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混口饭 卷二》 第一章 【正文开始】 距离秦姝临盆的日子只有不到三日了,这几日许嬷嬷和银杏时时刻刻看着她,稳婆也在外头候着,生怕出了什么岔子。 秦姝坐在软榻上,接过许嬷嬷递过来的果茶,喝了几口就放下了。 毕竟是第一次生孩子,她心里头还是害怕的。更何况这古代的女人生孩子,便是到鬼门关上走一遭儿,谁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虽然死过一次,可她依旧怕死的很。 「主子切莫担忧,太医也说了,主子身子康健,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许嬷嬷照顾她这么长时间,自然能看得出她担心什么。 听了许嬷嬷的话,秦姝微微点了点头,心里依旧有些慌慌的。 没等许嬷嬷说话,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秦姝抬起头来,一眼就见着楚昱泽从外头走了进来。 秦姝抬起头来,一眼就见着楚昱泽从外头走了进来。 见他进来,许嬷嬷和银杏福了福身子,就退了下去。 这些日子,许嬷嬷早就知道,殿下和秦主子说话的时候,不喜外人在。 楚昱泽走到秦姝身边,挨着她坐了下来。 「这几日可有什么不适?」楚昱泽看了她一眼,开口问道。 听着楚昱泽的话,秦姝摇了摇头:「许嬷嬷照顾的周到,又有太医看着,一切都好。」除了,她心里头有些害怕。 楚昱泽是什么样的人,秦姝脸上的那一抹不安怎么能逃过他的眼睛。 「可是心里头怕?」楚昱泽看了秦姝一眼,才开口问道。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秦姝的眼圈就不由得红了起来。 「一想起常姐姐,婢妾心里头就不安,怕和常姐姐一样。」秦姝将头埋在楚昱泽的胸前,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不安。 楚昱泽见状,不由得伸手搂住了她,良久才沉声道:「没事,有孤在,你不会出事的。」 秦姝将头埋在楚昱泽怀中,没有说话。 「你放心,不管生男生女,孤都会给你选侍的位份,让你亲自抚养,你尽可安心。」楚昱泽开口允诺道。 听着楚昱泽的话,秦姝点了点头,这个时候,说谢就有些破坏气氛了,秦姝忙转移了话题:「那殿下可要答应婢妾,无论是男是女,殿下都要疼爱他。」 秦姝这话,让楚昱泽忍不住笑了:「放心,你的孩子,孤会好好疼着。」 秦姝笑着回道:「殿下自己说的,到时候可不能嫌孩子哭闹。」 秦姝说这话,也是有原因的,她早就发现楚昱泽好像不怎么喜欢孩子。有一回她正好在郭氏那里,安哥儿哭得厉害,她见着楚昱泽的脸上隐隐有些不耐,没过多久就回了书房。 她可不希望,他对她的孩子也是这样的。 楚昱泽呆了没多久,就离开了。宫里的规矩,她快要临盆了楚昱泽是不能宿在她房中的。 第二天傍晚,秦姝才用了几口晚膳,肚子就疼了起来。许嬷嬷最是有经验,见着她喊疼,连忙将两个接生的婆子叫了进来。 活了两辈子秦姝都没有这方面的经历,但也知道阵痛的间隔时间会越来越短,痛感也会越来越强烈。清晰的疼痛让秦姝脸色惨白,忍不住呻吟起来,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接生的婆子拿了块卷好的白布让她咬着,怕她伤了自己。秦姝死命的咬着,觉着这样的痛实在是让人承受不住。 秦姝这边一发动,就有人前去禀报了,太子妃郭氏还有各院的主子全都赶了过来。 过了一会儿,楚昱泽才进了院子。 郭氏见他进来,忙迎了上去,福了辐身子:「妾身给殿下请安。」 「秦氏如何了?」楚昱泽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才开口问道。 听着楚昱泽这样问,郭氏柔声道:「殿下放心,妹妹福泽深厚,定会平安生下孩子的。」 楚昱泽点了点头,面上并没有什么担心的表情。 见着他这样,郭氏心里头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来,殿下对秦氏也不是真的上心,要不然,哪里会不担心。这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更别说,秦氏年纪小,身子骨弱,若是难产了很有可能就没命了。 可即便这样,郭氏的神色也依旧凝重,她不停地祈求老天,愿秦氏这一胎是个女儿。 郭氏这样想,院子里的其他人自然也是这样想的。 王才人被郭氏从中作梗不能将秦姝的孩子养在名下,自然是不愿意见着她生出个儿子来。 而姚氏,更是巴不得秦姝难产,最好落得常氏那样的下场。 众人心里头各有算计,忽然产房里响起了婴儿「哇哇」的啼哭声。 「生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产房门口看去,不知道秦氏生的到底是男是女。 楚昱泽站在那里,面色平静无波,只有陆成看出自家殿下心里头的不安和担心。 听着里头的啼哭声,殿下握紧的拳头才松了开来。 接生婆子抱着襁褓中的婴儿气喘吁吁出来,走到楚昱泽面前福了福身子道:「殿下大喜,秦主子替殿下生了个儿子。」 那婆子的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喜色,想也知道这一回得到的赏赐必定不会少。 殿下子嗣少,到如今只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这回秦主子生了个儿子,殿下心里头肯定是高兴的。 「赏!」楚昱泽一挥手,脸上少见的带了些喜色。 等到秦姝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她刚刚醒过来,许嬷嬷就发现了,忙上前将秦姝扶了起来,靠在了软枕上,笑着说道:「主子可算是醒了。」 「孩子呢?」秦姝只记得自己生了孩子就晕了过去,还没见过孩子长什么样呢。 许嬷嬷笑着将襁褓中的小孩子抱到秦姝面前:「主子您看,小哥儿长的可真俊,还有这模样,像极了殿下。」 秦姝看着襁褓中皮肤红红的小包子,不由得伸出手来碰了碰他的小脸,她的动作很轻,生怕碰伤了他。 只是她实在看不出来,小包子哪里长得像楚昱泽。分明,只是一个软软的小包子而已。 秦姝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容,小心翼翼的将孩子从许嬷嬷手中接了过来。 刚一抱着,就感觉好小,好软,小小的手,小小的脚,这么看着,她的心都要化了。 「小哥儿出生的时候,哭声极大,接生的婆子都说了小哥儿是个有福气的。」 秦姝看着怀中的孩子,脸上的笑意愈发的深了起来。 秦姝才生产完,身子比较弱,抱了一会儿就觉着有些累了。 许嬷嬷看她脸色不好,连忙将孩子接了过来:「主子身子虚,先吃些东西补补。」 秦姝听了,才将小包子交给了许嬷嬷,让她放在了小摇车里。 银杏端着碗红枣银耳粥走了进来,脸上笑嘻嘻的,见了秦姝,笑着道:「奴婢恭喜主子,这下,奴婢可就安心了。」 银杏说的自然是实话,之前无论殿下怎么宠爱自家主子,她心里头都是不踏实的。 没有个孩子,再多的宠爱都是假的。可如今,主子生了小哥儿,殿下又给主子抬了选侍的位份,这福气,在东宫里可是头一份儿呢。 连太子妃郭氏,都不见得比主子有福气。毕竟,她不是安哥儿的亲生母亲,养别人的孩子哪里有养自己的孩子让人高兴。 第二章 听着银杏的话,许嬷嬷将梅香和竹韵叫了进来。 两人进来,全都跪下给秦姝道贺:「奴婢恭喜选侍。」 秦姝听了,面上自然流露出一抹诧异,虽说楚昱泽早就和她说过了,可她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宣布抬了她的位份的。 「昨个儿娘娘生了小哥儿就晕了过去,太子妃亲口晋了主子的位份。」瞧着秦姝眼中的不解,许嬷嬷连忙说道。 听着许嬷嬷的话,秦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郭氏这么急,分明是做给楚昱泽看的,让他知道她的贤良大度。 郭氏这太子妃,当的也实在是不易。 秦姝这边喜气洋洋的,郭氏院子里的气氛却是压抑的很。 谁都知道,秦主子生了个儿子,自家娘娘心里头正不痛快呢。这个时候,宫女太监们全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小心触了娘娘的眉头。 孙嬷嬷站在那里,看着坐在软榻上的郭氏,劝慰道:「娘娘也宽心些,秦氏再怎么也只是一个选侍。」 郭氏心里虽然不痛快,却也知道此事只能这么办。 不然,就便宜了王氏,才是更大的麻烦。 郭氏喝了一口茶,平声道:「罢了,本宫也不是容不得人的,只要秦氏安分老实,本宫也不会为难她。」 孙嬷嬷点了点头,知道自家娘娘的心思。 此事已成定局,忍不下又能怎么样。 「好在,昨个儿老奴瞧着,殿下对那秦氏倒不是很在意。」孙嬷嬷想了想,才开口道。 听着孙嬷嬷的话,郭氏脸上的表情略微缓和了一些,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是啊,本宫也庆幸,殿下对秦氏没有那么上心。」 在郭氏看来,楚昱泽虽然之前对秦姝多有恩宠,可自打秦姝有孕之后,这恩宠就渐渐淡了。 即便是宠着些,也不过是为了她腹中的孩子,为了子嗣。 郭氏觉着,这些年在殿下心里有些分量的,也就只有常氏,毕竟殿下宠了她那么多年。 可事实告诉她,殿下对常氏也从未上心,更别说,一个小小的知县之女了。 小包子是楚昱泽的次子,又没有被记在太子妃的名下,所以洗三礼不比长子安哥儿的场面,对于这些,秦姝并没有什么想法。毕竟,小包子能养在她的身边,她就心满意足了。 比起常氏,她已经算得上幸运了。 唯一让秦姝觉着不舒服的,大概就是月子里的各种忌讳了。 虽然是夏日,屋子里的门窗都关得紧紧的,秦姝身上穿着的衣裳也厚厚的,生怕她见了一点儿的风。 在许嬷嬷的监督下,秦姝每日只能逗逗孩子,连看书都看不了几眼,说是怕看多了眼睛不好。最让秦姝忍受不了的,是不能洗澡,连头发都不能洗。银杏只拿热水浸湿了帕子,给她每天擦一擦。饶是这样,秦姝也觉着自己快要脏死了。 怪不得月子里不让别人进来,就这脏兮兮的样子,别说别人了,秦姝自己都觉着无法忍受。 她时时刻刻都能闻到屋子里的一种怪味儿,许嬷嬷说,生了孩子都是这样的,孩子小,屋子里自然是奶香味儿。 不仅如此,许嬷嬷还变着法儿的给她补身子,说是月子里最好将养。 于是,结果就是秦姝发现自己胖了整整一圈,平日里的瓜子里成了小圆脸,胳膊也变粗了,肚子上更是肉肉的。 秦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想哭,活了两辈子她从来没这么胖过。 倒是许嬷嬷一点儿也不觉着秦姝胖,说是这样看着有福气,比之前瘦瘦的好多了。 秦姝出了月子的时候,小哥儿也满月了,和洗三一样,满月酒也只是小小的热闹了一下,并不隆重。 即便这样,得了儿子晋了位份的事情也足以让人羡慕嫉妒了。 第二天早上,秦姝按照惯例,去正院给郭氏请安。 秦姝刚进去,就见着坐在那里的郭氏,郭氏身着一袭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头上插着一支碧玉的凤簪,举止投足将皆显端庄贵气。 见着她进来,郭氏便笑道:「本宫还说让你多将养两日,没曾想你就过来了。」 「娘娘体恤,婢妾感激不尽,只是婢妾身子已经好了,不敢忘记自己的本分。」秦姝上前几步,福了福身子,恭顺地说道。 听着秦姝的话,郭氏看了她一眼,开口道:「坐吧。」 秦姝谢过,这才坐了下来。 刚一坐下,就听姚氏道:「妹妹可真是好福气,才进宫多长时间,就替殿下添了个小哥儿,不知道妹妹有何妙方,拿出来让咱们沾沾妹妹的好福气。」 姚氏的话音刚落,如氏就开口道:「秦姐姐如今已经是选侍的身份了,姐姐莫不是叫错了?」 如氏一句话,就让姚氏格外的难堪。 可不是,秦姝如今已经是选侍的位份,论位份可在姚氏之上。 姚氏这声「妹妹」,谁都听得出来是错了规矩。 听着如氏的话,姚氏干笑一声,对着秦姝说道:「妹妹可不要介意,我年长妹妹几岁,一时改不了口。」 姚氏这么一说,分明是不想称秦姝一声姐姐。 原本姐姐还是妹妹,秦姝根本就不在意,也懒得理她,不过既然是宫中的规矩,就要守着。 不然,免不了被人看轻。 秦姝瞧着众人的视线都落在她的身上,只笑了笑,说:「妹妹若是有心,自然能改了口,除非是妹妹心里头不想叫这声姐姐。」 秦姝这样说,不仅是姚氏感到意外,就连坐在那里的王才人都觉着有些诧异了。 毕竟,秦姝平日里给人的印象就是恭顺本分的,何曾见她这样厉害过? 不过转念一想,王才人倒也能明白。都说为母则强,秦氏自己不重要,可不能让人看低了,连带着看低了她的儿子。 在宫里头生存,若是太过软弱,只会让人认为你懦弱可欺。 姚氏的脸色变了又变,心里头涌上一股恨意,只觉着秦姝是故意让她这么难堪的。 郭氏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视线落在姚氏的身上:「既然是规矩,这会儿你就改了吧。」 郭氏的吩咐,由不得姚氏拒绝。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在等着看姚氏的笑话,听她叫秦姝一声姐姐。 姚氏脸上闪过一抹不甘和委屈,可碍着郭氏的身份,只能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妹妹一时失言,还望姐姐不要怪罪。」 见姚氏这样,秦姝心里头暗怒,到了这会儿姚氏还想着要算计她。 按理说她叫她一声姐姐便可,她这般镇重其事的请罪,落在众人的眼中,还不定心里想什么呢。 秦姝想着,微微一笑,站起身来亲手将她扶了起来:「什么怪罪不怪罪的,妹妹这样,我倒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秦姝继续演戏道:「妹妹平日里和我不甚亲近,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都是伺候殿下的,这误会深了可就不好了,妹妹你说是不?。」 听着秦姝的话,姚氏不由得怔住了,不知道秦姝怎么能厚着脸皮说出这些话来。 秦姝说完,不等姚氏回答就坐了下来。 郭氏冷冷看了站在那里的姚氏一眼,呵斥道:「不会说话就别说,没人把你当哑巴。」 第三章 说完这话,又转头对坐在那里的秦姝道:「今儿怎么不将小哥儿一块儿抱过来,让本宫也好好瞧瞧。」 秦姝不想郭氏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忙站起身来,恭敬的开口道:「娘娘恕罪,孩子哭闹的厉害,婢妾怕扰了娘娘的清净。」 听秦姝这样说,郭氏一下子就笑了:「你呀,就是小心,这孩子哪里有不爱哭的,本宫的安哥儿,刚开始的时候也哭闹的厉害,小心照顾着就是了。」 秦姝应了一声是,又听郭氏问道:「哥儿可有名字了?」 秦姝摇了摇头:「殿下公务繁忙,婢妾也不好为这事扰了殿下。」言外之意就是,还没有呢,殿下对这个儿子可不上心了。 果然,听见秦姝这么说,郭氏的眼底就多了几分笑意,开口道:「你也别太在意,朝堂上的事情多,兴许过几日,殿下就记起来了。」 秦姝心里头默然无语,不就是一个名字吗,值得这样琢磨来琢磨去。 早有晚有总会有的,楚昱泽总不能叫自己的儿子没有名字吧。 了不起,她先起个小名儿叫着,正式的名字等着楚昱泽去取。 秦姝应了声是,这才坐了下来,方才听郭氏那么说,众人瞧着秦姝的目光不由得多了几分讽刺。 生了儿子又如何,不得殿下宠爱,又有什么用? 姚氏坐在那里,看着秦姝依旧平静的表情,只觉着她是在强撑着笑意,殿下对她,未必就上心,不然,怎么会连个名字都没取好呢? 要知道,那孩子已经满月了。 这样想着,姚氏的心里头舒坦了几分,心里盼着殿下早点儿厌弃了秦氏,最好是连那孩子也厌恶了。 又说了会儿话,郭氏就让众人退下了,秦姝才刚站起身来,就听郭氏道:「你留下,本宫还有些话要和你说。」 等众人离开后,秦氏才坐了下来。 「你出了月子,身子也不打紧了。」郭氏看了她一眼,开口道。 秦姝一开始没明白她的意思,想了想才明白过来。 郭氏话中的意思,指的是许嬷嬷。 「婢妾的意思,也是尽早让许嬷嬷回去伺候恭妃娘娘,娘娘身子不好,身边得要有个亲近的人伺候着才好。」秦姝恭敬地说道。 见秦姝明白她的意思,郭氏满意的点了点头。 「嗯,你替殿下生了个儿子,也不枉母妃如此看重你。」 没等秦姝开口,郭氏又说道:「明日,带着小哥儿去给母妃看一看,母妃见了定会高兴的。」 「是。」秦姝应下。 其实不用郭氏开口,她原本也想抱着小包子去给恭妃请安,想着什么时候请了郭氏的示下再去。哪里想到,她还没说,郭氏就先吩咐了。 郭氏笑了笑,又说了几句话,就让秦姝退下了。 第二天给郭氏请安后,秦姝就带着小包子去了景仪宫。 秦姝这边刚一出门,孙嬷嬷就回禀了郭氏。 郭氏面上带着笑,眼睛里却都是不屑和讽刺:「本宫就说,她年纪还小,哪里能看透这些。」 听着自家娘娘的话,孙嬷嬷伸手递过一杯茶,开口道:「可不是,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她一个选侍,巴结不上皇后娘娘,就只能巴结恭妃娘娘了。」 这么一来,秦氏就和恭妃娘娘拴在一根线儿上了,不经意间,秦氏就将凤鸾宫的那位娘娘给得罪了。 郭氏抿了一口茶,眼中的笑意愈发的深了起来。 秦姝一路去了景仪宫,小包子由乳母抱着,跟在她的身后。 秦姝也想自己抱,可想想宫中的规矩,觉着还是由乳母抱着比较好。 秦姝觉着,她的日子越来越好了。之前得楚昱泽恩宠,现在连小包子都有了。 不管怎样,在这个世界上,她有了最亲近的人,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了。 昨个儿她说了要去给恭妃娘娘请安的事情,许嬷嬷到晚上的时候就回了景仪宫,说是早些回去,她也安心。 所以秦姝一进院子,许嬷嬷就笑着迎了出来。 相处这些日子,秦姝倒将许嬷嬷当成了家人一般,见着只觉着亲切。 「主子快些进去吧,娘娘早就等着了。」许嬷嬷福了福身子,笑着说道。 秦姝点了点头,这才走了进去,乳母抱着小包子跟在秦姝的身后走了进来。 秦姝一进来,就见着坐在软榻上,身着一袭湖绿色外衫的恭妃,她手里端着一盏茶,见她进来,才放在了桌上。 「婢妾给恭妃娘娘请安。」秦姝上前几步,恭敬地福了福身子。 乳母跟在她的身后,也蹲下了身子,算是小包子这个当孙子的行的礼。 见着小包子,恭妃稀罕的不行,伸手就将小包子抱了过来。 小包子眼睛睁开,小嘴一张一张的,不时的晃动一下细细的胳膊,冲着恭妃笑一笑。 「这孩子可真让人喜欢,瞧这鼻子,这小嘴,和昱儿小时候一模一样。」恭妃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小包子的小嘴,笑着说道。 见自己的儿子得恭妃喜欢,秦姝心里自然高兴。恭妃是楚昱泽的生母,算是小包子的亲奶奶了。 「娘娘这么说,那就一定是了。」秦姝笑着说道。 「本宫听说,这孩子出生的时候哭声很大,想必这孩子是个有福的。」恭妃一边逗弄着小包子,一边说道。 秦姝点了点头:「奴婢不求别的,只求这孩子能喜乐平安就好了。」 听着秦姝的话,恭妃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诧异,过了片刻,才说道:「可不是,当母亲的其实什么都不求,只求自己的孩子能平平安安就好。」 只是,有些时候,很多事情由不得人。 就拿昱儿来说,他生下来就是皇长子,若是不争不抢,最后只会落得枉送性命的下场。 察觉到恭妃的神色有些不对,秦姝忙将话题转移了开来:「婢妾瞧着,娘娘气色不错,可见是身子好些了。」 听了她的话,恭妃笑着点了点头:「昱儿是个孝顺的,时常送一些滋补的药,又叫太医过来诊脉,本宫的身子再不争气也有起色了。」 没有想到恭妃会这么说,秦姝诧异的愣了愣。 宫里头谁都知道,比起恭妃来,太子殿下更在意的是皇后这位嫡母。 所以,时常去皇后那里请安,而恭妃这里,却是一个月才过来两三回。 秦姝没有想到,楚昱泽虽然甚少过来给恭妃请安,却做了这么多的事情。 想想也是,楚昱泽那样的人,怎么会不在意自己的生母呢?只是因为自己的处境,才不得不疏远罢了。 见着秦姝眼中的诧异,恭妃叹了口气,道:「昱儿记挂着本宫,本宫心里头明白。本宫不求日日见着他,只要他能平平安安,不见也罢。」 「娘娘。」秦姝心里咯噔一下,眼中闪过一抹不安。 这样的话,恭妃本不该说给她听。 宫里头,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并不是件好事。 秦姝不明白,怎么突然间,恭妃就对她这么信任了,将自己的心事讲给她听。 见着她有些不安,恭妃温和一笑:「你这小心的性子,和本宫还真是有几分像。」 许嬷嬷站在恭妃的身后,听到这话,也忍不住笑了笑。 秦姝不知道恭妃这话是什么意思,当下就有些不自在起来。 第四章 正当她纠结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时候,恭妃却将话题转移了开来:「本宫听说,昱儿还没给孩子起名字?」 听着恭妃的话,秦姝点了点头:「殿下公务繁忙,婢妾也不好拿此事打扰他。」 秦姝心里头,是真不在意,自然也不会觉着受了什么委屈。 反而,她觉着这样挺好的,最起码,郭氏觉着小包子不受楚昱泽重视,小包子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你能想得开,就最好了。」恭妃看了她一眼,才接着说道:「本宫知道你心里有委屈,可这宫里头的女人,哪个没有委屈。熬过去,日子也就好了。」 恭妃这样说,是有自己的道理的。 许嬷嬷昨晚回来,将秦氏的事情说给了她听。 她就知道,自家儿子对秦氏不算好,秦氏有了身孕,他只偶尔过来一趟,还只是陪着用膳。 如今秦氏有了孩子,却连名字都没取。心里头,哪里能不委屈。 只是,同为女人,恭妃也只能让她想开些。毕竟,她有了儿子,这一点已经比其他人好上许多了。 听着恭妃的话,秦姝点了点头,心里却觉着有些怪怪的。 为何她觉着她的日子过的很好了,从来没有这样好过,旁人却瞧着她可怜,觉着她满心委屈。 这话题没有说几句,就转到了小包子的身上。 恭妃很有兴致,和她聊了很多关于孩子的事情。秦姝心里头感兴趣,自然能聊得起来。 这一聊,就聊到了中午。 秦姝本想告退,却被恭妃留下来用膳了,说是她这里平日里冷清,难得有人陪着她用膳。 说这话的时候,恭妃脸上并没有什么难过的表情,可秦姝却对她生出几分同情。 她不得皇上恩宠,楚昱泽因为种种原因又不能和她亲近,唯一对她好的,兴许只有身边的宫女和许嬷嬷了。 这样的日子,想来也是寂寞难熬的,不知道这一日一日她是如何熬过来的,又要这样熬多久。 秦姝心里想着,面上却没敢流露出丝毫。 用完午膳后,秦姝就起身告退了。 「本宫瞧着,这孩子是个孝顺的。」见秦姝离开,恭妃开口道。 「可不是,秦氏早就念叨着带着小主子来给娘娘请安。」听着自家娘娘的话,许嬷嬷笑着开口道。 她过去给秦氏安胎,其实也是看看秦氏的品性。相处了这些日子,她就知道秦氏是个不错的,安分恭顺,也能沉得住气。 要是换做旁人,早就求到殿下跟前儿去了,哪里还能笑得出来。 毕竟,郭氏的儿子可是皇上赐的名,同样都是殿下的儿子,秦氏哪里能不替自己的儿子委屈。 只是,不说出来罢了。 恭妃点了点头,道:「这一回,也难为郭氏能想起本宫了。」 说这话的时候,恭妃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显然是对郭氏不满的很。 这也难怪,郭氏得了儿子,却一直都没抱来让恭妃看过,她的眼中,只有凤鸾宫的那位皇后娘娘。 自家娘娘的心思,许嬷嬷自然猜得出来,只说道:「娘娘也宽心些,娘娘毕竟是殿下的生母,郭氏迟早会后悔的。」 许嬷嬷伺候恭妃,自然知道私下里殿下对自家娘娘的孝顺。很多事情不说出来,不代表没有。 殿下对皇后,只是利益,并没有什么母子之情。 倘若殿下登基,迟早都会除掉王氏一族,免了外戚之患。 恭妃喝了一口茶,点了点头,开口说道:「过了午睡的时辰,陪本宫去给太后请安吧。」 她如今能依靠的,只有太后娘娘。 哪怕因此遭到皇上的厌恶,为了昱儿,她也只能这样做。 有太后,有皇后,再拉拢那些朝臣,昱儿只要细心谋划,自然有得到大位的那一天。 她活着,只为了那一日。 秦姝回到东宫,没过多久如氏就前来求见了。 听到宫女的通报,秦姝有些诧异,如氏是皇后指进东宫的,按理说是王氏的人,怎么她却觉着,如氏是在对她示好呢? 很快,如氏就从外头走了进来,缓步上前,福了福身子:「奴婢给姐姐请安。」如氏只是一个通房,是没有资格自称妾的。 秦姝上前一步,将她扶了起来。 「妹妹不必多礼。」 秦姝不知道如氏为何过来,等见着如氏拿出来的几件做工精致的小衣裳时,才明白如氏的心思。 「这些都是奴婢亲手做的,姐姐若不嫌弃,就收下,好全了妹妹的一番心意。」 如氏的绣工当真是极好的,虽然比不上秦姝,不过也差不了多少。 这件小衣裳,显然是用了心思的。 「你这么说,我哪里还能不收。」秦姝笑着道。虽然这样说,秦姝却没有打算真的给小包子穿这衣服。毕竟,在宫里头,小心些是没有错的。 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算计了去。 更何况,她觉着小包子的皮肤嫩嫩的,穿这些刺绣的,身上会不舒服的。 秦姝看了坐在那里的如氏一眼,就吩咐银杏将衣服仔细收好。 她以为接下来如氏还有话说,却没想到如氏闲聊了几句,就告辞了。 看着如氏离开的背影,银杏忍不住问道:「这如氏怎么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秦姝闻言笑了笑,开口道:「她过来,只是来示好,多余的话自然不用多说。」 银杏听了面上流露出一丝诧异:「按说如氏是皇后娘娘指给殿下的,是王才人的人。她过来和主子示好,也不怕王才人怪罪。」 银杏说的没错,自打如氏进了东宫,就和王才人亲近,时常去清竹苑请安。 怎么这一转眼,就和主子示好了。 银杏心里想着,便问了出来。 秦姝看了她一眼,轻声说:「她总有她的算计,你没觉着,自打进了东宫,如氏就一直在示好。」 秦姝这么说,银杏也将如氏的事情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如今一想还真是如此,不知道如氏会不会有什么算计。」 秦姝拿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笑道:「宫里头的人,哪个没有算计。」更别说,秦姝一直觉着,如氏是个少见的明白人。 方才和她坐了一会儿,说起话来听着让人挺舒服的。 怪不得,这些日子,除了王才人,就属如氏得宠。 银杏听了,脸色变了变:「那件衣裳……」 秦姝想了想,吩咐道:「找个地方烧了吧。」 秦姝并不觉着如氏会有害人的心思,可事关小包子,她小心一万分都害怕不够,怎么会将如氏的东西留在屋子里呢。 听了秦姝的吩咐,银杏就点头应下了,还没退下就听到外头一阵脚步声。 有宫女进来回禀:「主子,殿下身边的陆公公来了。」 秦姝听了,才笑着说道:「让他进来吧。」 陆成过来,十有八九是要她准备着,楚昱泽今晚要过来了。 那宫女才出去不久,陆成就从外头走了进来。 见着秦姝,忙恭敬地行礼道:「奴才给主子请安。」 秦姝抬了抬手,示意他起身,然后才开口道:「公公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听着秦姝的话,陆成脸上堆着笑,恭敬地说道:「殿下今晚在主子这用膳,让奴才过来告主子一声。」 第五章 秦姝点了点头,又听陆成道:「主子若没什么别的吩咐,那奴才就回去伺候了。」 秦姝笑着道:「劳烦公公过来一趟。」 陆成听了,连声说了两个不敢,才转身退了下去。 等陆成退下,银杏满脸欣喜道:「奴婢替主子重新梳洗一番,换身好看的衣裳。」 秦姝忍不住笑了:「哪里用那么麻烦,身上这件难道不好看?」 听自家主子这么说,银杏吐了吐舌头:「好看,今个儿去给恭妃娘娘请安,这件衣裳就极好。不过若是殿下过来,主子还是穿那件淡紫色的宫装比较好。」 秦姝看了看自己的衣裳,也就认可了银杏的话。 女为悦己者容,为了取悦楚昱泽,她自然是要好生装扮一番的。不过,也不好太过。 那件淡紫色的就罢了,还是穿另外一件翡翠撒花百合裙为好。 银杏得了吩咐,就忙活起来,让人准备热水,伺候着秦姝沐浴更衣,又给她梳头,挽了发髻,插了几根珠钗玉簪,最后在脸上敷了一层薄薄的粉。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秦姝自己都惊艳了一把。 原先她瘦的时候打扮起来虽然好看,却绝对没有像现在这样,让人移不开眼。 不出秦姝所料,楚昱泽见了她的时候,也微微愣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一抹惊艳。 「姝儿这番打扮,孤倒是从未见过。」楚昱泽说着,伸手将面前的秦姝扶了起来。 听着楚昱泽的话,秦姝不由得勾起了嘴角:「殿下过来,婢妾自然要好好打扮,免得殿下嫌弃了婢妾。」 秦姝这话半真半假,言语间还带着几分说不出口的委屈。楚昱泽看着她这样子,不由得带了几分怜惜之意:「你想要什么东西,都可和孤说,孤会派人送来。」 楚昱泽说得很认真,秦姝心里腹诽一声,脸上却带了几分欢喜的笑容:「殿下说的,可当真?」 见着她欢喜的样子,楚昱泽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孤说的,自然当真。」 秦姝一边拉着楚昱泽坐在软榻上,一边乐呵呵的寻思着自己到底该开口要什么。 楚昱泽现在这样,明显是对她有些怜惜和愧疚,这个时候她若是装作懂事,什么都不要,只会扰了某人的兴致。 秦姝想了想,抿嘴一笑,突然抬起头来,看着楚昱泽说道:「婢妾也想不出来,不如殿下看着赏赐婢妾些东西吧。」 说这话的时候,秦姝眉眼灵动,透着一股子小小的得意。 楚昱泽愣了愣,似笑非笑的看了秦姝一眼,问道:「这话,也只有你敢说。」 秦姝冲着楚昱泽一笑,眼睛里带着一丝兴奋:「那殿下,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楚昱泽眼中浮起一抹无奈的笑意:「你就不怕孤赏赐的东西不好?」 秦姝眉眼一弯,笑着说道:「婢妾知道,殿下才不是个小气的人。」 听着秦姝这么说,楚昱泽不由失笑:「这么说,孤只能赏赐你贵重的东西了。」 秦姝抿嘴笑笑,却摇了摇头,认真说道:「其实,殿下送什么,婢妾都喜欢。方才,只是些玩笑话。」 说这话的时候,秦姝很是认真,这样的认真触动了楚昱泽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他愣了愣,伸手抓住秦姝的手,微微用力,就将她拉到了自己怀中。 这样的亲近,让秦姝有些意外,她的身子僵了僵,随后才舒适的靠在了楚昱泽的怀中。 「这些日子,委屈你了。」头顶上传来楚昱泽带着几分怜惜的声音。 秦姝并不觉着自己委屈,却也不冒然反驳,反正,所有人都觉着她应该是委屈的。 见她不说话,楚昱泽又开口道:「孤不忍心,让你成为众矢之的。」 说这话的时候,楚昱泽表现出一种少见的认真。 秦姝愣了愣,抬起头来仔细的看了楚昱泽一眼,才开口道:「殿下既然是替婢妾着想,婢妾自然不觉着委屈。」 原先,她也琢磨过楚昱泽的心思,如今他这么说,她更是确定了。 她是他的小老婆,身份本就尴尬,太过恩宠,只会惹来嫉恨。 更何况,她如今还有了小包子,位份也从淑女抬为了选侍,若她再得了他的恩宠,不管是郭氏还是王才人都会费尽心思除掉她。 所以,与其让自己陷入危险,倒不如恩宠少些,对她对小包子都好。 秦姝不觉着自己很聪明,可她是个理智的人,既然看得透,就不能什么都妄想得到。 「婢妾现在,就已经很满足了,婢妾当真不觉着委屈。」 秦姝伸出手指,抚平他紧皱的眉头:「所以殿下,也不必替婢妾担心,殿下事情这么多,有时间的话就多休息休息,别累坏了身子。」 秦姝不知道自己对楚昱泽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不是爱,却比朋友亲近。 很可能,是把他当做家人来看待的。 所以,她有时候也会心疼他。 一个不得宠的太子,这条路有多难走想想就知道了。 她得了他的庇护才能过得安稳,所以,也希望他能过得好。 秦姝不觉着自己有多善良,可这宫里头对她好的只有他一个,他会替她想,会宠着她,甚至纵容她。 纵然知道彼此不会有更深的感情,秦姝也想替他抚平那些不快和忧愁。 楚昱泽被秦姝的这句话说得十分动容,眼底似乎有种压抑不住的苦涩,却在转眼间就恢复了平静。 「你能这样想,孤就放心了。」 见着楚昱泽平静的脸色,秦姝站起身来,吩咐人传膳。 因为楚昱泽要过来,膳房做了好些花样的菜,六荤五素,还有一屉鱼翅水晶包。 秦姝夹了个水晶包放到楚昱泽面前的碟子里,笑道:「殿下尝尝,婢妾觉着这个味道不错,时常会叫膳房做。」 楚昱泽拿起筷子夹起来轻轻咬了一口,动作优雅如常,秦姝忍不住想,她还是没练到家呀,某人连吃个包子动作都能这么好看。 察觉到秦姝的视线,楚昱泽抬起头看了过来,正巧对上秦姝又是羡慕又是感慨的眼神,秦姝被他抓了个现行,脸上微微有些发红,忙低下了头。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说来给孤听听。」楚昱泽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秦姝红着脸抬起头来,就落入了楚昱泽满是调笑的目光中。 听到楚昱泽的说话声,秦姝红着脸抬起头来,就落入了楚昱泽满是调笑的目光中。 秦姝吞了吞口水,讨好着笑道:「婢妾是觉着殿下吃饭的动作好好看。」如此,才看呆了。 「……」听着这话,楚昱泽心里一阵无语,瞪了坐在面前的秦姝一眼,继续低下头去吃饭了。 瞧着楚昱泽的神色,秦姝泪奔,她这是被嫌弃了吗? 秦姝一边吃着菜,时不时看一眼坐在对面的某人,直到用完膳,楚昱泽才无奈地看了过来。 「一阵子没见,姝儿可是热情多了。」楚昱泽漱完口,随口道。 他这么一说,秦姝刚喝到嘴里的一口水一下子就喷了出来,咳嗽不停。 「看你,就不能小心点儿。」楚昱泽站起身来,很是体贴的拍了拍她的后背,眉眼带着微笑,等秦姝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走到软榻前坐下了。 第六章 秦姝站起身来,凑了过去,两人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一个小方桌。 没等秦姝开口,就听到一阵哇哇的哭声传了进来,奶嬷嬷抱着小包子从外头走了进来。 见了楚昱泽,眼中闪过一抹紧张,福了福身子请安:「老奴给殿下请安。」 秦姝却是伸手就将小包子抱在了怀中,轻声哄着:「乖,不哭不哭……」 「小哥儿和主子亲近,一睡醒就哭,想来是想主子了。」那嬷嬷面上带着笑意,讨好道。 这些日子,她听了宫里头的流言蜚语,说是自家主子不得宠,殿下对小哥儿也不待见。 可如今瞧着殿下过来,心里头自是松了一口气。 小哥儿虽然是殿下的次子,可等到日后殿下登基,她就是二皇子的乳母了。 这样的体面,可是求都求不来的。 听了那嬷嬷的话,秦姝笑了笑,看了站在面前的嬷嬷一眼,吩咐道:「你先下去吧,一会儿再过来。」 那嬷嬷听了,忙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秦姝继续哄了哄怀中的小包子,就抬起头来笑道:「殿下可要抱一抱?」 秦姝的话让楚昱泽愣了愣,没等他开口,秦姝就将小包子递到了他的手中。 一个多月,小包子早就被养的白白嫩嫩的,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巴,还有那细细的胳膊和腿。 楚昱泽虽然有一个嫡女蕙姐儿,还有安哥儿,却从来没有亲手抱过哪一个。 蕙姐儿太后瞧着喜欢,就养在了太后身边,甚少回东宫。 而安哥儿,也许是因为那爱哭的性子,也许是因为郭氏,他并不喜欢。 这会儿抱着软乎乎的小包子,连动都不敢动,他实在是太小,太软了。 看着楚昱泽的表情,秦姝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包子很小很小,头上有着细软的头发,眼睛亮亮的,盯着楚昱泽看,不时地呀呀几声。 楚昱泽伸出手来,碰了碰他的小脸,软软的,嫩嫩的,让他的心底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那种感觉,比初为人父的时候还要强烈。 小包子觉着有人碰他,咧嘴笑了笑,睁大着眼睛,伸出小手去抓楚昱泽的手。 见着小包子这样,秦姝笑了笑,看了楚昱泽一眼:「他是让殿下多抱抱他。」 楚昱泽听着,看着嘴里咿咿呀呀叫着什么的小哥儿,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孤瞧着,璟哥儿是个聪明的。」 秦姝一愣,「璟哥儿」,难道是…… 楚昱泽将孩子交到秦姝手中,在桌上写下一个「璟」字。 璟字,玉光彩。 楚璟,秦姝喃喃念了一下,觉着很是好听,最适合不过了。 秦姝低下头去,叫着怀中的小包子:「璟哥儿,往后就叫你璟哥儿了。」 好像是听懂了她的话,怀中的小包子咿咿呀呀朝她伸出了手,眼睛里透出几分笑意。 楚昱泽坐在那里看着,面上带着微笑,让他看起来柔和至极。 过了一会儿,秦姝才将奶嬷嬷叫进来,让她把璟哥儿抱下去。 「小心照看着,别着凉了。」 那嬷嬷上前接过璟哥儿,福了福身子道:「主子放心,老奴会好好照顾小哥儿的。」 秦姝笑了笑,看了她说道:「往后改了口,称璟哥儿吧。」 听出秦姝话中的意思,那嬷嬷脸上带了一抹喜色,应了一声,才抱着璟哥儿退了下去。 楚昱泽坐在那里,想着那嬷嬷听到秦姝的话后脸上的喜色,心中不免动了一下,话未出口,就见秦姝笑着走上前来:「婢妾当了母亲,才知道当母亲的无论什么时候,心里眼里都是自己的孩子。」 她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看着璟哥儿,他饿了的时候给他喂奶。 只是,宫中的规矩,她是不能亲自哺育的,只能让奶娘来喂。 还好,秦姝也是给璟哥儿喂过一次奶的,她总觉着既然她是母亲,自然要尽到责任。 那一回,可把嬷嬷吓坏了,说是不合规矩,说是她的身份尊贵,别说是宫里头的女人了,连大户人家的主母都不会亲自给孩子喂奶。 秦姝听了,心里很是不以为然,不过后来也只能交给奶嬷嬷来喂。 兴许是因为这个,她格外的想和璟哥儿亲近,每天陪他,逗他。她总觉着,这样陪着他的话就和她亲自喂养他一样了。 秦姝可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往后和奶嬷嬷太过亲近。 「嗯,这个是自然的。」楚昱泽若有所思的看了秦姝一眼,才开口道:「只是,姝儿心里头,难道没有孤?」 秦姝愣在那里,好半天才明白过来楚昱泽的意思。 这男人,不会是吃醋了吧。 秦姝抿嘴一笑:「好好的,殿下怎么说起了这些,婢妾心里头自然是有殿下的。」 只是,璟哥儿和他的地位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一个无可替代,一个只是像亲人一样。 秦姝觉着,没有人能比得过璟哥儿在自己心目中的位置。 秦姝才刚想着,就见楚昱泽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然后就站起身来,拦腰将她抱了起来。 「是吗?那就证明给孤看。」 秦姝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见着楚昱泽要朝里屋走去,忙开口道:「殿下,还没洗漱呢。」 楚昱泽低下头来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勾了勾:「无妨,孤又不会嫌弃你。」 听着楚昱泽的话,秦姝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嫌弃,要嫌弃也是她嫌弃他好不? 「姝儿……」一切都回归平静的时候,秦姝的耳畔突然传来楚昱泽低低的呢喃声。 声音虽然很小,秦姝却听得清楚,她睁开眼睛,对上了楚昱泽温柔的目光。 楚昱泽伸手将秦姝拉在自己怀中,她听着他沉稳的心跳,闻着他身上独属于男子的气息,瞬间心跳加快了起来。 「殿下。」 秦姝刚开口,就感觉到他吻上了她的耳垂,然后在耳边低低说道:「往后,就叫孤的名字。」 秦姝震惊之后,怀疑自己根本就是听错了,楚昱泽怎么可能和她说这句话。 「叫一声听听。」 这一回,秦姝才敢确定,他是真的让她叫他的名字。 秦姝看着他的脸,颇有一种受宠若惊的味道,如果上辈子有人告诉她她被允许叫他的名字,她只会觉着这人是不是吃错药了。可这是在古代,她太了解皇权的绝对力量了。 这天底下,能叫他名字的,只四个人,太后,皇上,皇后,恭妃。 连太子妃郭氏,都没有这个资格。 秦姝张了张嘴,却发现这个名字很难叫出来。 平日里,她都是叫他殿下,而自称婢妾的。 这样突然叫他的名字,总觉着怪怪的。好吧,她承认来到这个世界,尤其是进了这皇宫,了解到什么叫做皇权至上之后,她骨子里就或多或少带了些奴性。 「昱……昱泽。」秦姝断断续续,好半天才叫出这一声来。 楚昱泽看着她,轻笑一声,搂着秦姝的腰肢,一翻身就压了下来,覆在了她的唇上。 这一瞬间,秦姝却是紧张起来,她清楚的感觉到,她的心在快速的跳动着。 他身上的气息扑面而来,唇齿相接,秦姝有些承受不来他的强势。 第七章 第二天一大早,等秦姝醒过来的时候,楚昱泽已经离开了。 银杏进来伺候,脸上掩饰不住都是笑意。 一边伺候着秦姝沐浴更衣,一边开口道:「殿下待主子可真好,临走的时候还吩咐让主子多睡会儿。」 听了银杏的话,秦姝不由得笑了笑,楚昱泽用心起来,自是格外的让人觉着贴心的。 想起昨晚的事情,秦姝的脸颊便有些发热,还好泡在热水中,并没被人发现。 正院 孙嬷嬷从外头回来,走到郭氏跟前小声回禀道:「娘娘,殿下给那孩子起名‘璟’字。」 听着孙嬷嬷的话,郭氏皱了皱眉,拿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璟哥儿,可真是个好名字。 见着自家娘娘脸上的神色,孙嬷嬷嘴上只说道:「娘娘也别太在意,哥儿的名字可是皇上亲赐的,比璟哥儿可要体面多了。」 听着孙嬷嬷的话,郭氏脸上的表情才略微缓和了些,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本宫只是担心,殿下会就此宠着秦氏。」 「怎么会?娘娘多心了,这些日子殿下也就昨晚宿在了秦氏那里,若说恩宠,秦氏怕不及王氏的万分之一。」 孙嬷嬷这么一说,郭氏微微点了点头:「你说得对,秦氏不值一提,即便有了儿子,也不过是个选侍,威胁不了本宫分毫。」 郭氏看了孙嬷嬷一眼,才问道:「这几日,王氏那里可有什么动静?」 「老奴私下里打听了,说是王氏心急,每日喝药调养着,想着替殿下生个儿子。」 郭氏听了,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喝药,她喝再多的药都生不出来。」 孙嬷嬷点了点头,心里也不由庆幸自家娘娘早早的动了手。不然的话,王氏生了儿子,又有皇后撑腰,自家娘娘的处境就可想而知了。 孙嬷嬷才想着,就听外头一阵脚步声,有宫女进来回禀:「娘娘,如氏身边的宫女过来说,如氏方才突然晕倒了,求娘娘给请个太医过来。」 如氏的身份只是一个通房,所以是没有资格传太医的。 听着那宫女的话,郭氏的脸色变了变,看了站在面前的孙嬷嬷一眼:「你去传太医过去,给如氏好好瞧瞧。」 孙嬷嬷得了吩咐,福了福身子,这才退了出去。 谁都没有想到,经太医诊断,如氏不是生病,而是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 这消息一传出来,众人心里头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算起来,如氏是进宫最晚的,这会儿却是有孕了。 秦姝听到这个消息,只诧异了一下就恢复了正常。这段日子,如氏本就得宠,有孕也在情理之中。 「如氏有孕,主子倒是一点儿也不生气。」看着自家主子平静的样子,银杏虽然早就习惯了,却也忍不住说道。 「我只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有璟哥儿一个就好了,何苦和自己过不去。」秦姝笑了笑,开口道。 再说了,要生气也该是郭氏来生。 秦姝觉着,活了两辈子她骨子里都是一个冷情的人。要不然,怎么会听到如氏有孕会一点感觉都没有。 大概,她现在真的是有子万事足吧。有了璟哥儿,她真的很满足了。其他的,真不在乎。 秦姝说的没错,听到如氏有孕后,郭氏猛地一下子就将茶盏摔碎在地上。 如氏只是一个小小的通房,每次侍寝过后她都会让人赐下附子汤,让人看着她喝下去。 所以听到如氏有孕,郭氏只觉着是如氏使了心计,不然她怎么会有孕。 茶盏摔在地上溅起了一地的茶水,孙嬷嬷跪在地上,一句话都不敢说。 她也琢磨不透,明明那附子汤如氏每次都喝了,怎么还会有孕? 见着孙嬷嬷的神色,郭氏愈发的生气了。 「没用的东西,这点事情都做不好,本宫留着你何用?」 听着郭氏的呵斥,孙嬷嬷跪在地上,脸上格外的难堪。这些年她跟着太子妃,太子妃从未对她说过这样的重话。 郭氏说完,也觉着自己这话有些重了,看了跪在那里的孙嬷嬷一眼,又开口道:「起来吧。」 孙嬷嬷应了一声,这才站起身来。 「可问过太医了,如氏喝了那附子汤,怎么会有孕?」 孙嬷嬷听了,忙回道:「老奴私下里问过了,可太医也说不清,只说是如氏身子好,兴许那附子汤对她没用也是有的。」 郭氏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娘娘,这如氏是皇后的人,会不会是从皇后那里得了什么方子。」孙嬷嬷想了想,又开口道。 皇后? 郭氏一想也是,如氏是皇后的人,身处后宫之中,想要避过附子汤的作用,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见着郭氏的神色,孙嬷嬷趁机道:「娘娘当下之急,是该想法子将那孩子除掉。」 到底,如氏是皇后指进东宫的,和王氏是拴在一条线上的。 她倘若生了个儿子,养在王氏的名下,保不准殿下会爱屋及乌看重那个孩子。 到时候,王氏怕是愈发的得宠了。 毕竟,安哥儿不是正经的嫡子,而是常氏所出。殿下心里,哪里就将他当做嫡子了。就连自家娘娘,心里头怕也没将安哥儿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 听着孙嬷嬷的话,郭氏点了点头。 「给如氏诊脉的,可还是李太医?」 孙嬷嬷会意,连忙道:「是,娘娘是想……」 李太医是自家娘娘用惯的人,也是个可信的,这些年,没少帮着娘娘做事。 「去跟他说说,就说这孩子在母体里损伤,是很难生下来的。」说这话的时候,郭氏看了孙嬷嬷一眼,眼中闪过一抹算计。 「是,老奴这就去办。」孙嬷嬷明白了郭氏的意思,连忙应了一声转身退了出去。 郭氏没有想到的是,王氏会开口,让如氏挪到她院子里去。 郭氏坐在软榻上,看着下头的王氏,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娘娘,如氏本就和妾身亲近些,如今有孕了,妾身自然该多照看着些。」王氏的眉眼间带着笑意,装作没有看到郭氏眼中的冷意。 如氏有孕,她是打心底里高兴。如氏是皇后指进东宫的,为的就是帮衬她。 她所出的孩子,合该养在她的名下。 郭氏再怎么不愿意,也不能三番五次的阻挠她。 毕竟,如氏和秦氏不一样,只是一个没有名分的通房,总不能因为生了孩子,就将她抬为选侍的。 就算是郭氏愿意,殿下也一定不会允许的。 这会儿,王氏心里早就将如氏腹中的孩子当成了她自己的,自然是要替那孩子打算的。 将如氏挪到她院子里,为的就是不被郭氏害了去。 郭氏的手段厉害,又能狠下心来,不定什么时候就将那孩子除掉了。 「如氏身份低微,哪里能劳烦你,让太医照看着些便也是了。」郭氏皱了皱眉,说道。 听郭氏这样说,王氏莞尔一笑:「什么劳烦不劳烦的,妾身平日里无事,如氏若能住到妾身院子里,平日里也能陪着妾身说说话。」 没等郭氏开口,王氏又说道:「娘娘若是拿不定主意,要不妾身再去问问殿下,想来殿下也会成全了妾身的。」 王氏这话虽然说的委婉,可郭氏哪里听不出来她是在威胁她。 第八章 王氏是殿下宠爱的,此事若是闹到殿下面前,殿下怕是会向着王氏。 到时候,她这个太子妃就颜面无存了。 「你既然有心,本宫就将如氏交给你,别出了什么岔子才好。」郭氏拿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才笑着道。 「如此,妾身就多谢姐姐成全了。」 王才人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 得了郭氏的示下,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如氏就挪到了清竹苑。 如氏躺在床上,面上带着一抹感激,看着王才人说道:「奴婢谢过姐姐了。」 听着如氏的话,王才人笑了笑:「你何苦谢我,你是皇后娘娘指进东宫的,我自然是要多护着你些。」 如氏听了,只说道:「姐姐待奴婢好,奴婢感激不尽,只盼着奴婢腹中的孩子生下来,能有福气养在姐姐名下。」 如氏聪慧,自然知道投桃报李这四个字,王才人肯护着她,将她挪到清竹苑,为的就是这个孩子。 等着王才人说,倒不如她亲口提了,让王才人觉着她是个懂事的。 如氏在宫中多年,最是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有利,依着她的身份,是没有资格抚养孩子的。 倒不如,顺水推舟,将孩子养在王才人名下。 她和王才人亲近些,往后也能时常见着孩子。 至于其他的,只有等以后再慢慢谋划。 听如氏这么说,王才人眼中的笑意愈发的深了起来,说道:「他既然是殿下的孩子,自然是个有福气的,你放心便是。」 王才人看得出来如氏不是个拎不清的,当下就吩咐站在那里的宫女小心伺候着,又将自己身边的两个宫女安排了过来,给如氏使唤,交代完这些,然后才出了屋子。 如氏有孕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皇后的耳朵里,到晚上的时候,皇后就派人赏赐了好些东西。 谁都看得出来,这如氏是要翻身了。 即便十月之后她生出的是个女儿,可那也是殿下的骨肉,到时候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是个没名没分的通房了。 正院 郭氏坐在桌前,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子的菜,却是一口未动。 孙嬷嬷站在那里,瞧着自家娘娘的脸色,只劝道:「娘娘还是先用膳吧,殿下今晚兴许不会过来了。」 今个儿虽然是十五,可殿下刚回宫就去了清竹苑,王氏自然会想法子将殿下留在清竹苑。 更不用说,如氏也住在清竹苑,她腹中可有殿下的孩子。 听着孙嬷嬷的话,郭氏看着满桌子的菜,微微一笑:「无妨,不管多久,殿下都会过来的。」 这些年,每逢十五殿下都会到她这来,从未有过例外。 郭氏相信,殿下心里头还是有她这个太子妃的。 孙嬷嬷看了自家娘娘一眼,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些年,娘娘心里的苦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所求的,也就是这一些尊重和体面了。 「娘娘,如氏那里可要想想法子。」孙嬷嬷思忖了片刻,又开口道。 听着孙嬷嬷的话,郭氏摇了摇头:「这一回,不必本宫亲自动手。」 「娘娘的意思……」孙嬷嬷迟疑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清竹苑里埋着那害人的东西,如氏住了进去,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滑胎的。 怪不得,王氏不过说了几句话,娘娘就应了她。娘娘心里头,分明是有算计的。 郭氏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她想替如氏安胎,本宫自然会成全她。到时候出了什么岔子,本宫头一个饶不了她。」 