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来欺君 卷五》 第1章 【正文开始】 「自私?」许贵嫔睁大眼,十分惊讶地看着她:「德妃娘娘竟然当面辱骂太后?」 花春一顿,皱眉道:「臣妾没有要辱骂太后的意思,只是实话实说。太后若光凭个人喜好给臣妾定罪,不顾皇上的感受也要与臣妾过不去,那便是自私。」 「好哇。」太后点头,拍着床弦道:「皇帝宠出来个不得了的,敢这么跟哀家说话了!」 大殿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旁边站着的宫人都直直地看向花春。月见皱眉,低声安抚道:「太后您别太动气,还在养身子呢。」 「她摆明就是来气死哀家的!」太后怒目:「仗着有个肚子,以为哀家不敢罚她了!这宫里说到底,哀家的位置比她高!就凭她今日说这话,哀家就有理由让她去外头跪一个时辰!」 「太后!」月见被吓了一跳:「德妃娘娘还有身子呢,哪里跪得起那么长时间?」 花春皱眉,心里暗道了一个糟,她今儿给肚子上了盔甲,但是没带护膝,现在让青袅去拿还来不来得及? 「嫔妾也不是要说德妃什么坏话。」许贵嫔坐在太后床边,低声道:「可是这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德妃娘娘今日的确是做得不妥了,一个时辰跪不了,跪半个时辰就行了,给个教训,也体现出太后您的宽容。」 看了许贵嫔一眼,太后心知肚明这人跟德妃过不去,不过现在她的提议正好合了她的意,那不如就顺水推舟了。 「许贵嫔说得有道理。」她道:「德妃已经过分如此,再不罚说不过去,就出去跪半个时辰吧!」 月见皱眉,想开口替德妃求情,但看太后这有些青白的脸色,也开不了口,只能带着花春出去,给她偷偷递了个垫子。 「多谢。」花春朝她颔首,然后便跪了下来。 青袅神色很担忧:「您跪得住这么长时间吗?」 「这个好办。」花春表情严肃,语气却俏皮地道:「等会一觉得累了我就装晕!又不是傻大姐,谁还真给她跪一个小时啊?」 青袅点头,半个时辰之后皇帝也该下朝了,自家主子今日虽然有不对,但太后也没占着多少理,皇上应该还是会护着自家主子的吧。 正跪下呢,许贵嫔就出来了,脸上挂着十分无辜的表情,蹲在花春面前道:「德妃娘娘千万别记恨嫔妾,嫔妾只是知道太后身子不好,气不得,所以才顺着太后的话说的。」 花春看了她一眼,回了两个字:「呵呵。」 许贵嫔自然是无法领悟现代词汇的精髓,还当花春是在缓和气氛呢,于是接着笑道:「娘娘不怪罪嫔妾就好了,嫔妾会帮着娘娘继续照顾太后的。」 「你好好照顾便是。」花春道:「不用说是帮我。」 这一上来就扣个她的帽子,那万一把太后照顾出了什么问题,罪名是不是还得往她身上堆? 许贵嫔一愣,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扭身就进了主殿去:「太后娘娘,德妃娘娘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完全没有以前的低调懂事了。」 「怎么?」太后半睁着眼,满脸病容。 「以前的德妃娘娘经常来给您请安,帮着皇上送东西,连嫔妾都觉得她十分孝顺。谁曾想现在的德妃娘娘,竟然这么不尊重您,嫔妾方才客套两句,说会帮着她好生照顾您,您猜她说什么?」 「她说照顾您,与她无关!」 太后一震,眉头皱得更紧,看向旁边的宫人问:「她当真这么说?」 宫人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么说的,于是点头。 眼神幽暗了起来,太后盯着某处想了许久,闭了闭眼:「真是个祸害。」 她喜欢皇嗣没错,也愿意扶生皇子的妃嫔上皇位,但是前提是得是乖顺的妃嫔。像德妃这种半点没将她放在眼里,还对她抱有敌意的妃嫔,就算怀着皇嗣也没用,对她没有半点好处不说,还是个隐患。 「月见。」太后开口,低声道:「出宫去找些故人,等皇帝下朝,让他在紫辰殿里多处理一会儿政事。」 「……是。」月见颔首。 许贵嫔眼眸微亮,捏着手心里一阵暗喜。 太后的心狠手辣当年可是在后宫颇为着名啊,也就是在皇上登基之后,她才收敛了所有的阴狠之气,显出一副慈祥的样子来。但她到底是怎么登上后位的,宫里可有不少传言。有说当时最受宠的庄妃是死在太后手里的,有说先皇也是太后送上路的。 不管是真是假,能坐稳皇后以及太后的位置,宁氏的手段没人敢小瞧。先前要顾忌皇嗣,未曾对花氏做什么,现在终于算是撕破了脸皮。 那她就等着看好戏了。 没跪十几分钟,花春就觉得腰酸背痛,看了青袅一眼,比了个手势。 青袅会意,配合地大叫了一声,伸手扶着她,花春顺着她的力道就躺进了她怀里。 「怎么了?」旁边有宫人过来看了看,青袅急声道:「娘娘昏过去了!」 宫人一愣,连忙进主殿去禀告,没一会儿就出来道:「将娘娘扶到侧殿去。」 青袅点头,将花春捞起来,手臂扛在肩上就往侧殿走。 躺上舒服的床榻,花春暗暗给青袅比了个「ok」的手势,青袅暗笑,伸手替她揉了揉膝盖,然后就听见外头的宫人道:「你们跟我来,去拿药。」 瑞儿和青袅都应了,跟着出去。花春轻轻松了口气,活动了一下腰身,然后闭眼躺着休息。她这一晕可以晕到皇帝下朝,之后应该就安全了。 正为自己的机智感到自豪,冷不防却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 应该是太后宫里的宫人吧,来看她情况的。 花春没睁眼,尽量让自己呼吸平缓。 脚步声到了她床边,停顿了一会儿,接着她就感觉一股子寒意扑面而来。 不对劲! 猛地睁开眼睛,花春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滚,动作却没来人快,那人一把长剑,猛地就朝她肚子砍了下来。 第2章 「来人啊!」花春尖叫,眼睁睁看着长剑砍下来,脸色都白了。 屋子里没有其他人,饶是外头的护卫听见喊声跑过来也是来不及了。黑衣人见得手了,虽然感觉有点奇怪,但是剑砍进德妃的肚子里了,那就算完工,立马拔腿就跑。 「娘娘!」月见姑姑从外头跑进来,一边让人去追刺客,一边朝花春奔过来,将她扶到自己身上靠着,看着肚子上的长剑,倒吸了一口凉气。 竟然下手这么狠?剑身都砍进肚子里了! 「传御医,快传御医!」 花春气都不敢喘,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肚子,外头骤然喧哗起来,瑞儿和青袅也赶了回来,全都傻在了一边。 「人呢?」回过神来,花春平静地问了一句。 青袅摇头,茫然地看向旁边的太监,太监呆愣地回答:「没抓着……」 就在慧明殿里也能遇见刺客,还是抓不着的?花春抿唇,看了月见一眼,伸手把肚子上的剑拔了丢到地上,然后坐直了。 「娘娘!」月见吓了个半死:「您的肚子!」 「没事。」花春摇头:「幸好今天带了点心眼出来。」 月见没听懂,或者说是被吓傻了,完全反应不过来她在说什么。 许贵嫔听见动静也过来了,脸上带着焦急,眼里却是幸灾乐祸,扑过来就问:「娘娘没事吧?」 「没事。」花春淡淡地答。 许贵嫔愣了,这怎么能没事呢?不是说剑都砍进肚子了么? 「御医来了!」外头喊了一声,月见回神,连忙让御医到床边给德妃娘娘看伤口,却见德妃将手一抬,道:「没伤着,你们与其担心本宫,不如把人抓着来得实际一点。」 一屋子的人都傻了,就见花春一边说一边将宫装的外袍解开,从肚子上取下一个超大的簸箕。 众人:「……」 那簸箕被砍了一条口子,好在质量过硬,加上里头还有一层棉布,完美地保护住了花春的肚子。 许贵嫔傻了,看了那簸箕半晌才回过神来,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太后还在主殿里等消息,脸上一副千帆历尽的沧桑神情,听见脚步声,便问:「没了?」 月见走进来,神色复杂地摇头:「还在。」 还在?!太后瞬间不淡定了,坐起来皱眉看着她:「什么叫还在?受那么重的伤,她的肚子还能保得住不成?哪个御医有这么好的医术?」 月见抿唇,低声道:「没伤着。」 怎么能没伤着!太后皱眉,认真地看了月见好一会儿,后者无奈地拿了个簸箕出来:「德妃娘娘套着这个,的确是没伤着。」 瞪了那玩意儿好半晌,太后喘了口气,低头喃喃道:「哀家就说她城府深,皇帝还不信,竟然会用这种东西套在肚子上……」 月见沉默,这跟城府深不深好像没什么关系,只是警惕心重而已。 也亏得她重,不然今日就难逃此劫了。 「太后娘娘,接下来怎么办?德妃的意思是要全力抓那刺客了。」 微微抿唇,太后咳嗽两声,道:「等皇帝下朝便是。」 皇帝下朝,肯定也会帮着德妃娘娘抓刺客,说不定还会迁怒太后啊。月见有些担心。 然而,事实证明,姜还是老的辣,宇文颉退朝之后听见的第一个消息,不是德妃遇刺,而是:「太后娘娘急火攻心,病情加重,正昏迷不醒。」 心里微紧,宇文颉出了宣政殿便上了龙辇,让人快些往慧明殿赶。 「为什么会急火攻心?」 「听闻是与德妃娘娘有些冲突。」秦公公无奈地道:「娘娘怀着身孕,脾气难免差一些,太后又正病重,也不该叫娘娘过去的……」 好端端的,把花春叫去慧明殿做什么?皇帝有些担心,龙辇一到慧明殿就下来疾步往主殿走。 进去才发现花春不在,只有太后躺在内殿,苍白着脸闭着眼,旁边的许贵嫔一脸忧愁,看见他来便连忙跪下:「嫔妾给皇上请安。」 本是不能面圣的人,这也算沾着太后的光破了绿头牌的封印了。 挥了挥手,帝王没看她,只扫了太后一眼,问御医:「怎么样?」 「太后年纪大了。」御医叹息道:「经不起气,往后少让她老人家生气就好,药已经让人去熬了,还好救治及时,不然一口气缓不上来,也就……」 摇了摇头,后面的话御医没说,但帝王也能听明白是什么意思。 「今日发生什么事了?」帝王看着月见问。 月见张嘴正想回答,却有些犹豫,就这一停顿的功夫,旁边的许贵嫔就抢着开口道:「让太后好生休息,皇上想听,咱们去外殿说。」 帝王颔首,跟着她去了外殿。 「今日太后娘娘是想让德妃过来请安,顺便看看她胎儿是否安稳的。」见帝王坐下了,许贵嫔便开了口:「结果谁知道话说得好好的,德妃娘娘突然话中带刺,讥讽太后娘娘自私。太后本就生着病,被她那么一气,便倒了。」 宇文颉皱眉,目光里满是阴霾地看着她:「无缘无故,她不会故意讥讽母后。」 许嫔一愣,干笑道:「皇上不信,可以问其他宫人。太后只是规劝她莫要插手朝政,武贵嫔便出言不逊。」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其实经过万氏的事情,大家都明白德妃娘娘心里不舒坦,有个疙瘩,本以为对太后的尊重至少还是要有的,但是不曾想,德妃的怨念竟然这么深,那万氏不是与她非亲非故么?」 帝王沉默。 万氏是她的亲生母亲,又待她极好,两人感情深厚,花春要生太后的气,他很能理解。 第3章 只是,今日这么冲动的行为可不像她,把太后气病了,对她有什么好处?而且等太后醒来,少不得要怪罪她了。 「德妃人呢?」 「在侧殿休息。」许贵嫔道:「太后一气之下让她跪了一炷香的时间,谁知道德妃娘娘就晕过去了,太医说没任何大碍,但是娘娘就一直在侧殿躺着,没出来过。」 眉头紧皱,帝王起身便往侧殿而去。 「皇上。」秦公公在旁边小声劝道:「您息怒些,奴才听人说,怀孕的人脾气都不太好,容易冲动。德妃娘娘是懂事的,今日定然也不是她所愿。」 抿了抿唇,帝王点头。 女人是什么心思他不太了解,但是花春他知道,干不出什么忤逆的事儿,兴许是有什么误会吧。 花春还捂着肚子躺在床上,心里一阵阵后怕。这慧明殿里谁有能力来行刺,还能全身而退?一猜答案,她心里就有无边的怒火涌上来。 求皇嗣的是她,一个不满意要杀皇嗣的也是她,宁太后当真是只为自己考虑,压根不是真心担忧皇上无后! 新仇加旧恨,花春心里也气了个半死,但是表面上没表露,毕竟旁边还站着那么多人。 她就等着皇帝下朝,好快点逃离这地方。 「你肚子不舒服么?」外头响起她期盼已久的声音,花春「噌」地就坐了起来,直接朝宇文颉扑了过去:「您总算下朝了,咱们回养心殿吧!」 微微一愣,帝王伸手接住她,抿唇道:「母后还在昏迷。」 花春皱眉:「她一早就醒了。」 「朕去看过了,还没有。」宇文颉目光深沉地看着她:「听闻你今日惹了母后生气。」 花春耸肩:「大概是吧。」 这放在现代,说那话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她错就错在一时间忘记这是万恶的封建社会,那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哪能随意吐槽的? 帝王沉默了一会儿,手捏着她的腰,目光温柔地道:「既然是这样,那就等母后醒了,你赔个礼再走。」 凭什么啊?花春鼓嘴:「我拒绝!」 丫的都派人来砍她宝宝了,她还给她赔礼?赔她奶奶个腿儿! 宇文颉眉头微皱:「花春。」 「你叫我名字也没用。」挣脱开他的手,花春咬牙道:「臣妾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呆,太后娘娘要对您用苦肉计,您受着就可以了,不必带上臣妾,臣妾一个人回养心殿也可以。」 一向温和的人,难得这样暴躁,浑身毛又炸起来了似的,双目跟小兽一样充满抵触地看着他。 帝王无奈地道:「你若是不赔礼,太后便有名头怪罪于你,到时候朕没办法帮你开脱。」 「今日臣妾就只有一句话说过了头,其余的再没做错半点,反倒是太后娘娘罚跪在先,让刺客进宫刺杀臣妾在后,太后娘娘还有什么名头能怪罪我?」红了眼睛,花春道:「今儿我要是偷懒一点,出来不带个簸箕,肚子就没了您知道吗?!」 微微一震,宇文颉沉了眼神:「怎么回事?」 旁边的青袅连忙将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慧明殿进来的刺客……」听完之后,帝王沉吟了一会儿,道:「没抓到的话,也无法知道是哪里来的,你也不能就算在母后头上。」 翻了个白眼,花春道:「那您给臣妾分析分析,能在太后宫里来去自如,把外头的守卫当摆设的,除了太后的人,还能有什么人?」 「世事无绝对。」帝王道:「你对母后有成见。」 深吸一口气,花春的理智告诉她,皇帝说的话是对的,是站在公平公正的角度上的。 但是,她觉得不爽,大写的不爽!一股子烦躁从心底涌上来,暂时淹没了她的理智。 「皇上说什么都对,是臣妾对太后有成见,臣妾冤枉了太后娘娘!」心平气和地说出这句话,花春抬眼看着皇帝:「但是臣妾不打算赔礼,太后若要怪罪,那就让她怪罪吧!」 说罢,推开皇帝就往外走。 被她推得后退了半步,帝王微怒:「花春!」 置若罔闻,花春拽着青袅的手就冲了出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慧明殿。 「皇上?」外头的人想拦又不敢拦,秦公公只能看着皇帝求个指示。 瞪了她的背影半晌,帝王眼里满是恼怒,手捏成拳,半晌才冷静下来:「不用管她了。」 「是。」秦公公低头。 「气死我了!」 走在路上,花春小声跟青袅抱怨,忍不住就酸了鼻子红了眼眶:「他这算什么?妈宝?啥都是他妈对!」 青袅无奈地轻轻拍着她的背:「也别这样说,皇上是不知道当时场面多惊险,加上太后毕竟又是长辈,所以难免对您严厉些。」 「那他跟太后过去吧!」花春咬牙:「我生个儿子姓花!」 青袅失笑:「您别说气话,等您缓一缓,冷静下来就会发现,皇上其实没做错什么,只是可能有先入为主的思想,觉得您怀着身子,又因为夫人的事情,对太后不尊敬也是情理之中,所以才会让您赔礼。他只是担心您被太后责罚。」 「你知道吗?」花春神情严肃了起来,看着她道:「以前我觉得电视剧里最傻逼的对话就是‘你听我解释’和‘我不听我不听’,然而现在,我真的很想说,我不听!」 「噗。」青袅乐了:「您这是当局者迷。」 「不管了!」花春道:「他要袒护太后,那就让他袒护去,咱们自个儿回家!」 「好。」青袅点头:「回去奴婢给您做点心。」 点点头,花春觉得自己像个受了委屈的包子,一到养心殿就将自己裹在床上卷成一团,嘴巴一鼓一鼓的。 第4章 「慧明殿那边什么情况?」实在没忍住,她还是问了一句。 瑞儿小声道:「皇上应该在侍药,太后醒了。」 「哦。」点点头,花春接过青袅拿来的点心就塞了一嘴。 晚上的时候,皇帝也没过来,花春想,可能是被太后留下了吧,也就没等,直接睡了。 结果第二天传来消息,皇帝临幸了许贵嫔。 一听这话,花春就打了个干呕。 「娘娘?」青袅担忧地拍着她的背。 「没什么,孕吐而已。」拿手帕擦了擦嘴,花春道:「他行他牛逼,母子同心其利断金,我算个外人吧。」 「您别这样想。」青袅道:「要真当您是外人,皇上也不必这么护着您了。」 花春冷笑,在床上打了个滚儿,继续睡。 「娘娘!」没一会儿,瑞儿急急忙忙跑了进来:「猫出事了!」 啥?花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出什么事了?」 「小产了,拉了不少血出来。」瑞儿压低了声音:「没人去动它,好吃好喝地供着呢,只除了方才又喝了安胎药。」 背后一凉,花春抿紧了唇:「把熬药的医女带进来。」 「是。」瑞儿应了,提着裙子跑出去,没一会儿就带着人回来了。 「奴婢给娘娘请安。」 「免礼。」花春微笑着看着她:「今日的药是你熬的?」 有些胆怯地顿了一会儿,医女小声回答:「是,正好今日汤昭仪身子有恙,就把药材和药方交给奴婢了。」 「药方与平时有什么不同么?」 「没有。」医女连忙将药方拿出来递给青袅:「娘娘可以过目。」 给她过目有什么用,又不认识。花春挥手,示意青袅收起来,等会给御医看。 「没事了,药熬得不错,继续加油吧。」 医女:「……」被吓了个半死以为药出问题了,结果什么事都没有? 心惊胆战地退出去,医女松了一大口气,连忙回去药房。 「这宫里可真是危机四伏。」看着大门合上,花春才低低地叹息了一声:「把方子给冯御医去瞧瞧。」 「是。」瑞儿应了,接了方子出去。青袅叹息一声看着她:「看来在宫里心眼多一点还真不是坏事。」 花春点头,她这闪避技术也算是高超了,换个人来,就算躲过了慧明殿的刺客,也躲不过汤氏的安胎药。 不过,她是着急送死吗?竟然敢在安胎药里动手脚? 「娘娘。」半个时辰之后,瑞儿回来了,拿着药方皱眉道:「冯御医说这药方没有任何问题,也不会导致流产。」 「哎?」花春惊讶了:「他看仔细了吗?」 「是,奴婢还特意带了药渣去,御医说药渣和药方没有什么出入,都是中规中矩的。」 这可是活见鬼了,花春皱眉,猫喝了药流产,结果这药方还没有任何问题?那要是她喝了流产,是不是也怪不到汤氏的头上去? 真可怕,中药博大精深,御医都觉得没问题,那只能说明汤氏是个高手了。 摇摇头,花春问青袅:「现在后宫的大权是不是在咱们手里啊?」 「是。」青袅点头。 「妃嫔的位份咱们也能决定吗?」 「这个……」青袅道:「要问过皇上才可以,娘娘是想贬了汤氏吗?」 花春摇头,道:「你去给皇上说,汤氏照顾本宫十分认真,人也温柔贤良,适合当贵嫔,问问皇上能不能提一提位份。然后就是妃位空缺,本宫要在贵嫔里选人升位份。」 啥?青袅不能理解:「汤氏都要下手害您的孩子了,您还替她要位份?」 「没事儿,你按照我说的做。」花春道:「我反正不会亏待自己。」 犹豫了一会儿,青袅还是去了。 帝王两日没去养心殿,坐在紫辰殿里,神色也不太好。青袅进去请安,转达了花春的意思,帝王想也没想便道:「按照她说的做就是,不用特意来禀告朕。」 竟然不用经过皇帝允许了?青袅咋舌,这权力放得也太大了,皇帝就不怕自家主子将后宫里的人全贬下去么? 虽然,花春也做不出来那么傻的事,但是……还以为皇帝在生自家主子的气呢,看起来好像是没有。 点点头,青袅退了出去,帝王看着桌上的折子发了会儿呆,又重新改起来。 「皇上,您歇一会儿吧?」秦公公道:「好歹喝口茶。」 这没日没夜地改折子是干什么啊。 「朕不渴。」帝王道:「到时辰了你就派人去给母后问个安。」 「是。」 皇帝的辛劳太后也都听说了,只皱眉道:「哀家才不信他离了德妃还当不了皇帝了,若真是这样,那皇位还不如给了别人坐!」 「太后!」月见低呼了一声,扫了旁边的许贵嫔一眼。 太后抿唇,低声道:「哀家说个气话,谁也别往心里去。」 许贵嫔赔着笑,心里倒是有些不安。太后这气话说得也有些过分了,皇位岂能随意换人?而且,她说的这个「别人」,多半是羲王爷吧。 先前还觉得太后对皇上好些了,没那么偏心了,可这一气怎么就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一个人打心眼里的偏爱,是无法根本扭转的吧。 许贵嫔垂眸侍药,太后也就一声不吭地把药喝了,目光幽深地看着某处,像是在沉思什么。 汤氏端端正正地坐在宫殿里等养心殿的消息,没想到等来等去,来人没说德妃小产,却说的是:「娘娘,德妃娘娘替您请了恩旨,封您做贵嫔了!」 第5章 「什么?」汤氏一愣,半晌没回过神:「封我……做贵嫔?」 「是,不仅如此,德妃娘娘还说会在贵嫔里选一个人封妃,皇上也已经同意了。」 震惊不已,汤氏连忙换了衣裳往养心殿去。 「嫔妾给娘娘请安!」 看着下头跪着的人,花春微微一笑:「平身吧,本宫正要让人去赏你呢。」 汤氏呆呆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嫔妾何德何能……」 「你帮本宫熬了这么久的药,让本宫的胎儿平安稳定下来,自然是功劳一件,除了位份,本宫还要赏你些首饰,等会让你身边的宫女一并拿回去吧。」 「……谢娘娘恩典。」 汤氏想不明白了,她熬药用的药罐子是拿甘草煮过的,甘草食多带毒,会让孕妇流产才对,都喝了这么久的药了,该小产了才是,为什么会平安无事,反过来奖励她? 是没喝药吗?不可能,没喝怎么安的胎?御医都说了必须喝药,为了胎儿着想,德妃不可能不喝。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汤氏小声道:「能得娘娘如此厚爱是嫔妾的福气,娘娘还要继续喝药么?」 「不必,胎儿安稳了,本宫就不想喝药了。」花春笑眯眯地看着她:「你是当真对本宫好的人,便来帮着本宫做点事吧,往后这后宫分配东西,你就帮着本宫送一送,如何?」 这可真是够信任她的,汤氏连忙跪下:「嫔妾谢娘娘恩典。」 「免礼。」花春抬手,让她坐下,又东扯西扯留她说了半个时辰的话。 消息传出去,许贵嫔不乐意了,靠在门口冷哼道:「怪不得百般推辞于我,原来是早想着攀高枝儿了,瞧瞧把这新主子伺候得,竟然让她一个昭仪直接升了贵嫔,可比淑妃娘娘对她好多了。」 旁边的宫女小声道:「昭仪娘娘前两日才去了冷宫表忠心呢,说要想办法救淑妃娘娘出来,谁知道一转头就另找了新主子,可怜淑妃娘娘还被蒙在鼓里呢。」 先前汤氏没被淑妃牵连,就是因为淑妃想留个人在外头想办法救她,这倒好,留了个白眼狼。 「也是可怜。」许贵嫔道:「她在那里头什么都不知道,那咱们就当个好人,让她看清楚这汤氏是个什么货色好了。」 「是。」宫女颔首应了,许贵嫔便寻了太后午休的时间,去了一趟冷宫。 汤氏尚且沉浸在喜悦里,没什么防备,一想到自己再努力一把就能坐上妃位,她整个人都高兴了起来。 「娘娘。」旁边的宫女小声道:「奴婢瞧着都觉得跟了德妃娘娘很靠谱,您看,要是她再偏爱您一点,封个妃也当真不是难事。」 汤氏一顿,神情有些复杂:「她要是当真偏爱本宫倒是好的,就怕只是给本宫点甜头,还留了榔头在后面。」 「怎么会。」宫女道:「您安胎有功呢。」 眉头微皱,汤氏沉默,她替德妃安胎,到底是功还是过,她自己都被弄糊涂了。难不成歪打正着,德妃刚好自身能抵抗甘草的药性? 可能性不大吧…… 看不懂德妃现在是什么心思,不过,她想上妃位,就不能再与德妃为难了,竞争对手是许贵嫔才对。 「娘娘!」门外跑进来个太监,着急地道:「许贵嫔去冷宫了。」 立马站了起来,汤古宁着急地问:「是淑妃所在的冷宫?」 「是。」 「那快走!」扯了披风裹在身上,汤氏立马往外跑。 许贵嫔要给淑妃说什么,她猜都猜得出来,要是淑妃真信了,那她就惨了。 花春喝着甜点,静静地听着瑞儿汇报外头的动静。 「两人都去冷宫了?」 「是。」瑞儿点头:「一个跑得比一个快。」 「看来淑妃手里有汤氏不小的把柄?」花春啧啧摇头:「有把柄在别人手里的人,还敢这么嚣张,也是很厉害了。」 青袅道:「汤氏给人的感觉滴水不漏,城府很深,主子别小看了。」 「我知道。」花春耸肩:「咱们现在先让许贵嫔会会她,围观一下她的战斗水平即可。」 要论撩架这种事,这群女人跟她玩还是嫩了点,当年花春还小的时候,简直可以说是院子里的撩架小公主,俩小朋友围攻她,她都能挑起人民内部矛盾,让他俩去自相残杀,汤氏和许贵嫔这简直是上门送菜的。 冷宫里,许贵嫔坐在桌边,看着面前憔悴的徐氏,叹息道:「昔日叱咤风云的淑妃娘娘,没想到也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你来干什么?」徐氏没好脸色地看着她:「妃嫔私自来冷宫,不怕被罚吗?」 「只有你我知道的事情,怕什么罚?」许贵嫔微笑:「外头有了很大的动静呢,娘娘在这冷宫之中,怕是一无所知,被人蒙在鼓里。嫔妾也是好心,才来给您说说。」 徐氏皱眉:「什么动静?」 「汤昭仪今日被德妃提携,要升贵嫔了呢。」许贵嫔微笑:「因着她忠心耿耿,将德妃娘娘伺候得万分周到,所以德妃娘娘还说了,贵嫔之中要选人封妃,她自然也是候选之一。您瞧,踩着您安全上岸之后,汤氏可以说是平步青云啊。」 伺候德妃?淑妃沉了脸,她记得汤氏给她说过,她进冷宫,德妃也有在背后推波助澜,所以她定然会扳倒德妃给她报仇的。怎么一转眼,就成了去伺候了? 「你少来挑拨。」定了定神,徐氏道:「汤氏是什么样的人,本宫清楚。」 许贵嫔满脸同情地看着她:「您啊,太傻了,被人卖了还帮着人数钱。汤氏是什么样的人,您当真清楚吗?当初她可是先投靠的武贵嫔,后来为什么转到您身边,您知道原因吗?」 第6章 徐氏一愣,茫然地看着她。 「被个卖包子的女子耍得团团转,也真是让人惊讶。」许贵嫔一边摇头一边叹气:「您听了她不少建议吧?先是削减后宫人数,将没侍寝过的人都赶出宫,得罪了朝中众多大臣,以至于您落难,没几个人站出来求情。后又跟武贵嫔为敌,要揭穿她肚子的秘密,结果把自己搭进来了。直到现在,您还不明白自己被当了枪使?」 心里一震,徐氏眼眸动了动,仔细一想,好像的确是这样。 汤氏是帮她出谋划策,打的是为她好的旗号,但是实际上将自己撇得很干净,躲在她背后,让她将不好的都挡了,自己少了一个又一个的仇敌。而现在,她进冷宫,宫里只剩德妃独秀,她便又见风使舵,成了德妃背后的人。 这路数,可真是熟悉啊。 眼睛眯了眯,徐氏冷笑了一声:「本宫明白了。」 「您能明白就好,现在都在冷宫里了,嫔妾也害不了您,只是瞧您被骗得很可怜罢了。」许贵嫔站起来道:「汤氏说什么要为您报仇救您出去,都是骗人的,她有无数个机会可以让德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消失,然而她都并没有下手。您再相信她,那就是真傻。」 徐氏抿唇,眼珠子左右转动,脑子里想了很多以前的事情,脸色难看极了。 许贵嫔微笑,临走之前还打算补个刀啥的,结果就见外头急冲冲地进来个人,喊了一声:「娘娘!」 汤氏提着宫裙,走得气喘吁吁,一看见许贵嫔就瞪了她一眼。 「哟呵。」许贵嫔挑眉:「真不愧是傍上德妃娘娘的人,竟然敢以下犯上了?」 「许贵嫔娘娘不知道吗?」汤氏拧眉道:「本宫已经被封贵嫔,与你平起平坐,哪里来的犯上一说?」 微微一噎,许贵嫔嗤笑:「了不得,本宫惹不起你,先走一步。」 汤氏皱眉,看着这人一脸得意地离开,心里没个底,连忙过去拉着淑妃的手道:「嫔妾给您送吃穿来了。」 看了她一眼,淑妃微笑:「你有心了。」 不知道许贵嫔刚刚说了什么,汤氏只能硬着头皮道:「嫔妾刚刚升贵嫔,宫里难免有人嫉妒,会来这儿说嫔妾的不是。嫔妾对娘娘到底如何,娘娘心里有数吧?」 淑妃点头:「你对本宫如何,本宫一清二楚。」 「……那便好。」汤氏抿唇:「只要嫔妾能坐上妃位,定然能将那些碍眼的人都替您一一除去,然后在皇上面前美言,接您出冷宫。」 「还要等多久呢?」淑妃问了一句。 「不久了。」汤氏道:「只要嫔妾坐上妃位,立马实现。」 目光在她身上流转了一阵子,淑妃眼里的神色也柔和了些:「既然如此,那本宫就等着了。」 「娘娘放心。」汤氏屈膝道:「也一定要相信嫔妾,现在除了嫔妾,没人会对您伸出援手。」 看了看后头的被褥衣裳和食盒,淑妃点了点头。 她现在也的确不能把自己唯一的退路给断了,只要汤氏还愿意帮她,那就再等等。若她真有异心,那大不了鱼死网破。 感觉到淑妃软下来的态度,汤氏笑了笑,和她说了会儿话,转身离开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是阴森,看得旁边的宫女都吓了一跳。 「她是觉得自己陪着太后,就是有太后罩着了么?」低笑一声,汤氏道:「可真是太嚣张了,局都没定,就敢来拆我的台。」 「娘娘。」宫女小声道:「许贵嫔娘娘上回污蔑德妃的账还没怎么算呢,兴许是德妃娘娘事情太多,给忘记了,您看…要不要提醒德妃一下?」 「不用。」汤氏冷哼:「德妃是个聪明人,给她说了也没用,她不会当这个出头鸟。咱们等着就是,她不会甘愿将妃位让给本宫的。」 起码现在在德妃面前,她的胜算更大一些,许贵嫔又怎么会甘心呢? 回到自己宫里,许氏等了半晌,回来禀告的宫人却道:「淑妃娘娘说累了,已经休息了,没有吐露任何消息。」 「哦?」许贵嫔皱眉:「汤氏还真是舌灿莲花,这都能继续骗?淑妃也信?」 「奴婢觉得这倒不是淑妃信不信的问题,而是她现在只能依靠汤贵嫔,所以不信也得信。」旁边的宫女道。 说得也有道理,许贵嫔有点惆怅。淑妃这边撬不动,那她该怎么办?德妃那边她是完全没有办法的,难不成就只能眼睁睁看汤氏坐上妃位? 正想着呢,养心殿竟然来人了。 「贵嫔娘娘,德妃娘娘有请。」 许氏已经很久没去过养心殿了,先前还沾着太后的光得了皇帝的宠幸,德妃想必也是记恨她的吧?这回叫她过去,能说什么? 满肚子疑惑,她还是起身更衣,规规矩矩地去给花春请安,心里也已经做好了德妃会刁难她一番的准备。 结果,一进养心殿,看见的竟然是一张笑眯眯的脸。 「许贵嫔来了?过来坐。」 听见德妃这温柔的语气,许贵嫔很想伸头出去看看太阳今儿是从哪边出来的。 花春端的是一副撩架不嫌事情大的态度,温和地看着她道:「要选人上来填补妃位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吧?」 许贵嫔点头,干笑两声:「娘娘有将嫔妾考虑在内么?」 「这是自然。」花春颔首:「宫里的贵嫔,除了在冷宫里的,其余的人都有资格。本宫与你虽然有不少旧怨,但在这种事情上,本宫也不想给人留下公报私仇的话柄,所以今日让你过来,是想说说选人的标准。」 竟然这么宽宏大量?许贵嫔眼里满是怀疑,这标准肯定也是偏向汤氏的吧? 「此次选妃,从品德、忠贞、相貌三个方面来评判。」花春挥手,旁边的青袅便将写好的规则递到了许贵嫔手上。 第7章 「品德二十分,忠贞二十分,相貌也是二十分。本宫会用半个月的时间观察,最后给你们打分,总分最高的人,便升为贤妃。打分不带主观意愿,都基于事实出发,若是有谁不满,那最后就由皇上来定夺,这样解释你能明白吗?」 许贵嫔看傻了:「这法子倒是新奇。」 「宫里不正当竞争太多了。」花春一脸沉痛地道:「所以不这么做是不行的,这规则本宫会给每个贵嫔送一份,即日起,请你们在各个方面好好表现,若是出一次差错,便会扣五分。」 眼神微动,许贵嫔点头:「嫔妾明白了。」 「这便不能说本宫偏心了吧?」花春无辜地道:「汤氏要是犯错,分也是照扣的。」 「是。」 的确是不偏心,只要汤氏分比她扣得多,那妃位就是她的了,不用刻意逢迎德妃,确实公平公正。 拿着规则,许贵嫔高兴地走了。青袅看着她的背影直叹气:「接下来估计不会消停了。」 花春嘿嘿笑了两声:「她们一消停,我就过不了好日子,那还不如让她们去闹腾。」 这规则看起来公平,实际上是掀起了一股贵嫔之间相互揭短的狂风。现在她们没察觉,等之后就明白了。 「主子。」瑞儿从外头进来,眨巴着眼看着她道:「今日出太阳了,御花园里暖和得很,您要不要去走走?」 看了看外头耀眼的光线,她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两天没出门了。 「好。」起身扶着瑞儿的手,花春伸了个懒腰:「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去逛逛。」 轻轻松了口气,瑞儿立马带路,青袅将披风取出来给花春围上,三个人便往外走。 太阳的确是暖和,照得人昏昏欲睡,这个时辰,皇帝应该还在紫辰殿改折子吧?花春抿唇,他们两人之间好像开始冷战了,这回事关太后,皇帝看样子也没有要偏袒她的意思,许是想冷落着给她个教训吧。 然而她这个人,倔起来说什么都没用,皇帝要是觉得冷着她会让她乖乖听话,那也是想太多了。 他不见便不见,她还不想见他呢,哼。 冬日的御花园里只有长青树还绿着,四处都盖了一层浅浅的雪,在阳光的照耀下冷得吸人。 瑞儿引着花春往假山堆里走,边走边道:「虽然宫里看不见山,但是这些假山也挺别致的,娘娘您看看?」 花春漫不经心地点头,跟着她七拐八拐的,最后路都不认识了,只感觉周围都是假山。 「咱们还出得去吗?」她担忧地问了一声。 青袅看了看,道:「再往前走走看有没有出路。」 瑞儿点头,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继续往前,绕过两座假山,就有一处石桌石凳,应该是供人休息的。 花春抬眼,就看见了桌边坐着的、拿着奏折在看的皇帝。 嘴角一抽,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转身,拽着旁边两个人就想跑。 「德妃娘娘怎么来了?」秦公公的声音在后头响起。 丫的一定长的是鹰眼! 被发现了自然就不能再跑了,花春停下步子,僵硬地转身,正好对上了皇帝面无表情的脸。 嘿嘿一笑,她提着裙子便走了过去:「好巧,皇上也在这里,臣妾刚好路过,正打算过来请安呢。」 放下手里的折子,宇文颉目光微凉地看着她:「用背给朕请安?」 花春:「……」这摆明就是看见了她逃跑的动作,要找她算账吗?两人闹情绪是一回事,她作为弱势的一方,面儿上是不能太甩帝王脸色的,心里可劲儿甩都没关系,当下该认怂还是得认怂。 深吸一口气,她笑道:「方才是见皇上在忙碌,怕打扰,所以想悄声离开的。」 宇文颉没理她,嫌弃地看了她脸上僵硬的笑容一眼,又扫到她鼓起的肚子上,目光总算柔和了些:「这两天睡好了么?」 点点头,花春道:「睡得十分香甜。」 帝王一顿,脸跟着又黑了,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哭笑不得,花春完全看不懂这位爷在想什么,她睡得好也惹着他了?难不成非得回答「臣妾夜夜做噩梦,黑眼圈都重了」这样的话他才高兴? 「坐下。」帝王道。 花春听话地走到石凳边,秦公公给她垫了个垫子,让她坐得舒服些。花春感激地朝他点头,然后看着帝王,等下文。 桌上满是折子,帝王随手丢了一本给她:「羲王爷还有几日便要抵达燕京了,带了五万士兵,说要驻扎在京郊。」 「想得倒是美。」花春冷哼了一声:「当您是傻子么,让他驻扎京郊,万一他一时兴起想造个反玩玩,谁来挡?」 说完,想起了什么,撇嘴道:「太后不让臣妾插手政事,皇上也就不必把折子给臣妾看了,免得臣妾里外不是人。」 「这里没外人。」帝王道:「你有什么想法就直说,不必与太后置气。」 花春鼓嘴,看了他一眼。有这么蠢的人吗?她明显是在跟他置气,谁要理太后啊!他对她的态度,完全决定了她与太后之间的胜负,虽然说谁胜谁负她也不是太在意,但是这是态度问题,态度问题明白吗?! 「朕是不可能同意羲王爷这样做的,但是太后那边来劝,朕也不知道该怎么推辞。」帝王道:「你替朕想想办法。」 撇撇嘴,花春心想,要想办法倒是想到她了嘿,上回与太后之间火药味儿都重成了那样,她才不敢再去呢。 「臣妾拿太后没有办法。」她道:「重了点,您得怪臣妾不尊重太后,又把太后气病了。轻了点,那就没效果,太后偏心羲王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件事最后的决定权在您手里,您没道理把压力转到臣妾身上来。觉得不妥,直接拒绝太后不就好了?」 第8章 帝王皱眉:「朕…不太会拒绝母后。」 「所以活该您被刺客追上房梁了都只能忍着。」翻了个白眼,花春道:「臣妾也是想不明白,太后对您到底如何,您心里也有数,为什么就傻不愣登地一直听太后的话?」 秦公公吓了一跳,心想德妃说话也是越来越没分寸了,皇帝一向不爱听人指责的,她这么一说…… 「当年生朕的时候,太后差点难产而死。」宇文颉没生气,只心平气和地解释:「没有她,也没有朕,不管她后来对朕如何,生育之恩朕也该记着。」 花春一愣,歪了歪脑袋,火气也小了一些。 还有这么一段往事啊,那帝王犯傻也怪不得他,就算太后不念母子情,以帝王这闷骚的性子,也绝不会亏待了太后。 这种人最傻最好骗了,虽然看起来凶巴巴的,霸道又蛮横,但是内心软得一塌糊涂,谁对他好一点就记人家一辈子,简直是腹黑与傻白甜的完美融合。 「唉。」叹了口气,花春耸肩:「这种情况下,臣妾说什么好?要说让您不要对太后愚孝,您怕是要觉得臣妾在挑拨离间。要是顺着您的意思听太后的话,那您就只有枕着刀子睡觉了。」 帝王抿唇,沉默。 「有个事儿臣妾很好奇啊。」花春眯着眼睛看着帝王:「您这么孝顺太后,那万一有一日太后以死相逼,要您将皇位让给羲王爷,您让还是不让?」 脸色一沉,帝王别开了头,身子好像都突然僵硬了起来。 花春微愣,正想问这是怎么了,就听旁边的秦公公小声道:「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了。」 啥?花春震惊地回头看他,又看了皇帝一眼。 发生过了?那皇帝竟然还这么淡定地要孝顺太后?不对啊,皇帝没有让位,太后也没有死啊,到底是什么情况? 好奇心爆棚,花春一把就将秦公公拉到了一边,小声道:「给本宫说说当时的情况。」 秦公公看了帝王一眼,叹了口气:「当初皇上平定外患,回京要登基的时候,太后便求过皇上,说皇上善武,适合当将军征战沙场。要论理政,还是该让羲王爷继位。」 当时帝王从战场归来,带着无数人的尸体以及最忠心的部下的首级,迎来的却是太后这样的话,当即就大怒,没管太后,任由她在慧明殿绝食,也半点不退让。 这也是导致后来皇帝不爱去太后宫里请安,也不爱与太后说话的原因。 太后说是要绝食,但是绝食了五天也没死成,于是就放弃了,只替羲王爷要了最好的封地。 换成其他人,肯定都气得要断绝母子关系的,众人当时也以为,脾气那么火爆的皇帝肯定要将太后送去佛山上清修,谁知道皇帝竟然忍下来了,只是半年没去看太后。之后太后重病,又对皇帝嘘寒问暖,才将关系缓和下来。 花春听得咋舌,更加觉得太后过分了。这哪里还叫偏心啊,整颗心都在羲王爷身上吧?她就想不明白了,宇文颉一比羲王爷长得好看,二比羲王爷有能力,太后到底是为什么那么喜欢羲王爷挤兑皇帝啊?难不成就因为儿子小的招人疼?还是因为皇帝这傻大个不会说好话哄太后开心? 莫名觉得有些心疼,花春一脸严肃地坐回皇帝身边,认真地道:「请皇上直接回绝太后,就说不相信羲王爷的人品。」 帝王淡淡地道:「她啰嗦起来会没完没了。」 甚至还会跟他扯兄弟情深,说兄弟就要相亲相爱什么的。 「你傻啊?」花春气得拍桌子:「以前收集的羲王爷要谋害您的证据,还有天牢里关着的刺客是干什么用的?就以他们为借口,您也有足够的理由不放羲王爷的军队进入燕京地界!」 青袅吓得缩了缩脖子,连忙扯自家主子的衣袖。 竟然骂皇帝傻? 帝王眯着眼睛看着她。 轻咳两声,花春也反应了过来,抿唇道:「前头的话您不必在意,重点是后头,您要是觉得跟太后讲不通道理,那就直接上证据,顺便可以带着唐丞相一起去,当着朝臣的面儿,太后怎么也得公正一些。」 想了半晌,帝王点头:「朕试试。」 「您实在扛不住的时候,还可以找二哥进来帮您。」花春道:「他也能说得过太后。」 「嗯。」 话说完了,花春便起身道:「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你。」帝王开口,眼睛没看她,看着桌上的折子问:「都不会主动去跟朕请安吗?」 花春一愣。 这是给她台阶下的意思么? 她这人吧,吃软不吃硬,一听帝王这话,扁了扁嘴,语气也缓和了下来:「瞧您应该还在生臣妾的气,臣妾自然不会跑去给您添堵。」 「朕没生你气。」别开头,宇文颉闷声道:「只是不知该怎么处理你与太后的关系。」 「很简单。」拍拍手,花春道:「在臣妾面前护着臣妾,在太后面前护着太后,然后我俩都在的时候您就公平公正,让哪方委屈了,私下再给点补偿,要处理好老婆和妈的关系,根本没有您想的那么难。」 真正难的时候,是她与太后之间只能留一个的时候。不过关于这个问题,花春已经在皇帝那里得到了答案,他说过的,落水救太后,也就是说,太后拿命跟她搏,那她只有缴械投降。 这种感觉真糟糕。 帝王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半晌之后抬头看着花春道:「朕明白了。」 花春一笑,深吸一口气又长吐出来,然后行礼离开。 宇文颉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复杂,直到她消失在了假山后头,才回过头来:「秦公公,去回太后的话吧。」 「是。」秦公公颔首,小步离开。 第9章 宫道上。 「您不高兴吗?」青袅低声问。 花春拉着她的手走着,闻言撇了撇嘴。这要是能高兴起来那才是见了鬼了,本以为自己在经历的是可歌可泣的皇室爱情,没想到这皇室里也有可怕的婆媳关系处理问题。她很心疼皇帝,很想让他好过一些。但是现在的情况就是,他好过,太后好过,那就得让她自己委屈。 这日子可怎么过啊!要委屈多久才能有办法给万氏报个仇? 心烦意乱,花春回去就倒在了床上,闷头睡觉,逃避一切问题。 太后那边收到皇帝的回话,当即便不高兴了:「谁给皇帝说了什么?」 月见摇头:「皇上一直在改折子,未曾见过谁。」 「那怎么会说出这么不懂事的话来?」太后皱眉道:「羲儿怎么说也是他的亲弟弟,带兵进京难不成还能造反?至于戒心这么重么?这一回绝,伤着兄弟感情可怎么是好?」 月见沉默,太后在处理别的事情的时候都很有理智,并且游刃有余,但是唯独在处理羲王爷的事情上,总是会失态。 其实也是羲王爷给太后说的话太漂亮了,什么人多安全,也能帮着皇帝防御其他有异心的藩王,最有异心的谁都知道就是羲王爷啊!皇帝不同意也是情理之中。太后在中间和稀泥其实非常不理智,应该让羲王爷自己去求皇上的,只是这护犊之心,一上来就打不住。 也是苦了皇上了。 「太后娘娘。」许贵嫔进来了,看着她这满面怒火,连忙放慢了步子:「嫔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免礼。」太后挥了挥手:「今日哀家心情不好,不想喝药,你可以直接回去了。」 许贵嫔一愣,连忙问:「这是怎么了?太后身子刚刚好转,不喝药怎么能行?皇上也会担心的。」 「他要是真会担心就好了!」太后微怒:「兴许哀家气死了,他还能与德妃好好白头到老!」 微微挑眉,许贵嫔蹭在太后床边坐下,给她锤了会儿腿,细声细气地询问事情经过。月见挑着重点说了几句,许贵嫔便道:「这个事情,太后应该让汤贵嫔去试试啊。」 「汤氏?」太后皱眉:「让她试什么?」 「汤贵嫔刚刚升位,风头正劲,又一贯得皇上宠爱,说话也能入皇上的耳,让她去劝劝皇上,皇上指不定能回心转意呢。」