑人去边塞也说得通。只不过柳相他手段激烈了点,人嘛,都有个故土之情。」 「哼,什么故土之情!」羽林卫大将军道:「无非就是吴王他们借机生事!柳颜将他们那里的壮丁迁到了边塞,等于削弱了他们的战斗力,还不得活扒了他的皮啊!」 「哦,对了。」皇帝插了句话,「今年春天朝见,吴王称病不来了。」 众人皆震惊地看着皇帝,谢云昭是早就看过这部分的邸报,当即解释道:「冬天时吴王骑马摔断了腿,来不了了。」 大将军是个直脾气,顿时怒了起来:「我呸!吴王将规矩都忘了不成,哪怕只有一口气,也得先朝见了陛下,再咽下!」 谢云昭快速地偏过头——幸亏拿袖子先挡了,差点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 皇帝善解人意地笑道:「无妨。皇叔他年纪大了,朕也舍不得看他老人家路途奔波啊。众位卿家,先说说今年开春这事。」 大将军气鼓鼓地坐下:「还说什么,这明摆着要陛下您办柳颜!柳颜也是个怂货,就为这事竟然吓病了。」 众人默…… 竟然还有人以为柳颜是真病啊…… 谢云昭道:「既然他们说良田无人耕种,不如收回中央。你们种不了,那就让陛下重新派人去种,如何?」 皇帝眼睛一亮,中书令却道:「不可,这样更是会刺激吴王!陛下,您要三思,现在边塞有赤勒虎视眈眈,如果吴王他们现在反了,咱们将会相当被动啊!」 屋内陷入了僵局。 次日,皇帝发出了新的敕,只是让江南淮南一带的官员加紧时间春种,若是缺人可以到附近州府借人,朝廷每人补贴一钱银子。 算是用银子暂时保住了柳颜一命。 「你说,到底要不要保柳颜?」 御花园里,宫女焚香煮茶,就着这春日百花,真令人赏心悦目。可喝茶的两个人都无心赏景。 谢云昭沉思了半响,说道:「自从柳颜将柳茹云嫁回了江南士族,随后在朝局上一直以低调示人,重新博得了柳家对他的认可。江南那块的士族也对他评价颇高,如果您这个时候办了他,会让江南学子们寒心。」 皇帝这个时候也意识到了柳颜嫁闺女是多么高的一招,这闺女嫁的太值了! 「可是不办他,江南诸王们肯定不会罢休。如今朝廷的兵力一大半都压在了边塞,如果这个时候以吴王为首的几位皇叔有所动作,仅凭咱们留守在朝廷里的兵力,有些吃力啊。」 第63章[04.25] 僵局,僵局…… 这个局面,到底还要僵持多久?! 皇帝为此彻夜失眠,皇帝为此无心泡妞,皇帝觉得自己的人生苦逼透了。人在倒霉的时候,总喜欢拉着一个人跟自己一块儿倒霉,作为亲弟弟谢云昭责无旁贷,所以皇帝当即道:「太皇太后跟皇后说,你家那口子现在还没传出我未来大侄子的信儿,是不是该给你纳个侧妃什么的。」 「噗……」一口茶悉数喷了出来。 谢王爷,御前失仪,罪过啊! 「这哪的事啊,太皇太后最近是不是太闲了?要不臣弟去给她老人家请几个戏班子过来?」 哟,看不出来自己的弟弟还是个情种啊! 皇帝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难得这个总是一个冰山脸的酷老弟这么慌张。皇帝欣赏够了,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你放心,太皇太后也就是那么一说,有皇后帮你劝着呢。不过你也要抓紧啊,我可是给未来大侄子准备了一堆礼物没处送。」 「多……多谢皇兄。」谢云昭实在不知道要以什么表情来面对了。 回了府,立刻召来了吴冲:「让你查的事,办好了吗?」 吴冲道:「回禀王爷,王妃这段日子都喜欢去品香茶楼听曲。」 「听曲?」 「是!」吴冲顿了下,低声道:「都是听一个叫蓉儿的歌姬唱曲。」 「蓉儿?」谢云昭蹙着眉,实在记不起有这么一号人。 吴冲见他疑惑,当即道:「就是长公主府上的歌姬,江东人氏。」 「王妃经常与她来往?」 「是!」吴冲走进了几步,道:「王爷,要不您也去看看?」 了解一下老婆的业余生活爱好不算什么吧,谢云昭点点头,表示这个可以有。 「你就是蓉儿?」 谢云昭打量着眼前女子。一身柳色,怀抱琵琶,挽着一个简单的发鬓,一缕秀发随意地搭在肩上。 「奴家正是蓉儿,想来您就是宣王爷吧。」蓉儿侧蹲福礼。 谢云昭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宣她来之前,特意嘱咐过掌柜不要报身份。 蓉儿浅浅笑道:「半月前蓉儿去公主府演奏,宣王爷也在呢。」 谢云昭想了想,半月前他的确是受了陶驸马之邀去过一次长公主府品酒。陶驸马从西域得了好酒,当时他的注意力都在酒上,还真没注意到席间的歌姬舞姬。 不等谢云昭问话,蓉儿主动道:「宣王妃也经常来这里听曲,王妃最喜欢的曲子是《十面埋伏》,说是听得带劲。」 「哈哈。」谢云昭那张冰山脸终于忍不住笑了——这曲子的确很有他老婆的风范,「你又是怎么知道本王来是要问王妃的事?」 蓉儿似早有准备,不紧不慢道:「王爷与王妃伉俪情深,这几日王妃一直在奴家这里听曲。今日王爷来了,奴家便斗胆猜测了一番。」 谢云昭没说话,蓉儿依旧微微欠身站在一旁。过了许久,听到了椅子的些许摩擦声,门被吱呀打开,屋里二人走了。 蓉儿长长舒口气,站直了身子,看见桌上一锭金子,刚走去将其收好,隔壁屋子里的姐妹就冲了过来:「蓉儿,宣王爷没把你怎样吧?」 「瞧娟姐姐说的,好像王爷没把蓉儿怎么样,你挺遗憾的。」一旁的红儿打趣道。 蓉儿将桌椅摆好,道:「就是找我问了几句话。」 「问话?」那叫娟儿的姑娘似乎不相信,「别逗了,刚才我见宣王爷上楼的时候,那脸冷的,差点没吓死我。」 蓉儿调皮地笑道:「我又不是小公子,没事的。」幸亏自己是个女的啊,要是宣王妃哪天来了兴致要看茶楼里小官们舞剑,啧啧…… 谢云昭回了府,凉风与陈娘子正向青梅回报府里冬天的进项,以及春季的采买准备事项。青梅撑着脑袋,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头,弄得凉风与陈娘子哭笑不得。进谢云昭进来了,立刻福了礼:「王爷安康。」 「你们先出去吧。」 「是。」二人带着账本立刻走了,反正继续说下去王妃也只是一个劲的点头罢了。 青梅打了个哈欠:「哎,终于走了。」 「她们说的可是正事,你倒好,直接睡上了。」 青梅毫不在意,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道:「府内事有各大丫鬟与娘子照看;府外事有各处管事与小厮打理;朝廷上的大事有你去操。嘿嘿,我真的可以高枕无忧,没什么好操心的。」 第64章[04.25] 「你这小算盘倒是打的挺响啊。」谢云昭走去将青梅抱起放在自己腿上坐着,「既然你是整个府里最闲的,我得给你找点事做。」 青梅顿时想抽自己两耳光——叫你多嘴! 见谢云昭不是在开玩笑,青梅立刻道:「其实我也挺忙的。」 「哦?刚才是谁说她可以高枕无忧了?」 青梅笑道:「我只是说不用操心,但手上的事真的挺多。我得陪长公主去挑花,还要陪二公主品读一下今年才子们写的诗词,还要去与公主一道赛马。哦对了,还要进宫给太皇太后请安,与皇后聊聊天……」 「你还要去茶楼听曲,再抽空去几趟柳相府?」 「对对对。诶?」青梅一愣,立刻站起身警惕道:「你跟踪我?」 谢云昭毫不在意:「难道你没发现?」 青梅渐渐眯起了眼,像一只嗅到了丝丝危险的花豹子:「那几日我只当是没有胆子的偷跟着,没想到是你派的人。为什么?你不信任我?!」 「我只是想知道你平时都做了些什么而已,作甚大惊小怪。」 「大惊小怪?」青梅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要是想知道直接问我便是,何必用这些招数。你……」正欲发作,就看见谢云昭朝着她眨眼,指着刚在桌上宣纸上写的一个字——「装」。 「装?」青梅做着口型,一脑袋的雾水。 谢云昭冲她点头,语气却加重道:「我用什么招数都是为了你好!难道你不知道我向来不待见柳相吗?不要仗着你和他都是黄陵远的学生就为所欲为,虽说你是他师妹,但你既是本王的王妃,就该懂的避嫌二字,不要把本王给你的宽容变成放肆!」 青梅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之人一面义正言辞的吼着自己,一面又双手合十在前,无比愧疚地冲自己眨眼。 这是什么情况? 谢云昭你分裂啦! 青梅懵懵懂懂地瞅着他,但由于婚前长期与谢云昭相爱想杀,导致她下意识的跟着吼道:「我又是你的囚犯,我爱去哪里你管的着吗?!」 谢云昭冲她点头,顺势翘起大拇哥,示意青梅继续吼。 