郭氏嘴角含笑,在她看来王氏分明就是自掘坟墓,只要住进了清竹苑,如氏这一胎定是保不住。她口口声声说着要替如氏安胎,所以如氏出了什么事情,她也推卸不了责任。 「娘娘好心思。」孙嬷嬷不禁笑道。即便到时候不能将王氏降了位份,可训斥禁足总是有的。 皇后娘娘再怎么护着她,也不好坏了宫中的规矩。 不管怎么说,王氏只是一个妾室,她犯了错,娘娘这个当太子妃的自然有资格处置她。 孙嬷嬷想着,心里的最后那一抹不舒坦也没了。 或许,如氏有孕,对自家娘娘来说是件好事。 反正,她那孩子生不出来,还能借此压一压王氏的气焰。 正想着,就听到外头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宫女的请安声就传了进来:「奴婢见过殿下。」 听着这声音,郭氏的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忙站起身来迎到了门口。 楚昱泽身着一袭墨蓝色的锦衣,从外头走了进来。 「妾身给殿下请安。」郭氏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子请安道。 楚昱泽眼中带着笑,伸手将郭氏给扶了起来:「不必多礼。」 郭氏瞧着他心情极好,自然明白是如氏有孕的缘故,心里微微有些难受,面上却是笑着说道:「妾身还没给殿下道喜,看来,如氏是个有福气的。」 听着郭氏的话,楚昱泽点了点头,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看着他的动作,郭氏心里有些诧异,她以为,这么晚了他早在王氏那里用过了。 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楚昱泽看了她一眼,笑道:「孤记得,今日过来陪你,自然不会在别处用膳。」 听到楚昱泽的话,郭氏愣了愣,眼中突然就有些湿润了。 「用膳吧。」楚昱泽像是没有看到郭氏的异样,开口吩咐道。 郭氏应了一声,才走过去坐了下来。 「孤听说,王氏今日过来了。」楚昱泽夹了一筷子菜,随口问道。 听着楚昱泽的话,郭氏连忙回道:「是为着如氏的事情,妹妹和如氏要好,这才求了妾身将如氏挪到她院里去。」 楚昱泽听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郭氏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他不满,忙站起身来,请罪道:「殿下息怒,都是妾身的不是。」 楚昱泽扶着她起来,开口道:「你多想了,后院的事情,你一人做主便是。」 听他这样说,郭氏才松了一口气,说道:「也不怪妹妹心急,妹妹和如氏亲近,自然待如氏的孩子如同自己的孩子一样。」 听着郭氏大有深意的话,楚昱泽皱了皱眉,才开口道:「你是孤的正妃,孤最看重的自然是你所出的嫡子。」 郭氏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楚昱泽随口一句话,就让郭氏琢磨了许久,整整一夜都没睡好。 等到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脸色有些难看。 「娘娘可是没睡好,脸色这么难看。」孙嬷嬷一边扶着她起来,一边开口问道,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担忧。 听着孙嬷嬷的话,郭氏摇了摇头,任由孙嬷嬷服侍着她洗漱更衣,挽好头发,脸上敷了一层薄薄的粉。 一番收拾下来,郭氏的气色才好了些。 孙嬷嬷早就熬了银耳莲子粥,让人从小厨房端了进来。 「娘娘气色不好,可是有什么心事?」孙嬷嬷跟着郭氏时间最长,自然能看得出来自家娘娘心里有事。 可按说,昨晚殿下过来,娘娘心里头应该是高兴的,怎么会一晚上都没睡好呢? 郭氏拿起勺子喝了一口银耳莲子粥,若有所思道:「嬷嬷你说,昨晚殿下说他最看重的是本宫所出的嫡子是什么意思?」 郭氏的话音刚落,孙嬷嬷的脸色就变了变。 娘娘所出的嫡子? 第九章 孙嬷嬷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殿下这样说,兴许是想让娘娘宽心些。」 孙嬷嬷的话才刚说完,就听得郭氏一声冷哼:「嬷嬷若只会说这些,也不必留在宫里了。」 听着郭氏的话,孙嬷嬷吓的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娘娘恕罪。」 郭氏知道孙嬷嬷是为自己好,不想让她多想,见着她这样,心里也叹了口气。 「起来吧。」 郭氏开口,孙嬷嬷这才站起身来,思忖了片刻,才开口道:「老奴琢磨着,殿下的意思,是想能有个嫡子。」 安哥儿虽然记在自家娘娘名下,可到底是常氏所出,哪里有正经的嫡子尊贵。 殿下这样,分明是有些微遗憾,怪娘娘没能给他生个嫡子。 听着孙嬷嬷的话,郭氏的神色凝重,半晌,才开口说道:「嬷嬷你说,本宫命中难道真的无子。」 她的话音刚落,孙嬷嬷大惊,脸色都变了,忙回道:「娘娘可不敢这样说,太医都说了只要仔细调养,娘娘便可……」 孙嬷嬷的话还未说完,郭氏就冷冷道:「调养?本宫喝了那么多的药,肚子都没有动静,还要怎么调养?」 见着郭氏动怒,孙嬷嬷忙上前帮她顺气,又开口劝道:「娘娘宽心些,殿下这样说,娘娘心里头总有个盼头。只要娘娘替殿下生下了嫡子,殿下一定格外的看重。」 「这宫里的太医若不行,娘娘不如派人到宫外去找,这世间医术高明的大夫并不只有宫里有。」此事孙嬷嬷琢磨过好长时间,这会儿才说了出来。 听着孙嬷嬷的话,郭氏陷入沉思,道:「之前父亲写信,提到过一位金科圣手,只是此人踪迹难寻,从不和官家牵扯关系。」 孙嬷嬷听着,只说道:「除了那大夫,想来也有别的,娘娘只要用心调养,总会有孕的。」 郭氏才刚用完早膳,王才人等就过来给她请安了。 郭氏见着王才人的时候,出乎众人意料的露出了笑意。 好像,昨日的事情她一点儿都没放在心上。 「妹妹这身衣裳,可真是好。」 王才人的这身衣裳颜色配的极好,袖口领口处都做了刺绣,最重要的,是这做衣裳的料子,用的是云锦。 谁都知道,云锦难得,宫里头只有位份高的妃嫔才有,连郭氏自己都只得了一匹,舍不得用,王才人却将这云锦做了衣裳穿在了身上。 「娘娘谬赞了,前些日子妾身去了皇后那里,这衣裳便是娘娘赏赐的。」 王才人的话音刚落,就引得众人的羡慕。 这云锦倒在其次,关键是这份体面,皇后看重王才人赏赐些云锦便也罢了,如今却是连衣裳都做好了。 可想而知,娘娘对王才人这侄女有多看重。 「皇后娘娘果然是看重妹妹,这满宫里,怕是没有人能得这样的体面。」郭氏微露笑意,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王氏将这衣裳穿出来,分明是故意在众人面前炫耀,让人看看皇后对她的恩宠。 王氏将这衣裳穿出来,分明是故意在众人面前炫耀,让人看看皇后对她的恩宠。 听着郭氏的话,王才人嘴角的笑意愈发的深了起来。 郭氏若有所思的扫了站在那里的王氏一眼,然后才说道:「都坐吧。」 「谢娘娘。」众人谢过,这才落座。 「如氏,你既然搬去了清竹苑,就安心养胎,千万别辜负了才人的一番心意。」郭氏看了坐在那里的如氏一眼,开口道。 郭氏的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就全都落在了如氏的身上,谁都知道,王才人这般好心,为的还不是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也不知道,如氏心里头到底是怎么想的?当真就心甘情愿将自己的孩子交给王才人。 听着郭氏的话,如氏甚为恭敬地回道:「奴婢谨遵娘娘教诲。」 坐在一旁的王才人听着她这话,心里很是满意。 如氏是个识趣的,很多话不用她说,她都明白。 如氏的话音刚落,姚氏就羡慕道:「妹妹这般懂事,怪不得才人与你亲近。倘若能替殿下生个儿子,妹妹这辈子可就有盼头了。」 「我听说,殿下给秦姐姐的儿子起了个‘璟’字,不知道妹妹到时候有没有这样的福气。」 秦姝坐在那里,静静喝着茶,听到姚氏的话,这才抬起头来,一眼就对上姚氏羡慕嫉妒的目光。 「妹妹还担心姐姐的儿子不得殿下疼爱,如今看来,倒是妹妹多虑了。」姚氏本就嫉妒秦姝的好福气,不仅生了个儿子还成了选侍,每每见着心里头都涌起一股不甘。 秦姝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妹妹多虑了。」秦姝这话虽短,可其中的轻视之意谁都听得出来,分明是不想和姚氏多说一个字。 察觉到四周传来的嘲讽的目光,姚氏眼底掀起一阵暗恨:「都说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妹妹愿姐姐能一直得殿下恩宠。」 听着姚氏的话,秦姝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姚氏这样愚蠢,到底是怎么活了这么长时间的。 「好了,说这些没用的话,还不如好好想想如何抓住殿下的心。姚氏,殿下也有些日子没去你那里了吧?」郭氏皱了皱眉,沉声道。 姚氏一愣,脸上格外的难堪,没等她开口,郭氏就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吩咐道。 「本宫也有些乏了,你们都回去吧。」 众人听着,忙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告退。 从正院里出来,姚氏看着秦姝的背影,恨恨道:「秦氏,总有一日,我会让你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秦姝并没有听到姚氏的誓言,回到自己屋里,就让人将璟哥儿抱了过来。 璟哥儿很是黏她,每次见着她,都伸出手来要她抱,秦姝对此乐见其成。 她的孩子,自然要和她亲近。 一上午,秦姝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璟哥儿的身上,时不时戳戳他的小脸,小包子眼睛亮亮的,咿咿呀呀的回应着。 「主子这些日子,整颗心都扑在了璟哥儿身上。」银杏缓步走过来,将一个青花瓷茶盏递到秦姝手中。 听着银杏的话,秦姝忍不住笑了笑。确实是,这些日子她几乎什么都不做,连书都很少看了。 「主子也该想想,如何争宠。主子得宠了,殿下更会看重璟哥儿几分。」银杏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 听着银杏的话,秦姝忍不住抬起头来。 「主子,这些日子殿下只是前几日来过一次,主子如今虽然成了选侍,可到底还是不稳固。倘若没有恩宠,璟哥儿也会跟着受欺负。」 秦姝没有想到银杏会这样说,她以为,有了小包子,楚昱泽对她还算不错,哪怕一个月来一次,她也不会觉着有什么不对。 见着她的神色,银杏的眼中闪过一抹了然:「奴婢也觉着殿下待主子不错,可人无百日好,主子和璟哥儿能仰仗的,只有殿下的恩宠。」 银杏在宫中多年,见多了这样的事情。当年深得皇上恩宠的宁嫔,不就是个例子。 宁嫔有了孩子,一心都扑在孩子的身上,直到失去了皇上的恩宠,才知道后悔。 她自然不想让自家主子走了宁嫔的老路。 听银杏这么说,秦姝只说道:「你放心,我有分寸。」 第十章 楚昱泽虽然来的少,可对她还是极好的,要不然就不会允许她叫他的名字了。 眼下只有低调些,才不会将郭氏的目光移到她这里。 她可不想,因为得宠而让璟哥儿有一点儿的危险。 至于恩宠,再多的恩宠,都不如一份与众不同。她相信,她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 听她这么说,银杏点了点头,说道:「主子心里有数就好了,奴婢只是怕主子一时错了主意。」 没等秦姝开口,就听外头一阵吵闹声。 紧接着,宫女竹韵就从外头跑了进来,走到秦姝的跟前回禀道:「主子,太子妃慌慌张张去了太后那里。」 什么? 听着竹韵的话,秦姝的眼中自然流露出一抹诧异,郭氏那样的性子,怎么会让人看出她的慌乱? 「怎么回事?」 「回主子,奴婢听说是蕙姐儿掉到湖里去了,太子妃听了,这才心急赶了过去。」 秦姝心中一惊,蕙姐儿养在太后的宫里,好好的怎么会落水。 「可救上来了?」 竹韵回道:「说是掉下去的时候身边正巧没人,有宫女听到喊声才叫了会水的太监下去,这会儿太医正瞧着呢。」 听着竹韵的话,秦姝心里咯噔一下。 「好了,我知道了,告诉底下的人管好自己的嘴,别去议论。」秦姝看了竹韵一眼,沉声道。 竹韵应了一声,才退了下去。 寿康宫 郭氏赶过去的时候,就见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蕙姐儿,脸色一白,差点儿就跌倒在地上。 幸好身边的孙嬷嬷眼疾手快,将她扶住了。 郭氏这才回过神来,朝太后福了福身子:「臣妾给太后请安。」 太后看了她一眼,只说道:「太医瞧过了,只是受了些惊吓,不碍事的。」 听着太后的话,郭氏虽松了口气,可心里头依旧有疑问。 蕙姐儿是养在太后宫里的,好好的怎么会落水。 这话,她想问,却不敢问。 太后精明,哪里瞧不出她的心思,对身旁的薛嬷嬷道:「说吧,怎么回事?」 薛嬷嬷听到太后的话,忙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太后恕罪,都是老奴不好,姐儿说要到外头玩儿,老奴也没敢带到远处,就去了御花园陪着姐儿放风筝,哪里想老奴过去捡风筝的一一会儿工夫,姐儿就落水了。」 薛嬷嬷是太后安排照顾蕙姐儿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自是吓的全身都哆嗦了。 幸好姐儿没事,不然的话她这条老命也就保不住了。 「太后恕罪,都是老奴一时大意。」 郭氏站在那里,听着薛嬷嬷的话,眼中泛起一抹冷意。 一会儿工夫,姐儿就落水了?分明,是这奴才没好好照顾。 蕙姐儿虽然自小养在寿康宫,可毕竟是她的亲生女儿,如今出了这样的岔子,她心里头自然气不过。 倘若不是有人赶过来,她就再也见不到蕙姐儿了。 太后坐在软榻上,将郭氏的神色尽数收入眼底,只说道:「郭氏,这奴才就交给你来处置,你看可好?」 听着太后的话,郭氏才恍然这里不是东宫,而是寿康宫。 她方才的神色,怕是已经惹得太后生气了。 「臣妾不敢,臣妾忧心蕙姐儿,一时失态,还请太后恕罪。」郭氏恭敬地福了福身子。 太后看着郭氏略显不安的目光,微微叹了口气:「你是当母亲的,哀家能体谅你的心。等蕙姐儿醒来,就让她跟你回去住些日子,你们母女也好好的亲近亲近。」 「太后……」听着太后的话,郭氏猛地抬起头来,生怕太后嫌弃了蕙姐儿。 蕙姐儿刚出生,太后瞧着喜欢就将蕙姐儿抱到了寿康宫,如今想一想也在寿康宫住了整整七年了。 太后待蕙姐儿很是疼爱,倘若这个时候回去,旁人只会觉着蕙姐儿失了太后的恩宠。 郭氏承认,比起将蕙姐儿接到自己身边,她更想让蕙姐儿留在寿康宫讨好太后。 太后的目光轻轻扫过郭氏的脸颊,只说道:「好了,你且回去吧,等蕙姐儿醒了,哀家派人给你送过去。」 听太后这么说,郭氏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应了声是,心里头却实在难安。 前些日子,她听说康平公主回京了,带着她的女儿如月郡主进宫给太后请安,很得太后恩宠。 难不成,太后是想将如月郡主留在宫里。 「主子,用膳吧。」银杏进来,看着坐在软榻上看书的自家主子,开口道。 「璟哥儿可睡着了?」秦姝抬起头来,问道。 银杏点了点头,「奴婢过去看了,已经睡着了。」 秦姝听了,微微一笑,小孩子就是这样,每日有大半天的时间在睡觉,怎么睡都不嫌多。 她放下手里的书,从软榻上下来。 竹韵和梅香已经将饭菜摆好了,六荤五素,满满一桌子的菜。 自从她生了小包子,又抬了选侍的位份,待遇就愈发的高了起来。 膳房的那些人,每天换着花样的做了东西送来,连点心都是一天一个样。 不过这也难怪,自从膳房的管事的被楚昱泽杖毙后,如今的这个管事对她的事情可是尽心的很。 秦姝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用了一碗饭,就将剩下的菜赏赐给了银杏和梅香她们。 有几盘菜,根本就没动过。 「主子这几日,吃的可真少,许嬷嬷临走的时候可是交代过奴婢,让奴婢看着主子的。」银杏看着她放下了筷子,忍不住说道。 秦姝听了,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她哪里是吃的少,只是没有有孕的时候吃的多罢了。 这丫头就觉着她是要减肥,所以才每日让膳房做了那些点心送来。 「放心,你家主子怎么会在这上头委屈了自己。」秦姝一直都是想吃就吃的那种,总觉着吃不好心情就不好,觉着对不住自己。 既然进了宫,这么多的吃食,自然是要好好享受的。 听秦姝这么说,银杏忍不住笑了笑,拿了水给她漱了口,又上了一盏茶才退了下去。 不过一会儿工夫,就回来伺候了。 银杏是个本分的,并不会因为她待她好就忘了自己的分寸,这也是秦姝最满意的地方。 「主子,太后那里来人,将蕙姐儿送回来了。」银杏走到秦姝跟前,小声道。 听了银杏的话,秦姝诧异了一下,只说道:「瞧着可还好?」 「奴婢远远看着,是有嬷嬷抱着过来的,天色黑,没大看清楚。」银杏小声回道。 秦姝嗯了一声,若有所思道:「这下子,也不知道太子妃是个什么心思。」 蕙姐儿自小在寿康宫长大,如今回了东宫,不知道要住多久。 「左右是殿下的嫡女,你准备些东西,等明日去正院请安的时候送过去。」秦姝想了想,吩咐道。 「是,奴婢明白。」蕙姐儿落水生病被送回了东宫,自家主子自然是要去看一看的。 有些时候,太不上心只会让旁人以为你不懂规矩。 「今儿个殿下去了哪里?」秦姝拿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随口问道。 「殿下一回宫,就去了清竹苑。」听秦姝这么问,银杏忙回道。 秦姝听了,轻轻点了点头,楚昱泽这样做,分明是在给王才人拉仇恨。 第十一章 这些日子的恩宠,郭氏想必是恨极了王才人,如今她的嫡女落水,殿下竟然也没去安慰她。 郭氏那样的人,可想而知心里头有多恨。 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不会怨怪自己的夫君,只会觉着王才人狐媚,将楚昱泽留在了她院子里。 不然,但凡是个懂分寸的,即便是楚昱泽自己愿意,也会开口让他去陪着郭氏这个太子妃。 很显然,王才人并没有这样的分寸。 又或许,是楚昱泽这位太子殿下故意为之。 秦姝觉着,嫁给楚昱泽这样的男人当正妃,绝对是一件辛苦的事情。 他心思深沉,事事都在算计,算计王氏,算计郭氏,算计皇后,甚至是皇上,太后。 秦姝有些庆幸,她只是他的一个妾室,又恰巧让他另眼相看,不然,若被他算计进去了,她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秦姝看了一会儿书,就让银杏服侍着睡下了。 正院里,郭氏勉强压住怒意,让孙嬷嬷带着蕙姐儿去休息了。 孙嬷嬷回来,上前几步,小声叫了声:「娘娘。」 郭氏突然一掌拍在桌子上,沉声道:「王氏那个贱人,整日就知道狐媚殿下。出了这样的事情,若是个懂事的,就该让殿下过来看看蕙姐儿。」 郭氏说着,眼圈一红,忍不住落泪。 「娘娘。」见自家娘娘落泪,孙嬷嬷也是一惊,这些年,她甚少见到自家娘娘这样脆弱的时候。 「蕙姐儿失足落水,才醒过来,殿下却还要陪着那狐媚子,殿下心里头,根本就没有我们母女。」 「娘娘,姐儿才刚回来,殿下兴许还不知道。」孙嬷嬷上前,宽慰道。 「去,派人去告诉殿下,就说蕙姐儿难受,吵着要见他。」郭氏的眼中闪过一抹冷意,沉声道。 「……」孙嬷嬷迟疑了一下,却是没有动作。 这样又能如何,殿下留在王氏那里旁人最多觉着王氏得宠,若是自家娘娘派人过去叫,殿下依旧不过来。 娘娘这太子妃哪里还有脸面?那起子奴才知道了,还不在背地里嚼舌根? 孙嬷嬷想了想,才忍不住劝慰道:「娘娘宽心些,姐儿能陪娘娘住些日子,有的是时间和殿下亲近。」 话虽这样说,孙嬷嬷心里也是不大有底气的。 蕙姐儿虽说是殿下的嫡女,可也只是个女儿,更不用说,蕙姐儿一出生就养在了寿康宫,殿下想要亲近,怕也亲近不起来。 当年,自家娘娘寻思着将蕙姐儿养在寿康宫的时候,她就劝过。 只是那个时候,娘娘听不进去,反而觉着她挡了蕙姐儿的前程。能得太后喜爱,是蕙姐儿的福气。 娘娘既然有了主意,她一个当奴才的也不好再劝,却也不觉着娘娘的做法是明智的。 蕙姐儿虽然是嫡女,可若是养在东宫,兴许殿下对蕙姐儿就不会这么疏远了。 得太后疼爱又有什么用,太后年事已高,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兴许什么时候就…… 到时候,再将蕙姐儿接回东宫,蕙姐儿不得殿下疼爱,处境自然可想而知。听了孙嬷嬷的话,郭氏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派人去清竹苑,不然殿下不来,她面子里子就都没了,白白让人耻笑。 郭氏想了想,突然开口问道:「嬷嬷你说,这些年,本宫是不是做错了?」 孙嬷嬷迟疑了一下,才说道:「娘娘也是为了蕙姐儿好,这些年,蕙姐儿得太后疼爱,宫里头哪个不羡慕。」 听着孙嬷嬷的话,郭氏点了点头,说道:「本宫不是不心疼这孩子,说到底也是替她着想。」 「娘娘说的是,这天底下哪个母亲不疼爱自己的孩子,娘娘心里的苦,老奴都知道。」孙嬷嬷劝慰道。 「罢了,等明日再请殿下过来吧。」郭氏叹了一口气,说道。 「是。」 这一夜,郭氏并没有睡好,只要一想到殿下留在清竹苑,陪着王氏那个贱人,她心里头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她隐隐觉着,王氏总有一天会抢走属于她的东西。 抢走殿下的恩宠,还有她太子妃的位置。 不,不行,她熬了这么多年,为的就是等殿下登基,坐上皇后的宝座。 她绝对不会,让王氏毁了这一切。 第二天秦姝一醒来,正让银杏服侍着梳洗装扮,郭氏那边就派人过来,说是太子妃要照顾着蕙姐儿,今日就不用过去请安了。 听了这话,秦姝点了点头,送走了过来的宫女。 「主子,太子妃怕是心情不好,才不让人过去请安。」银杏开口道。 「可不是,昨夜,殿下是宿在清竹苑的,要是换了一般的人家,早就吵闹开了。」 郭氏能忍到现在,也是因为她的身份,不好发作罢了。 虽然郭氏说过免了今日的请安,可秦姝还是在上午的时候去了正院,送了些补品过去,算是她的一番心意。 她过去的时候,姚氏正好从屋子里出来。 见着她过来,姚氏的脸色变了变,立时就有些不好看了。 「没曾想,姐姐也过来了,倒和妹妹我想到了一块儿去。」 姚氏这话,分明是讽刺她和她一样巴结着太子妃。 秦姝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道:「妹妹若是没事,我就先进去了。」说着,径直从她跟前走过。 秦姝进去的时候,郭氏正坐在软榻上,踏上还躺着一个七岁左右的女孩儿,面色有些苍白,安安静静的,和郭氏长得有几分相像,只是眉宇间一点儿都没有郭氏的厉害。 听闻太后礼佛,教导出来的孩子,自然是这样安安静静的。 只是,才七岁的孩子,这样安静,实在是让人觉着有些可惜。 秦姝收回了视线,上前几步福了福身子:「婢妾给娘娘请安。」 「起来吧。」郭氏笑了笑,示意她起身,又转头叫嬷嬷将蕙姐儿带了下去。 秦姝站起身来,才说道:「婢妾这里有些补品带给蕙姐儿,昨个儿听闻蕙姐儿落水,婢妾着实吓了一跳,幸好老天保佑,没有出事,可见蕙姐儿是个福泽深厚的。」 秦姝说这完这话,就从银杏手中接过一个做工精致的盒子。 郭氏听了这话,看着秦姝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笑意,示意了站在那里的孙嬷嬷一眼,孙嬷嬷上前福了福身子,将那盒子接了过去。 「你有心了,姐儿自小养在寿康宫,本宫这个当母亲的也难得有机会和她亲近几日。」郭氏看了她一眼,开口道。 「蕙姐儿能得太后喜欢,便是福气了,娘娘的苦心,姐儿想来是知道的。」听郭氏这么说,秦姝忙说道。 当母亲的,哪有不喜欢听这些话的,听了秦姝的话后,郭氏满意的笑了笑。 「你说的不错,姐儿是个懂事的,自然能明白本宫的苦心。」 没等秦姝开口,郭氏就随口问道:「这些日子,殿下去过你那里几次?」 听着郭氏的话,秦姝嘴角的笑意僵了僵,迟疑了一下,才回道:「殿下只是前些日子去过一回,之后就再也没去过婢妾那里。」 说这话的时候,秦姝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落寞。 郭氏看着她这样,叹了口气:「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安分了些。你如今身边虽然有了璟哥儿,可也要想法子重得殿下的恩宠。」 第十二章 「这宫里头,没有恩宠就什么都不是,这一点,你心里也该明白。」 秦姝的处境郭氏也是知道的,上一回殿下去她那里,给璟哥儿起了名字,之后就再也没去过了。 在她看来,秦姝已经是失了殿下的恩宠。 这也难怪,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在郭氏看来,秦姝进宫时能得殿下看重已经是极大的造化了,以她的身份,自然不能将殿下留在她的身边。 听着郭氏的话,秦姝只恭敬地回道:「婢妾谢娘娘教诲,只是这些日子,殿下宠着王才人,婢妾实在是连殿下的面都见不上。」 秦姝最让郭氏满意的一点就是安分,如今王才人得宠,她总要想个法子让人分了她的恩宠。 姚氏是个不中用的,葛氏身份低微,殿下大概也瞧不上她。 她想来想去,只有秦氏能替她分忧。 秦氏本就得过殿下的恩宠,又有璟哥儿在,想要复宠并非没有可能。 「只要你有心,哪里还有见不着的。之前殿下待你不错,如今有了璟哥儿,可不能将心思都放在璟哥儿的身上,本宫说的,你可明白?」 听出郭氏话中的意思,秦姝点了点头,道:「多谢娘娘提点,之前,是婢妾想岔了。」 见她识趣,郭氏眼中露出几分满意的神色,她借此提点秦氏,就是想让秦氏去争宠,秦氏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选侍,再怎么得宠都不会威胁到她的地位。 更何况,很快就要采选了,听皇后娘娘说,皇上也有意给殿下指一两个人进来。 到时候,自然有新人取代了秦氏。 郭氏才刚想着,就听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有宫女进来回禀:「娘娘,殿下回来了,正往这边走呢。」 郭氏听着,脸上就带了些笑意:「知道了,下去吧。」 那宫女应了一声,就退了出去。 秦姝听到楚昱泽要过来,忙说道:「婢妾也没别的事情,就不打扰娘娘了。」 郭氏听了,只点了点头,心里也觉着秦姝是个懂事的。 若是换了旁人,还不赖在这里,为的就是能见殿下一面。 看着秦姝离开的背影,郭氏倒觉着,秦姝是个可用的。 倘若,她没有孩子,或者生出来的是个女儿,那就更好了。 只过了一会儿,楚昱泽就过来了。他身着一袭墨紫色的锦袍,腰间系着玉扣腰带,举止投足间都带着一种威严和贵气。 「妾身给殿下请安。」郭氏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子请安道。 楚昱泽微微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然后才问道:「蕙姐儿可好些了?」 「嗯,太医来诊过脉了,说是无碍,只是受了些惊吓,休息几日便好了。」 郭氏说着,就让孙嬷嬷将蕙姐儿带了过来。 蕙姐儿自小在寿康宫长大,和楚昱泽这个父亲并不亲近,见了他,难免有些紧张。 「还不快给你父王请安。」郭氏看着站在那里的蕙姐儿,微微皱了皱眉,心里对太后也生出一种不满,蕙姐儿养在寿康宫,却养成了这样的性子,说的好听些是安静懂事,说的不好听那就是胆小怯懦。 听着郭氏的话,蕙姐儿才缓步上前,规矩的福了福身子:「女儿给父王请安。」 蕙姐儿的相貌随了郭氏,并不怎么出众,如今低眉敛目,更让人觉出几分小家子气来。 楚昱泽微微皱了皱眉,摆了摆手:「起来吧,你身子不好,下去歇着吧。」说完这话,就示意了站在那里的孙嬷嬷一眼,让她将人带下去。 孙嬷嬷忙上前,将蕙姐儿带了下去,心里却重重叹了一口气。 怨不得殿下和蕙姐儿不亲近,蕙姐儿自小在寿康宫长大,和殿下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而蕙姐儿,心中对殿下也有些害怕,方才见着殿下,那眼神真叫人心疼。 她早就劝过自家娘娘,蕙姐儿养在寿康宫性子怕是懦弱了些,太后成日礼佛,哪里能顾得上蕙姐儿。说句不中听的,这些年,蕙姐儿就是让那起子奴才养大的。 那个薛嬷嬷,若真是用心照顾蕙姐儿,姐儿就不会落水了。 孙嬷嬷拉着蕙姐儿的手,看着她稚嫩的脸,心中又是酸涩又是无奈。 早知道这样,她该多劝着娘娘些。 屋里头 郭氏极力掩饰下自己眼中的湿意,亲手从宫女手中接过一盏茶,递到楚昱泽手中。 「蕙姐儿落水受了惊吓,还没缓过来,殿下可别见怪。」 听郭氏这么说,楚昱泽只说道:「你多心了,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孤的嫡女。」 楚昱泽虽然这样说,心里却对蕙姐儿没有什么感觉,算不上不喜欢,只是没有那种父女之间的亲近。 之前每次他去寿康宫给太后请安的时候,蕙姐儿见了他都会不自觉躲到嬷嬷的身后,他纵是想抱她,见着她这样也没了兴致。 都说,父女天性,兴许这个孩子和他没有缘分。 不然的话,也不会一出生就抱到了寿康宫。 郭氏知道楚昱泽的性子,听他这么说,心里也格外的难受。只是她觉着,蕙姐儿得太后疼爱总是好的。等往后接了蕙姐儿回来,相处久了,自然就亲近了。 不管怎么说,蕙姐儿总是殿下的嫡长女,若论身份,比起安哥儿和璟哥儿来可要尊贵的多。 「殿下说得对,蕙姐儿是殿下的嫡女,等姐儿再大些,妾身就去求了太后,将姐儿接回东宫。」 听着郭氏的话,楚昱泽点了点头,眼底却是闪过一抹讽刺。 郭氏的心思,他哪里会不明白,将自己唯一的女儿当做了讨好太后的筹码,若不是太后开口,她怎么也不会将蕙姐儿接到自己身边。 楚昱泽喝了几口茶,就将手中的茶盏放在了桌上。 郭氏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今个儿秦氏过来,送了些补品,说是给蕙姐儿补补身子,妾身倒觉着,秦氏是个懂事的。」 楚昱泽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郭氏想了想,才又接着说道:「殿下这些日子,对王妹妹的恩宠太过,若长此下去,对王妹妹可不是件好事。」 「殿下,如氏有孕不便侍寝,可宫里头素来讲究雨露均沾,免于专宠,才是正理。」 郭氏说着,上前一步,跪了下去。 「殿下,妾身并非为了一己之私,嫉妒王妹妹得宠,而是殿下专宠一人,旁人难免心生怨愤。再者雨露均沾,才能使得皇嗣丰盈,往殿下三思。」 郭氏的脸上满是诚恳,言语间更有一种身为太子正妃劝谏的味道。 楚昱泽看了她一眼,站起身来亲手将她扶了起来。 郭氏见他这样,分明是将她的话听了进去,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殿下,秦氏替殿下生了璟哥儿,殿下也该常去看看。」郭氏想了想,开口道。 她内心深处其实是不大愿意帮着秦氏复宠的,只是除了秦氏,竟没人可用。 听着郭氏的话,楚昱泽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你有心了。」 察觉到他的目光,郭氏心里咯噔一下,只笑道:「妾身是殿下的正妃,只求后院和睦,殿下在前朝才不会有后顾之忧。」 秦姝从郭氏那里回来,心里琢磨着郭氏的那些话。 郭氏的意思,分明是想让她争宠,以此来分王氏的恩宠。 第十三章 只是,话虽简单,这宠她该怎么争呢? 「主子渴了吧,喝杯茶润润嗓子。」银杏缓步走过来,将手中的茶盏递到秦姝手中。 「主子,奴婢听说,今个儿姚氏,葛氏都去过了,只有清竹苑的那两位主子没露面。」银杏说道。 秦姝听了,点了点头,说:「昨晚她既然将殿下留在了她那儿,今个儿自然不会过去示好,白白的让人笑话。」 「主子说的是,只奴婢觉着,王才人也实在胆大了些,太子妃毕竟是殿下的正妃,她怎么也不该如此行事。」银杏应了一声,才说道。 听着银杏的话,秦姝轻笑一声:「这宫中的事情,哪里有什么该不该的,只要皇后一日是皇后,王氏就不会失宠,太子妃心里再不舒坦也不会因此而责罚她。」 不得不说,比起别人来,王才人真是好命到了极点。 银杏点了点头,也觉着自家主子说的没错,王才人出身好,相貌又好,也怪不得殿下会喜欢。 只是,殿下只有一个,王才人得了恩宠,自家主子就要靠后了。 这些日子,殿下甚少过来,她都觉着,主子是不是失了宠。 还好,有璟哥儿在,主子又成了选侍,旁人心里怎么想面上也不会露出来,那起子奴才更是不敢得罪了主子。 毕竟,东宫里有子嗣的主子,到如今为止只有太子妃和主子两个人。 至于如氏,她虽然有孕,可谁能保证生出来的一定会是个儿子呢?若是个女儿,怕也没有主子有福气。 秦姝喝完了茶,奶嬷嬷刚好抱着刚刚醒来的璟哥儿走了进来,虽然只有几个月大,小包子已经长得白白胖胖,见着秦姝眼睛也亮亮的,不时的吐吐泡泡,嘴里咿咿呀呀说着什么。 秦姝伸出手来,将小包子抱在怀中,低下头去亲了亲他的额头。 「呀……」小包子的眼珠子转了转,胳膊晃动了几下,小手抓住了秦姝的头发。 奶嬷嬷站在那里,瞧着小包子的动作,面上不由得紧张起来,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就见秦姝笑了笑,伸出手来轻轻抓住了小包子的手。 「呀,跟母亲说,想做什么,怎么会这么淘气。」秦姝一边笑,一边将头上的水晶珠花拿下来,在他眼前晃了晃。 见着她的动作,奶嬷嬷心里头这才松了一口气,却也觉着这秦主子待璟哥儿太宠溺了些。 放眼宫中,哪个妃嫔能和孩子这么亲近,一天里有大半天的时间在逗着璟哥儿,她真不知道,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奶娃娃,有什么好与他说话的。 这宫里头,即便是生了皇子的妃嫔,哪个不是让奶嬷嬷照看着,每日见上一两面,问句好不好就行了,哪里还会真的将心思花在这奶娃娃的身上。 有这功夫,倒不如好好的想想该如何争宠。 她可知道,殿下可有好些日子没过来了。 「呀……呀……」见着眼前晃动的珠花,璟哥儿的眼睛盯着,不时地伸出手来想要够着珠花。 那萌萌的样子,让秦姝忍不住笑出声来。 秦姝正享受着和小包子逗乐的欢快,就听到外头一阵脚步声。 宫女梅香掀起帘子从外头进来,回禀道:「主子,太子妃身边的锦画姑娘求见。」 听着梅香的话,秦姝的眼中闪过一抹诧异,方才说了一会儿话,太子妃又派人过来做什么。 秦姝心里想着,看了站在那里的梅香一眼,开口道:「让她进来吧。」 锦画是太子妃身边伺候的,相貌不比当初的绣芳,却也是个难得的清秀佳人。 只是,自从有了绣芳的前车之鉴,太子妃身边的几个宫女倒是愈发的守着规矩了。 「奴婢给秦主子请安。」锦画缓步上前,福了福身子。 「起来吧。」秦姝看了她一眼,开口道:「你过来,可是太子妃有什么吩咐。」 「回秦主子的话,我家娘娘让奴婢过来和主子说一声,让主子好生准备着,今晚殿下会留在主子这里。」 听着锦画的话,秦姝勾了勾嘴角,道:「嗯,我知道了,替我谢过太子妃。」 「主子若没什么别的吩咐,奴婢就先回去伺候了。」锦画低着头,恭敬地道。 「去吧。」秦姝看了她一眼,吩咐道。 锦画福了福身子,这才转身退了出去。 秦姝看了站在一旁一脸不解的银杏,笑了一声,道:「你去膳房一趟,让人做些殿下爱吃的菜过来,再准备些点心。」 银杏听了,福了福身子,就退下了。 秦姝又和小包子玩了一会儿,见小包子有些困了,才让奶嬷嬷将他抱了下去。 很快,银杏就回来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秦姝看了她一眼,才将上午在正院发生的事情说给了她听。 银杏听了,讷讷道:「太子妃是想,利用主子来分王才人的恩宠?」 听着银杏的话,秦姝点了点头。 「她派人过来,怕也是提醒我,殿下今晚能过来,全都是因为她的缘故。」 这样的恩典,她该记在心里。 秦姝拿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语种含着讽刺:「这么大的恩典,怎么会轻易忘了呢。」 听出自家主子话中的意思,银杏也觉着太子妃有些过分了。 分明是在利用主子,还觉着给了自家主子多大的恩惠。 「奴婢瞧着,这一回太子妃当真是乱了分寸了。」以往,可从没见太子妃这般心急过。 急着派人过来,生怕自家主子不知道她的恩典。 只是,这样做,连她一个奴婢都觉着有些小家子气。 听了银杏的话,秦姝笑了笑,没有说话。 银杏说的没错,郭氏确实是有些乱了阵脚,昨晚王才人将楚昱泽留在了清竹院,她今个儿就让她去争宠,给了她这么大的恩典。 秦姝不知道郭氏是如何劝楚昱泽的,不过想想,也不外乎是「雨露均沾」「皇家子嗣」这些话。 她是太子妃正妃,总要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才好,可谁不知道,她其实只是因为嫉妒或者是怕王才人威胁到她太子妃的地位呢? 楚昱泽可不是个愚笨的人。 这样的话说出来,楚昱泽即便不说些什么,心里多多少少也会觉着郭氏这个太子妃当的有些虚伪。 毕竟,王氏前脚才把他留在清竹苑,郭氏后脚就说了这样的话。 实在是,由不得人不多想。 秦姝想着,不由得替郭氏点了跟蜡。 快到晚上的时候,陆成过来传话,说是楚昱泽一会儿要过来用膳。 虽然已经知道了,秦姝的脸上还是露出一抹喜色,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不到半个时辰,楚昱泽就过来了,院子里响起宫女的请安声。 秦姝带着笑意迎到了门口,就见身着一袭墨蓝色锦衣的楚昱泽从外头走了进来。 「婢妾给殿下请安。」秦姝上前一步,没等她福下身子,就被楚昱泽拉了起来。 楚昱泽看着她,眼睛里带着几分笑意,秦姝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殿下。」秦姝的这两个字刚叫出口,就见楚昱泽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她,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力。 很奇怪,秦姝就是读懂了他眼中的意味。 第十四章 秦姝迟疑了一下,凑到他跟前,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快速的叫了两个字,然后就想要退开。 没曾想,她刚刚动了动身子,楚昱泽就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肢,似笑非笑道:「孤倒不知,姝儿什么时候这么主动了。」 听着他的话,秦姝脸上有些发烫,狠狠瞪了某人一眼,然后别过头去。 楚昱泽轻笑,揽着她坐在了桌前。 这个时候,宫女已经摆好了满满一桌子的菜肴。 楚昱泽站在她身后,从碟子里捏起一块儿糕点咬了一口,然后就递到了秦姝的面前。 秦姝的嘴角抽了抽,就着他的手将那半块儿糕点吃了,楚昱泽才放开手,坐在了她的对面。 银杏站在那里,看着自家殿下的动作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惊吓过后,连忙退了下去。 当宫女的,最重要的就是要识趣。 这个时候,她自然不会留在屋里。 楚昱泽刚去了秦姝院子里,王才人那里就得到了消息。 「怎么回事?」 宫女站在下头,微微瑟缩了一下,低声道:「奴婢私下里打听,好像是太子妃在殿下面前说了什么,殿下才……」 没等那宫女说完,王才人的脸色就变得铁青。 沈嬷嬷瞧着她的脸色,只劝道:「主子宽心些,太子妃这样,想来是为着昨晚的事情生了主子的气。」这才非要和主子过不去。 听着沈嬷嬷的话,王才人的脸色缓和了些,嘴角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 「这个郭氏,倒是愈发的沉不住气了。」 王才人才刚说完,外头就有宫女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主子,不好了,如主子说肚子疼,主子快过去看看吧。」 听着那宫女的话,王才人一愣,随即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厉喝道:「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知道,如主子胃口不好,连晚膳都没用,方才突然肚子疼了起来,奴婢才急忙过来回禀主子。」 王才人深吸一口气,带着沈嬷嬷去了如氏屋里。 一进去,就看到如氏面色惨白,头顶上不停冒着冷汗。 「快,快去传太医!」见着如氏这样,王才人忙吩咐站在身后的沈嬷嬷去传太医。 沈嬷嬷应了一声,忙退了下去。 王才人走到床前,见着如氏面色惨白的样子,心里不由得一阵不安。 如氏这胎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正院的那位还不知道能生出什么事情来。 只过了一会儿功夫,沈嬷嬷就领着太医走了进来。 那太医,便是日日过来给如氏诊脉的李太医。 「微臣给主子请安。」李太医将手中的医箱放在地上,朝着王才人行礼道。 「太医不必多礼,快给如氏诊脉才好。」王才人抬了抬手,面带急切道。 「是。」李太医应了一声,忙站起身来,走到了床前。 如氏这会儿已经痛的说不出话来了。 李太医隔着帕子给如氏诊完脉,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凝重的神色。 「怎么样?」 「回主子的话,此番疼痛乃是动了胎气所致,容微臣给主子针灸,片刻便无大碍了。」李太医恭敬地道。 李太医说完,就拿出几根银针出来,动作熟稔的给如氏针灸,很快,如氏就在李太医的针灸下好转过来。 见着如氏腹中的胎儿无碍,王才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却是看了站在那里的宫女素月一眼,冷声问道。 「好好的,你家主子怎么会动了胎气?」 素月听着,眼中立时便露出几分慌乱,迟疑了一下,才低声回道:「回主子的话,我家主子自从有孕后,就害喜害的厉害,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去……」 没等她说完,王才人便怒声道:「没用的奴才,我倒不知道,你就是这样伺候你家主子的。」 素月听了,脸色一白,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住的磕头请罪:「都是奴婢不好,求主子饶命。」 「来人,将这不中用的奴才拉出去杖责六十,打死不论。」王才人面上带着寒意,冷声道。 她的话音刚落,很快就有两个婆子进来,架起素月的胳膊,将她拖了出去。 「堵住她的嘴,如氏才刚好转些,可不能听那些喊叫声。」待那两个婆子走到门口,王才人又吩咐道。 很快,院子里就听到一阵杖责声,素月痛的厉害,却是堵着嘴发不出一点儿的声音,只有板子打到人身上闷实的声音一下一下传进屋里。 李太医开了几副安胎的方子,交给了沈嬷嬷。 沈嬷嬷将李太医送了出去,就去小厨房煎药了。 王才人坐在如氏的床前,看着如氏苍白的脸色,只说道:「若不是今日动了胎气,妹妹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听着王才人的话,如氏的眼底闪过一抹慌乱:「姐姐这样说,妹妹可就无地自容了,妹妹能得姐姐庇护已经是天大的福气,哪里敢因为这点儿小事而惊动了姐姐。」 「只是害喜害的厉害,吃些酸的也就好了。」 王才人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然后才叹了口气:「你是皇后娘娘指进东宫的,我便和你亲近些,往后,身子有什么不适,尽管和我说。」 听着王才人的话,如氏点了点头,目光朝院子里看了一眼,求道:「求姐姐饶过素月一命。」 王才人听了,眼中露出一抹不满,却是转头吩咐沈嬷嬷道:「你去看看,让人停下来吧。」 沈嬷嬷应了一声,就转身走了出去。 她出去的时候,素月已经受了三十多杖,早就受不住疼晕了过去,只有两个太监在那里一下一下的打着。 沈嬷嬷看了一眼,开口道:「好了,都下去吧,将这宫女抬回房里。」 沈嬷嬷的话音刚落,两个婆子就上前,架起素月的胳膊将她弄回了房中。 人虽然留着一口气,可身上的伤,最少也要养一个多月才能好。 王才人和如氏说了会儿话,就回了自己房中。 「主子今日,怎么发落了素月那丫头。」沈嬷嬷对于自家主子的做法,满腹不解。 她虽是失职,主子却也不至于生这么大的气。 六十杖,若是实实在在打下来,怕是就没有命了。 听着沈嬷嬷的话,王才人唇角讽刺地一弯:「还不是因为如氏不识趣,事事都只吩咐素月一个人,分明是提防着咱们。」 王才人说完,又说道:「我给了她这么大的体面,她若是不识抬举,我又如何敢用她。」 听出自家主子话中的意思,沈嬷嬷面色变了变,连忙道:「主子既然这样想,那老奴就派人将那素月除去。」 伤得那么重,若是在药里头动些手脚,没了也就没了。 王才人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秋兰这丫头心细,去伺候如氏最好不过了。」 沈嬷嬷听着,点了点头。 这边,如氏独自一个人在房中,心里头沉甸甸的,她没有想到,王才人会毫不留情就发落了素月。 素月是她贴身的宫女,王才人这样做,分明是故意为之。 如氏想着,眼中隐隐露出几分怒意,对素月也生出几分愧疚之心。 方才,不是素月照顾不好,而是她私下里用了些特殊的药,才动了胎气。 她这样做,为的就是将事情闹大了,从清竹苑里搬出去。 第十五章 自打进了清竹苑,她就觉着心里头惴惴不安,晚上总也睡不着觉。 开始的时候,她以为这是一种错觉,可是这几日,那种不安的感觉愈发的强烈了。 她进宫多年,曾经听宫里头的老嬷嬷讲过,倘若住的地方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夜里就会睡不踏实,慌乱不安,有孕之人最能感觉出来。 前朝的时候,后宫里就有人用这种阴私之术,既能损了人的身子,让人一辈子没有身孕,也能让有孕之人腹中胎儿不保。 想到这些,如氏哪里还能住得下去。 尤其,是王氏这般得宠,至今都没能有孕,这样想着,她心里头就愈发的不踏实了。 倘若这院子里没有问题,王才人怎么会迟迟没有身孕。 她只想着,要将事情闹大,让太子妃以为她动了胎气,借此责罚了王才人,然后,她就能顺水推舟从这清竹苑里挪出去。 如氏不是没有想过,将自己的怀疑告诉王才人,只是,她觉着,这样的秘密,应该是她最大的底牌,或者,可以说是一张护身符。 所以,现在还不到说的时候。 这件事情,她要慢慢查。 王才人这边传了太医,很快就有人将这此事告诉了郭氏。 第二天早上,郭氏看着前来请安的王才人,眼中露出一抹不满:「本宫听说,昨晚如氏动了胎气。」 王才人一笑,道:「娘娘不必担心,太医来过了,说是妹妹腹中的胎儿无恙。」 郭氏听了,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的如氏,出声道:「是吗?你感觉怎么样,可有哪里不适?」 如氏听着,忙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劳娘娘挂心,奴婢只是害喜害的厉害,吃些酸的东西压一压也就好了。」 如氏虽然急着搬出去,却也不能这会儿就得罪了王氏。 只能,慢慢谋划。 如氏这样说,郭氏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吩咐孙嬷嬷道:「你去拿些做好的蜜饯,一会儿让如氏带回去。」 孙嬷嬷听了,福了福身子,就下去准备了。 「娘娘好意,奴婢感激不尽。」 听着她的话,郭氏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的秦姝。 「你瞧着气色不怎么好,可是昨晚没睡好?」 昨晚楚昱泽折腾了秦姝大半个晚上,她这会儿全身都酸痛的厉害,眼皮都在打架,恨不得赶紧回去补一觉。 听着郭氏的话,秦姝抬起头来,刚想站起身来回话,就被姚氏抢先说道:「昨晚殿下去了姐姐那里,姐姐自然是没睡好,姐姐这样,妹妹倒是羡慕的紧。」 姚氏这话,分明是在说秦姝承了恩宠,累到了才会气色不好。 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微微一滞,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秦姝的身上。 听着姚氏的话,郭氏这回却是笑了笑:「秦氏性子恭顺,殿下自然喜欢去她那里。」 「秦氏,你往后可要用心伺候殿下才是。」郭氏看了站在那里的秦姝一眼,吩咐道。 秦姝瞧了眼屋子里众人的表情,忙福了福身子,应下了。 又说了会儿话,郭氏就说自己乏了,让她们全都退了下去。 临走的时候,还吩咐王才人要好生照看着如氏,万不能出了什么岔子。 谁都没有想到,只过了五六日,如氏竟然又动了胎气。 谁都没有想到,只过了五六日,如氏竟然又动了胎气。 这一回,王才人再如何,也逃脱不了干系。 因为李太医诊脉之后,得出的结论是如氏是受了惊吓而动了胎气的。 郭氏只让孙嬷嬷打听了一下,便知道了昨个儿那个叫素月的宫女没了,那素月原本是如氏的贴身宫女,这突然间没了,可不叫人心里不安生。 至于那素月因何没的,东宫上上下下谁不知道。 若不是那顿板子,素月小小年纪也不会惨死。 「王氏,你可知罪?」郭氏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王才人,怒道。 王才人愣了一下,半晌才看着郭氏道:「姐姐这话妹妹可就不懂了,妹妹自打如氏有孕,就尽心尽力为如氏安胎,难不成落在姐姐眼里就成了妹妹我有千般不是?」 王才人自恃有皇后撑腰,又得楚昱泽恩宠,自然不将郭氏这个太子妃放在眼中。 更何况,她打心眼儿里瞧不上郭氏的出身。 论身份,论恩宠,郭氏根本就处处不如她。 「尽心尽力?本宫倒是不知,你如何尽心尽力,让如氏动了两次胎气。」 没等王才人开口,郭氏又出声道:「那素月即便有错,你顾忌着皇嗣,也不该当着如氏的面处置了她。你进宫这么久,难道还要本宫教你,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吗?」 王才人站在那里,听着郭氏的话,脸上闪过一抹难堪,只说道:「依着太子妃的意思,我这个太子才人连个不中用的奴才都不能处置了?」 王才人才刚说完,郭氏就重重一掌拍在桌上,冷冷看了王才人一眼,才吩咐道:「来人,将才人带回她屋里去,禁足一个月,没有本宫的吩咐,不能踏出屋子一步。」 郭氏的话音刚落,王才人就一口气堵在那里,而屋子里的其他人,也全都变了脸色。 郭氏一开口就是禁足一个月,自打王才人进了东宫,何曾被人这样打脸过? 因为是头一遭,所以就格外的让人难以相信。 郭氏说完这话,扫了一眼站在那里的王才人,又补充了一句:「妹妹若是觉着本宫委屈了你,大可回禀了殿下。不过,本宫不得不提醒妹妹一句,皇嗣之事,可不是件小事,妹妹再怎么得宠,在殿下的心里的份量大概也比不过如氏腹中的胎儿。」 王才人张了张嘴,刚想开口,就被郭氏抢先道:「至于皇后娘娘那里,本宫自会亲自去请罪,娘娘乃是后宫之主,想来会体谅本宫的心情。」 听着郭氏的话,王才人面色变了变,她没有想到,郭氏竟然要和她撕破脸皮。 郭氏嘴里说是去请罪,可她张口闭口都是皇嗣,纵是去请罪,皇后也怪罪不到她身上去。 毕竟,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皇嗣着想。 王才人的目光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如氏,心里说不出来的生气。 枉她这般抬举她,如氏竟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死了一个小小的宫女,就将她吓成了这般,以至于动了胎气。 「才人请。」孙嬷嬷上前,朝王才人福了福身子。 