许贵嫔道:「就算不能,太后您也没什么损失,那汤氏可是德妃的人。」 太后一顿,仔细想了想,目光深沉地看了许贵嫔一眼:「你最近出的可都是好主意。」 许贵嫔身子微僵,听不懂太后这话是褒还是贬,所以只能赔笑。 汤古宁正在自己宫里绣花,冷不防就接到了太后的旨意,让她去劝说皇帝。 「这是什么意思?」她想不明白:「怎么会落到本宫头上来了?」 旁边的宫女摇头道:「定然是许贵嫔要跟您过不去了,太后与皇上之间的事情,竟然要您掺和进去。」 可这又不能不去啊,不去岂不是抗太后的旨?去的话……也没啥用。 汤氏咬牙,心里把许贵嫔骂了个遍,却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去紫辰殿请安。 帝王心情不佳,整个紫辰殿里都阴沉沉的,汤氏请安之后站起来,张了张嘴也没敢说什么话出来。 虽然进宫这么久了,侍寝也侍过好几次,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和这皇帝之间隔了几座山一样的距离,完全没有半点亲近之感。 「有事?」宇文颉头也没抬。 「嗯……太后有旨,让嫔妾过来问问您,关于羲王爷进京之事。」汤氏一脸为难,眼里就写着「我是被逼的,我也不想来的」这样的神色。 奈何帝王压根没看她,一听这话便道:「嗯,朕知道了,你回去吧。」 「……是。」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汤氏很无奈,当即便转身去太后那里复命。 结果,在她去慧明殿的同时,许贵嫔就到了养心殿,眉飞色舞地对花春道:「嫔妾觉得,汤贵嫔当扣五分。」 花春正吃点心呢,被她这话给笑得差点咬着了舌头,强自镇定地抬头看她,好奇地问:「她犯什么错了?」 「对皇上忠心不足。」许贵嫔道:「明知皇上不想让羲王爷带兵进京,却为了讨好太后,去给皇上说情。这样的人,根本没有将皇上放在首位!」 好有道理的样子,花春点头:「本宫知道了,那就扣五分吧。」 许贵嫔心里暗喜,看着青袅去将旁边装置上的木块取走一个,嘴角上扬。 德妃自制的一个计分装置就摆在主殿旁边的架子上,由简单的长铁钉和带着小洞的木块构成,一个木块是五分,每个人名字下头有三根铁钉,每根铁钉上头四块木块,这样谁扣了分,来请个安就一目了然了。 许贵嫔觉得德妃心思很巧,完全没想过这玩意儿也是撩架的助力。 结果第二天汤氏来给花春请安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的木块少了。 「这是为什么?」她自然不乐意了,一问花春情况,当下气得两眼翻白:「若不是她怂恿太后命令臣妾去,臣妾怎么可能主动去皇上那里找不痛快?」 花春一脸无辜,咬着甜饼看着她道:「这个本宫做不了主,你只有拿出证据来,本宫才能在她的‘品德’上头减去一块木头。」 是她小看了许贵嫔!汤氏咬牙,愤怒地起身离开。 当晚,许贵嫔宫里就抓出来个假太监。 「这不是本宫宫里的人。」许贵嫔皱眉:「摆明了有人想栽赃陷害!」 帝王表情麻木地听她哭诉了许久,又让人查了查宫里的名册,确定这太监的确不是许贵嫔宫里的,才安抚两句算是作罢。 「战况真是激烈啊。」花春伸手取掉许贵嫔的一块木头,一边摇头一边喊:「加油,加油!」 第10章 青袅失笑:「主子您这是坐着看戏不腰疼啊。」 「事实证明,坐着看戏也是会腰疼的。」花春捂了捂自己的腰:「这肚子越来越重,本宫当真是怎么坐都不舒坦。」 「要让人做个摇摇椅出来么?」 「得了吧,懒得折腾了。」花春道:「羲王爷马上要到京城了,除了应付宫里的幺蛾子,我还得花精力应付他。」 皇帝不一定能靠得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心软了,所以花春是打算和贺长安再商量一下的。 但是贺长安这几日好像都在忙,也就今天晚上有空进宫,花春让瑞儿去给皇帝打个报备,然后约了人在御花园旁边的暖房里议事。 又是许久不见,贺长安一身风采依旧,只是眉目间的沧桑感重了不少。 「二哥……是经历了什么事吗?」花春挑眉:「感觉变了些。」 贺长安微笑:「娘娘真是火眼金睛,最近微臣时常流连烟花之地,当真是发生了不少故事。」 只不过,所有的故事都止于天明。 花春咋舌,倒也没多窥探人家隐私,而是开门见山地问:「羲王爷走到哪里了?」 「还有一日便到京郊。」贺长安神色严肃起来:「他带了五万人,其余藩王顶多只带了五千兵力。」 五万和五千的对比也太明显了,要说他带兵不是来造反的,难不成还是来看燕京的雪景的? 花春抿唇:「皇上现在是不允他的兵力踏进燕京范围,但是太后少不得要做些事情,有可能会有隐患。」 「这个微臣考虑过了。」贺长安垂眸,眼里映着窗外的月光,看起来温柔得很:「京郊附近的城池,微臣都已经安排好,会有人专门接待羲王爷麾下的士兵,一旦有什么动静,会立刻飞鸽传书来汇报。」 歪了歪脑袋,花春问:「京郊附近是不是有个屯兵重镇,地处山坳,临近大江啊?」 「娘娘连这个都知道?」贺长安轻笑:「是有那么个地方,叫冰洞,易守难攻。」 「那不如就让给羲王爷他们吧。」花春道:「可以放得下四五万的兵力。」 贺长安一愣,微微皱眉:「那么好的地方,让给他们做什么?」 「皇帝的兵力哪里都可以放,但是羲王爷的兵,就得挑这种地方。」花春道:「是个好地方,他才会同意。他同意了,燕京的安全指数起码能提升一半。」 贺长安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冰洞有个特点,就是出口很窄。 如果羲王爷的兵囤在那里,那么如果要有动静,光是从冰洞出来就得花上半天的时间,可以很好地给燕京留出反应的余地。 想了想,贺长安点头:「这个主意不错,微臣会去与他们周旋。」 「还有啊,这皇宫里,有没有地道啥的?」花春异想天开地问了一句。 结果贺长安很耿直地点头道:「有,紫辰殿下就有地道,直通葬龙山。」 还真有啊?花春咋舌,想了想:「那二哥你悄悄放点人去葬龙山守着啊,退一万步来说,宫里要是真出事了,那咱们还能有个退路。」 「应该不至于要到走地道这一步。」贺长安轻笑:「皇上还没有那么窝囊。」 「就以防万一而已。」花春道:「凡事都得考虑周全,先把最坏的打算预备好总不是什么坏事。」 想想也对,贺长安点头:「微臣出宫的时候会一并安排了。」 「嗯。」摸摸肚子,花春也算放心了,就算皇帝头昏脑涨,那他们怎么也能保个命。 「你……」贺长安开口,勾着嘴唇在笑:「最近都还好吧?」 花春一愣,仔细想了想:「不算好也不算坏。」 「听闻太后又与你过不去了。」贺长安轻叹:「你这洒脱的性子,在后宫要怎么混啊?」 「不怕!」扬了扬下巴,花春道:「太后不能把我怎么样。」 提起太后,贺长安垂了眼眸,犹豫了半天才道:「你若是有空出宫,可以去北山上看看。」 「北山?」花春挑眉:「我看燕京地图上说北山是坟山啊,有什么好看……」 话没说完,她便反应了过来,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个干净,怔愣地看着攻玉侯:「在北山吗?」 贺长安点头:「选了个风水极好的地方,旁边还种了树陪着。」 眼眶有些发红,花春扯了扯嘴角:「多谢二哥。」 贺长安还不知道皇帝骗她说万氏已经离开京城的事情,她也好像快忘记万氏是真的被太后杖刑而死的了,鸵鸟果真是鸵鸟,只有被人拔出脑袋来才记得起到底发生了什么。 万氏要是在天有灵,得被她气死吧,还跟仇人的儿子在一起,完全舍不得分开。要是能托梦,她都一定会梗着脖子冲她大吼大叫。 干笑两声,花春心里满是矛盾。不记起来还好,一记起来,她就觉得好像偷了东西一样心虚。 「对了,这个给你。」见她表情不太好,贺长安伸手就拿了个护符出来:「静安寺里求的,平安符。」 花春一愣,接过来看了看,低笑道:「堂堂侯爷,也信这种东西?」 静安寺就在燕京郊外,符特别灵验,但是据说很难求,不管是皇亲国戚还是平民百姓,想求个平安符,都必须虔诚地焚上一天的香。 「我不信。」他摇头,目光里满是温柔:「但是万一有用呢?」 身子微僵,花春抬头,认真地看了看他:「二哥…对我太用心了。」 「不好吗?」贺长安勾唇:「我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就你一个妹妹,对你好也是应该的。」 要真是哥哥对妹妹的好也就没什么了,花春尴尬地捏着那符,就怕他死心眼有什么别的想法。 第11章 「二哥到现在都还没有想娶的女人吗?」她问了一句。 眼神微黯,贺长安道:「缘分未到。」 「缘分是得靠自己去找的。」花春道:「等的话,会等上很久。」 别开头,他脸上的笑意都淡了不少:「等不来就罢了,一个人也挺好的。」 花春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这怎么行?古人…我是说我们这里的人不是都讲究香火传承吗?你这样会被人非议的吧?」 「娘娘。」他站了起来:「时候也不早了,今日微臣就先出宫了,明日再来看您。」 「……二哥慢走。」花春站起来,看着他转身出去,僵硬地笑了笑。 青袅站在旁边,摇了摇头:「主子您傻了,侯爷明显是心里有您,哪里还有心思找什么缘分。」 坐回座位上,花春叹了口气:「就是察觉到了,所以才那么说。白耽误人家真是很可耻的事情,更何况我二哥还这么英俊潇洒举世无双,多少姑娘抢着要。在我这已婚妇女身上花精力不觉得很浪费吗?」 「说是这么说。」青袅叹息:「但是爱而不得已经很可怜了,您还连爱都不许人家有,真够残忍的。」 花春:「……」 她觉得贺长安对她的感情转变可能是由兄弟情到知己再到说不清的感情,至于爱么,倒是没有那么深刻,可能就是一时想不通吧,毕竟曾经距离很近,结果生生错过了,是个人都会觉得遗憾。 摇摇头,花春扶着青袅的手走出去,低声道:「明儿就装病不见了吧。」 青袅一愣,道:「那您可得装得像一点。」 装病在后宫简直是必备技能,有什么装不像的?花春自信地挺了挺胸,她随意一躺就很逼真好吗? 结果第二天就打脸了。 贺长安带着益母草编成的观音像进宫,正想给花春一个惊喜,就听青袅说她病了,来不了御花园。 「生什么病了?」他皱眉。 青袅一本正经地道:「风寒,有些头疼脑热的,所以正躺着休息,没出来。」 「怀着身子得风寒没关系吗?」贺长安起身就往外走。 「哎,侯爷?」青袅道:「您不能这么随意进后宫啊。」 脚步一顿,贺长安立马转头去了紫辰殿,问皇帝要进后宫的旨意。 「她病了?」宇文颉一愣,抬头看他。 贺长安微微不悦:「皇上不知道?」 青袅站在旁边没吭声,主子这病得突然病得没有丝毫征兆的,皇上能知道就见了鬼了。 帝王起身:「朕同你一起去。」 冷汗都下来了,青袅连忙道:「主子不是什么大病,皇上不用这么兴师动众的……」 「怀着身子的人,再小的病也当重视。」贺长安道:「你带路便是,不用多说。」 青袅:「……」 好吧,这下玩大了。 花春正躺在床上休息,冷不防听见外头一声「皇上驾到」,吓了个半死,连忙闭紧双眼,挤出一脸痛苦的表情。 宇文颉跨进门来,扫了一眼四周,沉声问:「御医呢?」 青袅连忙道:「已经让人去请了,估计还在路上。」 「太慢了。」帝王道:「秦公公,让冯御医也过来一趟。」 「是。」秦公公应了。 嘴角微抽,青袅同情地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 连冯御医都来,那这就不是装装样子可以混过去的了。 花春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她就是找个借口不见攻玉侯而已,怎么连皇帝也过来了?等会要是被御医揭穿她没病,是不是还得算欺君之罪啊?她是无辜的啊! 闭紧了眼,她想了想,演技高超地哼哼了两声,然后缓缓睁开了眼。 「皇上,二哥,你们怎么都来了?」 贺长安眼里满是担忧,站在皇帝身后看着她:「听闻你病了,便过来看看。」 「没什么大碍的。」她虚弱地道:「皇上日理万机,二哥也有要事在身,不必特意过来看望,我睡一觉就好了。」 「那怎么行。」贺长安皱眉:「娘娘生病是大事,必须查清楚是什么病,因为什么得的,是不是有人暗害。」 「……」花春呛咳了一声:「二哥想太多了,没那么复杂,就是昨晚睡觉没盖好被子而已……」 帝王皱眉:「你睡觉又不老实?」 「睡着了之后没有意识,这个臣妾也控制不了的。」花春嘿嘿笑道:「总之没什么大碍,皇上和二哥还是去忙正事吧。」 「等御医来诊了脉我们再走。」贺长安道:「顺便也请娘娘把微臣送来的观音收下吧。」 啥?观音?花春侧头看了看,旁边还真有个草糊的观音,做得栩栩如生,味道也挺好闻的,看起来用的是药草。 「你亲手做的?」帝王淡淡地问了一句。 「这个不重要。」贺长安没正面回答,只道:「总归是对娘娘有益的东西。」 微微皱眉,宇文颉看了他一眼:「这种东西宫中也有,你不必特意给她送来的。」 「宫里怎么可能有。」贺长安挑眉,轻笑道:「益母草在燕京本就难寻,晒干凝像也是十分困难。况且,论泥塑,宫里还能有比微臣手艺更好的?」 果然是他亲手做的,宇文颉心里一阵烦闷:「你放着那么多公文不看,做这些东西?」 「在皇上心里,娘娘难不成还比不上公文?」 「朕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你有些逾越了,长安。」 贺长安耸肩:「微臣就这么一个妹妹,连对她好也不成么?何来的逾越一说?」 真是……该死的兄妹名头!帝王恼怒,扯着贺长安便到了外殿:「朕一直觉得你是个有分寸的人,别让朕失望。」 第12章 「皇上太过敏感了。」贺长安无奈地道:「微臣只是想让娘娘好过一点罢了。」 「你心里怎么想的,只有你自己清楚。」帝王下巴微抬,半阖了眼看着他:「有些事你以为是对她好,也有可能反过来害了她。」 怎么可能害她呢?贺长安低笑,正想说什么,外头便有宫人道:「冯御医来了。」 两人都住了嘴,帝王看着冯御医进来,便示意他去诊脉。冯御医一脸严肃地进了内殿,扫了一眼德妃的脸色,微微一愣。 花春干笑两声,心虚地将手腕递了过去。 冯御医开始把脉,帝王和攻玉侯两人也就在旁边看着。 把了一会儿,冯御医看了德妃好几眼,后者都是一脸讨好的表情。 「怎么样?」帝王开口问。 犹豫了一会儿,冯御医低声道:「娘娘可能是太疲乏了,好生休息即可,没有动胎气。」 不是说得了风寒么?帝王皱眉,贺长安也有些不解。 青袅低声道:「可能是已经好了吧,就剩下疲乏了。」 花春捂脸,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呢。 冯御医收拾了东西,行礼告退了。帝王看了花春半晌,像是明白了她的用意,神色缓和了下来:「你好生休息吧。」 「是。」赶紧捂着被子转身埋进枕头里,花春心里默念一百遍「啥事儿没有」,以化解尴尬。 贺长安跟着帝王退了出去。 「她是什么想法,你也应该看得见了。」走在宫道上,宇文颉低声道:「别让你的感情成为她的负担,就算是兄妹之情也一样。」 微微怔愣,贺长安垂眸,青白的披风被寒风卷得轻轻翻起。 「臣明白了。」 她都想要躲的话,那便是他不对吧。 因为妃位竞争的事情,汤氏和许贵嫔互掐掐得不亦乐乎,于是花春也就有了充足的精力准备迎接羲王爷的到来。先是给他准备宫殿,再就是暗中安排他的兵力驻扎地点。 羲王爷锲而不舍地向太后求情,太后也就想方设法给皇帝施压,要他答应京郊驻兵之事。帝王烦不胜烦,干脆闭门不见任何人。太后无法,只能找到花春。 「羲王爷已经进京,但那么多随从都在京郊之外进不来,这事你给哀家想办法吧。」 花春听得好笑,凭什么啊?凭你年纪大就可以任性妄为? 「太后娘娘。」她道:「在一百人之内,咱们可以称那些人是羲王爷的随从,但超过一百人,甚至有成千上万的人,那不叫随从,叫军队。大梁有明令,藩王带兵进京,不可超过五千人。羲王爷带了五万,自然只能留在京郊之外,这个臣妾也没有办法。」 太后皱眉:「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次进京的藩王这么多,不给皇帝一点保障怎么行?」 「只要羲王爷不带兵进京,皇上是十分有保障的。」花春微笑:「太后娘娘不是看不懂形势的人,只是被亲情蒙蔽了眼睛。平心而论,藩王之中也只有羲王爷能对皇上造成威胁,您为什么偏生还要纵容他呢?」 微微一愣,太后的神色变得不悦起来:「你就是不想帮哀家。」 「太后英明。」花春颔首,要她帮她的忙,这想法也太疯狂了。 「好一个德妃娘娘。」太后冷笑:「也不知道你背后安的是什么心。」 「忠君之心。」花春想也不想便答:「臣妾眼里只有皇上,一切以皇上的利益为第一。太后呢?」 心里一沉,太后别开了眼,没回答这个问题。 「人常说,虎毒不食子。」花春低声道:「但是咱们人类啊,有时候可能比老虎还毒。有两个孩子的时候就难免偏心其中一个,对另一个有多不公平,从来就不会考虑。」 「你在讥讽哀家?」太后眼神凌厉地盯着她:「谁给你的胆子?」 「太后息怒。」花春道:「讥讽这种事情,只有说中了才会让人恼怒。太后娘娘想必对皇上和羲王爷是一视同仁的,所以肯定不会被臣妾说中,自然也就无需生气。」 「你……」 花春起身,对太后行了个礼:「晚上羲王爷就会进宫,太后娘娘还是好生享受天伦之乐吧,臣妾告退。」 瞪眼看着她的背影,太后好半天才缓过气来,拉着月见道:「你看看,她这眼里是半点没有哀家了啊!」 月见叹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只道:「太后您也说了不许她再掺和政事,又怎好让她再去劝皇上?此事本就有不妥,您该直接回绝了羲王爷的。」 太后皱眉,盯着月见看了一会儿:「哀家怎么觉得,你最近总是帮着德妃说话?」 「奴婢不是帮着德妃,是帮着您。」月见无奈地道:「您一碰上羲王爷的事情就容易失去理智,奴婢不想看您做错事。」 是吗?太后垂眸。 羲儿也没怎么求他,只是她猜得到他想要什么。 他想要的,她就忍不住想给。 花春回去养心殿收拾了一番,到傍晚的时候就听见了羲王爷进宫的消息。 「他一来,我就觉得没好事。」皱了皱眉,花春道:「晚上就不去太后那边了,皇上会过去的,咱们能躲就躲。」 「好。」青袅点头。 这边是打定主意要躲,可那边的人压根没想过要放过她。羲王爷给太后和皇帝请了安,抬头就问了一句:「听闻德妃娘娘怀了皇嗣,怎么没看见人?臣弟还想恭喜娘娘一番呢。」 帝王淡淡地道:「她在养身子。」 「这样啊。」羲王爷点头:「臣这一路进京,可是听见了不少的传闻,竟然还有人说德妃娘娘便是花丞相。这种荒唐的事情传遍大街小巷,怕是会有些不妥。」 第13章 宇文颉皱眉。 这件事宫里的人是都已经默认了,毕竟有他和太后一起压着,谁也不敢多说什么。但是怎么会传去宫外的? 「皇兄也不必紧张,那些人肯定是乱传的。」宇文羲笑着道:「若是真的,朝廷早该翻了天了,这欺君之罪瞒天过海,可不能轻饶。」 大殿里的人一齐沉默,太后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道:「你一路辛苦,等会先与哀家和你皇兄一起用膳吧。」 「好。」宇文羲笑着应了,目光扫了帝王一眼,跟着太后起身往用膳厅走。 「她人呢?」皇帝小声问了一句。 秦公公躬身道:「在养心殿休息,说是不舒服,就不过来了。」 不过来也好,帝王颔首,羲王爷这一关,他得帮她糊弄过去才是。 「娘娘。」瑞儿进来汇报:「侯爷说一切都安排妥当了,让您好生休息即可。」 松了口气,花春点头,她这两天身子一直酸软,经不起折腾了,也只能帮皇帝到这里,其余的,以宇文颉的腹黑水平,应该能处理。 刚躺上床,汤氏竟然就过来了,细声细气地道:「娘娘,许贵嫔娘娘怕是要再扣五分了。」 「怎么?」花春闭着眼,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声。 汤氏道:「羲王爷一回来,她宫里的动静就不小,还让人去送了信,也不知道写的是什么。」 这都被她查出来了?睁开眼,花春很是惊讶地看着她:「你确定?」 「确定,嫔妾正好路过,瞧见她身边的宫女鬼鬼祟祟地拿着信往博阳宫的方向去了。」 什么正好路过,分明是派了人监视吧?花春真是很佩服她们,为了个位份,已经把对方三百六十度的秘密都挖了个遍。 「本宫会查清的,若存在后妃与王爷勾结之事,别说妃位了,她性命都有可能不保。」花春道:「你辛苦了。」 汤氏微笑,颔首退了下去。 青袅嘀咕了一句:「这可真是得了两个免费监视器,她俩现在做什么您都能知道。」 「多好。」花春微笑,随即又严肃了起来。这后宫里内鬼不少,虽然除掉了淑妃武贵嫔和段才人等人,但是谁也不敢保证剩下的宫妃里头没羲王爷的人。 在后宫安插人,其实除了探取皇帝的喜好、作息和宫中守卫执勤表,其余当真没什么作用,毕竟这么多女人没一个能迷得皇帝神魂颠倒。但是,若羲王爷真有反心,探取这么多东西也够用了,能在双方势均力敌的时候成为重要的致胜之物。 许贵嫔会那么傻地选择投靠羲王爷么? 想着想着,她就打了个呵欠,困倦地抱着被子睡了过去。 皇帝已经许久不来养心殿了,想必今晚也不会来吧。 慧明殿的晚宴正在进行,羲王爷上来就问:「上次送给皇兄的美人,听闻都不合皇兄的眼?」 帝王没吭声,安静地吃着东西。 叹了口气,羲王爷道:「臣弟是当真想让皇兄开心的,上回没选好人,这回倒是精心准备了一番,还请皇兄过目。」 太后帮着打圆场:「带上来看看。」 羲王爷微笑,转头朝旁边的人使了眼色,宫人立刻带了个美人儿上来,还端着酒。 「妾身吕氏,给皇上请安。」 看了她一眼,帝王问:「跟刑部尚书吕三变有什么关系吗?」 吕氏一愣,双眼里满是无辜:「妾身乃淮阳出身,不认识刑部大人。」 那就好,帝王点头,对美人的好奇心也仅限于此。 太后打量了这姑娘两眼,长得真是端庄,气质也文雅,一看就是书香门第出身,比那些个烟尘之地或者是商人的女儿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哀家瞧着不错,皇上觉得呢?」 帝王头也没抬:「既然是皇弟送的,那就封个昭仪放在后宫便是。」 吕氏微笑,盈盈屈膝拜礼,又端着酒壶,轻柔地往帝王杯子里倒了酒。 「来,臣弟敬皇兄一杯。」 给皇上喝的东西,自然是要经过检验的,所以旁边的太监一早就喝了下去。等了半晌,看起来也没什么反应。 于是宇文颉也就仰头喝了,接着用膳。 太后絮絮叨叨地一直在问羲王爷封地发生的事情,羲王爷也就慢悠悠地答着,一顿饭吃了许久。他用完了就在旁边坐着等,结果坐着坐着,就觉得不太对劲。 大冷天的,虽然这大厅里烧了炭火,但是他为什么会觉得热? 微微皱眉,帝王有种不好的预感,连忙看向方才试酒的太监。 那太监一脸茫然,看起来十分正常,没有半点不妥。也就是说,酒应该是没问题的才对。 「皇上。」吕氏过来,递了一方香帕给他:「您看起来有些热,要嫔妾先扶您去休息么?」 正在说话的太后和羲王爷看了过来,羲王爷笑道:「时候也不早了,皇兄今晚正好可以宠幸宠幸新封的昭仪娘娘呢。」 纤柔的手搭在了他的胳膊上,宇文颉烦躁地甩开,黑着脸起身对太后道:「那儿臣就先告退了。」 「嗯。」太后颔首,看了吕氏一眼,对他道:「到底是你皇弟的心意,可要好生对待。」 拳头捏紧,帝王点头就往外走。吕氏连忙提着裙子跟上。 「摆架养心殿。」 秦公公吓了一跳:「太后不是说……」 「将她送去万宝殿。」坐上龙辇,帝王一眼也没多看那吕氏,径直挥手让人离开。 吕氏傻在了原地,一张脸上满是惊讶,也有点委屈,扭头看着秦公公问:「我看起来很不讨喜吗?」 秦公公尴尬地道:「娘娘天姿国色,只是皇上今日心情不太好,您别往心里去。」 第14章 吕氏沉默,抬眼看着帝王的仪驾远去,轻轻叹了口气。 花春睡得正好,下巴冷不防就被人捏住了,接着就有人凶狠地挤开她的牙关,舌头卷进来,吻得她差点憋死。 惊醒过来,她正要挣扎,却对上了帝王那双黑不见底的眼。 两眼冒问号,花春感觉得到这人手不老实地伸进自己的衣裳里来,整个人也跟着压了上来,忍不住有点害怕,推了半天才将他推开:「您怎么了?」 「没怎么。」话里有浓浓的鼻音,宇文颉双手撑在她身子两侧,没压着她的肚子,头倒是不安分地在她耳边蹭来蹭去:「朕问过御医了,说三个月之后,只要轻柔一些,还是可以行房事的。」 啥?花春一愣,脸直接红到了脖子根,认真地看着身上的人道:「您不觉得这样是当着孩子的面那啥吗,会教坏小孩子的!胎教很重要啊!」 「嗯。」低低地应了一声,帝王呼吸更沉,张口含住她的耳垂,手上动作不停,直接抚上她的胸口。 看样子是压根没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被他这么一撩,花春也觉得有点情动,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放弃了抵抗,顺着他的动作老老实实地迎合,以免他一个激动伤着孩子。 肌肤滚烫,一摸就知道不正常,喘息着的时候花春也忍不住问了他一句:「被下药了?」 帝王没回答,眼里盛着月光似的,又黑又亮,那股子温柔足以将她溺死在里头,完全忘记自己在说什么。 自万氏死后,他们好像就再也没有过这么亲近的时候了。 忍不住叹息一声,她伸手抱着他,感受他炙热的身体,慢慢地抚着他的背,像安抚暴躁的狮子一样,让他慢慢平静。 尽管有些没了理智,帝王还是强忍着,一点一点地让花春陪他将这浑身的欲火都泄了。 「真是……」累极了的花春抱了被子过来,给自己和皇帝都盖上,嘀咕了一句便很快陷入了梦乡。 宇文颉侧头,看着她的睡颜。月光从窗外透进来,让她整个侧脸都蒙上一层薄薄的光晕,好看极了。 见过再多的美人,他也始终没发现谁比她好看,这可真是奇了怪了,花京华当男人风流倜傥,当女人也能艳冠群芳?还能找到他这样一个对她好的人,天下什么好事是不是都被她占尽了啊? 微微勾唇,帝王在她额上落下一吻,跟着也闭上了眼。 帝王没临幸吕氏,反倒去了德妃那里。 听见这个消息,羲王爷叹了口气,扭头对太后道:「您瞧,皇兄多半还是不愿意与儿臣亲近,每次寻了许久的美人,送到宫里都得不到皇兄喜爱。」 太后轻笑道:「你也别太多想,皇帝不是有意针对你的。」 「儿臣也不愿多想。」宇文羲摇头:「但是次次如此,儿臣实在找不到别的理由。您瞧,其他藩王此番都将兵力驻扎在京郊,只有儿臣必须驻扎在燕京之外。任是谁看了也得传儿臣与皇兄兄弟不和。」 「你皇兄是觉得你带的人太多了。」太后道:「你也可以只带几千人进京,想必你皇兄就不会说什么了。」 「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羲王爷叹息:「驻兵的地方都已经安排好了,儿臣说这些也不是要母后去替儿臣求什么,就是觉得有些难过而已。」 说着,还惆怅地望了望外头:「以皇兄这么仇视儿臣的情况来看,离削藩应该也不远了。」 「怎么会。」太后摇头:「再削也削不到你头上来。」 还有她在呢。 欲言又止,羲王爷好像是受了无数委屈一样,最后只隐忍地点头:「儿臣知道了。」 看着他这不开心的样子,太后心情也沉重了起来。等羲王爷离开,太后便道:「月见,你联系一下兵部的人,想想办法把羲王爷的人,接到燕京里来。」 月见慌了:「太后娘娘!」 这种事怎么能做啊?驻兵都是在京郊,怎么可能让藩王的兵进了京城? 「做隐秘一点就好了。」太后道:「五千人能翻了天不成?哀家只是想给羲儿一个安慰。」 「……」深吸一口气,月见道:「奴婢尽量试试。」 有太后的手谕在,那还用试么?兵部的人十分开心地就暗戳戳地帮着做了。 「娘娘。」青袅皱眉:「唐丞相和吕大人求见。」 花春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谁?」 「皇上今日被太后召去慧明殿,现在还没出来,两位大人看起来有急事,就只能求见于您了。」 这样啊,花春点头,披衣就往紫辰殿走。 唐丞相和吕三变都听见过风声,也在心里猜测过德妃就是花丞相的事情,但是由于事关重大,都没吭声。如今有要事,两人自然头一个想到她。 「发生什么事情了?」花春进去,坐在隔断之后,问他们。 唐越和吕三变纷纷行礼,然后道:「微臣们得到风声,太后暗地里下旨,让兵部以调兵护京城的名义,将羲王爷麾下五千人接进燕京。此事情况紧急,所以臣等想禀告圣上。」 但是因为圣上在太后那里,左等右等也出不来,于是他们就只能来找德妃了。 花春咋舌,见过坑儿子的,没见过这么坑儿子的,她都要怀疑宇文颉是不是太后亲生的了,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这事定然是不能翻到明面上来说的。」想了想,花春道:「兵部调兵是皇上一早安排的事情,他们想拿这个当幌子,那便改圣旨,就说燕京护卫足够,不用调兵。」 唐越有些震惊地看了隔断一眼:「……直接这样做吗?」 「不然呢?等着他们把羲王爷的人送进来不成?」花春道:「皇上不在,本宫便做主盖御玺,你们就当是皇上盖的,等他回来知道了也是会同意的。」 第15章 说着,熟门熟路地起身,去旁边找了御玺出来,盖在一张白纸上,让青袅递给他们。 两人都是朝中重臣,但都没有见过以前花丞相的风采,所以对于德妃这样大胆地替皇上下决定的行为,两个人心里都捏了把汗,接过白纸来,吕三变去一旁拟旨,唐越手都有些发抖。 察觉到了这两人的不安,花春摇头道:「唐丞相,做丞相就该有丞相的魄力,你不是只会听皇帝话办事的工具,而是要尽自己的能力,去努力帮皇帝完成他想做的事情,手段方法有很多种,你就选不会伤害皇帝利益的那种就行了。」 微微一震,唐越眼神复杂地抬头:「家父曾经说过,要微臣向丞相花氏虚心学习,做跟他一样的千古忠丞,可惜微臣无缘得见花丞相。今日……多谢娘娘了。」 花春顿了顿,想了一会儿才想起,唐越是唐太师的儿子啊,就是那个她跑去送了行的老臣,说以后一定会报答她什么的,没想到还真有机会。 「没什么好谢的,你们好生效忠皇上便是我大梁之福了。」她道:「两位大人都是有真才实学之人,再遇见什么问题,相信两位能有应对之法,不必事事都问圣上。」 也算是给宇文颉减负了。 唐越颔首,头埋得低低的不敢抬起来看她,等吕三变把圣旨拟好了,才呈给她看。 花春扫了一眼,伸手拿笔来改了些用词,尽量装成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无辜样子,又改了日期,然后交给吕三变誊抄。 「劳烦两位大人,出去莫要说见过本宫,就当在紫辰殿白等了这么久。」想了会儿,她道:「圣旨暗地里给刑部即可,若是实在有人问起,就说是皇上两天前拟定的,只是现在才记起来颁发。」 眼眸微亮,吕三变点头:「这主意极好,避免有人觉得皇上在针对太后,就说是两日前就决定好的。」 唐越也表示认可,两人恭恭敬敬给花春行了礼,之后便退了出去。 花春微笑,拍了拍手,明面上将太后和羲王爷的主意压着了,暗地里也一并将路堵死,她就不信羲王爷还能翻什么天。 藩王陆续抵达燕京,花春胎像稳定,于是经常裹着锦袍披风四处蹦蹦跳跳地张罗东西。许贵嫔和汤氏这回都格外主动,抢着帮她做事,并且花春完全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只要其中一个人动什么手脚,另一个人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发现并且告诉她。 所以花春就暂且抛却旧怨,把这两个人当帮手用用,招待各路王妃,布置各个宫殿,以及准备膳食茶水。 帝王也忙碌起来,两人便一连几天也没见面,偶尔在路上碰见,花春朝他行个礼,宇文颉便伸手扶她一把,捏着她的手站上一会儿,然后两人便继续各走各的。 虽然一句话没说,不过气氛倒是挺好。花春暗暗告诉自己,等羲王爷的坎儿过去了再去想其他的事情,皇帝好歹是给了她那么多工钱的,她怎么也得帮皇帝把事都做了。至于太后,算账总不会晚的。 「王爷。」斩水皱眉道:「没人能带兵进京,化妆成百姓都被城门口的守卫抓了不少,皇上看起来戒心颇重。」 羲王爷冷哼:「这哪里是皇帝戒心重?背后做事的明显另有其人。」 这几日帝王都忙于接见藩王,稍微有闲暇也被太后抓过去见各路郡主了,哪里来的精力应付他在暗中的动作?摆明了就有人在帮他。 此人不除,他大业难成啊。 「那咱们该怎么办?」斩水皱眉:「现在找不到那人是谁。」 「总有办法的。」羲王爷勾唇:「他既然爱帮,那就让他帮个够。」 斩水微愣,不解地看着自家主子,却见他脸上满是自信的笑意。 紫辰殿。 帝王看着桌上少了不少的折子,微微挑眉。旁边的秦公公小声道:「娘娘下午的时候来过了。」 也只能是她,才会帮他整理这些了。宇文颉抿唇,低声问:「她晚膳用了么?」 「用了,正休息呢。」秦公公颔首:「这几日娘娘十分劳累,皇上也该多奖赏。」 帝王沉默了一会儿,抬头认真地看着他:「女人都喜欢什么东西?朕赏赐她金银首饰,没见哪样她特别喜欢,胭脂水粉衣裳摆件,好像都不合她的意。」 秦公公张大了嘴,震惊地看着他。 皇上竟然会问这种问题了? 宇文颉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眼里露出些恼羞成怒的神色:「你也不知道,那就算了。」 「……不,回皇上,奴才觉得德妃娘娘不是普通女子。」回过神来,秦公公连忙笑道:「您要哄她开心,自然不能用普通人喜欢的东西。」 「朕不是要哄她开心,只是奖赏罢了。」帝王板着脸纠正。 「是,奴才说错了。」轻咳两声,秦公公道:「既然金银珠宝娘娘都不放在眼里,那皇上就该在别的地方花点心思。奴才觉得,有才情的女子都会喜欢花,眼瞧着这宫里冬日萧条,皇上何不送娘娘满院花香?」 听起来好像很有意境的样子啊,宇文颉沉思片刻,觉得秦公公这个主意不错,于是吩咐了下去。 在宫人准备的过程中,消息自然就走漏了,一贯爱打听的瑞儿兴奋地就蹦跶进了养心殿,站在花春后头道:「娘娘别愁眉苦脸的啦,会有惊喜等着您。」 花春有气无力地抬头看她:「惊喜?什么惊喜?」 瑞儿吐吐舌头:「这个说出来就不叫惊喜了,您等着就是。」 微微眯眼,花春一把将她揪过来,眼神冰冷地看着她道:「直说,别吊胃口!」 吓了一跳,瑞儿满眼无辜地看向旁边的青袅,青袅无奈地道:「娘娘心情欠佳,经不起调戏,你知道了什么,还是直接说了吧。」 「这……」瑞儿叹息,老老实实地站直了身子:「奴婢也是从紫辰殿的太监那儿听来的,说皇上为了讨娘娘欢心,要送娘娘满院花香。」 第16章 花春挑眉,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宇文颉那种死板的人,竟然也会玩浪漫?满院花香……是要给她种一院子的花吗? 这么一想,心里竟然有股子甜蜜的感觉冒了上来,她勾唇,低声道:「还别说,那种总是板着脸的闷骚男人,突然来这么一下,倒是挺让人欢喜。」 见自家主子笑了,瑞儿松了口气,站在她旁边道:「是吧?皇上待您这么好,您也该欣慰些。」 这些天累死累活的不都是帮皇上做事么?能有个回应,那也不算白忙。 花春点头,眼巴巴地就开始猜想皇帝给她种什么花了,这大冬天的,估计也只有梅花寓意好又能开吧?她这院子外头花坛里很多空位,可以种好多好多棵! 盼啊盼的,到晚上,紫辰殿那边终于来人了。 结果,没有扛树苗来,而是端了一托盘又一托盘的……香囊。 青袅傻了,瑞儿也傻了,花春嘴角抽搐地闻着腊梅的香气,瞪着托盘上那一个个绣着鸳鸯的红色香囊:「这是…要给谁送嫁?」 秦公公的面部表情也很丰富,他是建议皇上给德妃娘娘栽花树的,梅花树就很不错啊,刚好宫里新进了一批开得正好的,只要直接种土里,花香怎么也能飘满整个养心殿了。 结果,他就一个转身的功夫,皇帝就吩咐人把那一批树上的花全摘下来了,还花了三个时辰让人赶制出这一大批香囊。 他的内心是很崩溃的,看着皇帝一本正经的神色,也不好问他为什么了,就只能硬着头皮给德妃送来。 「娘娘,这不是送嫁的。」自己出的主意,跪着也要圆回来!秦公公尴尬地笑着道:「皇上是觉得腊梅香气很好闻,又怕动土给破坏养心殿风水,所以就做了这么多香囊,奴才可以让人替您挂满整个养心殿……」 呵呵,花春点头:「真是个不错的主意,皇上的心意本宫领会到了,但是这东西四处挂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养心殿出了什么事要辟邪。」 抹了把脸,秦公公干笑两声:「皇上是想让您开心。」 花春点头:「我看出来了,也很开心,多谢皇上恩典。」 虽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美好吧,但是……宇文颉能有这份心就不错了,那五大三粗的爷们,能给她送一堆香囊已经算是沾染了风月柔情,她怎么还能不知足? 叹了口气,花春拿起香囊,当真开始往屋子里挂,左一个右一个,没一会儿满殿便都是腊梅香气了。 见着德妃脸上渐渐有了笑意,秦公公也算松了口气,笑道:「娘娘要是喜欢,那奴才就回去给皇上复命了。」 「嗯,多谢公公。」花春颔首,让瑞儿随手拿了个荷包递给他。秦公公也没推辞,收下就笑着走了。 「这可好了,以后谁来咱们宫里都相当于免费熏香。」青袅打趣道:「用不了多久个个身上都得带着腊梅香味儿。」 「不是挺好的么?」瑞儿笑道:「这香味好闻,比熏香自然多了,也清雅。」 花春数了数,丫的整整九十九个香囊,香囊面儿用的料子还是上好的蜀锦,皇帝也真是舍得。 拿了一个系在腰上,花春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吐出来,勾唇道:「把其余的挂去后院,数清楚个数,挂出去也记得防贼。」 「是。」青袅和瑞儿应了。 再晚些的时候,皇帝就亲自过来了,花春正准备上去打趣他两句呢,却见宇文颉神色十分严肃地道:「有消息说,羲王爷要与和王爷联姻。」 微微一愣,花春皱眉:「近亲结婚不怕后代畸形?」 宇文颉茫然地看了她一会儿,似乎明白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解释道:「和王爷不是宇文皇室之人,而是因为祖上有功,所以世袭王位,乃外姓。」 这样啊,花春点头,以前整理资料的时候就看过,藩王之中,除了羲王爷,势力最大的应该就是和王爷了,但是和王的女儿相貌极丑,据说还很肥胖,以羲王爷那么高傲的性子,竟然会为了势力取那样的女子吗? 「这种事情朕不好出面。」帝王眼眸深邃地看着她:「可以信任你么?」 歪了歪头,花春侧眼就看见旁边挂着的香囊,心里骤然柔软下来:「好,交给臣妾吧。」 撮合姻缘难,坏人家姻缘应该很简单,况且这压根不叫姻缘,叫利益性合作。皇帝无暇顾及,那她就得想办法破坏这合作关系了,不然人都在燕京里,突然连成一气,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啊?要联姻,等回去各自的封地,想怎么联就怎么联。 「皇上。」旁边的宫人道:「太后那边在催了。」 帝王皱眉,看着花春道:「朕先走了,你别太累。」 「好。」花春点头,看着他的背影,颇有些无奈。这皇帝当得,跟过年时候被家长强行拖着去见各路亲戚的小孩子没什么两样。 带着腊梅香气睡了一觉,第二天花春就派人去打听和王郡主的消息。 和王姓孙,郡主闺名孙留香,长得有点胖,也黑,五官挤成一团,在美女如云的郡主里,当真是最不能入眼的一个,跟她一起进宫的郡主里都没人愿意与她走在一起,三三两两成群,还时不时说她两句闲话。 然而孙留香对这一切好像都视若无睹,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让她整个脸看起来舒服了不少,走路也是一蹦一蹦的,虽然浑身的肉裹着锦袍在一起颤抖,但是她完全不在意。 花春站在走廊的一边观察,觉得这姑娘黑是黑,身上却满是阳光的味道,自信又开朗,没有很令人讨厌,跟羲王爷完全是两个极端。 羲王爷长得就阴险,身上更是有浓浓的阴暗气息,估计放角落一个时辰都得全身长满蘑菇。 这两人,明显是不搭的吧? 「郡主。」 第17章 宇文羲就靠在前头不远处的月门边儿上,一看见孙留香就喊了一声。 旁边路过的郡主们纷纷都停了步子,然而他却大步朝那黑胖走去,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看着她道:「等你许久了,随本王一起去给太后请安吧。」 孙留香一顿,目光在他身上流转了几圈,然后笑着点头:「好。」 竟然能抵抗羲王爷这样长相还算过得去的人的诱惑?花春挑眉,胖是胖,丑是丑,但是不乱花痴,倒是不错嘿。 两人走在一起,孙留香比宇文羲宽了一倍,看起来不和谐极了,但是羲王爷没有丝毫不乐意,脸上还一直带着笑。眼瞧着要走过来了,花春连忙隐蔽起来。然后眼睁睁看着这两人并肩消失在前头。 竟然还是羲王爷主动,那郡主看起来还没上套,这就好办了。 想了想,花春让瑞儿去传话,在孙留香与羲王爷分开的时候,将她引去御花园。 「王爷。」斩水拱手道:「也没别人了,果真是德妃娘娘。」 站在慧明殿门口,宇文羲冷哼:「一早猜到有可能是她,倒是不知唐越等人什么时候也听她的话了。这大梁江山,难不成最后要让个女人来管?」 「咱们怎么办?」斩水道:「看样子她连郡主的事儿也打算搅合。」 「那是她傻,不用管。」宇文羲嗤笑道:「孙留香的婚事根本由不得她自己,所以她对她做什么都是白功,爱做就让她去做。只是,都犯到本王头上了,也该找她算个总账。」 怀着孕的女人很不好搞,毕竟太后还是在意皇嗣的。 那就让她别怀了吧。 背后微凉,花春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却正好看见孙留香朝她走过来。 「拜见德妃娘娘。」 缓和了神色,花春笑眯眯地看着她道:「免礼,本宫与郡主还不熟识,今日正好就来打个招呼,认识认识。」 微微歪头,孙留香勉强笑道:「您也是因为我父王才对留香另眼相看吧?要不然那么多好看的郡主,怎么偏生要跟留香认识?」 眨眨眼,花春干笑两声:「郡主如此耿直……倒是让本宫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与郡主结识,的确是有和王的原因,但也不全是。」 「还因为什么?」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孙留香目光落在德妃的脸上,眼神里满是羡慕。 她长得也太好看了。 「今日去给太后请安的路上,看见郡主和羲王爷走在一起。」花春也不拐弯抹角了,开门见山地道:「郡主是有意与羲王爷联姻么?」 孙留香一愣,脸上好像是红了,但是因为皮肤太黑,看不太出来,嗫嚅了一会儿道:「父王倒是有这个意向。」 「那郡主呢?」花春挑眉:「对羲王爷有好感?」 抿了抿唇,孙留香很认真地道:「羲王爷位高权重,长相英俊,若是愿意娶我,留香没有不嫁的道理吧?」 说得也是,单纯就条件来说,宇文羲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了,但是…… 「没有感情,单纯因为利益成亲的话,以后王爷冷落你,对你不好怎么办?」花春认真地问:「你有考虑过吗?」 孙留香想了想,道:「反正王府锦衣玉食,肯定饿不着我的。」 「不一定。」花春摇头:「备受冷落的人,别说在王府了,在皇宫都一样有可能被饿死。不是本宫要坏你姻缘,只是作为一个过来人,本宫想劝郡主一句,若非两情相悦,最好不要成亲。」 愣了愣,孙留香抬眼看了她好一会儿:「您与皇上是两情相悦吗?」 一点没犹豫,花春当即就点了头:「是。」 点完之后才有点心虚,应该是吧?帝王对她宠得已经算是无法无天了,如果这都不算爱! 眼里的羡慕更浓了些,孙留香道:「娘娘的意思留香明白了,留香会好生考虑的。」 虽然她考虑也没什么用。 