青梅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摇着头做着口型道:我不会啦…… 谢云昭扶额——有时候找一个太好的老婆也不好啊。连吵架都不会啊,太悲剧了有木有!老婆指望不上了,谢云昭只好亲自操刀,沉声道:「身为妇人要守妇道,这几日你就好好在府里闭门思过!朝廷大臣是你能随便结交的吗?将《妇则》抄三百遍!」 说完,就看见青梅瞪圆了双目狠狠地盯着他——(#‵′)靠,谢云昭你敢关老娘禁闭,活得不耐烦了吧! 谢云昭一幅受了惊吓的小媳妇儿样看着她——老婆,咱这是演戏,演戏,您先受点委屈,那《妇则》随便找人帮你抄。 青梅不耐烦地横了他一眼——有屁快放,到底什么事! 谢云昭无奈地指了指墙壁——隔墙有耳,现在不能说。见青梅还是一幅要吃人的母老虎模样,谢云昭轻咬着嘴唇,微微蹙起眉,一脸愁容地看着她,眼中尽是落寞与苍凉。 ——喂,冰山男卖萌很可耻有木有啊! 青梅叹口气,走到谢云昭耳边咬着他的耳垂道:「你最好尽快跟我解释清楚,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 谢云昭低声道:「娘子,且忍耐这一年半载,很快就过了。」 一年半载?! 青梅吓得退后了好几步,谢云昭不再理她,大步出了书房门。待听到书房里争吵声的凉风与陈娘子赶进屋时,就看见青梅一脸失了魂似的跌坐在一旁。 凉风还是第一次见她露出这副惊恐的神情,惊的连忙跑了过去将她扶起来:「王妃,王妃,您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啊。」 青梅愣愣地看着她,刚想冲起来找谢云昭问清楚,但想到他临走时那个隐忍的眼神,青梅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看着眼前二人,只是轻轻摇头,一声不吭。 凉风何曾见她受过如此委屈,紧张的不得了:「王妃,您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啊,您别一个人闷着,说出来就会好受些。」 青梅欲言又止,另一只在长袖内的手指狠狠掐着手心,终于挤出一点眼泪:「他说我不守妇道,明知他与柳颜不对付,还去看望柳颜。」 「王爷怎么可以这样!」凉风虽也觉得青梅私自去看柳颜有点不对,但是柳颜也算是师兄不是,而且青梅每次去都挺守规矩的,根本就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啊!凉风连忙安慰道:「王妃,您别伤心,这事也许有误会呢,您去跟王爷说清楚,解释清楚就行了。」 「解释不清楚,他要我呆在屋子里,哪里也不许去,要我好好反省自己!」呜呜呜呜,混蛋谢云昭,演什么戏啊,竟然还有关禁闭这一出。想到此处,青梅也不用装了,真的是悲从心中来啊。 宣王妃萧瑟的失宠了。 有的说是她进府大半年了还没个信,而且吃醋的厉害不许王爷纳妾;有的说她不懂持家,有失妇道,将宣王府管的是乌烟瘴气。 前段时间在被人赞叹娴静,知书达理的青梅,这段时间便成了一个妒妇,不懂事的懒妇。 总之,整个宣王府顿时安静了下来。 第65章[04.25] 「啧啧,真是人言可畏啊。」青梅躺在屋里的软榻上,白了一眼不远处正泡茶的某人,「我都在屋里待了快两个月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你看看,那边一摞是《金刚经》旁边的是《孝经》,你说,你还差什么经,我都替你抄了!」 谢云昭谄媚地端着泡好的花茶递过来,见青梅接过,又顺便帮她揉着肩:「再忍一下,等这事儿过了,要打要罚随你便。」 「这些以后再说,我就一点!」青梅坐起身,「我要出去透透气!春天都过了一大半了,再这么关下去,夏天来了我可要闷死了!还有,你这法子能行吗?就我们现在这样就能骗过去?」 「行不行,就要看你这次能不能成功了!」 「我?」青梅疑惑地看着他。 谢云昭附在她耳边低语,青梅一脸不信任地看着他,看的谢云昭心底发毛:「你不信我?」 青梅悠悠道:「五公主对我说,这世上就没有男人不偷腥的。」 谢云昭大呼冤枉:「我这段日子忙都要忙死了,还会去理会那事?」 「哦,等你不忙了就可以考虑了?」 谢云昭嘿嘿一笑:「我不忙了,你不是也不忙了吗?」 青梅:>////< 你还能说的更无耻一点么?! 谢云昭收起了玩笑之意,站起身,理了理衣物,又恢复到那冰山脸。青梅不情不愿地从软榻上爬起来,欲哭带泪地站在他面前。 「凉风。」谢云昭朝外喊了一声,凉风连忙从外间走来。偷偷看了屋内二人两眼——哎,王爷和王妃之间还是没有和好啊。 「明日长公主寿辰,帮王妃换一身像样的衣物,别失了身份!」 凉风大喜,王爷这是解了王妃的禁足令吗?连忙应声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青梅无比同情地看了凉风一眼——哎,凉风妹子,不是我不告诉你真相,只是这事儿越少人知道越好啊。 凉风与东桥在屋里开始忙活,这两月的禁闭让她们也受了不少冷眼。从受宠的王妃身边丫鬟,随着王妃失宠,她们在府里的地位也跟着一落千丈。东桥粗神经过的还好,凉风精于人情世故,这种变动她远比东桥要敏感的多。 「王妃,这次长公主的寿辰您一定要美美的去,王爷他一定会回心转意的。说到底也是因为王爷与柳相不合才迁怒到您,只要您不问政事,就没有问题。」凉风一面找着衣物,一面语重心长地嘱咐青梅道。 青梅默默地嘀咕——哎,本王妃已经被谢云昭拖到了政事这摊子泥潭里了。 坐在铜镜前,仍由凉风帮她打扮,心底却一直盘算等会儿去长公主府要如何应付,又要如何取得那个人的信任呢。 青梅的「失宠」,让凉风无比重视这次长公主府之行,此刻是拿出了看家的本领来打扮青梅。青梅一向对这些没概念,满脑子想的是等会儿的说辞,等凉风帮她打扮好了,连镜子也没看就这样直接出去了。 王妃被冷落了两个多月,府里都知道王爷对王妃自由散漫的作风十分不爽,但表面上的恩爱夫妻还是要扮一下。谢云昭表示——做到貌合神离太难了,他和青梅往那一戳就是夫妻相嘛。 马车已在门外等候多时,谢云昭先在里面坐定,待青梅掀起了帘子进来时,谢云昭顿时自己全身的血脉往上涌来——特么的老子为了演戏禁欲两个多月差点破了攻,到底是哪个混蛋给青梅弄了一副这样勾人的装扮啊! 两个多月忍着刻意不去见青梅,如今见她好像整个人又张开了些,明明还是那身王妃宫服,为什么会穿出这种勾人犯罪的风情啊!还有,那妆容,那眼线,那腮红,那清纯中带着一丝风情的模样,这到底是要一个男人怎样啊摔! 青梅见谢云昭一副走神样,不禁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车身一晃,青梅还没坐稳,整个人被谢云昭一捞,牢牢地坐在了他的怀里,马车徐徐地向公主府出发。 青梅舒口气,微仰着头不解地看着谢云昭:「你发烧了?」 谢云昭微偏过头没说话。 青梅立刻一副「我懂的」神情,严肃道:「现在就要开始演了对不对?那我赶紧到一旁坐好。」刚准备起身,却发现自己被某人抱得紧紧的,青梅无奈地叹口气,「到底要怎么样啊?要嘱咐的你最好赶快说,免得到了公主府出了意外可不能赖在我身上……唔……」 话还没说完,就被谢云昭突然吻住了。 身体被他紧紧地抱着,青梅觉得自己似乎能够听到他的心跳,那么沉重而热烈。他深深吻着,舌头探了进去,两人的身体早已熟悉,青梅亦有些忘乎所以,任由他辗磨舔咬,并仰头迎合着,追逐着。轻软的香唇让谢云昭流连忘返,理智告诉他要克制要克制,可鼻息间全是她的气息,使他忍不住一尝再尝。 良久,二人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青梅赶紧退到一旁,紧了紧自己的衣服领子,刚才真的是在玩火啊。瞪了一眼始作俑者:「到底还装不装了?!」 谢云昭淡淡道:「咳!我见你紧张,刚才就是缓解一下你紧张的情绪。」 青梅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谢云昭连忙偏过头——不行,不能再看了,否则真的要擦枪走火! 深呼吸,淡定,深呼吸,淡定! 淡定你妹啊,旁边坐的是老子明媒正娶的老婆好不好!谢云昭心底泣血,等抓了那群王八羔子,看他不整死这群人! 好不容易到了长公主府,凉风赶紧走来扶青梅下马车,又偷偷扫了一眼旁边的谢云昭——冷面冰山,脸上的表情一点都没变。 