王才人也知道此时徒说无益,只挺直了后背,冷冷看了站在面前的孙嬷嬷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秦姝站在那里,捕捉到王才人离开的时候郭氏眼底的一抹得意,立时就明白过来,郭氏这回,分明是故意抓着王才人的错处不放。 「皇嗣」两个字,就让王才人百口莫辩,毕竟,如氏是因为受了惊吓才动了胎气,而这惊吓,恰恰是王才人造成的。 郭氏好算计,只是这样一来,就彻底的和王才人撕破了脸,皇后即便碍于面子不好怪罪她,心里头怕也恨极了郭氏这个太子妃。 毕竟,郭氏这样做,明着是打王才人的脸,可到底也连带着抹了皇后娘娘的面子。 第十六章 看着王才人走出门去,郭氏就缓步走到床前,看了如氏一眼,道:「王才人既然禁足,不能照顾你安胎,你也就搬回自己的屋里吧。」 「往后有什么事情,只叫身边的宫女过来告诉本宫便是。」 郭氏说完,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秋兰,只说道:「你家主子有孕,往后好好伺候着。」 秋兰听了,赶紧扑通一声跪下,恭敬地道:「娘娘放心,奴婢一定会尽心伺候主子。」 秋兰便是王才人杖责了素月之后调到如氏身边的,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这秋兰是过来监视着如氏的。 可这会儿,郭氏命她小心伺候着,就意味着依旧让这秋兰留在如氏身边。 秦姝看着跪在那里的秋兰,觉着郭氏这一回实在是被那晚楚昱泽留在清竹苑的事情刺激了。 不然,怎么会连王才人身边的宫女都算计了进去。 那秋兰是王才人的人,往后如氏出了什么岔子,众人头一个怀疑的还不是王才人这个当主子的。 在宫里头,奴婢们做的事情,大抵上就是她背后的主子做的。 「起来吧。」听着秋兰的话,郭氏满意的看了她一眼,开口道。 说完这话,又转头吩咐了孙嬷嬷一句:「今个儿就让如氏好好歇着,等明日收拾好了,你再照看着让人搬回去。」 孙嬷嬷听了,恭敬地应了一声。 这清竹苑里埋着那东西,她倒想让如氏一直住在这里。可既然将王才人禁足了一个月,如氏就没有道理继续住着了。 不然,殿下知道了,恐怕会怪罪自家娘娘。 幸好,这如氏动了两次胎气,肚子里的那块儿肉怕是迟早都保不住。 郭氏吩咐完这话,又交代了如氏几句,就回了正院。 「婢妾(奴婢)恭送娘娘。」秦姝跟着众人福了福身子,看着郭氏出了院子,这才站起身来。 「见着王才人禁足,姐姐心里头是不是特别高兴?」姚氏路过秦姝身边的时候,突然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秦姝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妹妹能说出这话来,想来是心里早就盼着了,不然,哪里来的‘高兴’这两个字?」 听着秦姝的话,姚氏的脸色变了变,张了张嘴回道:「姐姐这话,妹妹我可听不懂。」 秦姝微微含笑,视线在她的脸上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妹妹不懂,就回去好好琢磨,等什么时候琢磨透了,再来谢我也不迟。」 「妹妹说,我说的可对?」秦姝丢下这一句话,就从姚氏身边走了过去。 姚氏站在那里,看着秦姝的背影,脸上闪过一抹愤怒。 见着葛氏站在那里,姚氏狠狠瞪了她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葛氏叹了口气,才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主子,这姚氏也太欺负人了,主子怎么说也是恭妃娘娘指给殿下的,她凭什么这么欺负人,奴婢都替主子委屈。」葛氏身边的宫女如芯看着姚氏的背影,忍不住抱怨道。 听着她的话,葛氏没有说话,继续走着。 等走了好半天,葛氏才说道:「我是恭妃娘娘指进东宫的,可也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通房宫女,哪里敢有什么委屈。」 葛氏是个明白人,自打进了东宫,她就安安分分,从不多说一句话,就连她身边的宫女如芯,都觉着她太懦弱了。 软弱被人欺,说的可就是像她主子这样的人。 瞧那如氏,不也是个通房,可人家却有了身孕,往后有的是好日子。 「奴婢只是替主子委屈,觉着主子也该争一争了。」 不然,没有恩宠,位份又是最低等的通房宫女,这辈子怕是没有什么出路了。 她就不明白,主子怎么从来都不想要争宠,改变现状的处境。 听着如芯的话,葛氏愣了愣,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宫女如芯,「恭妃娘娘哪里能和皇后娘娘相提并论,殿下和皇后娘娘走得近,自然会远着我。」 从进了东宫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自己不会得宠。 除非,有一日殿下登基,将恭妃娘娘尊为皇太后,她才有得宠的可能。 可是,那一天,谁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葛氏想着,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快走吧,回去还要念经,给恭妃娘娘祈福。」 「是。」如芯应了一声,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 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郭氏将王才人禁足的消息就传到了皇后的耳朵里。 听着宫女的回禀,皇后沉默了片刻,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搁在桌上。 「糊涂!」她这个侄女,真真是养在闺阁中的,连这样的算计都没看出来。 郭氏既然允许如氏住在清竹苑,自然是时时刻刻盼着她犯错的。 可她那侄女,不仅不防着,偏偏还送了把柄到了人家的手里。 见着自家主子不愉,曹嬷嬷忙上前道:「娘娘也别太生气,那郭氏是个厉害的,才人防范不到也是有的。」 话虽这样说,可曹嬷嬷心里也是觉着王才人太过冲动了。 毕竟,如氏有着身孕,她无论如何也不该处置了她身边的宫女。 更不用说,那素月还是自打如氏进了东宫就在她身边伺候的。 「嬷嬷,你觉着这如锦……」皇后没说完,就抬起头来看了曹嬷嬷一眼。 曹嬷嬷深知自家娘娘的心思,哪里猜不出来,想了想,只说道:「老奴瞧着不像,如锦是娘娘指进东宫的,身份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通房,得了才人的照看她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生出别的心思。」 听了曹嬷嬷的话,皇后点了点头,也觉着自己是多想了。 如锦本就是从她身边出去的,自然和郭氏不对头。 没道理她自己生出这些事情来,白白的让人以后算计了去。 秦姝坐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盏茶,却是迟迟都没有喝。 侯嬷嬷抱着刚睡醒的璟哥儿走了进来。 「老奴给主子请安。」侯嬷嬷走到她跟前,微微福了福身子,算是给秦姝请安。 她这动作,落在秦姝的眼睛里,只觉着刺眼的很。 她是不想受自己儿子的请安,却不代表她一个奶嬷嬷也能如此敷衍。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侯嬷嬷也这般不懂规矩了。 她记得,当初选奶嬷嬷的时候,秦姝就是瞧着这侯氏规矩好,人也瞧着老实,才将她留在璟哥儿身边伺候的。 哪成想,只过了几个月,这侯氏的心就大了起来。 「起来吧。」秦姝拿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才吩咐道。 秦姝放下手中的茶盏,伸手将璟哥儿接了过来,随口说道:「这些日子,倒有劳嬷嬷了。」 「主子言重了,老奴不过是尽了本分,哪里担得起主子这句话。」听着秦姝的话,侯嬷嬷便立时回道,只是她面上,到底露出几分掩饰不住的喜色。 秦姝笑了笑,看了站在那里的银杏一眼,银杏便拿了足足的赏银过来。 「嬷嬷这些日子辛苦了,这些银子全当是我的一番心意,往后,你尽心照顾好璟哥儿便是了。」秦姝微微抬了抬眼,开口道。 听秦姝这么说,侯嬷嬷迟疑了一下,还是将那些银子揣进了怀中。 「老奴谢主子赏赐,老奴一定尽心照顾好璟哥儿。」 秦姝看着她的动作,点了点头,吩咐道:「你下去吧。」 第十七章 侯嬷嬷拿了赏银,心中欢喜,只觉着这些天的辛苦没有白费,她尽心伺候好璟哥儿,才得到了这些赏赐,主子心里,定是看重她的。 侯嬷嬷想着,便挂着笑意走了出去。 她一离开,秦姝的脸色便立时冷了下来。 「主子。」银杏站在那里,抬起头来瞧了瞧自家主子的脸色,小声叫道。 秦姝看了她一眼,徐徐说道:「我之前还疑心是不是梅香听错了,如今看来,这侯嬷嬷倒真是个有野心的。」 银杏听了,也不敢接话。 方才她陪着主子回来,梅香就面色凝重的走了进来,回禀主子说她凑巧听见侯嬷嬷看着璟哥儿自言自语,说是璟哥儿若有一日有了大的造化,她也能跟着享福了。 这「造化」二字,放在皇宫之中,便只有一种意思。 璟哥儿是殿下的次子本就身份尊贵,若是再有什么造化,那只能是…… 银杏想着,心里也忍不住生出一些惧意。 怨不得主子生气,这样的话若是传到太子妃和殿下的耳朵里,主子怕是免不了受牵累。 可问题是,像侯氏这种奴才,只能私下里打发了,不能闹的厉害。 不然,闹腾厉害了,倘若有一丝风言风语落到太子妃的耳朵里,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 「主子可想好,该怎么处置这侯氏?」银杏迟疑了一下,看着坐在软榻上的秦姝,开口问道。 秦姝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她心里其实也没想好,到底该如何处置这侯氏。 随便寻个错处,将她撵出宫去? 只怕她这边刚有动静,郭氏那里就知道了。到时候追根究底,怕是落不着好,只会惹来郭氏的猜疑。 毕竟,这侯嬷嬷是她挑选的,不管侯嬷嬷说了什么,郭氏只会以为是她的心思。 秦姝想着,不由得皱了皱眉。 没等她开口,就听得外头一阵脚步声,却是竹韵进来回禀:「主子,殿下身边的陆公公来了。」 竹韵刚说完,秦姝的眼中就闪过一抹诧异。 这个时候,陆成过来做什么。 秦姝这几日得宠,楚昱泽每日都会到她这里来,陪着她用膳,夜里也会留下来。 所以,秦姝并不觉着有什么事情非要让陆成过来一趟。 毕竟,以她对某人的了解,他闲着应该是直接就过来的,就像是成了习惯一样,他不让人传话,秦姝也会让人准备了午膳,等着他过来一块儿用。 「快请进来。」秦姝回过身来,看了竹韵一眼,吩咐道。 竹韵应了一声,转身退了出去。 很快,陆成就从外头走了进来。 「老奴给主子请安。」陆成见了她,恭敬地请安道。 「公公不必多礼,快些起来吧。」秦姝虽然之前也说过让陆成不必多礼这样的话,可每次,陆成见了她,都会规规矩矩请安。 不得不说,这陆成伺候了楚昱泽多年,却是个最重规矩的。 听着秦姝的话,陆成才站起身来。 「公公过来,可是殿下有什么吩咐?」秦姝出声问道。 陆成看了她一眼,脸上堆着笑意,开口道:「殿下让主子去书房伺候。」 听着陆成的话,秦姝心里颇为惊讶,实在是进东宫这些日子,楚昱泽从未有过这样的吩咐。 书房乃是东宫重地,后院之人没有楚昱泽的允许是不能踏入书房一步的。 就连太子妃郭氏,要去书房,都要在外头候着,让陆成先去通传。 所以,楚昱泽亲自让陆成来传话让她去书房伺候,就显得格外的特殊。 她不知道,楚昱泽是脑子不对了还是怎么的突然就想起了这出。 要是真想见她,过来陪着她用膳不就好了。 还是,他想让东宫上上下下都瞧着,他是如何的看重她。 秦姝向来低调,一下子要高调起来实在是有些心里不安。 「殿下还等着主子过去陪着用膳,主子快些收拾吧,老奴先去院子里等着。」秦姝的神色尽数落入陆成眼中,陆成微微低了低头,恭敬地道。 听着陆成的话,秦姝的嘴角微微抽了抽。 他这意思,难不成是要她沐浴更衣,然后再去见楚昱泽吗? 秦姝点了点头,见着陆成出去,才回了内室叫银杏给她换了件淡蓝色的宫装。 某人曾经说过,她穿这个颜色比较好看。 银杏重新给她挽了个发髻,插好簪子,才扶着秦姝站起身来。 「你不必跟着了,留下来照顾璟哥儿吧。」知道了侯嬷嬷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秦姝是再也不想将璟哥儿交给她照看了。 兴许,一会儿能求了楚昱泽,让他帮着将侯嬷嬷撵出宫去,再寻一个嬷嬷进来呢。 秦姝觉着,很多她觉着难办的事情,放到楚昱泽跟前,简直就是分分秒秒就能办成。 秦姝一路跟着陆成到了书房,陆成拱了拱身子,道:「奴才在殿外候着,主子快些进去吧。」 秦姝点了点头,推开门走了进去。 刚一进去,就见着楚昱泽坐在桌前,桌上摆着满满一桌子的菜,很是丰盛。 秦姝心里头突然就觉着有些怪怪的,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不知道楚昱泽到底想做什么? 「婢妾给殿下请安。」秦姝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子,请安道。 「起来吧。」楚昱泽看了她一眼,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 秦姝听了,站起身来,缓步上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虽然她心里实在是有些不安:「殿下传婢妾过来,就是想让婢妾陪着殿下用膳?」 秦姝的话音刚落,就见楚昱泽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徐徐道:「孤听说,你的生辰在今日。」 秦姝听了,愣了愣,全然没有想到楚昱泽会突然说这些。 然后,她看了一眼桌上满满的佳肴,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 楚昱泽特意让陆成请她过来,是想给她过一个生辰。 天知道,来到这里的这些年,她从来没有过过一个生辰。 因为在秦府,她的生辰之日是个忌讳,容氏那样恨她,怎会让人给她办生辰,渐渐的,她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生辰了。 只有长姐秦湘,容氏才每年都记着,并且甚为隆重的给她办生辰。 秦姝不嫉妒,不在乎,却依旧有些遗憾。 「殿下为何要对婢妾这般好?」秦姝眼圈一红,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自然些,可依旧带了几分哽咽。 楚昱泽拍了拍身旁的椅子,示意她坐过来。 相处这么久,秦姝还是头一次在用膳的时候坐的离他这样近。 以往,都是面对面,规规矩矩的。 「你是孤的女人。」对于秦姝的问题,楚昱泽只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秦姝听了,突然就忍不住想要笑。 楚昱泽这样的人,一定很少说甜言蜜语,所以他对一个人好,不是嘴上说,而是用行动表达出来。 这样的男人,倘若是她的夫君,就好了。 看着身旁的楚昱泽,秦姝脑子里突然这样想着。 楚昱泽察觉到她的目光,似笑非笑道:「怎么这么看着孤?」 秦姝回过神来,莞尔一笑:「婢妾只是好奇,殿下是如何知道婢妾的生辰的。」 秦姝这话不实,楚昱泽自然也听了出来,却只是笑着看了她一眼,随口道:「孤问的陆成。」 第十八章 秦姝诧异了一下,却也觉着在情理之中,陆成不愧是楚昱泽身边最为得力的奴才,连这种小事都清楚。 楚昱泽夹了一块儿鱼肉放在秦姝面前的碟子里,轻声道:「别愣着了,快用膳吧。」 秦姝笑着点了点头,这才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整整一桌子的菜,秦姝和楚昱泽两个人根本就吃不了多少,吃到最后,还有五六碟子菜连动都没有动过。 自打进宫后,秦姝就体会到了皇家的奢侈,在楚昱泽这里,尤为明显。 「今天如氏是怎么回事?」楚昱泽突然开口问道。 秦姝听着他的话,微微诧异了一下,连忙道:「如氏受惊吓动了胎气,太子妃细查之后得知是王才人杖责了宫女素月的缘故,这才将王才人禁足。」 秦姝不信他不清楚事情的经过,却也比较客观的讲了出来。 至于郭氏的心思,还有王才人恃宠而骄全然不将郭氏这个太子妃放在眼中,就不需要她讲了。 楚昱泽听了,点了点头,良久才说道:「如氏这胆子,也太小了些。」 不过是死了一个宫女,就吓得她动了胎气。 秦姝听了,抬起头来看了看楚昱泽神色,当下便明白,王才人怕是用不了多久就放出来了。 郭氏下令禁足她一个月,这回若是楚昱泽提前将人放出来,郭氏只怕是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秦姝想着,没有说话。 楚昱泽看了她一眼,又出声道:「今个儿是你的生辰,这东西算是孤送你的礼物了。」 楚昱泽说着,从一边的架子上拿起一个做工精致的檀木盒子放到秦姝面前。 秦姝看着这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的檀木盒子,嘴角微微抽了抽。 他到底是要送她什么东西?难不成,是玉如意,所以才要这么大的盒子来装。 可转念一想,秦姝又觉着不是,因为以她的身份,拿玉如意这种东西,根本就是僭越了。 楚昱泽在宫中多年,自然知道这个规矩。 「打开看看。」楚昱泽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 秦姝笑着点了点头,伸手将盒子打开,才发现这檀木盒子一共有三层,第一层放着各式的簪子,步摇,第二层放着四对莹润剔透的羊脂玉手镯,绝对比郭氏赏赐给她的那只手镯都要贵重的多。 秦姝都有些不敢看第三层放了什么了,以楚昱泽的性子,这放到最后,应该是更值钱的吧。 没办法,秦姝虽然在古代活了这么多年,进宫以后也算是养尊处优,可见着这些首饰,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这些东西值多少钱。 「怎么不看了?」楚昱泽看了她一眼,随口道。 听着楚昱泽的话,秦姝在心里腹诽了一声,她能说她是怕被吓到吗? 虽然这么想着,秦姝到底还是很好奇这最后一层里边放着什么东西,于是,伸手将第二层拿了开来。 然后,她就看到里边放着大大小小足足有十多个红宝石,四个玛瑙,还有两个特别显眼的蓝宝石。 秦姝深吸一口气,纵是早有心理准备,也被楚昱泽这番阵仗吓到了。 这哪里是礼物,分明就是一盒子价值连城的宝贝。 这要放到后世,她可就成富婆中的富婆了。 见着秦姝双眼放光,楚昱泽轻笑一声,道:「不是说让孤赏赐你些东西,这些,就算全了你的心愿了。」 听了楚昱泽的话,秦姝好半天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可是,那根本就是一句玩笑话,她压根儿就没想着真让他送她什么。 「婢妾不过是和殿下开个玩笑,殿下怎么认真了?」秦姝心里想着,就忍不住问了出来。 没办法,她真的没想过要他什么东西的,更何况,这礼物,实在是太贵重了些,她不敢收。 楚昱泽看着她的样子,心中浮起一抹无奈,这女人,实在让人不知该说什么比较好。 若是换了旁人,早就高高兴兴的收下了。 也只有她,笨的厉害,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孤给你,你就收下。」楚昱泽看了秦姝一眼,吩咐道。 「哦。」秦姝点了点头,将盒子合上,迟疑了一下,突然又说道:「今个儿婢妾生辰,殿下能不能帮婢妾一个忙?」 楚昱泽失笑,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说下去。 秦姝想了想,才开口道:「婢妾是想求殿下,给璟哥儿换个奶嬷嬷。」 「原先的那个怎么了?」听着秦姝的话,楚昱泽皱了皱眉,问道。 秦氏不是一个多事的人,也不是那种不好伺候的,她能这么说,楚昱泽就想到是出了什么事情。 听着楚昱泽的话,秦姝一愣,刚想说没什么,转念一想又变了主意。 然后,就小声将侯嬷嬷的那些话讲给了楚昱泽听。 秦姝一直觉着,有些事情不能瞒着,毕竟宫里头根本就不存在秘密,说不定什么时候这话就会传到楚昱泽的耳朵里。 与其那样,倒不如她来说,免得生出不必要的事端来。 见楚昱泽沉着脸不说话,秦姝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忙想站起身来请罪,刚动了动身子,就被楚昱泽制止了。 「你坐着。」 秦姝看了他一眼,没敢说话。 她也知道,这种事情在宫中是大忌,侯嬷嬷说璟哥儿有大的造化,落在楚昱泽耳中只有一种意思。 就是不知道,楚昱泽会怎么想。 秦姝不是没有想过她说出这些,一不小心就会让楚昱泽对小包子心生厌恶。 可她更相信,楚昱泽这样的男人,是不会因为奶嬷嬷的一句话,而迁怒于自己儿子的。 更何况,在小包子面前,秦姝看到了楚昱泽为人父的另外一面。他对小包子很是疼爱,每次过来,都要亲手抱一抱,还会和秦姝一样逗一逗小包子。 见楚昱泽不说话,秦姝忙说道:「殿下明鉴,婢妾从未有过……」 没等她说完,楚昱泽就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有也未尝不可?」 听着楚昱泽的话,秦姝太过震惊,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楚昱泽却是突然道:「孤还有些事情好处理,你先回去吧。」 秦姝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听着他的话,只站起身来,却是迟迟都没有迈开步子。 见她这样,楚昱泽忍不住笑了笑,轻轻拉了拉秦姝的手:「别多想,侯嬷嬷的事情,孤会处置的。」 听他这样说,秦姝才松了一口气。 「那婢妾,就先告退了。」 「嗯,那盒子一会儿孤派人给你送过去。」楚昱泽点了点头,温声道。 秦姝嗯了一声,脑子里却是不停回响着楚昱泽方才说的那句话。 「有也未尝不可?」 楚昱泽的意思,她岂会听不出来。 见她呆呆愣愣的,楚昱泽的嘴角扬起一抹坏坏的笑意。 他就知道,他那句话把她给吓到了。 可是,他心里当真觉着没有什么。 郭氏进宫多年一直都没有嫡子,安哥儿虽然养在了她的名下,可到底是常氏的儿子。 更不用说,安哥儿那样爱哭闹的性子,并不被他喜欢。 楚昱泽心里头,虽有嫡庶之分,却也并非固执的只看重嫡子。 毕竟,他自己,就只是一个庶子,而且生母只是太后身边的一个宫女。 第十九章 楚昱泽想着,看着秦姝道:「出去吧,今晚孤过去陪你。」 「是。」秦姝福了福身子,这才退了出去。 一路上,秦姝都心不在焉的,满脑子都是楚昱泽的那句话。 直到回了屋里,坐在软榻上想了很久,才觉着自己根本就没必要想这么多。 璟哥儿还那么小,她想那么多做什么,只要楚昱泽这个当父亲的疼爱他就够了。 更何况,这一切的前提得是楚昱泽这个太子的位子坐得稳,能够顺利当上皇帝。 所以璟哥儿的造化,完全要看楚昱泽这个当父亲的有什么样的造化了。 一个时辰之后,楚昱泽就派了陆成将那檀木盒子拿了过来。 秦姝送走了陆成,又让银杏将那檀木盒子收好,锁在柜子里。 「主子,殿下今个儿怎么突然将主子叫去了书房?」银杏拿着那沉甸甸的檀木盒子,忍不住开口问道。 秦姝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今个儿是你家主子的生辰。」 听了秦姝的话,银杏愣了愣,眼中露出一抹欢喜,却又说道:「都是奴婢粗心,竟然不知道主子的生辰,也没准备什么礼物。」 秦姝哪里会在意这些,是她自己不上心,从没和旁人说过,银杏又怎么会知道。 「那就给我绣个荷包,算做礼物吧。」秦姝笑着道。 「是。」银杏听了,忙应了一声,心里实在替自家主子高兴,殿下待主子,是真好。 秦姝听了,嘴角不由得抽了抽,礼物这种东西,难道不是他已经准备好的吗? 秦姝被楚昱泽叫去书房伺候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东宫,自是惹来一干羡慕嫉妒。 就连太子妃郭氏,心里也生出一丝酸涩和羡慕来。 原本,秦氏是她亲手推出去用来分王氏恩宠的,可这会儿见着殿下待秦氏这般好,她心里又格外的不是滋味儿。 孙嬷嬷站在那里,见着自家娘娘脸色不好,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 「秦氏这般得宠,对娘娘来说可不是件好事。」孙嬷嬷迟疑了一下,开口道。 听着孙嬷嬷的话,郭氏点了点头,出声道:「这东宫里,除了秦氏,本宫实在找不出哪个能替本宫分忧。」 姚氏是个不中用的,自打上回滑了胎,就再也没得到过殿下的恩宠,殿下对姚氏,根本就不上心。 剩下的,就只有葛氏一个人了。 可葛氏那样懦弱的性子,连她都瞧不上眼,殿下又怎么会喜欢。 「罢了,先让秦氏得宠几日,等采选进了新人,本宫还怕找不到人顶替了秦氏。」 郭氏现在,纵是心里头对秦氏不满,也不会对她做什么。 一来,是因为只有秦氏才能替她分忧,二来,也是想让殿下看看她身为太子妃的大度贤惠。 孙嬷嬷听了,只点了点头,面色却是有些凝重。 自家娘娘虽有打算,可殿下这般宠着秦氏,怕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让秦氏失宠的。 更不用说,秦氏还替殿下生下了璟哥儿。 「王氏那边可有什么动静?」郭氏突然开口问道。 孙嬷嬷忙回道:「只是打碎了些东西,娘娘是太子妃,她只是一个才人,哪里敢怎么样。」 听着孙嬷嬷的话,郭氏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是啊,她是太子妃,是殿下的正妃,王氏再怎么得宠,家世再好,也只是一个妾。 她将她禁足,她就别想踏出清竹苑一步。 到了这会儿殿下都没有过来找她,就说明殿下心里头,还是觉着她这样的处置是对的。 孙嬷嬷站在那里,见着自家娘娘脸上的神色,心里哪里猜不出她的想法,只说道:「娘娘只要咬着皇嗣二字,就连皇后娘娘也怪罪不到娘娘的身上去。」 如氏腹中有孕,王才人失了分寸惊了如氏的胎,就是罪过。 自家娘娘将她禁足,已经是分外开恩了。 孙嬷嬷一直都认为,自家娘娘待王才人太客气了,不然,王才人也不敢恃宠而骄,不将娘娘放在眼中。 今个儿在清竹苑,王才人那目光,那眼神,分明是瞧不起自家娘娘。 只可惜,她为人妾氏,涉及皇嗣之事,即便是冤枉了她,也只能是冤枉了。 「娘娘明日,可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孙嬷嬷将一盏茶递到郭氏手中,随口问道。 「即便是面儿上的功夫,本宫也要做好。」郭氏拿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眼中微微露出一抹讽刺。 她知道,皇后既然将王才人送进了东宫,就是想着有一日让王才人顶替了她,当殿下的正妃。 她和皇后,在王才人进宫的那一刻开始,就成了敌人了。 可是,她是皇后,是殿下的嫡母,她这个当太子妃的就要敬着她,不然,就是不孝了。 所以明日,她是必须要去凤鸾宫一趟的。 说是请安,其实也就是去请罪。 「嬷嬷放心,本宫既然是殿下的正妃,就有资格替殿下管理好后院。」 听着郭氏的话,孙嬷嬷笑了笑:「娘娘所言极是。」 郭氏伸出手,将茶盏放在桌上,将话题转移了开来:「明日,本宫带着锦画过去便是了,你留在宫里,将如氏挪回她屋里去。」 「是,老奴知道了。」郭氏的话音刚落,孙嬷嬷便应了一声。 「如氏可好些了?」郭氏想了想,随口问道。 「是,喝了李太医开的安胎的方子,已经好多了。」孙嬷嬷迟疑了一下,又说道:「娘娘,这如氏这些日子已经动了两次胎气了,想来,她腹中的孩子是生不出来的。」 孙嬷嬷在宫中多年,对于女子有孕之事最是明白了。这短短的一段日子,如氏动了两次胎气,她腹中的胎儿哪里能承受的了。 更不用说,那院子埋着那害人的东西,如氏在清竹苑住了一个多月,哪里能不受影响。 孙嬷嬷觉着,如氏动了胎气,根本就不是受惊吓所致,而是因为她住在了清竹苑。 孙嬷嬷话中的意思,郭氏哪里听不出来,她看了站在那里的孙嬷嬷一眼,开口道:「不是本宫容不下她腹中的孩子,本宫只是不想便宜了王才人。」 如氏这一胎生的是个女儿便也罢了,若是个儿子,这不白白的让王才人捡了便宜。 以殿下对王才人的恩宠,怕是连那孩子都疼爱上了。 到时候,她这个太子妃还有什么立足之地。 安哥儿虽然养在了她的名下,可到底不是她的亲子,而蕙姐儿又自小养在寿康宫,和殿下又不怎么亲近。 想到蕙姐儿,郭氏眉间蹙起一丝愁绪。 蕙姐儿回来这些日子,太后也没派人来接,她让人去打听,只说这些日子康平公主时常带着如月郡主进宫给太后请安。 太后对那如月郡主,可是疼爱的很。 郭氏想着,皱了皱眉头,心里更是生出一种不甘来。 蕙姐儿是殿下的骨肉,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如月郡主。 等过几日,她就带着蕙姐儿去给太后娘娘请安,蕙姐儿总是在寿康宫长大的,太后见了蕙姐儿,哪里能不想让她陪着。 郭氏心里想着,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孙嬷嬷,开口问道:「蕙姐儿可睡下了?」 「是,薛嬷嬷伺候着,先前就睡下了,要不老奴陪着娘娘过去看看。」孙嬷嬷这话,实在也是想让自家娘娘和蕙姐儿亲近亲近。 第二十章 到底,姐儿是娘娘的亲生女儿,虽然是自小养在寿康宫,可蕙姐儿总是从娘娘肚子里钻出来的。 这母女之情,哪里就是那么容易疏远的。 蕙姐儿和娘娘不亲近,多半还是因为娘娘不将蕙姐儿放在心上,有时候,她都觉着娘娘对安哥儿比对蕙姐儿要看重多了。 听着孙嬷嬷的话,郭氏摇了摇头,道:「她睡下了,本宫就不过去了,免得吵醒了她。」 见自家娘娘这么说,孙嬷嬷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心里头觉着郭氏的做法有些偏颇。 安哥儿虽然养在娘娘名下,可到底是从常氏肚子里钻出来的,等他长大了,哪里会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到时候,娘娘这个养母,不见得能比得过常氏那个已经死去的生母。 第二天才刚用完早膳,郭氏就带着锦画去了凤鸾宫。 皇后王氏坐在软榻上,榻上放着象牙凉席,中间摆着一个小小的方桌,桌子上放着一个棋盘,旁边放着一碟子瓜果。 皇后手里捻起一颗棋子,啪的一声放了下去。 「娘娘,太子妃来给娘娘请安了。」 听到声音,皇后这才抬起头来,看了站在门口的宫女一眼,出声道:「叫她进来吧。」 「是。」那宫女应了一声,就退了出去。 很快,太子妃就缓步走了进来。 「臣妾给母后请安。」郭氏福了福身子,朝皇后行了礼。 见着郭氏进来,皇后拿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若有深意的看了郭氏一眼。 然后才开口道:「起来吧,几日未见,本宫瞧着你气色倒是好了许多。」 皇后这话,分明是在说郭氏将王才人禁足之后,心里头高兴,所以气色就好了。 郭氏在宫中多年,哪里听不出皇后话中的意思,却只是恭敬地说道:「母后言重了,臣妾此番过来,是来向母后请罪的。」 郭氏说着,就上前一步,跪在了地上。 见她这样,皇后抿唇一笑:「起来吧,那事情本宫也听说了,错不在你,是本宫那个侄女一时疏忽了。」 皇后一开口,就将王才人惊了皇嗣的罪责说成了是一时疏忽。 郭氏跪在那里,脸色微微变了变,却又不敢开口说什么。 「本宫那侄女,自小被宠溺惯了,哪里知道宫中的这些弯弯绕绕,她只当自己处置了一个宫女,却不知会将如氏吓的动了胎气。」 「往后,你可要好好提点她。」 皇后的这番话说下来,郭氏心里头由不得生出一抹暗恨,却只能应道:「是,臣妾谨遵娘娘教诲。」 见她这样说,皇后使了个眼色,让曹嬷嬷将她扶了起来。 「娘娘。」曹嬷嬷上前一步,扶着郭氏站起身来。 「你是昱儿的正妃,后院之事,就多顾着些,佩徽这孩子心性好,就是有时候疏忽些,你多提点些往后就不会出错了。」 郭氏才刚站起身来,就听皇后这样说道,心里头,实在是憋屈的很。 皇后不轻不重几句话,就将罪责归结在了郭氏的身上,并提点她日后多用心,好好的替殿下管理后院。 郭氏听着,心里头已是气急,却碍着皇后的身份,只能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皇后瞧着她的态度,满意的点了点头,拿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说道:「说了这会儿子话,本宫也有些乏了,就不陪你了。」 这意思,分明是要送客。 听了皇后的话,郭氏面色变了变,咬牙道:「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皇后点了点头,郭氏才转身退了出去。 出了凤鸾宫,郭氏的脸色阴沉的厉害,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皇后竟然会这般颠倒是非,三言两语,就将王氏的过错算到了她的头上。 提点?她这个太子正妃要怎么提点皇后那个亲侄女? 郭氏心里想着,眼中迸射出一抹恨意来。 「娘娘。」锦画跟在郭氏的身后,见着自家娘娘脸色铁青的样子,也没敢说话,直到远远看着迎面过来的贵妃娘娘的仪仗,才小声提醒了自家娘娘一句。 郭氏抬起头来,一眼就见着蒋贵妃的仪仗过来,蒋贵妃身着一袭宝蓝色菊花纹宫装,头上插着一支镂空金玉簪子,耳上掐金丝玛瑙耳坠格外的耀眼。 郭氏上前一步,微微福了福身子:「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蒋贵妃是皇上的宠妃,也是郭氏的长辈,所以即便二皇子和殿下不合,见着蒋贵妃郭氏也需做足了礼数,不然,就是不敬之罪。 蒋贵妃抬起眼来打量了郭氏一眼,眼中露出一抹不屑:「太子妃可是才从皇后宫里出来?本宫瞧着,这时辰还早,皇后怎么也不留太子妃用膳。」 蒋贵妃说完,似笑非笑的看了站在那里的郭氏一眼,不等郭氏说话,就转头示意了身旁的太监一眼。 很快,浩浩荡荡的仪仗就从郭氏身边走过。 郭氏站在那里,面色一阵青一阵红。她当然知道蒋贵妃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以往她来凤鸾宫给皇后请安的时候,都会被皇后留下来一起用膳。 这一次,却是只听了几句训斥的话就让她退下了。 郭氏有些难堪的咬紧了嘴唇,看着蒋贵妃的仪仗远去,才收回了视线。 「回宫吧。」郭氏冷冷道。 听着自家娘娘的话,锦画低低应了一声,跟在郭氏的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出,二人就这样一路回了东宫。 刚回宫,就听得一阵吵闹声,锦画叫了个太监来问,才知道伺候璟哥儿的侯嬷嬷方才失足落水,人被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听着太监的回话,郭氏心里不由得起了几分疑惑。侯嬷嬷在宫中多年,好好的怎么会疏忽到失足落水。 她看着跪在地上的太监,问道:「什么时候落水的,可有人看见?」 听着郭氏的话,那太监摇了摇头,回道:「奴才只是经过荷花池的时候听到了喊叫声,就急忙回去找人来,等过来的时候,侯嬷嬷已经沉到了水底。」 「没用的东西!」郭氏心情不好,此时听到那太监的回禀自然没有什么好话。 倘若救的及时,兴许她还能问出些什么。现在人都没了,只留下一具死尸,郭氏只觉着有几分晦气,视线在那太监的身上停留了一秒,就径直走开了。 这边,秦姝也是才刚听到消息,听到侯嬷嬷溺水而死的时候,秦姝只诧异了一下,然后就明白过来,这大概就是楚昱泽昨晚说过的安置了。 虽然侯嬷嬷是因她而死,可秦姝却并不后悔,因为进了皇宫,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 更何况,是侯嬷嬷自己不懂规矩,野心太大。倘若那话不是被梅香听到,而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到,传到了郭氏的耳朵里,秦姝和小包子的下场,不会比侯嬷嬷好多少。 这宫里头,原本就是这般残忍,不出手,对不起的只有她自己。 「主子。」见着自家主子不说话,银杏还以为她吓到了,忙叫了声主子。 秦姝回过神来,朝下头的宫女问道:「太子妃可回宫了?」 出了这样的事情,她总要去正院走一趟的。 那宫女听着,点了点头:「太子妃才刚回来,听了侯嬷嬷的事情,脸色看起来很是不好呢。」 秦姝听了,点了点头,心里却是闪过一抹了然。 第二十一章 郭氏脸色不好,怎么也不会是因为侯嬷嬷。侯嬷嬷不过是个奴才,更不是郭氏身边的人,她的死活郭氏才不会上心。 唯一的可能,就是郭氏在凤鸾宫受了刁难。 王才人是皇后的亲侄女,皇后又格外的宠她,如今却被郭氏禁足了。 皇后即便大度不生她的气,给她些脸色瞧也是有的。 秦姝想着,就开口对银杏说道:「今个儿还没去给太子妃娘娘请安呢,你陪我过去一趟吧。」 银杏应了一声,就扶着秦姝走了出去,一路朝正院走来。 郭氏回屋不久,就听外头有人回禀,说是秦氏来给娘娘请安了。 郭氏听着,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让她进来吧。」 那宫女应了一声,很快就领着秦姝走了进来。 「婢妾给娘娘请安。」秦姝缓步上前,福了福身子,恭敬地请安道。 郭氏看了她一眼,随口道:「侯嬷嬷的事情,你可听说了?」 听着她的话,秦姝脸上露出几分伤感的神色来:「是,婢妾方才听身边的宫女说了。」 秦姝说完,迟疑了一下,又说道:「娘娘,婢妾觉着此事有蹊跷,侯嬷嬷在宫中多年,怎么会失足落水?」秦姝说着,声音里带了几分哽咽。 郭氏原本还带着几分审视的目光看着秦姝,听她这样说,倒是收回了视线,只淡淡道:「这种事情,你也敢胡乱猜测,侯嬷嬷自己不小心,才失足送了性命。」 「往后,此事就不必再提了。」没等秦姝开口,郭氏就吩咐道。 郭氏瞧得出此事有蹊跷,可她不准备细查下去,因为那个人对付侯嬷嬷,自然就是想要对付秦氏。这些日子,殿下太过宠着秦氏了。孙嬷嬷说的对,长此下去,秦氏怕就成为第二个王才人了。 到时候,她这个太子妃,怕也压制不住她。 与其查出背后之人,倒不如慢慢等着,或许,她还没动手,就有人等不及了,她只需静静等着看戏就好了。 听着郭氏的话,秦姝犹豫了一下,忙应了下来:「是,婢妾谨遵娘娘教诲。」 郭氏听了,点了点头,还未开口就听到外头一阵脚步声。 郭氏抬起头来,就见着一个宫女掀起帘子走了进来:「回禀娘娘,殿下身边的陆公公来了。」 郭氏听着,心里头诧异了一下,忙将人请了进来。 郭氏进宫这些年,自然知道陆成是殿下身边最得力的奴才,对他,郭氏即便身为太子妃心里也是忌惮几分的。 很快,陆成就从外头走了进来,跟在身后的还有两个小太监,手里抬着一个箱子。 给郭氏请安后,陆成又对着秦姝弯了弯腰。 秦姝如今育有璟哥儿,身份又是太子选侍,自然比刚进宫的时候要尊贵些。 郭氏看着陆成的动作,心里微微有些不快,却也挑不出错来。 陆成是个奴才,见着秦氏自然是要行礼的。 「公公过来,可有什么事情?」郭氏温声问道。 听着郭氏的话,陆成脸上堆着笑,只说道:「殿下这几日忙,只吩咐奴才在宫外寻些好玩儿的东西,给蕙姐儿送来。」 陆成说着,就示意了身后的小太监一眼,两个小太监抬着一个箱子走了过来。 打开一看,里头都是些小孩子玩儿的东西,有七彩球,风筝,九连环,陶响球,还有一个做工精致的马车,东西装了满满一大箱子。 郭氏见着这些,不禁也愣了一下,她怎么也没想到,殿下会派人做这些事情。 这些玩具,连个这个当母亲的都不见得能想到。 这些日子,郭氏心里也百般纠结,既想让殿下和蕙姐儿亲近亲近,又怕殿下心生不喜。 这会儿见着这些玩具,郭氏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也是,原本就是她想岔了,蕙姐儿是殿下的嫡长女,殿下怎么会不喜欢? 郭氏心里头高兴,脸上自然也露出几分笑意来,她看了站在那里的孙嬷嬷一眼,孙嬷嬷会意,立时就拿了厚重的赏银塞在了陆成手中。 「有劳公公了。」 陆成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他心里头知道,殿下不过是给一个甜枣,打一巴掌罢了。 过几日,等殿下解了王才人的禁足,这位太子妃娘娘就不知道是什么脸色了。 郭氏送走了陆成,就叫秦姝退下了,又命人将那箱子玩具搬到蕙姐儿的住处去。 两个太监应了一声,才将那箱子抬了下去。 孙嬷嬷这才上前,手里拿着一盏茶递到郭氏手中:「娘娘怎么忘了,给璟哥儿再寻个嬷嬷的事情。」 听着孙嬷嬷的话,郭氏才想起了这一出:「方才陆公公过来,本宫倒将此事忘在了脑后。」 「罢了,等明日再说吧。」郭氏摇了摇头,开口道。 孙嬷嬷听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迟疑了一下,却没有说出来。 那侯嬷嬷溺水而亡,以殿下对秦氏的恩宠,今个儿不说,怕是殿下那里就给安排了。 到时候,不就少了个机会往秦氏身边安排人。 孙嬷嬷这样想着,却又想到当初的碧秋,这话也就没再提。 那碧秋原本是娘娘身边伺候的,可如今在秦氏那里,不过是个粗使的宫女,听说连屋子都不让进呢。 秦氏对自家娘娘,已经起了防备之心,这会儿即便再寻个嬷嬷过去,秦氏想必也不会用她。 与其那样,倒不如就用个能让秦氏安心的,有时候,娘娘什么都不做,殿下才看得到娘娘的大度贤惠。 秦姝回去不久,楚昱泽身边的小太监就领着个嬷嬷过来给她请安了。 这方嬷嬷,长的丰腴白胖,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一身穿着打扮也透着规矩,处处都挑不出错来。 「老奴给主子请安了。」方嬷嬷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子。 秦姝审视了她片刻,笑着抬了抬手:「嬷嬷请起,往后还劳烦嬷嬷用心照看着璟哥儿。」楚昱泽派人送来的人,应该是不错的。 方嬷嬷听了,忙应了声是,才站起身来。 方嬷嬷虽早就听闻秦主子深得太子殿下恩宠,却也是头一次见着秦姝的面。 这一看,只觉着秦主子说话温和,那通身的气度实在不像是个知县之女,比起那些世家贵女来也不相让。 方嬷嬷心里想着,看着自家主子逗着躺在踏上的璟哥儿,眼中忍不住露出几分笑意。 小包子已经学会翻身了,嘴里还不时的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可秦姝依旧很有耐心的陪着他。 这些日子,小包子已经学会认人了,每次见着她,都伸手要抱抱,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直让她萌到了心里去。 直到小包子累了,闭上眼睛睡着了,秦姝才命方嬷嬷将他抱下去。 不是秦姝不想让小包子一直呆在自己身边,而是楚昱泽觉着她太宠着小包子了,说是每日陪着他半日就好了,其他的时间,让奶嬷嬷去照看着。 秦姝虽然舍不得,却也没法儿反驳他的话,毕竟,这些日子楚昱泽每日都过来,她总不能时时刻刻都陪着小包子而冷落了他这个正主。 没几日,楚昱泽终于下令解了王才人的禁足,距离郭氏所说的一个月,还差大半个月。 楚昱泽这样,倒也不怕郭氏心里头有什么想法。 第二十二章 秦姝坐在软榻上,偷偷抬起眼来看了楚昱泽一眼,只见他面色温和,全然看不出初见时候的冰冷严肃。 「这么看着孤做什么?」楚昱泽突然抬起头来,似笑非笑道。 秦姝被他抓了个正着,却依旧面不改色道:「婢妾只是在想,殿下解了王才人的禁足,太子妃怕是心里头会不高兴。」 相处这些日子,秦姝早已经摸透了楚昱泽脾性。两个人私下里的时候,也会提及一些东宫的事情。 毕竟,日日都闷在这院子里,知道的见到的都是东宫的一些琐事,若是不说这些,真是找不到话题来说。 听了秦姝的话,楚昱泽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可秦姝却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无非是,郭氏高不高兴,和孤有什么关系? 看明白他的意思,秦姝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郭氏是他的正妃,他都不在乎,她又瞎操哪门子的心,她真的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见秦姝不说话,楚昱泽突然笑道:「孤倒是听说,姝儿你对郭氏很是敬重,怪不得你替她操心。」 楚昱泽说着,似笑非笑看了秦姝一眼。 秦姝忙摇了摇头:「才不是,太子妃是殿下的正妃,婢妾自然该敬着些。」 秦姝的言外之意,就是不管谁是太子正妃,她的态度都会一样的。 听出秦姝话中的意思,楚昱泽沉默了片刻,突然失笑道:「姝儿这话倒通透,郭氏是孤的正妃,你合该敬着她些。」 楚昱泽说着,伸手就将面前的茶盏推了过来。 看着他的动作,秦姝笑笑:「殿下要使唤,叫个宫女进来就好了,婢妾可不是专给殿下倒茶的。」 听着秦姝的玩笑话,楚昱泽心情甚好,伸出手来将秦姝的手握在手心,似笑非笑说道:「那是自然,姝儿伺候的是其他的事情。」说完,还意味深长的朝秦姝笑了笑。 楚昱泽的话音刚落,秦姝的脸腾地一下子就红了,她哪里听不出来,楚昱泽这话是什么意思。 即便有了小包子,两人再亲密的事情也都有过了,可每每听到楚昱泽说这样的话,秦姝都会觉着不好意思。 她实在想不明白,像楚昱泽这样性子的男人,怎么也会时不时说这些调笑的话。 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男人的本质。 秦姝根本就不知道,只要想,任何一个男人都能随口说出暧昧的话来,关键是,想说还是不想说。 见着秦姝脸红,楚昱泽却是勾了勾嘴角,拉着秦姝的手,笑问道:「姝儿说,孤说的可对?」 他这么一问,秦姝的脸愈发的红了,用力挣脱了楚昱泽的手,拿起桌上的茶盏就走到了桌前。 好半天,才端着一盏茶慢腾腾走了过来。 见着她这样,楚昱泽嘴角的笑意愈发的深了起来,说:「都是当母亲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害羞。」 听着楚昱泽的话,秦姝没好气瞪了他一眼,心里不由得腹诽道,谁说当了孩子她娘,就不能害羞了。 秦姝本就藏不住心思,心里想什么脸上都写了出来。 楚昱泽哪里看不出她的想法,只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秦姝上前,将茶盏放到桌子的正中间,全然一副你想喝就自己过来拿的神色。 楚昱泽甚少看到秦姝幼稚的这一面,诧异之余也觉出几分可爱,忍不住发笑道:「都是孤的不是,夫人,可否赏杯茶喝?」 听到楚昱泽的话,秦姝一下子就愣在了那里,「夫人」这两个字,她还是头一回在他口中听到。 只是,这两个字,哪里是她能承受起的。 她其实,还是比较习惯他叫个姝儿,亲近,又不失了规矩,哪怕是落到旁人耳朵里,也只觉着是楚昱泽比较宠她而已。 「殿下,婢妾去看看璟哥儿醒了没?」秦姝回过神来,看了楚昱泽一眼,将话题转移了开来。 那两个字说完,楚昱泽正觉着自己有些失言,此时听到秦姝的话,便点了点头。 秦姝福了福身子,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留下楚昱泽一个人,看着放在方桌正中央的茶盏,楚昱泽微微摇了摇头,心里却愈发觉着秦氏是个知进退的。 这样的知进退的女人,他只见过一个。 等秦姝再次回到屋里的时候,楚昱泽已经动身去了书房。 「主子怎么不好好陪着殿下,让殿下一个人呆在屋里。」银杏不知内情,忍不住说道。 秦姝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这一笑让银杏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自家主子和殿下的相处方式,她一个宫女实在是有些瞧不明白。 这边,陆成一路赶到了清竹苑。 沈嬷嬷才从小厨房里出来,见着陆成,眼中便露出一抹惊喜的神色。 「公公。」沈嬷嬷笑着迎了上去,将她请进了屋内。 王才人被禁足了几日,心情不好,正站在屋子里逗弄着笼子里的鹦鹉。 听到脚步声,王才人只说道:「嬷嬷不用准备了,我什么都吃不下。」 她心情不好,哪里能吃得下东西。郭氏罚她禁足一个月,无异于在众人面前打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她凭的,不过就是太子妃的身份。 可这一点,恰恰是她所没有的。她从来都没有哪一次如此清楚的意识到,太子妃这个位置,对她来说有多重要。 不论她有多受宠,只要一日成不了太子妃,她就只是一个妾室,哪怕心里根本就瞧不上郭氏的家世,也得在她面前伏低做小。 太子才人,不过是听起来好听些的妾而已。 「奴才给主子请安。」王才人才说完,就听到一声熟悉的请安声。 转头一看,就见着站在那里的陆公公,王才人愣了一下,眼中立刻就露出一抹欣喜。 没等她开口,陆成就堆着笑说道:「主子快些去准备准备,一会儿好陪着殿下去园子里逛逛。」 听着陆成的话,王才人脸上露出一抹急切而欢喜的笑容,陆成的意思,她哪里听不出来,分明是殿下解了她的禁足。 这几日,她心情不好,一来是因为被郭氏禁足,二来也是因为不知道殿下到底是怎么想的。 殿下会不会也以为,如氏动了胎气全都是她的过错。 一连几日,她都没能合眼,脑子里反反复复想着殿下会不会怪她。 如今听着陆成的话,这才放心下来。 殿下让她陪着逛园子,就是要解了她的禁足,既然这样,自然是没有生她的气。 「主子先准备着,奴才先在院子里候着。」陆成将王才人的欣喜全都瞧在眼中,只恭敬地道。 听着陆成的话,王才人微微一笑:「有劳公公了。」 说着,就让沈嬷嬷给了足足的赏银。王才人家世好,最是不吝啬这些,这也是为什么清竹苑的奴才办起事来格外的尽心。 王才人瞧了瞧她这身打扮,太过素净了些,自然不好见殿下, 见着陆成走出去,王才人便转头对沈嬷嬷道:「将前些日子新做的那件绣着栀子花的蜀锦裙找来,这发髻有些松了,重新梳一梳吧。」 沈嬷嬷知道殿下解了主子的禁足,心里头自是高兴,忙叫了宫女过来,伺候着自家主子沐浴更衣,又细细打扮了一番。 第二十三章 王才人模样本就出众,这番打扮下来,身上穿着华贵的蜀锦,头上带着蝴蝶双飞翅步摇,站在铜镜前,确实有种说不出的气质。 「主子这番打扮,殿下看了定是移不开眼。」沈嬷嬷看了自家主子一眼,笑着说道。 听着沈嬷嬷的话,王才人莞尔一笑,没有说话。 王才人才从清竹苑里出来,消息就传到了郭氏的耳中。 原本因为前几日那箱玩具的事情,郭氏的心情很是不错,再加上这些日子殿下一次也没有提到过王氏,她便以为,殿下对王氏根本就没有想象中那么宠着,又或者,只是因为她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殿下才给她几分脸面。 可这会儿,听到殿下不仅解了王氏的禁足,而且还陪着她逛园子,郭氏的心情可想而知了。 听着宫女的回禀,郭氏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扬手就将桌上的茶盏摔碎在地上。 顷刻间,茶水四溅,屋子里伺候的宫女全都跪了一地,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家娘娘将火气撒到自己的身上来。 孙嬷嬷见着自家娘娘这样,心里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殿下此番举动,她不是没有料到,只是没有想到,殿下不仅不怪罪王氏,而且还让王氏陪着逛园子。 殿下这样,根本就是打了自家娘娘的脸面,也难怪娘娘会生气到这个地步。 孙嬷嬷使了个眼色,让跪在地上的宫女全都退了下去。 屋子里,只留下她和郭氏两个人。 「娘娘也要宽心些才好。」孙嬷嬷上前一步,出声劝慰道。 听着孙嬷嬷的话,郭氏猛地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宽心?本宫还要怎么宽心?殿下为了王氏那个贱人,如今倒是连宫中的规矩都不顾了。」 郭氏气急,想都没想就脱口说出这样的话来。 听着郭氏的话,孙嬷嬷面色大变,忙开口道:「娘娘慎言!」