「嗯。」花春颔首,就见她站了起来:「那留香就先出宫了。」 「郡主慢走。」 青袅在旁边站着,等人走了才开口道:「竟然这么好说服?」 「未必。」花春耸肩:「表面上答应得越快的人,一般来说就越是在敷衍。这事儿孙留香可能做不了主,咱们还得从别的地方下手。」 青袅点头,扶着她便打算回养心殿,结果半路就撞见了攻玉侯。 「二哥这是要去紫辰殿么?」花春问。 贺长安摇头:「刚从那里出来,正要出宫。」 「哦……那二哥慢走。」 步子顿了顿,贺长安抬眼看她:「还有个喜事没跟你说。」 喜事?花春挑眉,好奇地看着他。 贺长安今日穿了一身靛青锦袍,绣着银色的花,看起来贵气十足,又显得有些清冷。大概就是因为这衣裳的原因,所以他的笑容看起来也有些单薄。 「你总催我找段好姻缘,现在算是找到了,不日之后我就会迎娶花四小姐。」 花春一愣,先是有些惊喜:「你要成亲了?」 再一想,变成了惊吓:「跟谁?」 「花四小姐。」贺长安低笑:「你妹妹。」 花春:「……」 「她也回京城了,估计是一个人偷溜回来的,正好被我遇见,就带回了侯府。相处了几日觉得很合适,我也想安定下来,所以打算成亲了。」贺长安勾唇,眼里深不见底,有丝不易察觉的东西飘过去,快得谁也看不清。 这也太快了吧?花春咋舌,虽然她盼着贺长安能有个好归宿,但是不代表要闪婚啊,才认识几日,竟然就要成亲了? 「二哥喜欢她?」 微微一怔,贺长安垂眸:「喜欢,她也挺喜欢我的。」 第18章 这样一来花春就不好说什么了,人家两情相悦,当事人都同意,她也没道理去指手画脚。 于是她道:「那就恭喜二哥了,到时候我一定准备一份厚礼给你。」 「你能给我的最大贺礼。」贺长安道:「就是把我当亲生的哥哥,不要躲着我,那就够了。」 这话里的心酸听得花春自责极了,上回的装病行为可能是伤着他的心了,所以成亲来自证他不喜欢她,然后想与她认真地做个兄妹。 是她想太多吧,好好的兄妹感情,总是提防着,能让贺长安不难过么? 「我明白了。」花春道:「二哥放心,以后咱俩就是亲生的,龙凤胎!谁怀疑我跟谁急!」 贺长安失笑,陪着她往养心殿的方向走,然后站在门口目送她进去。 他也不知道这匆忙的婚事意义在哪里,不过,要是他成亲能让她安心的话。 那就成吧。 转身正打算离开,却见旁边的宫墙上树叶微动。 贺长安一顿。 到底是习武之人,这点洞察能力还是要有的,这养心殿气氛有点奇怪。 「来人!」喊了一声,四周的护卫就都过来了,贺长安沉声道:「进去保护德妃娘娘,养心殿怕是进了刺客。」 他没有旨意进不去,也只能靠这些护卫了。 护卫应声进去,几乎是同时,养心殿里传来一声尖叫。 心里一紧,贺长安很想立马冲进去,却还是硬生生停住了步子,皱眉站在门口观望。 花春抱着肚子就跑了出来,脸色惨白,后头的青袅护着她,瑞儿还企图去挡黑衣人,结果被狠狠丢去了一边。 光天化日啊,这还是大白天,就在养心殿里也能遇见刺客?花春又气又急,出门的时候没注意,杠在门槛上就差点摔了出去。 「当心!」贺长安一把扶过她,皱眉看着后头的人,连忙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 这可真是胆子大过天,几个黑衣人拿着弓弩,直接就朝这边射了过来。没有盾牌,护卫只能拿身子挡着,两个人中箭倒了下去。贺长安只能倒退着让花春走。 附近赶过来的护卫就四个人,对面刺客有五六个,他身后的花春还怀着身孕,怎么看都是他们这边弱势。深吸一口气,贺长安低声问:「还跑得动吗?」 深吸一口气,看着对面重新上弩的刺客,花春点头:「跑得动。」 「那好,我数一二三,你直接往外跑,不要回头。」捏紧了拳头,贺长安道:「一,二……三!」 花春咬牙,转头就跑得飞快,后头的人想追,贺长安捡了地上的长枪便将他们统统拦住。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为什么每次羲王爷一回来,宫里的安全指数就直线下滑?她感觉得到背后紧跟而来的寒意,秉着相信贺长安的原则,花春没回头,咬着牙一路朝有护卫的宫道上跑,结果不知道为什么,该有护卫站岗的地方,又不见了人。 怎么回事?来不及多想,她挺着个大肚子又不可能一直跑马拉松,干脆就左拐进旁边宫道岔口的大门后头,勉强能藏一藏吧。 站了一炷香的时间,后头才有脚步声跟上来,花春身子紧绷,生怕被发现,结果一看,竟然是贺长安。披风不见了,身上也挂了彩,看起来后头应该还有追的人,因为他脚步凌乱。 连忙从门后伸手出来,一把将他拽过来,听见后头的声音,花春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屏气凝神等后头的刺客过来。 「人呢?」 有声音在外头响起,花春死死地抓着贺长安的胳膊,闻着他身上的血腥味儿,有些想呕,硬生生捂着嘴堵了回去。 刺客继续往前追了,贺长安侧头,僵硬了身子看着她。 两人难得有这么近的时候,狭窄的朱门之后幽香暗起,他有些狼狈地别开头,脖颈微红地道:「趁他们没回来,我们往另一边走。这附近的护卫都不知被谁调用了,只能往那边去找。」 「好。」花春点头,看了看他被划破的衣袖,隐隐还渗了血,忍不住担忧地问:「二哥你不痛吗?」 「还好。」打量了外头几眼,贺长安拉着她就从门后出来,朝着另一条宫道走去。 后头没人追上来,但是这一路都要走到御花园了,也没看见护卫和巡卫。花春咬牙,扶着贺长安就去了御花园的暖房里,将门死死扣上,这样就算那些人追上来,也进不来。 「在这里等就好了。」贺长安道:「青袅机智,应该已经去找救兵了,只是时间会久一些。」 「嗯。」花春点头,在屋子里四处找了找,竟然找到点白布和金疮药:「二哥你把外袍褪了,袖子挽起来,我给你上药,先把伤口处理一下,免得感染。」 微微一愣,贺长安抿唇:「还是等人来……」 「等人来你早得破伤风了。」翻了个白眼,花春道:「不是你说咱们是亲生的兄妹么?那还怕个啥?」 想想也是,贺长安颔首,将外袍褪了,露出手臂上的伤口。 这是被人用剑划的一条口子,估计因为衣裳太厚了,所以不深,就上个药,包起来便好。 花春给他处理好,然后便去门口蹲着等动静。 帝王听见了养心殿出事的消息,当即便丢下满屋子的王爷郡主,带着青袅就一路找了过来。 「这边的护卫呢?」他沉声问。 护卫长心惊胆战地答:「属下问过了,说是许贵嫔有贵重的玉佩掉进了御花园的水池,所以护卫全部过去帮忙打捞了。」 「谁给他们的胆子?!」帝王冷哼:「为个玉佩,能调动这么多人,到底谁才是他们的主子?」 护卫长噤声不语,青袅径直往前走,四处都没看见人,便道:「主子有身子,肯定是躲起来了,不如去前头的暖房看看吧。」 第19章 帝王颔首,跟着过去,就见暖房的门紧闭,御花园的另一边还偶尔传来两声许贵嫔指挥打捞的声音。 「开门。」 听见宇文颉的声音,花春都快哭出来了,立马把门打开。 「您可算来了!」 帝王仔细看了她一会儿,没发觉有伤,才松了口气。 然后抬头就看见了屋子里坐着的衣衫不整的攻玉侯。 「外面冷,皇上与娘娘进去说话吧。」青袅瞧着情况不对,连忙侧身挡着后头人的视线,皇帝也跟着跨进暖房,将门关上。 贺长安起身,扬了扬自己的手臂:「这算是工伤,皇上得补偿微臣。」 「受伤了?」帝王皱眉,走过去看了看:「已经包扎好了?」 「臣妾在这里找到点东西,就先给二哥包上了。」花春老实地道:「不然伤口感染很麻烦。」 她包的? 脸色微沉,帝王看了面前这两人一会儿,没吭声。 孤男寡女,衣衫不整,就算知道这两人不会有什么,但是他心里还是不舒服极了。 贺长安察觉到了帝王的心思,连忙笑道:「既然皇上都来了,那便可以安全将娘娘送回去了。顺便让人来接微臣出宫吧。」 「好。」宇文颉颔首,抓着花春的手腕便往外走。 知道这人小气的性子,花春还是解释了一句:「今日多亏了二哥,不然不知道是什么后果。一直没找到侍卫,所以我们才躲来了这里。」 「朕知道。」 知道归知道,就是不高兴而已。 花春撇嘴,看着他僵硬的背影,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解释,解释就是掩饰,还不如让他自己去查好了,反正她和贺长安之间光明磊落,什么也没有。 送她回了养心殿,帝王沉着脸道:「许贵嫔你打算怎么处理?」 「许贵嫔?」花春挑眉:「今日的事情跟她有关?」 「她恰好将附近的守卫都引走了,若说跟她没关系,朕不信。」帝王道:「打入冷宫也得有个名头,这名头你替朕找吧。」 花春耸肩:「哪里需要那么麻烦,就直接让她以胡乱调度侍卫,导致臣妾差点遇刺的正常名义,罚她降为嫔便是。」 「随便你。」 语气有点不太好,宇文颉自己也想控制一下的,但是好像控制不了,话说出口自己都忍不住咬了咬牙。 花春一愣,歪着头看着他道:「皇上知不知道,女人最讨厌听男人说随便啊什么的了。」 「朕不知道。」有些狼狈地起身,帝王道:「太后那边还在等着,朕就先过去了。」 「……恭送皇上。」 心情跟着差起来,花春看着他的背影,嘀咕了一句:「真是越来越难交流了。」 「娘娘。」青袅以旁观者的角度总结道:「皇上这多半是吃醋了。」 她知道啊,又不傻,看他表情不对就知道肯定是在意她跟贺长安呆在一间屋子里,但是这有什么办法?又不需要她解释,又要一个人生闷气,她连做点什么的机会都没有。 甩了甩手,花春道:「随便他吧,他爱如何便如何。」 「……」青袅挑眉,那厢不高兴,这厢也跟着生气了,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羲王爷与和王爷越走越近,花春想尽办法让和王爷知道宇文羲的立场,跟他联姻就是与皇帝作对啊! 效果好像有那么一点,和王爷没有马上答应羲王爷的求亲,只说再等等。 宇文羲这就不高兴了,转头看向养心殿的方向,道:「差不多了吧?」 旁边的斩水点头:「可以了。」 「那就开始吧。」宇文羲勾唇:「任凭她有通天的本事,本王还不信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破解,什么都能躲过去!」 斩水跟着笑了,拱手退出去安排。 与帝王有了些嫌隙,花春就闷在养心殿没出去,只代皇帝发了贬许贵嫔位份的圣旨。 这圣旨一出,就摆明许嫔没有再角逐妃位的机会了。 「娘娘!」许氏连忙来养心殿喊冤:「嫔妾没有故意将护卫都引过去啊,嫔妾只叫了附近的两个护卫来,谁知道一溜烟就来了那么多,这一定是有人陷害!」 「这话去对皇上说。」花春不耐烦地挥手:「本宫没心情管。」 许嫔一愣,接着就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德妃一早看不顺眼她了,这恐怕是借题发挥吧?她还真傻到以为她会给自己主持公道不成? 离开养心殿,许嫔去打听了当日事情的经过,意外就听见有人说:「听闻德妃娘娘和攻玉侯孤男寡女在御花园暖房里呆了半个时辰呢。」 这是要起流言的意思么?许嫔挑眉,突然就笑了。 看吧,凡事都有报应的,这回报应终于要落到花氏头上了。 宫里的流言几乎是一夜之间传出来的,背后编排攻玉侯与德妃的人哪里都有,流言版本也多种多样,无不是说攻玉侯其实是喜欢德妃娘娘的,只可惜被皇上横刀夺爱,所以最后只能认个妹妹,假借兄妹的名头继续照顾她。 先前就有人怀疑德妃的肚子与攻玉侯有关,这回再传,许多人就信以为真了。 饶是帝王如何高高在上,也听见了不少流言蜚语,当即就禁了宫里的嘴,下令谁再传谣言便以犯上罪处置,才让宫中众人消停了下来。 但是,太后已经听见了风声,叫了帝王过去,面色凝重地道:「皇室血统的传承有多重要,用不着哀家再强调吧?」 宇文颉皱眉:「儿臣知道。」 「那若是妃嫔品行不端,清誉有损,你当如何?」 「查清妖言惑众之人,严惩之。」 第20章 太后一愣,不悦地道:「凡事有因才有果,既然有人议论,那她就必定有做得不对的地方,皇帝也不打算彻查吗?」 「母后如果说的是德妃,那便不用查。」帝王道:「她从未做什么对不起朕的事情,与攻玉侯也不过是兄妹。」 竟然这么相信她?宁太后挑眉:「人心隔肚皮,皇帝你又不可能时时刻刻看着她,怎么就知道她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哀家可是听闻,她私下经常与侯爷单独往来。」 「攻玉侯去养心殿请安,每一次都是在问过朕之后才去。」宇文颉板着脸道:「母后信不过他,也得相信儿臣。」 堂堂帝王,要是被人戴了绿帽子还不自知,不是很荒谬吗? 「你确定他每一次去养心殿,你都是知情的?」太后问。 帝王毫不犹豫地点头:「是。」 「那好吧。」太后道:「哀家相信皇儿是聪明人,只是怕你被感情蒙蔽了眼睛。他们若是没有背着你有过往来,那哀家也就不追究了。」 「多谢母后。」帝王颔首。 贺长安在攻玉侯府里更衣准备进宫,来伺候的丫鬟选了半天,挑了个香囊给他挂上。 「侯爷平日总爱用玉佩,奴婢倒是觉得这冬日花香绕君怀,别有一番风味。」 淡淡地应了一声,他脑子里还在想宫里的人,心思完全不在这丫鬟身上,也没注意听她说什么。 这丫鬟就是羲王爷送来的那几个之一,长得是貌美如花,可惜从来没得侯爷正眼相待。 说话间她就已经把香囊系好了,贺长安转身就往外走。 羲王爷屯兵冰洞,但最近总是训练士兵爬山,爬的又是离京城最近的葬龙山,这让他起了点戒心,所以想着必须进宫与皇帝商议一二。 帝王正在紫辰殿里发呆,眼眸深黑,不知道在想什么。旁边的秦公公低声道:「其实,羲王爷前几日进宫,就不曾与皇上说,故而遇了刺,皇上也半晌才收到消息。」 微微皱眉,宇文颉转头看着他:「连你也怀疑他们?」 「奴才不是怀疑,只是说一些实话。」秦公公道:「德妃娘娘对皇上尽心尽力,奴才看在眼里,但您也切忌完全信任。」 不是他要说花氏的坏话,只是帝王对一个人盲目信任,本就是万分不妥的。 沉默了一会儿,宇文颉低声道:「朕若不完全信任她,那她也必将不会完全信任朕,那样朕会很难受。」 秦公公一愣,呆呆地看着帝王。 他说这话的语气认真又执拗,倒半点不像机关算尽的皇帝,而像单纯天真的孩子了。 皇上也会有心思这么耿直简单的时候? 「皇上,攻玉侯爷求见。」外头的太监通禀了一声。 回过神,帝王抬头:「请他进来。」 贺长安面容有些消瘦,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两天满天飞的流言给闹的。见着他,他还是恭敬地拱手行礼:「微臣拜见皇上。」 「朕猜到你会来。」挥手让秦公公出去,帝王看着他,打趣道:「过了这么多日才来见朕,可是心虚了?」 贺长安挑眉,心虚是什么?他这两日在家里养伤好不好? 不过,想想也是,与花春的事情还没跟皇帝认真解释过,以宇文颉这样的小心眼,在心里肯定闷着不爽了好久。 于是他道:「臣没什么好心虚的,德妃娘娘对微臣没有半点兄妹之情之外的感情,坦坦荡荡,忠贞不二。」 微微一怔,帝王看着他:「那你呢?」 花春对他是坦荡没错,那贺长安对花春的感情呢?也没有超出兄妹之情吗? 贺长安沉默了一会儿。 他这个人不太会撒谎,但是这样的问题,不撒谎是不行的,饶是帝王再信任他,也绝对不会容忍他对后妃怀揣私心。 深吸一口气,他笑道:「臣对娘娘有尊敬,有敬佩,有兄长对妹妹的疼爱,也绝对没做半点越矩之事。」 他的犹豫都落在帝王的眼里,宇文颉抿唇,跟着起身走到他面前,目光幽深地道:「朕选择相信你,你也要对得起朕的相信。」 「皇上放心。」贺长安道:「如果有一天大梁起了叛乱,全天下只剩下背叛了您的人,那臣的名字也一定是写在为您战亡的名单上。」 胸口微微一震,宇文颉软了心,正想点头,却闻到了他身上的香气。 那是腊梅的香气,跟养心殿里的一样。 低头一看,贺长安的腰上系着一个红色的香囊,蜀锦打的底,上头绣的是鸳鸯。 这样的香囊宫里曾经很常见,但是在送给花春满院花香之后,宫里的宫人就再也没做过相同样式的。 也就是说,她把他送的香囊,转送给贺长安了? 心里有些不悦,帝王安静了许久才道:「说正事吧,关于她的事情,就到此为止。」 「好。」贺长安什么都没发现,老老实实地开始说冰洞羲王爷的兵力之事。 花春认认真真将宫里的护卫名单和部署看了一遍,这些都是她当初亲自安排的,看起来没有丝毫问题,但是到底是为什么宫中又出现了刺客? 这大梁的皇宫没有清朝那么壮观,宫墙不高,但是占地面积又大,守卫不多且分散,都是安全隐患,但让人那么轻易地乘虚而入,就说明宫中还是有内鬼。 「娘娘。」汤氏坐在下头,温温柔柔地开口道:「许嫔已经得到了惩罚,日子也过去了大半,那立妃之事……」 花春抬头,看了她一眼,道:「你别急,等宫中晚宴结束了再封不迟,反正没人跟你抢。」 宫里现在就她一个贵嫔了,那还有什么好急的? 汤氏一笑,满意地点头:「那嫔妾就不打扰您了。」 第21章 只要能顺利坐上妃位,不愁吃不愁穿,她也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青袅目送她出去,微微皱眉道:「娘娘真打算让她坐贤妃之位?」 花春继续低头看东西:「坐啊,让她坐。」 「可是。」青袅皱眉:「当初她也是站在太后那边,害了万氏的人。」 「我没忘记。」花春道:「记得比你还清楚呐,可是不急,一巴掌拍死了有什么意思?汤氏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或者说,一个很有心计的人。这样的人简单地死了倒是没看头,她想要的东西太多了,地位、财富,那就都给她,将她捧得高高的。 许嫔被贬之后是有些急了,定然会咬着汤氏不放的,汤氏的报应迟早要来,都不用她动手。 看完部署,花春无奈地将册子合上,只吩咐人转告侍卫长重罚渎职的守卫,然后留意一下是否有可疑的人。 做完这些,她闲来无事,把屋子里的香囊数了一遍,又去后院把挂着的香囊挨个数了一遍。 「九百九十七。」歪了歪脑袋,花春问青袅:「是我数漏了吗?不是应该有九百九十九个?」 青袅道:「还有一个在您的腰上。」 「那也还少一个啊。」花春皱眉:「谁偷走了?」 没事儿数香囊已经成了她的乐趣,昨日有些事情忙累了没数而已,怎么今儿就少了一个? 青袅眨眼,陪着她仔仔细细再数了一遍,然后抿唇:「奴婢去问问瑞儿,平常院子里都有人看着的。」 花春点头,扫一眼这后院满满当当的红,满足地叹了口气。 虽然皇帝又有几天没来看她了,但是瞧着这些香囊她心情也好。那人不会说话,但是能做的都做了,也没留她一个人唱独角戏。 正看着发呆呢,外头就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花春回头,心想还真是随想随到,皇帝竟然就这么来了! 「臣妾给皇上请安。」 一把拉起她的手,帝王道:「跟朕回紫辰殿去。」 啥?花春有点茫然:「发生什么事了么?」 他眼里有焦急的神色,但只是一瞬,转眼又变得云淡风轻:「没什么,只是天气冷了,朕觉得你在养心殿会着凉。」 不会啊,养心殿的炭火烧得她都觉得热呢。开口正想反驳,帝王却伸手勾了她的腰,轻轻一捏。 花春顿时就软了,忍不住笑着推他的手:「痒!」 「跟朕走。」 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花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傻白甜地应了一声:「好!」 小步走在宫道上,宫人都远远跟着,帝王拉着她头也不回地往前,有一种两人要私奔的错觉。 「你晚上想吃什么?」帝王问了一句。 天气甚好,花春笑眯眯地回答:「红烧排骨。」 「好,朕让宫人给你做,你呆在紫辰殿,哪里也不要去。」 眨眨眼,花春察觉到了点不对劲:「是不是发生什么紧急的事情了?有危险的那种?」 「没有。」 他这么一说,她就更怀疑了,手上一用力,将他拉得停下来,然后一本正经地道:「皇上,臣妾不是什么娇弱的人,也受得起惊吓,所以您有事可以跟臣妾分享。两个人承担比一个人好得多。」 帝王一愣,眼里光芒微转,低头看着她:「若有你可以帮忙的,朕会毫不客气拉你下水。但在你帮不了忙的时候,朕会选择让你周全无虞。」 花春傻了,仰头看着他,头一次从这死面瘫的眼神里看见这么浓烈的感情。 宇文颉从来没开口说过爱她,甚至表达感情的方式也比较……含蓄,乍被这眼神一冲击,花春脸红了,整个大脑好像都停止了运转,只能呆呆地跟着他走。 花春一直觉得自己挺牛逼的,有点专业水平在这古代能混口饭吃,伪装一下能臣,所以下意识地也觉得自己很厉害,能应付很多事情,可以和皇帝并肩作战。 但是现在,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个女人,就是那种娇嫩的,被男人护在盔甲之后的女人。 有点微妙的喜悦。 到了紫辰殿,帝王神色如常地让人给她准备热茶,然后坐在她身边看书。 花春不老实地爬去他怀里,抱着他的脖子问:「在您心里,臣妾是个什么样的人?」 帝王斜眼看她,好像是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然后道:「和朕一样的人。」 啥?花春挑眉,这回答明显偏题了好么?什么叫跟他一样的人? 「臣妾问的是印象方面,您对臣妾是什么印象?」她不屈不挠地又问。 宇文颉想了想,道:「古灵精怪,总是有奇怪的想法,脾气有点不好,有时候很固执,有点自大……」 说着说着,看眼前的人眼神不太对劲了,帝王一顿,认真地补上一句:「但是因为你的美丽大方,把所有缺点都掩盖了。」 正作势要掐人呢,冷不防听见这话,花春笑得跌到旁边的软榻上打滚儿:「哈哈哈——」 帝王脸有点红,不悦地抿唇:「有什么好笑的?」 「没什么没什么。」边笑边摆手,花春道:「您这一本正经又临时改口的模样太可爱了哈哈哈……」 伸手掐了一把她的腰,帝王佯怒起身:「你继续笑吧,朕去给太后请安了。」 「我也去。」抹着眼泪儿,花春朝他伸手。 帝王一顿,拉过她的手来放在唇边吻了吻:「朕一个人就够了,你好生休息吧。」 今天的宇文颉温柔得不像话啊?花春的手僵硬在半空,看着他若无其事地离开,许久也没回过神。 等外头大门关上了,她才扭头问青袅:「皇上今天吃错药了?」 第22章 听见门上锁的声音,青袅怔愣了一会儿,抿唇摇头:「皇上……大概只是放心不下娘娘吧。」 「什么意思?」花春茫然,接着就听见瑞儿在窗户外头喊:「主子,奴婢还没来得及进去呢!」 花春挑眉,好奇地打开窗户看着她:「你从门口不就……」 瑞儿摇头打断她:「门被锁了。」 啥?花春很不能理解,连忙去门口看了看。紫辰殿后殿的门十分厚重,一旦锁上不管怎么拉都是纹丝不动的那种。她试着敲了敲,外头的守卫恭恭敬敬地道:「请娘娘安心,卑职等人只是保护娘娘周全,并非囚禁。」 ……竟然需要这样来保护?花春皱眉,回到窗边伸手让瑞儿自己翻进来,然后问:「发生什么了?」 瑞儿刚进来,窗户外头也就站了侍卫,青袅皱了眉,将窗户关拢,拉着她们两人去内殿。 「奴婢听的消息很零碎,但是大概就是说,有个藩王起了反心,已经与和王爷的人起了摩擦,宫里不少人叛变,羲王爷差点遇刺。」瑞儿神色凝重地道:「现在后宫人人自危,四处都不安全,侍卫长带人四处在抓叛逃的守卫。」 花春皱眉,心里一沉:「藩王造反,与和王爷起冲突,还让羲王爷差点遇刺?」 「是。」瑞儿道:「其他藩王与那造反的王爷已经在京郊交战,听说是昨晚的事情了,今日才波及皇宫。主子您也不必太担心了,那藩王势单力薄,怎么可能打得过这么多王爷的兵力?」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花春脸色都有点发白:「造反的王爷是哪一个都不知道吗?」 「奴婢没听仔细。」 深吸一口气,花春扭头看青袅:「你觉得哪个傻大个会在人家的地盘上,以卵击石?」 青袅皱眉:「既然宫中都有护卫能叛变,说明那王爷是早有准备。」 「不对!」花春摇头:「就算他在宫里有人,就算他的人很牛逼能打开宫门,那又怎么样?藩王的兵力至多只有五千,更何况在京郊就会被其他王爷给缠住,他是哪里来的自信造反成功?」 微微一愣,青袅也有点傻了:「您这样一说……那又会是怎么回事?」 「藩王一造反,羲王爷就名正言顺能带兵进京护驾了。」花春嗤笑:「这算盘打得好,也不知道是哪个傻子这么配合他,愿意为他牺牲。」 她猜得没错,某藩王造反这样的事情,当真只是一个引子而已,只是,宫里的秩序瞬间被打乱,护卫都穿着宫中的衣裳,谁也分不清哪些是好的哪些是叛变的,一个不留神就有人受伤,还有几个宫殿里的娘娘竟然被掳走了。 这简直是在跟皇帝挑衅,贺长安带了两千士兵进宫控制场面,太后与羲王爷以及皇上都在慧明殿里,被护卫层层保护着。 「臣弟觉得,母后在这里肯定是安全的,臣弟愿意与皇兄一起出去稳定人心。」羲王爷一脸诚恳地道。 宇文颉看了他一眼,道:「要出去的话,朕出去即可,劳烦皇弟照顾好汤氏和母后。」 汤古宁坐在一边心神不宁,闻言惊讶地看向帝王:「您出去做什么?外头那么乱,谁都不敢保证身边的护卫是不是叛贼。」 「饶是如此,朕也是帝王。」站起身子,宇文颉抚了抚龙袍:「躲在这地方可不像话。」 羲王爷跟着站起来,宇文颉却看了他一眼:「慧明殿的周全就系在皇弟身上了。」 「……臣弟遵旨。」 摆明了不让他出去,也在宇文羲的意料之中。但是皇上将汤氏放在这里保护起来,却没将德妃带过来,他觉得很意外。 等皇帝走了,他招来旁边的人问:「花氏呢?」 那人小声回答:「在紫辰殿。」 这可真是放在心尖儿上的,连慧明殿都不放心?宇文羲冷哼,看了那人一眼,眼含深意地道:「去吧。」 宫人颔首,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太后坐在软榻上欲言又止,挥手让其余的人都出去了,才认真地看着宇文羲问:「楚王爷为什么会突然造反?」 「儿臣不知。」宇文羲满脸的无辜:「他有野心儿臣是知道的,但是没想到会做出这么冲动的事情来。母后放心,儿臣已经让人进京护驾了,只是需要些时间。」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太后道:「母后虽然心疼你,但是你也千万不要做不该做的事情,不然,怕是会被青史所谴责。」 眼神一沉,羲王爷不悦地道:「母后觉得什么是儿臣不该做的事情呢?」 太后沉默,这话不用说得太清楚他也该知道,造反最是不能做。 「没想到连自己的母后也这么怀疑自己。」语气里满是悲伤,羲王爷看着太后道:「您从小就最疼儿臣了,如今儿臣分明是在救驾,您为什么会觉得儿臣在做不该做的事情?」 「母后只是提一句,你也别多想。」太后叹息:「当初哀家是有让你继位的意思,但是现在既然已经是你皇兄在那位子上了,你也不好去抢。」 笑话,羲王爷在心里冷哼,最开始的皇位不就是被宇文颉抢过去的么?为什么他现在就不能抢了? 不过明面上他还是一脸温和地道:「母后放心,儿臣对皇位没有半点兴趣。」 「那就好,好好保护你皇兄吧。」太后道:「宫中护卫叛变,几乎是无法用来防卫的。攻玉侯带的兵力不够,肯定要抽调燕京守军,你便用你带来的人护着燕京,将城门看牢实了,不要放叛贼进来。」 「是。」宇文羲微笑颔首。 帝王与贺长安汇合,贺长安提着长枪,一身戎装,看起来帅气极了。然而一上来开口第一句话依旧是问:「陛下,德妃娘娘可安置好了?」 宇文颉万分不爽地看了他一眼,垂眸道:「在紫辰殿,你我君臣二人清理皇宫即可,她十分安全,不会有半点危险。」 第23章 贺长安点头,接着就跟在帝王后头策马往前。 「臣觉得,大梁的兵权您也是时候该收回来了。」他道:「大部分还在别人手里,就连这宫里的禁卫,说是选您的人,最后却也不知道被谁替换成了谁的走狗。」 皇宫的安全系数太低了,还比不上宫外的高门大户。 宇文颉沉默不语,兵权一直是最重要的东西,他在位这么多年一直都在想办法集权,但是牵连甚广关系重大,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情。 「霍子冲人呢?」 「在燕京城门附近。」贺长安皱眉:「羲王爷的人看样子是想进京的,但是他那么多人,一天也顶多过来三千人左右,只要尽快将宫里的事情平息下去,陛下便可阻止他的兵力继续靠近燕京。」 「哦?」宇文颉挑眉:「为什么行军速度这么慢?」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宇文羲肯定是让他们来得越快越好才对。 贺长安笑了:「羲王爷屯兵的地方是冰洞啊,皇上忘了么?冰洞出口有一条山路,绕山而行,一次只能让一人通过。他们就算是用跑的,一天也只能走出来三千多人。」 帝王恍然:「朕没注意你安排的屯兵地点,竟然能想到冰洞,也是不错。」 只是那地方,要是被宇文羲当做自己的地盘,那也有些麻烦。 「这是德妃娘娘想的主意。」贺长安微笑:「她说防人之心不可无,看样子也没错,现在羲王爷想要有什么大动作,多多少少会受些限制。」 竟然是花春的主意?帝王抿唇,侧头看他:「她什么时候给你说的?」 「很久之前。」贺长安顿了顿:「青袅也在的。」 这样啊,帝王回头,继续往前走。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鼻息间还有腊梅的香气,可是贺长安今天没有带香囊。 宫里乱成一团,帝王与贺长安在岔口处又兵分两路,一人走一边,各带一千人,从两边到中间,将路上的护卫统统缴械带走,算了一算有八百多个看起来很老实的护卫。 秉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原则,帝王将他们统统放回了军营,然后由贺长安带来的人暂时替代执勤。 这一折腾就费了大功夫了,帝王和贺长安都忙碌不已,基本抽不开身。 花春和青袅在内殿里一本正经地玩起了斗地主,虽然心还是悬着的,但是反正也没事干,至少看起来要显得冷静。 「站住!」门外突然响起了护卫的声音,花春吓了一跳,立马起身去听动静。 「奴才是慧明殿的,太后娘娘让奴才来给德妃娘娘请安,顺便请德妃娘娘过去,也让她老人家安心。」一个太监拿着太后宫里的腰牌,一本正经地道。 花春挑眉,立马朝青袅和瑞儿挥手,三人分开行动,将大殿旁边的窗户都锁了起来。 门口的护卫沉默了一会儿,可能是在看腰牌,然后道:「抱歉,皇上将德妃娘娘安置在此处,大门锁上卑职们无法打开,钥匙在皇上那里。」 宫人傻了,花春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可真够聪明的。」 把她锁里面,还拿走了钥匙,那谁能带得走她啊? 青袅也忍不住拍了拍手,然后就听那太监道:「门锁上了,不是还有窗户吗?」 花春扯着嗓子回了他一句:「窗户也锁上了。」 太监:「……」 窗口的地方很快来了人,还动手拉了拉,确定是拉不开才道:「这也不怕把娘娘闷坏了?」 外头的护卫摇头:「皇上下的命令,卑职们也没有权力过问。」 沉默了一会儿,那太监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围着大殿左右转了好几圈才作罢,转头离开。 按照原计划来说,现在他们只要趁乱将德妃抓住,那基本这回就赢了一大半了。可是……谁曾想到皇帝会这样做?用冠冕堂皇的方法根本不可能把德妃弄出来,那就只有明抢了。 夕阳西下,眼瞧着宫里好不容易恢复了正常的秩序,掳走宫嫔的人也在被追查当中,帝王却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又被一个消息吓了个半死。 「皇上,京郊战役,楚王大胜,带人直逼城门了。」 「什么?」宇文颉皱眉:「京郊驻扎的藩王有七八千人,带的兵加起来也该有三四万,竟然拦不住楚王一个人的兵力?」 来禀告的士兵哑然无语,帝王沉着脸生了好一会儿的闷气,才对贺长安道:「让人守住城门,传令将燕京附近所有的兵力都调过来。」 「是。」贺长安传达了命令下去,才转头道:「皇上觉得这是兵力的问题么?那么多人,打不过一个楚王?」 「朕不敢往坏处想。」帝王抿唇:「若这些人都吃了熊心豹子胆要跟着他造反,朕一时半会的处境会十分艰难,而且难以逆转。」 藩王与帝王的关系一直还算不错,先前在太后那里谈话也没有任何不妥,没道理会突然全部倒戈,至多也就是被人威胁,然后选择观战,没有尽全力阻挡楚王而已。 不管怎么说,大梁都得迎来换朝之后最大的一次夺位之战。 霍子冲手下兵权五万人,正让副将带兵往这边赶,但是远水难以救近火,京城里皇帝能调度的只有两万人左右,而城里还有其他藩王的人,先前以勤王之名进城,现在想必也不会退,那么城门就是大打开的,要用这两万人扛到救兵赶来,有些困难。 宇文颉眼眸深沉,捏着缰绳想了一会儿,道:「长安你先出宫,去城门口守着,朕去给她交代点事情。」 贺长安一愣:「您又要亲自上场?」 「朕若是不亲自上场,你们拿什么抵抗这么多的反贼?」冷笑一声,宇文颉调转马头,往紫辰殿狂奔而去。 贺长安呆在了原地,看着帝王潇洒的背影,啧啧道:「咱们皇上真是一个可靠又霸气的君主。」 第24章 后头的一众将士眼含佩服地点头表示赞同! 花春正坐在内殿里发呆,冷不防听见外头有马蹄声,没一会儿就有人上来,将大殿门口的锁打开了。 「您回来了?」眼眸一亮,花春连忙迎上去:「宫里的事情解决了么?」 「解决了。」帝王颔首。 「那可太好了。」花春鼓掌:「我可以不必闷在这里了吧?」 「嗯。」推着她的肩膀往里走,帝王低声道:「你得去另一个地方。」 外头大门重新关上,殿里就剩了皇帝与花春青袅三个人,花春很茫然地看着帝王:「去哪里?」 宇文颉脚下走得很快,扶着她的手却相当地稳,进了内殿便放下了隔断处的帘子,然后深深地看着她道:「你得先离开,在葬龙山有人接应,朕要出宫守卫燕京。」 啥?花春傻了,看着皇帝说完就掀开床弦垂着的锦缎,伸手进去不知道按了哪里。 床上咔擦一声,在花帐背后,墙壁裂开了一扇门。 青袅看呆了,花春倒是不意外,因为贺长安提前说过。 「这暗道,最开始只有朕和长安知道。」帝王低声道:「现在事出紧急,你一个人走朕不放心,只有让青袅陪着你。」 言下之意,让青袅知道只是迫不得已的事情,花春有些意外,她还以为这暗道是皇家人都该知道的,结果……皇帝谁也没告诉,就只告诉了贺长安?二哥用那么轻松的语气说给她听,她还以为不是什么机密。 脑子转了转弯,她突然意识到,贺长安把地道告诉她,是不是想为她留一条生路? 「花春。」 看着黑漆漆的地道,帝王突然喊了她一声。 「啊?」她回过神,抬头看他。 「不管发生什么事,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保全自己。无论用什么方法。」 微微一震,花春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儿。她以为皇帝要说「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等朕回来」这种之类的话,没想到…… 这情话跟预想的不一样,却好像更加动听。 尽管青袅还在旁边,花春也还是没忍住,踮起脚尖扯过没看她的皇帝,吧唧就在人家脸上亲了一口。 宇文颉一愣,微微抿唇,眸子里划过一道亮光。 青袅识趣地扭过了头,帝王伸手便揽过花春的腰,重重地吻上了她的嘴唇,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用力,牙齿都磕碰到她很多次,舌头卷着她,像要把她吞下去了一样。莫名地就让她有了一种丈夫要远征,来跟她告别的情绪。 眼眶有点发红,花春抱着他的脖子,任由他将自己吻得微微往后倾,反正他的双手有力地固定在她腰上,完全不用担心摔倒什么的问题。 正缠绵,外头却传来护卫不得已的敲门声:「皇上。」 身子微僵,宇文颉抬头松开她,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去开门,从护卫手里接过一个包袱和一个食盒。 「走吧。」 花春点头,青袅帮着拿过帝王手里的东西,举了宫灯先踏进那地道里。帝王目送着她们两人,花春却突然问:「这门,只能从外面打开吗?」 「不,从里面也可以。」帝王道:「但是能从里面打开的只有朕,为了防止有人从葬龙山想办法潜入皇宫,所以从地道里面打开,需要朕身上的玉佩。」 这玉佩就这么一块。 「这样啊。」花春点头,看青袅进去探路,便抓紧时间,再度吻上宇文颉的唇。 「……要来不及了。」低低喘息之间,帝王轻声呢喃。 花春嘤咛了一声,伸手轻轻抚着帝王的腰,难得地撒了回娇:「我舍不得你。」 宇文颉一愣,整个人好像呆了似的,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郑重在她头上一吻:「先走吧。」 「嗯。」依依不舍地离开他的身体,花春跨进暗道,朝他挥了挥手。 帝王看了她许久,伸手按下一旁墙画上的关门机关,石门轰然关闭。 地道里一片黑暗,但是宫灯没熄灭,说明是通了气的,没走两步就看见旁边有个房间,虽然跟牢房差不多,但是有个石床,还有桌椅板凳,是可以休息的。 「皇上看样子给您准备了晚膳,咱们吃了再继续走。」放下食盒,青袅逐层打开,里头有主子想吃的红烧排骨,还有不少营养小菜,最后还有一罐子封好了的鸡汤。 都还是热的,青袅连忙将碗筷都拿出来,让花春先吃。 「一起吧,都是姐妹,这个时候还计较这些?」花春拉她坐下,眼神十分坚定地道:「吃了咱们就赶路,早些到葬龙山,然后再回来。」 前半句话青袅听得都连连点头,听到后半句她就傻了:「回来?」 「必须得回来。」花春道:「葬龙山离冰洞很近。」 青袅不知道冰洞,自然很是茫然。不过自家主子的决定一向是没有错的,她也就选择听命。两人风卷残云般吃了东西,然后就继续往前走。 这地道修得很平坦,而且防潮工作做得不错,每走一段路还有一个供人休息的房间,就算她们今晚上走的路程不多,半路也可以随时歇脚。 紫辰殿重兵未撤,皇帝去给太后请了个安便穿上盔甲出了宫。 「去紫辰殿抓人。」羲王爷淡淡地吩咐:「把门撞开了抓,谁拦杀谁。」 「是。」斩水应了,连忙去办。 太后总觉得坐立不安,起身来找宇文羲,却发现他的宫里全是将领。 什么时候来的?太后有些怔愣,当即进了主殿去。 皇帝一离宫,宇文羲就无所顾忌地撕破了伪装,与众位大臣商议夺位之事。李忌越和孟将军等人皆在,个个兴奋不已。 第25章 听见太后来了的消息,宇文羲也完全没慌乱,让人迎了她进来,恭敬地道:「母后,儿臣正在与元老们商量怎么勤王呢。」 目光深沉地扫了这大殿里的人一眼,太后沉默了半晌才道:「你真当哀家是老糊涂了吗?」 眉梢一挑,宇文羲站直了身子:「母后有多聪明,儿臣知道,您也一早该猜到儿臣这回回京是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哀家也说过,有些事情你不能做。」 「为什么?」宇文羲不满地看着太后:「您最开始也是支持儿臣继位的,抢了儿臣皇位的人是他。」 太后皱眉,张口欲言,却碍着旁边的人,硬生生吞了回去,只道:「哀家不想看你与你皇兄互相残杀。」 嗤笑了一声,宇文羲道:「皇兄欺负了儿臣那么多次您都可以视而不见,儿臣只反抗这一次您就反对,也不知道到底是偏心谁。」 「你放肆!」太后怒拍桌:「哀家这么多年一直心疼你,为你求各种东西,你现在竟然说这样的话?」 众人都是一顿,宇文羲连忙道:「母后别生气,儿臣只是觉得有些委屈而已,本就该是儿臣的东西,为什么要让给他?」 太后的心情复杂极了,她当初是一时冲动才会劝说宇文颉让宇文羲继位,事后她也后悔了,毕竟那皇位是颉儿自己打下来的。她太宠着羲儿了,以至于羲儿有了错误的认知,觉得那皇位就该是他的,现在怎么劝说也已经是晚了。 犹豫了许久,太后道:「你跟哀家单独说几句话。」 宇文羲有些不耐烦,不过还是强压着怒意,让屋子里的其他人都出去。 「宇文家的江山是宇文先祖打下来的。」太后语重心长地看着他道:「现在你皇兄这皇帝当得也挺好,百姓安居乐业,没有战乱和饥饿,你又何必掀起战争,让天下人都受苦?」 羲王爷轻笑:「母后怎么就知道这天下落在儿臣手里,百姓会受苦?这回要反他的是各路藩王,儿臣也没有什么办法阻止。与其让皇位旁落,倒不如落在儿臣的手里,您觉得呢?」 太后摇头:「落在你手里,哀家就真的无颜下去见先帝了。」 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羲王爷眯眼看着她:「母后此言何意?」 内心满是挣扎,太后犹豫了许久,才深吸一口气:「皇位哪怕落在姓宇文的藩王手里,也不能落在你手里,你不是宇文家的人。」 晴天一道霹雳,羲王爷整个人呆在了原地,下意识地看了看紧闭的门窗,然后才开口问:「为什么?」 太后扶额,突然间像是老了十岁一样,哑声道:「没有为什么,是哀家作的孽,百年之后定然要下油锅去还给先皇。」 宇文羲皱眉,眼珠子左右转了好几圈。 他知道太后的很多秘密,在他懂事之后就经常看见花峥嵘进宫,太后也没有要回避他的意思,甚至让他一并去见,说花峥嵘是个很有学问的人。 小时候不懂,他还当真以为花峥嵘是个了不得的人物。等长大了才知道,花峥嵘无功无名,考试多次落榜。这样的人,母后为什么会另眼相看? 经过打听他知道了,母后在进宫之前与那花峥嵘有过一段情,先帝死后,两人来往少了一些,但也时常有花府的书信送进宫。 于是他以前才会威胁太后,说知道她与花峥嵘的事情。没想到太后也当真被威胁了,对他更加好。 现在太后说这样的话,宇文羲想不多想都难,伸手抓着太后的肩膀,他眼睛血红:「我是你与花峥嵘生的孽种?!」 太后一震,心里一疼:「你……」 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您不否认,那就是了?」宇文羲一向还算冷静,这下是彻底冷静不了了,深吸好几口气,一把将太后推到软榻上,转身就猛地一脚踹碎了旁边落地摆着的花瓶。 「啪」地一声巨响,花瓶摔得稀碎,外头的月见连忙推门进来:「太后娘娘?」 宇文羲浑身戾气,一把将月见推开就冲了出去。宁太后在软榻上直抹眼泪,看见月见进来,抱着她就哭。 「咱们回慧明殿再说。」月见柔声安慰:「您先别哭。」 「哀家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了。」太后泪眼朦胧地呜咽:「是哀家当年糊涂,现在除了皇位,哀家什么都给他了,那孩子怎么就是不知道知足呢?」 月见抿唇,羲王爷从小就被溺爱得自私狂妄,也委实怪不得别人啊…… 回去慧明殿,太后把事情给月见说了,月见叹息:「您没有做错,皇位不该是羲王爷的,他抢了更是坐不稳,大梁江山会毁在他手里。」 「可是如今哀家要怎么做?」太后蹙眉:「帮着颉儿坐实羲儿的反叛谋逆之罪吗?哀家……不想那么做。」 月见沉默,就现在各处的动作来看,离羲王爷正式起兵造反也没有多少时间了,宇文羲没有任何退路,一旦造反失败,必死无疑。 但,他若成功了,皇上也是必死无疑。 「太后娘娘,您是时候该做个决断了。」月见道:「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您也总该为江山多考虑,毕竟……先皇待您不薄。」 岂止是不薄,先皇对她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地好吧,哪怕知道她心里有人,都依旧宠爱她,将帝王的尊严都放下了,允许她「见亲人」。 这个「亲人」自然就是花峥嵘。 怀上宇文羲其实是个意外,她与花峥嵘就做了那么一次出格的事情,谁也不曾发现,先皇也肯定是不知情的。所以她怀着愧疚的心,将宇文羲给生了下来。 先皇还因此大喜,举办了晚宴,赏赐了她不少的东西。 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太后对先皇充满了感激,不再与花峥嵘有情感瓜葛,只让他偶尔来看看孩子,越矩之事,再也没做了。 