第66章[04.30] 凉风失望地叹口气,难道她画的妆容失败了?看来手艺还要加强啊! 一行人随门令走进,青梅处于走神放空状,而谢云昭则是拼命让自己的视线从青梅身上移开。 此时花厅内已有不少人早先到了。见着谢云昭与青梅一同出现,不由纷纷侧目——啧,虽然依旧是郎才女貌,可貌合神离啊。 入了内院,谢云昭先去与长公主道了贺便去了外间与众人闲聊。青梅与一众女眷则继续留在长公主这边。 五公主是知道青梅被禁了足,如今见她神态疲惫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不由替她感到一丝伤心。趁着人少了,将她带到一旁轻声问:「你和我三哥到底怎么了?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何必闹得这么僵呢?」 青梅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是化作一声叹息:「哎……其实没什么,小矛盾罢了。」 「你被禁足两个月还算小事?!」 「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么,别担心了。」 青梅拍拍五公主的手,又走回位置坐下。依旧是原来的位置,依旧是挂着神游地浅笑。以前是安静可人,如今却是强颜欢笑。群众的脑补技能是强大的,青梅觉得扮演一名弃妇也没什么难度啊。 长公主比五公主看的更深一点,趁开宴前这一小段空闲时间,拉着青梅道:「是不是因为……」说着,顿了一下,只做出口型:「孩子?」 青梅脸色一惊,却又很快恢复常态,勉强地轻轻点头。 长公主心下了然,低声道:「我这里有些方子,你要不要拿回去试一试。」都是一家人,她也不希望自己撮合的一对小新人劳燕分飞了。 青梅点头谢过,却依旧是满面愁容。长公主见她这幅模样,不由急道:「难不成还有其他事?」 青梅支支吾吾,终是说道:「我听说,太皇太后要给他……纳侧妃。」 长公主倒吸一口凉气,自青梅与谢云昭不合的传言流出来,太皇太后的确是有提过,不过都被皇后给掩过去了。长公主当即道:「你别瞎想!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自己照看好,懂吗?就算以后有了人进府,那也是矮你一头,别慌。」 青梅深呼吸一口气,似在做出什么割肉的决定,抬头看着长公主,眼神中满是纠结:「我知道,就算现在不纳侧室以后也会有新人进来。我只是……只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身边也没个说事的人。我……」说着,声音里就带了哭腔。 长公主轻轻拍着她的手——多好的一个小姑娘啊,之前还那么活蹦乱跳的,就是被禁了两个月的足,一下子就从蜜罐跌进了苦药罐子。像青梅这年纪的小姑娘长公主见多了,知道她们受不了这种打击,可这侧室进门是谁也挡不住的,作为当家主母你不仅不能档还要显示出自己的大度,哎,磨人啊。只有这个时候,长公主无比庆幸自己是一国公主,驸马只能守着她一人。 「别担心,你给我透句实话,你想不想让他纳侧室?」 我想…… 那也得谢云昭有那个胆子! 青梅心底翻个白眼,脸上依旧是悲戚的模样道:「我自是不想,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您说,我到底该怎么办?」 长公主见她这幅模样也于心不忍,但为了青梅的未来,只好道:「与其让太皇太后指一个过来,不如你主动替她纳一门。如果是太皇太后指过来的,那身份肯定不低,如今大家要的只是你一个态度罢了。但如果你自己替他纳,一来态度摆出来了,二来这个人你可以选一个听话的,好拿捏的。」 宾果! 钓鱼成功! 青梅心底乐开了花,但还得继续装下去:「这些我也不懂,我……哎,等会儿我再好好想想吧。」青梅忧愁地离去了。 不多时,陶驸马来请公主去前院,公主横了他一眼,陶驸马被瞪的莫名其妙:「你怎么了?」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长公主甩袖而去。独留陶驸马莫名其妙地眨眨眼——难不成老朋友又来了? 宴席间众人谈笑宴宴,长公主与一众女眷都坐于屏风后,歌舞奏乐,花香袭鼻,好不热闹。 青梅正走神,突听到一段熟悉的琵琶曲,抬目望去,可不就是在茶楼里的蓉儿么。蓉儿对她浅浅一笑,继续低头奏乐。青梅若有所思地想了会儿,整个宴席间都没有心思再吃什么。 直到众人散去,青梅也再没有说些什么。蓉儿抱着琵琶走至她身前:「王妃近来可好,这段日子都没有见您来茶楼听曲呢。」 青梅道:「最近有些繁忙,等得了空闲在去。」 蓉儿侧身福了礼,青梅正欲离去,蓉儿突然走至她身旁,低声道:「王妃,没有过不去的坎,您向来心善,菩萨一定会保佑您的。」 青梅微怔,感激地点头一笑,随着凉风一道走了。 坐上马车,青梅首先警惕地看了一眼谢云昭,谢云昭无辜地将头偏向一旁,撩起车帘,赏夜景。 嗯……还算老实。 青梅这才走过去,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快办好了。」 软软酥酥的呼吸吹拂着耳垂,谢云昭觉得自己又要控制不住了,双手紧紧握成了拳,道:「嗯,同意去府里了?」 青梅白了他一眼:「还早呢,怎么着还得再来几次,一则显得宣王妃病急乱投医,二则也显得宣王妃也是经过一番思考的不是。」 谢云昭点点头。他们必须要有耐心,否则就会前功尽弃。这两月里,他在朝堂上一如既往的攻击柳颜,皇帝虽依旧是两不帮,但在几件小事上都不轻不重地敲打了一下自己的弟弟。朝廷表面上看起来其乐融融,实则暗波汹涌。要为北边的军队平定草原部族而后班师回朝争取时间啊……相继此处,脑中的那点邪火也消失了,谢云昭蹙眉沉思着。 第67章[04.30] 青梅打了个哈欠,歪歪倒倒地靠在他身上,不再打扰他。 夜里,青梅继续一个人睡。凉风见她如此,不由安慰道:「王爷一定回心转意的,您不要太着急。今天去长公主府我就见王爷对您的态度又好起来了。」 只是一句安慰话,却惹得青梅一惊:「真的吗?」不会吧……他俩不是演的挺好的吗,竟然还被凉风识破了?! 凉风却以为她伤心到了极致,只好更加柔声安慰:「真的,奴婢什么时候骗过您。」下一次,我一定要画出更完美的妆容出来,就不信了,放着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王妃,王爷还会出去偷腥!凉风一面劝着,一面心底暗暗发誓! 青梅呆呆地坐在床上——谢云昭,都说你演技不行啦!不行,改明儿要跟谢云昭再说一下,是不是要在冷一些? 哎,想到此处,她真心觉得自己和谢云昭是没事找贱去犯啊! 凉风替她辗了被子也悄悄退了出去。 自两月后谢云昭将青梅禁足在小院,他便一个人到另一间大院子住。今夜冲了两道冷水,满脑子还是青梅今夜勾人的模样。谢云昭郁闷,谢云昭现在想杀人,穿好衣服在院内走来走去,心底不断念着清心咒。 吴冲是他贴身的影卫,自是知道主子心中所想。当即默默地在他不远处放了一个迷香,然后迅速又退到了安全地带。 谢云昭低头看了一眼,无奈地朝着吴冲所藏身的一棵树上瞟了一眼——你觉得自家主子是个这么猥琐的人么? 诶?等等,迷香好像还有别的用处。 谢云昭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青梅的院子,守夜的丫鬟只有一个,谢云昭点燃迷香——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越过凉风时,推了推她,果然没有反应。谢云昭咧嘴一笑,立刻跑进了里屋,刚推门,青梅猛地坐起:「谁?!」 谢云昭沉声道:「本王!」 青梅舒口气——还以为是什么刺客这类。放下心,又躺回被子里了。 谢云昭走了去,也自觉地也钻了进去,青梅推了他一把:「不怕被人发现了?」谢云昭双手缠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处,低声道:「不容易啊……在自个府里见本王明媒正娶地王妃还得这样偷偷摸摸。」 青梅不由笑了:「也估计只有你做得出来了。」 谢云昭抱着她蹭来蹭去,青梅觉得身子热的腻人,干脆转过来主动吻住他的唇。谢云昭轻车熟路地撩开了她的衣物,大手盖住了胸部的香软,唇舌间与她无尽地缠绵。 青梅舒服地轻声呻吟起来。