孙嬷嬷说着,转头朝门外看了看,见着没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娘娘这话实在是有些大逆不道,若不小心传到了殿下的耳朵里,殿下定会怪罪的。 殿下好不好的,哪里容得娘娘来质疑。即便殿下因为宠着王才人而怠慢了娘娘,娘娘也万不该说出这样的话来。 见着孙嬷嬷小心翼翼的样子,郭氏眼中露出一抹讽刺,殿下都能为了个王氏抹了她的面子,她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她嫁进东宫多年,不过也是个摆设,空有太子妃的位置,却从未得到过他的恩宠。 先是常氏,之后又是王氏,甚至连秦氏这个知县的女儿都比她得宠。 殿下宠着她们的时候,何曾想过她这个太子妃。 这些年,她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郭氏想着,脸色愈发的难看了,唯一庆幸的,是自己还有太子妃这个身份。 不然,她的处境就更难了。 见着自家娘娘的神色,孙嬷嬷知道她虽然心里有气,但到底还没有失去理智。 「娘娘,殿下既然解了王氏的禁足,娘娘也只能认了。左右,王氏没有福气,是生不出孩子的。」 「如氏肚子里的那个,怕也是生不出来,娘娘您说,有什么能比一辈子没有孩子更让人痛苦呢?」如氏生为女人,最痛苦的便是如此了。 「她如今再怎么风光,最后也只会落得孤老无依的下场。」 听着孙嬷嬷的话,郭氏的面色略微缓和了些,是啊,孙嬷嬷说的对,她何苦争一时之长短,王氏注定生不出孩子,她有什么资格和她争? 她有安哥儿,还有蕙姐儿。 郭氏冷笑了一下,道:「嬷嬷说的不错,本宫倒要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孙嬷嬷听着,连忙点了点头,自家娘娘能这样想,那就最好不过了。 陆成领着王才人一路去了园子里,走到一个岔路口的时候,陆成才躬了躬身子,恭敬地道:「主子一人过去吧,奴才就不陪着主子了。」 王才人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熟悉的背影,朝陆成微微点了点头,就缓步走了过去。 「妾身见过殿下。」王才人走到楚昱泽跟前,福了福身子,请安道。 楚昱泽转过身来,亲手将她扶了起来。 「不必多礼,这几日,委屈了你。」楚昱泽看着王才人略显消瘦的脸颊,柔声道。 听着楚昱泽的话,王才人心中一暖,却是摇了摇头:「算不得什么委屈,本就是妾身处事不周,这几日,妾身心里很怕,怕殿下会怪罪妾身,那样的话,妾身就再也见不到殿下了。」 说这话的时候,王才人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和不安,就好像她的害怕,下一刻都会成真一样。 这般柔柔弱弱的模样,格外的让人心生怜惜。 楚昱泽看了她一眼,柔声道:「本就不是你的错,孤岂会生气?」 听着楚昱泽的话,王才人才莞尔一笑,看着楚昱泽道:「殿下肯相信妾身,妾身就知足了。」 楚昱泽看了她一眼,勾了勾嘴角,眼中却是没有多少笑意。 晚上 秦姝哄着小包子睡着,才让方嬷嬷抱了下去。 银杏提着食盒从外头进来,摆好了一桌子的菜,却是迟迟不见殿下过来。 「主子。」银杏缓步上前,小声道。 秦姝看了她一眼,说道:「先用膳吧。」 银杏迟疑了一下,才点了点头。看样子,殿下今晚是不会过来了。 宫里头早就传遍了,说是殿下下午的时候陪着王才人逛园子,王才人不仅没失宠,反而更得宠了呢。 不用想,也知道殿下这会儿在清竹苑。 想着这些,银杏也为自家主子抱不平,每次在殿下宠着自家主子的时候,都是王才人出来夺了主子的恩宠。 秦姝坐在桌前,夹了自己最爱吃的笋丝,香菇,放到碟子里。 「奴婢觉着,主子的心可真宽。」银杏站在那里,看着自家主子依旧有胃口的样子,忍不住说道。 听了银杏的话,秦姝忍不住笑了笑。 她哪里是心宽,不过是早就想到罢了。 王才人是皇后的亲侄女,楚昱泽自然待她不同些。 楚昱泽解了王才人的禁足,是早晚的事情,总不能真的将王才人禁足满一个月。若真是那样,在皇后那里也不好交代。 秦姝想着,嘴角微微勾出一抹笑意。 有皇后在,楚昱泽不会冷落了王才人,可恰恰也是因为皇后的缘故,若他日楚昱泽真的登上皇位,王才人怕也没有什么好的下场。 「王才人是皇后的亲侄女,殿下为了皇后的颜面也不会将她禁足很久。」 银杏一听,便明白了,心里却也替自家主子委屈,要不是自家主子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县之女,殿下怎么会去了王才人那里。 不过,抱屈归抱屈,银杏在宫中多年,岂会不明白主子这样的处境已经是很好了。 最起码,有璟哥儿在,主子又是选侍,虽比不得太子妃和王才人尊贵,可说到底,也过得不错了。 秦姝用了膳,看了会儿书,早早的就睡下了。 等到第二天早上,洗漱更衣后,才带着银杏去给太子妃请安。 秦姝去的时候,如氏和葛氏已经在院子里了,过了一会儿,姚氏也走进了院子。 见着秦姝,笑了笑,眼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嘲讽。 第二十四章 可不是,昨个儿王才人一出来,殿下就去宿在了她屋里。都说殿下对秦氏恩宠,如今看看,这恩宠怎么能和王才人相比。 她即便替殿下生了个儿子,在殿下心里头,还是王才人最得他的心了。 葛氏站在那里,瞧着姚氏脸上的神情,眼中微微闪过一抹不屑。 这宫里头只有蠢货才处处给自己树敌,姚氏不得宠,又渐渐失了太子妃的看重,不好好的反省自己,偏偏还处处和秦氏过不去。 秦氏再怎么,如今也是选侍,太子妃和王才人之下,就属她位份最高了。 更别说,秦氏还替殿下生了个儿子,这有了儿子便有了依靠,纵是以后殿下有了新人,也会顾及着秦氏的。 葛氏心里想着,看着秦姝的目光中就带了几分羡慕。 若有一日,她能有秦氏这样的福气,也就心满意足了。 葛氏才刚想着,就见王才人从外头走了进来,只见她身着一袭蜀锦宫装,头上挽着一个流云髻,插着一支点翠朝阳挂珠步摇,这番打扮,使得王才人格外的光彩照人,哪里像是之前被禁足过? 见着王才人进来,众人都福了福身子,算是请安。 王才人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目光在秦姝的脸上停顿了一下,又很快收回了视线。 昨个儿殿下是宿在清竹苑的,她便知道在殿下的心中,还是更宠着她一些。 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冷了秦氏,到底,秦氏身份还是上不得台面。 秦姝察觉到她的视线,微微低了低头,她多少能猜出王才人的心思,却是一点儿都不生气。 王才人自恃家世好,性子里又带了几分高傲,自然不会将她这样一个小小的知县之女放在眼中。 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才见着孙嬷嬷从屋里出来。 「娘娘吩咐,让各位主子进去。」孙嬷嬷掀起帘子,缓步上前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 见着孙嬷嬷,王才人的眼中微微露出一抹笑意。 也不知道,一会儿见了郭氏,郭氏的脸色是好还是不好。 殿下昨个儿解了她的禁足,又陪她逛了园子,这番举动自然是伤了郭氏的脸面。 以郭氏的性子,怕是气的快要吐血了吧。 王才人微微一笑,缓缓走了进去。 秦姝和众人则是跟在她的身后,进了屋子。 一进去,就见到了坐在软榻上的郭氏,郭氏身着一袭大红色的五彩牡丹花卉纹宫装,挽起的发髻上簪着一支精致无比的步摇,格外的雍容华贵。 自打进了东宫,秦姝还是头一次见着郭氏这番打扮。 确实是,让人移不开眼。 这番打扮,想来也是因为王才人的缘故。 王才人今日虽然穿着皇后娘娘赏赐的蜀锦,可颜色,却并非大红色。 秦姝早就发现,王才人从来没有穿过红色的衣裳,平日里不是杏色,蓝色,就是绿色,连和红色相近的枚红色都没有穿过,想来是刻意避着的。 也是,不能穿大红色,那其他红穿了自然不合她的心意。 秦姝偷偷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王才人,只见她虽然依旧带着笑意,可那笑意却未到达眼底。 秦姝心里头微微叹了一口气,这王才人出身再怎么高贵,进了东宫也只是为人妾室,才人的位份虽然只比太子妃低那么一点儿,吃穿用度更是和太子妃不相上下。可这些,并不能改变王才人妾室的身份。 不然,她也不会见着郭氏这身大红色的宫装,嘴角的笑意就僵在了那里。 「妾身(婢妾)给娘娘请安。」众人缓步上前,齐声请安。 「都坐吧,本宫昨个儿受了凉,身子有些不舒坦,倒让众位妹妹久等了。」郭氏拿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笑道。 「娘娘说笑了,能来给娘娘请安本就是婢妾们的福气,等多久都是愿意的。」郭氏的话音刚落,姚氏就连忙奉承道。 这段时日,姚氏的日子不好过,心里头虽然生了别的主意,却总也不敢背叛了郭氏。 毕竟,郭氏是太子妃,想要收拾她一个小小的淑女根本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姚氏虽然愚笨,却也是个惜命的。 听了姚氏的话,郭氏满意的看了她一眼,才将视线移到了坐在那里的王才人身上。 「妹妹这身衣裳,可真是衬妹妹的肤色,本宫这里也正巧有几匹上好的料子,不如赏给妹妹,让妹妹拿去做衣裳。」郭氏看了王才人一眼,莞尔一笑。 郭氏的话音刚落,屋子里的气氛立时就变了。 郭氏这番话,分明是在说王才人的身份穿不得大红色,就只能穿其他的颜色了。 至于赏赐几匹上好的料子,根本就是在当着众人的面羞辱王才人。 谁不知道,王才人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哪里会缺几匹料子。 可郭氏的话说出来,王才人又不能拒绝,不然就是不敬之罪了。 秦姝坐在那里,看着王才人瞬间变了的脸色,心里也不由得生出几分无奈来。 郭氏是太子正妃,有的是法子羞辱王才人这个妾室,而且还让人说不出半分错处来。 见着王才人不说话,郭氏挑了挑眉:「怎么,妹妹是瞧不上本宫的赏赐。还是说,妹妹根本就没将本宫这个太子妃放在眼中。」 郭氏说着,看着王才人的眼中便透出了几分冷意。 王才人咬了咬牙,最后却只能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道:「妾身谢娘娘赏赐。」 王才人这句话说出来,就是和郭氏示弱了。 这一个「赏」字,更是让她深觉羞辱,只觉着一口怒气直往上窜,却碍着郭氏的身份没法儿发出来。 「好了,起来吧,殿下宠着你,本宫自然也不会怪罪于你。」听着王才人的话,郭氏随口说道。 短短一句话,就让王才人变了脸色。 郭氏这样,分明是要和她撕破脸,连一分的情面都不留了。 以往在她面前,郭氏从不会摆太子妃的架子,可现在,却是将架子摆足了。 先是那件大红色的宫装,然后又是赏赐,哪一件不是在讽刺她,即便得了殿下的恩宠,也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 王才人应了一声站起身来,落座,脸却是一阵红一阵白,格外的难堪。 「下个月便要采选了,这往后进了新人,宫里头可就热闹了。」郭氏将目光从王才人的身上移开,拿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才又说道。 郭氏一提采选之事,气氛便有些压抑起来。 采选之女虽大多进了后宫,可皇上怎么也会给殿下指几个新人进来,到时候,殿下若见了新人,怕是会冷落了她们。 这样想着,众人的眼中就不约而同露出了几分不安。 「可不是,这新人进宫,秦姐姐可要小心了,别让新人争了姐姐的恩宠。」姚氏轻笑一声,突然开口道。 听着姚氏的话,众人的视线全都落在了秦姝的身上。 如今东宫里真正算得上得宠的,只有王才人和秦姝两个。 王才人是有皇后撑腰,殿下看着皇后的面子总会宠着她一些。 可秦姝就不同了,等新人进宫,这恩宠怕是很快就被分了去了。 秦姝不知道姚氏到底是有多恨她,这才处处都要针对她。 第二十五章 她笑了笑,看着姚氏说道:「妹妹有心了,不过我也要劝妹妹一句,妹妹有这心思还是多想想如何讨好殿下为好。免得连送个点心,都被殿下训斥。」 秦姝这话说出来,姚氏嘴角的笑意立时就僵在了那里,眼中闪过一抹难堪。 前些日子,她去书房给殿下送点心,却被殿下好生训斥了一番,灰溜溜的回了自己屋里。 这事情,让她觉着丢尽了脸面,除了每日的请安,连屋子都不出了,生怕被人嘲笑。 她好不容易将此事忘了,偏偏秦氏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出来。 分明,是故意给她难堪。 「多谢姐姐教诲,妹妹也盼着姐姐能长长久久的得宠下去。」姚氏心里头暗恨,许久才说出一句话。 秦姝却是没有接话,将视线从她身上转移了开来,拿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秦姝这番无视,让姚氏愈发的恼怒,却又不能说什么。 秦氏如今是选侍,而她只是一个小小的淑女。 论位份,论殿下的看重,哪一个她都比不上秦氏。 从正院里回来,秦姝便觉着有些饿了,就让银杏去小厨房拿了一盘点心过来,这点心是膳房的人每日做了送来的,每一天都和前日的不一样。 今天,是蜂蜜桂花糕。 秦姝吃了五六块点心,又喝了两盏茶,才觉着胃里头舒服了些。 「主子喜欢吃这桂花糕,奴婢就去告诉膳房的人,让他们明日也做了这个送来。」银杏见着自家主子多吃了几块儿,便知道她喜欢,连忙说道。 听着银杏的话,秦姝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这些也就够了,吃多了便觉着腻了。」 银杏点了点头,还没开口,就听到外头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宫女梅香就从外头走了进来,回禀道:「主子,葛氏前来求见。」 听着梅香的话,秦姝眼中流露出一丝诧异,好好的,葛氏怎么会前来求见? 进宫这么长时间,秦姝自是知道葛氏的性子,说好听些是安分,说不好听就是懦弱了。 她在东宫里,怕是连个体面些的宫女都不如。 葛氏缓步从外头进来,身上穿的依旧是早上去给太子妃请安的时候穿过的那件湖绿色的宫装,这打扮,着实是素净了些。 「奴婢给选侍请安。」葛氏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子,恭敬地请安道。 秦姝抬了抬手,笑着道:「妹妹不必多礼,起来吧。」 秦姝说完,又朝站在那里的银杏使了个眼色,银杏很快就搬了个绣墩过来。 「坐吧。」 葛氏谢过,这才落座。 很快,就有宫女上了茶,这茶是上好的巫山云雾,是楚昱泽派陆成送过来的。 葛氏刚打开茶盖,一股浓浓的茶香就四散开来,葛氏微微一笑,道:「还是姐姐好福气,奴婢可从未喝过这样的茶。」 之前,她也只在景仪宫伺候恭妃娘娘的时候给娘娘泡过这等上好的茶。 秦姝听了,只笑了笑,没有说话,拿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见着秦姝喝了几口茶,葛氏才开口道:「奴婢进宫多年,从未见殿下真正在意过哪个,姐姐倒是让殿下宠到了心里去。」 听着葛氏的话,秦姝挑了挑眉,有些不大明白葛氏说这话的意思。 「妹妹言重了,不过是碍着璟哥儿,殿下才时常过来。」 秦姝说完,就见葛氏笑了笑,随口道:「这宫中的日子难免烦闷,姐姐若是不嫌弃,奴婢便时常过来坐上一坐,也好陪姐姐说些话。」 说这话的时候,葛氏掩不住脸上的一抹期待,秦姝知道葛氏的日子过的不好,却没想到会到了这样的地步。 葛氏这样懦弱的性子,倘若不是真的过不下去,怕是不会轻易的登门。 她说要时常过来坐一坐,其实是为着给自己找一个靠山。 郭氏虽然面儿上待她不错,可葛氏到底只是一个通房宫女,很多事情郭氏也全当看不见。尤其,是最近一段时日,郭氏忙着对付王才人,哪里有那闲工夫管葛氏的死活。 秦姝微微一笑道:「妹妹肯过来陪我解闷儿,我求之不得呢。都说进了宫百般好,可真正进来,才知道进了这皇宫每日也只能闷在自己屋里,成天下来见的就是那么几个人。」 秦姝倒不是因为同情葛氏,只是顾及到葛氏毕竟是恭妃娘娘指进东宫的,之前她去景仪宫请安,恭妃娘娘还好几次提到了葛氏。 想来,对葛氏这个之前伺候过她的宫女还是很上心的。 既然这样,她不如帮上葛氏一把,左右也只是允她时不时过来坐一坐,让底下的那些奴才看看。 这宫里的奴才,最是见风使舵,这样,葛氏的日子会好些。 听着秦姝的话,葛氏的脸上露出一抹感激之色,忙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奴婢谢姐姐庇佑,姐姐日后若有什么吩咐,奴婢定尽心尽力替姐姐分忧。」 「行了,你我都是伺候殿下的,何需这样客气。」秦姝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葛氏便起身告辞了,临走的时候,秦姝还让银杏给她拿了一包巫山云雾回去。 见着葛氏离开,银杏上前一步,只说道:「葛氏不过一个通房,主子怎么待她这样客气。」 听着银杏的话,秦姝摇了摇头:「算不得什么客气,她到底是从景仪宫出来的,我这样做,也不过是顾及着恭妃娘娘的情面。」 听她这样说,银杏也明白了几分,只小声道:「怕就怕主子如今帮着她,往后她却记不得主子的恩情。」 银杏在宫中多年,见多了这样的事情,说不定,葛氏也是这样的人呢。 表面上看起来安安分分的,心里却处处都是算计。 秦姝拿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只说道:「她即便有什么心思,也要等日后。」 现在的葛氏,活的连一个体面的奴才都不如,哪里能有这样的心思。 再说,她帮着她,不过是因为恭妃娘娘,若是往后她忘恩负义,她总会有法子拿捏她的。 听着秦姝的话,银杏点了点头,笑着道:「主子说的是,不管怎么说葛氏也是恭妃娘娘的人,现在求到主子头上,主子总不好一口拒绝。」 银杏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方才继续说道:「奴婢听说,前几日葛氏着了风寒,竟是连个太医都请不来。最后求到太子妃那里,太子妃也没见她。」 「哦,有这样的事?」秦姝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葛氏什么时候生过病,毕竟,每日去正院请安,她都见着葛氏的。 「奴婢也是昨个儿才凑巧听到几个宫女在那儿嚼舌根,要说,这葛氏也是个可怜的。」 听着银杏的话,秦姝点了点头,可不是,这宫里头,没有恩宠就没有地位,更别论葛氏只是一个连位份都没有的通房宫女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陆成过来传话,说是一会儿楚昱泽要过来用膳。 秦姝听了,心里头很是诧异,她还以为这段日子他会只呆在王才人那里呢。 毕竟,之前他宠着王才人的时候,可一点儿都没想到过她。 这回,怎么转了性子。 送走了陆成,秦姝就吩咐银杏去了膳房,还吩咐她让膳房的人做一盘烤鹿肉过来。 第二十六章 楚昱泽不怎么爱吃肉,不过对这烤鹿肉倒是有几分喜爱,外焦里嫩香喷喷的,蘸上点儿特意调出来的酱汁,味道格外的鲜美。 楚昱泽这次并没有让秦姝等多长时间,只过了小半个时辰,他就过来了。 楚昱泽进来的时候,秦姝正坐在软榻上逗着刚睡醒的小包子玩儿,听到脚步声这才抬起头来,笑了笑,连忙解释道:「璟哥儿才睡醒,这才哄着他玩一会儿。」 听着秦姝的话,楚昱泽其实很无奈,秦姝的性子虽然温柔,却也是个认死理的,不管之前应承的有多好,他不在的时候都会将璟哥儿抱到身边。 她这样,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想着等璟哥儿长大一些的时候亲自教导他,免得他被宠坏了。 「嗯,他是你的儿子,你多宠些孤也不能说什么。」 听着楚昱泽怪怪的语气,秦姝忍不住笑出声来,抱着小包子上前福了福身子,没等他叫起就伸手将小包子放到了楚昱泽手中。 在秦姝有意无意的锻炼下,楚昱泽早就已经学会怎么抱小包子了,不过面上却装出一副嫌弃的表情。 秦姝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梅香,使了个眼色就让她退了下去。 楚昱泽抱着小包子坐下,就将他放在了软榻上。 看着他一副嫌弃的动作,秦姝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小包子身子软软的,长的又好看,他怎么就不想多抱会儿呢。 「殿下还说疼爱璟哥儿呢,现在连抱一抱都受不了。」秦姝亲自倒了一盏茶,一边递到楚昱泽手中,一边开口道。 见着秦姝这副替儿子抱屈的神色,楚昱泽不由得失笑:「孤殿下之尊,怎么好抱着他。」 楚昱泽的话才刚说完,秦姝就抿嘴一笑:「殿下虽贵为太子,可也是璟哥儿的父亲,这当父亲的抱一抱自己的儿子又有什么奇怪的。婢妾就是再疼爱璟哥儿,也不能和殿下相比。」 楚昱泽听着,没有说对,也没有说不对。 不过秦姝却是明白,这话他听了进去。 这些日子,秦姝看得出来楚昱泽对小包子很是看重,可那更多的是一种期许,而不是一个当父亲的对自己儿子的疼爱。 她总觉着,小包子得到楚昱泽的期许是很重要,可更重要的还是他发自内心的疼爱。 只有这种疼爱,是不会改变的。 两个人陪着小包子玩了一会儿,秦姝才让方嬷嬷进来将小包子抱了下去。 秦姝的心思楚昱泽又岂会看不出来,只是默许了罢了,璟哥儿是她的儿子,他多亲近些又有何妨。 左右,他多看着些,让他不会被宠坏。 等方嬷嬷退下去,很快银杏和梅香就摆好了饭桌。 满满一桌子的菜,全都是楚昱泽平日里爱吃的。 「婢妾叫膳房的人做了烤鹿肉,殿下尝尝味道可和之前一样?」秦姝拿起匕首剔下一块儿鹿肉放到楚昱泽面前的碟子里,随口问道。 原本能叫膳房送来的时候就剔成鹿肉片,可不管是楚昱泽还是秦姝,都觉着那样的话味道会稍微差一点儿。 楚昱泽拿筷子夹起那块儿鹿肉咬了一口,便点了点头。 没等秦姝开口,就从秦姝的手中拿过匕首,自己弄了起来。 「孤来吧。」 听着楚昱泽的话,秦姝笑了笑,就坐了下来。 不多时,两人就用完了膳,等放下筷子,漱口洗手后,楚昱泽就起身去了书房。 日子过的很快,转眼一个多月又过去,便迎来了采选。 秦姝虽未曾见到,却也想得到这新人定是格外的年轻,或娇嫩,或妩媚,不知道最后皇上会指几个人进来。 因为采选的事情,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就连太子妃郭氏,都常常派人去打听消息。 虽说她也想着有新人进来,分一分王氏和秦氏的恩宠,可到底她也是个女人。 即便想得再清楚,可一想到殿下身边又要添几个女人,她心里头就格外的不是滋味儿。 许是因为心里头有事,一连几日她的心情都不好,伺候的宫女也动辄遭到训斥。如今更是小心翼翼,生怕惹得自家娘娘不开心,受了责罚。 郭氏喝了一口茶,出声问道:「如氏这几日怎么样了?可曾传过太医?」 孙嬷嬷站在那里,听着她的话,微微摇了摇头:「老奴去打探过了,这如氏只是害喜厉害,倒不曾有什么不适。」 孙嬷嬷的话音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老奴想着,是不是该想想别的法子。」 按说这如氏在清竹苑里住了一个多月,期间又一连动了两次胎气,这腹中的胎儿必是不保。 可不知怎么,这如氏这一胎倒是稳固的很,除了害喜害的厉害,没有什么胃口,竟然没有什么别的问题。 听着孙嬷嬷的话,郭氏皱了皱眉头,看了站在那里的孙嬷嬷一眼,徐徐道:「嬷嬷觉着,此事该如何办?」 孙嬷嬷低着头想了想,小声道:「王才人那里时时盯着如氏的肚子,娘娘若是下药,怕是不成,倒不如让如氏自己不小心,将孩子摔没了。」 这孕妇,最是忌讳摔倒,一摔到地上,十有八九会动了胎气滑了胎。 孙嬷嬷能想到的,郭氏自然也想得到。 因着上次的事情,王才人虽然对如氏有了几分不快,可不管怎么说,如氏是皇后指进东宫的,肚子里又怀着殿下的骨肉,王才人可是时时盼着能白捡一个儿子。 下药的话,若是细查总会查出一些线索。 倒不如,让如氏自己不小心,将孩子弄没了。 郭氏想着,拿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道:「此事,就交给嬷嬷来办,千万要小心。」 「是,娘娘尽可放心。」孙嬷嬷福了福身子,应下了。 刚想着,就听到外头一阵吵闹声,郭氏皱了皱眉头,让孙嬷嬷出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情。 过了好一会儿,孙嬷嬷才从外头进来,脸上闪过一抹凝重。 「出什么事了?」见着孙嬷嬷的神色,郭氏开口问道。 「娘娘,葛氏身边的宫女来报,说是她家主子被姚氏杖责了。」说这话的时候,孙嬷嬷的眼中带着几分不屑。 果然,听了她的话,郭氏脸色一沉,开口道:「蠢货,和一个上不得台面的通房计较什么?」 「娘娘。」孙嬷嬷迟疑了一下,才说道:「老奴猜测,是因为秦氏的缘故。」 这些日子,葛氏往秦氏那里走动的勤了些,东宫上上下下谁不看在眼中。 姚氏素来和秦氏不和,可碍着身份又不敢将秦氏怎么样,这样一来,倒霉的就成了葛氏。 说到底,葛氏是替秦氏挨了这一顿板子。 听着孙嬷嬷的话,郭氏点了点头,心里自然也琢磨过来了。 郭氏只说道:「派人过去传话,就说姚氏不懂规矩,杖责二十。」 孙嬷嬷听了,微微诧异了一下,转眼又想明白了,自家娘娘这番阵仗,分明是做给恭妃娘娘看的。 葛氏是恭妃娘娘指进东宫的,可以因为不得宠而日子过的不好,却不能被一个小小的淑女杖责了。 这板子打在葛氏的身上,就是给恭妃娘娘没脸,哪怕到了殿下面前,也不好交代。 不得不说,姚氏想捡个软柿子捏,却还是捏错了。 第二十七章 葛氏再不得宠,也不能让她这般作践。 孙嬷嬷应了一声,就转身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就有两个太监拖着面色惨白的姚氏进来谢恩。 这宫里头,哪怕是挨了板子,也是主子赏的。不仅不能委屈,还要带着伤过来谢恩,才算完事。 姚氏被杖责了二十下,每一板子都打在了实处,这会儿脸色惨白,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来,看起来狼狈到了极点。 孙嬷嬷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抹不屑。 这姚氏,可真是越来越不中用的。不仅不得用,还尽会惹事,这顿板子,也算挨的不冤,好给她长长记性,知道以后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姚氏,你可知错?」郭氏坐在软榻上,看着姚氏这般狼狈的样子,冷声道。 姚氏被两个太监压着跪在地上,听到郭氏的话后脸色更是惨白了几分,哭诉道:「娘娘,婢妾也只一心为了娘娘啊。」 她这话一说出口,就引得郭氏一声嗤笑。 「为了本宫,本宫看你不是糊涂了吧。」郭氏一边拨弄着手中的茶盏,一边说道。 「娘娘,那葛氏本是娘娘身边的人,现在却是背叛了娘娘,婢妾不过是想替娘娘出口恶气。」姚氏身上带着伤,每说一句话都牵扯着伤处,真真是痛到了极点。 听着她的话,郭氏冷冷看了她一眼,猛地将手中的茶盏朝她摔了过去。 姚氏被两个太监压着,哪里能躲开,那茶盏正巧摔在了姚氏的肩膀上,洒了一身的茶水。 「放肆,以为本宫看不出你那点儿心思,任你欺瞒!」郭氏的脸色铁青,怒声道。 姚氏的身子颤了颤,刚想说话,就听郭氏道:「将她带下去,等伤好后,好好的找个嬷嬷教教她规矩。」 郭氏的话音刚落,站在那里的孙嬷嬷就应了一声是,她知道自家娘娘这回是真的想要收拾姚氏了,不然,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都知道宫里头的嬷嬷厉害,若真的存了心让人不好过,那就做什么都是错。 站着不对,坐着不对,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不符合规矩,都要重新再来。 她都能想到,姚氏往后会被折腾成什么样子。 听着郭氏的话,姚氏的眼中闪过一抹不可置信,渐渐的全都被惧意所替代,她何曾不知道宫中嬷嬷的厉害。 「娘娘饶命,都是婢妾的不是,婢妾知道错了。」姚氏跪在那里连连磕头,没过几下,地上就出现了一滩血迹。 郭氏满是嫌弃的看了她一眼,挥了挥手,就让人将姚氏拖了下去。 姚氏的哭喊声越来越远,很快就有宫女上前将地板擦的干干净净,又点上了熏香。 姚氏被杖责,身上都是血迹,屋子里自是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儿。 「娘娘,姚氏那里。」 「请太医过来,给她好好的看,等她伤好了,就尽早跟着嬷嬷学规矩。」 孙嬷嬷点了点头,心里头忍不住一笑,这姚氏,怕是恨不得一直呆在床上,那样,就不用学规矩了。 可娘娘存了心要折腾她,她又哪里能逃过。 很快,姚氏杖责了葛氏又反被太子妃责罚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东宫。 秦姝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很是诧异了一下。 她没有想到,姚氏吃了那么多的亏,还真是一点儿都不长记性。 葛氏再卑贱,也是恭妃娘娘指进东宫的,哪里能让她这般作践。 郭氏知道这个道理,自然不会轻易饶了她,更何况,如今的姚氏,早就不像当初那样深受郭氏看重了。 不得宠,被太子妃嫌弃,这会儿还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秦姝不知道这姚氏到底是胆子太大,还是神经太粗。 「葛氏怎么样了?」秦姝出声问道。 「已经请太医去看过了,说是伤的比较重,得养好些日子才能好呢。」银杏说着,倒真对葛氏生了几分同情。 这好端端的,就被姚氏寻了由头挨了几十板子,还真是可怜。 好在,姚氏这个始作俑者也没有落到好下场。 这一回,太子妃怕是真动了气,想要好好的收拾姚氏呢。 夏日炎热,葛氏面色惨白的趴在床上,因为疼痛,她的眉头深深的蹙了起来,宫女如芯坐在床前不时的拿着帕子擦拭着她额头上的冷汗。 方才太医来过,说是自家主子伤的很重,最少也要养上大半个月才能下床。 主子本就不得宠,如今受了伤,殿下怕是更不会过来了。这样一来,和被打入冷宫有什么区别? 如芯心里想着,就带着几分担忧看了葛氏一眼。 「主子若是疼的厉害,就和奴婢说说话,转移了心思就不觉着那么疼了。」如芯小声道。 葛氏听了,却是说道:「这一回我虽然吃了亏,可姚氏不也挨了板子。经过这次,太子妃往后怕是不会用她了。」 她的话音刚落,如芯满是担忧的脸上就浮起一抹笑意:「可不是,姚氏这般欺负人,是该有人教训教训她了,看她往后还怎么敢欺负主子。」 「奴婢打听到,太子妃震怒,已经吩咐下去说是等姚氏伤好了就找个嬷嬷来教她学规矩,这往后,姚氏怕是有的受。」 说这话的时候,如芯的眼中带着一种掩饰不住的快意。 这些年,姚氏背地里不知道给主子使了多少绊子,终于是见着她受责罚的时候了。 葛氏还没开口,就听得外头一阵脚步声,一个粗使的宫女进来回禀,说是秦选侍身边的银杏姑娘来了。 葛氏听了,忙让人将银杏请了进来。 「奴婢给葛主子请安。」银杏缓步进来,恭敬地福了福身子。 「我如今这样,不能起身,姑娘可别见怪。」葛氏开口道。 「葛主子这话可就折煞奴婢了,我家主子听说葛主子受了伤,特意派奴婢前来送些补品。」听着葛氏的话,银杏忙说道。 「选侍有心了,姑娘回去替我谢过选侍。」知道银杏的来意,葛氏感激道,又使了个眼色给如芯,让她将补品收了下来。 「葛主子若没什么别的吩咐,奴婢就先告退了。」见着如芯将补品收下,银杏便开口道。 「嗯,有劳姑娘了。」 银杏福了福身子,便转身退下了。 如芯见着银杏离开,才小声道:「秦选侍倒是个好心的,主子受了这么重的伤,除了太子妃派人请了太医,也就只有秦选侍记着主子了。」 听如芯这样说,葛氏点了点头,心里却微微有些失望,按说这些日子她在秦氏身上下了这番功夫,她受了这么重的伤,她也该亲自过来看看。 怎么会,只叫一个宫女过来呢? 葛氏琢磨了好一会儿,才有些明白过来。 秦氏是想要告诉她,她肯帮衬着她是她的一点儿心意,却不代表她有这个义务。 葛氏想着,苦笑了一下,她到底,是低估了秦氏。 她虽是个心善的,却并不会一味的好心。 「主子可疼的厉害?」见着自家主子脸上的表情,如芯连忙道。 葛氏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却是问道:「你说,秦选侍可是真心帮我?」 听着自家主子这么问,如芯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半晌才开口道:「主子别多想,秦选侍得殿下恩宠,主子这些日子时常过去坐一坐,那起子奴才可不是老实多了。」 第二十八章 如芯只是一个宫女,眼中看到的只是这些日子在东宫的处境好些了,并不会想到更深处。 葛氏闻言心里头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再说话。 银杏从葛氏那里回来,就将葛氏受伤的样子说给了秦姝听。 说到最后,才有些不满的说道:「这葛氏也太不知足了,奴婢一个人过去便也罢了,还想着让主子亲自过去看她。」 银杏在宫中多年,哪里看不出葛氏的心思,方才葛氏言语间虽然处处透着客气,可眼底那抹掩饰不住的失望,可逃不过她的眼睛。 秦姝正喝着茶,听到银杏这么说,微微笑了笑。 「所以,我才让你一人过去。」 这些日子葛氏时常过来陪她说话,她也就慢慢了解了葛氏的性子,瞧着是个安分恭顺的,可骨子里,怕是藏着很大的野心。 这样的人,但凡尝到一些甜头,就会想得到更多。 她就是要提醒她,她虽然碍着恭妃娘娘肯帮衬着她一些,却并不意味着,她要帮她到底。 让她日子过的好些,不受奴才们欺负,她能做到。 可若是再多,就不是她能管的了。 听着秦姝的话,银杏才明白过来,看了坐在软榻上的秦姝一眼,满是佩服的说道:「主子好心思。」 秦姝笑了笑,拿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这边,秦姝才和银杏说完话,那边刚回到东宫的楚昱泽听到葛氏的事情之后,立时铁青着脸将手中的茶盏狠狠摔在了地上。 郭氏虽然料到殿下会生气,却也没想到殿下会生这么大的气。 葛氏虽然是恭妃娘娘指进东宫的,可到底不过是个通房的宫女,哪里值得殿下生这么大的气。 郭氏跪在地上,心里只觉着有些诧异。 「姚氏品行不端,往后就只做个通房吧。」楚昱泽阴沉着脸,开口道。 郭氏这会儿回过神来,听到楚昱泽的话后立即应道:「是,姚氏性子狂妄,是当不得正经的主子。等她伤好后,妾身便叫个嬷嬷过来,好好的磨一磨她的性子。」 楚昱泽点了点头,朝着郭氏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 郭氏悄悄松了一口气,虽然舍了一个姚氏,但好在殿下没有因此而怪罪她。 郭氏朝站在那里的孙嬷嬷使了个眼色,很快就有宫女进来将碎了一地的茶盏全都收拾干净,重新倒了一盏茶。 郭氏从孙嬷嬷的手中接过茶盏,缓步上前递到了楚昱泽的面前。 「外头天热,殿下喝杯茶润润嗓子。」 楚昱泽看了她一眼,才将茶盏接了过去。 「都是妾身管教不严,往后妾身定好好的管理后院,不让殿下忧心。」 即便殿下不怪罪,她身为太子妃怎么都要开口请罪,谁让她身为太子妃,而东宫上上下下都知道姚氏是她的人呢? 听着郭氏的话,楚昱泽只「嗯」了一声,就喝起茶了。 郭氏站在那里,心里早就将姚氏恨到了极点,却也知道姚氏往后怕是不中用了。 一个从淑女的位份上降成通房的,这东宫里也只有姚氏一个了。 她往后,还能有什么出路? 楚昱泽喝了半盏茶,就起身去了书房。 姚氏被贬为通房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东宫,后院的女人们听了,心里头自是高兴。 姚氏虽不得恩宠,却好歹也是个淑女的身份,众人还是羡慕多一些。 可如今被贬为通房,怕是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了,怎么能不让人打心底里高兴? 不知道,姚氏若是听到这消息,会不会气晕过去呢? 这边,姚氏才得了消息,脸色登时就变得惨白,整个人跪在那里,身子都在不停的颤抖着。 「不,这不是真的,我要去见殿下。」姚氏回过神来,满是惊恐的叫道。 她从来没有想过,殿下会这样心狠,短短一句话就将她打入了地狱。 若用一个词来形容姚氏的心情,那就是恐惧。 她不知道,若是自己真的和葛氏一样成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通房,那往后,日子该怎么过。 她在宫中多年,最是知道没有地位又没有恩宠的女人会落到什么样的下场。 姚氏大声叫着,不顾身边宫女的阻拦想要站起身来。 「奴才劝主子就别折腾了,这样折腾下去,只会让自己难看。」前来传话的是楚昱泽身边的一个小太监,见着姚氏这样的架势,眼中只闪过一抹不屑。 听着那小太监的话,郭氏心里气到不行,想都没想,就厉声道:「放肆,你个奴才也敢对我说这样放肆!」 「主子别忘了,您如今的身份。」那小太监眼中露出一抹鄙夷的目光,「得了,奴才的话也传到了,主子就快些收拾吧,这间屋子,可不是主子您能住的。」 那小太监说着,眼睛四处环视了一下。 这姚氏虽然只是个小小的淑女,可屋子收拾的倒也别致。 只可惜,这么好的屋子,往后怕是住不上了。 小太监说完,转身就朝外头走去,只留下姚氏一人,带着一脸绝望跪在地上。 「主子。」姚氏的贴身宫女巧儿上前,想要扶她起身,却被她一把推了开来。 「贱婢,都是你这个贱婢不中用,不然我哪里会落到这样的下场?」姚氏盛怒之下,只觉着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的这个贴身宫女不中用,没能及时劝阻她。 不然,她怎么会命人杖责了葛氏,得罪了太子妃,还惹得殿下生气,将她贬为了通房。 通房?那只比奴才高一些,地位有些时候还比不过一个体面的宫女。 姚氏本就身上有伤,如今又受了这么大的刺激,承受不住一下子就晕倒了。 宫女巧儿见着她晕倒,却只动作粗鲁的将她弄到了床上,没有去回禀太子妃请太医。 姚氏性子不好,对她这个贴身的宫女也是动辄打骂,如今都被贬为了通房,她自然不会和之前一样尽心伺候着。 若有可能,还是尽早的寻个出路,去伺候别的主子。 不然,跟着姚氏,这辈子怕都没有出路了。 她虽然是个宫女,也知道自己的本分,却也想吃的好穿得暖,有银子收。 可如今姚氏被贬为了通房,她往后怕只有受罪的份儿。 既然这样,不如伺候别的主子去,一个通房哪里配得上使唤她。 郭氏在屋子里坐着,有宫女进来回禀:「娘娘,姚氏晕倒了。」 听着宫女的话,郭氏只皱了皱眉头,淡淡道:「晕倒了更好,你去派几个奴才给她挪了屋子,她一个通房,哪里享用的了那么大的屋子。」 若说之前郭氏只是觉着姚氏蠢笨,不中用,那这会儿却是将姚氏恨到了骨子里。 方才殿下震怒,虽然嘴里没说什么,心里怕也怪上了她这个太子妃。 早知道这样,这姚氏她早就处置了,哪里能留到现在。 听着郭氏的话,那宫女忙应了一声。 「出去吧。」 「是。」 那宫女出去后,孙嬷嬷走到郭氏跟前,道:「娘娘,姚氏落到这样的下场,也是她太张狂的缘故。」 一个小小的淑女,却是处处树敌,又不得殿下恩宠,落得这样的境地,是迟早的事情。 郭氏听着,点了点头,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第二十九章 孙嬷嬷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郭氏喝了几口茶,看了她一眼,开口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孙嬷嬷听了,迟疑了一下,才小声道:「老奴觉着,娘娘是不是该去景仪宫一趟。」 孙嬷嬷说完,小心翼翼的看了郭氏一眼,生怕惹得她生气。 这话,自打殿下离开后,她就一直在心里头琢磨了。 殿下生了那么大的气,哪里会是因为一个葛氏,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葛氏是伺候过恭妃娘娘的。 姚氏命人杖责了葛氏,就是打了恭妃娘娘的脸面。 如此,才惹得殿下这般震怒。 听着孙嬷嬷的话,郭氏思忖了一会儿,却是摇了摇头。 她知道孙嬷嬷的心思,只是,她这一去,怕是会将凤鸾宫的那一位得罪深了。 郭氏不是不知道有了王才人的存在,皇后就不会真心对她。可是,和恭妃娘娘相比,她还是觉着得到皇后的认可更重要些。 不管怎样,殿下看重的都是皇后这个嫡母,等到日后殿下登上皇位,享有太后之尊的也是凤鸾宫的那位娘娘。 得罪了皇后,她这个太子妃怕是日子不好过。 郭氏想着,重重叹了一口气。 「恭妃娘娘性子好,自是能体谅本宫的难处。」 她这话,就是拒绝了孙嬷嬷的提议。 孙嬷嬷眼底微微闪过一抹什么,张了张嘴想要开口,却到底没说什么。 自家娘娘的性子她最是知道了,既然已经有了主意,她怎么劝娘娘怕也听不进去。 只是,她不说,并不代表她觉着娘娘的主意是对的。 皇后是殿下的嫡母没错,可恭妃娘娘却是殿下的生母,娘娘做得太明显,难保殿下心里头不会怪罪。 郭氏喝了一口茶,突然开口道:「明日,嬷嬷陪着本宫去给太后请安吧,太后也好些日子没见着蕙姐儿了。」 孙嬷嬷伺候了郭氏多年,哪里能不明白她的心思。 这些日子,太后都没派人来接蕙姐儿回去,娘娘心里头早就沉不住气了。 「老奴听说,康平公主的女儿如月郡主也住在寿康宫,娘娘是不是过些日子再去。」孙嬷嬷想了想,提醒道。 孙嬷嬷这话,分明是在说太后不派人过来,定是因为如月郡主,娘娘明日过去,倒不如等康平公主回了南边儿,再带着蕙姐儿过去。 那样,兴许会妥当些。 听着孙嬷嬷的话,郭氏冷哼一声:「过些日子?等过些日子,太后怕是更不记得蕙姐儿的存在了。」 没等孙嬷嬷开口,郭氏就说道:「好了,这件事情本宫自有主意,嬷嬷就不要多言了。」 「秦氏那里可有什么动作?」郭氏将话题转移了开来,问道。 孙嬷嬷低着头,回道:「秦氏只派人送去了些补品,并没有亲自过去。」 听孙嬷嬷这样说,郭氏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嘲讽。 「这秦氏可真是小心的很,她过去一趟,本宫又不会说她什么。」 孙嬷嬷眼底微微一动,心里却对觉着秦氏的做法很有分寸。 她若亲自过去,自家娘娘知道了,怕是会生气。 这秦氏,真是少见的通透。 快到晚上的时候,楚昱泽还没有过来,秦姝派人出去打听,只说是在清竹苑里陪着王才人了。 秦姝听了,就知道这些日子她怕是见不到楚昱泽了。 这王才人是皇后的亲侄女,就是不一样。 只可惜,再过几日,怕是就有新人和王才人争宠了。 采选已经进行了半个多月,等到殿选过后,就能确定哪些是留在后宫的,哪些是指进东宫的。 听说,因着太后开口,这一回皇上怕是会指好几个新人进来。 说到底,东宫的女人还是少了些。 更别说,如今姚氏被降了位份,成了通房,这后院有些身份的,就只有王才人和她了。 秦姝也很奇怪,怎么不知不觉,她的处境就这般好了。 秦姝想着,忍不住微微一笑。 「主子晚上,要吃些什么?」银杏开口问道。 秦姝看了她一眼,想了想才说道:「蟹肉笋丝,麻辣豆腐,再有一个鱼头豆腐汤就好了。」 楚昱泽不过来,她一个人自然吃不下多少,一荤一素外加一个汤就足够了。 听着她的话,银杏忙应了一声,就转身去了膳房。 银杏离开不久,梅香就从外头进来,面上带着一抹愠怒。 秦姝见了,微微有些诧异,开口问道:「怎么回事?谁惹你生气了?」 「娘娘,奴婢方才瞧见碧秋鬼鬼祟祟在门外转悠,不知道在做什么,瞧见奴婢,匆匆忙忙就走了。」 听了梅香的话,秦姝像是没有发生任何事一样,只说道:「她是皇后的人,总不好将她关在屋里。」 碧秋便是当日皇后赏给她的宫女,可谁不知道,皇后让她过来,是专门来监视她的。 所以,秦姝只让她当个粗使的宫女,连屋子都不能进。 只不过,她没有想到,过了这么长的日子,这碧秋依然不死心。 「往后你多盯着她些,别让她生出什么事来。」 听着秦姝的话,梅香点了点头,眼中却露出几分不解,她不知道,碧秋既然是皇后娘娘那边派来的,主子怎么还能将她留到现在。 怎么,不想个法子将她处置了。 梅香脸上的神色落在秦姝眼中,秦姝却只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之所以不想方设法将碧秋处置了,正是因为碧秋是郭氏的人。 以郭氏的性子,总要有个人在她这里她才会安心。她这边若是处置了碧秋,怕是郭氏很快就能寻个由头再派一个宫女过来。 到时候,她还不是得麻烦。 这个碧秋,虽然聪慧,却也仅仅是些小聪明,人又是比较胆小惜命的,留着她,岂不比弄个更有心思的人进来好? 秦姝喝了一口茶,才说道:「你好好盯着她,别让她出了院子。」 梅香听着,忙应了一声。 这件事情,秦姝并不打算轻描淡写下去,等到第二天上午,秦姝就让人将碧秋叫了进来。 秦姝坐在软榻上,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手中的茶盏,这声音让站在那里的碧秋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这些日子,她过的并不好,之前在太子妃那里的时候,哪里需要做这些粗活,可到了这里,却是日日都要做这些粗活,不仅如此,还要被人当贼一样防着。 「你知道,为何叫你进来?」秦姝看了她一眼,问道。 碧秋的目光闪烁了一下,良久才说道:「奴婢不知道。」 听她这么说,秦姝却是笑了,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问道:「这些日子你都做什么了?」 听着秦姝的话,碧秋一愣,脸色微微变了变。 「奴婢在院子里做些洒扫的粗活。」对上她的视线,碧秋低着头回道。 「粗活?那还真是委屈了你。」秦姝看了她一眼,道:「之前,你在太子妃那里,应该不用做这些粗活。」 「能伺候主子,就是奴婢的福气了。」听着秦姝的话,碧秋恭敬地说道。 秦姝沉默半晌,开口道:「昨个儿我去求了太子妃娘娘,让你回正院伺候,太子妃已经答应了。」 秦姝短短一句话,就将碧秋吓白了脸色,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第三十章 看着她这样子,秦姝眼中忍不住露出一抹嘲讽,过了许久,才开口道:「好了,起来吧,我不过是和你说句玩笑话,倒将你吓成了这样。」 「起来吧,不过是和你说了句玩笑话,你就吓成这副模样。」秦姝看了跪在地上脸色惨白的碧秋,笑着说道。 听着她的话,碧秋身子一颤,却是不敢起身。 秦姝看着她的神色,立时就笑了:「怎么,还要我亲自扶你?」 秦姝的话音刚落,碧秋就赶忙站起身来。 「别愣着了,出去做事吧。」秦姝低头喝着手里的茶,淡淡道。 碧秋脸色苍白,恭敬地福了福身子,忙不迭的退了下去。 秦氏这样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倒让她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本就是太子妃派到秦氏身边的,秦氏若真去求了太子妃让她回正院伺候,太子妃怕是觉着她不中用。 更别说,太子妃疑心重,即便是答应了,她怕也没有好的下场。 正因为如此,方才听了秦氏的话,她才那般恐惧。 碧秋刚走出屋子,就碰上了从膳房回来的银杏,见着她从屋里出来,银杏的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很快就走了进去。 「主子,可是出了什么事情,奴婢见着碧秋那丫头了。」银杏走到秦姝跟前,眼中带着几分担忧道。 听着她的话,秦姝笑着摇了摇头:「不妨事,这段日子,她应该会安分一些。」 银杏跟在秦姝身边的时间最久,她话中的意思哪里能不明白,立时就说道:「主子早该警告警告她了,她本就不安好心,若不吓一吓她,还不定生出什么事情呢?」 银杏说完这话,紧接着又说道:「奴婢方才从膳房回来的时候,经过了姚氏那里,可是闹腾的很。 一提起姚氏,银杏就愤愤地鼓起了腮帮子,姚氏时不时找主子的茬,她早就看不惯了。若不是碍着她到底是个主子,她这个当奴婢的也能说上一说。 如今,姚氏被降了位份,成了一个毫无身份可言的通房宫女,看她还有哪个胆子来敢给主子找不痛快。 姚氏是被太子殿下亲自贬为通房的,这辈子怕是再也翻不了身了。 秦姝听了,眼中闪过几分意外:「不是说,姚氏晕了过去吗?」 「晕是晕了,不过过去收拾东西的奴才动静太大了,才刚收拾到一半,姚氏就醒了过来。」 「依着规矩,姚氏屋里的那些好东西,都要造册收入库房,姚氏那样的性子,哪里能甘心,就和那些个奴才吵了起来。」 瞧着银杏幸灾乐祸的样子,秦姝忍不住笑了笑,这姚氏,根本就是自作孽不可活,落到如今这样的境地也真是活该。 银杏一开口,就将姚氏那里的事情说了个清清楚楚。还说她身边的宫女,就只能挑出一个来伺候姚氏。可偏偏,谁都不愿意去。 秦姝一听,只笑着道:「落到这样的下场,也怪不得姚氏不甘心,说句不好听的,她也只能这么闹一闹了。」 姚氏闹腾这么大,太子妃也没有派人过来问一句,怕是存着看笑话的心思。 她再怎么闹,往后也只能是一个身份卑微的通房宫女,更何况,她闹的越大,往后复宠的机会就越小。 听着秦姝的话,银杏点了点头:「宫里头的人,素来都是见风使舵,姚氏得罪的人不少,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银杏才说着,就有膳房的人送来了食盒。 银杏急忙打开食盒,将菜摆到桌上。 秦姝用过了晚膳,又叫方嬷嬷将小包子抱过来陪了一会儿,就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收拾妥当之后,刚要去正院请安,太子妃却派人传话,说是免了今日的请安。 送走了传话的宫女,秦姝眼中闪过一抹不解:「太子妃又没有生病,怎么突然就免了今日的请安。」 进宫这么长时间,她对郭氏这个人还是很了解的,在郭氏的心里,最看重的就是她太子妃的地位,这每日过去请安就成了宣示她地位的一种手段。 「去打听打听,可是出了什么事情?」秦姝看了银杏一眼,吩咐道。 「是。」银杏福了福身子,就转身退出了屋外。 没过一会儿,就从外头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 「奴婢打听过了,太子妃今个儿要带着蕙姐儿去寿康宫给太后娘娘请安,一早就出去了。」 听着银杏的话,秦姝顿时就明白过来郭氏的心思。 蕙姐儿回了东宫也有段日子了,按说太后该派人来接回去了。可偏偏,太后那里,是一点儿动静都没。 郭氏想让蕙姐儿在太后跟前尽孝,如今太后却是将蕙姐儿忘到了脑后,依着郭氏的性子,自然是要去给太后请安的。 郭氏能等到这会儿,已经是很沉得住气了。 秦姝一边拿着手中的象牙梳子梳理着头发,一边开口道:「说起来,蕙姐儿也真是可怜。」 银杏听着,连连点了点头,蕙姐儿一出生就送到了寿康宫,这些年在太后身边长大,性子却是胆小懦弱了些。想想也是,说是养在太后身边,太后上了年纪又岂会亲自教导,无非是将蕙姐儿交给身边的嬷嬷罢了。 这些年下来,蕙姐儿怕是私底下受了不少委屈。 可即便这样,太子妃还是想着要将蕙姐儿送到太后身边尽孝。 连她一个宫女都看得出来,太子妃不过是借着蕙姐儿来讨好太后。 「可不是,就是不知道她往后会不会后悔。」银杏说的她,自然指的是太子妃。 秦姝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倘若是个儿子,郭氏怕是会后悔,若是个女儿,舍了也就舍了。可话又说回来,若真是个儿子,郭氏又怎么舍得将人送到寿康宫。 说来说去,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私心罢了。 大概是秦姝没有坐在她这个位置上,所以不能明白郭氏的想法。 可秦姝却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利用自己的孩子做什么的,那样,实在是枉为人母。 秦姝用了一碗滋补的燕窝红枣粥,就坐在软榻上看起书来。 快到中午的时候,却是意外的见着了楚昱泽。 秦姝放下手里的书,下了软榻,上前几步福了福身子:「婢妾给殿下请安。」 楚昱泽笑了笑,亲手将她扶了起来,携着秦姝的手,在软榻上坐了下来。 