第26章 可是,错了就是错了,宇文羲不是皇家血脉,就算她再疼爱,他也是不能坐上皇位的。最开始太后还抱有侥幸心理,想着让羲儿做皇帝,颉儿做将军,这样她会很满意。但是,颉儿不愿意,先皇更是入了她的梦来,把她吓得哭了一个晚上,当即去给颉儿道歉,扶颉儿坐稳皇位。 现在她要怎么办呢?阻止羲儿是肯定的,可是,她不愿意让羲儿丢了性命。 「月见,你派人去皇帝那边看看情况。」想了许久,太后道:「再联络各路藩王,问问他们究竟是想如何?」 「是。」月见应声出去。 太后扶额躺上床,眼泪还跟着在掉。孽债啊,自己作的孽,迟早都是要还债的! 宇文颉一身戎装,立马在城门口。 贺长安轻笑道:「吾皇风华绝代,世人皆知,又何必这么招摇?等会伤着了可怎么是好?」 「战场上来回,你还想全身而退不成?」眼里有嗜血的光芒,宇文颉整个人都显得十分兴奋,手里的长刀指地,看着远处密密麻麻往这边靠近的士兵,忍不住伸舌头舔了舔嘴唇。 贺长安摇头叹息,人家皇帝都喜欢锦衣玉食待在皇宫里调戏宫女,就只有他,恨不得天天上战场杀敌。 其实说心里话,帝王的确是更适合做将军,只是这样骁勇善战的将军在皇权之下往往是没有好下场的,所以也宁肯他当皇帝,自己想怎么战怎么战,完全不用担心被别人左右。 上一次与皇帝一起上战场已经是很多年前他继位的时候了,这次应该也还是一样,他负责守住帝王的后背即可。 锣鼓震天,号角吹响,帝王一声令下,京城守军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地往前冲。 帝王亲临自然是无比鼓舞人心的,更何况这皇帝不是在后头装样子,而是冲在前头,简直把一众士兵感动得不要不要的,心里底气十足,杀起人来也就勇猛了不少。 战场上的宇文颉简直是魔鬼!贺长安一边注意着周围一边感叹,手起刀落没人比他更利索了,近他身的人没几个还能站着的,袍子上沾满了别人的血,整个人当真像一头威风凛凛的雄狮。 这一战只能算是试探性地对战,双方都没有用尽全力,但是因为有皇帝在,守军只损失了一百,对方却折损了三百人,这样的低付出高回报,让守军一片欢腾。 「这样下来咱们要守住几天完全不是问题。」贺长安擦着脸上的血迹,勾唇道:「等援军来了,就直接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别高兴得太早。」宇文颉神色凝重,低声道:「这要只单纯是楚王跟朕过不去也就罢了,背后分明还有宇文羲,他不是这么简单能弄倒的人。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就一定已经有了全盘计划。」 「他的兵可都在冰洞里卡着呢。」贺长安挑眉:「难不成还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帝王抿唇,只要他找不到花春,那这基本是不可能的。 紫辰殿被人强行撞开,里头却空无一人。 斩水傻了,连忙让人四处翻找,却什么都没找到。 「人呢?」 「皇上前面来过一次,走的时候还带走了两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眼线道:「可能是把德妃娘娘送去了别的地方。」 太狡猾了啊!斩水有点崩溃,皇帝对别的事情不上心,怎么就对保护德妃花这么多心思?压根是拦都拦不住,找也找不到。 斩水很沮丧,不死心地又找了一遍之后,只能回去给自家主子复命。 「那是他的软肋,他自然得藏好了。」羲王爷冷哼:「不过做到这份上,也真是情深意重了。」 「咱们现在怎么办?」斩水皱眉。 「不急,本王有后招等着他。」羲王爷道:「只是现在发生了些别的事情,本王要分心处理,你先带人去与外头的人接洽吧。」 「是。」斩水拱手应了,心里还是不免有些遗憾。本来抓着德妃就大功告成的事情,现在又得绕弯子了。 花春在地道里睡得不是很好。 虽然包袱里有皇帝准备的被褥,但终究还是太冷了,她也只能将就地眯着眼睛在青袅身上靠了一会儿,差不多了便醒来继续赶路。 别看是地道,但是从这里去葬龙山的实际距离并没有短上多少,两个姑娘吃完了唯一的一顿热汤热饭,后面就全都只能吃干粮了。青袅一度担心自家主子营养跟不上,但好在也就委屈这一两天的时间。 挺着大肚子的花春比她想象中的坚韧多了,停停走走一天多时间,两人终于看见了出口,花春一点也没喊累,直接带着她出去,然后找葬龙山的驻军。 出口也在很隐秘的地方,不仔细找根本发现不了,而且有石门,旁边也是有机关的,所以安全完全有保障,花春也就放心了。 葬龙山的驻军很容易找,因为偌大的旗帜飘满了半座山。花春本来还在想要给他们说什么开场白才能证明自己不是骗子的,结果一靠近,就有守卫十分热心地下来接待,二话没说就行礼:「德妃娘娘万安,奉皇上旨意,即刻带您去休息。」 这么好?花春愣了愣,接着点头,跟他们进去。 葬龙山,顾名思义,其实就是皇家的坟山,守军都很沉默寡言,给了房间让花春和青袅洗漱更衣,然后吃了一顿热饭之后,本以为她们要休息了,结果却听得德妃道:「劳烦你们再准备些干粮和水,本宫明日就回去了。」 啥?守军傻了:「这……上头下来的命令不是说您要在这儿休息很久么?」 「不久,一晚上而已。」花春笑了笑,让青袅去开清单,被子啊食物什么的,都写好了之后递到那人手里:「劳烦准备了。」 守军看了看,点点头,虽然不知道这位娘娘到底要做什么,不过皇上说过,这位娘娘说什么都照办,那就照办吧。 第27章 城门有帝王在,守得极好,甚至燕京里的百姓都完全没有感受到战火,不少百姓自发捐物供军,外头的士兵有皇帝的带领也是奋勇杀敌,内外形势一片大好。 然而,到底兵力相差悬殊,时间拖得越久,皇帝这边就越吃亏。 「已经两天了。」贺长安皱眉:「霍子冲那边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眼瞧着羲王爷的兵力已经慢慢移过来了,他们现在所处的境地十分尴尬,外头有攻城的,里头皇宫更是有宇文羲在,如果不能按照先前计划的,让霍子冲与帝王里外夹击叛贼,之后回皇宫镇守的话,这形势将如何发展,谁都无法预料。 宇文颉的脸上也难得出现了担忧的神色,抬手召了秦公公来,让他去打听霍子冲那边的消息。 秦公公神色有些凝重,想了想才道:「有些小道消息传过来,因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所以奴才没敢上禀。」 「什么消息?」帝王皱眉。 「有人说霍将军带兵进京遭了埋伏,现在生死未卜。」 「什么?!」贺长安吓得站了起来:「怎么会这样?」 宇文颉皱眉:「长安你别激动,都说了没有确定是不是真的,也极有可能是有人故意散播出来扰乱军心的。所以就当没听见,该打听的消息继续去打听。」 「是!」秦公公连忙退了出去,贺长安眉头紧锁:「万一是真的怎么办?」 宇文颉摇头:「霍子冲没有那么笨。」 就算真的遇了埋伏,也不可能生死未卜,他会想办法赶过来的。 贺长安担忧得很,他不知道皇帝对霍子冲哪里来的信心,不过援军没有按约定的时间到达的话,对士气本就是一个大的打击。 「宫里情况怎么样?」帝王问了一声。 旁边的太监小声道:「太后与羲王爷好像起了争执,有人说羲王爷已经跑去宣政殿坐过了皇位。」 胆子真是大啊,燕京里没多少他的人,却也敢这样猖狂,估计就是看准了城门这边兵力吃紧,自己也没多余的精力回去找他算账吧?宇文颉扶额,宇文羲这当真已经是明目张胆地宣战了,也不知道太后怎么想。 宁太后坐在慧明殿咳嗽不止,脸色也有些灰暗,旁边的月见有些焦急地道:「您先别着急上火,病还没好呢。」 「要哀家怎么不上火?好好说他还不听,还将哀家关起来?!」太后当真是生气了,完全没想过自己一直宠着惯着的儿子会给自己来这么一招。 外头满是他的人,堂堂太后,连慧明殿也出不去。 「仗着哀家舍不得他,就如此任意妄为?」太后怒道:「哀家手里可还有先皇给的一万兵权呢!」 「太后。」月见帮她顺着气:「先皇给的东西离得太远了,咱们又跟外头联系不上,您现在没必要拿那东西出来说,万一被他给听去了,少不得又是一顿麻烦。您啊,就不该太直了,这宫里既然是王爷的人占了上风,您就好生好气跟他说话,劝不听也就暗地里想办法,何必跟他硬碰硬?」 说实话月见觉得羲王爷一点也不孝顺,虽然一直被太后宠着,但是心里只有他自己,半点没有太后的位置。相比之下,太后虽然亏待了皇帝,但皇帝的孝心还是有的。 这也算是个奇怪的现象,总是被父母宠溺惯坏的孩子,想要什么就得到了什么,心里往往不会懂得感恩,甚至稍有不满还会埋怨父母。 太后咬牙,沉声问:「哀家现在能有什么办法能阻止羲儿?」 已经被关进来了。 「办法还是有的。」月见道:「若羲王爷当真要登基,您便可以找机会昭告天下,他并非皇家血脉,这样一来,王爷自然无法再成事。」 当然,这是个极其愚蠢的办法,因为后果就是太后只有自尽谢罪,王爷不会有好下场,皇帝也未必能翻身。 摆摆手,太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咱们再等等,再看看吧。」 月见颔首。 城门久攻不下,宇文羲有些急了,立马找到和王爷商量与郡主的婚事。 和王爷立场有点不坚定,属于见风倒的那种。要是和平的时候,羲王爷要与他联姻,他其实是很愿意的。但是现在,羲王爷已经要造反了,在这个时候被卷进去,是不是不太安全啊? 所以,他就笑道:「小女与王爷好像还不太熟悉,本王是没什么意见的,但也得考虑她的想法。」 宇文羲有些微恼,却也多说不得什么,现在正是争取盟友的阶段,他没道理把人往外推。 于是他道:「那不知留香郡主今日可有空?」 「您要不去后院找找?」和王笑道:「本王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压着脾气,宇文羲起身,优雅地颔首之后便跟着家奴往后院走。一路上都努力给自己做心理工作,现在他的首要任务是拉拢和王,和王的兵力为他所用的话,大不了成事之后封那丑八怪当皇后,这样的条件,不信他不动心。 穿过回廊,后头响起一片欢笑声,宇文羲皱眉,抬头看过去,就见院子里一群丫鬟围着一棵大树拍着手。 「郡主太厉害了!快扔下来。」 树上有个黑胖子,扭着身子手里拿着一个毽子,回头看了脚下一眼,很怂地抱紧了树,不过还是依言先将毽子给丢了下去。 下头的丫鬟们拿着毽子就一哄而散,只有两个依旧在树下,问了她一句:「您怎么下来啊?」 孙留香抹着汗道:「我不怕高,你们带着她们去没树的地方玩儿,本郡主自己下去。」 两个丫鬟点头,提着裙子当真就走了。 宇文羲抱着胳膊眯了眯眼,低声道:「那蠢货下不来。」 旁边的斩水一愣,很是疑惑自家主子怎么看出来的,结果就见树上那黑胖子身子当真抖了起来,像一头猪奔跑起来的样子,身上的肉一颤一颤,看着恶心极了。 第28章 一瞬间斩水就很心疼自家主子,为了江山大业,竟然要娶这样一头肥猪。 看了会儿热闹,确定那黑胖子是真的下不来了,宇文羲才收敛了神色,一脸关切地走过去问:「郡主需要帮忙吗?」 爬过树的人都知道,上去容易下来难,况且孙留香有点恐高,所以她十分害怕。但是因为莫名其妙的自尊心,想在丫鬟们面前逞个强,于是她就成了现在这样的状况,本来已经做好了直接跳下去摔成肉饼的准备了,结果冷不防听见有人温柔地这么问了她一句。 孙留香抬眼,看见宇文羲微笑的脸,瞬间觉得跟见着了天使一样,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要要要!」 「来。」羲王爷朝她伸出手,嘴角挂着十分柔和的笑意:「不要怕,本王在下面呢。」 这句话的原本是想表达他在下面等着,所以她可以慢慢滑下来的意思,结果可能是因为表达不够具体详尽,所以孙留香感动之余,直接朝宇文羲跳了下来。 「嘭!」 斩水吓得都差点拔刀了,但是人家胖是胖,很灵活,等他意识到要护驾的时候,宇文羲已经被孙留香狠狠地坐在了屁股下面,脸都青了。 「王……王爷?」斩水傻眼了。 孙留香愣了一会儿,连忙站起来蹲在他身边:「王爷您没事吧?」 自己招来的横祸,咬牙也要承担。羲王爷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自己差点被压坏的肚子,勉强笑道:「没事。」 「我很重的。」孙留香慌张地道:「您最好找大夫看看,别压坏了哪里。」 「你一点也不重。」 咬牙说完这话,羲王爷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衣裳,正打算跟她继续说点好听的,为亲事做铺垫呢,谁知道抬头就看见一双饱含泪水的大眼睛。 「我……不重吗?」她问。 宇文羲愣了,他完全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哭的,但是很快反应了过来,顺着她的话就深情地道:「不重,本王完全能承受。」 孙留香高兴极了,眼泪跟着啪嗒啪嗒地掉,拍手道:「羲王爷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 嘴角抽了抽,宇文羲笑着问:「既然如此,郡主可愿意嫁给本王为妻?」 微微一顿,孙留香歪着脑袋看了他许久:「你会嫌弃我吗?」 「不会。」 「会觉得我丑吗?」 「不会。」 「以后有了更美丽的女人,会抛弃我吗?」 「不会。」 这些无聊幼稚的问题简直是闭着眼睛都能答出来的,宇文羲都不需要思考,女人就是这样,明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没有半点含金量,却还是喜欢问。 孙留香开心了,拍着手道:「那我嫁。」 羲王爷长得好看,还这么温柔,不管是因为什么看上她的,就冲心里这么善良,她也得嫁啊! 没想到搞定她这么容易,一番准备都白费了。宇文羲轻哼了一声,然后笑着拉起她的手,深情地道:「那我们便去找和王商量吧。」 「好。」孙留香点头,跟着他就走。 斩水在后头跟着,十分嫌弃地摇头。这女人要说是大梁第一丑也不为过,果然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啊! 搞定和王爷花了点功夫,两人也不可能在这战火连天的关头举办婚事,宇文羲说服了和王爷,先让孙留香跟在他身边,两家便是一家,一同干大事。 于是两天之后,和王爷在城郊的兵力就融合到了羲王爷的人当中。 「怎么回事?」帝王皱眉。 贺长安把情况说了,无奈地道:「其余的藩王微臣都联系了,有两个愿意勤王,其余的就算不帮忙也撤兵了,说是不淌这浑水。但是和王爷…想嫁郡主给羲王爷,这个当真没办法。」 战场上比的不止是武力,还有背后的心计和助力,皇帝本就在下风,和王爷再一倒戈,那他就真的是腹背受敌。 「关闭城门吧。」贺长安道:「您退回皇宫去,死守到霍子冲来即可,就算他不来,这么长的时间,其他地方的将军也该赶过来了。与其一直被困在这里腹背受敌,不如先把羲王爷从宫里赶走。」 帝王皱眉:「朕若带兵回皇宫,城门的处境更加艰难,朕走不得,除非这里已经彻底顶不住了,那朕便撤回皇宫。」 固执啊!贺长安摇头,帝王太固执了,每次都不肯有点上位者的觉悟,总要留到最后,导致自身危险系数大大提高。 但,也正是因为他这样,每次的战役也总能有不错的结果。 长叹了一口气,贺长安认了,继续跟着皇帝死守。 和王爷的兵力一加入,城门口就算有帝王在,也没能坚持两天,人数差距过于悬殊,宇文劼不得不带士兵们往外冲了最后一波,将敌军赶退半里地,然后回到燕京,关闭城门,带着守军往皇宫而去。 宫里形势尚不明朗,但羲王爷没有要与皇帝多纠缠的意思,皇帝进宫,他便退,带着太后一起出了宫。 「羲王爷竟然这么孝顺?」贺长安有点意外:「还将太后一起带走了?」 宇文劼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带太后走,兴许是怕太后被他拿来威胁他么?也是想得太多,那到底也是他的生母。 回到皇宫,清点了剩下的士兵,他现在身边就只有这六千人,守住皇宫一两天应该没问题,而且因为这几天的战役,这些士兵对他心服口服,士气极高,一个能顶三个,暂时还算安全。 只是,为什么援军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 「皇上!」秦公公急急忙忙地进来,道:「霍将军那边有信传来了!」 宇文劼一愣,连忙起身将信接过,打开来看。 贺长安站在一边,看着帝王脸上凝重的表情,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第29章 「怎么了?」 收拢信纸,放在宫灯里烧了,帝王沉声道:「子冲当真是遇了埋伏,现在被羲王爷的人堵得只能绕道而行。好处是绕道会途经齐王封地,可以说服齐王借兵,但坏处是,咱们必须再守五日。」 「这……」贺长安皱眉:「真的有些难。」 「没有别的办法。」帝王深吸一口气:「守吧,只要五日后朕还活着,那就该羲王爷丧命。」 虽然目前看来,羲王爷胜利的机会更大一些。 燕京城门破了,宇文羲正式挂旗造反,以清君侧之名,向皇宫发起进攻。 百姓们很不能理解,为什么要清君侧?皇帝身边不曾出现过什么大奸大恶的臣子啊。 羲王爷一纸文书昭告天下: 「德妃花氏,原名花京华,乃前任丞相。皇帝受其蛊惑,隐瞒其女子身份,借斩首之机会偷梁换柱,让其在后宫兴风作浪,更把持朝政,无法无天。本王无法以劝谏使皇上清醒,便只能以武力让皇帝明白,红颜祸水,不可多留!若皇上愿意交出花氏,当街斩首,本王便愿意退兵,重新称臣。若皇上不愿,那本王就只能攻占皇宫,以正宇文江山!」 这文书看起来是十分有道理的,也让天下百姓瞬间哗然。辅佐了皇帝那么久的花丞相,那么受百姓爱戴的花丞相,竟然是个女人? 一瞬间各地卫道士和文人就不淡定了,纷纷写文斥责花京华蛊惑皇帝,欺瞒天下,图谋不轨。 文人的笔在古代是很有用的,因为文章是唯一能流传的东西,相当于现代的新闻,所以不明就里的百姓们瞬间都有些愤怒了,女人怎么能上朝堂,怎么能被人尊敬那么长时间,又怎么能在皇帝背后把持朝政呢? 本来很支持皇帝的百姓,一时间纷纷倒戈,再被有心人一撺掇带领,便纷纷堵在皇宫门口,要求皇帝交出花京华。 「真是荒唐!」贺长安皱眉:「他就一纸文书,任何证据都没有,百姓就全相信了?」 「不然呢?」一早料到宇文羲会拿花春来当借口,皇帝的反应平静多了:「百姓愚昧,不会追究真相,人云亦云而已。他发那样的文书,花京华身上的罪名就注定一辈子也洗不清了。」 流言猛于虎也,哪怕之前花京华做了再多的好事,对百姓再好,只要错了一次,百姓也会忘记她所有的好,一致责备,这就是人心。 「咱们没有任何办法吗?」贺长安咬牙:「就这么任由他们诋毁京华?」 看了他一眼,宇文劼道:「这也不算诋毁,基本是事实,只是她没有把持朝政而已。这么去解释是没用的,宇文羲要的只是一个出师之名,而花春刚好给了他这个机会罢了。」 贺长安皱眉:「可他们说德妃娘娘蛊惑君主,这罪名对后妃来说也太严重了……」 帝王沉默,仔细想了想,一脸认真地看着贺长安道:「朕觉得他们说得没错,朕的确是被蛊惑了。」 啥?贺长安一愣,接着就觉得有些生气,皇帝怎么也这么说,这可是…… 「蛊惑得,这才几天不见,都快思念成疾了。」宇文劼慢悠悠地补充了后半句,眼神深邃,语气轻柔。 贺长安:「……」 他奶奶的,毫无防备地就被肉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皇帝不是这个风格啊,他什么时候也开始会说情话了的?! 转头看见贺长安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样,帝王心情甚好地勾了勾唇,然后起身道:「人家都发文书了,咱们的诏书就交给你了,不用提德妃的事情,指明羲王爷的谋反之心即可。」 「……是。」贺长安应了,抖了抖袍子站起来,看了一眼外头阴沉沉的天。 他有不好的预感,就算皇帝是战神转世,凭着六千人,也抵抗不了宫外的几万人多久。 皇帝的诏书下去了,痛斥羲王爷传子虚乌有的事情来掩盖谋反的野心,双方正式开战,燕京百姓纷纷外逃,街上所有店铺关闭,短短一天,除了士兵,别的什么人也看不见了。 宇文羲仗着人数众多,直接对皇宫展开围攻,不仅从正门,也从各处宫墙搭梯子。由于熟悉皇宫里的布置和弱点,羲王爷这边的人要攻下皇宫实在是很简单,就算里头的士兵一个顶三个,那他大不了拿四个打一个,也能妥妥地收拾完里头的守军。 「怎么办?」副将们都急了,围在皇帝身边道:「皇上必须安全,咱们倒是可以继续留下来守着。」 贺长安道:「已经是如今这样的局面了,皇上在与不在差别不大,所以微臣恳请皇上,离开皇宫,保全自己的性命。」 宇文劼问:「朕只要活着就可以了是吗?」 众人纷纷点头。 于是帝王收拾了东西,带着秦公公,去了紫辰殿。 这地道是他继位的时候修的,就是为了给今日这样的情况做准备。他要活下来应该很容易,去葬龙山呆几日,谁也不会知道。就算皇宫破了,他们也不会找得到他。 然而,事情的发展有些超出了他的想象。 进了地道没一会儿,他竟然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幸好奴婢跑得快,没让他们发现,咱们这里的食物和水还有床单被褥都齐全,可以过上半个月都不是问题。」青袅絮絮叨叨的,一边说着一边整理床铺。 她们选的这间屋子是最干净的了,有一张大石床,一张小石床,青袅这几天一直在往地道里搬东西,现在已经将两张床都铺了棕垫和厚毯子,再加上棉被,怎么也不会冷了。而且这里靠近紫辰殿的地龙,有一面墙壁很暖和,花春就靠在上头休息。 「你有看清楚围上来的人穿着什么样的兵服吗?」花春问。 青袅摇头:「奴婢只远远看了一眼,见要起冲突的样子,便回来了。没太记得衣裳是什么样子,只是人数很多,像是把葬龙山上的守军给控制起来了。」 第30章 花春皱眉:「我一早给二哥说了,让他注意葬龙山,他不信,估计是觉得地道没人知道安全得很吧。」 按照皇帝说的只有几个人知道这地道的话,也的确应该很安全才对,不知道为什么葬龙山也会出事。 「现在皇宫那边怎么样了啊……」花春自言自语地呢喃:「要不再休息一会儿,咱们回去看看?」 青袅皱眉:「皇上不是说那扇门从地道里面只有他才能打开么?」 「不是只有他才能打开,是只有他才有那玉佩而已。」花春狡黠一笑,伸手勾着个东西出来:「你看这是什么?」 宇文劼伸头去看,气了个半死:「你竟然偷朕的玉佩?」 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差点滚下床,花春震惊地往门口看过去,就看见一身黑色长袍的帝王走了过来,伸手就将她手上的玉佩给夺了回去,眼里满是怒火:「你知不知道?若是胡乱用它重回皇宫,你很可能撞上人家破门而入的时候,然后没命!」 被他吼得怔愣了一下,花春接着就委屈了,红了鼻子眼眶。这么久没看见了,一上来竟然是教训她? 正想抗议呢,下巴冷不防就被他捏住了,接着就有温热覆上了她的嘴唇,还是熟悉的霸道野蛮,却让她觉得舒服极了。 青袅和秦公公都怔愣了一会儿,然后自然地转身,一个朝着门外,一个面对墙壁。 本来还有点害羞的,但是看着两人这么自觉,花春也就放心了,回抱着帝王,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嘶——」松开她,帝王皱眉,嘴唇上冒出一点艳红。 花春撇嘴:「别瞪我,你一来就吼人,这点报复算轻的。」 帝王无奈,捏着玉佩系回自己腰上:「你什么时候偷走的?」 这几日太忙,他都没有发现玉佩不见了。 脸上微红,花春尴尬地笑了笑:「就……咱们分开的时候。」 不可能啊,他警惕性那么高,怎么会任由她把玉佩摸走而不知道?就算是分开的时候…… 等等,分开的时候? 帝王眯眼,想了想当时的场景,目光里全是不悦:「你那时候那么热情地亲吻朕,就是为了拿玉佩?」 脖子一缩,花春觉得背后发凉,立马怂成个球了:「也不全是,臣妾觉得皇上的嘴唇口感不错的,虽然看起来薄而僵硬,但是实际上软嫩香甜……」 青袅都想挠墙壁了,非礼勿视还不行,还得把耳朵一起堵上吗? 耳根微红,宇文劼伸手就把面前这人的嘴给捂上了,然后抿唇道:「皇宫离失守也不远了,朕还需要努力活上一段时间,所以现在朕想从葬龙山离开……」 他话还没说完,花春就连连摇头,扯下他的手道:「您方才没听青袅说么?葬龙山已经被人控制了,您现在过去,不是送肉进口吗?」 宇文劼皱眉,看向一边的青袅,青袅连忙转过身来道:「的确是不能过去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围攻了葬龙山,但是想从葬龙山离开是不可能的,所幸这地道的出口很隐蔽,也有机关,一般人打不开,咱们可以在这里过上一阵子。」 秦公公担忧地问:「这地方暗无天日,两位主子会不会太委屈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身份尊贵的问题么?」花春皱眉道:「能活命就可以了。」 帝王点头表示赞同,扫了一眼屋子里四处堆着的各种东西,突然想起来问:「你为什么会住在这里?朕不是让你去住葬龙山么?」 花春翻了个白眼:「我身边就青袅一个人,住在满是士兵的地方,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况且,我设想过,住在这里,您万一有什么事也要从地道走,我也可以第一时间看见您。」 屋子里烛光盈盈,帝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拉住了她的手。 「那朕与你,就在这里隐居几日。」 花春点头,数了数床单被褥,和青袅一起去将附近的一间屋子也收拾出来,供秦公公休息。 「干粮有半个月的,这天气放着也不会坏,水桶里都是饮水,还有几件换洗衣裳。蜡烛和火折子也是够了的,青袅跟我一起找过,这里有通风口,不用担心被闷死。」 帝王边听边点头,虽然这里都是他一早设计好的,考虑过要住人的问题,但是听她这么一本正经带着点炫耀地给他介绍,他还是耐心听完,然后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多亏有你。」 咧嘴一笑,花春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那是,娶了我只赚不亏!」 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宇文劼还是有些担忧的,这样恶劣的环境,她真的没问题吗? 事实证明花春怀的这一胎简直是铁打的,就算是这段时间营养供应不足,也没有出现任何不好的症状。有皇帝在,花春睡得更好了些,整个人也精神了不少。 外头战火连天,皇宫一度失守,贺长安不得不带人离开燕京,去与霍子冲会师,羲王爷一路穷追猛打,但是突然发现,啊咧?皇帝不见了? 四处打听了一下,贺长安带着的皇帝是个假的,真的皇帝不知道去了哪里。 宇文羲有点慌了,敌人要是在明面上的那还好说,这种在暗地里的最让人不安了,谁知道皇帝在背后做了什么?万一给他弄了陷阱怎么办? 于是,本来他可以直接宣布登基的,但不确定因素太多,思前想后,宇文羲还是决定带兵追击贺长安,务必将皇帝的势力一举赶走! 为了保证效率和士气,羲王爷也亲自带兵,一路朝贺长安追了过去。 明面上来看,皇帝的确只有贺长安和霍子冲可以依靠,所以去追贺长安没有丝毫不妥,但是宇文羲太自大了,他忘记这大梁江山除了士兵和百姓之外还有众多英雄豪杰,帝王在位几年,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没有发生任何激起民愤的重大事件,凭什么就被赶下皇位啊? 第31章 于是山东山南等地陆续兴起了义军,以护皇之名展开了轰轰烈烈的起义运动。从各地赶赴京城,扬言勤王。 这些义军无非都是些农民,宇文羲半点也没有放在眼里,一心对付贺长安和霍子冲,以至于身边的人都忽略了义军的情况,没有及时上报。 义军在短短几日之内由几百人变成几千人,宇文羲不知道,从几千人变成一万人并且占领了燕京的时候,他才慢悠悠地得到了消息,还以为斩水在开玩笑。 「这么点时间,一万人?还都是农民,占据燕京?」他笑道:「你是不是还没睡醒?」 斩水神色严肃,认真地摇了摇头:「是真的。」 愣了半晌,宇文羲才回过神来,连忙召集各位将军商量新的战术。 「这要怎么办?咱们是继续追贺长安,还是回京?」他问了一句。 在场的将军都是相当有作战经验的,只可惜,并没有什么用,因为宇文羲这个人刚愎自用,就算自己不懂指挥作战,也不爱听人意见,每次询问都只是做个样子,最后还是让人都按照自己说的去做。 所以,造成今日这样的局面,几个将军心里其实都十分后悔,怎么就跟了羲王爷了呢?他对打仗是完全不在行的。 趁着还来得及,有个将军就表面上帮着羲王爷,暗地里却开始联系贺长安,出卖这边的行军消息和战略部署,只求在羲王爷事败之后自己能有条活路。 与此同时,太后也回到了皇宫里,接见了几个老臣,说了些话,老臣们纷纷往朝中传达,几乎是一夜之间,羲王爷并非皇子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燕京。 这可算是峰回路转,谁也没想到羲王爷这一番计划最后会毁在这事上头,他本来就难以服众,民心和军心一夜之间溃如流水。 贺长安成功与霍子冲会师,带着齐王给的助力,反扑了过来,与羲王爷进行了大战,一路势如破竹地冲回京城。 「这样不行的王爷。」斩水焦急地道:「咱们打不过他们。」 「怎么可能!」宇文羲万分不服气:「咱们有四万大军,打不过人家三万?」 「是军心的问题。」有个副将小声道:「军心散了,人再多都没用。」 「荒唐!」宇文羲冷哼:「传令下去,杀敌一人,赏银一两,还不信士气起不来!」 副将震惊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选择了沉默。 拿银子堆出来的士气,先不说有没有普遍作用,就算是有,羲王爷有多少银子经得起这么挥霍啊? 霍子冲伤势好转,能带兵了之后,贺长安就一人带护卫悄悄先回了燕京。 别小看义军,燕京被守得牢牢实实,除了皇帝的亲卫,任何军队也靠近不了。他带着护卫,还证明了好多次身份,才被放进皇宫。 京城的气氛有些古怪啊?贺长安心里疑惑,先前百姓们不是还要皇帝交出德妃么?这一转眼安居乐业的,甚至街边还有人祈福让老天爷保佑皇上平安无事。 百姓的心变得也真是够快的。 派人去打听了情况,回来的人道:「据说是太后放出的风声,说羲王爷并非皇子,不能坐皇位,此番清君侧也摆明是想颠覆大梁江山,所以京城百姓和剩下的官员都团结一致,要阻止羲王爷呢。」 啥?贺长安被这消息给震惊了,连忙进宫去了紫辰殿,打开地道的机关,想去找皇帝。 本以为从地道里过去葬龙山怎么也得一天时间吧,结果没走两步就听见了德妃娘娘的笑声。 「给您讲个笑话啊,小明被评为了三好学生,老师说你是第一个上去领奖的,一定要懂事,要有礼貌。小明说知道了,于是在领奖的时候,上去就跪下给校长磕了三个响头哈哈哈……」 帝王一脸平静地看着她:「磕响头不是的确很有礼貌吗?有什么好笑的?还有,三好学生是什么?」 笑容僵在了脸上,花春撇嘴,坐直身子叹了口气:「古人果然是不懂现代人的笑点的,三好学生就是……夸一个人哪里都好的一种鼓励的名头。」 「这样啊。」一本正经地点头,帝王道:「等出去,朕也封你为三好学生吧。」 「我拒绝!」花春双手交叉在前头,给他比了个「x」:「那是形容小孩子的。」 歪头想了想,帝王道:「那就给你肚子里的孩子。」 花春:「……」 贺长安站在门口,惊讶地看着屋子里,没想到这种黑暗的地方也能被布置得这么温馨。墙上亮着壁灯,桌上摆着几盘点心,点着蜡烛,帝妃二人就坐在床上,相互依偎着,怎么看都是一副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模样。 怔愣了半晌,他才出声道:「虽然很不想打扰,不过皇上,您的休假该结束了。」 花春和宇文劼都是一愣,前者立马跪坐起来,兴奋地看着贺长安:「二哥能来,说明咱们这边有翻身的余地了吧?」 宇文劼抿唇,看起来倒是没什么高兴的神色,只安静地盯着贺长安。 「娘娘聪慧。」贺长安叹了口气:「现在的形势虽然很乱,不过皇上只需要重新坐镇燕京,咱们就赢了一大半了。」 「那敢情好!」花春拖着宇文劼的胳膊就往外走:「干粮吃得我腻死了,咱们回宫吧。」 帝王淡淡地问她:「宫里远没有这里宁静,你就半点也不留恋这里吗?」 「我是挺适合这里的。」花春道:「有点阳光就更好了,完全可以住上几年,但是您不一样。」 她回头,认真地看着他道:「您是要一统天下的帝王。」 宇文劼一愣,拉着她的手都忘记了走路。 花春虽然很能干,能帮他做很多事情,但是就着几日的相处来看,他不用看奏折,她也不用帮他处理公务,两个人呆在一起却怎么都不会腻,甚至半点不觉得无聊。 第32章 他以为她会喜欢这种日子的,所以才随口问了她一句,没想到她会这么认真地说这样的话。 正有些感动呢,前头的人表情立刻就变得不正经了,嬉皮笑脸地道:「我在哪儿都能过好日子,但是皇上这样帅气的君主,不坐龙位就太可惜了。走,咱们快回去。」 贺长安在旁边也怔愣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了什么,抿唇道:「娘娘出去之后暂时不要露面,一切交给皇上和微臣来处理。」 「啊?」花春好奇地转头看着他:「为什么啊?」 贺长安看了后头的帝王一眼。 帝王抿唇,低声道:「你这几日都没有好好吃饭,回去先养身子。江山天下是男人的事情,你只要安全,朕就不会有后顾之忧。」 这样啊,花春点头:「我知道自个儿能力有限,不会胡乱去给你们惹麻烦的,放心好了。」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贺长安有些心疼。外头虽然说是一致拥护皇帝,但是对她的态度,却还是很抵触的。宇文羲下的功夫深,大概在天下人的眼里,花京华已经是千年狐狸精一样的存在了,短时间内最好是不要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原本是该被论功行赏的人的,若没有花春那么多先见之明,今日也不一定能走到这样的好局面。但现在,功名半点得不到就罢了,反倒是备受责难,世上为什么总有这么多不公平的事情? 花春什么也不知道,就当帝王是想保护她,所以就乖顺地按照他们说的做。 几个人离开地道之后,帝王将她重新安置在紫辰殿,在地下生活了许久,怎么都得洗漱了一番,再吃一顿热饭,然后花春选择好好睡一觉,皇帝则带着贺长安去找太后。 不过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太后看起来苍老了十岁,头发都花白了。看见皇帝进来,微微有些激动:「劼儿!」 「给母后请安。」宇文劼拱手,然后抬头看着她:「若这一回,儿臣与皇弟之间只能活一个,您可做得出抉择?」 太后一震,眼泪跟着就下来了:「哀家做的抉择还不够明显吗?只是皇儿,哀家愿意助你教训羲儿,让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你能不能就放他一条生路?」 生路?贺长安皱眉:「太后娘娘,羲王爷此回犯的是谋逆之罪,若非皇亲,就当诛连九族的。」 「哀家知道,哀家都知道。」太后哽咽:「可是不能通融一番么?哀家都愿意说出那样的事情来,皇上就不能仁慈一些?」 帝王沉默。 如果花春要是在,肯定会挺直腰杆把太后给骂醒,对那种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啊!但是现在站在太后面前的只有皇帝和贺长安,两个人对着长辈的哭诉都没有什么办法。 想了一会儿,宇文劼道:「如果母后能帮着儿臣将皇弟绳之以法,儿臣愿意留他一命,不会杀了他。」 「真的?」太后眼睛一亮。 帝王点头:「儿臣从不食言。」 「好好好。」抹了抹眼泪,太后道:「他这回闹的事真的是小孩子打闹,完全不可能成功的,哀家已经告诉了朝中各位大臣,他不是先皇的亲生儿子。」 宇文劼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什么?」 再解释一遍这种事情真是与挖开伤口无异,然而太后还是咬着牙说了一遍,并且道:「哀家年岁已高,早晚会去见先皇,若是你兄弟二人平安无事,那这件事哀家就会带到地下去给先皇忏悔,奈何如今闹成了这样,哀家只有公之于众,希望他能明白,皇位从来就不是他的东西。」 「您怎么不早点说?」贺长安皱眉:「这件事要是一早公布出来,和王爷根本就不会帮他,其他藩王也肯定毫不犹豫地帮着皇帝阻止他。」 「哀家……」心虚地垂了眼眸,太后低声道:「哀家那时候被他关起来了,要不是装作顺从的样子,他后来也不会将哀家留在京城。」 看了她一眼,帝王道:「您不用操心了,既然真相已经公布了出去,那朕便帮着您昭告天下,只是?……这样一来,您以后的日子……」 「哀家会深居慧明殿,再不与外界接触。」太后哽咽道:「只要羲儿和你都平安无事,大梁江山依旧是宇文家的,天下百姓都能过上平静的日子,哀家愿意再也不出来。」 宇文劼抿唇,沉默地看着太后哭了好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皇帝重新出现,接见了燕京的义军首领,正式授予他们将军的头衔。 此举极大地鼓舞了义军,皇帝也以零成本收获了一批战斗力不弱的士兵,然后让贺长安领军,与霍子冲会师,追击宇文羲。 宇文羲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缺乏对军事的敏感度,等他意识到自己处境堪忧的时候,想找人商量,却发现那几个将军全部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羲王爷大怒,眼瞧着皇帝的人追过来了,连忙带着残余的部下往巫山的方向跑。 孙留香还在军中跟着他,眼瞧着大势已去,宇文羲的脾气也暴躁了起来,对她一改往常的温柔,直接让士兵阻挡她,不让她来打扰。 「这样啊……」孙留香站在营帐外头,看着里头的影子,闷声道:「如今这样的局面,换成谁都不会开心吧,我能理解王爷。」 「郡主。」旁边的丫鬟没好气地道:「羲王爷分明只是单纯地在利用您,您怎么就看不明白?」 孙留香一愣,耸了耸肩,扭着肥大的身子就往回走。 世上的坏男人和蠢女人都很多,刚好相遇了的话,那就是没有办法,明知道是利用,只要能在一起,那又有什么了不起呢? 孙留香这样坚持的后果就是和王爷跟宇文羲绑在了一起,想退也没有退路。 谁都看得清楚当前的形势,虽然羲王爷极力否认太后的话,但是太后都愿意以牺牲自己的清誉为代价说出当年的事实,谁又能怀疑?况且这世风,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一时间街头巷尾都在讨论太后当年与花峥嵘的风流事,顺带自然也就踩一脚野种什么的。 第33章 文人不敢直呼宇文羲大名,怕被人抓,于是聪明地给他改了姓,称「花羲」,街上熟人相遇谈论几句,提起这个名字也满是鄙夷。 有点眼力的人都知道羲王爷是秋后的蚂蚱,根本蹦跶不了多久,要不是有和王爷撑腰,现在肯定被霍子冲追得走投无路。 其余藩王陆陆续续加入了勤王的阵营,有跟和亲王交好的亲王私下跟他通气:「眼瞧着您坐那船就要沉了,还守着干什么呢?」 和亲王长长地叹了口气:「自己亲生的女儿,总不能不要了。」 孙留香与羲王爷相处也不过短短半个月,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觉得羲王爷是一心对她的,所以打死也不肯离开,就跟着他四处奔逃,风餐露宿。 当爹的心疼啊,就只能硬着头皮帮宇文羲了。 战火连天,花春在宫里闭门不出,唯一的乐趣可能就是听八卦了。而最近的八卦,全都是关于这个孙留香的。 「奴婢以为她是个挺聪明的人呢。」一边倒热茶,青袅一边道:「谁曾想那么傻,用脚趾头都知道羲王爷不会是真心对她的,她竟然还异想天开地出来替羲王爷辩护。」 「辩护什么了?」花春好奇地问。 青袅抿唇,拿了旁边瑞儿手里的纸过来:「您自己看吧,奴婢都不好意思说。」 嗯?微微挑眉,花春把纸接过来认真瞧了瞧。 《羲君赋》:君生皇家,温文儒雅,三岁读诗,五岁能画。面若珠玉自生光,满心热血情义长。虽有承载天下之温润,惜无龙气伴生之幸运。然待人若水,心怀苍生,非人所言之奸佞,实乃忠心之良臣…… 揉了揉眼睛,花春觉得自己肯定是看错了字:「她这写的啥?宇文羲是……良臣?」 青袅表情凝重地点头:「我觉得留香郡主已经疯了。」 睁着眼睛说瞎话啊这是!宇文羲要是良臣,那大梁还有不良的臣子吗? 仔细思考了一会儿,花春一脸认真地道:「她这叫滤镜太厚,可能是因为太喜欢了,所以自带ps功能,活生生把宇文羲那个神经病给p成了俊朗温润的无害公子。旁观者根本没法儿打醒她。不过……这文章哪里来的?」 青袅叹了口气:「留香郡主将此文章让人誊抄了一万份,每个地方都有散布,京城自然也有。」 嘴角抽了抽,花春忍不住道:「得此良妻,宇文羲复何求?」 「羲王爷才不稀罕呢。」青袅摇头:「可惜了这傻郡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被抛弃。」 「正好咱们没事干。」花春道:「就派人跟进一下这两人的感情进展,挖点八卦来听听?」 青袅一愣:「主子,皇上与侯爷都在忙碌呢,您不想想怎么帮他们的忙吗?」 「他们不要我帮。」耸了耸肩,花春道:「看眼下这形势,抓到羲王爷也只是早晚问题而已。皇上说让我老实呆着什么也不要做。」 低头看看她的肚子,青袅道:「都这么大了,的确不该忙碌劳累。奴婢会让人去打听的,您好生歇着吧。」 「嗯。」花春点头。 在现代的时候她挺喜欢看八卦的,经常有人向微博上的树洞倾诉,然后众人就可以围观到各种傻姑娘和渣男,经常有人评价说,这世上的傻姑娘太多了,渣男都不够用了。起先花春也这么觉得,后来发现,姑娘们都不傻,只是在感情里被糊了眼,不信你看她们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算起账来比谁都狠。 爱情可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常常给人幻觉觉得你是世界上最了解对方的人。然而靠得太近反而不能看见山的全貌,却有太多人在山里迷了路不愿意出来罢了。 宇文羲对孙留香是从利益开始的,但是谁能保证那两人之间一点感情也没有呢? 讨厌是和喜欢一样强烈的感情。 西凤城。 一路狼狈逃过来,羲王爷火气大极了,没人敢靠近,于是就只有斩水站在门外守着他。 「王爷。」听了下属的汇报,斩水不得已地站在门外道:「昨晚逃跑的士兵一共两百八十人,已经都抓到了。」 「给本王全部砍了!」一拍桌子,宇文羲怒吼。 斩水一抖,连忙将命令传下去。 逃兵越来越多,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他身边会一个人都不剩吧?宇文羲冷哼,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分明胜券在握,却横生出了那么多枝节!要是……算了,已经没有假设的必要,他现在要想的是到底该怎么翻身。 「王爷。」孙留香开心地捧着点心过来了:「您尝尝?妾身亲手……」 盘子刚递到眼前,宇文羲就伸手挥开,一碟子点心飞去了半空,孙留香眼疾手快,立马跪在地上接住了一块糖心饼! 