屋内纱帐轻晃,波翻红浪,四处弥漫着情、欲的味道。禁欲了两个多月的人再也忍不住,扶着身下之人的腰肢疯狂的律动起来…… 良宵苦短,再次醒来时,身旁已经一空。 身上已被谢云昭走时收拾干净了,渎衣也替她穿的整整齐齐,仿佛昨夜他压根就没有来过。如果不是胸前那可疑的红印,青梅也会觉得是不是自己做的一场春梦。 凉风万分愧疚地跑进来——她竟然睡过头了!王妃这段日子忧心劳心的,她竟然还可以在外面睡得这么香。凉风深刻地检讨了一下自己后,走来替青梅梳洗。 两月的禁足令解除,但弥漫在宣王府的阴霾丝毫没有散去。谢云昭因执意要皇帝革去柳颜左相一职被皇帝在朝堂上公然训斥,这对一直被称作本朝开国以来皇室兄弟的楷模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出现了一丝裂痕。 谢云昭的脸色越来越沉,导致王府众人都过的无比压抑,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就怕一个不小心惹得主子动怒,殃及池鱼。 青梅虽不再禁足,但也跟大家一样小心翼翼地过着日子。往日自由散漫的作风尽数收敛,哪怕是出门一步也会向人汇报,并尽快回府呆着。长公主见她过的如此辛苦也有些心疼,给她泡了杯压惊的花茶,宽慰道:「都是朝政闹的,我看那柳颜就是个祸害,偏皇帝还这么信任他!前天皇叔想要扩建太庙,柳颜竟然推脱说户部没银子修,这都多少年的盛世了,怎么轮到咱们修家庙就没银子了?!」 青梅没有搭话,只是一脸忧愁地听着,时不时点个头。长公主见她也只是在王府里呆着郁闷,想出来散心透气,也就不再说朝政之事,只闲聊了一下自己这段日子种的花草,果然青梅的精神就好了些。 过了几日,青梅又去了长公主府做客。这次是向长公主打听上次那有压惊功效的花茶如何泡制,打算学了回去泡给谢云昭喝,解解乏。 又过了小半月,青梅再次登门。这次,长公主算是看出来,青梅丫头几次来长公主里面定不简单,怕是要找自己做什么事。 也罢,这小两口也算是她一手撮合的,能帮一点是一点吧。 「我想……我想向您要一个人。」青梅低声说。 长公主放下手中鲜花,问道:「谁?」 「蓉儿。」 「蓉儿?」长公主有些疑惑。显然,一名歌姬不在长公主那贵人脑袋里。 青梅点头道:「就是您府上的一名歌姬,弹的一手好琵琶。前段日子陛下设宴,有宴席间有胡女琵琶舞……」后面的话就不用明说了。 皇帝设宴的事长公主自然知道,那几个胡女也被他纷纷赏了下去,听说赴宴的大臣对那几个胡女的舞姿歌喉赞不绝口。想来谢云昭与青梅就在冷战期间,如果让一个胡女进门,还不如从自己这里借走歌姬,毕竟是熟人好拿捏。 长公主长叹一声,点头同意了。 女人啊,不容易! 拍了拍青梅的肩,对她道:「等会儿我将蓉儿的卖身契都给你,若是有个万一,你怎么处置都可以,不用顾忌到我。」 「多谢公主。」青梅心底也长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完成任务了! 第68章[04.30] 当天,蓉儿便背着小包袱,抱着琵琶进了宣王府。凉风见到她,眼睛立刻红的像只兔子,整个人如打了鸡血般的盯着她。 蓉儿放下包袱与琵琶,款款跪地:「奴婢见过宣王妃。」 青梅应了声,让她站起。 「这段日子你就住在王府里,王爷与本妃都很喜欢你的琵琶。」 「多谢王妃抬爱,奴婢以后一定尽心服侍王妃。」丝毫不提谢云昭半分。 凉风疑惑地看着她——这丫的真的不是进来争宠的?! 蓉儿落落大方地站在那里,任由她去打量,丝毫不退却,反而弄得凉风似乎是有些小人之心了。 此时凉风无比郁闷,如果她师父张妈妈还在就好了。她老人家可是见过无数的宫斗,这蓉儿到底是哪路神仙,只要过一过张妈妈的法眼,就能立刻让她现了原形。可惜,青梅体谅张妈妈年纪大了,见她有些思乡之情,又听张妈妈说她老家还有个侄女,便封了一个大红包让她回去与侄女小聚一段日子再回来。 蓉儿在宣王府一住便是三月,在她刚来时所有人都以为这是青梅为谢云昭找的妾室。可经过这三月府里众人似乎明白了一点——这蓉儿对青梅好像比凉风还要忠心啊! 谢云昭召过她弹琵琶解闷,一曲后蓉儿竟然壮着胆子跪在地上说王妃如何善待下人,希望王爷能够与王妃和好如初。气的谢云昭当场踹了她一脚,扬长而去! 「是奴婢不好,惹得王爷生气,还牵连了您。」蓉儿捂着心口,强撑着起床。 青梅连忙将她扶住:「你别动,要是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说着,凉风端来了药。青梅接过,亲手喂给蓉儿:「你安心养伤,旁的就不要乱想了,懂吗?」 蓉儿含泪点头:「是奴婢给您添麻烦了。」 青梅浅浅地笑了:「别这么说,都是为了我。哎……命里无时莫强求。」说着,命屋里的丫鬟好好照顾她,带着凉风走了。 去了书房,留凉风在外:「不要进来,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凉风知道她心烦意乱,也不打扰,安静地守在门外。 青梅合上门,立刻跑进了里屋,某无良王爷正大摇大摆地坐在榻上吃着蜜饯,见青梅来了,不知廉耻地剥了一粒葡萄谄媚地递了过去。 青梅理所当然地吞了下去,口齿含糊地说道:「你是故意的对吧,那一脚踹的,啧啧……」 「你心疼了?能干细作的那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我那一脚怕是伤不了她丝毫。」谢云昭又剥了一粒。 青梅接过,若有所思地问道:「你说她好不容易光明正大的进了府,按理说应该用尽一切手段接近你,怎么反而还要替我说话呢?」 谢云昭不自然地咳嗽了几声。 青梅回过头,瞟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嗯」了声。 谢云昭摸了摸鼻子,心底有些虚:「这就是……你太不了解男人的心态了。」 「哦,那她很了解咯?」 「那什么……她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嘛,呵呵,呵呵呵……」 只要青梅还没下堂,她就是宣王府唯一的女主人,只有脑子进水的女人才会光明正大的与主母作对!蓉儿要做的第一步并不是取得谢云昭的欢心,而是要让谢云昭更加厌恶林青梅,只有对林青梅厌恶到了极致,那么他在看别的女人就会无比的顺眼。 明知道王爷不想提及有关王妃的一切时,还硬着头皮替王妃求情,无疑是火上浇油,但这把火却是烧在王妃头上,对她蓉儿却是有大大好处!王爷会只会认为她是受到王妃的指示,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替王妃说话的定是无比忠心的婢女;而王妃也会感激她,在孤立无援的时候还有人站在她身边,从而对她不再防备。 「这就好比你不直接去找她,而是通过长公主将她送给你带进府里一样。」谢云昭躺在榻上悠哉道,「太过直接反而会引人生疑啊。」 青梅哼了声,小声嘀咕道:「我是怕露馅,才从长公主方面下手。」 谢云昭将她揽了过来,轻轻捏着她的脸颊,吻了一下,「你总是在不禁意的时候最聪明。」 青梅瞪了他一眼:「你这算是夸我?」 谢云昭没接话,只是搂着她低声道:「接下来无论你听到什么,都是假的,千万不要信。」 青梅长长地「哦」了声,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信或不信都在我,你说的不算。这世上宣王府虽然只有一座,但我这个人对住的地方不挑的,若是这里住的不习惯还可以搬到别的地方住。咦,我突然觉得,随遇而安真是一个好品性啊。」 谢云昭:…… 好久没见青梅毒舌,今天毒一毒,真是令人神清气爽,对敌人的仇恨值又快爆棚了! 果然,从这次后谢云昭再也没有私下里来找过青梅。 蓉儿的伤势也养的差不多了,在一个月明的夜晚,抱着琵琶在王府的湖心小亭轻声弹唱。皎洁地月光斑驳地错落在湖面上,晚风吹过,长袖随风舞起,宛若九天仙女。 宣王爷喜欢听琵琶曲了,这是王府近来的共识,而且只喜欢听蓉儿姑娘弹奏的琵琶。凉风恨得牙痒痒,替青梅揉肩时也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量,疼得青梅脸无比扭曲。 第69章[04.30] 「王妃息怒,王妃息怒,奴婢刚才走神了。」凉风连忙松开手,退到一旁。 正说着,门外婢女进来通禀:「蓉儿姑娘来了。」 谁都知道蓉儿姑娘是王爷面前的大红人,隐隐有与王妃平起平坐的趋势。 