对于他这样的动作,秦姝早就见怪不怪了,心里知道楚昱泽的心情不错。 楚昱泽拿起榻上的那本书,随手翻了几页,秦姝屋子里的书,不外乎就是一些游记和名人传记。 秦姝还以为他会说看这些没用的书做什么,却没想到,楚昱泽却开口说:「你若真喜欢这些,孤改日叫陆成给你送些过来。」 秦姝听了,便知道楚昱泽心情不是不错,而是格外的好。 「殿下这么高兴,难道是有什么喜事?」 喜事?楚昱泽嘴角抽了抽,却带着几分笑意说道:「今儿在朝堂上,皇上当着众朝臣的面训斥了二弟,并且罚俸三年。」 秦姝听着,便明白了楚昱泽为何会这么高兴。 皇上宠着二皇子,能当着众朝臣的面训斥二皇子,可想而知是二皇子惹得皇上生气了。 而这其中,或多或少都有楚昱泽的推动。 第三十一章 「这可真是件好事。」秦姝笑着说了一句,没有继续问下去。 这宫里头,知道的太多并不是件好事。她方才那么说,只是觉着自己能揣摩出楚昱泽的心思,他心里高兴,自然是愿意和她分享的。 不然,他高高兴兴过来,她却是问都不问一句,不是搅了他的兴致吗? 听着秦姝的话,楚昱泽嗯了一声,就将话题转移了开来。 「葛氏那里,你多照看着些,她毕竟,是母妃指进来的。」 秦姝点了点头,轻轻一笑:「殿下不吩咐,婢妾也想着的,这一次,到底是姚氏失了分寸。」 葛氏虽然只是一个通房,可却是恭妃娘娘指进东宫的,就算是郭氏想要杖责她都要思量一下,可这姚氏,偏偏脑子里少了一根筋,想都不想就命人杖责了。 听着她的话,楚昱泽微微皱了皱眉:「姚氏那样的性子,当个通房都是抬举她。」 楚昱泽唇齿间吐出的话毫不留情,全然忘记自己之前也是宠过姚氏一段时间的。 秦姝心里腹诽一声,果然男人这种生物,是最会选择性遗忘的。 一百个好,有时候都抵不过一个不好。 不过,也是姚氏自寻死路,安安分分当个淑女不好吗?起码宫里头的日子不错,吃得好,穿得好,还能使唤奴才。 退一万步说,即便是替自己做打算,难道不该将心思放在争宠上吗?和一个通房过不去,真是蠢到了极点。 楚昱泽对姚氏毫无怜惜,秦姝自然也不会圣母到替她说话,听了楚昱泽的话,只说道:「可不是,姚氏在宫中多年,依旧是这样的性子,怕是难改了。」 秦姝说的直接,楚昱泽哪里会听不出来,他看了坐在身旁的秦姝一眼,笑道:「孤将她处置了,你就这般高兴?」 听着楚昱泽的话,秦姝不好意思的看了他一眼,半晌,才说道:「姚氏隔三差五说些阴阳怪气的话,婢妾早就听得不耐烦了。」 听她这样说,楚昱泽好笑道:「你呀!」 他才发现,这女人竟然也有睚眦必报的一面。 瞧着楚昱泽带着几分无奈的样子,秦姝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又用了膳,楚昱泽才离开。 清竹苑里,王才人却是看着满满一桌子的菜,一点儿胃口都没。 宫女宜澜站在一旁,低着头,不时地抬起头来看了看自家主子的脸色,心里头微微叹了一口气。 「主子没有胃口,也多少吃些,别伤了身子。」沈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宜澜退了下去,才开口劝道。 中午殿下没过来用膳,她派人打听了,说是殿下去了秦氏那里,主子心里头哪里能痛快得了。 听着沈嬷嬷的话,王才人摇了摇头:「撤了吧。」 沈嬷嬷瞧了瞧她脸色的神色,就叫人进来将桌子收拾干净,又亲自倒了一盏茶,递到她的手中。 「主子也宽心些,秦氏再怎么得宠,身份也越不过主子去。」 自家主子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而秦氏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县之女,哪里能比得上主子尊贵? 若说她哪里有福气,就是替殿下生了个儿子。 王才人看了她一眼,才说道:「先前我瞧着殿下待她不过如此,可如今,却是糊涂了。若说看重,殿下能好些日子不去她那里,可若是不看重,怎么偏偏要过去陪她。我倒是希望,殿下去陪着如氏,葛氏,哪怕是去正院。」 王才人的心思,沈嬷嬷哪里不知道,听她这么一说,只笑了笑,道:「主子说笑了,殿下若真去了正院,主子怕是更吃不下饭了。」 沈嬷嬷的话音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主子宽心些,殿下这样,无非是因为秦氏给殿下生了个儿子,这看重未必就是上心,这宫中素来是母以子贵,主子也是知道的。」 听着沈嬷嬷的话,王才人的脸色才略微缓和了些,心里头却依旧堵着一块儿石头。 她如今深得殿下恩宠,怎么就迟迟没有身孕,前段时间偷偷从外头请了个大夫进来,诊脉之后说是她身子好的很,没有身孕只是缘分未到。 王才人心气儿高,又想尽早给殿下生个儿子好稳固自己的地位,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药丸,却是一直都不见效。 王才人想着,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嬷嬷,下个月再请一个大夫进来吧。」王才人开口道。 沈嬷嬷听了,愣了愣,用力的点了点头。 王才人却是将话题转移了开来:「这几日,如氏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沈嬷嬷回道:「主子放心便是,只是害喜厉害,别的倒也没什么。」 听着沈嬷嬷的话,王才人点了点头,吩咐道:「一会儿你去送些梅子过去,她害喜厉害,拿梅子压一压,总会好些的。」 「是。」沈嬷嬷连忙应道。 她明白主子的意思,主子心里头,对如氏腹中的孩子还是很看重的。 虽然因着如氏主子才会被太子妃禁足,可若不是如此,主子也不会知道在殿下心里头,主子和太子妃,究竟是哪一个更重要些。 说起来,这如氏倒也帮了自家主子的大忙。 只是不知道,这如氏肚子里,到底是儿子还是女儿。 沈嬷嬷想着,不禁皱了皱眉头,只等着肚子大些,让太医来看看,这有经验的太医,一眼就能瞧得出来是男是女。 只希望,如氏是个争气的,能一举得子,与主子来说,便是最大的助力了。 沈嬷嬷又陪着王才人说了几句,才包了些梅子,去了如氏那里。 寿康宫 郭氏坐在下头,听着房间里如月郡主的嬉笑声,眼睛又瞥了一眼规规矩矩的蕙姐儿,心里格外的不是滋味儿。 蕙姐儿自小养在寿康宫,也没敢在太后面前这样放肆。 果然是小地方出来的,就是不懂规矩,郭氏心里想着。 「哀家这外孙女儿,倒和康平一个性子,活脱脱就是康平小时候的样子。」太后坐在软榻上,面带笑意的看着如月郡主,开口道。 「若是太后娘娘喜欢,臣妾觉着倒不如将如月郡主养在宫中,宫里头规矩虽大些,可好玩的地方也不少。」听着太后的话,郭氏笑着开口道。 她这话分明是在试探,太后活了这么多年,哪里能听不出来,暗暗挑了挑眉,道:「哀家再怎么喜欢,她也要亲娘养育,这宫里头规矩多,怕会拘坏了她。」 太后短短一句话,就叫郭氏变了脸色。 太后的话,分明是在讽刺她,蕙姐儿本该在她这个太子妃的身边长大,却是自小养在了寿康宫,她这个当娘的,不称职。 郭氏的面色变了又变,好半天才挤出一抹笑意道:「太后说的是,如月郡主在外头长大,自在惯了,呆在宫里头,怕也不习惯。」 太后拿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道:「哀家只当你是个通透的,却不知你就这点儿见识。」 太后的话中带着几分威严,郭氏一听,立时就站起身来。 董嬷嬷使了个眼色,很快就有宫女过来,将如月郡主和蕙姐儿带了出去。 太后看了一眼站在那里面上有几分紧张的郭氏,叹了口气,道:「哀家这些日子没派人却接姐儿,就知道你心里头会有想法。」 第三十二章 太后的话刚说完,郭氏立时就跪在了地上,只称道:「臣妾不敢。」 听着她的话,太后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只说道:「是不敢,还是没有?」 没等郭氏开口,太后又接着说道:「这些年,哀家有时候瞧着蕙姐儿,心里也觉着有些对不住。因着她养在寿康宫,回东宫的日子就少些,昱儿还有你都和她不怎么亲近。」 太后说着,面上带了几分动容。 郭氏却是跪在那里,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惹得太后生气。 太后平日礼佛,哪里会说这样的话,郭氏寻思着,是不是她突然领着蕙姐儿过来,惹得太后生气了。 太后看了她一眼,面上全然没有了方才的动容,却是多了几分威严:「哀家听说,前些日子你将王氏禁足了?」 郭氏不知道太后这是什么意思,只点了点头,道:「臣妾是因为王氏冲撞了如氏腹中的孩子,才将她禁足。」 她的话音刚落,太后便嗤笑道:「哀家若是你,定不会做这样的蠢事,你将王氏禁足,昱儿又将她放了出来,你这太子妃当的可真好。」 太后的这番话一针见血,戳到了郭氏的痛处,郭氏心中不甘,却无言以对。 可不是,她将王氏禁足,殿下却将她放了出来,分明是当着众人的面打她的脸,早知道这样,她还不如当个好人,不要和王氏撕破了脸面。 瞧着郭氏的脸色,太后冷冷道:「你是昱儿的正妃,更要宽宏大度些,别做些没用的,白白的失了自己的体面。」 太后训话,郭氏哪里敢说一个不字,当下便恭敬地应道:「臣妾谨遵太后教诲。」 太后听了,脸色才缓和了一些:「好了,说了这会儿子话,哀家也有些乏了,你且回去吧。」 郭氏站起身来,脚下却是不动。 太后看了董嬷嬷一眼,吩咐道:「你去将姐儿的屋子收拾收拾。」 蕙姐儿原先住的屋子,每日都有宫女进去打扫,根本就不用董嬷嬷来做。太后这话,只是告诉郭氏,蕙姐儿依旧住在寿康宫。 听太后这么说,郭氏心里头才松了一口气,她带着蕙姐儿过来,若是太后让她再领回去,不就是告诉满宫的人,蕙姐儿失了太后的宠爱,那样的话她这个太子妃的脸面还往哪里搁。 幸好,太后只是借机训斥了她几句,并没有存心要让她难堪。 「太后若没有什么别的吩咐,那臣妾就先告退了。」郭氏福了福身子,见着太后点头,这才退了下去。 等到郭氏离开,太后就开口道:「哀家就说,用不了几日,她就带着蕙姐儿来给哀家请安了,你瞧瞧,哀家说的可有错?」 太后这话中,饱含着对郭氏这个太子妃的不满。 「太后在宫中多年,自是料事如神,郭氏虽然精明些,却不敌太后十分之一。」董嬷嬷伺候了太后多年,这些玩笑的话,也只有她敢说。 太后听着,脸上的表情倒也缓和了些,只说道:「以往哀家只觉着她虽然肚量小,却也不是抬不起来的。可如今,却觉着郭氏真心配不上昱儿。」 太后这话,实在是重了些,董嬷嬷即便心中有想法,也不好说什么。 这太子妃是皇上亲选的,她一个奴才哪里敢质疑。 皇上亲选的,不好也只能是好。 怕只有太后,才敢毫不顾忌的说出这话来。 伴随着秋日的到来,殿选终于结束,东宫也少不得要添了新人。 一大早去了太子妃那里请安,秦姝这才知道,这一次皇上指了两名女子,一个封了淑女,一个竟直接给了选侍的位份。 太子妃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并不好看,想想也是,那个淑女倒也罢了,另外一个一进来就封了选侍,实在是让人心里头堵得慌。 可不管如何,旨意是皇上下的,郭氏乐意不乐意,都得装出贤惠欢喜的样子,等着新人进来。 郭氏将手中的茶盏搁在桌上,沉声道:「往后东宫里人多,和睦二字就格外的重要,谁若是失了分寸,就别怪本宫不念平日里的姐妹情分了。本宫说的,你们可都明白?」 众人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齐声应道:「谨遵娘娘吩咐。」 郭氏扫视了众人一眼,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满意的神色。 「都坐吧,这些日子姚氏跟着嬷嬷学规矩,怕是很长时间才能出来了。」 郭氏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微微露出几许遗憾,可在场的人谁看不出来,郭氏心里头哪里会有半分的不忍。 若真是不忍,就不会如此迫不及待的让嬷嬷教导姚氏规矩。 毕竟,姚氏的伤虽然好了些,可也只是好些而已,能走动,并不代表能承受得了宫里头嬷嬷的教导。 要知道,宫中的嬷嬷向来厉害,更别说是郭氏下了死令,说是若是姚氏的规矩再学不好,她头一个饶不过的便是那嬷嬷。 如此一来,姚氏的日子怕是悲惨的很。 「如氏,听太医说你害喜害的厉害,如今可好些了?」郭氏转过头,带着几分笑意对坐在那里的如氏说道。 「已经好多了,多谢娘娘记挂。」如氏站起身来,朝郭氏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 秦姝坐在那里,心里头也有几分奇怪,要说如氏一连动了两次胎,前些日子又害喜害的厉害,吃什么都吐,这会儿的气色怎么还能这么好? 「姐姐就不必操心了,如氏那里,有妹妹照看着,出不了什么岔子。」坐在那里的王才人突然开口道。 自打上回被郭氏禁足后,王才人和和郭氏就撕破了脸皮。 王才人不将郭氏这个太子妃放在眼中,从不称郭氏一声太子妃或者是娘娘,只肯叫一声姐姐。 「你既然有这心思,就用心些,别像上回一样那么莽撞,差点儿害了殿下的子嗣。」郭氏听了王才人的话,只拿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才徐徐道。 这话一出,王才人的嘴角的笑意立时就僵在了那里,却只说道:「娘娘说的是,姐姐生养过,自然比妾身更懂得这些。」 王才人这话,分明是在讽刺郭氏年龄大,虽然生养过却只生了个女儿。 不得不说,自打和郭氏闹翻脸后,王才人的口才就格外的好,不知道是不是胆子大了的缘故,还是说人家一直都是这样会说话,只是之前碍着郭氏太子妃的身份,很多话不好说出来。 秦姝坐在那里,看着郭氏的脸色一点点阴沉下去,只觉着郭氏这个太子妃也是很可怜的。 虽然贵为太子妃,可在宫里头却是无依无靠的,最亲近的怕就是身边的孙嬷嬷了。 和郭氏相比,王才人就幸运多了,既有楚昱泽的恩宠,背后又有皇后娘娘撑腰,真是想不得意都不可能。 更别说,因着上回的事情,郭氏已经将王才人得罪狠了。 见着郭氏沉下脸来,殿内的气氛立时就有些凝重起来。 郭氏看了王才人一眼,刚想说话,就见着王才人从坐上站起身来,微微屈了屈膝,道:「妾身身子有些不舒坦,姐姐若没有什么别的吩咐,那妾身就先告退了。」 郭氏看了她半晌,才嗯了一声。 秦姝见着王才人离开,心里带着一些不解,王才人即便不将郭氏这个太子妃放在眼中,也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郭氏这样的难堪。 第三十三章 秦姝不晓得她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转念一想,却也觉着没什么,反正都已经得罪狠了,谁又在乎再得罪一些呢? 王才人和郭氏这个太子妃,这辈子注定是不死不休。 见着王才人离开,郭氏才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搁在桌上,随着她的动作,茶盏中的水立时就溅了出来。 秦姝她们坐在椅子上,也不好说什么,郭氏都开口让王才人离开了,那王才人就不算坏了规矩。 更别说,她们神仙打架,她们作为底下的小鬼最好的做法就是保持沉默。 好半天,郭氏在开口道:「说了这会儿子话,本宫也有些乏了,都回去吧。」 听着郭氏的话,秦姝,如氏,还有葛氏才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告退了。 只过了两日,就有太监领着两位新人进了东宫。 秦姝一早就派人打听过了,那个一进宫就被封为选侍的,是镇国大将军的次女,姓韩,闺名叫做雅兰,虽然是庶出,却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可以说,是个全身上下都透着才气的女子,在京城里,算得上有些名气。 而另外一个姓曹的淑女,闺名叫做沁雪,出身比起韩氏来就不值一提了,只是一个从六品小官的女儿。 这会儿,两人已经在东宫住下了,只等着郭氏那边发话,才好去给太子妃请安。 「主子,奴婢远远的瞧了一眼,那曹氏倒也罢了,那韩氏的相貌比起王才人来也不逊色。」银杏说着,脸上忍不住带了一抹担忧。 这韩氏也不知道有什么福气,不过是一个将军府的庶出女儿,一进宫就能封了选侍。 这会儿就和自家主子平起平坐,那往后她若是得宠了,再给殿下生个儿子,主子可不就被她压了下去? 韩氏长得这般好看,又是琴棋书画样样都拿得出手,殿下怎么可能将她冷落了。 她也只能祈求老天,让韩氏没有孩子,要不然,就是和常氏一样,即便有了孩子,也落不到好下场。 这样的想法虽然有些狠毒,可在这宫里头,可不就是拼谁得宠多一些,谁能替殿下生个孩子。 银杏在宫中这些年,虽然偶尔也会动一些恻隐之心,可总的来说,见惯了生死利益,早就麻木的没有感觉了。 听出银杏语气中的担忧,秦姝拿着茶盏的手微微顿了顿,才问道:「这韩氏,真有你说的那么好相貌?」 宫里头美人多,连宫女十之八九都长得不错,能让银杏这般防着的,怕是这韩氏真有那种让人一见倾心的好相貌。 听着秦姝的话,银杏重重点了点头:「等主子往后见了,就知道奴婢为何这么说了。」 秦姝听了,倒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倒有些好奇,想尽早见一见这位京城才女。 韩氏和曹氏在东宫住了三日,才等来了太子妃身边的孙嬷嬷,说是让两人一块儿去拜见。 听了孙嬷嬷的话,韩氏和曹氏很快就收拾妥当,赶到了正院。 因着是去拜见太子妃,曹氏显然是有些紧张的,双手握在一起,身子都在微微颤抖着。 而韩氏,却是瞧不出一丁点儿的紧张来,身上有种从容冷静的气度,倒让跟在身旁的孙嬷嬷高看了一眼。 听说这韩氏只是将军府庶出的女儿,却也教养的这般好,也不知费了多少功夫。 孙嬷嬷在前头领着路,很快就到了正院。 「两位主子先在这里等会儿,老奴去通报娘娘一声。」孙嬷嬷看着二人,恭敬地道。 韩氏点了点头,冲着孙嬷嬷露出了几分笑意,而曹氏,却是因为紧张,待韩氏说了这话之后,才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孙嬷嬷却已经福了福身子,掀起帘子走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就有宫女出来,说是太子妃请两位主子进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一眼就见着坐在软榻上,身着一袭镶金边湖绿色菊纹宫装的太子妃郭氏。 「婢妾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两人缓步上前,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 郭氏听了,微微笑了笑,却不叫起,只带着几分审视看着站在面前的二人。 她的视线在曹氏身上匆匆扫过,见着曹氏不自禁握紧了双手,就将视线移到了韩氏的身上。 这一看,不免让她这个太子妃都惊艳了一把。 虽然韩氏只穿着一件极为普通的牡丹花纹衣裳,头上也只插着一支羊脂玉簪子,站在那里却是让人移不开眼。 她的年纪本就小,今年只有十六岁,乌发如漆,白皙的肌肤透着几分红润的光泽,一双眸子宛如水一般清澈,更让人无法忽略的,便是她通身的书香气,郭氏早就听说这韩氏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心里却并不以为然,京城中的女子,徒有虚名的多得是。 难不成,还真能比得过后宫的那些个女人? 可如今只见着她这通身的气质,郭氏便知道这韩氏腹中的学问怕是真的。 郭氏看着站在那里的韩氏,心里头很不是滋味儿,古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也不知道将军府是怎么教养女儿的。 郭氏收回视线,才笑着开口:「起来吧。」 「谢娘娘。」蹲了好一会儿,韩氏和曹氏的腿早就有些麻了,这会儿听着郭氏叫起,心里头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却也看得明白,这太子妃怕是个厉害的。 两人起来后,孙嬷嬷这才拿了一个蒲团,放在离郭氏不远处的地方。 又有宫女端着托盘,托盘里放着一盏茶。 依着宫中的规矩,新进宫的主子要给太子妃见礼,太子妃喝了这杯茶,才算是承认了二人的身份。 韩氏比曹氏位份高,自然是在前头拜见,只见她缓步上前,从宫女的手中接过茶盏,恭恭敬敬跪了下来:「婢妾给娘娘请安。」 郭氏也不为难她,只接过茶来,轻轻抿了一口,将茶盏交给站在那里的孙嬷嬷,又将手腕上的一只玉镯褪了下来,赏给了韩氏。 「既然进了宫,往后就好生伺候殿下,殿下向来喜欢有才气的女子,想来也会看重你的。」郭氏这话,便是给了韩氏极大的体面。 听着郭氏的话,韩氏莞尔一笑,恭敬地道:「谢娘娘赏赐。」 韩氏起身后,曹氏又见了礼,只是她的身份低,郭氏只赏赐了她一根金簪,就让她起来了。 这番鲜明的对比,让曹氏心里头很不是滋味儿,只碍着她身份低微,不能如何,心里却是对韩氏羡慕得很。 她虽然只是个从六品小官的女儿,却是嫡女,而韩氏,再怎么也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怎么就配成为殿下的选侍? 这一进东宫,她住的地方那么小,只有两个人伺候,而韩氏,却住了那么大一间房子,听说,是原先常选侍住过的。 常选侍也是个有福气的,虽然因为难产而死,却到底为殿下生了个儿子,如今安哥儿还养在太子妃的名下。 可见是她住过的地方风水好,要不然东宫这么多女人,怎么偏叫她生下了殿下的长子。 韩氏从屋里头出来,就朝曹氏点了点头,回了自己屋里。 虽然两人之前采选的时候住在同一处,可如今韩氏的地位可不是曹氏这一个淑女能比的。 曹氏见着韩氏离开,心中暗怒,只觉着韩氏仗着自己身份高,是故意在给她难堪。 第三十四章 她二人一同进宫,又被指给太子殿下,不管怎么说,,这些日子的情分不是假的,韩氏怎么能连话都不说一句,就走出去了。 曹氏心里委屈,她满心欢喜进了东宫,却没想到,太子妃是个厉害的,昔日的「姐妹」也端着身份,不再和她亲近了。 曹氏从未想过,之前在院子里韩氏和她同住一个屋檐下,两人或多或少都要说几句。 纵是这样,也不过是面上的交情,哪里就能称得上姐妹之情呢? 曹氏这样,分明是高看了自己,也低估了韩氏的傲气。 韩氏虽然只是将军府的庶女,可也是自小在主母的身边长大,那通身的气度,可不是谁都能学来的。 她哪里,会将一个小小从六品官员的女儿放在眼中? 曹氏心中暗恨,却没有办法,只能匆匆忙忙跟了出去。 殊不知,这一幕早被院子里的宫女禀告给了太子妃郭氏。 郭氏听了,眼中闪过一抹不屑:「本宫就知道,那曹氏小家子气,成不了什么气候。」 「娘娘说的是,方才过来的时候,老奴就瞧了出来,老奴只是不明白,娘娘为何对那韩氏这般客气。」还赏赐了她一只镯子,那羊脂玉镯,娘娘已经戴了好长时间了。 孙嬷嬷心里不明白,按说韩氏长得这般狐媚,娘娘心里头哪能高兴。 听着孙嬷嬷的话,郭氏一哼:「她一个庶女,哪里配得上本宫与她客气,本宫只不过瞧着她是个有造化的,从旁指点她而已。」郭氏说着,视线落在站在那里的孙嬷嬷身上,若有所思道:「嬷嬷可明白本宫的意思?」 孙嬷嬷伺候了郭氏多年,一听这番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娘娘的意思,是想让韩氏为娘娘所用?」孙嬷嬷试探着开口问道。 听着孙嬷嬷的话,郭氏点了点头,嘴角勾出一抹笑意:「凭韩氏的相貌,迟早都会得宠的,她一得宠,得罪的可就是王才人和秦氏。秦氏倒也罢了,王才人背后可有皇后撑腰,到那个时候,韩氏是何境地可想而知。而本宫,就是要让她成为本宫的人。」 「姚氏是个不中用的,本宫身边可不能没有个可靠的。」 孙嬷嬷听了,了然的点了点头,面上却闪过一抹担忧:「娘娘难道不怕她日后……」 孙嬷嬷的话没说完,可意思却是明白的。 有郭氏的帮衬,再有韩氏这样的相貌,韩氏想不得宠都难。可若是韩氏心大了,成了第二个常氏,那就不好了。 当年常氏可是仗着自己的恩宠让自家娘娘失了脸面,可别因着娘娘心善,最后却养出白眼狼来。 到时候,可就不好收拾了。 郭氏拿起茶盏看了站在那里的孙嬷嬷一眼,徐徐道:「韩氏若是个聪明的,就会来投靠本宫。她读了那么多的书,岂会是白读的。」 听郭氏这么说,孙嬷嬷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心里隐隐觉着不知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只好暂时咽了下去。 「娘娘,老奴派人打听过了,昨个儿康平公主已经带着如月郡主回了南边儿了。」 自家娘娘惦记着寿康宫的事情,她这个当奴才的自然要时时刻刻注意着。 只是没想到,康平公主会带着如月郡主离开,要知道,太后对如月郡主的宠爱可是实打实的,比起对蕙姐儿好出不知道多少,倘若如月郡主呆在太后身边,让太后亲自教养着,日后怕是个更有造化的。 孙嬷嬷是个聪明人,琢磨了一夜,就想出了缘由。大概,是因为康平公主并不是太后的亲生女儿,而是抱养的以故宁太嫔的孩子。 不是亲生,再怎么得宠总也会有些忌讳。 大概是康平公主不放心,将如月郡主留在寿康宫。 听了孙嬷嬷的话,郭氏的脸上才露出一抹笑意,这康平公主,只不过是太后的养女,却在京城里呆了这么长时间,太后待那如月郡主,也是格外的好。 尤其想着那日在寿康宫如月郡主活泼欢快的样子,再看看她的蕙姐儿,相比之下,她心里头岂能不嫉妒。 她的蕙姐儿,本也该是这样活泼的性子,却被太后养的安静老实,处处都守着规矩。 可见,太后对蕙姐儿的宠爱,比起如月郡主来,根本就不值一提。 她这个当母亲的心里也难受,可又能如何,只能盼着那如月郡主早点儿离开皇宫,回了南边儿,这辈子就再也别回来了。 哪怕是等到殿下登基后再回来,那时候她就是皇后,而蕙姐儿就是正宫嫡出的公主。 哪一点比不得如月郡主的尊贵? 郭氏心里想着,眼中含笑,好半天才说道:「走的好,本宫倒盼着康平公主一辈子都别回来了。」 孙嬷嬷笑了笑,只说道:「娘娘哪里的话,等到殿下登基,娘娘封后的那一刻,这康平公主纵是回了京城,还不得巴结着娘娘。」 这些年,太后的身子愈发的不好了,怕是等不到殿下登基了。 没有太后撑腰,康平公主又算得上什么尊贵?倘若真的尊贵,就不会嫁到南边儿,好些年都不能回京了。 听了孙嬷嬷的话,郭氏脸上的笑意愈发的深了起来,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如氏的胎怎么办,你可想好了?」郭氏喝了一口茶,突然开口问道。 孙嬷嬷眼中带着一抹算计:「老奴本想着让个宫女来做,可如今娘娘既然想要抬举韩氏,倒不如将此事交给韩氏,看看这韩氏是不是真能为娘娘所用。」 孙嬷嬷也是在听到郭氏说那些话的时候,才猛然想到这个点子。 若是韩氏真来投靠自家娘娘,总要做些什么才好,总不能白白的庇佑了她。 听着孙嬷嬷的话,郭氏思忖了片刻,才点了点头:「好,不过此事也不能耽搁的太久,这韩氏若真是个有骨气的,不想着投靠本宫,这主意可就没什么用了。」 孙嬷嬷点了点头:「老奴知道,如氏的肚子才六个多月,都说七活八不活,娘娘就再等上一个月。」 郭氏吩咐道:「这些日子多盯着秦氏那里,本宫瞧着,殿下对她也着实宠爱了些。到底是本宫看错了眼,那秦氏竟也是个妖媚惑主的东西。」 孙嬷嬷面色一肃,忙应了下来。 这边,秦姝正陪着楚昱泽用膳,突然就打了个喷嚏,不禁揉揉鼻子嘟囔一声:「看来,是有人在说婢妾的坏话。」 听着她的话,楚昱泽笑了笑,并不以为然,这种话,怎么能当真。 若真是如此,他天天被人念叨着,不得时时刻刻打喷嚏。 「天凉了,将孤方才穿的那件披风拿过来。」楚昱泽朝站在那里的银杏吩咐了一句。 银杏听着这话,顿时就愣在了那里,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那披风可是殿下的衣裳,怎么可以穿在自家主子身上。 「还不快去!」见着她站着不动,楚昱泽脸色一沉,呵斥了一声。 银杏吓的脸色一白,忙走了过去。 「银杏胆子小,殿下这么一吓,怕是晚上都要睡不着了。」见着银杏慌慌张张的走到软榻前,秦姝忍不住瞪了楚昱泽一眼,开口道。 楚昱泽说:「孤倒不知,孤有这么可怕?」 第三十五章 秦姝见着他眼中带着几分坏笑,急忙讨好的说道:「怎么会,殿下最好了,是银杏那丫头胆子太小。」 楚昱泽看了她一眼,不紧不慢道:「也不知道,当日是谁见了孤,站都站不稳的。」 听着楚昱泽的话,秦姝不禁有些脸红,刚进宫的时候,她确实是很怕他。谁让他成日都摆着一副冷冰冰的面孔,谁见了能不害怕? 见着银杏拿着披风走了过来,秦姝连忙道:「殿下就不要取笑婢妾了。」 她那样,分明是怕在银杏这个贴身宫女的面前失了脸面。 楚昱泽被她逗的哈哈大笑,却是没有再说什么,只让银杏伺候着秦姝披上了披风。 这一穿上,倒真觉出几分暖意。 「多谢殿下。」秦姝看着楚昱泽,感激道。 秦姝最大的优点,就是该说好听话的时候绝对不会藏着掖着,也不会觉着不好意思就不说了。 她一早就发现了,对付楚昱泽这样的男人,一定要让他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倘若他今天送了她披风,她却连谢都不谢上一句,怕是往后他都不会送她什么好东西了。 这世上的人,哪里有不爱听好话的,更何况,她的感激是发自内心的,从不作假。 这一点,楚昱泽一定也看了出来。 听着秦姝的话,楚昱泽眼中的笑意愈发的浓了起来,只说道:「你喜欢,就披着,孤那里还有好多。」 秦姝听着他的话,唇角一直往上翘,她能得到他如此恩宠,实在是难得了。 只可惜,这男人不是她的。 秦姝只遗憾了一下,就回过神来。 「殿下,婢妾听说刚进宫的韩氏可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殿下可见过了?」 听着秦姝的话,楚昱泽满意的勾起了嘴角:「怎么,姝儿难道是在吃醋?」 这话从楚昱泽嘴里说出来,秦姝一点儿都不觉着意外,当下只笑了笑:「殿下可别会错意,婢妾怎么会吃醋,韩氏生得好相貌,是她自个儿的福气。」 虽说是不吃醋,可这番话又哪里是不吃醋的样子。 楚昱泽盛了一碗汤,放到秦姝面前,随口道:「放心,孤再怎么宠她,也不会越过你去?」 楚昱泽说的随意,可秦姝却从她的话中听出了几分认真。 她抬起头来看了楚昱泽一眼,认真道:「婢妾听说那韩氏可是镇国大将军的次女,虽然是个庶女,却是当正经小姐教养的,殿下不用顾忌着婢妾。」 秦姝虽然不懂朝堂之事,却也知道镇国大将军的地位。 楚昱泽若是想要顺利登基,这镇国大将军可是很大的助力。 听着秦姝的话,楚昱泽愣了愣,良久才说道:「你难道不知,镇国大将军的嫡女,便是二弟的正妻。」 这些年,在楚昱泽的努力经营下,皇上并没有给二皇子封王。 只是,让他迁出宫外,修建了府邸。 如今,皇上将镇远大将军的次女指给了楚昱泽当选侍,不知道皇上心里头打着什么主意。 都说帝王心思难以捉摸,秦姝算是体会到了。 怕是这番用心,连楚昱泽甚至是蒋贵妃也捉摸不透。 第二天一大早,秦姝去正院给郭氏请安的时候,就见着了韩氏和曹氏。 曹氏长相普通,只算得上是清秀,而韩氏,却当真是个美人。 虽然只穿着一件淡蓝色绣着大朵牡丹的宫装,头上插着一支羊脂玉簪子,可肌肤白皙,明眸皓齿,周身上下带着一种书卷气,由不得让人多看一眼。 众人的视线落在韩氏的身上,羡慕有之,嫉妒有之,不屑也有之。 郭氏坐在软榻上,轻轻拨弄着手中的茶盏,将众人脸上的神色全都收入眼底。 果然,韩氏这样标志的美人,一出场就树了敌人。 相貌太好,是件好事,可在这宫里头,这好事兴许会变成坏事。 要知道,宫中的女人靠的就是这相貌争夺恩宠,这韩氏这般出众,又通身的书卷气,可想而知往后会得殿下多大的恩宠。 只这么一想,众人心里头哪里还能不防备。 郭氏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淡笑着开口道:「别站着了,都坐吧,别说是你们,昨个儿本宫刚一瞧,也着实移不开眼。」 郭氏这话,让众人回过神来,却是心中各有心思。 「谢娘娘。」 「韩氏,这位便是王才人了。」郭氏见着众人坐下,视线朝王才人的身上看了看,笑着道。 韩氏听了,立时就明白过来,上前福了福身子,恭敬地请安道:「婢妾给才人请安。」 王才人见着她请安,只微微一笑,从手上褪下一直手镯,给她戴上了。 「起来吧,都是伺候殿下的,往后就不必这样多礼了。」 虽说韩氏相貌极好,可王才人并没有将她放在眼中。毕竟,韩氏说到底只是一个庶女,更别说,她的嫡姐,还是二皇子的正妻。 凭着这点,韩氏在东宫的处境就够尴尬的。 与其说她是被皇上指进东宫的,倒不如说她是被镇国将军府的人当成了一颗棋子。 昨晚,皇后派人送来了消息,说是韩氏能服侍殿下,镇国将军府可是出了很大的力。 「婢妾谢娘娘赏赐。」韩氏谢过,这才站起身来。 「都坐吧。」见着韩氏起身,郭氏便发话道。 「谢娘娘。」听着郭氏的话,韩氏和曹氏才坐了下来。 韩氏因为身份是选侍,所以就坐在了秦姝的下方。 而曹氏,则是坐在了右边的首位,之后依次是如氏,葛氏。 「如氏,你身子重,若是不便,往后就不必过来请安了。」郭氏看了坐在那里的如氏一眼,开口道。 如氏的胎已经有六个多月了,走动已经是不便了。 如氏听了,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道:「娘娘体恤,只是婢妾身子还好,怎好不过来给娘娘请安。」 郭氏原本也就是试探一下,这会儿听到如氏这么一说,只满意的看了她一眼:「你有这个心,本宫也不好拦你,只是有一点,你千万得小心着自个儿的身子,别动了胎气才好。」 「婢妾谨遵娘娘教诲。」郭氏的话音刚落,如氏便福了福身子,恭敬地应了一声。 「妾身瞧着,如氏腹中的孩子定是个有福气的,倘若是个儿子,那就更好不过了。」王才人看着如氏,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昨天,她请太医去给如氏看过了,太医说,如氏腹中的胎儿十有八九是个男孩儿。 王才人已经迫不及待等着如氏腹中的孩子出生,将她养到自己身边儿了。 这些日子,殿下虽然宠着她,可秦氏的恩宠也快要赶上她了。 秦氏能让殿下这般记挂,还不是因为她替殿下生了个儿子的缘故。不然,她一个知县的女儿,殿下哪里会把她放在心上。 王才人性格向来高傲,不屑和秦氏相争,却是将主意打到了如氏腹中的孩子上。 倘若有个孩子,她就更能留住殿下了。 听着王才人的话,郭氏的眼底闪过一抹讽刺,是儿子还是女儿,怕都没什么区别了。 如氏这腹中的胎儿,注定是没法儿来到这世上的。 要怪,就怪如氏是皇后指进东宫的,和王才人是站在同一边儿的。 「嗯,如氏这胎若真是个儿子,位份就该抬一抬了。」郭氏喝了一口茶,浅笑着道。 第三十六章 她的话音刚落,众人的视线就全都落在如氏的身上,王才人莞尔一笑,对着如氏道:「还不快些谢过太子妃。」 如氏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面带欢喜道:「奴婢谢娘娘恩典。」 秦姝坐在那里,看着郭氏虽然面带笑意,可那笑意却未曾到达眼底,她不由得在心里头替如氏点了跟蜡。 想当初,常氏有了孩子,郭氏也是这样承诺的。 可最后怎么样,常氏难产而死,死后才以才人的位份下葬,就算得上是极大的体面了。 而郭氏,却白白得了一个儿子,稳固了自己的地位。 如氏并不是郭氏的人,她腹中的胎儿又被王才人惦记着,她就不信,郭氏会什么都不做只等着如氏的孩子顺利出生。 郭氏最擅长的,就是在众人面前装好人,背地里却是手段狠辣,毫不留情。 不知道,如氏会落到怎样的下场? 秦姝在想着这些的时候,坐在那里的韩氏却是在不着痕迹的打量她。 韩氏在宫外的时候就知道了东宫的情形,太子妃不得宠,得宠的只有王才人和秦选侍。 王才人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殿下自然看重些。 可这秦氏,却只是一个知县的女儿,倘若没有些手段,怎么能这般得宠,还能替殿下生了个儿子。 韩氏不禁暗暗打量秦姝,只觉着身旁这个女人并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相貌倒是不错,可再好也不及她好看。方才王才人说了那么多,她却一声也不吭,想来是个安静的。 不知道,殿下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女人。 韩氏心里想着,不由得皱了皱眉。 秦姝一开始并没有发现韩氏在偷偷看她,可耐不住韩氏时不时的看她几眼,她就是再迟钝也会发现的。 「妹妹怎么老盯着我看,难不成是有什么话想说?」秦姝突然开口,倒让韩氏一下子就愣住了。 「……」韩氏愣了愣,才笑道:「妹妹只是瞧着姐姐这衣裳上的花样,格外的好,一时就走神了,还望姐姐不要见怪。」 秦姝听着她的话,柔声一笑:「什么见怪不见怪的,妹妹言重了。」 听着她的话,韩氏面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却是将视线移了开来,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这小小的插曲落在众人的眼中,就有了其他的意思。 无非是觉着韩氏是个有野心的,才刚进宫,就敢妄想她不该想的东西。 秦氏出身不高是没错,可耐不住人家得宠,能替殿下生个儿子,所以才成了选侍。 可你韩氏才刚进宫,就这般不长眼,难不成,是觉着秦氏不该坐在你的前头,还是想借着自己的美貌夺了秦氏的恩宠。 不得不说,女人对女人的心思是最了解的。 只一眼,就看明白了韩氏的想法。 不屑的同时,却也隐隐觉着这事情并非没有可能。韩氏这般貌美,又年轻,虽说是个庶女,可到底是镇国将军府出来的。 无论是哪一点,都比秦氏强出不知多少倍。 或许,用不了多久,韩氏就会取代了秦氏,成为殿下的新宠了。 众人心里想着,看着韩氏的目光就多了几分其他的意味。 倘若让韩氏得了恩宠,这后院怕是不得安宁,瞧着韩氏的样子,可比秦氏难对付多了。 郭氏坐在软榻上,视线在秦氏的身上停留了一秒,又落到韩氏身上:「你既进了东宫,哪里用得着羡慕旁人的衣裳,秋日天凉,本宫吩咐底下的绣娘,新做几件衣裳给你送去,那花样都是极好的。」 郭氏这样,就是在抬举韩氏了。 什么秋日天凉,难不成韩氏一个将军府出来的女儿还会没有衣裳穿。 郭氏的态度落在众人眼中,便觉着这韩氏是个有福气的,这一进宫,竟然就让太子妃给她撑腰了。 「婢妾谢娘娘恩典。」听着郭氏的话,韩氏连忙起身谢恩。 到了此时,谁能看不明白,太子妃是舍了秦氏,看重了韩氏。 一时间,众人瞧着秦姝的目光就带了几分同情。 要知道,秦氏也是太子妃身边的人,只是这些日子太过得宠,又替殿下生了个儿子,如此才引得太子妃忌惮。 面对众人的目光,秦姝心里却是平静的很,一点儿波澜都没有。 郭氏这样,实在是在意料之中。 自打她生了璟哥儿,她和郭氏就注定得互相防着了,毕竟,楚昱泽子嗣少,如今只有两个儿子,郭氏可不得防着她些。 秦姝拿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心里却也觉着郭氏不是个聪明的。她成日里只知道谋害后院的女人,让她们失了孩子,或是没了恩宠。 可她却没有想过,即便她们没有了恩宠,那恩宠也不会落到她的头上。 她纵是思虑周全,也有手段,狠得下心来,可最重要的一点,她从来都没有想过。 一个没有恩宠的太子妃,地位怎么会稳呢? 等到楚昱泽登基,想废她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她就不信,郭氏这些年背地里的动作,没有落到楚昱泽耳朵里。 郭氏根本就没弄明白,什么对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她如今的做法,只会一点一点消磨她和楚昱泽之间多年的情分,等到哪一天这些情分都被她消磨光了,她才会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众人又聊了几句,郭氏就开口让人退下了。 从正院里出来,秦姝才迈出步子,却被才刚出来的韩氏阻拦了:「姐姐请留步。」韩氏的相貌好,声音也是格外的好听,不过秦姝却没有闲情来琢磨这些。 秦姝看了她一眼,道:「妹妹可有什么事情?」 韩氏莞尔一笑,道:「姐姐也知道妹妹我才刚进宫,憋在屋子里也格外的闷些,不知道方不方便去姐姐那里坐上一坐。」 听着韩氏的话,秦姝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这韩氏,还真好意思说出来。 秦姝看了她一眼,刚想说话,就听着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却是一个小太监过来了。 那太监是陆成手底下的叫做小旬子的。 「主子原来您在这里,主子快些回去吧,殿下这会儿正往主子院里走呢。」 秦姝听了,诧异了一下,这么早,可不像是楚昱泽的做法。 「妹妹,你看……」 「姐姐有事,妹妹就不打扰了。」 秦姝笑了笑,才带着银杏转身离开了。 「这么早,殿下可回来了?」 「主子恕罪,奴才只是路过,瞧着主子为难,才随口一说。」 听着小旬子的话,秦姝笑了笑,也没有怪罪,她只是觉着奇怪,陆成那样严肃的人,怎么手底下竟然也有这样「机灵」的奴才。 韩氏生的貌美,旁人只等着哪一日殿下传她侍寝,哪里想到,一连过了小半个月,韩氏连殿下的面儿都没见过。 渐渐的,东宫上至主子下至奴才,背地里都在笑话着韩氏,笑她白白生了好相貌,却没有福气来得到殿下的恩宠。 韩氏的位份虽然是选侍,可底下的奴才惯会见风使舵,见着她不得宠,也就怠慢起来。 正院 郭氏坐在软榻上,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才抬起眼来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韩氏。 第三十七章 比起刚进宫的时候,韩氏看着消瘦了几分,她身着一袭浅蓝色的宫装,头上插着一支羊脂玉簪,眼中含着泪水,委委屈屈的跪在那里。 「本宫虽是殿下的正妃,这种事情却实在不好开口。」郭氏淡淡道。 听着郭氏的话,韩氏的身子微微一僵,明白过来郭氏哪里是不好开口,分明是不愿意帮她一把。 「婢妾才刚进宫,许多事情都不懂,只盼着娘娘能提点一些,往后娘娘若有什么吩咐,婢妾定尽心替娘娘办好。」 韩氏并不笨,知道这个时候唯一能帮她一把的就是太子妃了。 她只有投靠了太子妃,才有可能见到殿下,得到殿下的恩宠。 郭氏听着她的话,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她不过是让孙嬷嬷吩咐了几句,让底下的奴才做了些事情,这韩氏就上钩了。 郭氏拿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像是不经意说道:「这些日子,如氏的胎倒是养的不错,若是能替殿下生个儿子,那往后可就有的享受了。」 说完这话,郭氏转头看了站在那里的孙嬷嬷一眼,随口问道:「安哥儿可醒来了?」 「回娘娘的话,哥儿方才才醒过来,嬷嬷陪着玩儿呢,娘娘尽管放心。」 郭氏听了,笑着点了点头,才看了跪在地上的韩氏一眼,道:「如氏倒也是好福气,原本动了两回胎气,本宫还以为她腹中的胎儿必是保不住了,哪里想到,竟然能撑到这个时候。也算是老天眷顾,让殿下多个儿子。」 郭氏这话大有深意,韩氏自幼被人教导内宅之事,哪里听不出郭氏的语气中带着遗憾,她分明是不想让如氏的孩子生下,只可惜,那如氏是个命大的。 听出她话中的意思,韩氏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郭氏这话绝对不是随口一说,她选择在这个时候说,为的就是说给她听。 韩氏迟疑了一下,心里实在是拿不定主意。 如氏腹中的胎儿已经快七个月了,她哪里有把握……,再说了,她才刚进宫,谋害皇嗣之事哪里是轻易就能做的。 韩氏迟疑的时候,坐在软榻上的郭氏脸色已经微微沉了下来,将手中的茶盏搁在桌上,说是有些乏了,说着就从软榻上站起身来让孙嬷嬷扶着走进内室。 郭氏才刚迈出步子,韩氏心中一急,连忙道:「娘娘有什么吩咐,尽管吩咐婢妾,婢妾一定替娘娘办好。」 韩氏这话,就是明晃晃的想要做些事情来投靠郭氏了。 听她这么说,郭氏的眼底带了几分笑意,转头看了跪在那里的韩氏一眼,徐徐道:「本宫怎么不记得,要你做过什么?你若有心,就捡着自己想过的事情做吧。」 郭氏的心思和大多数为人正室的女子一样,最见不得的就是别的女人给自己的夫君生下孩子,尤其还是个儿子。 更别说,倘若如氏生了儿子,养在王氏那里,那王氏就更不会将她这个太子妃放在眼中了。 正因为这样,她才会想着借韩氏的手来除掉如氏腹中的孩子,一来是给自己寻个可用之人,二来也是有个把柄拿捏在自己的手中,她用韩氏用着也放心。 听着郭氏的话,韩氏急忙磕了个头,道:「娘娘放心,婢妾知道该怎么做。」 郭氏看了她一眼,就径直走进了内室。 孙嬷嬷回头道:「娘娘这些日子身子不舒坦,不能忧心,选侍若想做什么还是尽早做,免得娘娘心里头惦记。」 韩氏听了,点了点头,这才站起身来,走出了屋外。 比起刚进去的时候,韩氏这会儿脸色带着几分苍白,心扑通扑通跳的格外的厉害。她虽然自小在将军府长大,也见过一些后宅阴私的事情,可毕竟没有亲自害过人。 这一回,却是要亲自动手害了如氏腹中的孩子,说不定,会是一尸两命。 韩氏摇了摇头,想着这些日子自己艰难的处境,便硬下心来,只要她狠得下心来,有太子妃当靠山,往后还怕见不到殿下。 她生的这般好相貌,只要见了殿下,哪里还有不得宠的? 韩氏不是狠心之人,可为了自己的将来也只能做些阴狠之事,只是,这事情得好生琢磨琢磨。 内室 孙嬷嬷扶着郭氏坐下,开口道。 「娘娘料事如神,老奴没有想到,这韩氏会这么快就沉不住气。」 听着孙嬷嬷的话,郭氏冷笑一声:「她一进宫就封了选侍,这会儿却是连殿下的面儿都见不上,哪里能不急。本宫瞧着她是个心气儿高的,只想法子让底下的奴才折辱她几次,她还能不乖乖求到本宫面前。」 「娘娘说的是,倒是老奴想岔了,以为这韩氏才刚进宫,不肯轻易向娘娘示弱。」 孙嬷嬷觉着自家娘娘这招也实在厉害,短短几日,就将韩氏逼到了这样的境地。 想想也是,韩氏年轻貌美身份又高,哪里能让自己成了旁人口中的笑话。 「咱们,只静静观看着便是了。」郭氏拿着象牙梳子一下一下梳理着长长的头发,铜镜中的自己,容颜还在,却是早已比不过韩氏这样年轻貌美的。 「嬷嬷,殿下如今在何处?」郭氏突然问道。 「回娘娘的话,老奴派人去打听了,殿下刚回来就去了秦氏屋里。」 听着孙嬷嬷的话,郭氏的脸上闪过一抹冷意,只梳了几下,就将象牙梳子放在了桌上。 孙嬷嬷瞧着她的神色,眼中分明闪过一抹无奈。 这小半个月,楚昱泽公务繁忙,却也时不时会过来陪着秦姝。 秦姝实在有些搞不明白,这一回楚昱泽怎么能舍得冷落了美人儿,曹氏倒也罢了,怎么连韩氏都不见一面。 秦姝坐在软榻上,时不时看一眼坐在对面的男子,看的次数多了,自然就被抓住了。 「怎么一直盯着孤看?」楚昱泽问。 秦姝笑了笑:「婢妾很好奇,都这么长时间了,殿下怎么连韩氏的面儿都不见?」 「无聊。」楚昱泽押了一口茶,淡淡道。 「就是因为无聊才琢磨嘛。」听着楚昱泽的话,秦姝小声嘀咕了一句,在看到楚昱泽满是警告的目光时,立时就闭上嘴不敢吭声了。 不过,她心里头的好奇倒是真的。 难不成,楚昱泽是因为这韩氏是二皇子正妻的妹妹,才连见都不见韩氏一面的,秦姝心中暗暗猜测。 楚昱泽将茶盏放在桌上,随口道:「韩氏庶出,本不配做孤的选侍。」 秦姝呆了呆,愣愣点了点头,原来,楚昱泽根本就是瞧不上韩氏。 秦姝琢磨了一下,顿时就明白过来楚昱泽的心思了。 韩氏的嫡姐是二皇子的正妻,皇上却下旨将韩氏这个庶女指进了东宫,而且是一入宫就成了选侍,楚昱泽心里头自然会觉着膈应。 只这一点儿膈应,就注定了韩氏不会得宠,最起码现在不会。 除非,将军府能在二皇子和他之间做出选择,不然,楚昱泽对韩氏,怕是一个指头都不想碰了。 秦姝心里想着,看着楚昱泽的目光就多了几分了然。 「殿下不想见,那就不见了,左右,又不是殿下吃亏。」 秦姝说完,才发现这话听起来怎么有些幸灾乐祸,等她对上楚昱泽似笑非笑的目光,只有些不好意思的干笑一声。 第三十八章 呵呵,她什么时候在楚昱泽面前情绪这么外显了。 「孤发现,和姝儿相处越久,姝儿给孤的惊喜就越大。」楚昱泽若有所思道。 听着楚昱泽的话,秦姝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还好,他说的是惊喜而不是惊吓。 楚昱泽喝了一盏茶,又吃了半碟子点心,才从秦姝这里离开。 楚昱泽刚走一会儿,就有宫女进来回禀,说是葛氏前来求见。 听着宫女的话,秦姝笑了笑,让人将葛氏请了进来。 这些日子,葛氏身上的伤是彻底好了,到她这里却是更勤快了。 落在旁人眼中,早就当葛氏是她的人了。秦姝知道葛氏这是在故意为之,却也不阻止。 毕竟,楚昱泽也说过,哪怕是为了恭妃娘娘,她也要多照顾着葛氏一些。 只要,她做的不太过就可以了。 「姐姐可听说了,韩氏一大早就去了太子妃那里,出来的时候眼睛红肿的厉害,像是大哭了一场。」葛氏一进来,行了礼后就开口问道。 秦姝坐在软榻上,听着葛氏的话,眼中闪过一抹了然,当下只笑道:「韩氏生得好,哭起来一定是梨花带雨,让人心生怜惜。」 说着,秦姝示意了站在那里的银杏一眼,让她搬了个绣墩过来。 「姐姐说得对,只是不知道,咱们那位太子妃,会不会心有不忍。」葛氏落座,意味深长道。 听葛氏这样说,秦姝微微一笑,拿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前几日给妹妹的那些药,可用完了?」秦姝喝了一口茶,随口问道。 「多谢姐姐记挂,用了一段日子,还有少半盒呢,多亏了姐姐的那些药,不然奴婢身上怕是要留下疤痕了。」葛氏看着坐在软榻上的秦姝,满眼感激。 秦姝看了她一眼,方才徐徐道:「你用着好,我就安心了。」 葛氏感激的点了点头,突然低声说道:「自那日后,姐姐可曾见过姚氏?」 秦姝摇了摇头,姚氏?不是在自己屋里被嬷嬷们逼着学规矩吗?算一算,她也有好些日子没见过她了。 郭氏说了,姚氏一日学不好规矩,就一日不能出来。 见着秦姝摇头,葛氏眼中闪过一抹笑意,道:「那日,隔着房门,奴婢可远远瞧过一眼。那一看,差点儿快要认不出来了。」 「奴婢听说,姚氏的左腿,怕是废了。」葛氏想了想,才低声道。 听着葛氏的话,秦姝愣了愣,显然是有些意外。 废了? 「不是一早就请过太医了吗?怎么她身上的伤还没好?」秦姝拿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随口问道。 「姐姐难道不知,有时候请了太医,却还不如不请。说起来,也是姚氏自己愚蠢不堪,那太医开的方子,她竟然也敢喝。」 听出葛氏话中的意思,秦姝眼中闪过一抹意外,面上却没有露出半分来。 看来,倒是她低估了郭氏的狠毒。这一回,郭氏分明是要断了姚氏的活路。 废了一条腿,姚氏往后怕只能任人欺辱,再也没有复宠的可能了。 「她的腿废了,怎么还能跟着嬷嬷学规矩?」秦姝想起这事儿,忍不住问道。 听着秦姝的话,葛氏笑的很是开心:「这便是太子妃的高明之处了,这姚氏自己伤没好就急着学规矩,这一不小心旧伤复发也是有的。谁能知道,她那条腿原本就是治不好的。」 「奴婢也是私下里偷偷打听到的,想来过些日子,姚氏就会出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葛氏的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当日姚氏仗着自己淑女的位份,随意的让人羞辱她,如今落到这样的境地,她自然觉着心中格外的畅快,恨不得她再悲惨一些才好呢。 葛氏没有刻意藏着心思,便叫秦姝看到了她脸上的那抹得意。 才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葛氏的变化实在是让人心惊。 如今,她哪里还是当初那个懦弱无能,一句话都不敢说的通房葛氏。 也不知道,是宫中的人都会变,还是说原本葛氏就是这个样子,只是之前她藏的太深了。 秦姝觉着,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姐姐想什么呢?」葛氏突然出声问道。 秦姝摇了摇头,笑道:「我只是在想,等姚氏出来,会是个什么样子。」 葛氏笑了笑,得意道:「人都残废了,还能是什么样子。到时候,就怕吓着姐姐。不过她如今也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通房,想来也生不出什么事情来。」 