胖是胖,一点也不妨碍她成为一个灵活的胖子! 宇文羲怔愣了一会儿,扫了一眼地上这一团肥肉,沉声道:「不要来打扰本王。」 「妾身就是听说您不开心,所以拿点吃的来……」眨眨眼,孙留香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道:「妾身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东西就好了。」 所以你这么肥啊!翻了个白眼,宇文羲也不知道该怎么吐槽她,面儿上又不能让她太难堪,于是道:「本王不饿。」 眼珠子转了转,孙留香一脸恍然:「妾身明白了!」 然后起身,咚咚咚地往外跑去。 松了口气,宇文羲觉得这胖子还是懂事的,现在他就想一个人静静而已。 「王爷!」 人出去还没一炷香的时间就又回来了,这回没带吃的,整个人穿着巨大无比的裙子,脸上画着两朵红太阳,发髻扎的是两根小辫儿,整体效果十分惊悚。 宇文羲吓傻了,呆愣地看着她。 第34章 「不吃东西,那就看妾身跳个舞吧!我父王每次心情不好,都能被我逗得哈哈大笑呢!」孙留香笑皱了一张脸,下巴上的肥肉都是一层一层的,说完就自顾自地喊了一声:「琴师!」 琴师抱着琴过来,叮叮咚咚地弹起了欢快的音乐,宇文羲就满脸黑线地看着一个胖子裹着裙子……那应该是叫桌布吧?跟桌布一样的裙子,在他面前左跳跳,右跳跳,完全跟跳舞没关系,就是在跳大神而已。 面前这胖子估计还觉得自己挺美的,所以转个圈要冲他一笑,扭个腰要冲他一笑,只要脸正对他,都要冲他一笑。 这模样实在跟小丑没什么区别,宇文羲要花很大的力气捏着旁边的扶手,才能保持脸上的镇定,不要嘲笑她。 跳完一首曲子,见王爷还没笑,孙留香有些急了,立马咚咚咚出去换了高跷进来。 没错,高跷,那木头都比普通人的厚两倍,摇摇晃晃地踩着进来。 「王爷您看,妾身这样,是不是显得瘦了很多?」孙留香笑着问。 宇文羲皮笑肉不笑地道:「像一双筷子夹着个肉丸子。」 「哈哈,还真是。」 这话别的胖子听见该生气了,可孙留香半点没在意,嬉皮笑脸地在他面前走来走去,硕大的身子看得宇文羲有些心惊胆颤的,生怕她掉下来把地板给砸穿了。 「啊!」一个没踩稳,孙留香当真要摔了,手在空中划了好几个圈圈,这点时间足够宇文羲上来扶住她了。 然而,大概是被她上次砸出了阴影,宇文羲选择了坐着不动,眼睁睁看着她「呯——」地一声砸在了地上。 「哈哈哈——」她的样子太过滑稽,羲王爷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简直就像一坨刚下锅的面粉! 孙留香疼得脸发白,却惊喜地发现这个人终于笑了,连忙取了高跷爬起来,嘿嘿嘿地陪他笑。 斩水在外头,惊奇地听着自家主子的笑声,忍不住伸头看了一眼,看见地上那一坨乱七八糟的东西,轻轻摇头。 这哪里是个王妃的样子? 羲王爷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抬眼一看面前这人脸上乱七八糟的妆,忍不住又继续笑。 孙留香就这么傻愣愣地看着他,喃喃道:「笑起来明明好看极了,谁说王爷面相阴险的……」 不过她这一下是摔疼了,要躺在床上两天才能缓过来。 然而,一天之后,大军就要拔营继续上路了。孙留香小声问了一句:「妾身可以走在后面跟上么?这腰……」 羲王爷冷了脸,看了她半晌:「郡主也想逃?」 「不不不!」孙留香连忙摆手,下巴上的肥肉跟着一起晃荡:「就算所有人都跑了,妾身也不会跑的!」 「那就跟上,不要掉队。」宇文羲挥手,后头的人就赶了马车来。 咬咬牙,孙留香深吸一口气,还是抬脚坐了上去。 这一路差点把她的骨头给颠散架了,攻玉侯出其不意左右包围,宇文羲就带着众人东躲西藏,顺利到了巫山。 进了山攻玉侯想打他们就没那么容易了,宇文羲也就松了口气,开始联络各地的将军王爷,在巫山易守难攻的地方建营。 贺长安派了说客过来,称只要宇文羲投降,便可饶他一命,回京见皇上太后即可。 宇文羲冷哼一声,将说客给砍了,固执地继续找帮手。 奈何,当今形势之下,除了和王爷,没人愿意再帮忙。 宇文羲如同一头困兽,暴躁地游荡在巫山之中,天下起了雨,斩水急急忙忙地带人去找他,孙留香也自告奋勇地上了山,扭着硕大的身子,艰难地举着伞四处找着。 半个时辰之后,她在一处山洞里看见了宇文羲。 堂堂羲王爷,如今狼狈不堪,一身湿透,发髻也散了,看起来跟流浪汉没什么两样。孙留香觉得有点心疼,连忙过去想把自己身上的披风给他,谁知道羲王爷想也不想就捡起旁边的木柴扔过来。 「滚!本王自己知道回去!」 这种样子被女人看见,他还有什么颜面可存? 被木柴砸了好几下,孙留香连连后退,委屈地道:「大家都担心您啊,所以才出来找的。」 「本王不需要人担心!」宇文羲冷哼:「又不是要寻死觅活,只是散散心而已。」 「可是……」孙留香看看外面:「下雨了啊。」 「本王在这里又淋不着!」不耐烦地挥手:「你快滚,再在这里,本王就出去另外找地方了!」 孙留香一惊,连忙蹿了出去。 看着她硕大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宇文羲才松了口气。靠在石壁上安静地想事情。 他可能的确是输定了,但是就这么认输,他不甘心,无论如何也要坚持到最后,只要有太后在,反正他死不了。 发了会儿呆,瞧着外头雨要停了,他也听见了斩水喊他的声音,干脆就起身往外走。 「什么东西!」出山洞就感觉旁边有一大堆肉,宇文羲吓了一跳,退了两步仔细一看,脸立马就黑了:「本王不是让你走吗?你在这儿蹲着干什么?」 油纸伞根本挡不住她这巨大的身躯,在这里蹲这么久,身上全湿了,肉都显露出来,看着恶心得很。 孙留香嘿嘿一笑,站起来抹了抹裙子:「妾身怕您等会迷路……」 谁会在这山里迷路啊?翻了个白眼,看着远处走过来的斩水,羲王爷没好气地对她道:「你自己回去,别跟着本王。」 这一身也太丢人了。 孙留香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然后乖乖地点了头。 斩水听见了自家主子的话,看了孙留香两眼,没吭声,但走远了之后,还是忍不住小声道:「王爷,她背后到底还有和王爷呢,您这样真的好么?」 第35章 「哼,你太不了解她了。」宇文羲淡淡地道:「那胖子,你对她好她只会傻笑,对她不好她也会傻笑,本王试过了,哪怕做得有点过分,她都半点不生气,死乞白赖地黏着本王,所以压根没必要跟伺候主子一样地端着她。」 斩水一愣,下意识地回头。 那山洞门口,孙留香还站着没动。 虽然黑了点胖了点,但是斩水突然觉得,这郡主倒是脾气很好,也当真很喜欢自家主子。 人性里都有很丑恶的一面,就是当别人无条件对你特别好,将你捧在手心里的时候,你会变得高傲起来,不会回应给别人相同的情感,反而会把别人看扁。这是人的潜意识,会去消耗人家的好意,直到人家看清你为止。 这样的潜意识不仅适用于爱情,更适用于友情,所以谁都不要太卑微,毕竟人在感情方面是平等的,一开始谁也不欠谁。 孙留香一味地对宇文羲好,导致的后果就是宇文羲对其他人都还好,对她就格外苛刻。 比如众多姬妾在他淋雨回来之后都送了姜汤补药来,孙留香自然也送了,但是羲王爷柔声谢过其他姬妾,对孙留香半句话也没有。 再比如接下来的行军,要弃了马车,马又不够,宇文羲给了其他姬妾马,却让孙留香自己步行跟在后头,美名其曰替她瘦身。 黑胖子开始变得沉默起来,虽然看见羲王爷的时候她依旧会笑,但是话却越来越少了。 迟钝的宇文羲不会发现这种变化,他只知道孙留香是个逗趣的胖子,在他不开心的时候就会踩高跷,摔一摔,逗得自己哈哈大笑,其余的时候他是一点也不想看见她的。 「真惨。」花春摇头,拉着旁边宇文劼的胳膊道:「臣妾都听不下去了,皇上您快点把宇文羲抓回来吧,把留香郡主送到宫里来,臣妾想给她进行思想辅导工作。」 她都这样说了,帝王自然没二话,下令霍子冲与贺长安一起,务必在三日之内将羲王爷带回。 于是宇文羲带着最后的几千亲卫,就被追兵逼到了悬崖边上。 「王爷。」孙留香着急地道:「投降吧,回去好歹还有命在。」 「用得着你来说吗?!」宇文羲恼羞成怒,吼了她一声,然后一把将降书丢在三军面前。 挣扎了整整一个月,羲王爷终究还是被霍子冲带回了京城。 大战后的大梁尚未恢复元气,燕京的街上都冷冷清清的,偶尔有几个行人。 孙留香陪宇文羲一起坐着囚车回去,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要是不打仗就好了。」 前头的宇文羲回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这种马后炮有什么意义?」 缩了缩脖子,孙留香不说话了。 两人被带进了皇宫,宫里也处于重建的状态,只有紫辰殿是完好无损的。 帝王和花春坐在主位上,看着他们进来,然后被人按着跪下。 「王爷这一遭闹得好热闹。」花春笑眯眯地拿了个算盘出来,打了打:「大梁军民伤亡粗略统计三万人,经济影响无法估算,打一仗燕京就得倒退五年,您有算过这些吗?」 宇文羲跪着没吭声。 孙留香小声道:「王爷也不想的……」 「他不想,难不成是皇上拿刀架着逼着他造反吗?」花春挑眉。 孙留香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东西,王爷不过是努力争取了一下,因为身在皇家,付出的代价自然是比普通人家的大。」 「你闭嘴吧。」宇文羲沉声开口,抬头看着皇帝道:「这一回是我输了,要杀要剐随便你。」 宇文劼淡淡地看着他:「你难道没有抱着母后会救你的侥幸吗?」 微微一愣,宇文羲抿唇。他的确是抱着这样的侥幸,毕竟以母后那性子,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朕给过你机会。」帝王道:「你没有珍惜,直到现在跪在这里,朕觉得已经没有任何宽恕你的必要了。」 心里一跳,宇文羲不可置信地抬头,再往四周看了看。 太后不在!宇文劼当真想杀了他? 「赐你们一杯鸠毒吧。」帝王挥手,旁边就有宫人端着托盘上来,上头是一杯酒。 「一杯?」宇文羲皱眉:「什么意思?」 花春笑了笑,道:「你们两人,喝这一杯就够了。」 孙留香愣了,歪了歪脑袋,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见羲王爷伸手将酒杯拿了下来。 「别!」她连忙抢过来:「就一杯,那我一个人喝了也可以吧?」 心口一震,宇文羲挑眉看着她。 他是要让她一个人喝的,没想到这黑胖子还这么积极主动。 花春不笑了,认真地看着她:「留香郡主,你觉得为一个男人丢掉自己的性命,值得吗?」 孙留香抿唇,想了一会儿道:「妾身想让王爷活下来。」 「让王爷活下来的方法就是喝这杯酒,那妾身选择喝,有什么不对吗?」 十分简单的逻辑,听得在场的人都是一怔,心里纷纷骂这傻子。她这么舍己为人,看看旁边的羲王爷,却分明是一脸解脱了的表情,半点没有要拦她的意思。 「本王一定会记住郡主的大恩。」宇文羲说了这么一句。 孙留香一愣,呆呆地转头看了看他。 哪怕给一句挽留做做样子也好吧?反正她都是会喝的啊…… 「傻子。」花春嘀咕了一声,挥手让人把酒杯撤了下去,然后道:「王爷与郡主的感情看起来……并不是相互的啊。」 孙留香僵硬地扭头看她。 很久以前德妃娘娘就给她说过,成亲要因为相爱才会有好日子过,她没有听。 第36章 仔细想想,她也的确没有好日子过,旁边这个人,好像跟她最开始看见的人不一样,只是她一直不肯承认。 垂了眸子,孙留香沉默了。 宇文羲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又看向花春:「到底是要喝鸠毒,还是要如何?」 「不用喝。」帝王道:「你的封地会归到朕名下,所有军队全部交给霍子冲重新编制,保留你的王爷头衔,囚于白马寺终身。」 这样的惩罚的确是没有要了他的命,但他这么高傲的人,这摆明了是让他生不如死。 「皇上不如直接杀了我来得痛快。」宇文羲嗤笑道:「声名已毁,当个空头王爷受人欺凌,与死有什么区别?」 「你似乎有些误会。」帝王认真地看着他道:「朕就是单纯地想要你死,只是母后替你求情才让你有了活下来的机会,你要是觉得跟死没区别,那朕可以借你一把刀,你自尽的话,就算不得是朕不宽厚了。」 宇文羲:「……」 花春道:「羲王爷骨子里就有一种全世界都该围着您转的自信,不会体谅他人感受,也总是摆不正自己的位置,这样的性子,也难怪您坐不上皇位。」 微微有些恼怒,宇文羲道:「成王败寇,但本王是什么样的性子,还轮不到女流之辈评判。」 「哦。」花春点头:「那就请了。」 说着挥手,旁边的人上来就将他与黑胖子一起押住,要往外头带。 「任由这妖女在龙位旁边指手画脚,皇上的皇位也未必坐得稳!」挣扎了两下,宇文羲冷眼看着宇文颉道:「她可是欺瞒过君主的人,皇上不治其欺君之罪,反而让其继续狐假虎威,就不怕祸水误国?您这费尽心机守住的皇位,坏在一个女人手里可值得?」 宇文颉一顿,侧头看了花春一眼。后者一顿,努力摆出一个祸水的样子,往他这边一靠,妩媚地眨了眨眼。 微微打了个寒战,帝王平静地扭头看着下头的宇文羲,声音是难得的温柔: 「若她当真误了国,那朕也认了。」 花春一愣,看了他一眼,坐直了身子。下头的孙留香也是一惊,呆呆地跪着看了皇帝一眼。 这话是认真的吗? 宇文羲愕然了片刻,随即有些恼怒:「你要是这么不在意这江山,为什么不让给我?」 摇摇头,皇帝面无表情,语气平淡地道:「朕很在意江山。」 「……」宇文羲皱眉,在意江山还把江山当儿戏? 正打算反驳两句,却听得他下一句道:「但是朕更在意她。」 花春坐在旁边,其实已经猜到了他要说这种肉麻的话来气死宇文羲了,但是当真亲耳听见的时候,还是觉得很感动,扁了扁嘴,差点红了眼。 怀孕的女人果然是感性的,明知道这是说着玩的心也跟着扑通扑通跳。 孙留香惊呆了,张大嘴巴看着上头的人,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愣愣的一动不动。 她小时候曾经问过自己的母亲,什么样的人才是可以托付的?母亲说,如果你爱上一个渔夫,那就看他肯不肯把捞到的鱼都给你。如果你爱上的是一个农夫,那就看他肯不肯把收获的粮食都给你。 但,如果你爱上的是一个帝王,那就别想了,帝王什么都不会给你,而你要付出很多东西。 因为这些话,所以她从来没有要入帝王家的念头。 但是今天,她竟然听见一个皇帝说,比起江山更在意一个女人。 有些荒唐,但是……也让人好生羡慕。 宇文羲被堵得没了话说,哽了许久才冷笑了一声:「也不知道若是满朝文武听见您说这样的话,会是什么样的想法。」 「这个你不用好奇。」帝王摆手:「他们是不会听见的,你说出去也没人信,还是早点回白马寺吧。」 后头的宫人上来两步,将羲王爷重新押住。他身子僵硬了一会儿,还是跟着走了。 孙留香起身,下意识地要跟上去,但是走了两步又停在了原地。 「怎么?」察觉到了她的动作,宇文羲回头看了一眼,嗤笑道:「郡主要是吃不得苦,那就不必跟着本王受罪了,本王一封休书送你回去便是。」 这傻子被他利用了个彻头彻尾,一直没察觉,今天在这儿说了这么多,他也摆明踩了花京华的套,多半是该对他死心了吧。 也好,现在他不用再和和王爷套关系了,也没必要应付这个黑胖子。 孙留香抬头看了他一眼,宇文羲的表情还是满带嘲讽,不曾正眼看她,但是余光又好像在瞟着。被人扣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怎么的。 「……嗯。」沉默了一会儿,她转头看着花春道:「我父王与羲王爷是同罪吧?就算王爷休了我,我似乎也不能免罪。」 「嗯。」花春点头:「只是和王爷那边的惩罚要轻一点,不过是摘了王位贬为庶民而已。」 不用一辈子被关起来。 「好。」孙留香点头:「那就让王爷休了我好了。」 微微有些意外,花春看了她一眼。开窍开得这么快?她还以为起码得跟着去白马寺缓冲几天才能明白呢。 宇文羲嘴上嘲讽人家,实际也是没想到这黑胖子会当真这么轻易地要抛弃他,一时有些怔愣,狼狈地将头扭到一边,沉声道:「休书回白马寺便写,郡主可以在这里稍侯。」 「多谢王爷。」孙留香朝他行了个礼。 这回不用人押了,宇文羲自己就走了出去,背脊挺得很直,带着他所有的骄傲,跨出紫辰殿去。 花春看了孙留香好几眼,正想说跟她聊聊天呢,肚子上就是一暖。 宇文颉面无表情地道:「你该好好休息了。」 第37章 又休息?她有些哭笑不得:「最近臣妾真的是什么都没做,光在休息了。」 「你肚子大起来了。」斜了那肚子两眼,帝王皱眉:「别到处乱走。」 挑了挑眉,花春看着他的脸思考了一会儿,问:「您是不是觉得臣妾这肚子走多了会掉下来啊?」 帝王沉默,然后认真地抬眼问她:「不会吗?」 这眼神是霸道总裁宇文颉少有的呆萌瞬间,花春看得一愣,接着就捧着肚子笑了起来:「哈哈哈。」 被她笑得心惊胆战,帝王伸手就按着她的肚子:「别闹!」 「不是……所以您这两天走哪儿都帮我托着肚子,是怕它太沉了会掉?」花春笑皱了脸问。 帝王抿唇,垂眸沉默了好一会儿,低声道:「朕没见过人怀孕。」 她的肚子越大,他就越觉得慌张。人好好的肚子凸出那么大一块,还那么重,万一动的时候不小心一磕着,那不得痛死她?还有走路,肚子一直往下垂,她这样的小身板,万一撑不住给拉得砸地上了怎么办? 花春笑够了之后伸手,拉着他的手捏了捏,眼里跟含了星星似的亮:「放心吧,它是不会掉下去的,您要是实在担心,可以想点别的分散注意力,比如臣妾这怀着的到底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宇文颉一愣,十分自然地道:「应该是男孩儿。」 「为啥?」花春挑眉。 「因为皇子贵重。」他道:「你的肚子真的很重。」 花春:「……」 童话里果然都是骗人的,什么男主深情款款地说「生男生女都一样,只要是你生的朕都喜欢」,这种剧情只会在狗血档里,瞧瞧这宇文大爷多实诚,心里想啥就说啥,还是个大写的重男轻女! 她不高兴了:「臣妾更喜欢女孩儿。」 「为何?」帝王不能理解地看着她:「女人难道不都盼着生儿子?」 「女儿比儿子贴心。」扬了扬下巴,花春道:「与其生个臭小子气死我,不如生个乖丫头招人疼。」 帝王抿唇,想了一会儿,很认真地问:「万一生的是个臭丫头呢?」 花春咬牙:「女儿随父亲,皇上这是对自己不自信?」 「不,一般女儿家都像生母,朕只是……」目光在她身上流转了一圈,宇文颉顿了顿,勉为其难地道:「要不然你以后再生个女儿吧。」 去你大爷的!花春横眉,抱着自个儿的肚子就站了起来:「你要儿子你自己生去,这一胎是臣妾自己的女儿!」 说完一扭头就准备往外走,结果才发现,孙留香还站在大堂中间。 伸手抹了把脸,花春朝着她瞪得很大的眼睛笑了笑:「方才本宫与皇上是在表演相声,郡主可以不必往心里去,现在随本宫回养心殿去坐坐吧。」 回过神来,孙留香连忙点头,悄悄看了帝王两眼,然后提着裙子就跟着花春往外走。 传说中大梁的皇帝不是寡言又暴戾的么?方才她是眼花了耳朵聋了还是在做梦啊?那位子上坐着的男人话又多又温柔,难不成是个假皇帝? 想想也不可能啊…… 抬头看了一眼前面在走的人,孙留香忍不住开口问:「娘娘是怎么做到的?」 「啊?」花春还在生闷气呢,被她问得一脸茫然。 「皇上对您很好。」孙留香低声道:「这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待遇。」 翻了个白眼,花春气哼哼地道:「他那是不把我当人看,就当个子宫养着呢。」 「……啊?」 「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嘿嘿了两声,花春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来一起走:「听闻郡主跟着羲王爷有段日子了,为他也做了不少事情,可有什么收获?」 孙留香撇嘴:「要是有收获,今日还会是这样的结果么?」 就差一封休书,两人就什么关系都没了。 花春有些唏嘘:「你很喜欢他?」 挠挠头,孙留香认真地想了想:「也不是很喜欢吧,就是碰巧嫁了这么个人,所以想对他好点儿。但是我对他好吧,他好像不是很喜欢。」 每次的摔跤项目摔得她真的很疼,她也不是听不出来羲王爷那是嘲笑,但是自个儿能为他做的也就这么多了,其他的也实在有心无力。 花春有点惊讶:「不喜欢他你还傻不愣登地要和他在一起,为他做那些傻事?」 问完不等孙留香回答,自顾自地就嘀咕道:「对了,人的本性里就有付出精神,尤其是女人,也许不是很喜欢,为了按照偶像剧爱情剧里的情节发展,也会对一个人很好,继而感动自己。你也是那样吗?」 孙留香明显是听不懂她说的这些话的,茫然地看了她一会儿才道:「能和王爷在一起的话,我就对他好,不能在一起了,那就简单放过,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被关白马寺,也就是说我对他来说已经没用了,还顶着这一身肥肉在人家眼前晃也是挺膈应人的,趁着还没夫妻之实,我去民间找人嫁了不是更好?」 竟然是这么想的?花春咋舌,她还以为这傻姑娘对宇文羲用情很深,打算好好开导来着,没想到居然会这么豁达,拿得起放得下啊。 这样她就好办多了。 「那此番和王爷犯谋逆罪,被摘掉王爷的头衔,你有什么看法?」 孙留香耸肩:「是我不对,带着父王站错了位,愿赌服输,皇上还给我们父女留着命,已经是万分仁慈了。留香与父王心里,定然都会怀着感激。」 「你这样懂事,错过你倒是羲王爷的损失。」花春啧啧两声,满意地拍了拍手。 虽然今儿极力向留香郡主证明羲王爷对她不是真心是有她个人同情的成分在,但是主要原因还是希望和王爷与留香郡主能够迷途知返,这样和王爷封地的交接就要顺利多了,也不用太担心余党的问题。 看来事情进展得还真是顺利。 第38章 孙留香朝她行了个礼,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继续问多余的话了,就沉默地继续往前走。 花春高兴之后也觉得有点尴尬,本来打算回养心殿慢慢说的事情,就这么三言两语地就解决掉了,那接下来该说啥? 干笑了两声,花春抬头望天,正在想话题呢,孙留香就很自觉地道:「前头是岔口了,留香跟着姑姑去宫门口等王爷的休书吧,娘娘怀着身子,还是早些回去休息为好。」 微微一愣,花春点了点头,仔细地扫了这黑胖子一眼。 孙留香虽然长得不好看,但是心思可真细腻啊。 这样心思细腻的姑娘,揣着明白装糊涂地留在宇文羲身边帮他,要不是因为喜欢,那又图个什么呢? 「王爷。」宫人将纸笔都放在了宇文羲面前,然后垂手等着他写休书。 宇文羲有些生气,虽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大概跟那黑胖子这么耿直的抛弃有关系。 那么丑的女人,竟然都没有对他死心塌地? 笔拿在手里,怎么都落不下去,等了一会儿,他问:「郡主现在还在宫里?」 「回王爷,据人说是在宫门口等您的休书,已经等了好一阵子了。」宫人低声道。 哼,那就让她等着好了。 把毛笔一放,宇文羲道:「本王累了,睡一会儿再写。」 宫人一愣,抬头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想说什么,却见他径直起身进了内屋。 无奈,只有等着。就算羲王爷没了实权,身世也成谜,好歹太后还活着呢。只要太后活着,谁也不敢小看了羲王爷。 于是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的早晨,宇文羲懒洋洋地睁开眼,问了一声:「她现在在哪儿?」 斩水拱手道:「方才有人过来催了,说郡主还在宫门口等着。」 微微一顿,宇文羲黑了脸:「在宫门口等了一晚上?」 斩水点头。 胖就算了还丑,丑就算了还傻,等到那么晚了就该知道他在故意拖延,还在宫门口等?跟在山洞门口淋着雨等他的那一坨蠢肥肉有什么区别?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心思竟然问他要休书! 嘀咕了一阵,宇文羲想了想:「你去问问郡主,还要休书么?」 这一晚上说不定就后悔了正在等他去问呢? 斩水犹豫了一下,还是派人去问了,半个时辰之后有人来回话:「郡主要休书,请王爷稍微快些送去。」 心里爆了声粗口,宇文羲冷哼一声走到书桌边,随意写了点东西就塞进了信封:「少个丑王妃,本王也少受罪。」 这是真的,自从娶了孙留香,背后嘲讽他的声音就从来没断过。他们以为他想么?要不是和王爷势力大,谁会多看那黑胖子一眼? 「王爷。」旁边来了个姬妾,委委屈屈地道:「这里的屋子好破啊……」 羲王爷皱眉,脸上有些过不去:「你们以为是来享福的吗?咱们现在是被圈禁!要是觉得不舒服,那就滚出去!」 姬妾吓得白了脸,连忙退到一边去。宇文羲挥了袖子就往里走,独自坐在床边生闷气。 生着生着,下意识地就往门口看了一眼。 往常他生气,坐在屋子里要不了一会儿,那黑胖子就会踩着高跷进来的,以后终于是没有了,他不用看那种滑稽的表演,也不用在气得要命的时候还要被逗笑了。 不过……抿抿唇,他还是忍不住会想,那胖子到底是因为艰难的处境选择离开他的,还是因为他做错了什么事情? 越想就越较真,宇文羲转头还问斩水:「本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斩水被吓了一跳,连忙道:「您是很好的主子。」 皱了皱眉,宇文羲摇头:「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啥?斩水很茫然,憋了半天之后道:「是个很英俊的男人。」 宇文羲:「……」 这种事情问男人可能没用,想了想,他站起来就往侧堂走。 几个姬妾正围在一起小声嘀咕。 「咱们现在沦落到这种地步,还有翻身的机会么?」 「翻什么身呀,王爷的封地都没了,什么都没了,就只留个名头,咱们连白马寺的门都出不去,还能指望有什么好日子过?」 众人都叹了口气,有人低着头小声道:「那还不如咱们也跟王妃一样跑了,至少出去还能自由些,在这里也是被人看不起的……」 其余姬妾一起沉默,都很严肃地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门口的宇文羲把将跨进去的腿收了回去,脸黑得难看,甩了袖子转身就走。 女人都是冲着他的金钱地位来的,一旦他什么都没了,这些人心里又哪里还会有他的位置?那黑胖子也是一样,跟着他就不过是想享福而已! 嗤笑了一声,他看着旁边迎过来的斩水,淡淡地道:「罢了,本王是什么样的男人,本王自己知道就可以了。」 斩水一愣,继而颔首,一头雾水地跟在羲王爷后头走。 花春端了点心去紫辰殿,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头攻玉侯和帝王的争执声,连忙推门进去看情况。 「您总不能就这么……」 贺长安话没说完便被打断,回头看着花春,瞬间将方才的表情收了起来。 帝王脸上还带着薄怒,看见她,也收敛了一些,抿唇道:「外头正冷,你怎么过来了?」 目光在这两人身上流转了几圈,花春笑道:「小厨房刚做的点心,正好给你们送过来。」 「哪里用得着娘娘亲自来送。」贺长安微微拧眉:「您当心着身子。」 看了他一眼,宇文颉道:「你妹妹身子好着呢,晚上睡觉都能翻跟斗。」 第39章 微微一愣,贺长安垂眸:「那皇上也该好生照应着些。」 「你不用操这些心。」宇文颉目光深沉地道:「还是好生准备与四小姐的婚事吧。」 花春挑眉,突然反应过来,先前贺长安就说了要与花瑕瑜成亲了,拖到现在,一切大局已定,也是该将婚事提上日程了。 「瑕瑜现在在京城么?」花春问。 贺长安点了点头:「暂时住在客栈里。」 花瑕瑜原来在花府的时候就很低调,没怎么在她面前找存在感,所以花春连她的脸都记不住。也不知为什么贺长安会想娶她,不过二哥的眼光一向不错,既然想成亲了,那花瑕瑜身上一定有他喜欢的东西。 「那就恭喜二哥了。」花春道:「贺礼我与皇上一定会好好准备。」 点点头,贺长安也没看她,站了一会儿就道:「那微臣就先告退了。」 「二哥慢走。」挥了挥爪子目送他出去,花春跑去皇帝身边挤着他坐下,眨着眼问:「你们刚刚在吵什么?」 帝王一顿,移开目光:「政事而已。」 自从平定了战乱之后,花春就再也没有插手过任何奏折和重事,皇帝说是让她好生养胎,她也就没多问,毕竟也不是天生操心的命。 不过他现在这么说,花春才发现,自己最近当真是一点也不了解他们在做什么了。 「你最近别乱跑了。」帝王转了话题:「还有几个月该生了。」 花春撇嘴:「臣妾突然想问您一个很作死的问题。」 「什么?」 「要是臣妾生产的时候出了问题,只能保大或者保小,您会怎么选?」 「……」宇文颉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了她几眼:「保小。」 笑容僵硬在了脸上,花春瞪了他好一会儿:「保小?」 「朕答保大你要觉得朕不爱孩子,保小要觉得朕不爱你,两方比起来,我觉得后者好一些。」 花春要气死了,皱眉看着他:「让臣妾觉得您不爱臣妾要好一些?」 「因为这一听就很荒谬。」帝王起身,在她额头上一吻,完全无视她一身的怒气,拿着折子就去内殿放着了。 「我觉得他一点也不爱我!」回养心殿的路上,花春愤怒地跟青袅控诉:「你听过哪个男人这么直截了当地说保小啊?也不怕给我气流产了!」 青袅轻笑:「您没听见皇上后面说的话吗?」 「我不管!」花春道:「他哪怕骗我也要说保大让我舒坦一点啊,这生孩子性命攸关的,他说保小,我怎么敢放心生?」 「皇上只是喜欢开玩笑。」青袅道:「奴婢到底是旁观者,比您看得清楚一些,皇上很在意您,也定然是不会轻易放弃您的性命的。」 在意吗?在意还气她?本就是板着脸一本正经的人,没事瞎开什么玩笑啊?花春鼓嘴,还是觉得生气:「他说我比江山重要也是开玩笑。」 孕妇的脑洞比正常人大,想的也比正常人多,花春以前是从来没想过自己对于宇文颉来说到底有多重要的。但是现在,有了江山和孩子做比较,她就固执地想当他心里最重要的那个。 是不是有点太霸道了? 一边走一边反思,正走到岔路口,迎面就看见了月见姑姑。 「德妃娘娘。」月见上来就行礼:「太后请您过去一叙。」 太后?花春挑眉。 自从承认羲王爷不是先皇的儿子之后,太后就一直在慧明殿里再也没出来过了,这是怎么了竟然要找她? 定了定神,花春颔首,扶着青袅的手跟着月见走。 大梁虽然还在战后的恢复当中,但皇帝处理事情英明果断,燕京已经慢慢回到了以前的繁华,只是羲王爷那一党人被皇帝斩的斩,流放的流放,太后的势力也跟着凋敝了,她不用像以前那样对她充满畏惧和无奈,也可以算算万氏的账了。 宁太后又开始卧床养病了,见她进来才支起半个身子,虚弱地道:「德妃,哀家有事想求你。」 堂堂太后,竟然用了个「求」字? 花春有点意外,先行了礼,然后沉默地看着她。 「哀家可能要不行了。」太后满脸皱纹,头发花白,眼里还含着泪水:「要是哀家去了,也就算是偿还欠你的债了,你能不能……替哀家向皇帝求情,放羲儿自由?」 花春觉得这太后可能得了妄想症,首先她自己病死,跟还万氏的债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其次就算她这是还债了,那她们各不相欠,她又怎么可能去替她求皇上放了羲王爷? 太后要是薨逝,皇帝就可以直接拿羲王爷开刀了好不好?还留他那么嚣张地活着?自己的儿子没教好,出来被人教训,也怪不得谁好吗? 所以她很耿直地翻了个白眼,没回太后的话。 宁太后应该也想到了她会是这样的态度,所以道:「哀家好声好气地求你,你就该答应,不然后面会后悔也说不定。」 花春歪头,看着她道:「太后还打算威胁臣妾吗?」 「你这人软硬不进,那也怪不得哀家。」咳嗽两声,宁太后道:「哀家已经没什么别的愿望了,继续活下去皇帝也不肯理哀家,还不如用这最后一点时间,给羲儿换些东西。」 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花春皱眉,抓着旁边青袅的手,突然转身就往外走。 「臣妾身子不舒服,还是先告退了,太后娘娘好生歇息吧。」 太后也没拦着,就目送她出去。后头的月见也让开了路。 顺利地离开慧明殿,花春小声嘀咕:「那老太婆想干嘛?」 青袅摇头:「奴婢觉得,以太后的性子,说不定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第40章 如今的太后反正名声是毁了,也不再与朝中任何老臣联系,皇帝任由她自己呆在慧明殿,也再没去看过她。听太后方才那语气,倒像是要玉石俱焚的样子。 「您别再去慧明殿了。」 「嗯。」花春点头:「我突然觉得皇帝让我在养心殿好好休息养身子,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出来,就没这些糟心事儿了。 两人急匆匆赶回养心殿,关上大门的时候,屋子里没点灯,光线有些昏暗,青袅下意识地就扶住了花春的胳膊:「您跟着奴婢走。」 「怎么?」花春一脸莫名其妙:「我看得见啊,不用把我当瞎子一样扶着。」 看得见?青袅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对啊,现在的主子眼睛没有任何问题,四周昏暗的时候也可以看得清东西了。 这一世,除了开头,其余的与上一世都完完全全不一样了,那是不是说,主子也能避开那些命中大劫,最后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 身子轻轻抖起来,青袅没能控制住自己,竟然红了眼。 「你怎么了?」花春回头就看见她情绪不太对劲:「最近你好像都心事重重的啊。」 「没。」青袅连忙闭眼:「就是天气太冷了而已。」 按照正常的时间轴来算,这个时候应该是她给花京华上坟的时候了,而现在,自家主子能说能跳还怀了身孕,已经将所有的厄运都抛在了后头,她真的觉得很幸运。 如果老天爷能把结局定格在这时候就好了,如果他们能一直幸福下去,再也没有什么劫难就好了。 正想着呢,汤氏竟然过来请安了。 「娘娘。」汤贵嫔行了礼之后抬头:「大局已定,皇上也开始临幸后宫,咱们说好的位份……」 「哦对。」花春点头:「贤妃的位置给你,封赏明日就送去你宫里。」 汤氏一喜,当即叩拜:「多谢娘娘。」 许嫔已经失宠降位,现在就算死在后宫里皇帝都不会过问。而汤氏倒是踩着她终于上了位,眼看前头就是一片大好了。 然而,花春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 万氏的死,有汤氏的功劳,也有许嫔的功劳。她怀着身孕不能造孽,那就只能让她们玩了。 封赏贤妃的旨意一下去,许嫔气了个半死,冷眼旁观汤氏的宫里热闹了好一阵子,然后去冷宫里找淑妃。 「嫔妾最开始话怎么说的?」许嫔冷笑:「人家就是踩着咱们往上爬的,瞧瞧,已经坐上妃位了,却还没有要救您出去的意思,从头到尾都只是在骗您罢了!」 「她坐上妃位了?」淑妃一愣。 许嫔点头:「贤妃啊,封了有两日了,皇帝还给她赐了午膳。」 当初汤氏是答应了的,一旦坐上妃位,就会立刻想办法带她出冷宫。结果现在过了两日了都没有丝毫动静? 这冷宫里的日子太难过了,加上许嫔在一旁煽风点火,徐氏咬唇,当即问许嫔要了纸笔,写了自状书,将自己和汤氏一起做过的事情都写在了上头,然后让她转交皇上。 许嫔如获至宝,自然是立刻照办,但这风声不知为何走漏了,她刚离开冷宫不久,汤氏就亲自带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许嫔别的事情做不好,背后耍花招倒是一把好手。」汤古宁冷哼一声,看着她道:「又与淑妃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娘娘多虑了。」许嫔微笑,后退一步靠近自己的随侍,戒备地看着她。 汤古宁勾唇,带着一众宫人上前两步:「你如今在宫里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先前就有背叛皇上的嫌疑,如今的地位比冷宫里的淑妃也好不了多少,不知道你哪里来的心气,还觉得自己可以靠踩着本宫翻身?」 许嫔连连后退:「嫔妾没那么想。」 「要是当真没那么想,你这会儿就不会在这里了。」汤古宁道:「本宫听宫人对你的评价,说是就算死在后宫,皇上也不会过问,你知道吗?」 心里一沉,许嫔有些慌了:「光天化日的,您想做什么?」 「留着你就是个祸害。」汤古宁笑了笑:「与其总是让本宫后背发凉,不如直接送你去见阎王。」 许嫔睁大了眼,刚想说你这也太无法无天了,脖子就突然被旁边一个力气很大的宫人给掐住了。 「快放手!」许嫔窒息之前喊了一声,然后就被他掐得脚离了地。 四周都是宫人,包括她自己身后的宫人,都平静地看着这画面,没人吭声。 许嫔绝望地看了自己的贴身丫鬟一眼,脸色发青发紫,一炷香之后,终于是彻底失去了呼吸。 汤古宁好奇地看着旁边许嫔的随侍:「你们竟然也不拦着?」 最前头的小宫女跪下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许嫔娘娘已经不顶事了,奴婢愿意追随贤妃娘娘!」 「哦?」汤古宁挑了挑眉,扫了那宫女两眼:「还真是一点主仆之情都不念呢。」 「娘娘明鉴,许嫔娘娘素日待人苛刻,奴婢们还要多谢贤妃娘娘解救之恩。」小宫女埋低了头。 汤古宁颔首,对这样的结果还是十分满意的,起码不用她再动手了。 「既然如此,那你们觉得方才许嫔是怎么了?」 小宫女恭恭敬敬地回答:「娘娘自己吃点心不注意,噎死了。」 「很好。」微微一笑,汤古宁挥手就让人把许嫔拖去处置了,然后找人给皇帝和德妃汇报。 花春正在喝茶,冷不防被这消息吓了一跳:「许嫔噎死了?」 青袅点头,咽了口唾沫:「主子以后细嚼慢咽,原来吃东西真的可以噎死人。」 「皇上那边怎么说?」 「皇上就应了一声,也没再多问,让人好生安葬了。」 第41章 这也不意外,皇帝不管许嫔生死很久了,上回就打算弄死她来着,已经让她多活了这么久了。花春抿唇,继续喝茶:「许嫔身边的人呢?」 「被贤妃分配到了北宫偏僻的地方去了。」 「你去找一找,看有没有什么话留下来。」 「是。」 汤古宁会这么心狠手辣倒是在她的意料之外,竟然直接把人弄死了,也算她牛逼。不过皇帝不管的情况下,许嫔就是人砧板上的肉,砍了也无人问津,汤氏将这形势倒是看得清楚。 许嫔没了,那就该算算汤氏的账了。 「攻玉侯要大婚了?」坐在延禧宫内殿,汤氏不可置信地看着旁边的菱儿:「跟谁?」 菱儿小声道:「奴婢听见的风声,是跟花家四小姐,花瑕瑜。」 「花家?」汤氏皱眉:「不是已经没了吗!」 微微抿唇,菱儿小声道:「娘娘忘记养心殿那位的真实身份了么?」 汤氏一顿,想起来了。那德妃,可不就是花京华吗?她既然还在,那花家就余势尚存。只是,为什么会选花四小姐? 「那花瑕瑜长得好看吗?」她问了一句。 菱儿摇头:「这个奴婢不清楚,但是听人说和德妃娘娘长得很像。」 长得很像?汤氏沉了脸。 贺长安的心里,始终是有花京华的位置的吧,哪怕人家都怀了龙胎了,也要娶个长得像的人当侯夫人。 心里有些许不满,汤氏轻哼了一声:「今日就不去给德妃请安了,将许嫔身边的人查清楚弄干净,咱们就好生休息。」 「是。」菱儿应声出去。 这命令下得晚了,等汤氏的人去搜,花春已经把淑妃写的自状书拿到了手里,看了两三遍了。 「好生厉害的包子姑娘啊!」忍不住感叹了一声,花春抬头看着青袅道:「这玩意儿交去皇帝手里,咱们就算大功告成了。」 「现在去交吗?」青袅挑眉。 「当然。」将信纸折起来,花春严肃地道:「自古坏人都是输在拖延症上,既然拿到了证据,那咱们就立刻送给皇帝,然后这宫里就清净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汤古宁估计正高兴呢,没防备她,这一下也算是彻底大扫除,顺便给万氏出了点气了。 说走就走,青袅扶着花春就一路奔往紫辰殿。 殿门竟然是关上的,花春挑眉,跟往常一样不用通报,直接就推门进去了。 「皇……」 刚想请安,声音就卡在了喉咙里。 紫辰殿里不止皇帝一个人,旁边还站了个有些眼熟但是想不起名字的女人,一身宫装,满脸惊慌,看见她就急匆匆出来行礼,然后退了出去。 桌上一盏普洱清香。 宇文颉看着她:「你这么着急过来,是有什么事?」 心情有点不佳,花春想着重点,暂时不跟他计较女人的事情,直接把淑妃写的东西给了皇帝。 帝王看了一会儿,「嗯」了一声:「汤氏也没什么用了,朕便借此下旨,打她入冷宫吧。」 「嗯。」花春点头,想了一会儿,还是问:「方才那人是……」 「羲王爷送进宫来的美人,你不记得了?」 微微有些惊讶,花春道:「羲王爷的人您还留在身边?」 「她与宇文羲没什么交集。」帝王道:「人也还不错。」 花春:「……」 她不了解,是没办法评论那个人到底是不错还是怎么样,但是听他夸别的女人,还真是让人有够不爽的。 点了点头,花春转身就走。 「喂。」帝王在后头喊了一声,她就当没听见,拉着青袅就返回养心殿。 「主子生气了?」青袅问。 「换你你生不生气?」翻了个白眼,花春道:「这宫里好不容易要干净了,结果还出来个皇上觉得不错的,这天下不错的女人多了去了,他有权力都娶回来,累的只是我而已。」 「皇上兴许就是随口一说,您不用太在意。」青袅道:「不如奴婢去查查那人都做了什么?」 「好。」花春点头。 好不容易把该报的仇都报了,还没来得及开心呢就被皇帝泼了一头的冷水,花春是很不高兴的,然而想着之后还有贺长安的婚事,她就振作了一些。 耍脾气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她得想办法应对。 第二天,正懒洋洋在休息的汤氏就接到了打入冷宫的圣旨,整个人都傻了:「凭什么?」 「罪状在此。」秦公公将淑妃的信给了她:「皇上震怒,还是德妃娘娘劝着,才让您能活下来,您多保重吧。」 汤氏呆了,她好不容易一步步爬上来,竟然就这么轻易地被打入冷宫了?那她努力这么久,费这么多心思,到底是为了什么? 「公公,本宫是冤枉的啊!」她看着秦公公喊了一声。 秦公公公式化地笑着颔首:「奴才做不了主。」 这汤氏一点背景也没有,能爬这么高是她的运气,要摔下来了,也不会有人意外,从始至终她都不过是帝王手里整理的工具而已。现在没用了,自然要收起来,不能伤着皇帝真正在意的人。 发簪和华服被人拿走,汤氏呆呆地跟着宫人离开延禧宫,感觉就像做了一场华而不实的梦一样。 这叫她怎么甘心? 但是,她没有任何办法能替自己喊冤。 原来还以为在这宫中行走不一定要什么背景,自己聪明就可以了。现在看来还是她太天真,怎么都没想到把那些个碍路的一个个除掉之后,最后被人除掉的会是她自己。 这宫里,究竟还是皇帝的天下吧。她从一开始就稀里糊涂以为自己被皇帝宠幸过,但是到现在她终于清醒过来,皇帝从一开始好像就并未宠幸过她,就稀里糊涂过了两个晚上,然后便被升了位份。 第42章 宇文颉从来没跟她多说过什么,让她猜不透他的心思。起先以为是因为他是皇帝的缘故,现在也终于知道了,从头到尾,他可能都是在利用她,所以上次她冒犯花京华,皇帝也没将她置于死地,就等着今日这样的情况,彻底收尾。 好一个残暴霸道的皇帝啊,他这心思,分明是比谁都温柔,却只对了那一个人温柔。这叫后宫其他人情何以堪? 养心殿。 花春支着下巴问:「进去了吗?」 青袅点头,掰着手指数了数:「淑妃、贤妃、孟贵嫔……冷宫里可热闹了,这下咱们这边就彻底清净了。」 