凉风看了看自己的指甲,确定能不能一招掐死她。那模样看的青梅都觉得有些肝颤——凉风啊,太过暴力小心李则吃不消哦。诶,不对,万一李则就好这一口呢? 「蓉儿,见过王妃。」 柔柔的声音,将青梅胡乱的思绪又拉了回来。不等青梅说起身,蓉儿便噗通一声跪趴了下去:「王妃息怒,蓉儿知道自己身份卑微,断不会存了那不该想的念头。这段日子,王爷只是召奴婢听曲罢了,王妃千万不要听信那无影的流言啊!」 正磨指甲的凉风顿时又懵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知怎么青梅脑中突然哼起了一首歌:好一朵美丽的白莲花,好一朵美丽的白莲花,芬芳美丽满枝桠,又香又白人人夸…… 啧啧,这才是宅斗高手啊。 一方面勾引了男主人,一方面还可以将女主子蒙在鼓里,以为眼前之人跟自己是一条船上的好姐妹。 青梅也酝酿了一下情绪,说道:「我自是相信你。是我将你带进王府,你是我的人,对吗?」没错,本王妃带你进府,就是命你去争宠的,你的卖身契在本王妃手里,本王妃还怕你翻天不成。 蓉儿成功收到青梅所发出的信号,懦懦地点了头。心底勾起了一丝笑意,看来她可以放心地去从宣王爷身边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经过长达八个月的布局,蓉儿这只狡猾的狐狸才暂时上了钩。而此时,边关的战事也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密奏一封接一封地送往京城,有喜有忧。喜的是崔靖等年轻将领正快速的成长,就他们现在的对敌作战经验抽调回来,一旦藩王们彻底翻了也能应付;忧的是部分藩王开始暗中勾结草原部落了。 「你看怎样?」皇帝将密报递给谢云昭,片刻,见他没动静,不由拍了怕他:「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哦……」谢云昭连忙接过密报,却没有心思看它,喃喃道:「到底要怎么吵架才逼真呢?」 「噗——」皇帝刚入口的参茶又喷了出来。 谢云昭望着他:「皇兄,这方面你有经验吗?」 「我呸!」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忍了又忍才不至于爆粗口,「朕虽后宫三千,但你对皇嫂那是无比尊敬!」 谢云昭失望地叹口气。 皇帝气的肝颤!那是什么眼神啊,不吵架还成了他的罪过不成!哼,他是皇帝,谁敢跟他吵架,活得不耐烦了吧! 脑海里顿时浮现了皇后笑眯眯,轻启朱唇喊「陛下……」的模样,皇帝突然打了个寒颤。 ——哼,他才不吵架呢,哼,他才不会说他有点怕皇后那笑眯眯的神情呢! 再过两个月又是过年了,去年过年时青梅还是一个新妇,嫁给了皇朝钻石王老五,又pk下了劲敌柳茹云,风头正盛。可仅一年光景,却已从新妇变成了昨日黄花。等开了春,她就十八了,但那肚子却没有丝毫动静。 蓉儿在王府里过的风生水起,偏她待人又是一副谦逊的模样,真叫人挑不出一丝错。太皇太后自是知道了有这么一号人物,但觉得蓉儿身份太低,做个通房还成,若是王府侍妾恐怕都有些不够格。想要提醒青梅主动去与谢云昭寻一门门第合适良家子,以显自己大度,但每次看这丫头进宫就一脸愁容的模样,太皇太后也有点于心不忍,加之皇后默契地歪楼,每次话到了嘴边又不知怎地偏了十万八千里,等她回过神来时,青梅已经请完安回府了。 「爷,您还想听什么曲?」蓉儿坐在离谢云昭不远的木凳上,柔声问道。却不见谢云昭有什么动静,蓉儿缓缓抬起头,向软榻望去——谢云昭睡着了。 这段日子她一直跟在他身边,知道他正与皇帝商量边塞士兵何时回京以及阵亡士兵的不恤问题,每天都忙碌到三更才会睡。而且头疼的毛病又犯了,经常整夜睡不着,这个时候他就会命人喊她过来,唱一些江南小调,舒缓一下。 今夜,依旧如此。 「爷,您睡了吗?」蓉儿缓缓起身,眼神中充满着戒备,放下琵琶,轻轻地朝谢云昭走去。 谢云昭睡的比较沉,他已经差不多三个夜晚没有踏实睡过了,今天勉强喝了一碗安神汤,这还是听从了蓉儿的劝告。 蓉儿思绪飞快的转着,她在判断,到底要不要动手! 谢云昭睡的非常香,呼吸很沉稳,蓉儿走到他跟前轻声道:「爷,曲子唱完了,您要睡了么?」 谢云昭没回话。 蓉儿沉着心,往日如水般柔和的眼神此时犀利无比,快速定格在不远处书桌上的抵报。她来王府已经六个月了,虽说传递出了一些情报,但价值都不大。过年后这段日子谢云昭总是将她叫道书房里来,蓉儿以为自己暴露了,一直没动手。但现在…… 时不可失失不再来,为了进宣王府拿到东西,她在京城耗了一年半的光景。一名细作,要懂得迂回。她先接近了与宣王府关系要好的长公主,利用灾民的身份博得长公主的同情,而后成为她府里的一名歌姬,因为她早已清楚宣王妃十分喜爱乐舞。好不容易等到宣王妃去了长公主的茶楼,她故意请求掌柜让她去隔壁雅厅弹奏,果然,宣王妃召见了她! 接下来的一切,虽然时间漫长了些,但步调还是朝着她预期的方向而去…… 只是谢云昭太谨慎了,凡是遇到军国大事就必定先将她遣开。蓉儿本打算利用青梅失宠而后自己上位,让谢云昭沉溺在自己的美色之中。后来发现她想错了,这位谢王爷与传闻中的一样,非常刚正不阿。对王妃的不满是因为她不从礼教,这样一个男人,要想他宠妾灭妻太难了! 蓉儿改变了方式,不争宠,只当自己是他的红颜知己,在他烦躁时安慰他,弹唱着江南小调,令他开怀。事实证明,文化水平相当不错的谢王爷很喜欢这种如玉君子与温柔红颜般的相处方式。 但这不够,对于一个细作来说这远远不够!她不是他的女人与玩物,她要从他这里拿到自己想要的情报。一个供主人玩赏的玩物是不会拿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哎……」另一院中的青梅放下手中的古书,悠悠叹口气。凉风走来替她剪了剪蜡烛芯,劝道:「您歇着吧,这书明儿在看也行啊。」 第70章[04.30] 说罢,不自然地朝着窗外望去。今夜王爷又召了蓉儿过去,凉风心底着急,脸上却不能表露,否则会令主子更加伤心。 凉风想哭,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为谁哭。也许是为青梅,也许是为以后嫁人的自己。 青梅也想哭,谢云昭跟她说,只要他再与她吵一架,然后就会借势将她暂时赶出王府,让她去别庄住几个月再回来!可特么年都过完了,谢云昭还不来找她吵架! 我在府里憋得都快长毛了! 你倒是来找我吵啊! 我要出去,我要去别庄,我要去打猎,我要去骑马! 为什么还不来吵架!!!为什么!!! 「哎……」青梅又叹了口气,真是望穿秋水啊。 不过话说回来,在没有嫁给谢云昭前她就知道这个男人心狠,不然怎么会在猎场上对自己下那么狠的手。 真是跟她有着一个共同的优点啊——自己的命不当命。 明知道蓉儿给他煮的安神汤有点别的料,竟然还可以面不改色地喝进去。啧啧,皇帝,他要是真出了什么问题,这算是殉国吧! 「王……」凉风正欲劝青梅休息,却见她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手背上的青筋隐隐冒出,脸色隐忍,阴沉。凉风懂事地闭上嘴,安静地退到了一旁,不再打扰她。 蓉儿飞快地看着书桌上的邸报。 不对,不对,这些都是普通的边防实务,她要找的是这京城的守城图!谢云昭到底将图放在那里了?再来京师前,蜀王明确告诉她,京师的守城之图就在谢云昭手上,到底被他藏在哪里了?! 依稀记得,中书令曾来找他,二人在书房里交谈。那时她正在这里替他唱曲,他让他先退出,然后转过身,好像是按住了什么地方。 蓉儿脑中不断重复着那日的场景,她刻意退的慢了些,那时…… 没错,就是这里! 蓉儿目光灼灼地盯着桌上的一尊麒麟玉兽,她熟知各种消息机关,不多时便轻巧地将它转动了。书架后的一个暗格突然开启,蓉儿快速将里面的图纸拿了出来。不用偷,也不用替换。她之所以再众多细作中被蜀王选中只因她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 药效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蓉儿全神贯注地看着手里的图纸,而后原封不动地将其放了回去,一切归于原位。抱着琵琶,轻轻退出书房。 第二天,蓉儿前去向青梅请安,临出屋时,伸手在自己脖子处掐了一些红斑出来。 