葛氏的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不屑,听着她的话,秦姝笑了笑,心中却是对葛氏生出一丝厌烦。 秦姝很理解她见着姚氏失宠的心情,却并不意味着见着葛氏这副得意的样子,她心里头就觉着很舒服。 「说起来,殿下还是更宠着姐姐一些。要不然,韩氏进宫这么长时间,殿下怎么会连她的面儿都不见,每日只肯陪着姐姐。」葛氏突然将话题转移了开来,眼中带着一抹羡慕和奉承。 秦姝摇了摇头:「再怎么得宠,也不能和王才人比。我听说,前些日子殿下还赏赐了王才人一颗珊瑚树,那东西可是格外的贵重。」 听着秦姝的话,葛氏笑着摇了摇头:「姐姐哪里还用得着羡慕她,她屋里的东西再好,姐姐难道就没有?奴婢瞧着,殿下待姐姐才是真心。要不然,也不会时常过来陪着姐姐用膳,奴婢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头可是羡慕的很。」 秦姝听着葛氏的话,笑了笑,没有说话。 见着秦姝面上淡淡的,也不说话,葛氏的心中闪过一抹暗怒。 这些日子,她一直都费尽心思的讨好秦氏,为的就是想让她帮她一把,替她在殿下面前美言几句。 不为别的,就为她也能和秦氏一样,有福气养育自己的孩子。 之前,她一直以为,她的所有念想都得在殿下登基之后才能开始。可这些日子瞧着秦氏,瞧着如氏,她终于是想明白了。 若要争宠,还是尽早些比较好。自古容颜易逝,若真要等到殿下登基,怕是什么都迟了。 她或许可以凭着恭妃娘娘的缘故得殿下一丝眷顾,可那一点点的怜惜和眷顾,又哪里是她真正想要的。 难不成,她辛辛苦苦在宫中一辈子,到头来连一个承欢膝下的孩子都没有。 她实在是不甘心一辈子在宫里头当一个懦弱无能低调的让人忽视的通房宫女,秦氏能得到的这一切,凭什么她不能有? 难不成,她是宫女,注定一辈子就没有出路,不能和秦氏一样风光。 葛氏心里想着,对着秦氏的好福气就格外的嫉妒。 「韩氏如今虽不得宠,姐姐也需小心些,奴婢瞧着,那韩氏也不是个安分的。」 听着她的话,秦姝点了点头,道:「多谢妹妹提醒,韩氏我自会小心应付。」 葛氏这才放心,说:「姐姐能这样想,就再好不过了,奴婢只怕姐姐太过心善,白白的让韩氏得了好处。」 葛氏还想说话,站在那里的银杏却突然开口道:「主子,这时辰璟哥儿怕是醒了,要不奴婢陪您过去看看。」 听着银杏的话,葛氏笑了笑,站起身来道:「瞧我一来就耽搁了姐姐这么长时间,姐姐若没有什么别的吩咐,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第三十九章 秦姝点了点头,看了站在那里的葛氏一眼,道:「嗯,这几日多亏你陪我,要不然怕也是闷的厉害。」 听她这么说,葛氏的眼底立时就浮现出一抹喜色,道:「姐姐不嫌弃,就是奴婢的福分了。」 说着,恭敬地福了福身子,才转身退了下去。 等葛氏一退下去,银杏就忍不住抱怨道:「主子听听她那是什么话,主子肯让她时常过来就已经是很大的恩典了,她还那么不知足。」 秦姝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这人心,哪里有知足的。」 之前,葛氏被姚氏欺负,被底下的奴才们欺负,她想要的就是一个安静不被欺辱的生活。 可现在,没有人欺负她了,她就想要楚昱泽的恩宠,想要和东宫的这些女人一争高低。 听着秦姝的话,银杏猛点头,说:「可不是吗?主子可得防着些,千万别上了她的当。她哪里是为着主子好,分明是撺掇着主子,让主子在殿下跟前给她说好话。」 「她自己也不瞧瞧,她那样子哪里配得上和主子争宠。」 听着银杏的话,秦姝忍不住失笑:「你呀,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 银杏却不见丝毫不好意思,只道:「奴婢哪里是伶牙俐齿,分明是葛氏太过分了些,尽想着从主子身上得好处。」 秦姝点了点头,看了她一眼:「你放心,你家主子我心里有数,哪里会轻易被她糊弄了。」 听她这么说,银杏才放下心来,又倒了一盏茶,递到秦姝手中。 「主子能看透,奴婢就不担心了。奴婢只是觉着,主子也该想个主意,警告一下葛氏。」 秦姝嗯了一声,道:「那往后,等她过来就说我身子不适,不方便见她。」 听着秦姝的话,银杏立时就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抹意外。 直到看清楚秦姝眼中的认真,她才恍然自家主子原来是当真不见葛氏了。 秦姝看了她一眼,道:「晾她几日,她就知道分寸两个字该怎么写了。」 「主子的意思,奴婢晓得了。」 看着银杏脸上的神色,秦姝笑了笑,将手中的茶盏搁在桌上,从软榻上站起身来。 「陪我去看看璟哥儿吧。」 银杏应了,伸手扶着秦姝,走了出去。 两日后,秦姝才刚用完午膳,正靠在软榻上,手里拿着本书看着,就听到外头一阵吵闹声。 「出去看看,怎么回事?」秦姝皱了皱眉头,吩咐道。 银杏得了吩咐,福了福身子就走了出去,很快,就从外头回来了。 「主子,如氏在园子里散步,不小心摔了一跤,见红了,这会儿太医已经赶过去了。」 听着银杏的话,秦姝的眼中闪过一抹异样。 如氏这一胎已经七个月了,偏她自己还不注意,好好的散什么步,这不散出问题来了吧? 秦姝带着银杏赶过去的时候,郭氏和王才人已经到了。 韩氏一入宫就封了选侍,自然也出现在了这里。 她站在郭氏的身旁,面上虽带着一抹担忧,可秦姝还是从她的眼底看出了一抹欣喜。 「婢妾给娘娘请安。」秦姝上前,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 郭氏看了她一眼,抬了抬手:「起来吧。」郭氏说完这话,就叹了一口气,道:「好好的,如氏竟然摔了一跤,实在是太不小心了。」 郭氏的话音刚落,王才人就意味深长道:「姐姐这话未免也太绝对了些,兴许不是如氏不小心,而是有人想害了她腹中的孩子。」 王才人话中有话,分明是觉着如氏这一跤摔的奇怪。 听着她的话,郭氏的脸色一沉,随即道:「此事本宫会派人细查,妹妹若是有什么不放心,尽管去禀告了殿下。」 郭氏的话才刚说完,太医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那太医额头上冒着冷汗,脸色都惨白了几分,走到郭氏跟前,回禀道:「娘娘恕罪,如主子这一胎,怕是保不住了。」 这话刚说出口,王才人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她的身子晃了晃,目光盯着站在那里的太医,厉声道:「保不住?怎么会保不住?」 屋子里传来一阵尖叫声,紧接着又听到了宫女慌乱的叫喊声。 「去,再找个稳婆进来。」王才人吩咐道。 沈嬷嬷应了一声,转身就走了出去,一会儿工夫,又叫了另外一个稳婆进来。 郭氏站在那里,听着屋里一声一声的惨叫声,眼底闪过一抹得意。 如氏再怎么命好,这一胎怕是也保不住,从那么高的阶梯上摔下来,能活下来已经是命大,哪里还敢提什么孩子。 王才人看着稳婆进去,好半天也没有什么动静,只有宫女端着一盆一盆的血水从里头走出来,她的脸色变得格外的凝重。 郭氏站在那里,将王才人脸上的神色尽数收入眼底,只说道:「妹妹也别太担心,如氏若是个有福气的,定能圆了妹妹的心愿。」 郭氏的话音刚落,韩氏就开口道:「可不是,那孩子舍不得才人,定会平安出生的。」 韩氏的语气中,存着几分奚落,好像在看王氏的笑话。 秦姝站在那里,看着韩氏眼中的那抹神色,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韩氏也真是愚蠢,以为有了郭氏这个靠山,就什么人都能得罪了。她难道不知道,王才人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哪怕是郭氏自个儿,对王才人也需忌惮几分。 听着韩氏的话,王才人瞪了韩氏一眼,开口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韩氏气的一下子就噎在那里,张了张嘴,却是不知该如何说。 「妹妹这话可就言重了,韩氏是皇上亲封的选侍,虽比不得妹妹尊贵,却也是正经的主子,难不成妹妹以为,在这宫里头韩氏连句话都不能说了?」 「本宫知道妹妹心急,可再心急,也不好折辱了韩氏,妹妹你说本宫说的可对?」 王才人本就心里头着急,如今听着郭氏的话,只觉着郭氏是在故意讽刺她。 「姐姐护着韩氏,妾身又哪里敢折辱她。」 王才人的话音刚说完,就听得里头一声惨叫声,紧接着,屋子里就传来宫女的喊声。 「主子,主子!」 王才人的脸色变了变,看着稳婆从里头出来,忙走了过去。 那稳婆脸色惨白,也不知受到了什么惊吓。 「怎么样了?」 那稳婆哆嗦着嘴唇,迟疑了一下,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老奴无能,如主子早产出一个女儿,可是刚出生就没气,是个死胎。」 听着稳婆的话,王才人的面色有些惨白。 郭氏站在那里,自然将稳婆的话听在了耳中,只吩咐道:「既然没气了,还不快拿出去收拾了。」 宫中忌讳,早产出来的婴儿若是没气了,只能背地里找个地方埋了。 郭氏在宫中多年,这种事情也是见惯的,比起王才人来,面色镇定多了。 那稳婆听着郭氏的话,忙应了一声,从地上爬起身来,又回了屋子。 不多时,就从屋子里拿着一个篮子走了出来,上头盖着一块儿白色的布帛。 众人哪里还能不明白,那篮子里装着什么东西。 秦姝站在那里,饶是她胆子大,也不由得白了脸。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拿出去!」韩氏见着那稳婆站在那里,心里害怕着,当时就来了气,厉声呵斥道。 第四十章 那稳婆面色变了变,忙拿着篮子走了出去。 见着那稳婆出去,郭氏吩咐道:「这里没什么事了,都回去吧,如氏早产伤了身子,让太医好生照看着。」 郭氏说完,自己就径直走出了院子,韩氏见着她离开,忙跟了上去。 沈嬷嬷站在那里,看着自家主子脸色惨白的样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主子脸色不好,老奴扶主子回去吧。」 没等王才人开口,沈嬷嬷就扶着王才人走了出去。 秦姝朝屋里看了一眼,也带着银杏走出了院子,心里头觉着怪怪的,不知道哪里不对。 好好的,如氏怎么就摔了一跤,生了个女儿,还是一出生就停止了呼吸。 秦姝觉着,这件事情绝对和郭氏脱不了干系。 在东宫里,能如此明目张胆做出这样事情的,怕也只有郭氏一个了。 什么不小心摔了一跤,哪里会有那么多的不小心,如氏怀胎数月,岂会让自己犯这样的错误。 秦姝走着,心里头难免有些沉重。 如氏摔了一跤以至早产却生下一个死胎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东宫,众人唏嘘的同时,心里头全都松了一口气。 这样一来,如氏就没有理由晋位了。 她怀胎七月,却生下一个死胎,不管是什么原因,都是不吉利的。 不用想也知道,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如氏怕是很难得宠了。 秦姝坐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心里头却是想着如氏的事情,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主子可是在同情如氏?」银杏忍不住开口问道。 自打方才回来,自家主子就一直心不在焉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着银杏的话,秦姝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此事和太子妃有没有关系?」 银杏想了想,小声道:「奴婢也不知道,说起来如氏也真是可怜的紧,都七个月了,还出了这样的事情。」 「奴婢只是有些奇怪,怎么韩氏那么快就成了太子妃的人。」方才在院子里,她可是看得清楚。 秦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书放在桌上,拿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可打听过了,好好的,如氏怎么会去了园子里?」 银杏点了点头:「奴婢听说,如氏好像是收到了一封信,看了那信,如氏才去了园子里。也不知道,那信上写了什么。」 「信?」秦姝自言自语道。 银杏点了点头:「如今这事情太子妃正派人查着呢,也不知道,最后能查出什么来。」 听着银杏的话,秦姝思索了一下,吩咐道:「这事情,就先别打听了,等查出结果来,就都知道了。」 直觉告诉她,此事即便不是郭氏做的,也和郭氏脱不了干系。 所以这件事情,她还是少打听为妙。 知道的太多,并不是件好事。 更何况,有王才人在,就更不需要她打听什么了。 听着秦姝的话,银杏「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没过多久,楚昱泽就从外头回来,坐了一会儿,就阴沉着脸走了。 正院 郭氏正坐在软榻上,一边喝着茶,一边听着孙嬷嬷的回禀。 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紧接着,院子里就传来了请安声。 「奴婢见过殿下。」 郭氏一听,忙站起身来,迎了出去。 楚昱泽铁青着脸从外头进来,见着蹲在那里的郭氏,不由得冷声道:「孤这些天忙于公务,竟不知会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若是管理不好后院,就让王氏来管。」 楚昱泽的话带着几分寒意,听到郭氏的耳中更是犹如惊雷。 「殿下。」郭氏的脸色不由得惨白了几分,身子颤了颤,差点儿就跌倒在地上,还是站在那里的孙嬷嬷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她。 楚昱泽冷冷看了她一眼,道:「你还有什么话可说?你敢说,如氏的事情,和你没半点儿关系?」 郭氏站在那里,脸色一点一点变得惨白。 「殿下怎么能如此冤枉妾身,如氏自己摔倒,和妾身有什么关系?」看着楚昱泽目光中的冷意,郭氏心虚,却是强撑着辩解道。 楚昱泽冷冷看了她一眼,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来,扔到郭氏脸上。 郭氏先是一惊,然后才弯下腰来将地上的那张纸捡了起来,只看了一眼,眼中就闪过一抹惊骇。 那纸上,写的是郭氏和韩氏那日在屋里所说的话。 她暗示,让韩氏除去如氏腹中的孩子。 这样的隐秘之言,殿下怎么会知道? 楚昱泽看了她一眼,沉声道:「你好自为之,若再有下次,孤一定废了你。」 楚昱泽的话说完,一甩手就从屋里走了出去。 郭氏跌坐在地上,脸上没有一丝的血色,眼泪不由得滚落下来。 殿下,殿下怎么会知道此事? 郭氏猛地抬起头来,双手紧紧抓住孙嬷嬷的袖子:「嬷嬷,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饶是孙嬷嬷见惯了宫中的事情,这会儿眼中也闪过一抹慌乱。 这屋里头,有殿下的人。 「娘娘冷静些,老奴先扶娘娘起来。」孙嬷嬷在心里头叹了一口气,伸手将郭氏扶了起来,坐在了软榻上。然后,又倒了一盏热茶递到了郭氏手中。 郭氏的手不停地哆嗦着,脸色格外的难看。 「娘娘别担心,殿下即便是知道了,也会念着多年的情分,娘娘方才不也听到了。」孙嬷嬷迟疑了一下,开口劝道。 听着孙嬷嬷的话,郭氏眼中的慌乱并没有消散,反而是愈发的不安起来。 殿下虽不会废了她,可出了这样的事情,殿下心里头怕是恨极了她。 殿下那样的人,若是真对她有了芥蒂,她往后怕是一丝的恩宠也无了。 郭氏想着,眼泪控制不住落了下来。 「嬷嬷,本宫实在没有想到,殿下会在本宫身边安插了人。」郭氏抬起头来,视线落在孙嬷嬷的身上,哽咽道。 听着郭氏的话,孙嬷嬷一愣,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别说是自家娘娘没想到,她伺候了娘娘这么些年,也没看出哪个是殿下的人。 那日韩氏过来请安的时候,屋子里只有她和自家娘娘两个人,也不知道消息是怎么传到殿下耳朵里的。 孙嬷嬷想着,心里头也忍不住一阵后怕。 幸好只是如氏这件事,倘若被殿下发现以往自家娘娘所做的那些事情,娘娘太子妃的地位怕是就保不住了。 「娘娘还是先静观其变,此事不宜追查下去。再者说,倘若娘娘身边真有殿下的人,娘娘纵是查出来也不好处置。」 总不能,娘娘疑心哪个,就寻个由头将人赶出宫去。 若娘娘当真那样做了,殿下心里头怕是会怪罪娘娘,也会觉着娘娘小家子气。 孙嬷嬷想了想,反倒是镇静了些,殿下既然发了脾气,就意味着事情就这样翻过去了,不会追究娘娘的过错了。 「为今之计,娘娘最该做的,是查清楚,到底是谁害了如氏腹中的孩子。」 孙嬷嬷的言语间带着无限深意,郭氏又哪里听不出来。 郭氏愣了一下,看了站在那里的孙嬷嬷一眼,道:「嬷嬷说的不错,本宫要做的,是给殿下一个交代。」 殿下既然没有追究,就意味着她太子妃的地位还是稳固的。 第四十一章 郭氏思忖了片刻,视线朝窗外看了一眼,道:「这些日子,姚氏的规矩可学好了。」 听着郭氏的话,孙嬷嬷不由得怔了一下。 自家娘娘的意思,是让姚氏来当这个替罪羊。姚氏原先是淑女的位份,如今被殿下贬为了通房,对如氏这个怀有身孕的通房宫女自然是心生嫉妒。 孙嬷嬷想了想,低声道:「姚氏的跋扈宫中人人都知,她起了这心思,也是在情理之中。」 郭氏捏着茶盏的手蓦地一紧,想了好一会儿,才吩咐道:「此事,你亲自去办。」 「娘娘放心。」孙嬷嬷应了一声,福了福身子急急忙忙退了出去。 郭氏坐在软榻上,看着孙嬷嬷离开的背影,低声喃喃:「姚氏,要怪只怪你命不好,怨不得本宫心狠。」 郭氏抬起头来,目光投向窗外,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如氏不慎跌倒动了胎气,以至于早产生下一个死胎,惹得殿下动怒,殿下下令让太子妃郭氏严查。 一时间,东宫上上下下人人自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查到自己的身上。 宫女太监,全都轮流被叫去问话,每间屋子里,也都被侍卫翻查。 查到最后,竟然在姚氏的屋子里搜到了和那信封一模一样的纸张,上头的笔迹也和当日送到如氏手中的字迹相同。 郭氏坐在软榻上,听到侍卫的回禀,脸色一沉,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搁在桌上。 「本宫以为她好好的跟着嬷嬷学规矩,却不想,她竟然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秦姝瞥了一眼郭氏铁青的脸,心中暗暗替姚氏点了一根蜡。 姚氏被关在自己屋里跟着嬷嬷学规矩,哪里就能有那闲功夫去害如氏。 郭氏这样说,分明是想让姚氏当她的替罪羊。 那信纸,还有那字迹,十有八九是郭氏栽赃嫁祸。 「来人,将姚氏带到本宫这儿来,本宫要亲自问她。」郭氏看了站在那里的侍卫一眼,冷声道。 那侍卫还未出声,就有一个宫女慌乱地从外头跑了进来,声音里带了几分惶恐:「娘娘,不好了,姚主子服毒自尽了。」 听着那宫女的话,郭氏的面色微微一变:「没用的东西,怎么连个女人都看不住。」 「娘娘恕罪,都是奴婢不好,主子说想吃点心,奴婢才刚做了点心回来,主子就服毒自尽了。」听着郭氏的话,那宫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告罪。 秦姝坐在椅子上,看着跪在地上的那个宫女,眼中闪过一抹讽刺。 这宫女并不是原先在姚氏身边伺候的,而是在姚氏被降了位份后才调过来的。 不用想,也知道这宫女应该是郭氏的人了。 也不知道,今日她帮了郭氏,郭氏会不会因此而饶了她的性命。 「既然死了,那就先抬出去吧,姚氏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才畏罪自尽,留在宫里也不妥当。」听着那宫女的话,郭氏沉着脸,过了好半天才叹了一口气道。 郭氏这一吩咐,很快就有两个太监出去了。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将姚氏抬出了宫去,听说,抬出去的时候,姚氏身上只裹了一张薄薄的草席。 很快,在侍卫的搜查下,又从姚氏屋里头搜出了一些个小小的瓷瓶子,瓶子里装着白色的粉末。 经过太医查验,那细细的白色粉末,全都是毒草碾磨而成,毒性甚大。 「拿下去吧。」郭氏看了托盘中的东西一眼,没好气的挥了挥手。 「如今事情也查清楚了,姚氏害人,自己又畏罪自尽,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郭氏拿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威严。 「姚氏有这样的下场,是她自寻死路,若往后再有这样的事情,就别怪本宫心狠手辣,不念往日的情分。本宫的话,可都听清楚了?」郭氏冷冷开口问道。 「是,(妾身)婢妾谨遵娘娘教诲。」众人站起身来,齐声应道。 从屋子里出来,沈嬷嬷才对王才人道:「主子难道相信,此事当真是姚氏动的手。」 听着沈嬷嬷的话,王才人摇了摇头,只说道:「就算姚氏是冤枉的,也只能冤枉了。难不成,死人还会活过来?」 沈嬷嬷的意思,王才人哪里会不明白,只是,到了这会儿她早就明白过来,只凭着这件事情,她根本就扳不倒郭氏。 她老早就让太医给如氏诊过脉了,也知道如氏腹中的是个女儿。她知道郭氏的心思,便将计就计,以为逼着郭氏动手,给她安上一个谋害皇嗣的罪名,到时候就能将郭氏拉下太子妃的宝座了。 可事实证明,她想的太过简单了。 郭氏既然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妃,就不会那么轻易落败。 「主子心里头若是有怀疑,何不将此事禀报了殿下。」沈嬷嬷小声道。 王才人的眸光动了动,没有说话。 「倘若如氏腹中的是个儿子,殿下兴许会震怒。可分明是个女儿,殿下难道会为了一个女儿而处置了太子妃?」 宫中皇嗣虽然尊贵,可并不意味着连个胎死腹中的女孩儿都能这般尊贵。 「主子说的是,倒是老奴心急了。」听着王才人的话,沈嬷嬷出声道。 王才人眉头皱了皱,缓缓道:「不急,总有一日,殿下会废了她这个太子妃。」 听着自家主子的话,沈嬷嬷张了张嘴,最后只重重点了点头。 主子说的没错,郭氏善妒,又手段狠辣,殿下总有一日会厌弃了她。 短短不到一日的功夫,如氏产下死胎,姚氏又畏罪自尽,饶是秦姝见惯了宫中的争斗,却也在这会儿才意识到这争斗远比她料想中的更残酷。 幸好,楚昱泽肯护着她,郭氏又暂时没有将目光注意到她的身上。 秦姝喝了一盏茶,眼底微微露出一抹疲惫。 「主子累了的话,不如躺上一会儿。」 听着银杏的话,秦姝点了点头,任由她扶着躺在了软榻上。 这天晚上,楚昱泽并没有过来。 等到第二日的时候,宫中就传来消息,说是皇后娘娘派人过来,请太子妃郭氏去凤鸾宫一趟。 来传话的是皇后身边的宫女连翘,郭氏听了连翘的话,面色微微变了变,心里也格外的堵得慌。 看着这连翘,她就不由得想起前些日子她被皇后折辱的那一幕,分明是王才人不懂分寸才害的如氏动了胎气,可偏偏,到了皇后那里却是怪罪她身为太子妃正妃却不知道管教底下的人,才害的王才人失了分寸。 不知道,这一回,皇后又能使出什么手段来。 郭氏想着,对站在那里的宫女连翘道:「本宫知道了,一会儿就去给娘娘请安。」 连翘听了,称了声是,恭敬地道:「太子妃若是没有什么别的吩咐,那奴婢就先回去伺候了。」 「姑娘慢走。」郭氏点了点头,开口道。 连翘福了福身子,就退下了。 看着连翘离开的背影,郭氏面色一沉,将茶盏重重搁在桌上,发出一声碰撞声。 孙嬷嬷站在那里,看着自家娘娘的神色,脸上也闪过一抹担忧。 「娘娘可要小心些,皇后传娘娘过去怕是为着如氏腹中胎儿的事情。」 第四十二章 如氏的事情闹得厉害,宫中上上下下无人不知,皇后那样的性子,好不容易挑出了娘娘的错处,自然是要抓住不放的。 只怕,娘娘去了凤鸾宫,要受些委屈。 孙嬷嬷想着,在心里头微微叹了一口气。 有皇后在,娘娘的日子可真是不好过,皇后处处给王才人撑腰,自然不肯替自家娘娘着想。 听着孙嬷嬷的话,郭氏皱了皱眉,只道:「姚氏都已经死了,她总不能让死人复活,本宫就不信,她真能知道什么。」 郭氏喝了一口茶,就带着孙嬷嬷出了东宫。 一路上,孙嬷嬷的心提着,生怕皇后借着此事折腾自家娘娘。 两人到了凤鸾宫的时候,前来请安的各宫妃嫔才刚退下。 院子里的宫女见着郭氏过来,忙进去通报了,很快,那宫女就从里头走出来,说是皇后娘娘请她们进去。 郭氏缓步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软榻上的皇后王氏,只见她身着一袭明黄色的宫装,头上簪钗之类皆用金饰,衬得她整个人格外的端庄贵气。 郭氏时常给皇后请安,却也甚少见她打扮的这般贵气。 郭氏上前几步,走到王氏跟前,才福了福身子恭敬地请安道:「臣妾给母后请安。」 王氏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拿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郭氏福下身子,好半天都没有听到叫起,时间一长,双腿都有些发麻,她的身子也有些支撑不住,微微的晃动起来。 在郭氏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耳边才传来一声熟悉的说话声:「好了,起来吧。」 郭氏应了一声,这才直起身来。 王氏自顾自喝着手中的茶,全然没将站在那里的郭氏放在眼中。 郭氏心里清楚,王氏是故意在给她难堪。这些年,她虽然时常给王氏请安,却并不代表王氏喜欢她。尤其,在王才人入宫后,王氏心中就愈发的偏袒了。 正因为明白,郭氏才格外的能沉得住气。 不管王氏心里头怎么不甘心,如今她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 见着郭氏规规矩矩站在那里,王氏不由得皱了皱眉,看着郭氏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审视。 「本宫听说,如氏在园子里摔了一跤,还动了胎气产下一个死胎。好好的,如氏怎么会摔倒呢?」王氏的视线落在郭氏的身上,冷冷问道。 听着她的话,郭氏只恭敬地回道:「娘娘有所不知,姚氏被殿下降了位份,心生怨恨,这才做出了这等事情。昨个儿,姚氏已经畏罪自尽了。」 郭氏的话音刚落,王氏就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搁在桌上:「好!好!你这太子妃可是当的极好!」 听出王氏话中的怪罪,郭氏上前一步,跪下来请罪道:「都是臣妾治下不严,才让姚氏生出这些事来,还请母后恕罪。」 王氏冷哼一声,面上带着一抹讽刺:「治下不严,本宫记着,当日如氏动了胎气,你也是这样说的。」 听着王氏的话,郭氏的眼底掀起一阵暗恨,却是恭敬地回道:「母后恕罪,当日臣妾一时疏忽,才使得王妹妹杖责了如氏的宫女,让如氏受到惊吓而动了胎气。臣妾回去好生反思了一番,也曾警告过后院诸人,哪里想到,今日却还是出了这样的事情,还请母后治罪。」 郭氏一番话,说的委婉,却是一针见血,硬生生把皇后王氏给噎住了。 郭氏话中的意思清楚得很,当日王才人的事情她是一时疏忽,今日姚氏的事情她更是不知情。 如今姚氏已经畏罪自尽,若真要追究,那当初王才人众目睽睽之下命人杖责了如氏的宫女,才使得如氏动了胎气,又该如何处置呢? 她虽然御下不严,可比起王才人来,罪过可是小多了。 王氏看了跪在那里的郭氏良久,才淡淡道:「罢了,姚氏既然已经畏罪自尽,此事就不必追究了,你起来吧。」 「臣妾谢母后体恤。」郭氏谢过,这才站起身来,微低着头站在那里。 王氏不开口,她便也不说话。 见着她这样,王氏脸上的怒气不由得多了几分,却又拿郭氏无可奈何。 郭氏身为太子妃,她即便心有不满也不能做的太过。 更何况,她还故意提起佩徽的事情,让她想要发作,也无可奈何。 「如氏产下死胎,身子怎么样了?」王氏想了想,看着郭氏问道。 「娘娘放心,昨个儿太医已经诊过脉了,如氏的身子并无大碍,只需好生调养一段时日便好了。」郭氏闻言,微微一笑,回道。 郭氏所言不错,如氏虽然从高处摔下来动了胎气,还生下了一个死胎。可经过太医诊脉,如氏竟然只是身子虚弱,并没有因着早产而伤了身子。 不得不说,如氏虽然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宫女,却是个福大命大的。 倘若换了旁人,怕是不死也会丢掉半条命去。 听郭氏这么说,王氏点了点头,吩咐道:「如此本宫便放心了,本宫这里还有好些补药,你拿去给如氏,让她好好的调养身子,等日后再替皇家绵延子嗣。说起来,昱儿子嗣少,安哥儿虽然养在你的名下,可到底不是正经的嫡子。」 王氏这话虽轻,却是像一根刺扎到了郭氏的痛处,听着王氏的话,郭氏的脸色立时就变了。 王氏见着郭氏脸上的神色,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又接着说道:「你进宫也这些年了,也需好生调养,这宫中,只有嫡子才是正统,你心里得有数。」 「你若生下了昱儿的嫡子,本宫才能安心。」 王氏这番话听着像是在替郭氏担心,可郭氏又不笨,哪里听不出来她是以此来讽刺她。 讽刺她进宫多年,都没能替殿下生下个嫡子,讽刺她这些年贵为太子妃却是不得宠。 王氏这番话,对于郭氏来说无疑是最大的难堪,屋子里伺候的宫女也全都听了出来。 一时间,殿内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本宫说的,你可明白。」见着郭氏不说话,王氏便开口问道。 郭氏面色微变,眼中露出一抹屈辱,可坐在她面前的人是当今皇后,是殿下的嫡母,她又怎么敢露出半分的不敬来。 郭氏福了福身子,道:「臣妾谨遵娘娘教诲。」郭氏说完,语气一转,莞尔道:「说起来,王妹妹进宫也有些日子了,若是妹妹能替殿下生个儿子,臣妾觉着就再好不过了。」 郭氏虽然守着规矩,却也不是个任人欺辱的。 王氏讽刺她不能给殿下生个儿子,那她自己的亲侄女呢? 王才人进宫这些日子,极为得宠,可谁都知道她的肚子却是一丁点儿动静都没。 比起她来,王才人才该要羞愧呢。她再怎么没用,也替殿下生下了蕙姐儿,可她王才人,怕是这辈子都生不出孩子,赚不到出路了。 听着这些话,王氏面上的笑意僵了几分,朝着郭氏道:「你能这样想,可见你是个贤惠大度的。」 王氏说完这话,便拿起桌上的茶盏,不紧不慢喝了起来。 郭氏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看来,不只是她不想见她呢。 她站在这里,王氏心里头怕是也不舒坦,尤其,她还不能像之前那样训斥她。 郭氏低垂着脑袋掩饰了眼中的得意。 第四十三章 果然,只过了一会儿,王氏就开口说是乏了,让郭氏先退下去。 郭氏行礼告退,待出了凤鸾宫的大门后,才对着身后的孙嬷嬷开口道:「王才人一日没有身孕,皇后就不会和本宫撕破脸皮。」 郭氏刚回了东宫,就有宫女回禀说如氏醒了,听说自己产下了一个死胎,在屋里头哭闹的厉害,怎么劝也劝不住。 听了宫女的回禀,郭氏的眉头皱了皱,吩咐道:「带本宫过去看看。」 那宫女应了一声,忙领着郭氏去了如氏那里。 因为如氏身子弱,还在月子里,所以屋子里门窗都紧闭着,一进去就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混杂着浓浓的血腥味儿,郭氏刚一进去,喉咙里就泛起一阵恶心来。 如氏躺在床上,伏在宫女怀中失声痛哭,她的脸色苍白,昔日美貌的容颜已经变得消瘦起来。 听到脚步声,如氏才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到从外头走进来的太子妃郭氏。 见着郭氏,如氏的眼中闪过一抹恨意。她怎么会猜不出来,姚氏只是一个替罪羊,真正害她生下死胎的罪魁祸首,便是郭氏。 姚氏本就是郭氏的人,她畏罪自尽,分明是郭氏将她当成了替死鬼。 「你身子才好些,怎么能禁得起这样哭闹。」郭氏看着她脸色苍白的样子,低声训斥道。 听着她的话,如氏的眼泪忍不住划落下来,强忍着心中的恨意,哽咽道:「娘娘恕罪,都是奴婢太过大意,才让姚氏害了奴婢腹中的孩子。」 说这话的时候,如氏的面上俱是恨意,还有一种掩饰不住的后悔。 郭氏看着如氏的神色,面色微微缓和了一些,低声劝慰道:「她要害你,你哪里又能防得住。好在你身子没事儿,太医说只要好生调养些日子就好了。方才本宫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也很是惦记你,让本宫给你带来些补药,你好好喝着,别让娘娘为你担心。」 听着郭氏的话,如氏眼底闪过一抹讽刺。 若不是她早就猜出这背后之人是郭氏,听了这番话还以为郭氏有多么的贤良淑德。 可这会儿,如氏心里只觉得格外的讽刺,郭氏这些话,真是恶心的很,亏她好意思说出来。 虽然这样想着,如氏脸上还是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娘娘的教诲奴婢铭记在心,定会好好调养身子的。那孩子,兴许……兴许是和奴婢没有缘分,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去了。」 郭氏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顿时就愣在了那里,随即又带着几分审视看向了坐在那里的如氏。 见着她面上的表情不似作假,郭氏才开口道:「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不过了,姚氏已经畏罪自尽,也算是对那孩子有个交代了。」 「是。」听到那孩子,如氏的眼眶一红,泪水又忍不住落了下来。 「你好好歇着,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派人来和本宫说。」郭氏说完这话,就转身离开了。 屋子里,只留下如氏和宫女秋兰。这秋兰,原是在王才人身边伺候的,因为如氏有孕,身边缺了人,才被调到如氏跟前伺候。 见着郭氏出去,如氏的脸色一沉,猛地一下子就将床上的被子全都推倒在地上。 郭氏,郭氏!她总有一日,会让她付出代价。 如氏死死咬着嘴唇,眼泪不住的往下掉,心里头暗暗发誓。 清竹苑里埋着什么东西,她一早就查清楚了,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说出来。 不然,郭氏再有能耐,怕也翻不了身。 她要等着,等殿下对郭氏这个太子妃彻底寒了心,等殿下对她没了半分情分。 宫女秋兰站在那里,瞧着自家主子脸上的神色,心里头一阵堵得慌。 若说之前她跟着如氏觉着是一种福气,如今如氏产下死胎,事情就全都变了。 这宫里头哪怕是滑胎了都比产下死胎说出去要好听的多,若是她猜得没错,这一回如氏怕是要失宠了。 那样一来,她这个当宫女的,日子可就更不好过了。 如氏身份本就不高,平日里也甚少赏赐她些什么,倘若失了殿下的恩宠,还不定怎样呢。 她是不是该趁早想想法子,让王才人将她调回身边伺候。 如氏这里比起清竹苑来,根本就是天差地别。 秋兰心里想着,看着如氏的目光就多了几分嫌弃。 秦姝身着一身宽松的衣裳,歪在软榻上看书。 银杏从外头进来,走到秦姝跟前小声道:「主子,太子妃一回来就去了如氏那里,听说是如氏醒过来,得知自己生了个死胎,哭闹的厉害,才有宫女将事情禀告了太子妃。」 听着银杏的话,秦姝点了点头,说:「如氏也是个可怜的,任谁听到这消息,怕也控制不住情绪。」 「主子说得有理,可话又说回来,这宫中失了孩子的多了去了,偏她这么闹腾,指不定是想让殿下心生怜惜,博取同情呢。」 银杏在宫中多年,很多事情都能看得明白。 如氏虽然生得一副柔弱的外表,可内里却并不是一个软弱的。 她今日这么一闹,定是有所求的。 听着银杏的话,秦姝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道:「你说的没错,不过她失了孩子,总不能不哭不闹,兴许哭一哭事情有转机也未可知。」 秦姝所说的事情,便是当日郭氏允诺如氏若是生了儿子就晋了她的位份之事,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如氏心里头又怎么能甘心。 若不闹上一闹,她未必会死心。 秦姝和如氏说话虽然不算多,可却感觉如氏是个有心计的,她这番哭闹,必是存着算计。 银杏想了想,才开口道:「之前王才人护着她,是为了她腹中的孩子,如今她生了个死胎,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更不能和主子争宠了。」 听着银杏的话,秦姝轻轻的笑了笑,争宠?银杏这丫头想的真实在,可不是,如氏生了个死胎,是得有好长时间不能承宠了。 古代的人,对于这些总是存着忌讳的。 秦姝想着,突然觉着如氏也真是可怜,可私心里,她却也明白这件事情对她来说是件好事。 秦姝刚想说话,就听到外头一阵脚步声,宫女梅香进来,回禀道:「主子,陆公公派人过来,说是让主子先准备着,殿下一会儿会过来用膳。」 秦姝听了,点了点头,转头吩咐了银杏一句,让她下去准备。 过了小半个时辰,楚昱泽就过来了。 秦姝准备了满满一桌子的菜,见着楚昱泽落座后,才跟着坐了下来。 因着如氏的事情,东宫里气氛紧张的很,秦姝也瞧得出来楚昱泽的心情不怎么好,所以只低头趴着碗里的饭。 银杏站在桌前伺候着,双手都在微微颤抖着。 秦姝看了她一眼,心里头叹了一口气,哎,楚昱泽这位太子殿下心情不好,底下伺候的人自然要存着十二分的小心。 也不知道,他心情不好,怎么想起到她这里来用膳了。 秦姝低头吃了碗里的饭,心里有些不自在,楚昱泽心情不好,连带着东宫从主子到奴才,都陪着小心,忐忑的很。 两人正在用膳,就听到院子里一阵说话声,秦姝皱了皱眉,看了站在那里的梅香一眼,示意她出去看看。 第四十四章 只过了一会儿,梅香就从外头进来,走到秦姝跟前低声回禀了一句话。 听着梅香的回禀,秦姝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视线朝屋外看了一眼。 楚昱泽察觉到她的动作,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回事?」 秦姝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上午的时候葛氏前来求见,婢妾正巧陪着璟哥儿,就没见她,哪里想到,她这个时候又过来了。」 听着秦姝的话,楚昱泽不悦地皱了皱眉,他刚过来,葛氏就前来求见。 分明,是打听到他要过来用膳,才前来求见的。 楚昱泽最厌恶的,便是心机深沉的女子。 「来人。」楚昱泽扬声道。 陆成在门外站着,听到楚昱泽的叫声,忙走了进来,恭敬地叫了声:「殿下。」 「去,叫葛氏回自己屋里,没事就不要出来了。」 楚昱泽的话音刚落,秦姝的嘴角便抽了抽。 楚昱泽这话,就是将葛氏禁足了。 果然,男人生气的时候撞上来是最不明智的。 葛氏若是个聪明的,就不该这个时候过来。 她以为,当着楚昱泽的面她不好不见她,可她又何曾想过,楚昱泽是个聪明人,哪里能看不出她的算计。 得了楚昱泽的吩咐,陆成应了一声,转身就出去了。 秦姝坐在屋里,心里却是想着葛氏这会儿的神色,她心里,怕是后悔的很吧。 秦姝心里想着,却也十分奇怪怎么突然间,葛氏就这么沉不住气了。 若是换做以前,这种事情葛氏可从来都干不出来。 难不成,是时常过来和她说话,见着她日子过得不错,所以忍不住羡慕嫉妒了。 葛氏见着陆成从屋里出来,眼底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意。 她就知道,秦氏素来爱在殿下面前装好人,她既然宽容大度,又岂会不见她? 葛氏想着,上前一步,脸上带着一丝欣喜。 「殿下说了,让主子回去,往后没事就别出来了。」陆成这话,可没有给葛氏留一丝的情面,殿下是怎么吩咐的,他便怎么说。 这个葛氏,果真是奴才窝里出来的,瞧着再怎么恭顺,内里也是个不安分的。 听着陆成的话,葛氏一下子就愣在了那里,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站在面前的陆成,她不相信自己听到的是真的。好好的,殿下怎么会这般不留情面。 她是在恭妃娘娘身边伺候过的,殿下虽然不宠她,待她却也是极为客气的,从未给过她这样的难堪。 「公公可是传错话了,殿下……」 葛氏的话还没说完,陆成就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她的话:「主子这话可就不对了,殿下怎么说,老奴就怎么传话。难不成,老奴伺候了殿下这么些年,连话都能听错了。」 陆成的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不屑。 「葛主子,请回吧。」 葛氏心里头将陆成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不敢表现出分毫。陆成是殿下身边的红人,他说一句话,就能让她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葛氏看了陆成一眼,收回视线,转身就带着宫女如芯走出了院子。 陆成看着她的背影,「呸」了一声,面上露出一抹不屑,在他看来,葛氏是越活越回去了,之前还瞧着通透,哪曾想这才过了多长时日,这性子都跟着变了。 葛氏从院子里出来,铁青着一张脸走在碎石小路上。 「主子消消气,兴许秦主子和殿下说话,不方便让主子进去。」如芯跟了葛氏多年,对于葛氏的变化心里头最是清楚了。 之前,她家主子性子懦弱无能,她心里头着急,私下里也劝过不知多少次。可如今葛氏变得这般有野心,想要和秦氏争宠,她心里头非但没有松了一口气,反而是愈发的担心了。 不知道,怎么突然间,主子就这般迫不及待了。那恩宠,哪里是那么轻易就能得到的。 若她是秦氏,也不会舍得将自己的恩宠分出来的。 听着如芯的话,葛氏非但没有消气,反而是没好气的瞪了如芯一眼,厉声道:「不方便?这青天白日的,她能有什么不方便?分明,是她在殿下面前说了我的不是,才惹得殿下生气。」 说这话的时候,葛氏的眼睛里带着浓浓的嫉妒和不甘,她这些日子拼命的讨好秦氏,可秦氏,却是连一点点的恻隐之心都没有,生怕她抢了殿下的恩宠。 瞧着秦氏升了位份,有了璟哥儿,殿下又时常过来陪着她,她心里头,哪里能不嫉妒。 她也是个女人,也想要有自己的孩子,想得到殿下的恩宠,凭什么,什么好东西都让秦氏给得了。 秦氏的出身虽然比她好,却也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县之女,比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听着自家主子说出那样的话,如芯的面色变了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葛氏才刚回了屋里,就有人将此事告知了太子妃郭氏。 郭氏一听,便有些诧异,挑了挑眉道:「本宫倒是不知,这葛氏什么时候也转了性子。」--葛氏进宫多年,素来低调的很,从不与人争宠,平日里很少有人能想起她来。 她没有想过,短短一段时日,葛氏竟然就变得如此沉不住气,想要借着秦氏来争宠。她也不想想,她的心思秦氏岂会看不出来?她又凭什么,觉着自己想要争宠,就一定能争得来。 孙嬷嬷站在那里,听着郭氏的话,眼中也闪过一抹不屑。 「葛氏这些日子时常去给秦氏请安,想来是见着秦氏得殿下恩宠,日子过得好,自己便也想着去争宠了。人心善变,可不就是这个理儿。」 孙嬷嬷的语气平平淡淡,可说出口的话却是一针见血。 郭氏听着,不屑地哼了一声:「她耍这些小聪明,还不是将自己耍了进去,殿下既然让她呆在屋里别乱出去,那她就得好好呆着。吩咐下去,除了送饭的宫女,谁都不许出来。」 「是,老奴知道了。」 孙嬷嬷端了一盏茶水递到郭氏手中,娘娘这些日子心情不好,葛氏这会儿又急着去争宠,自然惹得娘娘生气。 孙嬷嬷看着郭氏,迟疑了一下,开口道:「自打如氏出事,殿下有好几日都没来娘娘这里了。」 那日殿下盛怒之下,根本就没给娘娘留一分情面,甚至说出了「废黜」这两个字来。 可想而知,因着如氏的事情,殿下心里头对娘娘很是不满。 听着孙嬷嬷的话,郭氏的面色变了变,眼中闪过一抹担忧。 「嬷嬷你说,本宫该怎么办。」 这几日,殿下盛怒之下的那句话一直在她的耳边回响,她就算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向殿下低头。 这些年,她早就习惯了在殿下面前低头。 他是太子,而她是他的正妃,虽然尊贵无比,可在他面前,她时时刻刻都矮他一等。 古人说,男者为天,女者为地,所以女人的地位再高,也有天在上头压着。 「娘娘,依老奴看,娘娘不如亲自做些点心,给殿下送到书房去。娘娘虽在如氏的事情上一时错了主意,可到底也陪了殿下多年,殿下总要顾及和娘娘多年的情分。」 孙嬷嬷想了想,随即道。 第四十五章 听了孙嬷嬷的话,郭氏的眉梢挑了挑,抬起头来看了站在那里的孙嬷嬷一眼,道:「就怕殿下生本宫的气,本宫过去,连面儿都见不上。」 到时候,不是白白的让人笑话,失了她太子妃的脸面。 听出郭氏话中的意思,孙嬷嬷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如今王才人的气焰本就嚣张,倘若自家娘娘再失了脸面,王才人怕是更不将娘娘放在眼中了。 可问题是,娘娘若不先服个软,殿下又怎么能原谅娘娘呢? 孙嬷嬷想着,脸上忍不住露出一抹担忧来。 早知道这样,娘娘就不该如此心急,左右如氏腹中只是一个女儿,纵是生出来,也威胁不到娘娘的地位。 孙嬷嬷第一次怀疑,这些年自家娘娘做的到底是对还是错。 娘娘容不下旁人的儿子,背地里使了那么多的手段,若是那些事情被殿下知道了,殿下怕真的会废了娘娘。 想着这些,孙嬷嬷脸上的担忧愈发的深了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秦姝才刚梳洗妥当,要去正院请安,孙嬷嬷就过来传话了,说是郭氏受了风寒,病了,这会儿太医才刚过去,说是要好生静养,这几日就不用过去请安了。 听着孙嬷嬷的话,秦姝的心底生出一抹诧异来。 「有劳嬷嬷跑这一趟。」 「选侍言重了,选侍若没什么别的吩咐,那老奴就先回去了。」 秦姝点了点头,道:「嬷嬷慢走,等娘娘好些了,婢妾再去给娘娘请安。」 听着秦姝的话,孙嬷嬷愣了愣,看了秦姝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从院子里出来,孙嬷嬷微微叹了一口气。倘若娘娘能容得下秦氏,兴许很多事情就不一样了。 有秦氏帮衬着,在殿下面前说几句好话,殿下心里头对娘娘自然多了几分好感。 只可惜,娘娘容不下秦氏,更容不下秦氏的儿子。 孙嬷嬷无奈的摇了摇头,朝正院走去。 郭氏病了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东宫,好在郭氏只是偶感风寒,太医说了将养些日子就好了。 本以为过一两日,郭氏的病就会好转。谁都没有想到,一连过了六七日,郭氏的病非但没有好转,却是愈发的严重了。 太医院的几位太医轮流替郭氏诊脉,开了好些药方,最后只说是郭氏郁结于心多思多虑,才会病倒,这一病,对身子损伤很大。 郭氏的病拖着一直都不好,有人高兴有人担心,东宫上上下下气氛变得格外的沉重。 书房里 楚昱泽手里拿着一本折子,翻看了好一会儿,才提笔写下几个字。 陆成站在那里,偷偷看了看他的脸色,又低下了头。 等楚昱泽将案桌上的折子全都处理完,陆成才小声回禀道:「殿下,太子妃那边又传了太医。」 说这话的时候,陆成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 楚昱泽皱了皱眉,道:「病了就让太医去看,总不会太医院的太医一个个都不中用,全都治不好她的病。」 楚昱泽的眸色阴沉,提起郭氏的时候,语气中更是多了几分未曾掩饰的厌恶。 陆成跟了楚昱泽多年,自然能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喜。 殿下这些年疏远太子妃,并非没有缘由。那位娘娘,如今是愈发的不知收敛了。 倘若不是殿下也不想让如氏腹中的孩子生出来,殿下岂会这样轻易的饶过她。 郭氏的所作所为,俨然就是个毒妇。 「殿下,太子妃毕竟是殿下的正妃。」 陆成抬起头来,意味深长道。 楚昱泽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将手中的折子甩在了一边,才站起身来。 见着他的动作,陆成急忙在前头领路,心里却是一点儿也不奇怪殿下会去看郭氏。 毕竟,郭氏陪了殿下多年,论情分怕是谁都比不过的。纵是郭氏做出了这些事情,殿下也总会念着她之前的那点儿好。 更重要的是,殿下需要有人占着这个太子妃的位置。 楚昱泽到了正院的时候,郭氏还靠在床上,孙嬷嬷才刚熬好了药,拿着勺子喂着郭氏喝药。 「奴婢(奴才)见过殿下。」 外头宫女太监的请安声,传到郭氏的耳朵里,郭氏的眼中立时就划过一抹欣喜。 「扶本宫起来。」郭氏将孙嬷嬷手中的药碗推到一边,急切道。 「娘娘。」孙嬷嬷看了她一眼,将药碗搁在桌上,刚想扶她起来,就听到一声熟悉的说话声。 「躺着吧,不必多礼。」 楚昱泽身着一袭月牙色的锦袍,从外头进来,声音里带着几分磁性,好听极了。 「殿下。」见着楚昱泽,郭氏眼圈一红,泪水一滴滴划落下来。 见着自家娘娘这样,孙嬷嬷忙使了个眼色,带着屋子里一干人等全都退了下去。 屋里头,只留下楚昱泽和郭氏两个人。 郭氏抬起头来看着站在那里的楚昱泽,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妾身以为,殿下再也不会来看妾身了。」 瞧着郭氏的样子,楚昱泽微微皱了皱眉,眼底闪过一抹厌恶,却是开口道:「如氏的事情,孤就当从未发生过,你安心养病。」 听到楚昱泽这样说,郭氏心里头虽然松了一口气,却还是难受的很。 她虽然是他的正妃,却更是个女子,身子女子,最想要的便是得到自己夫君的宠爱。 可偏偏,他的宠爱,给了王才人,给了秦氏,独独留不下一分来给她。 郭氏看着楚昱泽面无表情的样子,心里头突然就涌起一抹酸涩来。 「殿下,妾身……」郭氏的话还未说完,就连连咳嗽了几声,这些日子,她的身体的确是虚弱的很,所谓病由心生,即便之前是假装的,可到了最后,她一直等一直等,殿下都没来看她一眼,她心里头哪里能安心。 瞧着郭氏因为咳嗽而难受的样子,楚昱泽皱了皱眉,上前拿起一杯水递到郭氏面前。 看到递到自己面前的杯子,郭氏怔了怔,一下子就抱住楚昱泽不松开。 这样熟悉的气息,这样温暖的怀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属于她了。 郭氏紧紧抱着楚昱泽,眼泪一滴一滴划落下来。 一番痛哭之后,郭氏才发觉自己失态了。 她的脸红了红,道:「殿下恕罪,是妾身失态了。」 这些年,哪怕是再怎么委屈,她都没有如此失态过。 她身为太子妃,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体面,她心里头的苦,不想让旁人看见,包括楚昱泽。 楚昱泽的目光落在郭氏的身上,见着她恢复了平日里的神色,只说道:「你病着,就好好休息,孤改日再过来看你。」 听着楚昱泽的话,郭氏心下不免有几分失望,她想求他留下来,陪她一会儿,可话到嘴边,却是怎么都说不出来。 她如今剩下的,只有自己身为太子妃的体面了。 「殿下公务繁忙,妾身身为殿下的正妃,本不该让殿下担忧的。」郭氏坐在那里,带着几分歉意道。 楚昱泽闻言脸色变了变,看了靠在床上的郭氏一眼,随口道:「如氏失了孩子,不妨晋一晋她的位份,太子妃觉着如何?」 听着楚昱泽的话,郭氏立时就愣在了那里,眼中闪过一抹记恨。转眼间却是换上了一副贤惠大度的面孔,道:「臣妾觉着,殿下此举甚是妥当。」 第四十六章 说这话的时候,郭氏并没有发现,楚昱泽看着她的目光里只剩下了厌恶。 她只想着,要去讨好楚昱泽,所以一个淑女的位份她还是舍得的。可她从未想过,她装出这样一副宽宏大度的样子,与她背地里做的那些事情相比,愈发的让人厌恶了。 