勾心斗角了这么久,那一帮子人终究还是没个好下场,笑到最后的始终是自家主子,青袅觉得很欣慰。 也许重来一世,运气就真的转了吧。什么因果循环,厄运始终会来的鬼话,她是不打算相信了。就以现在后宫里这样的情况来看,还有谁能伤到花春? 轻轻松了口气,青袅扭头看了一眼门外乌压压的天空。 她的代价该什么时候给呢? 正想着,瑞儿就匆匆忙忙跑了进来,一张小脸惨白,脸上全是冷汗:「主子……出…出事了!」 花春挑眉,好奇地看着她:「出什么事了能把你吓成这样?这么冷都冒汗?」 「慧明殿传来消息,说太后病危,就剩最后一口气了!」瑞儿道。 微微抿唇,花春想了想:「皇上过去了么?」 「过去了。」 「那咱们也去看看就是。」起身披了斗篷,花春带着这两个丫头就往外走。 先前看太后的脸色就不太好,要是薨逝了她也不意外,早点下去见先皇和万氏还债也是不错的,不过现在既然病危,那碍着皇帝的面子,花春也是要过去看的。 太后要她做的事情她是依旧不可能做的,祝她一路顺风吧。 这样想着,花春慢悠悠地乘着肩舆去了慧明殿,本以为只有最后一口气的太后过了这么久怎么也该歇了,结果进去的时候太后还睁着眼睛。 而且,皇帝还没来。 察觉到有点不对劲,花春转身就想先出去,谁曾想后头的门竟然就这么关上了。 「哀家最后有话想给你说。」床上传来太后虚弱的声音,花春抱着肚子,心里满是不好的预感:「臣妾不想听,请太后先让臣妾出去,等皇上来了再一并进来。」 月见站在一边,轻轻叹了口气:「皇上要等会儿才会来,您先听听太后的话吧。」 站着没动,花春捏紧了青袅的手,后者微微皱眉看着她,小声道:「怎么了?」 「要踩进人家的圈套里了。」她低声说了一句。 青袅一愣,瞪大了眼往回看,大殿的门关得死死的,宫殿里就只有月见姑姑和太后。 「哀家……哀家求你的事情,你一定要做到。」太后看起来是当真虚弱,也不是装的,脸色已经白中带黑,像是当真吊着这最后一口气,就为了等她一样。 花春抿唇,脸色不太好看,十分正经地道:「臣妾不会去做。」 「由不得你了……」宁太后急喘了两口气,眼里迸发出亮晶晶的光芒:「哀家进宫这么久了,还没输给谁过!」 微微一惊,花春皱眉,下意识地往后退,生怕太后突然蹦起来揍她。 但是,这一瞬间的精神好像是回光返照,说完话,太后整个人就跌回了枕头里,慢慢喘着气,然后呼吸越来越平缓,最后不动弹了。 睡着了?嘴角抽了抽,花春转身就想去拽门。 「娘娘。」旁边的月见低声喊了她一声。 花春回头,就听见她道:「太后薨逝了。」 哈?这么快?花春嗤笑:「这是故意等我来?」 「娘娘聪慧。」 「太后是病逝,与本宫扯不上什么关系吧?」 月见颔首:「但是您与太后有旧仇,御医昨日才给皇上说过,只要没人刺激太后,太后还能捱几个月。」 换句话来说,太后现在没了,那就一定是她的错,是她把太后刺激死的。 冷笑了一声,花春甩了甩袖子:「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若非要那么说,那便去皇上那里告状吧,本宫也想看看,皇上到底相信谁。」 月见朝她行了个礼:「奴婢不想与娘娘为难,但到底伺候太后这么久了,太后她老人家唯一的心愿就是能让羲王爷自由,这个您是能劝说皇上的,与其因为太后的死与皇上闹得不愉快,您何不就帮太后完成这遗愿呢?然后奴婢也会帮您向皇上解释,太后病逝是因为太忧心了。」 深吸一口气,花春勉强笑了笑看着她:「我要是不答应,你又会如何同皇帝说?」 「娘娘要是不答应,那奴婢也只能遵从太后的遗愿,让皇上给个公道了。」月见垂眸。 好样的,人死了还要给她留这样的难题,她答应下来对谁都没好处,怎么可能因为怕皇帝误会就去劝说让羲王爷自由? 「你的理由很充分,我选择不帮。」扯了扯嘴角,花春挥手就让青袅去拉门。 「娘娘不会后悔吗?」月见问了一句。 「自己做的决定,即便错了也没什么好后悔的。」花春道:「但是恕我直言,太后娘娘可真不是个好东西!」 当着死人说这种话是大忌讳,然而花春不信这些,把月见惊呆了之后,带着青袅就离开了慧明殿。 丧钟在宫中敲响,她在宫道上没走两步就看见龙车往这边急匆匆地赶来。 「娘娘?」秦公公眼尖,看见了她,连忙喊了一声。 龙车骤然停下,宇文颉掀开车帘便朝她伸手:「上来。」 他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是眼里却满是焦急,花春也没办法多磨蹭,只能跟着坐上龙车,与他一起又回了慧明殿。 第43章 帝王连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的时间都没有,径直就带着她进了内殿。宫人跪成一片,哭号之声此起彼伏,帝王伸手拉过月见来,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月见看了花春一眼,后者板着脸,眼里满是抗拒。 于是她只能道:「太后先前还好好的,但……不知道与德妃娘娘说了什么,德妃娘娘刚走,太后就……」 说着也忍不住红了眼。 帝王怔愣,回头看了花春一眼。 花春挺直了腰杆:「方才月见姑姑是在内殿里的,臣妾说了什么,她都清楚。」 「娘娘说笑。」月见低头:「方才奴婢不是被您遣退了么?」 信口雌黄啊这是?!花春有点恼,正想解释,皇帝却抬了抬手,阻止了她说话。 太后尸骨未寒,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虽然他心里也隐隐知道花春对太后的敌意,以及万氏的仇怨,但是这件事真相到底如何,也得慢慢查。 丧钟一声又一声,皇帝撩了袍子在太后榻前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起身,吩咐道:「送太后仙游。」 「是。」秦公公应了,后头便有宫人跪着进来,抬了青竹床,将太后的遗体移出去。 一时间宫人皆披白,宫道上四处都跪着哭号的人,虽然并没有多少人是真哭,但是装样子嚎出来的声音也是巨大的。 花春觉得头疼,因为她也是该哭的,按照这里的习俗,哭丧代表孝顺,不哭代表不孝。 但是她真的哭不出来,说实话就是太后没了她挺高兴的,不会有人再碍着皇帝,也不会有人再帮羲王爷,皇帝的皇位从太后薨逝的这一刻起,才是真的坐稳了。 没笑就已经是给皇帝面子了,毕竟太后对皇帝也不是真的好。所以她就板着脸跪在皇帝旁边,平静地听着四周的哀嚎声。 宇文颉抽空看了她一眼,微微一顿,也没说什么。只是等大礼行过,皇帝直接对花春道:「你先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朕。」 花春一愣:「臣妾不是还要陪着布置灵堂么?」 「朕会交给其他人。」宇文颉道:「你看起来太累了。」 说完,轻轻捏了捏她的手,便朝另一边站着的一群妃嫔走过去。 花春呆在原地,看着皇帝的背影,问了青袅一句:「他这是生我的气了么?」 青袅轻轻摇头,扶着她往外走:「这件事,咱们的确讨不了什么好,您先放宽心,等皇上有空了再同他好生解释吧。」 先前花春因为万氏就与太后有仇,对太后的态度也随之变得很不好,皇帝都看在眼里。如今太后拿生命来碰瓷,花春不肯就范,肯定就是要吃亏的。 皇帝就算是相信她,知道她就算为了两人的感情也不会直接对太后下手。但是事实摆在这里,月见那话说得太模糊,皇帝心里怎么都会有个疙瘩。 万氏与花春感情深厚,太后又何尝不是皇帝的生母? 青袅叹了口气,只能说太后真的太狠了,最后这一招,不管怎么样都是她赢,因为活人是争不过死人的。 花春有点气闷:「人家说爱情都是无条件信任的,他这算什么?」 「主子说的是演出来的爱情吧?」青袅抿唇:「现实里的爱情不确定因素这么多,人心也不是只装爱情的,怎么都不可能有演出来的那么纯粹。」 什么为了美人不要江山两人一起隐居啦,什么朕不信这天下人朕只相信你啦,什么不管太后怎么看你,朕心里都只有你啦,都是跟海市蜃楼一样美好又虚幻的。现实是柴米油盐酱醋茶,更有数不清的感情纠葛。皇帝有孝心,看重太后,太后这一死还牵连到花春,他怎么都不可能马上对花春全心全意相信,置太后于不顾的。 「好吧,是我想太多。」耸耸肩,花春道:「我还以为寻着个好人就可以一辈子相亲相爱,永远忠诚信任了呢。」 「感情是个要经营的东西。」青袅道:「不用心经营,再好的开头也不一定有好的结局,主子您也别对皇上太苛刻了。」 气消了一半,花春点头,决定回去好好冷静一番。 太后薨逝,羲王爷自然也进宫了,得知太后生前最后见的是德妃,当即就要求皇帝找德妃来对质。 「你要对质什么?」帝王淡淡地道:「太后没有留什么遗言。」 「皇上为了个女人,连自己生母都可以不顾了吗?」宇文羲怒道:「德妃与太后过不去,活生生气死了太后,您也要包庇她?」 「在没有证据的时候,话不要乱说。」帝王拧眉:「太后的死应该与德妃没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冷笑一声,羲王爷看向旁边站着的月见:「月见姑姑是太后身边最亲近的人,也是太后最信任的人,皇上不如听听她怎么说?」 帝王转头,月见垂了眸子道:「奴婢当时在外面,的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御医说过太后还能捱两三个月的,也不知怎么突然就……」 眼眸微沉,宇文颉打断她道:「你既然不知道,就不要妄自揣测了。太后是病逝,身上没有任何伤痕,既然已经仙逝,也该让她安于黄泉。」 「安于黄泉?」宇文羲嗤笑:「不处置凶手,怕是想让太后九泉难安吧?没想到太后辛辛苦苦生了皇上您,却要被这样对待。」 「你话太多了。」帝王道:「守灵三日,之后继续回白马寺吧。」 说完起身,径直离开了紫辰殿。 月见低低地叹了口气。 「大梁要完蛋了。」宇文羲冷声道:「红颜祸水,这件事可得让朝中的人来评评理,有皇帝护着,那妖女要逍遥法外了!」 月见看了他一眼,低声道:「王爷还是先好生给太后守灵最要紧。」 第44章 宇文羲置若罔闻,立刻就让人联系以前与太后关系好的几位重臣,将德妃谋害太后的事情传了出去。 先前就因为身份的问题,朝中众人对德妃都颇有微词,如今这消息再一传,许多人就按捺不住了。 「皇上还打算立她为后,这样的女人,若是当真做了皇后,岂不是要祸乱大梁?」有人担心地道。 旁边的老臣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皇家祖训,后宫不得干政,但皇上太宠着她了,任由她胡来,这样下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唐丞相觉得呢?」老臣转头问了一句。 唐越正在发呆,闻言回了神,低声道:「在下与诸位看法不同,有个能匡扶朝政的皇后娘娘其实是很好的,皇上以前也不专心于政,都靠花丞相辅佐,她做得很好。」 吕三变跟着点头:「德妃娘娘是天下少见的奇女子,她当皇后没有什么不妥。」 「到底是年轻人。」几个老臣摇头,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各自成团,再不问他们的意见了。 唐越起身,与吕三变一起往外走。 「看样子他们是要与德妃娘娘过不去了。」吕三变道:「微臣的确是很钦佩德妃娘娘,她并未做错什么。」 「我知道。」唐越点头:「家父也曾经称赞过花丞相的为人,若花丞相与德妃娘娘当真是同一人,那我没有不支持的道理。只是……」 朝中其他人不一定都这么想,毕竟利益关系复杂,又各自有各自的喜恶。这次太后薨逝,若当真与德妃有关,那德妃就算生下皇子,要坐后位,肯定也是阻碍重重。 「再看看吧。」吕三变道:「事情应该不会有我们想的那么糟糕,毕竟皇上和侯爷都是护着娘娘的。」 唐越点头,心想也是这个道理,德妃娘娘地位很稳固,不会有人能伤害到她。 结果事实证明,老天爷下一步会出什么招,始终是无人预料的。 宫里不知为何也开始传德妃心狠手辣,将异己一步步铲除的故事,并且有人去冷宫拜访了那一众妃嫔,得出了德妃想独占圣宠的结论,一时间宫人口口相传,越传越离谱,将德妃传成了心机极深,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魔女,正要准备伤害皇上。 花春听得张大了嘴:「我在宫里的人缘什么时候这么差了?」 她没得罪过谁啊,也没罚过谁,怎么就会把她说成这样? 青袅无奈地道:「这您还想不明白吗?八卦在哪个朝代都是一样的,人们并不会关心事情的真相,只是凑个热闹,听见谁不好了,就跟着踩两脚,显得自己合众。」 还真是这个道理,花春点点头,摸了摸自己圆鼓鼓的肚子:「那现在怎么办啊?任由去说?」 「流言这东西是最没办法对付的。」青袅叹息:「您养好身子吧,相信皇上会处理。」 到底是有主角光环的人,怎么可能被这点事情轻易打倒呢?花春是这样想的,所以就放了心,继续吃好睡好养好胎。 但是,也不知道这电视剧里她到底是不是主角,接下来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完全打破了传说中的「主角好运」定律。 皇帝为了转移众人视线,以德妃的名义开仓放粮,给西边几座贫穷的城池物资补助。 这是好事,一开始出来众人也的确是消停了一会儿,毕竟为民谋福的人,也不能总指着人家骂啊。 但是,粮食送过去不久,不知道为什么,西边的城池突然就爆发了瘟疫,家禽死亡无数,百姓痛哭,怨天怨地,甚至还有人怨到了德妃头上,说她一做事就没好结果。 这应该是个碰巧,所以宇文颉没在意,让人去准备救灾之后,便又以花春的名义办了学堂,收留了不少无家可归的孩子,让他们读书上课。 事与愿违,京城的几座学堂刚收满了孩子,竟然就起了大火,死伤无数,令百姓唏嘘不已。 「德妃娘娘是个灾星吧?」有人说了这么一句,然后第二日,这个人就莫名其妙死在了家里。 京城哗然,天下哗然,本来不了解德妃的人,都被这一连串的事情惊呆了,没人敢再说花春是灾星,但私底下却没少辱骂。 花春在宫里被保护得太好,压根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直到贺长安满脸怒意地进宫,她才知晓这一串儿事情。 「倒霉催的。」花春摇头:「皇帝都是拿我的名义做好事,怎么到了后头全部变成坏事了?」 贺长安揉着眉头道:「若是有人在针对你,微臣还能抓出来处置了,但……这当真是天意似的,做什么都不顺。皇上已经在安排人做法事了,之后会再为娘娘和腹中皇嗣大赦天下,若还出问题……」 那就当真是没办法了。 青袅脸色惨白,张了张嘴看着花春,后者盯着贺长安,暂时没看她。 「人家做事情都十分顺利啊,我是被霉神附体了不成?」打趣似的笑了一声,花春朝贺长安道:「二哥也不用太操心,先准备婚事吧,我这里有皇上呢。」 不提还好,一提贺长安更生气:「皇上有多久没过来看你了?」 微微一顿,花春数了数,有七八天了吧,本来还有些生气的,但是今日听他一说皇帝都是在为她做事,那也就不气了。 「他跟我之间有了点隔阂,是要花时间消除的,所以一时半会儿不来看我也是应该。」她道:「只是二哥你看,他哪怕不来看我,也在关心我,就像两个人在雨中吵架,他也会把伞往我这边打一样。只要皇上心里还有我,你就不必太担心。」 贺长安抿唇,使劲闭了闭眼:「你要是想得开,那我也不多说什么,等着消息吧。」 「好。」花春颔首。 接下来几日,帝王还是没过来,法事做过了,也大赦了天下,一切好像都平静了下来,外头半点风声也没了。 第45章 「主子。」青袅神色凝重地道:「如果接下来还有坏消息,那奴婢也有事情要告诉您。」 花春干笑:「虽然我很好奇,也总觉得你有事情瞒着我,但是也实在不想听坏消息了。」 青袅点头,小声呢喃:「但愿事事顺利……我愿意吃一月的素。」 不知道是这个代价太小了老天爷不满意还是怎么的,该来的坏消息还是来了。皇帝大赦天下,放了许多人出狱,接着燕京就开始有盗贼横行,各处的山贼也开始猖狂起来。 要是一次是巧合,两次也算巧合,那这么多次以德妃名义做的好事都没有好结果,百姓们就不得不相信了,德妃娘娘当真是个灾星。 宇文颉皱眉看着书桌上的奏折,现在除了唐越和吕三变,几乎所有的重臣都在反对他要立花氏为后的事情,并且列举了各种各样的例子,想说服他将花氏关在后宫即可,不能再给多的权力,更不能扶上后位。 有些荒唐吧,他跟那么多人斗都斗了过来,却斗不过这些流言蜚语。 「皇上。」贺长安神色严肃地拱手道:「太后该入土为安了。」 「你觉得……」想了想,帝王道:「让花春去给太后送葬,会不会能改一改她的运气?」 贺长安一愣,接着摇头:「娘娘不会去的。」 万氏下葬她都未曾相送,又怎么可能去送太后。 「可是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帝王道:「朕就算能强制众人尊敬她,但也阻挡不了人在背后诋毁她。」 花春其实是有功的人,如今被骂成这样,实在是不应该。或许是太后的仙灵在作祟呢?只要她肯诚心诚意地送个葬…… 「微臣觉得皇上这么要求娘娘,娘娘可能会不高兴。」贺长安叹息了一声:「若皇上执意如此,那微臣也说不得什么。」 怎么会不高兴呢?明知道他也是为了她好,又不是为其他的什么。 抿了抿唇,帝王起身,在冷落了花春十几天之后,终于踏进了养心殿。 花春很意外,本还打算与青袅聊天的,看见他来,便只能起身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朕有事与你商议。」宇文颉直接开门见山:「太后的棺柩要送去皇陵了,你若是有空,便可以跟着去送送。」 脸色一沉,花春皱眉看着他:「臣妾可以拒绝吗?」 「为什么?」 这尼玛还用问她为什么?深吸一口气,花春努力用平静的语气道:「因为万氏是死在她手里的,若臣妾去送葬,就是不孝。」 「人都已经没了,你还记着那些?」宇文颉也皱了眉:「现在你的处境很不好,就不能暂且把万氏的事情放下,先送太后的葬?」 花春摇头:「这个是原则问题,我不去。」 宇文颉抿唇,看了她半晌,淡淡地说了一句:「还是长安了解你。」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花春有点生气,抬头看着他:「您这么久未曾过来看臣妾一眼也就罢了,一来就丝毫不考虑臣妾的想法要臣妾做这样的事情,臣妾不想答应,您还说这样的话?」 酸不拉几的,几个意思啊? 大概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发火,宇文颉呆了呆,张口想解释,又觉得有点生气。他又没说错什么,她的脾气也是越来越暴躁了。 一段时间不见,两人之间的隔阂有些深了,交流也有些障碍,所以产生摩擦是很正常的事情,生气归生气,皇帝也没打算责怪她,只想着等她自己冷静一下就好了。 于是他选择了直接转身离开。 男女吵架的时候,想熄火是一门技术活儿,尤其考验男方情商。很多男人以为让女人自己冷静一下就好了,但是一般被冷处理的女人都会越想越生气,越想越觉得对方并不在乎自己,到最后凭空脑补出一场被抛弃的大戏,进而更加生气。 花春就是这种一般的女人。 看着宇文颉的背影,她简直快气死了,忍不住就比了根中指,压低声音怒喝:「法克!」 青袅又气又笑,将她的手拉下来道:「别理皇上了,他多半是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所以心情不好,才会这个样子。太后的葬不该送就是不送,奴婢支持您!」 「果然闺蜜比男人靠谱多了。」花春感慨地伸手抱了抱她:「让男人去死吧,咱俩好好过就是。」 微微一顿,青袅勉强扯了扯嘴角:「奴婢也不知道还能陪您到什么时候。」 花春一惊,瞪大眼看着她:「你有了想嫁的人了?」 「不是。」摆摆手,青袅转身去关上了门,拉着她进了内殿:「奴婢说了有事情要告诉您的,现在看来也是时候了。」 「就咱们两个人你就别奴婢奴婢的了,听得怪别扭的。」花春抖了抖身子,揶揄地看着她:「咱俩好歹都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社会主义人人平等,有人的时候你自称奴婢还行,没人的时候怎么也这么顺嘴啊?」 这是打趣她的,然而青袅,或者说是秦袅,脸上没笑,十分认真地看着她:「这自称称了很多年,奴婢叫您为主子也叫了很多年,所以改不过来了,在现代叫您的名字才是最不顺嘴的。」 微微挑眉,花春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你发烧了吗?咱们到这里总共才一年时间,哪里来的很多年?」 深吸一口气,秦袅摇头:「不是的,真的已经很多年了,主子还记得奴婢给您传的电视剧么?」 「记得啊。」花春抿唇,看着她的表情,心也跟着沉重起来:「那电视剧有问题对吗?」 没有片头,也没有片尾,演员全部不认识,但是却觉得很熟悉。 「那不是电视剧。」秦袅低声道:「那是您真实经历过的事情,只是现在的结局已经改变了而已。」 第46章 啥?花春傻了,愣愣地看了她半天:「你在逗我吗?」 「您没有察觉吗?这里的很多人,万氏、花老爷,本来是与您没接触过的,但是您会对他们很熟悉。还有皇上也是,分明对您不是很好,您还是一点意外也没有地爱上了他。」 歪了歪脑袋,花春一脸日了狗的表情,干笑了两声:「你一定是嫌我最近生活不够刺激。」 竟然还给她来这种重磅炸弹。 秦袅抿唇:「奴婢知道您一时之间会有些难以接受,所以奴婢给您重新讲一讲以前奴婢讲过的故事吧,那个关于小金的故事。」 花春不笑了,认真地看着她。秦袅深吸一口气,道:「小金的名字就是花京华,故事的开始跟以前说过的一样,花京华看我可怜,将我带回了花府,像照顾妹妹那样照顾我,给了我很多很多帮助,甚至在最后被砍头的时候,她也让我逃过了一劫。所以我选择在她死后将她安葬,然后自尽随主。」 「但是没想到的是,死后我遇见阎王爷了。」 「停!」花春闭眼伸手,挡在秦袅的嘴唇上:「我不信鬼神论的,这个你该知道。」 拿下她的手,青袅点头:「奴婢的确知道,您以前上学的时候就说过要学好理科,以后好去证实鬼神的确是不存在的。」 「但是最后您还是选了文科。」 「那不是重点!」花春抓狂地道:「这世上就是没有鬼神的!」 秦袅沉默。 花春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两眼,以为她会相信自己的观点,然后换个说法什么的。谁知道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秦袅重新开口说的却是:「如果世上没有鬼神,那您是怎么来这里的?」 「……」嘴角抽了抽,花春底气不足地道:「看电视剧穿越过来的。」 「我呸。」秦袅道:「就算您脑袋硬到可以砸穿电脑屏幕,也不会就穿到这里来了。事实上这是阎王给我的恩惠大礼包。」 听起来也太扯了啊!花春使劲儿摇头:「我不信。」 「您先听完再决定信不信吧。」秦袅撇嘴,坐直了身子继续道:「我生前没有做过任何坏事,相反善缘积攒了不少,阎王说正值地府感恩回馈,就问我有什么愿望,只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就可以帮我实现,于是我说希望花京华的命可以被改变,她是个好人,不该惨死。」 「阎王说可以,然后跟我讨价还价了一番,便让我投胎到了现代,找到转世的花京华,重新送回来。他跟我保证您不会再死在断头台上,一定会有个好的结局。」 花春皱眉:「代价是什么?」 「……」秦袅皱眉:「您该好奇的是这个吗?」 「是。」花春神色严肃起来,盯着她道:「你这傻丫头片子从小就对我极好,出什么事都抢着帮我背黑锅,本来欠你的就不少了,总不能连在地府都还欠着账吧?」 「您相信有地府的事情了?」秦袅挑眉。 「不相信!」花春倔强地道:「这世上肯定是没有鬼神的,也就没有地府。」 「那您担心这些做什么呢。」秦袅道:「就当故事听着就好了。」 花春拧眉:「你是认真的?」 刚开始还能觉得可能是秦袅在开玩笑,但是这越听越不对劲,花春有些慌了。 难不成她当真是花京华?那万氏就是她亲生的母亲啊!怪不得那么亲切,忍不住地就想护着她…… 「奴婢慢慢说,您慢慢听。」秦袅笑道:「代价不是很重,毕竟阎王是个好人,说了不会太难为我。转世去现代之后,我陪着您长大,就为了等合适的日子,带您回来这里。来了之后,奴婢发现了,事情的发展果然已经完全不同,您命中的两次大劫都不见了。」 花春觉得荒唐,但又觉得好奇:「哪两次大劫?」 「第一次是得罪了羲王爷,双目被伤,夜不能视。」秦袅抿唇:「所以最开始奴婢会习惯性地给您点灯,在现代的公寓里,也给您准备了小夜灯。」 花春一顿,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是真的,她一直想不通自己又不是夜盲症,为什么秦袅总觉得她晚上会看不见,原来有这样的原因。 「另一个呢?」 「另一个就是您女子身份暴露,皇上亲手将您送上断头台。」提起这个秦袅还十分气愤:「他当真半点没留情,那时候您也是一心为国,忠诚不移,结果皇帝还亲自来监斩,眼睁睁看着您人头落地。」 吓得摸了摸脖子,花春有些后怕:「他那个时候是不喜欢花京华还是怎么的?」 「……喜欢吧。」秦袅垂眸:「有些微的情意,只是不浓,没有浓到要为她抛弃原则的地步。」 也许后来皇帝还后悔过,只是她不知道,但是花京华死了是事实,皇帝没有为她做过任何的挣扎和努力,与如今的花春完全不同。 有些唏嘘,花春喃喃道:「好想采访一下他当时是怎么想的。」 秦袅道:「现在的皇上应该也不记得那些事情了,在他的记忆里,就是些从未发生过的事情罢了。」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啊?」花春道:「这样混账的男人,上一次对我那么不好,你该阻止我的!」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秦袅无奈地道:「奴婢先前是在观察形势,所以未曾与您相认,只敢在暗中帮着您做事。后来相认的时候,您已经陷进去了,奴婢瞧着皇上与上一次不太一样,而您又动了心,又怎么来阻拦?」 还有一个原因,大概是因为上一次皇帝在花京华死去之后不久也跟着病逝了,所以她对皇帝虽然有恨,但也恨得不深,甚至觉得他们两人要是换一种际遇,也许会是一段好姻缘。 这一路看过来,她的想法基本还是没大错,自家主子少了上一世的固执不懂变通,多了灵气和坚韧的意志,与皇帝相处起来,明显好多了。走到现在她看着也是很幸福的,没有上一世那么惨烈。 第47章 这大概也就是阎王为什么要让主子在现代呆一段时间的原因吧,皇帝太闷骚了,古代女人根本走不进他心里去,也只有去现代深造,练就一颗不畏强权的心,才能打破皇帝心坎上的门,走进去瞧一瞧。 但是现在,两人终于还是遇见了一道坎。 阎王说过,因果循环,就算改一时之运,命里该有的劫难还是会有,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这一点,现在好像也应验了。 「你等我慢慢消化一下。」往软榻上一倒,花春伸手捂住了脸:「这剧情让我一个无神论主义者实在难以消化。」 青袅点头,安静地坐在她旁边。 「也就是说,上一次我和他也是相爱的,最后他杀了我?」 「是。」 「我靠,这么虐的剧情,我想去打他一顿啊!」睁开眼,花春怒道:「他是个傻子吗?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不能保护?」 青袅叹息:「上一次皇帝的势力没有如今这样大,朝政被太后和羲王爷把持,他也无能为力,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您的原因,这一世皇帝竟然逆袭了,有绝对的权力能护住您。」 「肯定是我的原因啊!」傲娇地扬起下巴,花春道:「我一看就旺夫!」 青袅:「……」气氛这么沉重的时候还能自恋一把,也真的是很不容易了。 「越想越不平衡。」花春嘟囔道:「那么杀了我,他不会后悔吗?」 「奴婢当时不在皇上身边,自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青袅道:「不过在奴婢自杀随主后的一天,就在地府听见人世天子驾崩的消息了。」 没人知道当初的宇文颉到底是怎么死的,说是病逝,但也未免太突然。他在刑场上冷漠的样子她现在还记得,但…怎么就突然跟着病逝了…… 「还有个问题,我就是花京华本人的话,长得也跟她一样好看咯?」花春蹭地一下坐起来,顺带摸了摸自己的胸:「也不是一马平川?」 青袅哭笑不得:「现代只是一张随意的皮囊罢了,您本就是风华绝代的佳人。」 「这种感觉真爽。」花春啧啧了两声:「一步登天啊,我还一直觉得借人家的身子挺不好意思的,没想到还真是自己的。」 嘴上说是无神论,听这话,潜意识里还是相信了吧?青袅松了口气:「这秘密藏得太久,奴婢心里都觉得压得慌,现在说出来就好了,主子以后就安心在这里生活吧,咱们是回不去了的。」 微微有些失落,花春垂眸:「这样啊……」 虽然现在叫她回去她也不一定舍得,但是当真知道回不去了,与电脑手机网络再也无缘了的时候,她还是有些失落的。 不过,幸好,她在现代的父母是不在意她的,所以丢她一个人出去打工,与其他人的关系也没有多亲密,就只跟秦袅亲近而已。这样一想,也不会有太浓的思乡之情。 「好吧,我这也算是终于弄懂了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花春道:「从今日起我就好好当花京华即可。」 「这才是最真实的您。」青袅颔首行礼。 真实吗?她觉得自己跟花京华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啊。撇撇嘴,花春道:「你觉得这一世我与皇上的感情比上一世好,那上一世咱们得有多糟糕啊?现在宇文颉都不跟我多交流,鬼知道他在想个什么,还觉得他妈比我重要,肚子里的孩子也比我重要。」 这样的男人,要是在现代,管你多帅呢,绝对一脚踹了好不好? 「皇上的性子可能有点奇怪。」青袅道:「他很关心您,从您怀孕的时候找奴婢说的话就看得出来,只是他不太会好好说话,也不知道怎么哄女人,所以会惹您不高兴。」 明明是关心的话,那位主子也能说成嘲讽的。明明很在意,有时候也打死不开口。跟这种人在一起最累了,什么都得你猜,久了还会怀疑是自己自作多情。 花春摇了摇头:「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也真是伟大,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知道他真实的想法,也就是面儿上气气他的话,要换个小心眼的女人来,肯定二话不说打包走人了。所以他真的该好好珍惜我!」 「是是是。」青袅笑了:「主子是块宝,自然该好生珍惜了。」 花春也跟着笑起来,正想继续开开玩笑缓解缓解心情呢,就听见瑞儿敲门道:「主子,皇上让知礼大师进宫做法事了。」 又做法事?翻了个白眼,花春起身让青袅去将门打开,看着进来的瑞儿道:「太后也要送走了,这宫里还有什么需要法事的?不是才做过么?」 瑞儿耸肩:「奴婢听人说皇上觉得宫中风水不好,诸事不顺,所以请大师来看风水,改命盘。那和尚已经在养心殿外了,您看要不要出去看看?」 知礼和尚在大梁的声望也是越来越高了,看在上次他说自己好话的份上,花春点了点头,跟着她们出去看。 青袅微微皱眉,选择留在内殿不动。 知礼在算命方面依旧是半罐水,但是在法事方面还是很厉害的,看了养心殿半天道:「这宫殿风水不错啊,就是感觉有股子阴气。」 刚跨出门槛,听见这话,花春好险没摔下去,惊疑不定地看着他问:「阴气?」 「贫僧见过娘娘。」双手合十,知礼低头道:「娘娘的宫殿上头的确有阴气笼罩,时间长了对您不利,是有必要做一做法事,祛祛邪的。」 先前要是没听青袅说那些,花春肯定就让他去做了,但是刚听完青袅的地府言论,她心里就有点没底。 「本宫宫里很好,应该是不需要做法事的。」定了定神,花春道:「也许只是天气的原因,光线不好,所以您觉得有阴气,要做法事还是去冷宫做吧,那里的怨气才该是最深的。」 知礼皱眉:「这……」 旁边的秦公公拱手道:「娘娘,皇上的吩咐,有利无害,做一场法事要不了多久,而且知礼大师的法事一向做得很好。」 第48章 就是好她才担心好么?花春连连摇头:「本宫不想做。」 秦公公有些为难了,这法事就是考虑到德妃娘娘最近的霉运才会请大师来,她现在不做,他这做奴才的也不能强求,只能去禀告陛下。 于是皇帝没一会儿就亲自过来了。 「为什么不做?」宇文颉看着花春,微微皱眉:「又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也不需要你做什么,你跟朕回紫辰殿去便是。」 花春抿唇:「我这里好好的,做法事感觉怪渗人的。」 「你不是不怕鬼么?」目光在她身上流转一圈,帝王眼眸深邃:「有心事?」 「没。」花春道:「反正就是不想做,您让大师去冷宫做吧。」 帝王沉默,转头看向秦公公。后者会意,带着知礼先行退下。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朕?」他低声问。 花春摇头:「没有。」 没有么?最近都不怎么跟他说话,现在也明显跟平时不同,有些古怪。宇文颉抿唇,伸手握了握她的手,冰凉。 「先进去说。」 众人都站在外庭,皇帝连秦公公都没带,就想跟她好好聊聊。 结果一进内殿,青袅也在。 「你先出去。」皇帝道:「朕与娘娘说会儿话。」 青袅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花春担忧得很,生怕外头那和尚对她会造成什么伤害,虽然不知道青袅现在到底算人还是鬼,但是看她躲在这里就知道了肯定是不出去比较好。 于是她道:「青袅不是外人,皇上有什么话都可以直接说。」 不算外人?宇文颉皱眉:「朕有话想单独跟你说。」 「您忌讳个啥?」花春抱着肚子撇嘴:「臣妾敢以性命担保不管您说什么,青袅都不会传出去。」 宇文颉不悦地蹙眉,看了青袅一眼,后者低声道:「皇上放心,您不想让奴婢听见的话,奴婢可以装作没听见。」 「哦?」淡淡地勾了勾唇,帝王转头就看着花春道:「那朕说情话也可以?」 花春一愣,歪着脑袋看了看他。旁边的青袅瞬间红了脸,支支吾吾地道:「奴婢去外殿吧。」 说完就拎起裙摆往外跑。 花春目送她出去,又呆呆地转回来看着面前的人:「您想说什么?」 一时生气口不择言而已,他这样的人,哪里能当真说出什么情话来?帝王抿唇,低声道:「朕只是想让你接受法事,现在外头的流言蜚语很不好,就算朕可以护着你,但事态越来越严重的话,你的日子不会太轻松。」 挖了挖耳朵,花春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您方才说了要说情话,这算不得情话吧?」 「……朕说说而已。」 瞪大眼,花春满脸失望,捂着心口后退两步:「臣妾这么相信您,您却欺骗臣妾的感情?说好的情话,青袅一走您就不认账了?」 「不是,朕不会……」 「臣妾好伤心!」打断他的话,花春抱着肚子一扭头:「圣上之言,当一言九鼎,不能玩弄臣妾感情的。现在臣妾的肚子都这么大了,皇上说什么孩子都能听见,您这样是起了一个不好的头!会教坏小孩子的!」 「……你听朕说。」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花春捂着耳朵以琼瑶女主式的频率甩头:「嫁给您这么久了,听个情话怎么就这么难呐!人家相公哄妻子都是小卿卿小爱爱的,偏生就您连个爱妃都不叫!寒风飘零洒满我的脸,皇上冷漠伤透我的心,臣妾真的很受伤……」 朝皇帝吼着吼着自己还唱起来了,花春心里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实力派演员,这一叫一闹的瞬间就把皇帝刚开始想说的话给搅糊了。 宇文颉震惊地看了她好一会儿,身子都僵硬了:「你认真的?」 「当然!答应的事情您就得做到!」花春扁嘴,一副小媳妇受委屈的样子。 皇帝果然无奈地沉默了,花春也没指望他真能说出点什么好听的话来,只盼着他能被分散注意力,别再让做法事了。 事实证明这样做还是有用的,宇文颉当真脑子混乱了,呆愣了许久,最后竟然满脸为难。 「朕只说一次。」他道:「上次给宇文羲说的话,朕是认真的。」 哈?花春傻了,呆愣地看着他,有一瞬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给宇文羲说的话是认真的?什么话?她记性又不好,谁知道他上次说了什么啊,这也算得上是情话? 很鄙视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花春道:「臣妾有空给您收集一堆情话,编一本书叫《皇家情话大全》,希望陛下能好好学习,让臣妾在宫里的日子轻松愉快。」 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宇文颉抿唇:「你脑子也不见得多好使。」 「啥?」花春挑眉。 「没什么。」帝王的脸色瞬间就不太好看了,闷声道:「法事的事情,你若是实在不想做那也就罢了,朕让知礼去其他地方,但若是后头再出什么事,你可别怪朕没帮你。」 「不怪不怪。」花春摆手:「再有事情算我倒霉吧。」 瞪了她一眼,帝王扭头就往外走,花春笑眯眯地在后头抱着肚子行礼,看着他出去了,才松了口气。 青袅红着脸过来,眼里满是深意:「原来皇上也是当真会动感情的。」 「啊?」花春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弄得一头雾水:「你哪里看出来他动感情了?」 「陛下方才说的话,娘娘没听见?」青袅挑眉。 「听见了啊,可是是什么意思?」花春撇嘴:「我不记得上次他给羲王爷说的是什么了。」 青袅摇头,正准备再给她重复一遍,瑞儿却突然进来道:「主子,奴婢听见点不好的风声。」 第49章 「怎么了?」花春挑眉。 瑞儿一脸凝重地道:「方才知礼大师跟人说,后宫里的阴气全在养心殿,恐怕是祸之根源。这话不少人听见了,也传开了。」 倒吸一口凉气,花春瞪眼:「这和尚上回不还帮我说话么?变得这么快?」 「都说知礼大师对事不对人,所以他的话很多人都相信。」瑞儿道:「加上宫里不少人都信佛,这消息传开,对主子您很不利。」 能有多不利啊?她在这养心殿呆着不出去了还不行吗?花春皱眉:「行了,本宫知道了。」 「娘娘。」瑞儿道:「奴婢的意思,您是不是还是让那大师回来做做法事?那样就什么事情都没了。」 「不用。」花春撇嘴:「我偏不做!」 青袅微微皱眉,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抿唇道:「要不还是做吧,大不了奴婢陪您一起回避到紫辰殿去。」 回避就可以了么?花春用眼神询问她。 青袅点头,虽然不知道知礼和尚在法事方面有多高明,但是惹不起躲得起啊,总不至于隔那么远还能伤到她吧? 「好吧。」花春点头:「那就让知礼大师回来,我与你一同去紫辰殿。」 「是。」 瑞儿跑出去传话,花春更了衣便拉着青袅慢慢地往宫道上走。她现在肚子大了,坐肩舆不安全,散散步反倒是有益身体。 知礼大师刚要到冷宫就被拖了回来,四周跟着的人都有些尴尬,本来还说得热闹呢,谁曾想德妃又改主意了。 「咱们娘娘问心无愧。」瑞儿道:「本是嫌麻烦,但听大师说得那么严重,那还是做一做法事吧。」 知礼双手合十念了佛号,让身后的人将东西都在院子里铺展开,然后拿符纸往四处扬了扬。 「娘娘不在这宫里了?」看了一会儿,他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瑞儿点头:「娘娘不喜欢这些东西,已经去紫辰殿了。」 知礼一愣,转头往紫辰殿的方向看了看,眼神幽深了起来。 帝王正在紫辰殿前殿议事,听闻德妃肯让养心殿做法事了,心下也松了口气,正准备议完事过去看看呢,就见秦公公神色凝重地进来道:「陛下,知礼大师求见。」 旁边站着的是唐越和吕三变这些靠得住的人,帝王也就没让回避,直接让人把知礼请了进来。 「陛下。」知礼神色严肃,上来行礼之后道:「贫僧找到了灾祸的根源。」 「哦?」宇文颉抿唇:「是什么?」 「贫僧的师父曾经传授过贫僧一些阴阳之言,人若是投胎转世,未曾消除记忆,仍旧有前世纠葛,那么身上阴气会极重,且日子久了会祸害身边的人。」知礼道:「虽然不知这种说法正不正确,但是贫僧可以推测出养心殿的阴气与宫殿无关,是与德妃娘娘有关的。」 心里一沉,帝王皱眉:「此话怎讲?」 「娘娘在养心殿的时候,贫僧明显能感觉养心殿阴气极重。娘娘一走,贫僧再去看,养心殿就尚算正常。」知礼道:「这么说来,也只能是与娘娘有关。」 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宇文颉沉了脸:「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大师这样说可算是对德妃不利。」 「贫僧没有什么证据。」他道:「但是皇上可以联系最近的事情一起想,为什么以德妃娘娘的名义做的善事统统出了问题?为什么大梁一向风调雨顺,在德妃娘娘即将生产的时候,会突然四处爆发灾情?」 要么是德妃有问题,要么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有问题。 唐越和吕三变相互看了一眼,都微微皱眉。帝王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大师先前说的前世记忆是什么?」 「那是贫僧师父所言,有的人转世的时候会不喝孟婆汤,保存上辈子的记忆。有这样执念的人一般是有情人,来世为了寻找某个人,所以宁愿承受炼狱之苦。」 听着就很荒唐啊,吕三变忍不住插嘴:「要是有这样的事情,那每个人肯定都愿意保留前世记忆,就算没有要找的人,从小也能当神童啊。」 「非也。」知礼摇头:「凡事都是有代价的,佛书里有写,不喝孟婆汤的人要在炼狱之中呆上半月,每天承受烈火烧身之苦,非常人能忍耐,所以要是没有彻骨的执念,是不会有人选择保留记忆的。」 「越说越神了。」唐越皱眉道:「大师的佛学咱们这些凡尘中人不太了解,但是若以这些东西为根据,将灾情都算在德妃娘娘头上,那娘娘也太冤枉了。」 知礼低头,他心里其实也不是很有底来着,只是现在越来越被人推崇,他只能更神一点,将所学的东西都挖出来说一说。 帝王垂眸道:「唐丞相说的有道理,德妃娘娘怀着身孕,也不喜作法之事,既然没有确切的证据,那便不要去打扰她了。法事的事情就暂且如此吧,大师请回。」 「阿弥陀佛。」知礼行了礼,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跟着宫人往外走。 大殿里沉寂了下来,吕三变和唐越都在想这件事,帝王则是眉头紧皱,想了半天之后开口:「你们相信知礼的话吗?」 唐越和吕三变齐齐摇头:「臣等都不信这些东西。」 「那万一是真的呢?」宇文颉语气沉重地道:「万一她真的是保留了前世的记忆……」 吕三变摇头,刚想替德妃辩解,就听皇帝下一句话说:「那她上辈子爱的是谁?竟然这么执着?」 吕三变:「……」 这是重点吗?重点不该是若知礼的话当真,那留着德妃娘娘,大梁将有连续不断的灾祸啊! 哭笑不得,唐越道:「看来圣上是当真很喜欢娘娘。」 脸一板,帝王道:「女人而已,谈什么喜欢不喜欢。你们先去忙吧,将赈灾的事情都处理好。」 第50章 「是。」两个人应了,一齐退出去。 