「蓉儿见过王妃,王妃您今天的气色真好。」 说着,缓缓抬起头,脖间那若有似无的斑痕,惹得凉风瞪大了双眼。青梅正端茶手也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蓉儿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 突听到一刺耳的摔碟声,青梅猛地站起身,怒斥道:「你……你这个娼妇!」 蓉儿吓了一跳,脸色惨白:「王妃,您在说什么,小人……小人不懂。」 主屋里的动静惊动了四周,丫鬟小厮都悄声聚了过来。 青梅怒目而视:「你昨夜去了哪里?!」 蓉儿一愣,当即浅笑道:「昨夜王爷传召小人,自然是在王爷屋里。」 四周的丫鬟小厮们顿时窃窃私语,蓉儿将衣领紧了紧,将红痕藏了起来。可这动作无疑是刺激到了青梅,她拍案呵道:「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枉本王妃之前对你那么好,你竟然背叛我!」 「王妃在说什么,小人不懂。不是您让我去伺候王爷的么……」蓉儿惶恐地跪在一旁,心底不由浮起不屑的笑意——女人啊,哪怕你以前装的再大肚,只需一点刺激你就现出了原形。啧啧,宣王妃,所有被丈夫冷落的女人,都跟你一样如此的愚蠢! 「来人,将她给我捆起来。王府里绝对不许有如此败坏门风的女人!」青梅气呼呼地吼道。 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大家都知道蓉儿是王爷身边的红人。前阵子她让王爷将李大管事从管事上退下来,让荣大管事接手李管事的活,王爷竟然同意了。 「没有人吗,你们眼里到底还没有我这个王妃!」青梅气的脸色发白,这就是世态炎凉啊,顺带非常小心眼地将在场所有人都默默地记了下来。秋后算账什么的,青梅说,咳,我一向喜欢干没品的事。 「我来。」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凉风一惊,就见着李大管事的儿子李则拿着绳子走了来。一直瞧好戏的荣大管事立刻冲了过来,骂道:「你小子要造反么,蓉儿姑娘是王爷屋里的人,你竟然动她!」 李则冷哼了一声:「这府里我只认王爷和王妃,她是个什么东西!」 「你……」荣大管事气的发抖,幸而他早有准备,已经命人去宫门外等候王爷下朝,只要王爷一回来,哼,看谁斗得过谁! 青梅也在掐时间,她必须要让谢云昭看到这一幕,否则这架要准备到明年都不一定吵得起来。她闷不住了,明知道自己男人在演戏,明知道他在喝毒药,明知道眼前这个蓉儿是细作,可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忍耐,忍耐,忍耐! 她受够了,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冲过去摔碎谢云昭喝药的碗,她要离开王府,她要暂时离开这里,等一切风平浪静了再回来。 第71章[05.07]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一些丫鬟冲上来劝道:「主子息怒,可这事儿要等王爷回来再处置啊。」 荣大管事也阴了一句道:「王妃,蓉儿姑娘怎么说也是要被王爷收了房的,您这样为难她,王爷面上也不好过啊。」 青梅正是气头上,听到荣大管事好死不死地提起了谢云昭,气得她拿起一个青瓷盏朝着荣管事头上砸去。 「啊!」 狰狞的血迹从额头蜿蜒地流下。 荣管事捂着额头,正准备骂,门外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发生了什么事?!」 「王爷……」荣管事捂着头朝着谢云昭跑去,跪在他身边,「王妃是要砸死小人啊,小人就是替蓉儿姑娘说了几句公道话,王妃就要打死小人啊。」 真是没打死你! 谢云昭心底吼了一句,抬眸在堂里扫了一圈。蓉儿正缩在一侧,瑟瑟哭着。青梅脸色泛白,看来气得不轻。 「发生了什么事?」 谢云昭再次询问,可丫鬟小厮们像是嘴上封了蜡,一句话都不敢说。很好,这些下人还算是知道礼数,谢云昭觉得秋后算账这里可以算的轻一点。 蓉儿小声抽泣:「小人来与王妃请安,王妃询问了小人昨夜做了什么,小人如实禀告说在王爷屋里唱曲。可王妃却突然骂小人娼妇……小人……」话至此,再也说不下去了,眼里泛起了一丝雾气,眼眶通红一片。 谢云昭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了蓉儿的身份,不知有多少人会被这姑娘骗了过去。蜀王,你真是有一个好细作啊! 「呵,她若是娼妇,本王在你眼中又是什么?!」谢云昭厉声询问着青梅。 青梅却道:「我知道王爷你喜欢她,但她到底是一个歌姬。就连咱们王府的丫鬟,哪一个不是良家子?!」 「本王喜欢谁还需要你来过问吗?!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有一个王妃的模样,简直就是一名妒妇!」哎,要是青梅会真的吃醋就好了。谢云昭有点伤心…… 青梅柳眉倒竖地看着他:「原来我在你眼里是妒妇?是了,当你讨厌一个人的时候她做什么都是令人厌恶的!看来蓉儿姑娘挺得王爷您欢心的啊,但王爷您莫忘了,她的卖身契还在我手里,我有权处置她!李则,将她赶出王府,找个牙婆子卖了!」 「谁敢动她一下试试。」谢云昭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所有人都不敢再动半分。 「青梅,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来了来了,原先排练好的台词! 青梅无比兴奋地看着他,下一句就是要将她赶去别庄修养,半年内不得归京。 「来人。」谢云昭看着她,不知为何到了嘴边的话突然变了一下:「王妃病了,让她回屋休息吧,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要去打扰她!」 什么?! 这不是禁足吗?! 青梅只听到空气中传来「喀嚓」一声! 心,碎了…… 「你不要让她去别庄暂避一下么,怎么又把我弟妹给圈禁了?」皇帝有些头疼地看着自己的弟弟,这厮变卦也太快了吧。要知道接下来的京城可是会有一番大动静,之前不还是担心会波及到青梅,现在怎么又不担心了?! 谢云昭没有回话,他只是…… 他只是对上青梅的眼神时突然觉得,如果他这就样让她离开了王府,恐怕以后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谢云昭,你这个骗子!」王府里,青梅在小院中破口大骂。反正大家都知道她被禁足了,妒妇形象深入人心。她又骂的含含糊糊,再精明的人也只会当王妃现在破罐儿破摔了! 蓉儿路过了小院,听得里面的骂声,不由叹了口气。身旁的丫鬟立刻道:「姑娘心肠真好,王妃这样,恐怕过不了多久……」 「闭嘴!」 小丫鬟一愣,立刻道:「姑娘还怕她作甚,不过是纸老虎……」说着,见蓉儿脸色垮了下来,小丫鬟只好闭上了嘴。马匹拍到了马蹄子身上,哎…… 蓉儿仰头看了看天空,几朵闲云正悠闲地飘着。京城的守备图她已经绘了一幅传了出去,过不了多久,蜀王埋在京城,皇宫里的人就会起事了吧。到时候先占了大半京城,而后与各路诸王们从外围包抄,将皇帝屯在边塞的军队瓦解,这个天下就该易主了。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等蜀王得了天下,她蓉儿又该何去何从?其实她和那院子中的宣王妃一样,都是棋子罢了。 只是她这枚棋子暂时还有用处,而宣王妃,则是一枚弃卒! 皇宫里,谢云昭与皇帝依旧在御书房内密谈。 「被偷走的京师守备图虽然是假的,但图纸大部分还是真的,否则蜀王不会相信。所以咱们还是要小心!」 「朕以派大将军暗中将蜀王埋在京师的人摸了一遍,但可能还是会有漏网之鱼。皇宫与京城都要做到外松内紧。另外,崔靖已经领了一路骑兵从边塞悄悄撤回,草原人讲究的是实在,蜀王许了他们一个不着实际的半壁江河,不如朕金口玉言的牛羊绸缎与粮食。所以虽然还是要警惕草原部落,但大致是可以放心的。」 第72章[05.07]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只要京城兵败,蜀王就打不起来!藩王之中蜀王气焰最高,只要将他打趴下了,这场仗就是咱们胜了。」 