「嗯,那此事就交给太子妃来做吧,如氏晋了位份,想来也会知足的。」 楚昱泽的后半句话声音略微扬了几分,郭氏却只当他是说如氏失了孩子,却换来了淑女的位份,心里头定会高兴,于是便顺着他说道:「殿下肯给她这样的恩典,她自是会知足的。」 说这话的时候,郭氏的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却不知看在楚昱泽的眼中,只觉着她虚伪的很。 当日,他就不满父皇选她做他的正妃,可又有什么办法,他当时羽翼未丰,只能接受。 即便这样,他也不会想到郭氏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虚伪至极,又心狠手辣,这样的太子妃,他怎么宠着她。 楚昱泽至今想不明白,郭氏怎么会变得如此让人心生厌恶。 他知道是因为自己冷落了她,可宫中的女子哪个不曾被冷落过,难不成各各都会变得这般丑陋不堪。 只能说,郭氏生性本就好妒,容不得人。 「孤还有公务要忙,过几日再过来陪你。」 听着楚昱泽的话,郭氏想要下榻恭送,却被楚昱泽阻止了。 「你安心养病,别再着凉了。」 送走了楚昱泽,郭氏心里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可脸上并没有一丝喜色。 孙嬷嬷进来的时候,见着郭氏愣愣地坐在那里,眼中闪过一抹担忧。 「娘娘,可是出什么事了?」孙嬷嬷一边问,心里一边琢磨着,按说殿下肯过来瞧娘娘,便是原谅了娘娘的过错。 怎么自家娘娘,却是瞧着一点儿都不高兴。 「你去给如氏安排一个伺候的宫女,顺便从库里拿些好东西给她,就说是本宫的贺礼。」 贺礼? 听着郭氏的话,孙嬷嬷的眼睛立时就睁大了。 娘娘的意思,是…… 郭氏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抹落寞之色:「殿下怜惜如氏失了孩子,便要晋了她的位份。」 孙嬷嬷听了,在一旁忍不住劝道:「娘娘也宽心些,娘娘表现的大度容忍,给足了如氏体面,殿下那边才会瞧见娘娘的好。」 「嗯,本宫知道。」郭氏嗯了一声,徐徐道。 看着自家娘娘脸上的神色,孙嬷嬷在心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自家娘娘心里头的苦她都明白,可明白归明白,娘娘既然是太子妃,又是个不得宠的太子妃,很多事情,就只能咬碎了牙咽下去。 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让殿下心里头不怪罪娘娘,哪怕是刻意讨好,都是使得的。 这女人,无论地位怎么尊贵,都要想着法儿的讨好自己的夫君,因为女人的地位,从来都是由恩宠的多少决定的。 尤其,是在这宫里头。 娘娘贵为太子妃,最需要做的不是争宠,而是维系着和殿下多年的情分。 孙嬷嬷伺候着郭氏喝完了药,然后才从库房里取出了一些滋补的药品,还有十匹布帛,一对羊脂玉镯,亲自送到了如氏屋里。 因为失了孩子,如氏的身子并不好,脸色也有几分苍白,见着孙嬷嬷过来,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老奴给主子道喜了。」孙嬷嬷福了福身子,道。 听着孙嬷嬷的话,如氏心中发笑,她失了孩子,哪里还有什么喜事? 瞧着如氏沉下来的脸色,孙嬷嬷笑了笑,恭敬地道:「主子怕是不知道,娘娘念着主子痛失孩子,便提议叫殿下晋了主子的位份,殿下那里,已经是允了,往后主子便是宫里头正经的主子了。」 如氏之前是通房,只能算得上是个身份特殊一些的宫女,可如今成了淑女,可就成了正经的主子。虽然位份比不得选侍和才人,可比起通房来,不知要好了多少倍。 这福分,可不是谁都能有的。没见着葛氏入宫多年,都还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通房宫女。 如氏虽然失了孩子,可得了这样的位份,也算是一种造化了。 「主子说,这难道不是件喜事?」孙嬷嬷看了一眼呆愣的如氏,笑着问道。 听着孙嬷嬷的话,秋兰面上立时就闪过一抹欢喜:「太好了,恭喜主子,贺喜主子。」 听着秋兰满是欢喜的声音,如氏这才回过神来。 「主子,这是新来伺候主子的宫女。」孙嬷嬷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宫女,吩咐道:「还不快见过你家主子。」 那宫女身着一袭浅绿色的宫女服饰,脸圆圆的,看起来透着几分稚嫩。 「奴婢夏初给主子请安。」 如氏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下,莞尔道:「起来吧。」 「谢主子。」夏初起来后,孙嬷嬷又将那几匹布帛和一对羊脂玉镯交给了如氏。 这些赏赐,比起如氏进宫这些年所得,多出不知道多少倍。 孙嬷嬷站在那里,将如氏眼中的喜色尽数收入眼中,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自家娘娘再不得宠,也是殿下的正妃,后院的这些个女人,还不是得处处仰人鼻息,娘娘一句话,就能让她们到了天上,一句话也能让她们坠入深渊。 「主子若没有什么别的吩咐,那老奴就先告退了。」孙嬷嬷看了坐在那里的如氏一眼,开口道。 「有劳嬷嬷过来一趟,嬷嬷慢走。」 送走了孙嬷嬷,如氏和秋兰脸上都露出掩饰不住的喜色。 对于如氏来说,能用一个女儿换来位份,自是极好的。 这些日子她虽然瞧着是沉浸在失去孩子的痛苦中,可实际上,最让她伤心的,并非是那个女儿,而是她失去了晋位的机会。 兴许是老天可怜她,所以才发了慈悲,让她晋了位份,成了正经的主子,再也不是身份尴尬的通房宫女了。 如氏想着,脸上的欢喜之色愈发的深了起来,她站起身来,拿手触摸着各色的布帛,细腻的料子,绣工精美,针脚细致,这样好的料子,她只在伺候皇后娘娘的时候见到过。 不曾想,有一日也能穿到她的身上。 如氏拿起托盘里的羊脂玉镯子,细细的看了看,又将它放进了雕花木盒中。 「主子若是喜欢,就戴上吧。」 瞧着她的动作,秋兰忍不住说道。 她知道自家主子喜欢这些,去不知主子为何不戴,难不成,因为是太子妃娘娘赏赐的,怕被王才人瞧见。 不得不说,秋兰猜测的很对。对于如氏来说,她一进宫就注定和王才人是站在一条线上的。她去投靠了郭氏,郭氏也不会信任她。 只有王才人,只有皇后娘娘,才能庇护着她,最起码,在她有价值的时候,皇后是不会舍弃她的。 她虽然喜欢这些东西,可只要有了位份,有了恩宠,往后她什么好东西得不到。 如氏见着在托盘里的那些东西,满意的笑了笑。 「等太子妃娘娘病好些,你陪着我过去谢恩。」 听着如氏的话,秋兰点了点头,心里也清楚自家主子的意思。 果然,自家主子虽然失了孩子,可说到底,还是站在王才人这边儿的。 第四十七章 孙嬷嬷从如氏这里出来,如氏晋位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东宫。 后院的女人们听了,诧异的同时,心里头不免生出几分羡慕和嫉妒来。 如氏本是通房,成了淑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可问题是,殿下上午的时候去了太子妃那里,之后,如氏就晋了位份。 只想一想,便知道是殿下怜惜如氏,才给了她这份体面。 如氏生下个死胎还能让殿下这般惦记着,这份本事,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清竹苑 听到如氏晋位的消息,王才人心里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要说生气她根本就不会因为一个淑女的身份而生气,可若说高兴,却也高兴不起来。 如氏虽然是她的人,可如氏能让殿下这般惦记着,她心里头多多少少都有些吃醋。 「你去从库房拿些东西,给如氏送过去。」王才人拿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吩咐道。 沈嬷嬷站在那里,听着自家主子的吩咐,忙点了点头。 「如今看来,这如氏失了孩子,兴许是件好事。」 倘若如氏生下个女儿,或许殿下不会这么快就晋了她的位份。 可如今,孩子死了,殿下怜惜她失了孩子的痛苦,就给了她这样的位份。 不得不说,是坏事变成了好事。 听着沈嬷嬷的话,王才人笑了笑:「可不是,这宫里头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我只当她失宠了,却没想到她竟然有这样的造化。」 说这话的时候,王才人的眼中带着几分羡慕,几分不屑。 在她看来,一个淑女的位份根本就不值一提,可殿下那样看重她,她心里头难免有些不快。 幸好,如氏是从皇后宫里头出来的,她得宠了,对她也是有好处的。 「如氏的身子可好些了?」王才人喝了一口茶,随口问道。 「回娘娘的话,有太医日日照看着,喝了些药已经无碍了。皇后娘娘那里,也送了好些补药,说起来,如氏倒是个有福气的。」 听着沈嬷嬷的话,王才人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可不是,如氏有福气,可她再有福气,也越不过她去。 一个宫女的出身,殿下再宠她,能宠到哪里去,总不会等殿下登基,还能将她封个妃位。 王才人骨子里极为清高,自然不屑和如氏这样身份低微的人争宠,哪怕是心里有几分酸涩,也不会将如氏放在眼中。 在她看来,如氏再怎么,也逃脱不过宫女的身份。 殿下的生母恭妃娘娘便是因这宫女的身份才不得宠,连带着殿下自小就不受皇上宠爱,皇上是如此,殿下自然也不会是例外。 「我听说,殿下去了郭氏那里,还送去了些药材和补品。」王才人沉默了半晌,突然开口道。 听着自家主子的话,沈嬷嬷愣了愣,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娘娘也别多心,郭氏病了这些日子,殿下今日才去,可见在殿下的心里头,郭氏这个太子妃并没有多大的分量。」 听着沈嬷嬷的话,王才人摇了摇头,意味深长道:「可殿下最终,还是去了。」 沈嬷嬷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劝慰道:「如氏生下死胎,定和郭氏脱不了干系,此事殿下即便不全知道,哪里会没有疑心。她是太子妃,管着后院的这些事情,也只有她,能轻易害了如氏腹中的胎儿。只要殿下和她生了嫌隙,对主子来说便是有益的。」 沈嬷嬷说的没错,自家主子想借着如氏腹中的孩子来争宠,而郭氏心里头必定是防着主子的,既然如此,她就会想方设法阻止主子,她动不了主子,害了如氏腹中的孩子,总是能办到的。 郭氏虽然陪伴了殿下多年,可一旦生了嫌隙,她与殿下之间的情分自然会淡了。 到那个时候,主子有皇后撑腰,还怕当不上太子妃。 沈嬷嬷低声道:「主子,有些事情,得慢慢来。」 王才人看了站在那里的沈嬷嬷一眼,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如氏被封为了淑女,这么一来,东宫除了太子妃郭氏以外,就有一个才人,两个选侍,两个淑女,还有通房葛氏。 如氏宫女出身,之前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通房,如今却和新进宫的曹氏平起平坐。 听到如氏被封为淑女的消息,曹氏气的一下子就将手中的茶盏摔了出去。 「主子息怒。」 见着自家主子生气,宫女莲珠忙劝慰道。 「主子的药已经熬好了,您还是趁热喝了吧。」 曹氏着了风寒,有些咳嗽,便传了太医开了方子熬了药来喝。 曹氏脸色难看,没好气地瞪了莲珠一眼,才将药碗端起来,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儿就传入鼻中。 曹氏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主子,良药苦口,主子还是趁热喝了吧。」 这天晚上,楚昱泽歇在了秦姝这里。 「姝儿。」 温存过后,秦姝闭着眼睛,快要睡着的时候,耳畔突然传来熟悉的说话声。 秦姝睁开眼睛,转过头去,见着楚昱泽闭着眼睛躺在那里,胸膛起伏,明显是还没有睡着。 「殿下。」用膳的时候,她就瞧得出来楚昱泽心情不好,方才楚昱泽的动作也带着几分少见的粗鲁,她便知道,他心里头不痛快了。 只是不知,他为何不痛快,是不是只为着如氏的缘故。 等了好半天,秦姝还没听到楚昱泽说话,于是就闭上眼睛,准备睡觉了。 才刚闭上眼睛,手腕就被一只大掌给捏住了,因为疼痛秦姝猛地睁开了眼睛,挣扎了一下想要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挣脱出来。 无奈,她的力道根本就奈何不了他。 「殿下有什么话,尽管和婢妾说。」秦姝沉默了片刻,低声道。 她知道,楚昱泽心里头肯定是藏了好些事情,不能说。 说完这话,秦姝盯着楚昱泽看了好久,见他依旧不准备说什么,就抬起头来,抚了抚他的眉头。 「殿下若是不想说,婢妾就这样陪殿下躺着。」 说完这话,秦姝便靠在了楚昱泽的怀中,他的身上带着熟悉的味道,闻着叫人格外的安心。 屋子里一片静谧,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 「当年,父皇给孤和二弟选妃,孤并不喜欢郭氏。」楚昱泽突然开口道。 第一次听楚昱泽说这样的事情,秦姝心里头有些诧异,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静静听着,什么也不说。 原来,楚昱泽当年对郭氏并不待见,二皇子娶的是镇远大将军的嫡女,相较而言,郭氏的出身就不那么显赫了。 秦姝能想得到,当年楚昱泽接到旨意的时候,心里有多么不舒坦了。 皇上的心偏的也太明显了,两个都是他的儿子,楚昱泽还是他的长子,可皇上对他,却是丝毫都不上心。 两个皇子妃,对比一下,明眼人谁都看得出来皇上的心思。 听着楚昱泽的话,秦姝下意识的抱紧了楚昱泽,低声道:「幸好,殿下如今是太子。」 「总有一日,殿下能够随心所欲。」 楚昱泽睁开眼睛,脸上看不出喜怒。 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秦姝才恍然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随心所欲,意思不就是…… 第四十八章 秦姝咳嗽了一下,解释道:「婢妾的意思是,二皇子娶了将军府的嫡女,也不见得比殿下好。要不然,镇远大将军怎么会将曹氏送进东宫。」秦姝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发现好像是多说多错,越描越黑了。 楚昱泽嘴角轻笑:「孤就知道,就你会说这些歪理。」 歪理? 听着楚昱泽的话,秦姝的嘴角抽了抽,果然,楚昱泽只要一打击她,心情就好了。 好吧,谁让她是他的小老婆呢,只要能让他高兴,随他怎么说。 秦姝趴在楚昱泽的胸膛上,没有反驳。 「怎么不说话了?」 听着楚昱泽的话,秦姝狠狠瞪了他一眼,这男人,怎么就这么见不得她舒服。 「殿下说得对,婢妾说的那些可都是歪理。」说到最后,秦姝几乎是咬牙切齿。 秦姝的话音刚落,就听得一声轻笑。 过了好半天,秦姝才听楚昱泽道:「如氏腹中的胎儿,是郭氏动的手。」 听到楚昱泽的话,秦姝心里咯噔一下,没等她开口,就听他笑了笑,意味深长道:「郭氏这件事,倒是办到了孤心里去。」 听着楚昱泽的话,不由得呆愣在那里,「殿下莫不是……」 她本想问他是不是在和她开玩笑,可话还没说完,就想到如氏腹中的孩子若是生出来,那定是会记在王才人名下的。 王才人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楚昱泽即便要靠皇后,也不代表他想让王才人有个儿子。 前世看了好些宫斗剧,稍想了想,秦姝就明白了楚昱泽的意思。 秦姝睁开眼睛,好半天才说道:「只要此事对殿下有益,殿下又何须介怀。」 「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何况,那孩子又不是殿下亲自害的,殿下倒不如将此事忘了,只当此事和殿下没有半分关系。」 秦姝小声安慰着,其实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底说了什么。 只是这个时候,她不想让楚昱泽难受。 身为太子,他已经做的很好了,有些事情,他只是身不由己。 这宫中之人,人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楚昱泽这个太子殿下,更是如此。 既然这样,何必作茧自缚。 「孤头一次知道,姝儿竟然会这般开解人。」 听着这话,秦姝如何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当下,只叹了一口气,说道:「婢妾也许什么都不清楚,却一直记得一句话,莫要作茧自缚,殿下身上的担子,已经够重了。」 听着这些话,楚昱泽突然搂紧了秦姝,她靠在他的怀中,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微微一笑。 「天色很晚了,殿下明日还需上朝呢。」 「嗯,睡吧。」 第二天一大早,秦姝醒过来的时候,楚昱泽已经离开了。 想着昨晚的事情,秦姝神色间有些恍惚。 倘若不是她记得清楚,她定会以为,那只是一场梦。 日子过得不疾不徐,终于在这日早上,秦姝见着了前来请安的如氏。 如氏身着一袭淡蓝色的宫装,袖口处绣着缕金云纹,脚下的绣花鞋亦是精美,上头绣着桃花缠枝的花样。 她手上戴着一串红珊瑚手串,衬着她白皙的肌肤多了几分红润。 「婢妾给娘娘请安。」如氏上前几步,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 郭氏坐在软榻上,见着她福下身子,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起来吧,你身子才刚好,多调养几日也是好的,怎么就急着过来了。」 郭氏的目光落在如氏的身上,带着几分关切道。 「娘娘体恤,是婢妾的福分,婢妾身子已经无碍,若是再缺了礼数,婢妾心里头着实不安。」如氏恭敬地道。 听着她的话,郭氏满意的笑了笑,转头对着坐在那里的秦姝道:「本宫瞧着,平日里你和如氏也算亲近,怎么这会儿却是连话都说不上了。」 郭氏一句话,就让众人的视线全都投到了她的身上。 秦姝扯出一抹笑意,道:「娘娘和如妹妹说话,婢妾怎好打扰。如妹妹身子大好,婢妾心里头自是高兴的。」 秦姝不知道,郭氏说这些话是什么用意。难不成,她是想挑拨她和如氏,可问题是,她和如氏原本就没那么好。 如氏是皇后娘娘指进东宫的,便是王才人的人,她二人不过是面儿上的交情罢了。 「你呀,进宫这么长时间,也没个能说上话的。前些日子葛氏倒是常去你那里,却不想她不小心惹怒了殿下,被殿下禁足了。」 「提起这事,本宫倒是想问你,那日葛氏到底为何惹怒了殿下?」 这些年,葛氏虽然不怎么得宠,可因着恭妃娘娘的关系,殿下多少会给她几分脸面。 可这回殿下却是将葛氏禁足了,由不得她心生疑惑。 听着郭氏的话,秦姝不由得抬起头来看了郭氏一眼,开口道:「那日殿下心情不好,葛氏又好巧不巧来给婢妾请安,这才惹得殿下生气了。」 秦姝的话说的委婉,可听了这话后,郭氏哪里能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郭氏的表情变了变,拿起茶盏来轻轻抿了一口,道:「如此,倒是葛氏不懂规矩。」 郭氏看了秦姝一眼,道:「你坐吧。」 秦姝才刚落座,便听到一声轻笑:「我还以为姐姐待葛氏有多好呢,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那日殿下震怒,姐姐若是肯劝上一劝,依着殿下对姐姐的宠爱,又岂会真的将葛氏禁足。」 韩氏进宫这些日子,很多事情都瞧的明白。这东宫里,真正得宠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王才人,另外一个就是秦氏了。 王才人得宠倒也罢了,人家毕竟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可这秦氏,凭什么能得到殿下这般恩宠。 只一想,韩氏就觉着心里头不是滋味儿。 这些日子,她日日盼着能得到殿下的恩宠,可这么多天都过去了,她却是连殿下的面儿都没见着。 为了除去如氏腹中的孩子,她担了多大的风险,可最后,如氏腹中的孩子没了,太子妃却是不知为何冷落起她来。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明明,郭氏让她做的,她都做到了。 既然如此,郭氏为何还不兑现当日的承诺。 这些日子,她有好几次都想去质问郭氏,可到了最后,却只是每日去给郭氏请安。 那日的事情,她一次都没提到过。 她知道,在这东宫里头,没有靠山,就像没有线的风筝一样,一阵风就能将它吹散了。 郭氏这个太子妃,她实在是得罪不起,也不能得罪。 想来想去,就只能奉承着郭氏。 韩氏的话音刚落,屋子里的气氛就变得有些诡异起来,前些日子葛氏和秦姝走的亲近宫里头的人谁都知道,可要说走的亲近,秦氏就该为葛氏说情,这也太绝对了些。 这宫里头,哪里就有那样的情分。 不过,话又说回来,秦氏性子温婉,不是个不容人的,怕是私下里,发生了什么她们不知道的事情吧。 察觉到众人的视线,秦姝看了韩氏一眼,开口道:「殿下睿智,哪里会只听一人之言。妹妹才刚进宫,我少不得要劝妹妹一句,往后伺候殿下,可要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以免惹怒了殿下。」 第四十九章 听着秦姝的话,韩氏嘴角的笑意立时就僵在了那里,半天才说道:「这些事情,就不劳姐姐操心了。」 秦姝笑了笑,没有说话。 郭氏坐在那里,瞧着她二人的神色,心里头对韩氏多了几分不屑。 先前她还瞧着韩氏是个沉得住气的,不曾想,她也这般急躁。 郭氏虽然这样想着,可这样的韩氏,却也让她安心几分。 性子急躁可以慢慢调教,可若是心思深沉,掌控起来怕是很难,这样的人,她用起来也不安心。 郭氏看了韩氏一眼,沉声道:「你这性子,也该改改了,这进了宫,哪里能像在宫外一样。」 郭氏的声音不轻不重,虽带着几分训斥,可谁都听得出来,她并没有真的怪罪了韩氏。 「多谢娘娘指点,婢妾往后定会注意的。」韩氏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 瞧着韩氏的样子,在坐的众人心里头难免不忿。尤其是曹氏,见着太子妃这样护着韩氏,她心里头格外的不舒坦。 好在,即便有太子妃护着,殿下也一次都没见过韩氏,更别说是宠幸了。 曹氏抬起头来,看着韩氏妆容精致的样子,心里头又一阵堵得慌。 「曹氏你怎么了,脸色这般不好?」郭氏突然开口道。 听到郭氏的话,众人的视线全都落在了曹氏的身上。 「回娘娘的话,婢妾夜里着了些风寒,身子有些不爽。」曹氏站起身来,小声道。 「可传太医看过了?」郭氏看了她一眼,开口道。 「多谢娘娘关怀,太医来过了,说是无碍,喝几服药就好了。」 郭氏说:「你进宫不久,不习惯也是有的。若有什么事情,尽管和本宫说。」 在众人面前,郭氏时常扮演这种贤良淑德的样子。 只是,在座的众人,包括曹氏在内,都知道郭氏是个厉害的。 不说别的,殿下子嗣稀少,只这一点,便足以说明一切了。 前些日子,如氏动了胎气,产下死胎,谁又能说和郭氏没有一丁点儿关系呢? 要知道,那姚氏之前,可一直都是郭氏的人。 正说着,就听到外头一阵脚步声,有宫女慌慌张张从外头跑了进来。 众人的视线立时就看了过去。 「怎么回事,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见着那宫女的神色,郭氏不由得皱了皱眉。 「娘娘,不好了,安哥儿……安哥儿身上起了红疹子,怕是,怕是……」 听到那宫女的话,郭氏的眼前一白,身子晃了晃,差点儿就摔倒在地上。 「娘娘。」孙嬷嬷在一旁伺候着,连忙将她扶住了。 听到那宫女的话,众人的脸色亦是跟着大变,安哥儿那么小,起了红疹子,难不成是…… 众人心里头琢磨着,面上就带了几分惧意。 「快去传太医!」郭氏回过身来,厉声道。 孙嬷嬷应了一声,很快就去传太医了。 「本宫也有些乏了,你们先退下吧。」郭氏看了众人一眼,吩咐道。 「是,妾身(婢妾)告退。」 众人福了福身子,就转身退下了。 从院子里出来,银杏忍不住说道:「主子,那宫女说安哥儿起了疹子,可是天花?」 说这话的时候,银杏的脸上带着几分恐惧。 听着银杏的话,秦姝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想着方才宫女的脸色,怕是真有什么不好。 秦姝回到屋里,一直都心神不宁,让宫女伺候着重新沐浴更衣后,才让方嬷嬷将璟哥儿抱了过来。 璟哥儿一天天长大了,已经能站起来了,白白胖胖的,看着很是健康。 过了一会儿,就有宫女进来,低声说了几句话。 「当真?」 「奴婢听说,几位太医轮流诊过脉了,太子妃那里,这会儿已经乱成一团了。」 听着宫女的话,秦姝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从今日起,除了去膳房,没事就不要出去了。」 「是,奴婢晓得的。」 很快,安哥儿得了天花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东宫,正院里乱作了一团,宫女太监们还有想要逃出去的,最终被郭氏下令杖毙。 楚昱泽得了消息,立时就赶回了东宫。 太医很快就到了,见着楚昱泽,忙上前行礼。 「微臣给殿下请安。」 没等太医跪下,楚昱泽就沉声道:「可确定是天花?」 那太医身子颤了颤,片刻,才用力的点了点头。 楚昱泽站在那里,半天都没有说话。 「从今日起,将郭氏的院子封闭起来,只许进,不许出,让太医进去诊治。」 楚昱泽的话中带着几分冷意,那太医听了,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殿下,太子妃……」等太医离开后,陆成才说道。 楚昱泽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她既是安哥儿的母亲,这就是她的命。」 很快,就有侍卫将正院全都围了起来。 听到消息的郭氏,满眼的不敢置信。 这一刻,从来没有过的害怕充斥在她的骨髓中。 「娘娘。」孙嬷嬷见着她的神色,连忙唤了一声。 「娘娘,兴许此事会是娘娘的机会。」 「娘娘千万别乱了分寸,兴许此事会是娘娘的机会。」孙嬷嬷想了想,意味深长道。 郭氏苍白着脸,听到孙嬷嬷的话,怔了怔,半天才说道:「嬷嬷的意思……」 「安哥儿是殿下的长子,殿下心里头自是看重的。娘娘若是将安哥儿照看好了,殿下自然念着娘娘的好。」 没等郭氏开口,孙嬷嬷又接着说道:「娘娘不妨给殿下带封信出去,表明娘娘的心意。再者说,娘娘表明了自己的心思,也叫旁人瞧瞧,是娘娘慈母之心,并非是殿下不将娘娘放出去。」 如今正院周围全都有侍卫看着,只准进,不准出。这会儿,后院的那些个女人不定心里怎么琢磨,在背地里笑话娘娘。 与其让人笑话,倒不如将主动权拿到自己手中,娘娘身为太子妃,自是要帮殿下分担。 安哥儿,毕竟是殿下的长子。 听到孙嬷嬷的话,郭氏想了想,半天才点了点头。 孙嬷嬷说的没错,安哥儿这一病,对她来说兴许是个机会。 见着她点头,很快,孙嬷嬷就拿来了纸笔,郭氏思忖了片刻,就执笔写下了一封信。 「你出去,让外头的侍卫将此信交给殿下,就说本宫一切安好,莫叫殿下担心。」 郭氏看了站在那里的孙嬷嬷一眼,吩咐道。 「是。」孙嬷嬷福了福身子,转身就走了出去。 孙嬷嬷离开后,郭氏却是眼圈一红,眼泪控制不住划落下来。 她承认殿下这样做是最理智的,可当真如此的时候,她心里头又实在是难受到了极点。 她十五岁进宫,陪了殿下这么多年,殿下竟这样待她。 倘若他心里头有一分她的存在,怎么会舍得让她置身险地。 郭氏想着,心里头突然就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恨意,好不容易,才压了下去。 楚昱泽下令封了正院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东宫,众人唏嘘的同时,也深觉殿下的无情。 「倘若这回郭氏送了性命,主子便能得偿所愿了。」沈嬷嬷将手中的茶盏递到王才人手中,意味深长道。 第五十章 听着沈嬷嬷的话,王才人将茶盏拿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面上闪过一抹笑意。 「安哥儿有太医照看着,郭氏又不需亲力亲为,想来也送不了她的性命。」 说完这话,王才人又看了站在那里的沈嬷嬷一眼,道:「我只是高兴,殿下没有让人将她接出来。」 郭氏毕竟是太子妃,倘若殿下有这个心思,自然能将她接出来。 不管怎么说,染了天花的是安哥儿,而不是郭氏。 王才人垂下眼睑,轻轻呼吸着淡淡的茶香,面上带着几分得意之色。 她从未想过,郭氏会这么轻易就死了。她在意的,是殿下得知安哥儿染了天花,还让人封了正院,让郭氏留在了那里。 王才人莞尔一笑,道:「你让小厨房做些点心,一会儿我给殿下送过去。」 听了自家主子的话,沈嬷嬷点了点头,福了福身子便退下了。 很快,沈嬷嬷就做好了一碟藕粉桂花酥装在食盒里拿了进来。 王才人带着宫女宜澜,一路去了书房。 陆成站在殿外,见着王才人过来,诧异了一下,连忙迎了上去。 「这个时候,才人怎么过来了?」说这话的时候,陆成的眼睛掠过宜澜手中提着的食盒,眼中闪过一抹了然。 「我做了些点心给殿下送来,劳烦公公通报一声。」王才人柔声道。 听着王才人的话,陆成迟疑了一下,才说道:「才人先在这里候着,老奴这就进去通报。」 「有劳公公了。」王才人点了点头,客气地道。 只过了一会儿,陆成就从书房里出来,说是殿下准她进去。 听着陆成的话,王才人嘴角的笑意愈发的深了起来,从宜澜的手中接过食盒,这才推开门,缓步走了进去。 楚昱泽坐在紫檀云纹案桌后,手边放着一张薄薄的信纸,若有所思看着。 王才人缓步上前,福了福身子,柔声道:「妾身给殿下请安。」 楚昱泽看着信,听到说话声这才抬起头来,见着站在那里的王才人,只面色冷淡的看了她一眼,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 察觉出楚昱泽的冷漠,王才人面上闪过一抹失落。 进宫这么长时间,殿下还是头一次对她这样冷淡。 她即便知道他是因为安哥儿的事情烦心,心里头也终究是有些难过。 「殿下心情不好,也得顾及自个儿的身子。安哥儿福泽深厚,又有太医轮流照顾,定能好转的。」王才人走到案桌前,将食盒里的点心拿了出来,出声宽慰道。 听着她的话,楚昱泽的脸色才缓和了些,看了一眼桌上的那碟藕粉桂花酥,道:「这么冷的天,你有心了。」 「殿下哪里的话,妾身不能替殿下分忧,只能做这些女儿家的东西来劝慰殿下,殿下不怪罪妾身妾身就很知足了。」 说这话的时候,王才人的言语间透着几分不安,好像是怕楚昱泽怪罪她。 楚昱泽看了她一眼,伸出手来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 「你很好,孤怎么会怪罪你。」 听着楚昱泽的话,王才人顿时就脸红了,眼中闪过一抹欢喜的笑容。 王才人的视线落在放在案桌上的那封信上,轻轻一瞥,就见着了上头的字迹。 这字迹,分明是郭氏的。 王才人心里咯噔一下,面色微微变了变:「殿下,这封信……」 楚昱泽的视线朝那信上看了一眼,旋即道:「太子妃自请留在正院照顾安哥儿。」 楚昱泽的话才刚说完,王才人嘴角的笑意立时就僵在了那里,过了片刻,才出声道:「姐姐待安哥儿如同亲子,自然想留在他身边照顾。」 「殿下可是在担心姐姐?」王才人的面色虽然平静,可声音里却是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 方才她进来的时候,殿下就拿着这封信看,神情很是专注。 听到她的话,楚昱泽想了想,就开口道:「郭氏是有福之人,有她照看安哥儿,孤很放心。」 王才人站在那里,听着楚昱泽的话,飞快地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良久才强扯出一抹笑意道:「殿下所言极是,姐姐身为殿下的正妃,自是福泽深厚。」 话虽这样说,王才人心里却是隐隐发酸。 原来,不是殿下不顾郭氏的死活,而是郭氏自己想要留在正院,照顾安哥儿。 郭氏这番做法,定会让殿下心生怜惜,念及她多年打理后院的辛苦。 虽然知道殿下对郭氏不过是一时的怜惜,她心里头终究不是滋味儿。 「这些日子郭氏要照顾安哥儿,后院的事情,就由你代为掌管。」 听着楚昱的话,王才人一时间愣在了那里,半晌才福了福身子道:「妾身谨遵殿下吩咐。」 「孤还有公务要忙,你先退下吧。」楚昱泽看了她一眼,吩咐道。 「是,妾身告退。」王才人抬起头来瞧了瞧楚昱泽的神色,见他脸色淡淡的,只好行礼告退。 从书房里出来,王才人就带着宜澜一路回了自己院子里。 沈嬷嬷见着她回来,忙倒了一盏茶递到她的手中,瞧着她的脸色有些难看,只问道:「主子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受了什么委屈?」 沈嬷嬷说着,就朝站在那里的宜澜看了一眼。 宜澜的身子瑟缩了一下,并不敢说话。 其实,她哪里知道主子心情为何不好。 明明,陆公公进去通传,殿下很快就见了主子。难不成,是在书房里,主子被殿下训斥了。 王才人拿起茶盏来轻轻抿了一口,才说道:「郭氏要照看安哥儿,殿下将宫中事物交给我来掌管。」 听了王才人的话,沈嬷嬷一时愣在了那里,随即眼中闪过一抹欢喜之色。 「老奴贺喜娘娘掌管宫中事务。」沈嬷嬷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 王才人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殿下只说是代为管理,说到底,殿下心里头,还是更相信郭氏一些。」 不然,就该将宫中的事务分开来,让她打理一些。 听着自家主子的话,沈嬷嬷忍不住劝慰道:「主子别伤心,殿下如今肯让主子管理后院之事,就是信得过主子,主子难道不清楚殿下对主子您的恩宠。」 「这宫中的事情,主子只要上手了,又哪里能轻易的放下。」沈嬷嬷意味深长道。 听着沈嬷嬷的话,王才人的眼中闪过一抹亮光。 可不是,趁着郭氏不便,她反倒能将宫中的事情熟悉一些。对她来说,当真是一件好事。 王才人想着,面上微微露出一抹笑意。 中午的时候,陆成就派人送来了好些账本,王才人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才对完了几本账册。桌子上,还摆着厚厚的一摞。 一旁的沈嬷嬷端上一碗刚熬好的杏仁茶,道:「主子若是累了,不妨休息一会儿。」 听着沈嬷嬷的话,王才人才合上账册,拿起桌上的杏仁茶喝了起来。 才喝了几口,就听得外头一阵脚步声,宫女琉璃进来回禀:「回禀主子,如氏来给主子请安了。」 听着琉璃的话,王才人的眼中闪过一抹了然。 这如氏才刚病好,就急着来给她请安,不愧是皇后娘娘指进东宫的。 「让她进来吧。」王才人看了琉璃一眼,吩咐道。 「是。」琉璃应了一声,就转身退了下去。 第五十一章 片刻的功夫,如氏就从外头走了进来,如氏身着一袭淡蓝色的宫装,头上插着一支翠玉簪子,虽然敷着脂粉,却依旧看得出是大病初愈后的样子。 「婢妾给姐姐请安,听说殿下将宫中事宜叫给了姐姐处理,婢妾恭喜姐姐。」 如氏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子,面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喜色。 听着如氏的话,王才人面带笑意,抬了抬手,柔声道:「起来吧,妹妹身子才刚好,不必客气。」 如氏站起身来,在一旁的绣墩上坐了下来,很快就有宫女上了茶。 如氏接过宫女递过来的茶盏,轻轻拨弄了一下,立时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茶香。 「姐姐这里的茶,就是与别处不同。婢妾在太子妃娘娘那里,也没见过这样的好茶。」 如氏轻轻抿了一口,带着几分羡慕道。 听着她的话,王才人微微一笑,道:「这松阳银猴,乃是前些日子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赏赐的。」 说这话的时候,王才人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倒是婢妾小家子气了,姐姐可别笑话我。」 王才人莞尔一笑,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道:「这些日子,你身子可大好了?」 「有劳姐姐记挂,时常派人送些补品过来,婢妾的身子已经无碍了。」王才人的话音刚落,如氏便带着几分感激道。 王才人听了,点了点头,却是出声问道:「那日,你好好的怎么会去了园子里?」 王才人这话,分明是在提及那日如氏在园子里摔倒,以至于产下死胎的事情。 听着王才人的话,如氏的面色变了变,眼中闪过一抹难过的神色。 「姐姐不知,那日婢妾收到了一封信,信上说是有人要暗中毒害婢妾腹中的孩子,婢妾这才去了园子里。」 如氏的脸上带着几分苍白,王才人便知她心中十分的后悔。 「事情已成定局,你也别太自责,殿下既然肯晋了你的位份,定是在意你的,只要有殿下的恩宠,还怕往后没有机会有孕?」 王才人这话,说到了如氏的心坎儿里。 原先,她也怕殿下会因为她产下死胎而冷落她。可如今殿下却是晋了她的位份,让她成了东宫正经的主子。 殿下若不是因为怜惜她,又岂会这样做? 她虽然失去了孩子,却是得到了她盼望已久的位份,仔细想想,倒也划算的很。 故而,她心里头并不觉着难过,甚至,还有几分庆幸。 「多谢姐姐吉言,只是如今,殿下除了来姐姐这里,余下的日子,大多是去了秦氏那里。」如氏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羡慕。 坐在软榻上的王才人听了这话,拿着茶盏的手微微顿了顿:「秦氏得宠,已经是众人皆知,我也奇怪,殿下怎么会那么宠她?」 秦氏虽然相貌不错,却也及不上她,更别论,出身和才情了。 唯一让她羡慕的,便是秦氏替殿下生了个儿子。 听说,殿下待璟哥儿,很是疼爱,比起郭氏的安哥儿来,那疼爱不知多了多少倍。 「婢妾听说,殿下每每去秦氏那里,秦氏都会让嬷嬷把璟哥儿抱过来。」 「所谓见面三分情,殿下见得多了,心里头自然惦记着,也不怪殿下疼着璟哥儿。」 听着如氏的话,王才人心中升起一抹不快。 她进宫这么长时间,得殿下如此恩宠,却是一直未能有孕。 倘若她也能替殿下生个儿子,殿下记挂着孩子,自然会日日到她这儿来。 王才人想着,心里竟然涌起了几分嫉妒。 「如今安哥儿染了天花,倘若出了什么岔子,那秦氏的孩子,可就有大的造化了。」如氏似笑非笑地开口道。 听出如氏话中有话,王才人只说道:「安哥儿福泽深厚,哪里会出什么岔子。这话,往后就不必说了。」 听着王才人的话,如氏嘴角的笑意僵了僵,只恭敬地道:「姐姐教训的是,婢妾心中着急,倒是一时失言了,还望姐姐不要怪罪。」 说这话的时候,如氏的视线偷偷的打量着王才人,只一眼,她便知道王才人心里头是在意的。 可不是,王才人进宫这么长时间,最得殿下恩宠,可肚子却是一点儿动静都没。 换了谁,谁心里头能不着急。 王才人面上平静,心里头怕是一直为此事担忧。毕竟,这宫里头,再多的恩宠,也比不得一个儿子能让人心安。 容颜易逝,殿下的恩宠也会跟着消失,真正能倚靠的,就只有子嗣了。 这个道理,王才人不会不懂。 只可惜,这清竹苑里埋着那害人的东西,王才人怕是这辈子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想着这些,如氏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翠玉镯子。 这镯子她费了好些心思才拿到手,有了这镯子,那东西便伤不了她了。 「姐姐如今得殿下恩宠,婢妾也盼着姐姐能尽早替殿下生个儿子。那样的话,皇后娘娘也就心安了。」 王才人的面色变了变,视线落在如氏手腕处的那只玉镯上。 「这玉镯,瞧着颜色倒是极好。」 「是吗?」如氏放在玉镯上的手微微顿了顿,笑道:「婢妾的东西,哪里有姐姐的好,这翠玉镯子,乃是早些年一个嬷嬷送的。」 「说起来,还是姐姐的那对和田玉镯好,莹润剔透,又衬肤色,可见殿下待姐姐的好。」 提起那对和田玉镯,王才人的脸上就带了些掩饰不住的笑意。 那和田玉镯,贵重倒是其次,最重要的那是殿下亲赏的。 王才人轻轻一笑,道:「你若是喜欢,我那里倒还有一对镯子,让嬷嬷拿来给你。」 听着王才人的话,如氏微微一笑,道:「姐姐这样说,婢妾便腆着脸拿姐姐一对镯子。」 王才人并不将一对镯子放在眼中,很快就让沈嬷嬷拿了过来,给了如氏。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如氏才起身告退。 等到如氏离开,沈嬷嬷忍不住道:「如氏方才那话虽然唐突些,却也在理。」 王才人怔了怔,道:「嬷嬷也觉着,安哥儿会有什么岔子?」 沈嬷嬷看了王才人一眼,道:「老奴听说,这出了天花的人,纵是熬了过来,脸上也会留下疤痕。安哥儿本就是常氏之子,哪怕是记在郭氏的名下,也不过是好听些罢了,殿下哪里会真将他当做自己的嫡子。」 「倒是秦氏的璟哥儿,殿下时常见着,自然更疼爱一些。」 听着沈嬷嬷的话,王才人心下亦明白了几分,皱了皱眉头,道:「殿下宠着秦氏,自然看重她的孩子。」 「老奴只是觉着,娘娘也该想想法子,压一压秦氏。倘若这样宠着,殿下兴许就成了习惯。往后,怕是要威胁到主子了。」 王才人明白沈嬷嬷的意思,看了她一眼,只说道:「此事,得慢慢谋划。」 沈嬷嬷听了,点了点头,心里却是有一丝说不清的担忧。 殿下宠着秦氏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秦氏身边又有璟哥儿在,怕是没那么容易让她失宠。 实际上,自家主子刚进宫的时候,就有些轻敌了。 主子性子高傲,从不将秦氏放在眼中,也不屑和秦氏争宠。 第五十二章 可如今瞧着,秦氏只是在位份上差了些,论起殿下的恩宠,却是一点儿都不少。 倘若主子刚进宫的时候,就防着秦氏,让她得不了殿下的恩宠,哪里还会有这样忧心的事情。 沈嬷嬷想着,不由得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秦姝正在屋里逗着璟哥儿玩儿,就见银杏从外头进来,脸上带着一抹凝重。 她抬起头来,问道:「可是出什么事情,脸色这么难看?」 银杏看了她一眼,迟疑了一下,才回禀道:「主子,奴婢打听到,殿下将宫中事宜交给了王才人来处理。」 说这话的时候,银杏偷偷打量了一眼秦姝,生怕她会生气。 哪曾想,秦姝听着这话,只诧异了一下,就说道:「王才人身份高,又是皇后娘娘的侄女,让她处理后宫事宜,也在情理之中。」 「奴婢只是怕,怕王才人会因此而欺负主子。」 听着银杏的话,秦姝笑了笑,不以为然。 王才人性子高傲,平日里可从不屑与她争宠。 更别说,是给她小鞋穿了。 更何况,她身份再高,也不是太子妃,她又不必日日去给她请安。 哪里,就能欺负了她。 她若是真想做什么,最先做的一定是想方设法让她失宠。 银杏缓步过来,手里拿着一盏茶,递到秦姝手中。 「可打听过,安哥儿怎么样了。」秦姝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随口道。 「奴婢一早就去打听了,太医轮流照看着,可安哥儿高烧未退,身上出痘也愈发的厉害了。奴婢还听说,因着这事,太子妃担心不已,期间还晕过去一回。」 听银杏这样说,秦姝不由得皱了皱眉,端在手中的茶杯微微顿了顿。 「主子您怎么了?」见着秦姝脸上的神色,银杏忍不住开口问道。 秦姝看了银杏一眼,带着一种愁绪道:「倘若太医再没有法子,安哥儿怕真要出什么岔子了。」 听着秦姝的话,银杏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论理说,安哥儿出了岔子,对主子来说不该是一件好事吗? 殿下膝下只有安哥儿和璟哥儿两个儿子,安哥儿若是没了,主子的孩子就成了这东宫最尊贵的存在。 往后,还有谁敢不将主子放在眼中。 银杏跟了秦姝这么长时间,这一回却实在没法儿猜到她心中所想。 瞧着银杏脸上的不解,秦姝用一种平静的语气道:「正因为安哥儿是殿下的长子,又养在太子妃的名下,我才能放心。」 「不然,只有璟哥儿一个,还不定出什么事情呢。」 不说别的,只郭氏一人,她就防不胜防。 郭氏手段狠辣,纵是她时时刻刻看着璟哥儿,也难免会有疏忽的时候。 只一想,她就觉着心里头生出一抹恐慌来。 听着秦姝的话,银杏想了想,顿时就明白过来。 倘若安哥儿出事了,殿下便只有璟哥儿一个儿子。到时候,哥儿和自家主子的处境,都会危险。 银杏想着,眼中闪过一抹担忧。 「主子,这可怎么办。」银杏脸色凝重,她知道染了天花的人,十有八九是熬不过去的。 那么多太医照看着,安哥儿的症状却是一日比一日厉害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哪里还有什么法子。 「你可知道,太医是如何治疗的?」秦姝看了银杏一眼,问道。 银杏想了想,才小声道:「奴婢听说,安哥儿自打得病后,太医日日熬了药送进屋子里,让伺候的嬷嬷喂下。」 「屋子里可通风?」 听秦姝这样说,银杏眼中闪过一抹不解。 见着她脸上的神色,秦姝便已经明白了几分。 古代的人,得了这种传染病,自然是关在屋子里,整日整日的喝药。 可天花本身就是一种病毒,倘若屋子里不通风,没有新鲜的空气,这病定会一日日重了起来。 秦姝还听说过,得了天花之人,必需要补充蛋白质和维生素。 秦姝深思了一会儿,忍不住去想后世的「牛痘」。 如今宫廷所用的人痘,便是拿出过天花之人身上的痘痂,和水调匀,然后种在人的身上。 这种法子,格外的危险,种痘之后,很可能会高热不退,最后熬不过去送了性命。 反而,是牛痘能够更大程度上预防天花,危险性也比人痘要小得多。 秦姝想着,觉着心底有了些底气。可转念一想,却又迟疑起来。 古人习惯性的将病人关在屋子里,不见风,以免受了凉。 她若冒然提那些意见,会不会太过唐突了一些。 再者说,牛痘虽能预防天花,可并不能治疗天花。既然这样,她又何苦没事找事将这事说出来。 她能想到,她若说出「牛痘」二字,楚昱泽定会问她从何处知道的,到时候,她该怎么解释才不会惹得他疑心。 想着这些,秦姝有些犹豫了,人总会不自觉的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考虑。她并不想因为这件事情惹得楚昱泽疑心,从此对她有所防备。 能不能,只提些意见,不将「牛痘」的事情说出去。 秦姝沉默了片刻,又在心里头摇了摇头,牛痘这种事情,也算是造福于民的好事,她既然想到了,若是不说出来心里头总是觉着愧疚不安。 「殿下可回宫了?」秦姝沉默了好半天,突然开口问道。 听着秦姝的话,银杏的脸上闪过一抹诧异。 这几日,殿下没过来,主子也没问过一句,怎么这会儿却是问起来了。 「回主子的话,半个时辰前殿下就回宫了,一直在书房里呆着,主子可要去给殿下请安。」 她可听说,王才人时常去给殿下请安,所谓见面三分情,殿下本就宠她,见着她这般体贴,心里头怕是更看重她了。 王才人能想尽法子争宠,自家主子为何不能。 听着银杏的话,秦姝点了点头,吩咐道:「你去拿些点心,陪我过去一趟。」 「是,奴婢这就去。」银杏的眼中带了几分欣喜,福了福身子,转身就退了出去。 没一会儿,就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秦姝打开一看,里头放着四样糕点,薄荷香糕、桂花赤豆糕、云片糕、还有一碟子乌梅绿豆糕。 「如今快到午时了,主子还是早些过去吧。」 秦姝点了点头,带着银杏一路去了书房。 且说这几日因着安哥儿的事情,殿下心情不好,陆成也跟着着急上火。 陆成在殿外候着,见着秦姝,很是诧异了一下。 这位主子,平日里没得殿下传召,可是从不过来。 怎么今日,却是亲自过来了。 难不成,是因着两日前王才人来过,心里头有了想法。 陆成才想着,又摇了摇头。 旁人便也罢了,这秦主子可不是个爱争风吃醋的。 陆成脸上堆着笑,往前迎了上去,道:「这么冷的天,主子怎么过来了。」 见着他脸上的神色,秦姝笑了笑,道:「我拿了些点心过来,殿下可还忙着?」 听着秦姝的话,陆成忙道:「殿下再忙,也得见主子不是,主子先等一会儿,容奴才进去通报一声。」 秦姝点了点头:「有劳公公了。」 陆成进去的时候,楚昱泽正在看着折子,听到脚步声,也没有抬起头来。 第五十三章 「殿下,秦主子求见。」陆成看了楚昱泽一眼,开口道。 听到陆成的话,楚昱泽也有些诧异,挑了挑眉,道:「她倒是转了性子。」 「老奴瞧着,秦主子身边的宫女手中提着食盒,想来是担心殿下的身子。」 楚昱泽看了他一眼,道:「什么时候,你也学会替人说话了。」 听着楚昱泽的话,陆成面有尴尬之色:「殿下误会了,老奴只是觉着,殿下有好几日没见秦主子了。」 陆成伺候了楚昱泽多年,说话的时候并不很忌讳。 听着陆成的话,楚昱泽才放下手中的折子:「去吧。」 得了楚昱泽的吩咐,陆成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秦姝提着食盒刚进门,便看到楚昱泽坐在案桌后,视线朝她这边看来。 「婢妾给殿下请安。」秦姝上前几步,福了福身子道。 「起来吧,好好的,你怎么过来了。」 秦姝直起身来,上前几步:「这几日因着安哥儿的事情,殿下怕是食不下咽,婢妾拿了些点心过来,殿下若是饿了,就吃一些,免得饿坏了身子。」 说着,秦姝就打开食盒,将里头的四碟点心放在桌上。 楚昱泽的视线朝案桌上看了一眼,脸色稍稍缓和了些。 「这几日,孤忙于公务,倒是冷落了你。」 听着楚昱泽的话,秦姝心下微微诧异,嘴上却是说道:「婢妾一切都好,殿下不必担心。」 「只是婢妾听说,这几日安哥儿的症状愈发的厉害了。」 楚昱泽正拿了块儿点心,听到她的话,看着她的眼中便带了几分审视。 秦姝哪里察觉不到他的目光,却装作没有看见,继续说道。 「婢妾听说,安哥儿整日关在屋子里,喝了许多药,连饭都吃不下去。殿下可曾想过,安哥儿既然得了天花,那屋子里定是有病菌,若是不通风,怕是好的慢些。」 「婢妾曾听说,得了传染病的人所用的碗盆都要用热水烫过,还要每日清理身子,保持干净,吃些新鲜的牛乳和蔬菜,才会好得快些。」 说完这话,秦姝抬起头来看了看楚昱泽的脸色,见他面色平静,才小声道:「婢妾还有件事,不知该说不该说。」 楚昱泽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说下去。 「方才听银杏说安哥儿的事情,婢妾突然想到小时候不知从哪处看过的一本书,里头讲过预防天花的法子。说是只需用牛痘代替人痘,便能起到预防的作用了。」 说这话的时候,秦姝心里头多多少少有几分紧张。 她说出这些话,多半还是赌他对她的信任。 相处这么长时间,她能感觉到楚昱泽心中对她还是比较信任的。 听着秦姝的话,楚昱泽的目光紧了紧,却是用一种平静的语气问道:「牛痘?」 见楚昱泽开口,秦姝只说道:「据婢妾所知,宫里头如今用的是人痘,这法子虽然有些效果,却是危险的很。」 「若照那书上所说,牛痘比起人痘来,危险要小上很多,也更能预防天花。只是婢妾也不知道,那法子到底有没有用。」 秦姝说完这话,就不再说了。 一时间,屋子里竟然安静得很。 楚昱泽眉梢微微动了动,审视地看着站在那里的秦姝。 「你可想过,孤若是觉着你别有用心,你会有什么下场?」 楚昱泽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寒意,秦姝一愣,好半天才说道:「婢妾既然说了,自然是想过的。只是婢妾觉着,这话若是不说,心里头终究难安。」 说这话的时候,秦姝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认真劲儿。 楚昱泽坐在案桌后,自是看到了秦姝脸上的神色收入眼底。 「此事,不可说与旁人。」楚昱泽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 他异常平静的语气,倒让秦姝心生疑惑。 他怎么不问她,她是从哪本书里看到的,亏她还担心他若是问了,她该怎么解释。 