古代科学不发达,对鬼神之事的迷信程度比现代高出八十个百分点,所以这种事虽然大家都嘴上说不信,心里也多少有些怀疑的。 回到后殿,宇文颉就盯着花春,仔仔细细地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怎么了?」花春挑眉。 「你……进宫以来,后悔过么?」他问。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花春很意外,不过还是认真想了想:「没什么好后悔的。」 心里松了口气,宇文颉竟然破天荒地勾了唇,心情甚好的样子。 就算她有前世什么不得了的羁绊,看她这辈子的选择,也肯定是与自己有关系,那他就放心了。 「知礼大师给您说了什么吗?」花春皱眉问。 帝王摇头:「他说宫中一切正常,做了法事之后就不会再有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这样啊,那就好。」花春点头:「那臣妾就回养心殿了。」 「今晚就在这里过吧。」帝王道:「走来走去的也不怕累着你自个儿?」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想想也对,好久没跟他一间屋子睡觉了,也该花时间增进一下两人之间的感情了。 于是她就留了下来。 皇帝书桌上分明还有一大叠的奏折,但是他好像不想看了,拎着她去洗漱了一番就暖暖和和地上了床。 青袅识趣地退了出去,花春就抱着被子盯着皇帝:「这都好几个月了,皇上也没想过宠幸其他人么?」 斜了她一眼,帝王道:「听闻女人怀孕很辛苦。」 「是啊是啊,你看我的脚,现在还是肿的,难受死了。」花春立马作可怜兮兮状,扒拉开裤腿卖个惨。 帝王抿唇,伸手将她的腿捏过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手上温柔地捏着,嘴里却一点温度也没有地道:「你不是要男女平等么?既然你都这样难受,那朕就陪你一起。」 这叫个啥陪她一起?花春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他的难受是什么了的时候,耳根有点发红,心里也有点高兴:「真的?」 「朕没有食言过。」 「思想觉悟好高啊!」花春啧啧感叹:「在我们那儿有不少男人觉得女人怀孕不能伺候他们是对不起他们呢,出轨的可不少。」 「你们那儿?」皇帝挑眉:「花家?」 伸手捏了捏自己的嘴巴,花春呵呵笑了两声:「对,花家。」 提起花家皇帝就想起花峥嵘,脸色有些不好看,转了头道:「睡吧。」 花春不傻,也知道他肯定对太后的事情还耿耿于怀,也不好多说什么,就乖巧地在他旁边躺下。 「太后的事情……」闭眼到快睡着的时候,她又听见旁边的人问了一声:「真的跟你没关系,是么?」 花春睁眼,认真地道:「跟我没关系,太后临终前叫我过去,就是想让我答应劝您放羲王爷自由,我没有同意,她便让月见诬赖我。」 这话一早该说的,只是皇帝没给机会,如今说出来,她也算是把能做的都做了,至于信不信,那就是皇帝的事情了。 「嗯。」宇文颉点头:「母后对羲王爷太执着了。」 或者说,是对花峥嵘执着吧。 「这样算起来,羲王爷也算我半个哥哥啊。」花春突然想起来,掰着手指头道:「我与他是同父异母,您与他是同母异父,还好还好,没乱伦。」 脸黑了一半,帝王道:「他那样的人,你还想把他当哥哥?」 「不。」花春道:「我是不会认他的,就是随口这么一说。」 「朕不会放他自由。」帝王闭眼:「他那个人太胡来了,朝中势力也未必彻底清干净,放出来有害无益。」 但,也不能直接一刀切了,宇文羲现在的身份可真是特殊,是他的亲弟弟,也是花春的亲哥哥。 「嗯。」花春点头:「睡吧,明日应该还有很多事要忙的。」 帝王点头,闭眼将她拥在怀里,感觉她的呼吸越来越平缓,自己却怎么也睡不着。 太后已经入了皇陵,天下四处灾祸不断,春寒冻死了不少的人,又有地方干旱不雨,瘟疫肆虐。这大梁江山,怕是要乱起来了。 知礼说的话也不知道被谁走漏,一时间天下人都觉得德妃娘娘是个祸害,皇帝想立后的事情被朝臣一压再压,就连宫里的人都不敢靠近养心殿,生怕被霉运沾染。 「这样的女人还留着干什么?」羲王爷坐在白马寺里,冷哼道:「怀的也是个扫把星,早晚让大梁受大难!」 朝中本来有不少人是站在花春这边的,但灾祸越来越严重,国库吃紧,民不聊生,他们也就渐渐沉默了,连唐越和吕三变都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为德妃说话。 皇帝有些着急,他会打仗,但是不会应付天灾,花春想帮忙,他却不想让她接触这些,以免被奏折上那些尖锐的言辞给伤着。 「您觉得我是玻璃娃娃还是怎么的啊?」花春白眼直翻:「臣妾既然有能力帮忙,您又何必一个人这么愁眉不展的?猜也猜得到他们会说什么,臣妾完全不会在意,您不用担心。」 帝王皱眉:「别人无缘无故地骂你你也不在意?」 「那是他们不懂,我在意也没办法,只能气着自己,还不如无视了。」花春撇嘴:「被人无缘无故责骂的人多了去了,虽然是有点委屈,但还不至于太伤心,您就让开吧。」 说着,将皇帝推开,自己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折子要看。 旁边的秦公公倒吸了一口凉气,瞪大眼看着花春。害怕自己动静太大惹皇帝不满,又连忙转过了身去。 德妃娘娘坐的是龙椅。 第51章 皇帝像是一点也没察觉似的,就站在她旁边看她改折子,眼里满是担忧。 折子上不少老臣直接说德妃是红颜祸水,要误国,也有人呈上了算命大师的话,说德妃八字与大梁相克,总之就是想尽一切办法要他废了德妃,关进冷宫。 不看不知道,一看还真被吓了一跳,花春咋舌:「他们什么时候这么恨我的?」 其实已经很久了,只是他一直压着没让她发现而已。 帝王叹息:「还想看么?」 「看看看,不看这些废话的,来商量赈灾的事情吧。」花春丢开那折子,一本正经地道:「以前给您写的赈灾方案应该能用上,加上有物价局,大灾的时候能控制一下物价,形势怎么也不会太糟糕。」 「嗯。」帝王颔首。 那个物价局一直惹人不满,很多老臣一度想取缔,然而遇见灾祸的时候就发现了,有这么一个东西,百姓就不至于被奸商垄断害死,多少还能生活下去。 她是个奇才吧,这样的女人,也许真的是带着前世的记忆转世的也说不定。 冬天渐渐过去了,天气暖和了起来,花春也开始进入了待产期。 但是,大梁被灾祸困扰,国力衰退,给了西夏可趁之机。 大概是还记恨着那十座金矿,西夏就挑了这个大梁手忙脚乱的时刻,要来进贡。 「这个时候还进什么贡?」帝王恼怒:「不如直接说开战来得痛快!」 贺长安抿唇道:「能好好说还是与他们好好说,这个时候开战,对大梁来说没有半点好处。内忧外患,雪上加霜。」 「微臣也觉得,先与西夏议和,大不了给点甜头。」旁边的老臣出来道:「也总比来硬的好。」 议和?宇文颉不悦地皱眉:「我大梁泱泱大国,要与小国议和,岂不是让人踩了脸?」 「可是……」唐越也皱眉道:「现在要打仗,根本没有足够的兵力和民力。」 大战刚歇,又是各种天灾人祸,怎么打? 「先让他们来进贡。」帝王道:「至于议和,朕不考虑,他们若是想打,朕奉陪。」 贺长安皱眉,还想再劝,皇帝已经甩袖子离开了。 「这可怎么是好?」旁边的老臣们担心极了:「皇上好战咱们都知道,可也不该在这种时候打啊!」 「是啊,可谁去劝?皇上看样子是下定决心了。」 众人纷纷将视线落在攻玉侯的身上,贺长安抿唇:「各位方才已经看见了,哪怕是本侯去说,皇上也不听。」 「不,臣等的意思是,还有德妃娘娘在。」唐越道:「若是娘娘能劝,也是好的。」 平时写折子把花春骂了个从头到脚,现在一有事情倒是想起她来了?贺长安沉了脸,扫了他们一眼:「娘娘最近在安胎,又有大人上奏过不许她干预朝事,不是么?」 旁边的人一顿,唐越出来打圆场:「这也与参与朝事没什么关系,就是帮忙劝劝皇上而已。」 除了德妃,也实在没人敢在皇帝已经拍板之后还反复去劝说啊! 「唐丞相可以去求见德妃娘娘。」攻玉侯笑了笑:「本侯还忙着准备婚事,就先告辞了。」 说罢,转身就走,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没关系,就算德妃不劝,咱们几个写写折子也行。」几个老臣嘀咕道:「又不是非要劳烦娘娘。」 说是这么说,心里是一点底也没有的,并且很怕惹恼皇上,万一给罚个廷杖什么的就不好了。 唐越摇了摇头,看着这群执迷不悟死要面子的,也决定不去打扰德妃了,顺其自然吧。 花春的肚子又大又圆,没事就躺在院子里晒太阳,看起来像一只吃饱了的懒猫。 瑞儿听见了西夏的消息,跑来告诉了她,花春眯着眼睛想了许久,点头道:「皇上的决定没错。」 「这怎么能没错呢?」瑞儿不能理解:「朝中的大人们都要急坏啦,这个时候开战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不懂。」花春摇头:「大梁是大国,西夏不过是个小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皇帝抱着一战的态度来面对他们,总比卑躬屈膝一味求和要好得多,事情也还有转圜的余地。」 「怎么转圜?」瑞儿皱眉:「现在国库空虚,已经是打不起仗了。」 「咱们宫里是不是还存着不少银子啊?」花春眨眨眼,转头看着青袅。 青袅点头:「五千多两。」 有从皇帝那里挣的,有的是变卖宝贝换的。这宫里虽然不用钱,但是有钱是很必要的。 「那就正好可以用了。」花春颔首。 青袅瞪眼:「娘娘要拿这些去充实国库不成?」 「你看我像那么傻的人吗?」翻了个白眼,花春撇嘴:「这点银子还不够塞国库门缝的,能充实得了个什么?况且国库里的东西,能有一成是当真用在该用的地方的,那就是不错的了。」 瑞儿好奇地看着她:「那主子打算怎么做?」 「不怎么做,青袅帮本宫写个单子,你们按照单子上的东西去置办就是。」 「好。」青袅点头。 燕京里的盗贼风波已经平息,日子尚算过得去,毕竟没有天灾,又是天子脚下,看起来还是一片祥和的,只是有些民心惶惶,生怕灾祸一个不注意就到了燕京。 眼瞧着西夏使臣已经在来燕京的路上了,朝中大臣慌乱,帝王态度坚决,不少人都觉得很绝望,这一场仗再打下来,大梁肯定支撑不住。 但是,西夏使臣到京的时候,发生了些奇怪的事儿。 道路两旁都是鲜花盛开,整个燕京比平时美了不知道多少倍,一片繁华景象,引得百姓纷纷上街来看。 第52章 使臣车到的时候,就感觉道路两边全是百姓,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这……」使臣有点慌了:「不是说大梁正在闹天灾么?一路走过来与平时没什么差别也就罢了,燕京怎么反而更热闹了?」 随从纷纷摇头表示不知道,使臣也就满心疑惑地跟着去皇宫。 与上一次来一样,这次还是一个丞相在门口接应他们,只是没有上次那个好看。脸色紧绷,看起来不太友善。 使臣心里更没底了,还以为趁火打劫一把,至少也能让他们笑脸相迎呢,没想到态度还是一样倨傲,又是什么意思? 皇宫里富丽堂皇,一路走过去都有红毯鲜花跟仙女一样的美人,空中还洒了花瓣,一片盛世繁华之状。 「有可能是他们虚张声势啊。」旁边的使臣小声道:「咱们的消息说得很清楚,大梁现在内忧不断,皇帝不会有精力打仗的,顶多是做做样子吓唬我们。」 说得也是,使臣定了定神,决定以强硬的姿态,将失去的金矿统统都拿回来! 结果没想到大梁皇帝比他强硬多了。 「在这个时候来进贡,朕希望你们不会让朕失望。」板着一张脸,宇文颉目光凌厉地盯着下头的人:「若是比上回的贡品少,就没必要来这一趟了吧?」 被吓得腿软,几个使臣跪在地上道:「陛下息怒,臣等此次来,并非主要为了进贡,而是希望能助陛下一臂之力。」 帝王眯眼,看了他们一会儿:「你们有什么能帮上朕的?」 「臣等听闻倭寇对大梁虎视眈眈,而西夏位于倭寇与大梁之间。」使臣笑着道:「西夏作为大梁的友邦,可以帮忙抵御倭寇。」 「那就多谢西夏王的好意了。」皇帝点头。 「可……这也是要代价的。」西夏使臣试探性地小声道:「总不能让人做白工吧?」 帝王眼一横,大殿里冷气蔓延,旁边的众臣都吓了一跳,几个使臣更是摸不清底。 这种互利互惠的事情,大梁皇帝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们想要什么?」宇文颉直接问。 问这么直接,使臣反而有点不好意思,犹豫了一会儿才道:「西夏要的东西不多,只要圣上能将借走的十座金矿还给西夏……」 「借?」帝王沉了脸:「那是当初西夏拱手相赠的吧?」 「这……到底是西夏地界上的东西。」使臣道:「既然归于我们的领土,就该是我们的。圣上强行索要了这么长的日子,也该还了。」 一群大臣都没有吭声,贺长安有些担忧。现在朝臣们的态度是希望皇上顺从西夏,不要挑起战争,但是皇帝的态度摆明了就是半步不让。宇文颉不太会说话的,现在该怎么对付这几个使臣? 正想着要不要出去帮忙,就听得座上的皇帝开口道:「朕觉得使臣说的话很有道理。」 众人都是一愣,底下的西夏使臣更是大喜。皇帝这是要让步了吗? 抬头还没来得及笑出来,就对上大梁帝王一双深沉的眸子,接着就听见他一字一句地道:「在领土上的东西,就该归领主。西夏的领土,本也该是大梁的吧?」 身子一震,几个使臣白了脸。 就历史角度来说,西夏所在的土地的确曾经是大梁的,西夏人是难民,大梁分了那么一小块地方给他们住,算是仁慈。只是后来西夏人越来越多,独立成了一个小国,大梁也没有反对,只每年收取数额巨大的贡品。 日子久了,历史很容易被人忘记。 皇帝这话一出来,大殿里安静了许久。贺长安一边觉得他霸气,一边又担心西夏狗急跳墙。 几个使臣头上都是冷汗直冒,眼珠子使劲转着想对策,奈何大梁现在看起来没有他们想的那么没落,国力依旧强盛,要打仗他们打不过的。但是,就一点转圜的余地也没有吗? 领头的使臣很绝望,他突然很怀念上一回在的那个好说话的丞相,再也不嫌弃他难缠了,皇帝明显比他难缠多了。 帝王看了旁边的贺长安一眼,眼神里带着些讯息,贺长安看见了,微微挑眉,站出来一步道:「现下是多事之秋,西夏主动来京表达效忠的诚意,微臣觉得皇上可以柔和一些。」 「要怎么柔和?」帝王板着脸问。 贺长安看了那几个使臣一眼,笑道:「金矿有十座,都送给西夏自然是不妥的,臣以为,可以将最远的那一座赠予西夏,也不枉几位使臣千里迢迢来这一趟。」 使臣一愣,心里都不满。最远的那一座最小啊,还回来有什么用? 但是在他们表达不满之前,皇帝先表达了不悦:「西夏与大梁是友邦,现在举手之劳也要用金矿回礼,那下次大梁帮助西夏,朕是不是也该要城池回礼?」 「这……」贺长安笑道:「大梁是大国,该宽厚一些。」 「宽厚经常养出不知足的小人。」帝王皱眉:「侯爷不觉得吗?」 「不会的,西夏是知足感恩之国。」贺长安微笑着扭头看着那几个使臣:「对吧?」 这是明显的赶鸭子上架,高帽子先戴上了谁也不能取下来啊!西夏使臣都懵了,没想到大梁君臣这一来一去配合良好就直接把事情这么定下了! 他们要是不答应,那皇上肯定会一怒之下一座也不给,还挑起战争。可要是答应的话,一座……也太少了啊! 左右为难,领头的使臣抬眼就看见了龙位上帝王微妙的表情变化。那一张精致的脸明显含了不耐烦和怒意,像是碍着侯爷的面儿,才没有发作。 要是大梁真的国库空虚,打不起仗,皇帝会是这种气势吗? 犹豫再三,他道:「多谢圣上美意,西夏必然全力帮助大梁。」 先答应了再说,反正他们要在这宫里住上几天,再仔细打听打听大梁的情况就好。 第53章 群臣都有些惊讶,要是当真只用以一座金矿的代价换来西夏的帮助和不打仗,那可真是赚了。但是,西夏使臣会不会发现真实的情况,从而要求重新谈判? 唐越就很担心这个问题,所以退朝之后立刻去问使臣的住宿谁在安排。结果一听,是德妃娘娘全权管理。 「娘娘不是在休养吗?」他有点惊讶:「肚子都那么大了还要忙活这些?」 宫人小声回答:「娘娘说她最靠谱,交给别人不放心。」 唐越沉默。 花春提前让人收拾了宫殿,没有刻意弄得富丽堂皇,就跟上次西夏使臣住的一模一样。只是宫人们的衣裳她都给置办了新的,妆容要求也极高,四处宫殿都有鲜花白玉宫灯装点,看起来高贵又大气。 「这……怎么打听啊?」使臣犯难了:「听说羲王爷在白马寺。」 「已经派人去问了,不知道能不能有消息。」另一个人道:「先跟这里的宫女套套近乎?」 众人都觉得这主意不错,然后就留住了进来送东西的一个宫女。 那宫女看起来很机灵,眼珠子一转,笑眯眯地行礼:「奴婢瑞儿,各位大人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吩咐。」 看她穿的衣裳,应该位份不低,几个人有点为难,打量了一会儿却发现这宫女的目光停留在他们手上的宝石戒指上头。 是个贪财的? 几个使臣大喜,连忙与她说话,问一问宫里的规矩什么的,顺便就塞了个戒指给她。 瑞儿笑得眉眼弯弯,收了戒指就道:「大人们想知道什么就问什么,奴婢对这宫里的情况了如指掌,只是……奴婢很喜欢戒指。」 听懂了,问个问题要一个宝石戒指。 这可真够贵的!在座的人都有些不满,但是转念一想,这样换来的消息肯定更准确啊。 于是几个人一合计,挑了一些问题来问。 「大梁国库可需要西夏支援?」 「不需要。」瑞儿道:「对外喊的是国库空虚,其实是皇上在跟百姓装可怜要加赋税呢,实际大梁国库很充裕。哎,这个话请各位大人一定不要传出去啊。」 几人听得皱眉:「当真?」 「当真。」瑞儿一边擦着戒指一边道:「不信你们看看燕京与其他地方的差别就知道了,大梁最近很多地方受灾,但是燕京街道边都还摆春花呢。」 都有闲钱花在那没根的花上头,可不算是国库充裕么? 使臣们相互看了一眼,又问:「那有钱为何不好好赈灾?」 「谁说没赈啊?」瑞儿道:「咱们皇上用了新的赈灾之法,正在逐步实行呢,灾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全消失的。」 瞧见面前这些人沉重的神色,瑞儿笑眯眯地道:「大人们要是觉得奴婢的话不可信,值不起宝石戒指,奴婢倒是可以附赠些东西。」 「什么东西?」 「奏折。」瑞儿抬头往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道:「皇上的折子奴婢经常接触,帮着送一送什么的,你们若是想要,奴婢倒是可以顺两份过来。」 奏折啊!相当于国家机密的东西,这宫女竟然说能帮他们偷?西夏使臣兴奋了,立马问:「能偷些加密的么?」 翻了个白眼,瑞儿道:「各位大人也太高看奴婢了,加密的折子奴婢哪里摸得着?你们要是不要,那奴婢就先告辞了。」 「哎哎!」连忙拉住她,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眼色,纷纷把身上戴着的金器首饰都往瑞儿的怀里塞:「要的,还请你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了才是。」 瑞儿一笑,掂了掂这些东西的分量,道:「奴婢自己也要保命的,这事儿传出去先死的肯定是奴婢,所以保密方面你们就放心好了。」 说得也是,几个人目送她出去,然后拉了门口的宫人来问:「那宫女是什么身份?」 门口的宫女恭恭敬敬地答:「是一等宫女,在皇上和德妃身边伺候的。」 这就靠谱了,没骗他们,是真的能接触皇帝。于是几个人就放心地回去继续喝茶。 瑞儿抱着一兜东西回到花春身边,兴奋地展示了一番:「娘娘说的果然没错,他们还真是人傻钱多!」 花春乐呵呵地点了点瑞儿拿来的东西:「这又是两千两银子进账,他们可真大方,身上戴的都是金器啊。」 「西夏盛产黄金,也算正常。」青袅道:「主子现在还打算做什么?」 「喏。」花春伸手拿了一本折子给瑞儿:「按照你说的给他们,然后就不用管了,他们要是打听消息,就按照本宫给你们的范本回答便是。」 「是。」瑞儿兴高采烈地应了,接了折子便退了出去。 有花春在背后安排,几个使臣被唬得一愣一愣的,都觉得原来大梁只是在哭穷,国力根本没有衰退啊,这个时候跟大梁撕破脸,那不是傻的么? 于是几日之后,西夏使臣启程回国,再也没提重新谈条件之事。 朝臣们都很意外,本来都做好了要继续应付西夏使臣的准备了,谁知道他们就这么轻易地走了? 个中缘由只有皇帝和贺长安等人知道,后宫布置得一丝不苟,国库是不会出钱的,自然也猜得到是谁的功劳。 宇文颉没跟花春道谢,甚至提都没提这件事。瑞儿很意外:「皇上不知道吗?」 青袅摇头:「皇上肯定是知道的。」 「那为什么一点赏赐都没有?」 「这个……」青袅耸肩:「谁看得懂皇上的心思?」 他不是一贯不按常理出牌么?该稀奇的是花春,竟然也没计较,反而笑得开心极了跟皇帝一起用膳。 「肘子,只有一个。」花春表情严肃地道:「今日开始宫里也节省开支了,你我就决一胜负,然后看谁吃吧。」 第54章 秦公公站在旁边忍不住笑,就一个肘子,娘娘怀着身子呢,皇上怎么可能同她抢…… 「好。」帝王点头。 秦公公:「……」真抢啊?怎么想的啊?! 花春举起了手:「石头剪子布,你出什么?」 「朕出石头。」宇文颉淡淡地道。 「好。」花春眼皮一撩:「一二……三!」 她是这样想的,皇帝说出石头,那她就会出布,然后皇帝肯定会换成剪刀!那样就是她输了!但是她若是跟着出石头,那不管他出石头还是剪刀,都不会输。 但是,没想到,皇帝说话算话,当真出了石头。 花春挑眉,收回手来第二轮,试探性地看了皇帝半天,选了布。 皇帝出的还是石头。 「归你。」帝王道。 花春一乐,拿了肘子就过来吃,边吃边道:「皇上好讲信用啊。」 「一言九鼎。」宇文颉提筷,夹了青菜慢慢吃。 秦公公看不下去了,拉了青袅到门外嘀咕:「咱们没穷成这样啊?皇上想吃肘子都没有?」 青袅微笑:「公公不懂,这是情趣。」 「……啊?」 「菜谱是皇上看过的,他没有让加菜。」青袅道:「您就不用多担心了,皇上要是真心想吃,只要开口,御膳房多的是。」 想想也对啊,秦公公点头,伸了个脑袋进去看了看。 这桌上的菜可是前所未有的少了,没想到皇帝竟然会吃得比平时还开心。 饭后,帝妃二人去花园晒太阳,坐在凉亭里被暖风一吹,花春眯着眼睛昏昏欲睡。帝王手里拿着折子,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花春就十分自觉地躺在栏杆旁边的石板长凳上,将头枕着他的腿入睡。 拿了薄毯来给她盖上,帝王一心一意地看折子,时而皱眉,时而深思,大腿都是保持一动不动。 宫里还有不少妃嫔,听闻皇帝在御花园,特意出来凑热闹,结果一看凉亭那边的景致,谁也不敢靠近。 「黎昭仪才得宠几天啊?皇上又回到德妃身边了。」有人小声嘀咕道:「也不怕被她带得倒霉么?」 「小声点。」旁边的人道:「皇上的喜好,咱们能多说个什么?只是最近宫里很多宫人生病,我总觉得这德妃会招来更多的灾祸。」 「唉……没人能劝得住皇上啊。」 悉悉索索了一阵,四周都恢复了平静。皇帝看着看着折子,轻轻咳嗽了两声。 西夏走了,灾祸却是没断过,花春的肚子越来越大,大梁发生的事情也就越来越多。宫里不知是哪个宫女得了天花,闷声不吭,结果等发现的时候,不少宫人都被感染了。 一时间宫中人人自危,宇文颉更是立刻下令将花春送到了侯府,以免被传染。 「皇上自己还好么?」贺长安担忧极了:「前些日子就见他有些咳嗽。」 花春心情很沉重,抱着肚子一声不吭,旁边的青袅白着脸,小声道:「皇上好像也的确是生病了,太医说是风寒。」 在闹天花的时候得风寒,怎么看都很危险,贺长安皱眉,连忙吩咐人进宫去打探消息,然后就陪花春坐着等。 「我是不是的确是个灾星?」沉默良久,花春问了一声:「糟糕的事情真是接踵而至。」 「你别乱想。」贺长安皱眉:「有你在,是大梁的福气。」 青袅轻轻点头,小声道:「灾星说不定是奴婢。」 花春一愣,看了青袅一眼,贺长安很茫然:「为什么是你?」 「因为……」 「你别乱说。」沉声打断青袅的话,花春道:「你这两天肯定是累了,脸色都不太好看,先休息吧。」 青袅一顿,轻轻叹了口气:「是。」 感觉到花春有点不对劲,贺长安皱眉:「娘娘……」 「二哥不用担心我。」花春一笑:「你的婚事准备好了么?现在正好可以冲个喜。」 贺长安抿唇,正要说话,外头就进来个人。 「总想着要拜见,一直也没个机会,今日侯爷总不能再拦着我了。」花瑕瑜温温柔柔地说着,上来就给花春半跪下:「小女子给德妃娘娘请安。」 贺长安皱眉,看了门外一眼,管家心虚地缩到了一边。 花春呆了一会儿,才想起这是花家原来的四小姐,连忙让她起来。 「没想到再见会是这样的情况。」目光落在花春的肚子上,花瑕瑜轻轻叹了口气:「大姐如今过得可好?」 从大哥改口成大姐,花春听着还有些别扭,不过看她态度这么好,花春也就笑眯眯地道:「一切都好,也恭喜你与侯爷了。」 「多谢大姐。」花瑕瑜看着她,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 花春挑眉,看了青袅和攻玉侯一眼,笑道:「我们姐妹也有许久未见了,不如你们就先出去,留给咱们小姐妹一个说悄悄话的空间?」 「好。」贺长安起身,看了花瑕瑜一眼,跟青袅一起退了出去。 看着门合上,花春才扭头问花瑕瑜:「有什么话想说?」 花瑕瑜眼里冒了泪花,扯着她的袖子可怜巴巴地道:「大姐若是还念姐妹之情,就别来侯府了吧。」 微微一愣,花春挑眉:「为什么?」 「您没听见外头的人说么?都说侯爷其实心系的是您,我不过是您的替代品。」花瑕瑜扁嘴,委屈万分:「这样的话谁听了会好受啊?您不在还好,您一来,叫妹妹如何自处?」 花春张大了嘴:「人家乱说的话你也信?」 「乱说吗?」花瑕瑜皱眉看着她:「您可知道侯爷现在书房里还挂着您的画像?」 第55章 哈?花春摇头,这个她是真不知道,贺长安平日与她之间一直是有分寸的,也没见他表现出什么特殊的情感,更何况她现在都要生孩子了,怎么会还惦记着? 「娘娘就算不为瑕瑜考虑,也为您自己的名节考虑。」花瑕瑜道:「宫中闹天花,您可以去行宫里住。」 这算是在赶她走么?花春哭笑不得,想了想也觉得自己这立场的确挺尴尬的,不如就顺了她的意吧。 「好。」 花瑕瑜一喜,给她行了个礼:「多谢大姐!」 不得不说,花瑕瑜会做人,今天要是颐指气使地命令她,花春肯定就不走了,但是这么清清楚楚地说出来,又有点道理,她也只能听了。毕竟人家是要成亲的人,她只算是外人。 叹了口气,花春看着她出去,然后把青袅叫了回来,说了这事儿。 青袅不能理解:「您怎么变得这么好欺负了?她让您走您就走?侯爷也不会答应的。」 「我知道我现在有绝对的优势,任凭是谁都会帮我不会帮花瑕瑜。」花春耸肩:「但是她说的没错啊,人家要成亲了,我来侯府里住着,的确很尴尬,加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我走了对大家都好,留在这里反而会让人都不自在。」 青袅皱眉,盯了她一会儿,眼眶突然有些发红:「是奴婢连累了您。」 「说什么呢。」花春撇嘴:「关你什么事啊就往身上揽?」 咬了咬唇,青袅将自己的手心伸到花春面前:「您看。」 花春疑惑地盯着她手里的那一团青黑:「什么东西?」 「不知道,但是正常人是不会有的,奴婢觉得可能是与阎王说的代价有关系。」青袅低声道:「这颜色越来越深,四周发生的灾祸也越来越多。奴婢觉得,可能奴婢死了,大梁才能恢复平静。」 扰乱阴阳的代价怎么可能小呢? 「别瞎说!」花春道:「你一点证据都没有地瞎猜,要是你死了,我怎么办?」 「您有皇上呢。」 「男人靠得住,母猪都能学高数!」翻了个白眼,花春道「你相信你自己还是相信皇帝?」 「……奴婢永远不会背叛您。」 「那不就对了?」花春道:「行了,别乱想了,收拾东西,我去给二哥说一声。」 青袅有些犹豫,她是真的很清晰地可以感觉到是自己的问题,但是要丢花春一个人在这里,也的确是不放心。 怎么办呢? 贺长安正在给花春准备晚膳,冷不防就听她从身后冒出来道:「二哥,我要走啦。」 「嗯?」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贺长安很不能理解地看着她:「外头兵荒马乱的,你要去哪里?」 「去行宫住着。」花春道:「迫不得已,在这里住的话皇上又会不开心。」 分明是皇帝自己把她送过来的好不好?贺长安皱眉:「我进宫一趟。」 「不用不用。」花春摆手:「有些事情得我自己去说,你歇着吧,好好准备婚事便是。」 送佛就得送到西啊,答应了花瑕瑜要走,那就得干干净净地走,不给她留半点麻烦,不然就不是当真诚心要帮忙的了。 「你……」贺长安皱眉,目光幽深地看了她许久,语气有些低沉:「不喜欢这里?」 「没有,有二哥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花春一笑,嘴巴跟抹了蜜似的:「所以哪怕去行宫住着,你有空来看望,那也是一样的。」 最近这么乱,怎么可能有时间去行宫看她?贺长安觉得很不放心,在侯府里至少自己还能一直护着她,去了行宫,就不在他的保护范围之内了。 不过,皇上应该会安排周全吧。 沉默了一会儿,贺长安还是点了头,让人收拾好了行礼,准备了马车,送花春出去。 「瑞儿回宫去禀告皇上,我与娘娘直接去行宫为好。」青袅道:「娘娘这肚子也经不起马车来回颠簸。」 「是。」瑞儿点头,青袅联系攻玉侯派了护卫队,一路护着花春去了京郊的行宫。 这地方一般是避暑用的,现在有些清凉,因为是临时来,也没怎么收拾,于是花春就看着青袅带着行宫里的宫人忙碌了一整天。 晚上的时候瑞儿才回来,低声道:「皇上说他知道了,现在正病着,不能出宫来看您。」 「又严重了?」花春有些担忧:「御医怎么说?」 「御医说皇上得的应该不是天花,但是不知为何高热一直不退,现在在紫辰殿里养着。」 微微皱眉,花春是有点担心的,奈何现在宫中戒严,她想回去都不行,又怕害了肚子里的孩子,只能老实在这里呆着。 行宫的消息比侯府闭塞多了,以至于她知道的事情都是一天以前发生的,比如朝臣联名上书要为国除害,再比如皇上大怒,病中也派了侍卫长来行宫守着她,生怕她被伤着。 「奴婢有些担心。」青袅皱眉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虽然皇上一直很相信您,但是要是每天都有人在他耳边说您的坏话,时间一长,难免皇上会听进去。」 「真有那个时候,咱们就逃跑好了。」花春道:「回不了现代,咱们两个也能隐居山林。」 青袅一愣:「您……不要皇上了吗?」 「我是说万一。」花春道:「他要是可以不相信我到那个地步,那要来也真没什么用,还不如咱们姐妹两个好生过日子呢。」 青袅有些感动,还以为谈恋爱的人眼里都是情人最重要,没想到自家主子还会这样想。 「可是,大梁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了。」她抿唇道:「若是牺牲奴婢一个,能换回天下太平,是不是也很值当?」 花春冲她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你这忧国忧民舍己为人的优良品质是跟谁学的?先不说你与现在的灾祸没什么直接的联系,就算是有,难不成你当真去死?」 第56章 青袅凝重地点头:「总比害得您与皇上两地相隔不得相守,又害得天下百姓苦不堪言来得好。」 「别傻了。」花春道:「就算当真有阎王的存在,咱们也不能完全迷信啊!应该注重科学发展!这些天灾来了就要面对,而不是拿人去血祭。」 「问题是,这里又不是现代,没有药,天花是死亡率极高的病。」青袅皱眉:「就算想面对,也怕是无能为力。」 花春沉默。 「不管了。」过了一会儿,她深吸一口气道:「总之你好生呆着就是。」 秦袅是她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两人一起干过不知道多少事儿,小时候就说过了,要嫁人一起嫁人,以后房子都买在隔壁,这样就可以一直在一起。 现在嫁人没一起嫁就算了,她难不成还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开什么国际玩笑,迷信的东西不能信的! 青袅张嘴还想再说,花春已经扭身进去内殿休息了。 接下来的几天,燕京渐渐荒芜,难民出逃,京郊的人倒是多了起来,有不少愤怒的百姓朝行宫这边丢石头,虽然是砸不着花春的,但是听见外头的骂声,谁心里也不好受。 盯着自己的手掌看了许久,青袅握拳,挑了一个夜晚,拿着腰牌进了皇宫。 帝王嘴唇惨白,靠在龙椅上闭目,脑子里全是一个人的声音。 「罪臣花京华,愿一力承担罪责,只求皇上不要牵扯花家之人。」 「罪臣不后悔,若有来世,只愿不再遇见陛下。」 「宇文颉,看着我的眼睛,你当真舍得下我吗?」 …… 这些话是她什么时候说的?为什么他总觉得听过,又像是没有听过?帝王皱眉,揉了揉眉心,那丫头在行宫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该到临盆的月份了吧。 「皇上。」秦公公进来道:「青袅求见。」 青袅?帝王一愣,连忙道:「让她进来。」 青袅低着头跨进紫辰殿,上来就跪下道:「请皇上屏退左右。」 心里一紧,宇文颉连忙挥手让其他人出去,皱眉看着她问:「你家主子出事了?」 「主子很好,已经睡下了,奴婢来,是有与江山有关的事情要与皇上商议。」深吸一口气,青袅认真地道:「还请皇上一听。」 微微一愣,帝王抿唇,看了她一会儿才道:「你说吧。」 「想让大梁恢复正常,皇上可以拿奴婢一试。」青袅道:「让知礼大师来对奴婢做法。」 「为什么?」宇文颉不解:「你与这国祸有什么关系?」 「……奴婢身上阴气重,算命先生以前也说过奴婢命中带祸,会危及身边的人。」不能直接解释,青袅就只有换一种说法了:「若是不信,皇上可以让知礼大师来看看。」 危及身边的人?帝王一顿:「那她呢?」 她一直在她身边,没关系吗? 「娘娘是好好的,但是奴婢也的确不适合继续在她身边伺候了。」青袅闭眼:「还请皇上成全。」 帝王抿唇,他是不知道花春与青袅之间的故事的,知道的只是花春与她关系不错,主仆感情深厚,所以也能理解青袅为什么如此替花春着想。 既然她有这个意愿,那试试也无妨。 花春一觉醒来就没看见青袅,找了瑞儿来问,瑞儿只道她出门去采买了。 「街上那么乱,她一个女儿家出去采买干什么?」花春皱眉:「等她回来的时候记得告诉我一声。」 「是。」瑞儿应了,出门去等消息。 结果直到黄昏,青袅也没回来。 「派人去找。」花春坐不住了:「找不到就回皇宫去问问。」 瑞儿又急匆匆地出去,这一去就是几个时辰没消息。 花春坐立不安,一夜都没合眼,到清晨的时候,却见青袅悄无声息地回来了。 「你去哪里了?」花春几步走过去将人拉过来:「到处找都找不到!」 脸色有些发青,青袅抿唇,低声道:「迷路了。」 哈?花春皱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你知不知道你撒谎就喜欢低头看鞋尖?」 青袅一愣,连忙抬头:「没有撒谎,真的是迷路了……」 「主子主子!」瑞儿兴冲冲地从外头跑进来,看也没看屋子里的人就道:「奴婢打听到了,青袅姐姐进了宫……」 「咳咳。」青袅皱眉,连忙出声,瑞儿抬头,这才看见她,瞪大了眼:「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奴婢竟然没看见……」 花春沉了脸看着青袅:「你骗我。」 「奴婢……」青袅咬牙:「奴婢有不得已的苦衷,还请主子不要多问。」 「想牺牲小我成全大我了?」花春拧眉:「你想做什么,还用我问吗?猜也猜得到了。」 微微一顿,青袅垂头:「奴婢没有做错事。」 这本来就是她该做的。 花春气了个半死,拉过她的手来,使劲儿想掰开她紧捏着的拳头:「松开。」 瑞儿看得很茫然,完全不知道她们是怎么了,不过难得见自家主子这么着急,想了想,还是退出去就留她们两个。 挣扎无力,青袅慢慢将手松开了,花春低头一看,好险没晕过去。 原来手心那一团青黑的地方竟然一片血肉模糊,也不知道到底是做了什么。 「自残吗你!」花春瞪眼。 青袅摇头:「做了个法事,知礼大师说我身上的阴气都来自这一处,干脆就挖了去。」 卧槽!花春不淡定了,急得眼眶瞬间通红:「不疼吗!」 「这一块肉没知觉了,不疼的。」青袅看着她笑了笑:「只是,奴婢倒是觉得自己的命可能不太长了。」 第57章 「……」花春瞪眼看着她。 「您别不开心,奴婢这算是逆天而行,能活到现在已经是阎王开恩了。」青袅道:「这命就在黑白无常的手指尖儿上,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拿,等我走了,大梁必然恢复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我呸!」花春哽咽道:「你还活得好好的就给自己定个快死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儿?要什么国泰民安啊,要是你真怕自个儿影响大梁国运,那咱们出国去!」 「您以为这是现代吗?」青袅失笑:「一个飞机就离开?您还怀着身子,不可能长途跋涉带奴婢离开的,要走也是奴婢自己走。」 「我不!」撅起嘴,花春开始耍赖了,跟以前无数次一样,拉着青袅的衣袖,可怜巴巴地抬头看着她:「你是我在这里唯一的亲人,要走咱们俩一块儿走!」 「怎么可能……」青袅叹息:「您还有皇子,还有皇上,还有很好的日子要过,何必同奴婢捆在一起?」 「要是没有你,现在的这一切我也都不会有。」花春认真地道:「没道理在我日子好的时候你遇了困难,我还为了自己而袖手旁观吧?」 青袅语塞,只叹了口气:「您先好生休息吧,瞧这眼里的血丝,昨晚是不是未曾睡好?」 「嗯。」花春点头,拦着她道:「你陪我一块儿睡。」 「……好。」点点头,青袅将被子熏暖,扶了花春躺在里头,然后自己也跟着躺下来,任由她抱着她的胳膊。 花春是女汉子,她一贯是纯妹子,但是很多时候只有她们两个的时候,花春比谁都要温顺黏人,像极了一只小奶猫。 外头的喧哗声很大,青袅就当没听见,将床帘放下来,好好地同花春一起睡了过去。 「皇上,您龙体要紧,大梁江山更是要紧啊!」紫辰殿外跪了一片老臣,手里都捧着折子,内容无非就是要废了德妃,为大梁祈福的。 昨日听闻宫中做了法事,但是情况没看见什么好转不说,帝王的病却更严重了,一直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大门紧闭,秦公公满头是汗,看这架势是要拦不住了,连忙让人去请攻玉侯。 在贺长安急忙赶来的时候,一群大臣就已经冲进了紫辰殿,看见龙榻上脸色惨白的帝王,都倒吸了一口气,然后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宇文颉只是在休息,没有昏迷,对于这一群嘈杂的声音还是很反感的,当即就怒喝了一声:「都给朕闭嘴!」 老臣们一愣,脸上顿时有些下不来,但是趁着皇帝清醒,他们连忙道:「如今天下人都知道是后宫妖孽作祟,导致民不聊生,天灾四起。为了安定民心,还请皇上处置德妃娘娘!」 「她怀着皇嗣呢,你们还是人吗?」睁开血红的眼,帝王暴怒:「不好好赈灾,倒是把主意全往女人的身上打?」 众人都是一愣,也不知是谁站在后头说了一句:「不是不确定德妃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皇嗣么?」 气得头疼,宇文颉伸手朝旁边的秦公公勾了勾。后者立马凑了过来:「皇上?」 「把这群老东西给朕赶出去,再扰了朕休息,统统打五十大板!」 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秦公公明显也被吓了一跳,尴尬地笑了笑,朝着旁边的一群老臣行了礼:「皇上刚吃了药需要休息,各位大人请吧。」 挥了挥袖子,一群老臣都压着火气退了出来,有人忍不住说了一句:「这可真是要重蹈妖妃误国的覆辙啊!皇上如此袒护德妃,然而众怒难平,迟早要出大事!」 「咱们现在能怎么办?」旁边的人问了一声:「就任由情况继续恶化下去吗?」 「你我谁都不能做什么。皇帝是这个态度,就算是太后在世也没法子!」领头的老臣叹息了一声:「大梁将亡啊……」 贺长安刚好赶到,听见这么一句话,心顿时一沉,侧身躲到一边去。 「走吧,咱们先各自回去,实在不行,就都告老还乡,回家安享晚年。」有人泄气地说了一句,人群就四散开,往外头走了。 微微皱眉,贺长安沉思了一会儿,跨进了紫辰殿。 「你来了?」跟方才的暴躁不同,帝王声音里满是疲惫:「来给朕想想法子,他们是摆明了要与花春过不去了。」 在他床边坐下,贺长安皱眉:「如今民心涣散,臣心也涣散,臣也实在不知还有什么法子能让情况好转。」 「已经不是情况好不好转的问题了。」帝王揉了揉眉心:「这群庸人遇事只会在别人身上找原因,要不了多久,他们肯定会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花春身上,要她来承担国祸。」 「这……」贺长安脸色微白:「不至于吧?」 「若是不信,你大可以等着看。」宇文颉低声道:「是时候先准备些东西了。」 「您有什么办法?」 摇摇头,帝王道:「现在这样糟糕的情况,朕没有什么办法,只有等,等着看情况最糟糕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好。」点点头,贺长安看了他一眼:「您这病什么时候能好?」 「不知道。」咳嗽两声,宇文颉皱眉:「在朕病未痊愈之前,不要送她回宫,好生照顾。」 「是。」贺长安应了,想起花春,心里满是担忧。 听着外头的风声,花春也觉察出来有些不好了,灾情持续下去,早晚是怨声载道,天灾怪不了天,那肯定只能怪人,最后的背锅侠一定是她。 「这可咋办啊?」支着下巴,花春很想同宇文颉商量商量。然而现在见不着面,写信也不安全,还是只能她自己来想办法。 青袅几次三番半夜想逃跑,都被花春拖着后腿拽了回来。 「你咋就这么没出息呢?」花春皱眉:「凡事没到最后,就先想着投降是怎么回事儿?」 第58章 「奴婢再留下来,会连累您。」青袅道:「走了是好的,大不了到了地方给您来信,留个地址,您有空还可以去看看。」 「放……什么厥词!」花春瞪眼:「你走了还会来信说地址,我花字给你倒着写!老实点!」 青袅叹息,呆滞地被拖回去关在屋子里,看着乌压压的天空,总觉得大劫马上就要来了。 她的直觉是没错的,春意最浓的时候,燕京附近的城池因为爆发天花,灾民四处流窜,不少暴民来砸行宫了,要求皇帝处死祸国妖妃。 「哇塞,这么大的帽子也往我头上扣?」花春惊讶了:「难不成我的地位还能跟妲己褒姒比肩了?」 青袅急了个半死:「现在哪里是开玩笑的时候啊,您快想办法跑!」 行宫四周都是暴民,跟丧尸围城似的,皇上不在,攻玉侯也不在,就靠那些禁卫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杀了妖妃!不杀不足以平神怒,平民怨!」 「对!杀了妖妃!」 吼声震天,花春趴在桌上直叹气:「出不去了,咋办?」 青袅直掉眼泪:「早知道就该留在侯府的,也不会是现在这个境地!这是京郊,就算侯爷他们赶过来都要许久的时间呢!」 「现在朝臣们的态度是怎么样的?」花春问了一句。 瑞儿欲言又止,花春摆手:「说实话,现在已经没必要顾及我的感受了。」 「朝中大臣三日之前已经联名上书,希望用娘娘和腹中…腹中妖孽祭天。」 啥?花春咋舌:「他们还真这么丧心病狂啊?」 瑞儿低头:「先前知礼大师传出您有问题,后有人说您怀的是异世妖孽,没有人出来为您说话,也就越传越厉害,几乎所有人都当真了。」 