「是啊……」皇帝长长地叹口气。为了摸清藩王中到底是谁在牵头,他老弟家都快闹的人仰马翻了。 当年他以六岁幼龄即位,若不是柳颜以命保全,如今坐在皇位上的恐怕就是蜀王了。没想到,蜀王这只老狐狸竟然可以隐忍十多年,虽人去了蜀地,但京中还留下了许多心腹。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待皇帝看到大将军递上来的密奏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还好,他知道的不算太晚! 皇帝与谢云昭在朝堂上演的是否要斩杀柳颜的这出戏,终于快要落幕了。 庆延二十年的暮春之夜,本应紧闭的中宣门,在深夜之中,缓缓打开。一路铁骑,悄然进城…… 「喂,你们是什么人?!」守夜的士兵警惕高喊。 明亮的火把移到骑兵将领身前,他缓缓抬高手,手中银色的蜀王令牌在火光的照耀下清晰无比。 「开城门,蜀王的人来了。」城头蜀王心腹低声说完,身旁的小兵走至其他人身旁,突然从后捂住那人嘴,匕首快速地割断他的咽喉。中宣门守城士兵全部都换成了蜀王的心腹。 城门缓缓降下,骑兵人人口咬木棍,马蹄裹布,悄声入城。 「蜀王命你们迅速……啊!」 守城话未说话,已成刀下亡魂。 骑兵将领缓缓抬起头,被边塞风沙磨砺出的脸在夜中显得无比冷峻,他沉声道:「部分人换上守城的官服,其余跟我进城!」 皇城里一片寂静,巍峨的皇宫在夜色中也收起了它白日的辉煌与张扬。 「陛下,太皇太后已经暂移到抱夏厅了,皇子与小公主们也都去了那里。您何时摆驾?」皇后恭顺地站在不远处,目光坚定地问道。 皇帝笑了笑,对着皇后招了招手,说道:「过来,难得今晚这么清静,咱们就在这大殿中好好下盘棋。」 皇后也笑了,双眼一弯像月牙,缓步走了过去:「既然陛下有如此雅兴,臣妾必然奉陪。」 大殿内,帝后二人黑白对弈,大殿外却是厮杀一片。 夜色,给了所有杀戮最好的掩护。 「王妃,这到底是什么声音?」小院里,凉风数次惊醒,总感觉今夜有事要发生。 青梅推开木窗,抬头看着天空那轮明月,说道:「风声……」 「风声?」凉风愣愣地问着。 青梅猛地朝窗外呵道:「李则,你过来!」 李大管事不管事了,李则也被夺了采买的差事,如今是府里一个看院子的。就想等着青梅睡了,约凉风出来谈会儿天,一直蹲在墙角,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摸着脑袋,呵呵笑着跑了过来:「这么晚了,您还没睡啊。」 青梅回头瞧了一眼凉风,说道:「我进屋来,我有话对你说。」 李则一愣:「这……这不太好吧。今儿太晚了……」正欲推辞,见青梅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李则连忙改了口:「我这就来。」 刚进屋,青梅又对门口喊了声:「吴冲,你也给我进来!」 李则和凉风同时呆了,吴冲是王爷的暗卫,虽然他从不在府里现身,但府里都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吴冲不好意思地从房梁上跳了下来:「王妃,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 凉风彻底傻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梅将他们拉进屋里:「现在没时间解释。李则,你好好保护凉风。」说着,将当初从别庄带来的大箱子打开,里面装着许多她与崔靖一起鼓捣的冷兵器,挑了一把大刀递给李则。 吴冲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大箱子:=口= 王爷,您能在王妃床上如此生龙活虎,可是知道床旁边就是这些玩意么…… 「你,」青梅转过身对李则道:「除了皇宫他们肯定会攻打王府,骑兵只能守城门和京中主要街道,府里需要咱们自己先撑一下。你一定要守住大门,不能让蜀王的人进到后三院来!」 「可是……王爷他命我要守着您寸步不离!」 「嘭!」匕首深深插入一旁的木桌上,青梅挑眉冷笑,一字一句冷冷道:「你看我需要保护吗?!」 吴冲:…… 好吧,反正这府里真正说话的是王妃,跟着王妃走没错的,你瞧李则这小子就是紧紧靠近王妃,到了还有媳妇儿发。 一丝琵琶声从书房缓缓传来,烛影下,蓉儿垂头拨动琴弦:「王爷,这首十面埋伏,蓉儿弹的可好?」 谢云昭微微抬眸:「好是好,可惜偏了一点调子。」 第73章[05.07]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哦?」蓉儿缓缓抬头,琵琶后的匕首猛然抽出,不待人有所反应,突然刺向对面之人! 谢云昭猛地侧身,轻巧避让。 蓉儿大吃一惊——他竟然这样避开,莫非他早就察觉了?! 蓉儿沉下心,她不能慌,就算输了,也要取了谢云昭的性命,这是作为棋子最后的用途! 屋外的喧嚣声渐响,短兵相接,王府的护卫悉数相出,弓箭手爬上墙头,利箭如雨般朝外射出! 「这都是你布的局?」蓉儿惊恐地看着他,直到这一刻她才觉得自己一直低估了对手。 谢云昭笑了笑:「准确的说是你们布的局,我们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想知道为什么直到之前那一刻我都不杀你吗?」 「说!」 谢云昭笑的更深了:「因为蜀王早就以为你被我收买了,女人嘛,最难过的就是情之一字。你所传递出的消息,你以为蜀王会信多少?我不能杀你,若是杀了你,岂不是证明了一些消息是真的了。本王不清楚你为何会追随蜀王,不过本王很欣赏你,你是难得的人才,不如替朝廷效力,本王可以不计前嫌保你不死,并许你一生富贵平安。」 「哈哈哈哈哈……」蓉儿仰头大笑,「离间,策反。真没想到,以刚正不阿着称的谢云昭竟然也会用这么卑鄙的伎俩!」 谢云昭表示自己的节操一直被狗吃了,此时更是毫无压力,笑的更加和蔼可亲:「若是赢了什么手段都能称之为谋略,若是输了什么手段都只能说是雕虫小技。蜀王大势已去,良禽择木而栖,你有勇有谋,是难得一见的奇女子。识时务者为俊杰,报效朝廷才是正途!」 「说够了么……」蓉儿自嘲了笑了笑,手中匕首寒光乍现,「说够了就去死吧!」匕首向谢云昭脖间挥去,谢云昭往后移步,却觉得有些头晕目眩,步法不禁慢了许多。 那几日安神汤的药效正在慢慢发作。那药无色无味,不会要人性命,却能让人渐渐的四肢无力。蓉儿冷哼一声,提起匕首朝着谢云昭刺去,谢云昭奋力翻身一滚,险险避开。守卫都被他派去守护王府,身边唯一的吴冲也放在青梅哪里。谢云昭挣扎地从地上爬起,刚走两步,跌坐在地。 「挟持你,也许我也会活着出去!就算死,拉着一个王爷垫背,我也不算亏!」说着,手中匕首直直向下刺去,却听得一声破空声,一柄小刀朝这边飞来,蓉儿猛然避开,青梅趁机冲进屋,看着地上略显狼狈的谢云昭不由笑道:「都说了你不适合听十面埋伏。」 「是,夫人教训的是。」谢云昭也笑了,笑的令青梅竟然有些脸红。 肯定是今晚的月亮太大了,晒得! 傻子也能看出王爷与王妃之间的猫腻了。蓉儿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但她不仅是一名细作,更是一名死士。除非她死了,否则她不会停止战斗! 青梅对着谢云昭笑了笑,可身体却如风一样旋到了蓉儿身边,右手握拳向她袭去,蓉儿横臂用匕首逼退她,谁料青梅只是虚晃一枪,抬起右脚狠狠踹向她的左腿,蓉儿脚肚子一软,整个人朝欠跌! 青梅迅速伸手架起她的右臂,左手用力,听得「咔嚓」一声,那是手臂脱臼的声音,抬起膝盖朝着腹部用力顶去! 「叮——」 只是一瞬,连眨眼的时间都没有,蓉儿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如一摊烂泥般软在了地上,脸上惨白一片,张着嘴,痛苦的不能言语,双目狰狞地瞪着青梅。 青梅却看也不看她,抬脚将她踹到一边,走去将谢云昭小心地扶了起来,见他无碍了,这才道:「我打伤了你的胃口,暂时无法喘气,休息一会儿就会好。不过……」说着,捡起了匕首横在她脖子上,「你也要有气等到那一刻!」 「等等!」谢云昭连忙用了力气出声制止。 青梅不耐地瞪了他一眼:「你心疼了?」 「……我胃疼。」谢云昭无奈地叹口气,「皇兄说过,要抓活的。」 「哼!」青梅站起身,往屋外喊了一声。 