说是那本书只是无意间看到,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哪里。 她觉着,这样解释,楚昱泽定是不会相信的。 「殿下怎么不问……」秦姝心里想着,忍不住问了出来。 「你不是说,不知从哪处看过吗?」没等秦姝说完,楚昱泽就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 秦姝听了,一下子就噎在了那里。 好吧,她早就知道,她突然说了这么多话,自会引起楚昱泽的疑心。 幸好,楚昱泽哪怕是心中有疑惑,也没有追问此事。 秦姝抬起头来,见着楚昱泽一脸平静的样子,心里头微微松了一口气。 秦姝离开后,楚昱泽坐在案桌后,手指在桌上轻叩了几下,扬声道:「来人!」 陆成在殿外候着,听到这声音,忙走了进来。 说起来,秦主子在里头呆了那么久,他也有些诧异。 这几日,殿下的心情并不好,就连王才人过来的时候也懒得应付。 果然,殿下心里头,还是更看重秦主子一些。 陆成上前一步,躬了躬身子,叫了声:「殿下。」 楚昱泽看了陆成一眼,便把方才的事情说了出来。 陆成一听,立时便愣在了那里,脸色瞬间就变了。 如何照顾得来天花的人,还有那「牛痘」,这些东西,秦主子怎么会知道? 「殿下可是疑心……」陆成的话还没说完,就低下了头,不再说了。 听着陆成的话,楚昱泽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过了半晌,陆成才听楚昱泽道:「将此事叫给莫迟去办,还有,你去告诉周太医,让他照着秦氏的法子照看安哥儿。」 听了楚昱泽的话,陆成的面色微微变了变,张了张嘴,最后却只应了声是。 「下去吧。」 陆成躬了躬身子,转身往外头走去。 清竹苑 「老奴做了莲子百合粥,主子尝尝可好。」 这几日,安哥儿的病愈发的严重了,这样的事情,对主子来说自然是件好事。 主子虽然不说,可她哪里瞧不出来主子心里头高兴,只是,碍着身份,不能表现出来罢了。 听着沈嬷嬷的话,王才人微微一笑,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莲子百合粥,拿起勺子轻轻搅动了几下。 「郭氏可醒过来了?」王才人喝了一口粥,随口问道。 「回主子的话,太医给看过了,说是忧思过度,这会儿已经醒了,只是气色有些不好。」 说这话的时候,沈嬷嬷的眼中露出一抹笑意。 郭氏好不容易才从常氏那里得了一个儿子,这会儿要亲眼见着他一天一天的死去,心里头怕是难受的很。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也看不惯郭氏占着这太子妃的位置,想要成全了自家主子。 最好,连郭氏自己都染了天花,于主子来讲,更是一件好事。 沈嬷嬷想着,就将这几日正院的事情说给了王才人听。 安哥儿得了天花,正院自打封闭后,就人心惶惶,那些个宫女太监虽然命如草芥,可人哪里有不怕死的。 于是,就有两个太监想从墙上爬出去,却被门口的侍卫抓住,血溅当场。 少不得,郭氏又要心烦。 王才人手里端着莲子百合粥,很快就喝完了。 「我当她多有福气,竟然在这个时候都想着要争宠。如今看来,她哪里担得起福泽深厚这四个字。分明,是殿下看错了她。」 第五十四章 一想起那日在书房里殿下说的那些话,王才人心里头就不是滋味儿。 殿下只说郭氏是有福气的,却哪里想到,郭氏进宫这些年,都没能替殿下生下一个儿子,哪里算是有福气。 更何况,她纵是有福气,这些年来做了那么多肮脏的事情,那福气怕也早就弄没了。 王才人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抹不屑。 她从来,都没将郭氏放在眼中。郭氏若不是太子妃,她是连看都不会看上她一眼的。 可偏偏,她想要的那个位置,很早之前就被她占了。 「后院那些个人,可有什么动静?」 沈嬷嬷抬起头来,瞧了瞧自家主子的脸色,恭敬地道:「回主子的话,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们哪个不是躲得远远的。殿下因着安哥儿的事情心情也不会好,她们自然不会没眼色的凑上去。」 这几日,就连自家主子见着殿下的时候也是陪着小心。 殿下的性子本就冷,若是心烦起来,自然是瞧不上女儿家的那些温柔小意。 沈嬷嬷看了王才人一眼,道:「殿下既然将后院的事情交给主子来处置,主子就别想那么多了。」 听着沈嬷嬷的话,王才人会意,点了点头。 正说着,就听到一阵脚步声,有宫女掀起帘子从外头走了进来。 「回禀主子,方才秦氏带着自个儿的宫女去给殿下请安了。」 那宫女说完话,就低下了头,生怕自己的这些话惹得自家主子不痛快。 「秦氏?」听着宫女的话,王才人皱了皱眉,喃喃道。 相处这么长时间,秦氏的性子她还是了解一些的。 这个时候,秦氏不呆在自己的屋里,去求见殿下做什么? 「殿下可见她了?」王才人看了站在那里的宫女一眼,开口问道。 听着她的话,那宫女迟疑了一下,才小声道:「奴婢听说,秦主子一过去,殿下就让她进去了。而且,而且还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秦主子才从屋里出来。」 宫女的说话声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声音都有些听不见了。 沈嬷嬷看了她一眼,朝她使了个眼色,让她退了下去。 「老奴早就说过,这个秦氏,要尽早除去。」沈嬷嬷见着自家主子脸色不快,只感慨道。 听着沈嬷嬷的话,王才人阴沉着脸没有说话,好半天才开口道:「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处。」 见着自家主子不快,沈嬷嬷只劝道:「殿下如今将掌管后院的事情交给了主子,主子何不借此机会,好好的教一教秦氏。」 沈嬷嬷给了王才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又说道:「老奴早就想过了,主子才刚接手东宫的事情,一个人怎么能忙得过来。倒不如主子开口和殿下说一说,让秦氏帮着处理。一来显得主子大度贤惠,二来秦氏年纪小,哪里会有不出错的。到时候,主子想怎么样,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沈嬷嬷说得明白,王才人又哪里会不解其意。 王才人思忖了片刻,才冲着沈嬷嬷笑了笑。 「嬷嬷这主意,当真是好。」 沈嬷嬷勾了勾嘴角,只说道:「老奴这几日琢磨着,除了这法子,竟想不出别的来,主子只需抬举着秦氏便是了。」 王才人听着,满意的点了点头。 沈嬷嬷说的没错,秦氏如今已经成了气候,身份上虽然只是个选侍,可这东宫上上下下,哪个奴才见了她不巴结着。 不说秦氏有多得宠,只冲着秦氏替殿下生了个儿子,旁人自然只会巴结奉承着。 王才人心里有数,知道若想除掉秦氏,最先要做的就是让秦氏失宠。 至于如何失宠,就按着沈嬷嬷的法子,先将她高高抬起,再让她摔落下来。 想来,到时候殿下知道秦氏是个愚笨的,也不见得会继续宠着她。 只要秦氏一失宠,还不是任她拿捏。 王才人想着,眼底就闪过一抹笑意。 「此事,我亲自去和殿下说。」 沈嬷嬷会意,笑了笑,道:「主子英明。」 到晚上的时候,楚昱泽到了清竹苑用膳,王才人就趁机将此事说给了出来。 楚昱泽一听,微微皱了皱眉:「秦氏?」 王才人坐在桌前,见着他的脸色,忙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道:「妾身与秦妹妹一同进宫,妹妹的性子最是本分,又是个聪明的,想来有秦妹妹的帮衬,妾身处理起事情来就放心多了。」 听着王才人的话,楚昱泽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不快,却又马上隐了下去。 他哪里会看不出王氏的心思,只是不揭穿她罢了。 王才人一直蹲在那里,好久,才听楚昱泽道:「如此,就让秦氏来帮着你,你也不必如此受累。」说完这话,楚昱泽就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 「谢殿下成全。」听他这样说,王才人莞尔一笑,道。 用完晚膳,楚昱泽拿着一本书坐在软榻上看了起来。 王才人让人倒了一盏茶,亲手端了过来,浓浓的茶香四散开来,传到鼻间,格外好闻。 「殿下喝杯茶润润嗓子吧。」 楚昱泽看了她一眼,伸手将她手中的茶盏接了过来,只喝了一口,就放在了桌上。 「殿下这几日清瘦了许多,殿下可要好生顾着自自个儿的身子。安哥儿福泽深厚,定会没事的。」 楚昱泽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 见着楚昱泽脸上的表情,王才人不觉间隐隐有些失落。 殿下虽然宠爱她,可有时候待她却是淡淡的,并没有她想象中的亲近。 他的温柔,只有少数的几次。 她不知道旁人得宠是如何的,这些话她问过沈嬷嬷,沈嬷嬷却说,殿下的性子冷,能这样待她,已经是上天眷顾了。 她虽然明白,可心里终究是有些失落。 她待字闺中时,最想要的就是一个能疼她宠她的夫君,如今进了这东宫,成了最受殿下宠爱的那个人,她心里头,却还是不知足。 是不是,她想要的太多。 看着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本书,认真看着的殿下,王才人道:「天色不早了,殿下明日还得上朝呢。」 楚昱泽抬起头来,嗯了一声。 「安置吧。」 这一夜,楚昱泽留在了清竹苑,王才人却是又是欢喜,又是失落。 在旁人都以为安哥儿熬不过去时,在众位太医的努力下,安哥儿却是退了热,身子也慢慢好转起来。 正院里 孙嬷嬷一脸喜色的对着郭氏道:「娘娘大喜,老奴去问过太医了,太医说,只要过些日子,哥儿就会痊愈的。」 听着孙嬷嬷的话,郭氏的脸色也闪过一抹喜色,心里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她日日提心吊胆,生怕安哥儿因着天花送了性命,安哥儿若是一去,清竹苑的那个贱人还不定怎么作怪。 想着这些,郭氏心里头涌起了一抹恨意。 「这些日子,本宫倒是难为了她。」 郭氏的话说的突兀,孙嬷嬷一时间也没明白过来,想了半晌,才知道郭氏话中所指的是王才人。 「娘娘也宽心些,殿下也只是叫她代为管理,等哥儿痊愈了,娘娘一句话她不得乖乖地将那账本交到娘娘手中。」 孙嬷嬷本想再开口劝慰几句,却见着郭氏丝毫没有听进去的样子,便也住了嘴。 第五十五章 「殿下这些日子,宿在何处?」 孙嬷嬷迟疑了一下,才小声道:「老奴派人打听了,殿下先前在书房睡,这几日却是去了清竹苑,连秦氏那里都只去过一回。」 郭氏听着,脸色立时就沉了下来。 「狐媚!」 郭氏的话音刚落,孙嬷嬷就低声道:「还有件事,老奴要回禀娘娘。」 「什么大事,何必藏着掖着。」 郭氏看了站在那里的孙嬷嬷一眼,随口道。 孙嬷嬷上前一步,意味深长道:「娘娘,老奴打听到,王才人求了殿下的示下,这几日,让秦氏帮着处理宫务呢。」 听着孙嬷嬷的话,郭氏挑了挑眉,好半天才说道:「本宫倒是小瞧了她,她这般会算计,也难怪能将殿下糊弄了去。」 「秦氏可应下了?」郭氏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问道。 孙嬷嬷脸上的笑意不变:「娘娘这话说的,殿下都已经允了,秦氏哪里还敢说一个不字。」 说到此处,孙嬷嬷的话音突然顿了顿,随即才说道:「王才人性子高傲,能让她起了这心思,只能说殿下前段日子对秦氏当真是恩宠了。」 秦氏进宫到现在,可谓是一帆风顺,当初她只是一个小小的淑女,可如今,不仅成了选侍,而且还替殿下生了个儿子。 哪一点,不让这东宫的女人打心底里生出羡慕来。 孙嬷嬷说完,郭氏思忖了一下,便说道:「如此,本宫倒是乐得看热闹。」 听出郭氏话中的深意,孙嬷嬷只点头道:「娘娘如今困在这院子里,倒不妨看看热闹,由着她二人折腾去。」 「嬷嬷说的不错。」郭氏抬起头来看了站在那里的孙嬷嬷一眼,语气中含了几缕笑意。 秦姝的视线又朝室内看了一眼,心里头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她坐在这里都有好一会儿了,王才人却还在内室更衣。 方才,王才人不小心将茶水洒到了身上,这一去,就是近半个时辰。 她再迟钝,也明白过来王才人是故意在折腾她。 冬日屋子里烧着红箩炭,空气干燥,喉咙里更是有些不适。可若是喝水多了,总是不方便的。 王才人怕是早料到了这点,那炭盆好巧不巧放在离她不远处的地上。 不过还好,秦姝来之前才刚喝了一杯水,身上穿的也不是很厚,纵然觉着有些干燥,倒也不至于忍不住。 秦姝早就将这屋子里打量了好几遍:这王才人不愧是才女,屋子里的摆设格外的雅致,也没有什么名贵的装饰,不远处那冒着青烟的鎏金三足熏炉倒是格外的精致。 「耽误了些功夫,倒让妹妹等久了。」 秦姝正看着,就见着王才人从内室里出来,身上换了一袭淡蓝色的蜀锦宫装,头上插着一支白玉簪子,梳着流云髻,耳垂上吊着珍珠坠子,当真让人移不开眼。 听着王才人的话,秦姝站起身来,柔声道:「才人言重了,婢妾还想瞧瞧这屋里的摆设,不想才人却是这么快就收拾好了。」 秦姝这番话,颇有几分不卑不亢的味道,倒让王才人一时不知该如何说了。 「选侍惯会说话,怪不得能得殿下喜欢。」 沈嬷嬷脸上堆着笑,开口道。 听着沈嬷嬷的话,秦姝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王才人却是脸色变了变,瞪了站在那里的沈嬷嬷一眼,朝着秦姝说道:「妹妹若瞧上了什么,只管拿到你屋里,也算是你我早早相识的缘分了。」 秦姝听出王才人话中的意思,莞尔一笑,恭敬地道:「才人说笑了,当日不知才人身份,若有什么冒犯之处,还请才人不要怪罪。」 秦姝原也不喜这样说话,可如今到了王才人面前,却是不得不这样说了。 她只是没有想到,像王佩徽这样高傲的性子,怎么突然就放下架子想着和她过不去了。 那日,她派人请她到清竹苑,说是有事相商,她才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好在,那些账册,倒也难为不了她,想来,王才人找不到错处,心里头怕是着急的很。 不然,也不会又派人叫她过来了。 秦姝能感觉得到,王才人心里头有些浮躁了。 尤其,是在听到安哥儿好转的消息后。 听着秦姝的话,王才人带着几分审视看了秦姝一眼,走到软榻前坐了下来,也示意让她坐下来。 等秦姝坐下来,王才人拿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随口道:「这些日子,葛氏怎么样了?」 听着王才人的话,秦姝心中有些疑惑,却只回道:「婢妾听说,葛氏自打被殿下禁足,就一直呆在她的屋子里,再没有出来过。」 王才人说:「葛氏再不好,也是恭妃娘娘指进东宫的,她若是受了太大的委屈,娘娘心里头怕也难安。」 「你如今协理宫务,不妨就放她出来,殿下这些日子忙着,纵是气消了,忘了说也是有的。」 「妹妹觉着,我说的可对?」 王才人说的这样明白,秦姝哪里还能听不懂。 也难为了她,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 要知道,自打葛氏被禁足后,东宫里就好像没了这个人一样。更别说,安哥儿得了天花,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正院,哪里还能想得起葛氏这个人来 听着王才人的话,秦姝笑了笑,只说道:「才人所言极是。」 对于王才人这样的算计,秦姝并不以为然。 她只是有些诧异,王才人这般得宠,怎么却是连楚昱泽的性子都摸不透。 楚昱泽虽然那日让人将葛氏禁足了,却并不代表他心里头有多生气。最多,只是当时当刻有些厌烦而已。 对于葛氏,楚昱泽怕是全然没将她放在眼中。 是禁足,还是放了,这样微不足道的事情,哪里能牵动楚昱泽的心绪。 王才人这一次,怕是白算计了。 秦姝可不觉着,楚昱泽会因为她将葛氏放出来,而怪罪她。 最多,就是诧异一下,然后就置之脑后了。 她若是受了责罚,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楚昱泽专门做给皇后娘娘看的。 从清竹苑里出来,秦姝就回了自己屋里,坐在软榻上狠狠灌了几盏茶水。 「主子这是怎么了,怎会这么渴?」见着她的动作,银杏有些吓到了,满是担忧地问道。 秦姝又喝了几口茶,才看了站在那里的银杏一眼,道:「王氏屋里头炭火烧的旺,离你家主子又近,自然会口渴。」 银杏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秦姝话中的意思。 当下,就愤愤道:「她也太欺负人了,明着说是请主子过去有事商量,背地里却是使出这样小家子气的手段来,她哪里还配得上当殿下的才人。」 「越来越胡说了!」秦姝听着她的话,忍不住轻斥一声。 宫里头这种事情,可不就是这样。 王才人毕竟只是屋里头炭火旺了些,炭盆距离她近了些,虽然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她的目的,可若是拿到台面上来说,就不那么站得住脚了。 再怎么说,王才人也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这东宫里有多少人会向着她。 「奴婢哪里胡说,今个儿她能这样欺负主子,明儿指不定还怎么变着法儿的作践主子呢。主子好性子,却也不能让她这么欺负了去。」 第五十六章 银杏心里头替自家主子委屈,一脸的不服气道。 没等秦姝开口,就听到一声熟悉的说话声。 「什么叫欺负了去?」 秦姝抬起头来,心里头顿时咯噔一下。 这个时候,楚昱泽怎么会过来了? 他进来,怎么也不出声,方才那些话,他到底听去了多少。 秦姝从榻上下来,上前几步,福了福身子:「殿下进来,怎么也没个声音。」 楚昱泽听着她的话,笑了笑,亲手将她扶了起来。 秦姝朝银杏使了个眼色,银杏福了福身子,转身退了下去。 楚昱泽松开她的手,径直上前,踩着脚榻,坐在了软榻上。 秦姝走到桌前,亲手倒了一盏茶,递到他的手中。 「外头天寒,殿下喝杯茶驱驱寒吧。」 听到秦姝的话,楚昱泽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随口道:「你是去了王氏那里?」 楚昱泽这话一出口,秦姝心里头就知道她和银杏说的那些话多半被楚昱泽听到了。 「是,说了会儿话,才人无意间提起了葛氏,想让婢妾将葛氏放出来。说是殿下公务繁忙,忘了也是有的。」秦姝迟疑了一下,就开口道。 刚说出这些话,楚昱泽拨弄着茶盏的手微微顿了顿。 「葛氏?」 一听楚昱泽这话,秦姝就知道楚昱泽定是将葛氏忘在了脑后。 「葛氏禁足了这些日子,也算是得到教训了,殿下不也说过,葛氏再不好,也是恭妃娘娘指进东宫的,总不能一直这样禁足。」 听秦姝这样说,楚昱泽喝了一口茶,面上却是毫不在意。 看着他的脸色,秦姝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到底,他贵为太子,岂会将一个通房宫女看在眼里。 想着这些,秦姝眼底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 她就说,王才人这回怕是白算计了。 要怪,只能怪她对楚昱泽这个枕边人一点儿都不了解。 秦姝低头笑着,楚昱泽却是莫名的看了她一眼,说道:「被人欺负了,亏你还能笑出来。」 楚昱泽这话,分明是在指方才银杏所说的那些话。 秦姝的嘴角抽了抽,只说道:「难不成,殿下觉着,婢妾哭着才好。」 楚昱泽朝她招了招手,秦姝便上前几步,坐在了他的身侧。 「往后,你不必再去王氏那里。」 听着楚昱泽的话,秦姝有些不解的看了过去,她倒是不想去,可若是王才人派人过来叫她,她怎么好不去。 像是看出了她的意思,楚昱泽只说道:「过几日,等安哥儿好些了,王氏只从旁协理便可。」 听着楚昱泽的话,秦姝愣了愣,这么一来,王氏和郭氏之间的争斗,怕是愈演愈烈了。 秦姝微微一笑:「殿下既这么说,婢妾可就偷懒了。」 楚昱泽失笑,看了她一眼,才拿起手中的茶盏喝了起来。 对于王才人如何欺负她,楚昱泽没有问,秦姝也不会提及。 她很清楚,她再怎么受了委屈,楚昱泽都不可能替她向王才人找回场子。 既然这样,她又何必去提。 秦姝明白,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楚昱泽才没有开口去问。 秦姝知道他是个明白人,更知道在他心中最重要的是权力和利益。 凤鸾宫那位娘娘,还有王氏一族能给他的,自然不是她一个知县之女能给得起的。 幸好,他虽不过问,却是想法子让她免受王氏的折腾。 在秦姝看来,他能做到这样,她就已经很知足了。 坐了一会儿,很快就到了用午膳的时候。 秦姝一早就派人去膳房传了话,让人做了楚昱泽平日里爱吃的菜过来。 楚昱泽坐在桌前,慢条斯理的吃着桌上的菜,殿内只听得到些许的响动声。 秦姝见他不说话,自然也不会没话找话。 这些日子,东宫上上下下谁都知道,楚昱泽心情不好。 「明日,你带着哥儿去给母妃请安吧。」 秦姝正端着白玉小碗用膳,心里头也琢磨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没想到楚昱泽会突然开口说话,一口汤呛到喉咙里,控制不住咳嗽起来。 「主子。」银杏在一旁伺候着,见着自家主子这样,忙上前拍了拍她的后背,面色显得有些紧张。 殿下好些日子没来了,主子却是失仪了。 秦姝咳嗽完,才直起身来,带着几分歉意道「殿下恕罪,婢妾失仪了。」 楚昱泽却是将他手边还未动过的汤递到了她的面前。 「无妨。」 看着楚昱泽的动作,秦姝一下子就愣在了那里,随口道:「这些日子,殿下清瘦了许多,可是没有好好用膳?」 秦姝说完这话,好半天都没听到楚昱泽说话。 抬起头来,才发现楚昱泽正带着几分笑意看着她。 「没有姝儿陪着,孤如何能好好用膳?」 整个屋子里伺候的奴婢听到这话,心里头别提有多诧异了,就连银杏,一时间也有些无法相信。 殿下那样的性子,怎么能当着奴才的面儿说出这样的话来。 秦姝一听,顿时也脸红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楚昱泽会突然这么说。 「姝儿若是舍不得孤清瘦下去,不妨去书房陪孤一起用膳。」楚昱泽看着她脸红的样子,愈发的没有分寸了。 「哦?殿下不怕,婢妾可是不敢。别到时候传到旁人耳朵里,就不知道怎么折腾婢妾了。」秦姝想都没想,随口就说道。 话说出口,才觉出几分不对,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楚昱泽瞥了秦姝一眼,「罢了,你不愿意,就呆在自己屋里。」 银杏站在那里,看着自家殿下的神色,眼中闪过一抹不安。 殿下这话,到底是生气还是没生气。 秦姝抬起头来,瞧了瞧楚昱泽的神色,忍不住讨好道:「瞧殿下说的,婢妾怎么会不愿意,殿下只让人传一句话,婢妾定是想着法子到殿下跟前。」 说这话的时候,秦姝的声音刻意的软了几分,眼中也存了几分少见的讨好。 见着她这样,楚昱泽不禁乐了。 「你这话,孤可不信。」 秦姝原本讨好的笑容立时就垮了,这男人,怎么不能说句假话。 用完午膳,两人在榻上歪了一小会儿,楚昱泽就起来了。 「明日,去给母妃请安的时候,将小貂带回来吧。母妃近几日身子不好,那东西太闹腾了些。」 离开前,楚昱泽突然想起此事来。 听着楚昱泽的话,秦姝点了点头,心里头也很是高兴。 「是,殿下放心。」 之前她去给恭妃娘娘请安的时候,恭妃娘娘说起她屋里的那只小貂,说着喜欢,秦姝就让人送过去了。 那时候,璟哥儿才出生不久,不好和小貂呆在一起,只放在奴婢们屋里头,可到底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毕竟,小貂是楚昱泽送给她的,可尊贵着呢。 如今,倒是不怕了。 秦姝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喝了一盏茶,才让人将璟哥儿抱过来。 楚昱泽到秦姝这里用膳,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王才人的耳朵里。 王才人很是恼怒,她明明让人做了一桌子的菜,等着殿下过来,殿下却是去了秦氏那里。 殿下对那秦氏,当真是上心。 「主子也别生气,殿下不过才陪了秦氏几次,更多的时候,殿下是过来陪着主子的。」 第五十七章 王才人拿起筷子随意的夹了几口菜,动了几筷子,就没有胃口了。 「你说,秦氏会不会将上午的事情告诉了殿下。」王才人突然就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沈嬷嬷愣了愣,随即道:「她若是个聪明的,就不会说。她就是说了,殿下也不会信的。」 「我倒是希望,她将此事说给殿下听。」 「主子怎么这么想?」沈嬷嬷有些诧异,亦是有些不解。 王才人看了她一眼,挑了挑眉道:「嬷嬷不觉着,秦氏太过懂事了些。」 「连你我都这样觉着,殿下又怎么会不宠着她?」 王才人拿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道:「当初进宫的时候,我倒是低估了她。」 虽然不想承认,可她心里头,其实是有点儿后悔的。 若是刚进宫的那会儿,她就将秦氏除掉,哪里还有秦氏如今的风光,秦氏也不会这般让人头疼了。 只可惜,她那时候太过高傲了,根本就没将秦氏一个小小的淑女放在眼中。 才刚说着,外边就响起一阵脚步声。 宫女宜澜进来回禀:「回禀主子,曹氏在外头候着,说是来给主子请安。」 曹氏? 听着宜澜的话,王才人眼中闪过一抹不屑。 比起刚进宫的韩氏来,曹氏根本就不值一提。 「主子不妨见她一见,曹氏才刚进宫,稍稍调教兴许是个可用的。」 听着沈嬷嬷的话,王才人才看了站在那里的宫女宜澜一眼:「让她进来吧。」 「是。」宜澜福了福身子,转身就退下了。 很快,就领着曹氏从外头走了进来。 曹氏身着一袭挑丝双窠云雁装,长发挽起,梳成一个流云髻,再插上一根金步摇,耳垂上挂着碧玉的坠子。 这装扮倒是不错,只可惜曹氏的相貌只称得上是清秀,并不十分的出彩。 「婢妾曹氏给才人请安。」曹氏上前几步,恭敬地福了福身子。 「婢妾给才人请安。」曹氏上前一步,恭敬地福了福身子请安道。 王才人的视线在她身上打量了片刻,才露出一抹笑意。 「快起来吧。」 「谢才人。」曹氏站起身来,很快就有一个宫女给她搬了个绣墩。 落座后,又有宫女上了一杯茶。 「婢妾进宫不久,一直都想来给才人请安,又怕因此而叨扰了才人,如此才拖了这些日子,还望才人不要怪罪。」 曹氏眼中带着一抹不安,小声道。 听着曹氏的话,王才人的眼底闪过一抹不屑,却是开口道:「哪里的话,这宫里头闷得慌,你我都是伺候殿下的,时常走动走动,也是好的。」 王才人的话音刚落,曹氏的面色就微微变了变,心里涌起一抹嫉妒来。 她进宫这些日子,连殿下的面儿都没见着,却是听说殿下十日有七日是宿在王才人屋里。 这一对比,实在是让人又羡慕,又嫉妒。 曹氏心里想着,却是微微一笑,道:「才人体恤,婢妾感激不尽。婢妾才刚进宫,宫里头的规矩还有很多生疏的地方,倘若做错了什么,还望才人指点一二。」 王才人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道:「这话就言重了,我听说,自打进宫,殿下从未去过你那里。」 听着王才人的话,曹氏脸上闪过一抹难堪,垂下头来小声道:「婢妾卑微,殿下不待见婢妾也是有的。」 王才人没好气看了她一眼:「既然进了宫,就是有福气的,切不可妄自菲薄。这话若是传到太子妃耳朵里,可就不好了。」 曹氏抬起头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王才人将她的神色看入眼中,却只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手中的茶盏。 曹氏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婢妾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王才人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你若想说,就说来听听。」 王才人踩着脚踏,手里拿着白玉茶盏,拿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曹氏的脸上闪过一抹犹豫,很快却又掩饰了下去。 「那日如氏在园子里从高处摔下来,旁人都以为是姚氏因嫉生恨,错了主意。可时隔两日,婢妾却是在如氏遇险不远处捡到了一个耳坠子,那坠子,婢妾恰恰见过。」 听着曹氏的话,王才人这才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抹深思。 曹氏的话音稍微顿了顿,又继续说道:「那耳坠子,婢妾在采选的时候见韩姐姐戴过。那耳坠上嵌着耀眼的青金石,万万是抵赖不得的。」 曹氏说着,就从袖中将那耳坠子拿了出来。 果然,是精致之物。 王才人使了个眼色,沈嬷嬷便上前一步,将那坠子拿了过来,交到王才人手中。 「主子您看。」 王才人手中拿着坠子,仔细的端详了片刻,眼中露出一抹深意。 「这样的事情,怎么不去禀报太子妃。」 曹氏一听,便淡笑着道:「婢妾一进宫便听说殿下最为宠爱的就是才人了。太子妃再怎么尊贵,也比不得才人在殿下心里头的地位。婢妾听说良禽择木而栖,心里头自然是要寻得一块儿好木。」 曹氏话中有话,分明是想过来投靠王才人。 听着曹氏的话,王才人勾了勾嘴角,「你才刚进宫,又只是一个小小的淑女,怕是东宫住着哪些人都是才知道不久吧。」 王才人的话音刚落,曹氏忙道:「才人说的直接,那婢妾便也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婢妾才刚进宫,无人可靠,而才人,却是无人可用。那个如氏,虽未伤了身子,可殿下毕竟待她不如往日。婢妾再不中用,想来也比如氏一个宫女出身的人能帮上才人。」 「再者说,婢妾才刚进宫,自是会尽心辅佐才人,才人心里头也放心不是?」 王才人拿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面上的表情淡淡的,显然没有被曹氏的话打动。 见着她这样,曹氏难免有几分难堪,她话都说到了这里,已然是伏低做小失了脸面。 「你可知道,安哥儿身子如何了?」王才人突然开口问道。 听着王才人的话,曹氏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却是很快回道:「回才人的话,婢妾听说,安哥儿得太医细心照料,已经好多了。只需过几日,便能痊愈。」 「这么说,这可是件好事?」王才人抬起头来,自言自语道。 曹氏看了一眼坐在软榻上的王才人,只说道:「此事,于才人来说,自然不是件好事。婢妾这些日子,日日祈求菩萨,却是祈求老天能将安哥儿收了去,才人往后,才能更进一步。」 曹氏这话,实在是有些大逆不道。 王才人的面色变了变,冷声道:「放肆,这话也敢胡说!」 见着王才人沉下脸来,曹氏忙站起身来,上前一步跪在了地上。 「才人恕罪,这话虽有些不妥,却是婢妾的肺腑之言。婢妾说这话,只是想让才人明白,婢妾愿成为才人的人,替才人出力。」 王才人倒也不是真的生气,这会儿听到曹氏这么说,只说道:「这话说出来,也不怕我告诉殿下?」 曹氏抬起头来,道:「婢妾知道才人不是容不得人的,也知才人不会计较婢妾的一时失言,才人若是信得过婢妾,往后就让婢妾为才人效犬马之劳。」 第五十八章 王才人沉默不语,良久才道:「起来吧,只此一次,往后可别忘了分寸。」 听着王才人的话,曹氏心中一喜,却是恭敬地说道:「婢妾谨遵娘娘教诲。」 说完这话,曹氏才从地上站起身来。 王才人瞧了一眼曹氏的神色,只说道:「说了这会儿话,我也有些乏了,就不陪你了。」 曹氏点了点头,福了福身子:「如此,婢妾便先告退了,才人好生休息。」 说完这话,曹氏就转身退了下去。 屋子里,只留下王才人和沈嬷嬷两个人。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王才人对着沈嬷嬷道:「嬷嬷觉着,这曹氏可是个中用的?」 沈嬷嬷上前一步:「主子既然让她起来,心里头自是有了主意,又何须老奴来多嘴。」 听着沈嬷嬷的话,王才人笑了笑,道:「我只瞧着曹氏是个懦弱的,不曾想,她这怯懦的外表下,还藏着另外一面。」 沈嬷嬷听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只问道:「主子是瞧上了她的这一面?」 王才人拿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看了站在那里的沈嬷嬷一眼,道:「我既然要用,就不会用那些不中用的。当日姚氏蠢笨,郭氏那样的手段,也没将姚氏调教好。我可没有郭氏那样的闲功夫,与其挑一个蠢笨的,不如像曹氏这样拎得清,胆子也大的。」 听着自家主子的话,沈嬷嬷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主子所言极是,如今韩氏投靠了正院那位娘娘,这曹氏走投无路,自然只能来投靠主子。」 「曹氏这样的人,若是用的好,便会是一颗很好的棋子。」 王才人想着方才曹氏的表现,也觉着若是好好调教,曹氏也是个可用的。 曹氏的难得之处,就是怯懦的同时骨子里也同样有一种孤注一掷的魄力。 又过了几日,经过太医的诊治,安哥儿终于是熬过了天花,身子也痊愈了。 在几位太医确认后,守在正院的侍卫全都撤了回去。 正院里,一时间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哥儿可醒了?」郭氏见着孙嬷嬷进来,抬起头来问道。 「老奴隔着门问过了,哥儿一早就醒了,已然是无碍了。」 郭氏听了,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这些日子,她时时刻刻提着心,如今终于是能放下来了。 「殿下可回宫了?」郭氏想了想,便问道。 没等孙嬷嬷回答,就听到外头一阵脚步声,宫女进来回禀,却是殿下身边的陆公公过来了。 陆成进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太监,手里捧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一只做工精致的檀木盒子。 见着陆成,郭氏的眼中闪过一抹喜色。 「奴才给太子妃请安。」陆成进来,恭敬地行了个礼。 郭氏看了她一眼,客气地道:「公公请起,公公过来可是殿下有什么吩咐?」 陆成脸上堆着笑意,道:「殿下得知哥儿大好,只道娘娘尽心照顾,叫老奴送来了赏赐。」 陆成说完这话,就朝身后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太监恭敬地上前,双手将托盘呈了上去。 孙嬷嬷拿过檀木盒子交到郭氏手中,打开一看,却是一支白玉质地的如意钗,钗子上镶嵌着一颗紫色的南珠,还雕刻着牡丹的花纹。 郭氏见着这如意钗,愣了愣,眼中随即闪过一抹喜色。 「殿下知道娘娘喜欢牡丹,便特意叫人打了这如意钗,也想着给娘娘一个好兆头。」 瞧见郭氏的神色,陆成忙奉承道。 「娘娘先准备着,殿下说了,一会儿要过来陪娘娘用膳。」 陆成的话音刚落,郭氏瞬间就愣住了,眼中露出一抹急切而欢喜的笑容。 孙嬷嬷站在那里,眼圈也有些发红,这些日子,可苦了自家娘娘,还好殿下心里头是记着娘娘的好的。 她就说,只要娘娘肯用心照顾安哥儿,殿下都是看在眼里的。 「娘娘若没有什么别的吩咐,奴才就回去伺候了。」陆成将郭氏的神色尽收眼底,低下头来恭敬地道。 「公公慢走,孙嬷嬷,替本宫送一送陆公公。」 孙嬷嬷忙应了一声,走到陆成跟前笑道:「公公请。」 「不敢,不敢。」陆成拱了拱手,朝郭氏点了点头,才转身走了出去。 送走了陆成,孙嬷嬷就忙碌着指挥宫女太监将院子里都打扫的干干净净,又派人去膳房要了好些殿下爱吃的菜,不仅如此,郭氏还亲自去小厨房做了一盘藕粉桂花酥。 没过多久,楚昱泽就过来了。 郭氏从榻上下来,脸上带着几分喜色迎了上去。 「妾身给殿下请安。」 楚昱泽笑了笑,上前一步,亲手将郭氏扶了起来。 「这些日子,难为你了。」 听着楚昱泽的话,郭氏不禁眼圈一红,自打那日殿下甩手而去,她心里头就一直不安,生怕殿下会自此厌弃了她。 幸好,孙嬷嬷说的没错,她照顾好了安哥儿,殿下便会记着她的好。 「殿下哪里的话,妾身为殿下分忧,心里头自是甘愿的。」 楚昱泽携着郭氏的手走到桌前,坐下后,亲手夹了一块儿鱼肉到郭氏碗中。 「孤瞧着你瘦了些,可见这些日子委屈了你。」 郭氏顿时受宠若惊,忙想站起身来,却被楚昱泽阻止了:「你坐着。」 「妾身不敢,安哥儿是妾身的骨肉,妾身自当用心照顾。」 听郭氏这么说,楚昱泽笑了笑,道:「安哥儿有这个母亲,可见是他的福气。」 郭氏又是欢喜,又是感动,语气中便含了几分哽咽:「殿下。」 楚昱泽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道:「用膳吧。」 「是。」郭氏莞尔一笑,柔声应道。 两人用完了膳,又由宫女服侍着盥手漱口,楚昱泽坐在软榻上,郭氏亲手端了一盏碧螺春递了过去。 楚昱泽伸手接过,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就搁在了桌上。 正巧,见着摆在桌上的那个紫檀木盒子。 郭氏见着楚昱泽视线落在那紫檀木盒子上,眼中便闪现出一抹笑意。 「妾身没有想到,殿下还记着妾身的喜好。」 楚昱泽伸手将那紫檀木盒子拿了起来,打开,将那支雕刻着牡丹的如意钗拿了出来,钗身金光锃亮,牡丹的纹路更是栩栩如生,镶嵌着紫色的东珠,格外的耀眼。 「牡丹雍容,你用最合适不过。」 楚昱泽说着,就亲手将那如意钗插在郭氏的发鬓上。 郭氏低着头,神色间不由得带了几分羞涩。 孙嬷嬷站在那里,看着殿下和自家娘娘这样,不由得眼睛有些酸涩起来,娘娘刚进宫的时候,殿下待娘娘也是极好的。 楚昱泽派人赏赐了郭氏东西,又陪着郭氏用膳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东宫。 一时间,后院的女人全都忍不住心生羡慕嫉妒。羡慕郭氏的好福气,嫉妒殿下对郭氏的恩宠。 之前,旁人只以为殿下派侍卫将正院围住,便能看郭氏的笑话了。哪曾想是郭氏自己请命,留在院里照顾安哥儿。如今,倒是翻了身,得了殿下的眷顾。 众人想着,心里头实在不是滋味儿。 郭氏本就占着太子妃的位置,倘若再得了殿下的恩宠,往后还不是将她们拿捏得死死的。 只一想,这心里就堵着一口气。 第五十九章 若说有哪个心里头高兴,莫过于才刚投靠了太子妃的韩氏了。 韩氏坐在桌前,听到宫女雁云的回禀,眼中便露出一抹喜色。 这些日子,她只以为投靠错了人,哪曾想,老天爷这般眷顾她,让她明白,她当日的决定是正确的。 「主子,如今太子妃可是好风光,安哥儿无恙,又得了殿下的眷顾。这满宫里头,哪个不羡慕太子妃。」 韩氏拿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道:「如此,你我便可安心了。」 听着韩氏的话,宫女雁云点了点头,眼中也闪过一抹喜色。 自家主子说的没错,主子既投靠了太子妃,太子妃好了,自家主子不一定会好。可若是太子妃触了眉头,自家主子的日子就一定不会好过。 雁云心里想着,不禁有些感慨。 自家主子出落得这样好,却至今未得殿下宠幸。 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这几日,曹氏可有什么动静?」 听着自家主子的话,雁云想了想,忙回道:「奴婢听说,有人见着曹氏进了清竹苑,呆了好久才出来。」 她的话音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曹氏和主子是同一日进宫的,却也至今没得到殿下的宠幸,兴许心急了也是有的。」 雁云的话才刚说完,就见自家主子的脸色变了变,知道自己不小心招了主子的忌讳,扑通就跪了下来,脸上带着一抹紧张。 「主子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韩氏虽然心里头生气,却也清楚她如今无宠,只有这几个贴身的宫女靠得住,若是失了这些奴才的心,往后怕是更不好过了。 这样想着,韩氏就开口道:「起来吧,你说的原也没错,我与曹氏进宫也有些日子了,却是连殿下的面儿都没见过,说不着急怕是连自个儿都不信。」 雁云抬起头来看了韩氏一眼,见她当真没有生气,这才站起身来。 晚上用过了饭,秦姝就坐在软榻上看书,另一边,银杏正坐在绣墩上,拿着绷子绣花。 「主子,天色不早了,还是早些睡吧。」 秦姝抬起头来,见着银杏脸上的神色,微微一笑:「嗯,明早还得去给太子妃请安,是得早些睡。」 听着秦姝的话,银杏才松了一口气。 方才她去打听过了,今晚殿下宿在了正院。 主子纵是嘴上说不在意,可心里头哪里能真一点儿都不吃味儿。 她老早就瞧出来了,主子手里拿着书,却是没看到心里去。 银杏服侍着秦姝洗漱,然后就睡下了。 这一晚,东宫里好些人都一夜无眠。 得知殿下去了郭氏那里,便想着郭氏以后的风光。 这想的事儿一多,自然就睡不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秦姝醒过来,洗漱更衣后,又喝了一碗银耳粥,这才领着银杏去正院请安。 这些日子长久不去请安,如今再去,倒真是有些不习惯。 「妾身(婢妾)给娘娘请安。」众人齐声拜下。 郭氏坐在软榻上,视线朝众人身上划过,最后落在站在最前头的王才人身上。 王才人素来装扮精致,今日也不例外。 她身着一袭绣刻丝瑞草云雁广袖鸾衣,头上梳着发髻,插着一支鎏金嵌珠的簪子,脚下踩着平底莲纹绣鞋,温婉如水,气度仪态真真与众不同。 「都起来吧。」郭氏开口道。 听着郭氏的话,众人才起身落座,王才人看着郭氏头上的如意钗,眼中闪过一抹异样。 「好些日子不见,姐姐可还好?」 郭氏眼中稍稍闪过一抹不屑,只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含了几分笑意。 「劳妹妹惦记,本宫一切都好。安哥儿是殿下的长子,自是福泽深厚。昨个儿殿下过来,还陪了安哥儿好一会儿,都说父子天性,可不就是如此?」 说这话的时候,郭氏的脸上满满的都是笑意。 郭氏的话音刚落,韩氏忙笑着道:「安哥儿福泽深厚,亦是娘娘的福气。当日娘娘请命留在院子里照顾哥儿,殿下心里头赞赏娘娘,自是更看重娘娘一些的。」 「婢妾瞧着,娘娘头上这如意钗可真是好,尤其是这紫色的东珠,真真是稀罕物。」 孙嬷嬷站在郭氏身后,听着韩氏的话,笑了笑,道:「曹主子不知,这东珠倒在其次,娘娘看重的是珠钗上雕刻的牡丹花,殿下说了,牡丹雍容,最适合娘娘佩戴了。」 孙嬷嬷这话说的恭恭敬敬,却实在是有些僭越了。 她再怎么得郭氏看重,也只是一个奴才。 郭氏瞪了她一眼,道:「放肆,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娘娘恕罪。」孙嬷嬷忙告罪道。 没等郭氏开口,韩氏就说道:「想来嬷嬷也是替娘娘高兴,娘娘就别怪罪她了。」 听着韩氏的话,郭氏的脸色缓和了几分。 她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的葛氏,道:「这些日子,你闭门思过,如今出来了,就别做些没分寸的事情,免得惹得殿下生气。 葛氏一愣,急忙站起身来道:「是,奴婢谨遵娘娘吩咐。」 郭氏看了她一眼,又将视线移到王才人的身上。 「昨个儿殿下说了,哥儿既然无恙了,往后宫务便还由本宫处理。妹妹你是个聪慧的,往后就由你来协助本宫,至于秦氏,她平日里照顾着璟哥儿,想来是抽不出这些功夫的。」 秦姝坐在那里,听着郭氏的话,忙应了声是,宫务什么的,她真是一点儿都不想沾。 从正院里出来,王才人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下来,郭氏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将处理宫务的权力全都收回了自己手中。 让她从旁协助,不过是说得好听些,依着郭氏的性子,大概只会交代她一些可有可无的事情,为的便是在殿下那里好交代一些。 宜澜瞧着自家主子心情不好,也不敢开口说话,只老老实实跟在她的身后,一路回了清竹苑。 刚回去不久,就有宫女进来回禀,说是殿下在园子里偶遇了正在亭子里抚琴的韩氏,这会儿,韩氏已经去书房侍奉了。 听着宫女的回禀,王才人气急,猛地站起身来,扬手就给了那宫女一个耳光子。 「主子,主子恕罪。」因为在盛怒之中,下手很重,片刻的功夫,宫女的脸就肿了起来,却顾不得疼痛,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请罪。 王才人坐了下来喝了几口茶,最后才没好气的看了跪在地上的宫女一眼:「下去吧。」 「是。」那宫女一手捂着脸,低低应了一声,忙站起身来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留下沈嬷嬷和王才人两个。 「主子,那韩氏相貌极好,殿下瞧上她,也在情理之中。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能替殿下生个孩子。」 听着沈嬷嬷的话,王才人的脸色变了变,冷哼一声:「狐媚东西,也不知费了多少功夫才见着殿下的面。」 沈嬷嬷听了,点了点头:「可不是,这韩氏巴结上了正院那位娘娘,有些事情自然是好办些。」 「老奴瞧着,经过安哥儿这一事,殿下对那位娘娘可是不一样了。指不定,是她在殿下面前说了什么好话,不然,殿下怎么刚一见,就让韩氏去书房伺候了。」 这分明,是天大的体面。 沈嬷嬷一说完,王才人就看了过来:「嬷嬷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道,只是……」 第六十章 王才人正说着,宜澜从外头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药,一进来,屋子里就弥漫着浓浓的药味儿。 「主子,该喝药了。」宜澜上前一步,恭敬地道。 看着这苦涩的药汁,王才人的眼中闪过一抹厌恶,可为着能给殿下生个孩子,她又不得不喝。 这些日子,也不知喝了多少,可肚子却是一点儿动静都没。 王才人伸手接过宜澜手中冒着热气的药碗,几口就喝了下去。 沈嬷嬷忙伺候着她漱口,又递过帕子擦了擦嘴。 王才人摆了摆手,宜澜才退了下去。 「明日,再传孙太医过来诊诊脉。」 「是,老奴原也想着,只是到底这药不是孙太医下的方子,等过些日子,是不是再让那大夫进宫一趟。」 沈嬷嬷说的,是王家从西域找来的一个名医,医术极好,当日给主子诊脉的时候,也曾说过主子的身子是能孕育子嗣的。 唯一让她不解的,是那些个药。 她看过一眼方子,方子上写的的,全都是那些骇人的东西,毒蛇,蜈蚣,蝎子。 若不是主子急不可耐,她如何也不敢让主子喝这些个东西。 好在,这些日子,她瞧着主子的气色比之前好上很多,月信也多了不少。 只当,是那大夫是个中用的。 听了沈嬷嬷的话,王才人却是摇了摇头:「不必,只需隔几日将孙太医诊脉的结果传出宫去。那大夫出自西域,被人发现难免会生出事来。」 「是,老奴明白了。」 很快,就到了中午,王才人派人去打听,才知道殿下竟然留韩氏一块儿用膳。 饶是她早有准备,却也没想到才头一回见面,殿下对这个韩氏就这般看中。 果然,生得貌美,在这宫里头的好处不是一点点。 殿下那样性子的人,也会对韩氏一见倾心吗? 王才人想着,整颗心如同泡在醋里,格外的不是滋味儿。 殿下得了新人,怕是会将她这个旧人忘在脑后吧。 倒是秦氏有福气,即便殿下不过去,有个孩子在,总是有底气的。 殿下为了孩子,也会多看重秦氏几分。 这边,秦姝正在用膳,从郭氏那里回来,她就觉着有些饿了,吃了些点心压了压,这会儿见着桌上满满的一桌子菜,就格外的有胃口。 银杏站在桌旁伺候着,见着她吃得好,心里也格外的高兴。 「这几日,主子胃口倒是格外的好,也不知是不是天冷了的缘故。」 听着银杏的话,秦姝笑道:「可不是,外头冷,想吃的东西就多了。说起来,这天气,最好还是在屋子里摆上暖锅,吃些羊肉,豆腐,野菇什么的,那才叫够味儿。」 不说还好,这一说,秦姝立马就想吃了。 热乎乎的,蘸着熬好的汤水,想一想就觉着格外的好吃。 见着她的神色,银杏笑了笑,道:「主子若真想吃,奴婢去告诉膳房的人给主子做了送来。」 秦姝听着却是摇了摇头:「不必麻烦了,等明日吧。」 她虽然想吃,却也不会撤了这一桌子的菜,让人重新做了暖锅送来。 虽然进宫以后,她也算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可骨子里,还是不怎么愿意折腾人的。 银杏跟了秦姝这么长时间,多少也明白她的意思,当下就应道:「是,等明日奴婢再去和膳房的人交代。」 伺候着秦姝用完膳,又上了一盏茶,银杏才开口道:「奴婢听说,韩氏在亭子里抚琴,偶遇了殿下,这会儿被殿下留下用膳了。」 说这话的时候,银杏的语气中有股浓浓的不屑。 只当,是韩氏抢走了自家主子的恩宠。 她总觉着,殿下该是陪着主子用膳的。 那韩氏,不过就是相貌好些,偏会使那些狐媚的手段来勾引殿下。 听着银杏的话,秦姝倒是诧异了一下,忍不住开口道:「这韩氏,倒是迫不及待了。」 「韩氏进宫也有些日子了,可话又说回来,韩氏这样子勾引殿下,如此轻浮也不怕惹人笑话。」 见着银杏满脸不屑的样子,秦姝忍不住笑了。 「她都不怕被人说,你又担心什么。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殿下的女人,怎么争宠,只要殿下觉着好,旁人又敢说什么?」 银杏听了,噎了半天才干巴巴道:「奴婢就是瞧不上她那轻浮的样子,之前在太子妃面前,不也巴结奉承着,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投靠了太子妃。」 秦姝笑着说道:「说不定,她就是怕别人不知道,她背后有太子妃撑腰。」 「只是,这亭中抚琴,偶遇殿下,实在不像是太子妃的风格。」 听着秦姝的话,银杏忍不住道:「主子的意思,是韩氏擅作主张,勾引殿下?」 秦姝抿嘴笑了笑:「太子妃素来端庄,对重规矩,她若要抬举韩氏,怕是会直接和殿下说。不然就是让韩氏留在自己宫里,等殿下过去的时候再来个偶遇。如今这样,十有八九是韩氏自己等不及了,才想了这一招。」 银杏看了坐在软榻上的秦姝一眼,眼珠子转了转,立马就说道:「韩氏这样做,也不知会不会惹得太子妃生气?」 如今,太子妃正当宠,韩氏突然冒出来,算是怎么回事? 落在旁人的眼中,只会觉着是韩氏夺了太子妃的恩宠。 太子妃那样的性子,哪里能不生气。 银杏说的没错,这会儿郭氏正阴沉着脸,一口饭都没吃下去。 「娘娘,韩氏太过轻浮,娘娘大可寻个由头处置了她。」 见着自家娘娘不痛快,孙嬷嬷心里头也不是滋味儿。 这才几日,娘娘正得宠,和殿下相处的正好,韩氏却是不知死活冒了出来。 果然是个狐媚子,这么快就等不及了。 郭氏坐在桌前,轻轻闭了闭眼,压下心里头的火气。 「娘娘何苦和她狐媚子计较,往后有的是收拾她的时候。」 听着孙嬷嬷的话,郭氏沉默了好久,才开口道:「罢了,本宫原本也是想抬举她的,如今殿下既然瞧上了她,就免得本宫开口了。」 郭氏的语气平静,可孙嬷嬷依旧能从她言语间听出一丝不满,只能在心里头无奈叹了一口气。 整整一下午,后院的女人全都提着心思,不知殿下晚上会去哪里。 用过晚膳,才听到消息,说是殿下去了韩氏那里。 原本还存着一丝侥幸的众人,终于是明白,韩氏日后怕是要得宠了。 楚昱泽坐在软榻上看书,韩氏站在身侧,偷偷看了楚昱泽一眼,眼中闪过一抹羞涩。 「殿下,天色不早了,殿下明日还要早朝呢。」 楚昱泽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却是径直走到床前躺下,全然不顾此时已经面色有些惨白的韩氏。 【卷二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后宫混口饭 卷一》作者:清瓷 2、《后宫混口饭 卷二》作者:清瓷 3、《后宫混口饭 卷三》作者:清瓷 4、《后宫混口饭 卷四》作者:清瓷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