此时院外已有一些侍卫回到院中,听得喊声连忙跑了来,将屋里的蓉儿绑起。 「禀王爷,一共杀死两百名刺客,活捉三名!」吴冲跑来报告,却看见王妃一脸傲娇地站在王爷身后,而王爷正对王妃笑的无比谄媚。 一定是他推开门的方式不对。 「知道了。」谢云昭摆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吴冲逃也似了离开了书房,继续加紧戒备在府中四处巡视,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青梅……」谢云昭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哼!」 「这一年多来你受委屈了。」 「哼!」 「刚才没受伤吧,让为夫看看?」 「哼!」语气又加重了。 谢云昭无奈了,他媳妇儿今晚这是怎么了?除了哼,她敢不敢再说别的字! 「啊……」 第74章[05.07]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你怎么了?」青梅见他突然脸色白了一下,连忙又跑到跟前来了将他搀扶着,谢云昭借势整个人都靠在她身上,有气无力道:「应该是那几碗安神汤的药效起来了。」 「你傻啊,明知道有毒还要喝,死了怎么办?!」 「呵呵,不碍事,这些药死不了人,你看我……啊!」腰间被某个小女人掐了一下,谢云昭吃痛的叫了声:「青梅,你要谋杀亲夫么?」 「死我手里也比死在那细作手里强!」青梅紧紧地抱着他,「混蛋……」把侍卫都遣走了,要是她来晚了一步,若是她再来晚一步…… 记得前世的搭档对她说:青梅,你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拿自己的命不当命;最大的缺点就是,呵呵,别人的你更不当一回事了。 而如今,青梅觉得她依旧可以不拿自己的命当命,但这世界却出现了一个比她自己命更重要的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她开始如此在乎他,青梅自己也说不清了。 「青梅,那药太医验过了,只会让人无力并没有毒。而且我可以撑到守卫进屋,嘶……」又被掐了。/(ㄒoㄒ)/~~ 「青梅……」 「……」 「青梅青梅青梅!」 「干什么?!」某女子的心眼太小,目前还没有原谅他。 谢云昭将下巴搁在她肩上,柔声道:「我再也不冒险了。」 「这还差不多。」 「青梅……」 「嗯?」 「不要离开我,不许走了就不回来了。」 「呃……看情况再说吧。」 「我想过了,这辈子就守着你一个人好不好。」 「哼,这才差不多!作为回报,我也……不走了。」 谢云昭弯了弯眼角:「青梅……」 「嗯?」 「不要再吃避子丸了,那个对身子不好,可以用点别的,太医院里有。」 「!!!」 「我有问过太医,太医说你以前底子太差在怀孕前要好好调理,在二十以前最好不要有孕事,所以……」 「什么?」 「我等你两年。」 …… 「宣王爷……」 嘭地一下,门被推开。骑兵将领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顿时僵住了。 青梅连忙推开了谢云昭,站至一旁。 那位骑兵将领猛地推出了门,等了半响,这才又敲了敲门道:「宣王爷,所有城中叛贼已尽数斩杀,皇宫里大将军也传话来了,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谢云昭咳嗽了一声,应声道:「嗯,我知道,天一亮就进宫!」 「是!」 门外,一小兵悄声道:「崔将军,您没事吧。」 身旁的将军瞪了他一眼:「干活去!」 终于,这血腥而又漫长的一夜终于结束。初阳升起的那一刻,皇帝推开大门,殿门外血流成河。 庆延二十年的暮春,蜀王一手策划的京师谋乱,已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皇帝反叛为由,诛杀以蜀王为首的四位叛乱藩王。已登基二十载以文治为重的帝君,第一次向世人亮出了他的利刃! 所有家财土地,军队兵器悉数收归朝廷。 第75章[05.07]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藩王家眷全部诛杀,不留后患! 经过七个月的平叛,天下,终于太平! 又是一年冬去春来,青梅兴致勃勃地看着手里的书信,凉风觉得背后凉气飕飕,连忙偷偷溜了出去,拉来李则:「你快去宫门口守着,让王爷下朝后赶紧回来!」 李则一愣,问道:「怎么了?」 凉风蹙着眉头将缘由说了一遍,李则大惊,拔腿就往外跑。凉风叹口气,又溜回院子,继续站在一旁。 「哈哈哈,崔靖说他们缴了一群劫匪,在劫匪身上发现了一把削铁如泥地匕首,堪称绝世之作!」青梅两眼已经放出了精光。好想去大漠边塞,好想要匕首,嗷嗷嗷哦~~~ 凉风硬着头皮,劝道:「王妃,这天下刚刚平定,那塞北太过凶险,您若是想要什么,直接告诉王爷,王爷定会替你寻来的。」 「可那就没意思了啊!」 青梅恋恋不舍地看着手里的书信。仿佛崔靖在向她招手:嘿,来我这里玩啊,这里比京城好玩多了。前几年那是为了演戏你不能乱走,现在天下太平了还不出来玩一下?! 嗷嗷嗷嗷~~ 真的好想去! 青梅泪眼汪汪地看着凉风。她嫁给谢云昭这么些年,前几年顾着演戏,好不容易戏演完了,又被太医拉着调养身体。如今是吃嘛嘛棒,睡麻麻香,身体好得不行,不出去溜达溜达太浪费了! 凉风无奈地笑道:「您还是与王爷商量商量再说嘛。」 「跟他商量就没戏了!皇帝又不给他放假!」自从柳颜告老还乡后,谢云昭就成了一块砖,在皇帝找到新的拉仇恨值的宰相之前,他就是哪里需要哪里搬!不过话又说回来,柳颜那只老狐狸不去给人算命真是屈才了! 当年谢云昭只是为了调查青梅平常到底在京城哪里闲逛,没想到吴冲就查到了柳府。虽然那时谢云昭对柳颜已不是那么仇恨了,但心底的还是有个疙瘩,老婆跑到死对头哪里去了,谢云昭决定亲自去瞧一瞧。这一瞧,就被柳颜拉着一起上了贼船,原来柳颜这只老狐狸在京城嗅到了蜀王的味道…… 「总之,我去定了!哎,就是去几天,一来一回,两个月足够了!」青梅收好信,当即打下了注意! 凉风急的满头汗,正巧东桥端了一盘点心过来。 青梅拿了一块,还没入口,只觉得腹内一阵翻滚,整个人干呕起来。 「青梅,你怎么了?」 谢云昭下朝回府就看见她已经躺在了床上,一脸「我很受伤」的模样,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凉风一幅想笑不敢笑的模样站在一旁,其他人的脸色也都十分精彩。谢云昭一头雾水,直到太医悠悠然从一侧小房踱步而出,见着王爷连忙行礼:「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啊?」谢云昭眨眨眼,这是什么情况?! 「哼!」床上的青梅重重哼了声。 屋里的人终于绷不住了,不由出声笑了起来。 青梅将被子猛地拉过头顶,闷声闷气地吼道:「笑什么笑,是本王妃怀孕了又不是你们,有什么好笑的,哼!」 「啊……」谢云昭呆滞了片刻,终于猛然醒悟过来,连忙跑到了床边,「青梅,你说的是真的吗?真的吗?」 拉被子,被子被某人拽的太紧拉不开。谢云昭紧张地看向太医,「这怀孕了都要盖着头睡?」 「噗……」屋内众人再次破功。 一向聪明睿智的宣王爷也会有如此白丁的一幕。 「青梅,青梅。」谢云昭采取怀柔政策。 许是被子里的确闷坏了,青梅终于又露出脑袋来,眼眶红了一圈,看见谢云昭就气不打一处来,抡起拳头就向他身上砸去:「你赔我的漠北两月游,你赔我!呜呜呜呜,怎么就这个时候怀上了呢,都是你啦!」 屋里的丫鬟早就极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谢云昭仍由她打,最后干脆将她抱在怀里,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痴痴笑着:「这小娃娃就是他爹的福星啊,哈哈哈哈哈……」 于是,谢王爷,你这才是福来孕转嘛。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武力全开小萌妃》上 作者:陆司闲 02、《武力全开小萌妃》下 作者:陆司闲 注2: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