叹了口气,花春道:「果然什么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的话都是傻的,三人成虎,不澄清还当人是默认了!现在局势估计是已经无法挽回了,除了皇帝,全天下的人都盼着我死了来给他们消灾,是吗?」 瑞儿抿唇,轻轻点头。 青袅皱眉:「要消灾也该我去。」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以为你站出去,人家就会信你能消灾么?」花春撇嘴:「人家只会觉得是我怕死,所以推了宫女出来顶包!」 「那怎么办?」青袅急了:「您怀着身子呐,万一出什么意外……」 眼珠子动了动,花春道:「有一招叫什么来着?绝处逢生啊还是釜底抽薪什么的,我觉得可以用一用。青袅你来,给本宫画个水压图。」 啥?青袅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花春给拽走了。 暴民围着行宫闹了整整一天才被贺长安带的人给驱散。 「跟臣走。」贺长安神色严肃地道:「先回宫里再说。」 「我不能回去。」花春道:「现在回去,只会逼得百姓继续逼宫而已。」 「可是……」 「二哥别着急。」花春伸手拿了图纸给他:「两日之内,只要你与皇上能找人把这个东西给做出来,我就还有救。」 什么东西?贺长安一愣,接过来看了看,目光里满是不解。 「有文字解释的,你拿去给了皇帝,他能明白。」 「……好。」 朝中大臣们正躁动不安,忽然就听见了消息—— 皇帝与德妃闹翻了。 「怎么回事?」有人急忙打听:「怎么就闹翻了?」 「德妃娘娘不肯给太后送葬在先,现在不肯配合大师为国祈福在后,皇上终于忍不下去了,大发雷霆啊!」 有这样的事情?正吵嚷的官民都仿佛看见了希望,几个重臣,以唐越和吕三变为首,连忙进宫去请求皇上处死德妃,以护国祚。 本以为皇上还会犹豫一番的,没想到宇文颉黑着一张脸,咳嗽着道:「就按照知礼大师所言,焚了德妃祭天吧!」 众人哗然,几个老臣都觉得自己听错了,上前确认道:「皇上,是要把德妃焚了祭天吗?」 「是怀着身孕的那位德妃?」 「朕说的话很难明白?」宇文颉沉怒道:「德妃花氏,祸国殃民,激起民怨,罪无可恕。饶是怀有龙胎,亦为不祥之胎,故而焚为天祭,希望上苍能还我大梁风调雨顺!」 这结果的确是大家想要的,然而想起上次花丞相被斩首结果也被偷梁换柱了,众人就对皇上不太信任了。 别又是想了什么法子让德妃另外换个身份,好摆脱现下的万人所指吧? 几个老臣包括唐越等人都悄悄打量帝王的神色,只见他像是被气坏了一样,眼神里满是怒意,脸部的线条也绷得紧紧的,俊朗极了…… 不对,容貌不是重点,重点是皇帝这样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如今也终于是暴怒了,那德妃到底是做了什么? 圣旨传下去,燕京哗然,行宫那边也起了不小的骚动。一众大臣赶去围观,就见攻玉侯横剑行宫门前,不让人靠近。 「德妃无罪!」他一脸严肃地道:「有天灾就怪女人的头上,皇上是不是太荒谬了些?」 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先前就听闻攻玉侯对德妃娘娘护得紧,没想到这护得都敢直接骂皇上了! 看来是要玩真的了? 先前有些不相信皇帝,看这架势,众人倒是多信了三成。要不是真的,攻玉侯也不用站出来忤逆圣意了。 「侯爷。」霍子冲亲自来了,拱手道:「皇命不可违,还请侯爷体谅。」 「本侯体谅不了!」贺长安怒道:「德妃娘娘怀的是皇上的亲骨肉!虎毒还不食子呢,他怎么忍心拿德妃和孩子去祭天?」 霍子冲叹了口气,接着朝后头挥了挥手,站着的士兵直接冲上来将攻玉侯给架开,然后打开了行宫的大门。 第59章 「本宫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庭院里,德妃一身素衣长裙,肚子凸起,凌然而立:「只是没想到究竟还是皇上亲自下旨。」 进去的人都是一怔,虽然怀着身孕,德妃的面容却还是清丽依旧,眉目间英气不减,挺直了脊背站着,就像是即将英勇就义的勇士一样。 没有别的女人的哭哭啼啼,也没有半点恐惧,花春脸上有的只是悲痛,看着霍子冲,一字一句地道:「他曾经说,就算真的被人祸害了江山,只要那人是我,他也不介意的,没想到男人的话果然是信不得,他爱的终究还是他的江山。」 语气凄凉悲伤,迎着今日有些凉的风,听得每个人心里都不是滋味儿。 是啊,皇帝先前多宠爱德妃,那般护着,结果今日,还是要拿她祭天。所以才说最是无情帝王家,说白了,花春也不过是个女人而已。 先前信三成的人,现在算是信了五成。 「娘娘!」青袅和瑞儿从旁边扑出来,跪在花春脚边痛哭:「您不能去啊!您肚子里还有皇嗣!」 「他都不在意的,我又在意来做什么呢?」轻轻一笑,花春抬头,看着旁边站着的一脸焦急的贺长安:「二哥也不用担心,皇上觉得拿我换天下太平很值得,那就是值得的。」 「他辜负了你!」贺长安哑声道:「你为皇上鞠躬尽瘁,把臣子和妃子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却换来这样的结果,后悔吗?」 「后悔。」花春垂了眸子:「若是有来世,只当臣子,不当妃子。我舍得下皇帝,还有些舍不下这黎民苍生。」 在场的老臣们惊讶了,一个后妃而已,怎么还扯上黎民苍生了? 唐越和吕三变都叹了口气,小声道:「德妃娘娘在背后为朝廷做的事情,的确是比任何人都多,不说别的,光说物价局与赈灾的事情,就全是娘娘的主意,更别说背后对付西夏使臣,以及很多的利民政策……」 骗人的吧?一个女人而已,怎么可能做这些事情?后头的人都纷纷摇头,但是看唐丞相和吕尚书都一脸悲痛,也不由地怀疑起来。 是真的? 那他们为什么还要一起请命让皇上处置德妃? 「大家都觉得是德妃娘娘的错,本官觉得,牺牲个女人而已,如果能让民心和官心都安定,也是值得的。」唐越小声说了一句:「只要老天别开眼。」 众人都是一愣,怔怔地抬头看向花春。 花春整理了一下衣裙,一步步地往外走,每一步都坚定万分,让前头的人不由自主地给她留出路来。 青袅和瑞儿紧跟她身后,一路掉着眼泪,花春却半点表情也没有,钻进囚车,挺着肚子站着。 本来众人是群情激奋,要处死这个妖孽,但是当真看她这个样子被押着的时候,又觉得有些不忍心。 肚子还大着呢…… 一群臣子都跟在囚车后头走,悉悉索索地议论着,囚车上了街道的时候,无数百姓站在街道两边,开始丢菜叶鸡蛋。 该来的还是要来,当初当丞相没受过的东西,现在也得因为女人的身份补上。 鸡蛋砸在额头上,又痛又臭,花春闭眼没吭声,倒是后头的臣子们看不下去了,让士兵开道,把百姓都隔得远远的。 「人心可真是难测。」青袅大声道:「当初我家主子惠民利民的时候就是万众欢呼,现在什么都没做,就因为流言蜚语,就要受千夫所指?!」 她的声音只有一部分人听见了,该砸的还是继续砸,甚至不少人跟着囚车走,扬言今日一定要亲眼看德妃被烧死,免得皇上又动用什么手段。 天阴沉了下来,分明是春日,却是寒风呼啸。骂了一路,百姓也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了,纷纷停了下来。 刑场上已经布置好了火堆,众人皆沉默站立,有一身龙袍的人披着斗篷,站在监斩官的位置。 青袅瞳孔微缩,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样的场景她是见过的,而且做过很多次的噩梦,如今到底是重现了。 「押妖孽花氏上台!」 花春抬头,看了宇文颉一眼,微微抿唇,眼里像是含了整个冬季的雪。出了囚车,抱着肚子就在台上跪下,朗声道:「罪妾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之大,使得台上台下一片寂静无声,帝王低头看着她,问:「花氏,你可知错?」 「罪妾有罪,乃皇上所赐,但不知到底错在何处!」花春轻笑:「还请皇上明示!」 帝王一顿,转头看向旁边的几位老臣,小声道:「这个问题,不如就由众位爱卿来回答?」 老臣们一愣,相互看了看,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个结果。要说德妃具体有什么过错……那也的确是没有,只是灾祸都跟她联系在一起,所以众人都觉得她是妖孽而已。 贺长安站在另一侧,朗声道:「娘娘本身没做错任何事,给她扣上罪名的是天下百姓,是文武百官,但愿你们的决定是没错的,不然冤枉好人,更该遭受天谴!」 台下百姓一片死寂,相互看看,有人小声嘀咕道:「怎么会冤枉了她呢,每次灾祸都跟她有关系,她肯定就是妖孽啊。」 这一出声,周围的人也像是找到了方向一样,不知谁起了个头,便集体喊起来:「烧死她!烧死她!」 大臣之中也有人站出来道:「既然天下人都觉得是德妃娘娘错了,那便只能是她错了,寡不敌众,还请皇上决断。」 帝王点头,旁边的贺长安道:「堂堂皇妃,还怀着皇嗣,皇上当真要令她焚于这万人眼前?」 「侯爷。」有人拱手道:「有前车之鉴在先,还请侯爷别再弄些障眼之法。今日定要让德妃娘娘焚于万人眼前,才能解除所有人的疑惑,令万民重新效忠于帝。」 第60章 贺长安冷笑:「想不到如今皇上收服人心,竟然要靠杀一个女人。」 「长安。」帝王沉声道:「朕知道德妃是你妹妹,但你也不可如此无礼。」 「皇上今日所为,叫臣寒透了心!」贺长安冷声道:「若您执意要烧了德妃,那您下令点火之时,就是微臣辞官归隐之期,还望陛下成全!」 信五成的人这会儿都信了七成,贺长安都要辞官了,那皇上肯定是下定决心要杀德妃的。 帝王沉默,别开头看向刑场中央。 花春被青袅扶着,一步步上了柴火堆起来的台子,她那一身素裙迎风飘扬,看起来像是要羽化登仙一般。 抬步走过去,皇帝深深地看着她:「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花春垂眸,眼眶微微泛红,像是在笑又像是哭一般:「宇文颉,看着我的眼睛……你当真舍得下我?」 帝王一震,恍然觉得这话哪里听过。 同样是刑场,同样一个受刑的人,只是这回,她穿的是白裙,而不再是一身囚服。头发挽成女人的发髻,也不再是男人的装束。 脑子里闪过些东西,宇文颉后退了一步,抬手揉了揉眉心。 四周安静,这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了一样,帝王神色凝重,德妃面带嘲讽。 许久之后,花春开口道:「罢了,你我这一世的缘分,也到这里为止。只是孩子何其无辜,我从来没这么后悔过,早知有今日,当初还不如就死在贼人手下,好歹以后被人尊敬。如今,才算是真的身败名裂了。」 这话回荡在刑台四周,所有还有怀疑的人也才是全信了,起哄要杀德妃的同时,还是有不少人心怀悲悯。带着皇嗣一起赴死的,德妃可能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人吧。 百姓们都噤了声,皇帝也慢慢退回了监斩台,有拿着火把的士兵上前,站在了柴火堆旁边。 「烧死她!烧死她!」底下的人再次起哄,许多茫然的百姓也就跟风喊了起来,虽然他们内心并不是想这么喊的,但是随大流嘛,要显得合群一点。 花春最后看了宇文颉一眼。 他站在大臣之前,目光幽深,安静地望着她的方向,没有任何要阻止的动作。 罢了!闭上眼,花春大笑了三声:「真是苍天无眼呐!」 旁边拿着火把的人被她笑得吓了一跳,不等皇上下令,手里的火把就掉了下去。 木柴上有油,火苗迅速蹿高,慢慢朝花春的脚而去。 众人欢呼,青袅趁着混乱退下了刑台,瑞儿则是跪在旁边大哭,贺长安想上前,被旁边的霍子冲死死按住。 「娘娘!」瑞儿哭着大喊。 花春咬牙道:「若我死有余辜,愿苍天保佑大梁国泰民安!若我是被冤枉的,今日在场要我送命之人,统统会付出代价!」 这话将众人吓了一跳,百姓一恼,更加激烈地大喊烧死她。 掐着火势差不多了的时候,帝王朝贺长安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连忙传达给旁边的人。 「哗——」 天上突然就下起了雨,淋在人身上,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抬头看,天空中满是雨幕。 「这……」老臣们都惊呆了,立马看向刑场中间。 说那木柴上有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雨一下来,火势立刻就小了。 「皇上!」贺长安嗤笑:「您看见了吗?这才是天意!」 宇文颉抿唇,沉默地看向刑场中央。 水压器是临时做的,效果好像不是很好,她会被烟给呛着吧?还有,这点水,能不能把火都浇灭?等会雨水小了,怕是要穿帮。 正担心呢,天上竟然一声响雷,接着当真下起了雷阵雨。 贺长安傻了,花春也有点没想到,连忙看着天空来了个么么哒。 她的计划是有漏洞的,水压器能存的水太少了,从几个房顶后头喷出来,没一会儿就会没水,然后众人离开刑场就会发现只有刑场这一块的地面是湿的。 幸好,她的主角光环回来了,竟然真的下雨了! 脚下的柴火被雨水湿了个通透,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天都在帮德妃啊,她真的不该死!」 众人哗然,德妃刚刚已经说了,若她是冤枉的,那在场这些人不就惨了? 文武百官慌了,下头的百姓也慌了,看着这场雷阵雨,反应了半天才想起来四处去躲雨。 「怎么会这样?」唐越低喊了一声,看了看下头四散的百姓,嘀咕道:「是老天不要德妃死?那咱们岂不是都冤枉她了?」 「是碰巧吧。」吕三变立马搭腔:「可能刚好今日要下雨,是咱们没选对时候。」 「可是这早不下晚不下的,偏生在火烧起来的时候下?」 吕三变打了个寒战:「这……微臣就不清楚了,反正…微臣最开始是说过德妃娘娘无辜的,硬要定罪的是你们。」 他这一推脱,唐越也连忙摆手:「我只是替其他大人请愿,我本身也是相信德妃娘娘的,从未说过她是妖孽。」 其余的大臣沉默了。皇帝二话不说,立刻接过秦公公手里的雨伞,过去将火堆上的花春给扶了下来。 「没事吧?」他低声问。 花春脸上满是愤怒,牙缝儿里挤出来的声音却小声道:「没事,还能再演一会儿。」 「衣裳湿了,会着凉。」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微微皱眉,宇文颉不说话了,然后就见花春一把将他给推开,歇斯底里地道:「饶过臣妾的是苍天,不是陛下,今日起,我与陛下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 说完,跌跌撞撞地就扑到瑞儿怀里大哭。 第61章 贺长安连忙过去,扶着她起来,看着皇帝道:「微臣也没想到皇上当真要烧死娘娘,要不是老天开眼,这可是一尸两命!微臣对皇上太失望了,攻玉侯之位还给皇上,随意再封给谁吧!告辞!」 言罢,带着花春就上了外头准备好的马车。 这转折来得太快,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皇帝没阻止,那马车就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一场暴雨将京城内外都冲刷得干干净净,帝王站在监斩台上许久,直到雨停了才有人来问:「皇上……他们到城门口了,放行吗?」 「朕还有任何立场阻止他们离开吗?」帝王回头,一双眼睛血红:「罪不责众,所以天下人都错了的时候,朕也拿你们没有办法,你们赢了。」 群臣噤声,都低着头,皇帝挥袖回宫,一病就是三天。 三天之后,笼罩在燕京上空的阴霾好像终于散去了,各地大雨,旱灾得解,天花的灾情也随着尸体的焚烧和药物喷洒而逐渐消失。只是帝王的病情不见太大好转,每天勉强上朝,都是脸色苍白,咳嗽不止。 德妃走了之后,后宫再无妃嫔能见皇上,攻玉侯之位悬空,不少事情无法处理,只能让一众朝臣没日没夜地加班赶工。 「皇上。」秦公公道:「有大人托奴才传话,说希望皇上将德妃娘娘迎回来,毕竟她还怀着皇嗣,现在已经是天下太平……」 「他们想得真简单。」帝王嗤笑:「以为花春真的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吗?朕没有办法把她迎回来,谁想迎,谁就去想办法吧。」 秦公公颔首,将原话转达了出去。 一群大臣愁眉苦脸,皇上看样子是没有要纳新妃的意思,后宫里所有的妃嫔都像是被打入了冷宫,按照皇上如今的身体状况来看,他们得有最坏的打算,起码得有个皇嗣吧! 先前说德妃是妖孽看起来真的是误会,那既然误会消除了,各地的灾情也得到了缓解,那不如就想个办法去给德妃道个歉什么的? 说干就干,唐越和吕三变派人去打听花春的下落,结果得知贺长安竟然带她去了燕京附近的山水庄,是个养胎的好地方。 于是众人就带着礼物登门拜访了。 结果,门是登了,但还没进去就被贺长安拿着长剑赶了出来。 「当初不相信她怀的是皇嗣的人是你们,如今要利用皇嗣了,又想来抢人的也是你们。」剑锋冰凉,贺长安横眉看着这群人:「花氏不回再回宫,也不再属于皇上,你们死心吧!」 「侯爷不在意荣华富贵,德妃娘娘也不在意了吗?」有人小声问:「这孩子若是皇嗣,日子肯定比普通百姓好过得多。」 「我们都不在意。」贺长安道:「荣华富贵,名分地位,你们谁爱要谁去争吧。」 众人面面相觑,看着大门在眼前合上,茫然无措。 有人说:「德妃也不是很重要,实在争取不来,那也就罢了吧。」 几个老臣叹息了一声,打道回府。 「皇上的病情一直没个好转的,咱们不能不为将来考虑。德妃和攻玉侯都是必不可少的人,现在却都是这样的态度,咱们不可能就任由他们去。」 「那还有什么办法?」旁边的人问:「他们都不在意荣华富贵了。」 「德妃应该是被皇上的举动伤了心,贺长安是护短心切。」老臣道:「咱们对症下药,从皇上那里入手,说不定能将德妃挽回来。」 听着有道理啊!众人立刻就进了宫。 结果却见皇帝脸色苍白昏迷不醒,冯御医一脸担忧地站在门外同秦公公道:「陛下这是心病,恕微臣直言,继续下去的话,也没几年好活了。」 秦公公当即跪在了地上,吓得后头的一众大臣也跟着跪了下来。 「你们跪我干什么?」冯御医叹气:「去开导开导皇上才是要紧。」 「这怎么开导啊?」秦公公红了眼:「皇上惯常是不爱说话的人,什么东西都藏在心里,如今冤枉了德妃娘娘,伤了娘娘的心,也彻底失去了娘娘,他顾忌百姓和大人们的想法,什么也不敢做,奴才能帮上个什么忙?」 唐越连忙道:「皇上都这样了,那咱们亲自去将娘娘接回来啊。」 「我们去过了。」后头的老臣开口:「没用,娘娘不肯回来。」 「哎呀,这其实就是个脸面的问题。」吕三变道:「娘娘觉得皇上不爱她,当众要烧死她,那咱们证明一下皇上对娘娘的心意不就好了?」 「怎么证明?」 「很简单啊,先前皇上就提过立后之事。」吕三变道:「现在你们还有谁不同意么?」 在场的人都是一愣,相互看了看。 如今灾情有所好转,倒是皇帝病情加重。德妃出走,攻玉侯挂印隐居,朝中混乱。如果立后能稳定局面,那自然是没人不同意的。先前反对德妃为后,是因为天下人都不服,但那日刑场一雨过后,百姓忏悔,民间也多了为德妃平反的声音,照这个趋势下去,要扶德妃上位也不是不可以。 「臣同意。」后头一个老头子举了手。 「……臣也赞成。」 后头举手的人越来越多,唐越勾了勾唇角,脸上却依旧是一副担心不已的模样:「就算咱们都同意,民间再有异议当如何?」 「这个好办。」吕三变道:「百姓多愚昧,听风就是雨,先前迁怒德妃娘娘,也不过是因为灾祸都恰好与她扯上了关系。如今江西旱情缓解,燕京天花也有所好转,咱们就可以趁机歌颂娘娘,引导百姓重新对德妃娘娘尊敬,进而再提立后之事。」 「好主意!」后头的人纷纷应和。 有人小声质疑了一句:「先前不是大家都不同意德妃为后么?如今怎么……」 「你不会看形势么?」旁边的人捅了捅他的手肘:「攻玉侯都挂印了,现在立德妃一人,可让皇位后继有人,皇上心结大解,也可以让攻玉侯重新回来效忠,一举多得的事情,为什么不做?」 第62章 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那人歪了歪脑袋,一时间也没能转过弯来,就干脆跟着点头了。 现下人心惶惶,没有人去认真思考为什么本该杀了德妃,结果行刑之后局势大转,他们都得求着德妃回来的问题,主意一定,一群人就去分工合作了。 花春悠闲地躺在山水庄里吃着水果看着风景,瑞儿时不时进来给她传递消息。 「天花好像一夕之间就都没了似的。」高兴地蹦来蹦去,瑞儿道:「大家都在说,老天在您危难的时候终于开眼,保佑了大梁,也说您是天命所归呢。」 看吧,不一样的阶段说不一样的话,花春翻了个白眼:「也是现在情况对我有利他们才会顺水推舟,不然换一种说法就得说我身上的恶灵被火给赶走了,所以大梁才开始顺风顺水。」 瑞儿一愣,想想也有道理。这话要怎么说,全看别人的想法,谁掌握着引导民众的权力,谁就是老大。 人言果然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尤其是百姓愚昧从众,不经思考就开始传蜚语的时候。 「对了,青袅还没回来吗?」花春想起来问:「不是就去行宫收拾东西而已?这都几天了?」 这些天她每次想找青袅就被别的要紧事给打断,到现在回想起来,从刑场上下来就没看见青袅的影子了啊。 「青袅姐……」瑞儿干笑了两声:「可能是…在路上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吧。」 心里一沉,花春抬眼看她:「能有什么事情耽误了这么久?这里离行宫也就一天多的路程而已。」 「可能……」 「别可能了,说实话。」深吸一口气,花春表情严肃地看着她:「青袅是不是走了?」 瑞儿抿唇,眼睛四处乱看,心虚得很。 不用说出来也知道她猜对了,花春有些怔愣,算算日子,当真是她一离开燕京,所有的事情就回到了正轨。 难不成这天下的灾难当真与她有关?那她要去哪里?离开大梁? 「派人去找。」花春呆呆地开口。 「主子。」瑞儿咬唇。 「别废话给我去找!」低喝了一声,花春道:「她身子最近本来就不好,没道理让她一个人随便乱跑!」 「她没乱跑。」贺长安从门口跨进来,低低地叹息了一声:「有我在呢,她说想去大梁之外四处游玩,我便派了人和车,随她一起去了。」 瞳孔微缩,花春转头看着他,皱眉道:「已经走了很远了?」 「很远了,你追不上。」贺长安目光深沉:「她留在这里没好处。」 轻轻吸了口气,花春咬牙:「所以我要一个人留在这里安逸度日,让她一个人在外漂泊?」 「这样对谁都好。」 好他奶奶个腿儿啊!花春怒极,一把将贺长安给掀开就往外走。 不能共苦只能同甘的算什么朋友?要是青袅当真不适合留在大梁,那也等一等她,等她生了孩子可以上路之后,一起去倭寇那儿旅游旅游玩一玩啊!说好的以后一直都要在一起,这半路下车算什么? 「主子!」 「京华!」 身后两个人的喊声花春都当没听见,穿过回廊,越过池塘,她直接拉开了山水庄的大门。 「臣等恭迎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门外乌压压地就跪下去了一片,花春有些茫然,低头就看见为首的唐越。 「你们这是干什么?」 唐越抬头,微笑道:「皇上有旨,令臣等恭迎皇后娘娘回宫。」 怔愣了一会儿,花春想起来了,这也算是计划之中的,宇文颉说过,等这些人亲自来迎她的时候,就做做样子推一下,然后就可以跟着欣然回宫了。 但是现在,她压根不用做样子,是真的不想跟着回宫。 「民女担不起各位大人这一跪,还请各位大人放过民女。」微微颔首,花春越过他们就往外走。 「主子!」瑞儿追了出来,贺长安也跟着一并到了门口,看见这架势皱了皱眉。 「怎么回事啊?」吕三变好奇地看着贺长安:「娘娘怎么了?」 摇摇头,他也来不及解释,只能将人先拦下来,强行带上车。 「你大着肚子能追个什么?不如先陪皇上把戏唱完,等生了皇嗣之后,再去找青袅如何?」 「你骗人!」花春红了眼:「等我生了孩子,还找得到青袅么?早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那你现在也不能去追,文武百官都等着呢,准备了这么久,铤而走险,为的不就是今天吗?」贺长安低声道:「就当体恤圣上一片苦心吧。」 花春一顿,回头看了一眼马车后头开着的窗口。 路的尽头延伸得很远,她现在想去追,也的确是追不上什么了。 方才情绪没控制好,一时有点慌,现在回过神来,她冷静了。 遇事得想出能实行的解决办法,干嚎实在不是她的作风。既然追不上,也无法将青袅带回来,那她就只有先将脚下的路走好了。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贺长安伸了头对外头的人道:「人都上车了,还不走?」 众人想过很多种娘娘回宫的场景,可是万万没想到是直接被绑回去的,纷纷哭笑不得地上车上马,跟在花春的马车后头往前走。 「德妃娘娘可真是个性子烈的啊,后位捧到眼前了都不动心,还想跑。」 「怪不得皇上喜欢,也的确是与众不同。」 几个大臣在马上议论着,听得花春在车里直翻白眼。 这一群人又被宇文颉和她联合起来玩了个团团转,也是不知道真相,知道了估计得被气死。她这一招绝地逢生,虽然有运气的成分在,但都是事先安排好的,皇帝与她反目,接着要处死她,只要刑场上落雨,一切流言不攻自破。 第63章 为此她特地让贺长安去按照设计图临时赶工了水压器,一共四台,蓄水十吨,放在刑场四周的建筑物后头,以四十五度的倾斜角度喷水。脚下堆的木柴也是有防火线的,她顶多被烟给呛两下,怎么也死不了。 但是这一烧,该是她的东西,这些人就得给她捧着送过来。本来想着若是灾情持续,那她可以说是因为他们冤枉好人。结果灾情消退了,那就只能说是老天因为她开眼了。 摆弄舆论这种事,有人会,她也会啊。 现在不管背后都是些什么东西,没人能把她和宇文颉再分开了。 只是……分开了她和青袅。 要是友情和爱情犯了冲突的时候该怎么办啊?没有准确的真理可以给个指引的方向,毕竟每个人的情况不同。像她现在这样的情况……也是无解吧。 叹了口气,花春听着马车穿过人声鼎沸的燕京,到了暂时落脚的客栈,一切早有安排,瑞儿拿了准备好的凤袍凤冠,替她好一番打点。皇宫外头也跟迎接贵宾似的铺了红毯,带病的帝王站在宫门城楼之上,安静地等着。 百官夹道,一个时辰之后,花春身披金色凤袍,头上朝凤髻,挺着圆滚滚的肚子被扶了出去。 「让我陪着您过去,没关系么?」贺长安微微抿唇,看着她道:「还要挽着手?」 「你是我名义上的亲哥哥啊。」花春嘴唇不动,从牙齿缝儿里挤出声音来:「在我们那儿走婚礼红毯都是要挽着家人的手,然后由家人将新娘子交到夫家手里。」 她最开始进宫是偷偷摸摸的,丢了身子也是稀里糊涂的,这一回就算是补办的婚礼了吧。 贺长安听不太懂,不过唯一明白的是她这是把他当家人了? 身子微微有些僵硬,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他垂了眸子,扶着她的手臂,带着她踏上了红毯。 「皇上。」秦公公站在帝王身后,忍不住小声提醒:「您还在生病。」 「朕知道。」帝王勾唇:「朕披了风衣。」 ……不是风衣不风衣的问题好不好!明明在「生病」的人,现在满脸桃花开,眼里也亮晶晶的,哪里像重病的样子了?无奈地转头往四周看了看,发现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下头的皇后娘娘身上,没人观察皇上的表情,他才算放心了些。 谁说皇帝是个极为隐忍的人来着?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都不能再伪装伪装吗!叫他这个当奴才的提心吊胆,唉…… 慢慢地走着,花春越过遥远的距离看向宫门上头的墙楼,那人在那里站着,目光灼灼。 这些日子他们交流得很少,非常少,但是刑场上一见,两人该有的默契都有,一人眼神一动,另一人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完全能配合得上来。她一直以为自己与皇帝的感情没什么变化的,反正也就那样,但是如今突然发现,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彼此之间似乎已经熟悉得像是左右手一样了。 这玩意儿……是不是就叫日久情深? 被自己肉麻得一个寒战,花春抿唇,继续往前走。 「就快到了。」贺长安提醒了她一声。 花春点头,想了想道:「一直没跟二哥说谢谢,现在也该说一句。」 她这回跨进皇宫,就真的是再无什么忧虑了,往后再见他,定然也是规矩重重。 眸子低垂,贺长安轻笑道:「我有什么好谢的,倒是该谢谢你。」 「谢我什么?」花春挑眉。 「要是没有你,我到现在也不会知道什么叫‘得之难’,什么叫‘失之痛’。」勾唇一笑,贺长安舒了口气:「人生只有甘甜多无趣,谢谢娘娘让我体会了感情之百味。」 这……花春有点尴尬:「二哥还没想通啊?」 「一早想通了,你别多虑。」贺长安道:「从决定与其他人成亲开始就想通了。」 只是,想通是想通,放下又是另一回事了。他要是牛逼到了能随意控制自己的内心,那……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个睡不着的夜晚了。 人是聪明的动物,自我管理能力好一点的,就会在知道得不到的时候收回自己的欲望和野心,只是,得不到的遗憾也会伴随人很久,就看什么时候有别的契机,将这份遗憾给抵消了。 花春抿唇:「我也没法儿说什么矫情的话,也发不了好人卡给你,但是二哥的人生还长着呢,错过我这一朵花,还有一整个花园,总有一段唯一且不用将就的感情会出现,给你最好的回应。」 「大喜的日子,不用来安慰我。」贺长安失笑:「你能幸福,二哥自然也高兴。」 这种无私奉献的人,怎么能让人不发好人卡啊!花春仰天叹息,贺长安真的是个好人! 临近宫门口,皇帝亲自下了城楼,百官齐跪,大声齐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面子给得这么足,要的只是她肚子里的皇嗣而已,花春也想得开,毕竟没什么感情的人之间就只看利益关系,她也不能矫情地要全天下的人都喜欢她不是?能有个他们看重的东西让她日子过得舒服点也不错的。 这一声声的齐喊,天地间仿佛都空旷了,帝王伸手将花春从贺长安的手里接过,带着坐上龙辇,瞬间一览众山小,低头看过去地上全是低着的头和撅起的屁股,极大地满足了女人的虚荣心。 虽然心里还有惦记着的事情,但是被现下威严的气氛感染,花春忍不住就扬起下巴,勾了唇角。 不经意瞥头一看,旁边的皇帝正襟危坐,脸上依旧是一点表情都没有。 「臣妾很好奇。」花春皱眉道:「您到底遇见什么事情才能有点激烈的情感反应?」 「激烈的情感反应是指?」帝王眉梢微动。 「就是开心地大笑,或者是脸都皱成一团地担忧,再不济您稍微显得激动一点也行。」 第64章 嗤笑一声,帝王别开头,淡淡地道:「情绪外露非帝王该做之事,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了的话,朕何以坐这龙位?」 花春:「……」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所以当皇帝都要死人脸就对了? 无奈地摇头,她继续看向前头,龙辇绕过紫辰殿,后头就是仁宣宫了,皇后的宫殿。 正想感叹一声苦尽甘来,肚子却突然有点往下坠痛。 轻轻吸了一口气,花春伸手就抓住了旁边帝王的手。 「怎么?」宇文颉眉头微皱。 定了定神,花春小声问:「您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慌张失措的对不对?」 「嗯。」帝王一脸认真地点头。 「那臣妾就直说了……」花春咬牙:「臣妾好像快生了……」 瞳孔一缩,宇文颉差点从龙辇上摔下去。 「皇上!」秦公公吓了一跳。 「朕没事。」抬手挥了挥,帝王深吸一口气看着她:「不是应该还有两个月么?你吓唬朕?」 额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多,花春轻轻摇头:「臣妾感觉羊水已经破了,您看着办吧。」 最近这段时间大喜大悲,又是各种颠簸,早产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了动静,人还在龙辇上呢! 做了个深呼吸,帝王伸手将她扶到自己怀里,然后平静地对旁边的宫人道:「加快速度,直接去紫辰殿,娘娘要生了。」 宫人们吓了一跳,龙辇立刻跟打了鸡血一样往前狂奔。 果真是一点不会激动和慌张啊!花春很失望,丫的自己老婆早产他都不紧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紧张的? 早产是意料之外的事情,紫辰殿里也没准备,只能临时将医女都请过来,又去请了产婆,忙忙慌慌一阵折腾,花春只剩下在床上喘气的命儿。 「这怎么办?」贺长安同皇帝站在外头,眉目间满是担忧:「早产的风险很大,不注意容易丧命……」 话还没说完,胸口的衣裳就被人扯住了。抬眼一看,宇文颉眼里满是凌厉的光:「你少说不吉利的话。」 「您别慌啊。」哭笑不得,贺长安道:「臣只是说个实话而已,也让您有些心理准备。」 一把将他推开,帝王如同一头暴躁的狮子,开始在宫殿外头来回地走。 内殿里点了香,花春很想哭,在产婆的安慰下保存着体力,等着合适的时机开始用力。 阵痛一波又一波袭来,四周的人都屏着呼吸,气氛让她觉得很暴躁。有个产婆一直叨叨念着什么「三指了,再等会儿」这种她听不懂又觉得毛骨悚然的话,更让她想挣扎。 「娘娘别动,先想点其他的分散一下注意力。」 「我能想个什么啊!」花春咆哮:「皇上在做什么?」 瑞儿连忙回答:「皇上在外头转悠。」 「转他奶奶个腿儿啊!痛死我了……」眼泪跟着哗哗地掉,肚子里有东西时不时缩紧,疼得她想大叫。 「您吸气,鼻子吸气嘴巴吐,来跟着老身手的节奏来。」产婆安慰着她,花春跟着做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哀嚎起来。 叫声传出去,贺长安就看见本来脚步平稳的皇帝差点平地摔个趔趄。 「怎么了?生了吗?」宇文颉一把抓住他问。 贺长安无奈地道:「皇上,臣是尚未娶妻之人,不懂女人怎么生孩子,您问我是没有用的。」 嫌弃地将他拨开,皇帝立马拎了个御医来问。 御医尴尬地道:「娘娘这是在生产的第一阶段呢,急不得。」 第一阶段就叫成这样了?那后头怎么办?皇帝怒极:「有什么办法能帮她一点?」 御医想摇头,但是在皇帝炙热的目光之下还是改了口:「皇上要是有时间,可以供香案为娘娘祈福,那样娘娘的罪也少受些。」 帝王皱眉看着他,目光深沉得冯御医都要立刻跪下说自己是开玩笑的了,他的确是信口胡诌来着,不也是看皇上太着急了么……皇帝这么聪明,自然是瞒不过…… 「秦公公,准备香案!」 「是!」 冯御医:「……」得,白担心了,眼前的帝王是少见的慌张,可能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的,根本已经不会思考了。 「啊——」 内殿里传出来的惨叫声没歇,皇帝平静地往香鼎里插了三柱香。 「痛啊啊啊——」 尖叫声令外头所有的人心里都是一紧,除了皇帝之外,每个人眼里都满是担忧。 秦公公很欣慰啊,皇上不愧是皇上,遇事只会找办法解决,一点也不会慌! 正这样想着呢,低头一看,帝王的手正不断地往香鼎里插香,旁边放着的几十根香都要被他塞进去了。 「皇上!」他连忙上前阻止:「三根就够了啊!」 宇文颉皱眉,低头看了一眼道:「三根香可以为她祈一份福的话,三十根香不就是十份了吗?」 也对哦!秦公公跟着点头,转念一想不由地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皇上,祈福不是这么算的,三根就够了,您先到旁边来歇歇?」 帝王摆手,一脸严肃地道:「朕很好,不用休息。」 「可御医说至少也要一个时辰,您要一直站着吗?」 「一个时辰算什么。」帝王呢喃着推开他:「朕以前在马上倒立都能立一个时辰。」 众人:「……」 屋内惨叫声不断,也不知道是不是花春故意的,贺长安就看着皇帝的脸色从青到紫,再从紫到白,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蚊子,并且花春每嚎一声,帝王的嘴唇就跟着轻轻一抖,额头上的汗水也出来了。 第65章 这得是有多紧张?是花春生还是他生啊? 紧张也就算了,这丫还死不承认,秦公公端了茶来,他一本正经地道:「朕不渴。」 「是手抬不起来了吗?」贺长安问了句实话:「您的手僵硬握拳已经很久了。」 「不是。」帝王黑着脸道:「你们别管朕,朕不想喝茶!」 秦公公目光忧虑,好想拿个镜子给他看看啊!您嘴唇上都起皮了好吗!竟然还不渴? 众人本来都在担心屋子里的皇后娘娘的,没一会儿,注意力就全被皇帝吸引去了。 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方寸大乱的皇帝啊,虽然他努力控制自己,但是脸色和身体的僵硬都太明显了,明显到就算是最迟钝的老臣都发现了,跑过来拱手道:「娘娘吉人自有天相,皇上不要太过慌张,您的病也还没有大好。」 「你们很烦。」宇文颉皱眉:「朕都说了朕没事。」 老臣噤声了,看了皇帝两眼,乖乖退到了一边。 花春不敢再叫唤了,按照产婆所说,开始深呼吸,顺着她手的力道用力。 屋子里一时没了声音,宇文颉瞳孔微缩,瞪向旁边的御医:「生了?」 「还没有。」御医一边后退一边摇头。 「那为什么没声音了?!」 「娘娘在保存体力,好让皇嗣平安降生。」 松了口气,帝王神色柔和了些:「也就是说不会有事了是么?」 冯御医抿唇,认真地道:「是进入了最危险的阶段。」 刚刚松下去的身子又紧绷了起来,帝王眼睛都红了,看得贺长安十分没同情心地勾起了唇。 宇文颉一直是个霸道蛮横的皇帝,现在这手足无措的样子,让人十分想欺负他啊!不知道冯御医是不是和他有同样的感受,让一只狮子跟猫咪一样低头慌乱,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帝王又开始在庭院里绕圈子,没一会儿,屋子里的瑞儿竟然出来了,神色严肃地看着皇帝道:「皇上,产婆说娘娘现在情况很危险,让奴婢来问一问,您是要保大还是保小?」 「什么?」宇文颉瞪大了眼,吓得瑞儿后退了几步,小声重复:「现在的情况,娘娘和皇嗣之间只能活一个,若是要皇嗣的话……」 「要什么皇嗣啊你疯了吗!」大喝一声,宇文颉白着脸就把人往屋子里推:「保大!不管怎么样都必须让你家娘娘平安!」 「可是……产婆说这一胎很有可能是个皇子。」瑞儿回头看他:「皇上也不要吗?」 「就算是个龙凤胎也不要。」帝王抿唇,认真地道:「没有什么比你家娘娘更重要。」 瑞儿一喜,咧嘴就笑了,与此同时,屋子里传来「哇」地一声。 是婴儿的啼哭。 「生了!」贺长安轻轻跳了跳,开心地跟旁边的冯御医拥抱了一下。周围的人也都纷纷跪下,大喊恭喜皇上。 宇文颉站在门口,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冻结了一般,耳边回荡着婴儿的啼哭,好半天才低头看着瑞儿:「……生了?」 瑞儿笑着点头:「是生了。」 「那花春呢?」他目光呆滞,手死死地捏着她的手腕,眼里满是血丝:「朕不是说了要保大吗,你们怎么敢先保了皇嗣?!」 「……皇上您听奴婢解释,这个…」瑞儿有些怂,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没能把真相说明白,帝王已经一把掀开她,冲进了产房里去。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产婆抱着孩子满脸高兴地道:「是个皇子!」 看也没看那襁褓一眼,帝王直接冲到了床边。 床上的人满脸苍白,嘴唇都像是白得透明了一样,额头上全是汗水,手垂在床弦上,整个人一点气息都没有。 伸手放在她的鼻下,许久也没感觉到呼吸。 帝王一震,跌坐在床边,血红的眼里涌出泪来,大颗大颗地砸在花春的手上。 「陛……陛下?」 「你们都出去。」沙哑着声音,帝王万分疲惫地道:「朕想和她单独呆一会儿。」 「是。」古怪地看了他两眼,产婆抱着皇子去找奶娘,瑞儿眨巴了两下眼,也跟着出去带上了门。 知道花春生的是皇子,门外一阵欢呼,帝王就在这欢呼声里,整张脸以眼睛看得见的速度苍老了起来。 「你是傻的吗……怎么不阻止她们?朕要保大,不会保小,说着玩的话,你怎么就当了真呢……」 「生孩子是不是特别难受?咱们以后不生了,以后朕好好对你,再也不故意说话气你了。」眼泪一颗颗地砸,宇文颉一张冰山脸彻底崩盘,抓着花春冰凉的手,哽咽难成声:「朕……错了。」 「花春…花京华……你睁开眼睛看看朕,看看我,那么聪明的人,怎么能生个孩子就没了呢?阎王也不敢收你的……」 不管他说什么,床上的人都没有反应,宇文颉很绝望,伸手抱着花春的「尸体」哽咽落泪。 「你知道吗?朕最近经常做奇怪的梦,梦见你我上辈子就是相识的,有前世的缘分在。既然缘分这么厚重,这辈子怎么能就这么没了呢?你醒过来,朕给你说心里话,你想知道什么朕就说什么,再也不口是心非了好不好?朕好好说话,说你爱听的……」 「别留下朕一个人……」 「咚——咚——」 在他说得深情投入的时候,突然听见点动静。 是心跳,还是两个人的心跳。 微微一愣,宇文颉僵硬了表情,低头一看。 怀里的人努力装作熟睡的样子,但是,丫的胸口明显有起伏啊! 黑了半张脸,帝王眯眼,伸手放在花春的胸口,仔细感受了一下。 第66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花春撇嘴,知道自个儿是装不下去了,于是虚弱地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人道:「臣妾…生产完后正虚弱呢,昏迷之中全是您的声音,您在说什么?」 一把将她放回床上,宇文颉恼羞成怒:「既然没事,做什么不呼吸?」 「……臣妾哪里没有呼吸了?」眨眨眼,花春当场使劲呼吸给他看。 宇文颉:「……」 伸手揉了揉眉心,顺带平静地将脸上丢人的泪痕给擦干净,他低声问:「瑞儿问朕的保大还是保小是什么意思?」 「哦,这个啊。」花春苍白着脸笑道:「您以前不是要保小不保大么?我就让她去问问,您要是还是那个想法,那老娘就不生了。」 气极反笑,宇文颉瞪她:「都这样了,不生打算怎么的?塞回去?」 讨好地拉了拉他的手,花春嘿嘿了两声:「您这不是痛改前非要大不要小了么?臣妾满足了,还您一个大胖小子!」 就一句话也能满足,女人是不是太奇怪了点?宇文颉皱眉,睨着她道:「为什么你宁愿相信听见的也不相信看见的?」 歪了歪脑袋,花春仔细想了想,其实宇文颉这个人吧,一贯是做的比说的多,按理来说她也该明白他的心意的。只是女人这种东西是听觉动物,总要听点甜言蜜语才安心,哪怕敷衍一下也行啊,他偏生就什么都不肯说。 不对,刚才可是说了不少。 偷笑两声,花春道:「以后臣妾会好好相信您的,您说啥臣妾都信。」 斜她一眼,帝王抿唇:「你闭嘴休息吧,脸色太难看了。」 「谁生了孩子脸色会好得起来啊。」翻了个白眼,花春躺好盖上被子,疲惫得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宇文颉看着她,时不时探一下她的呼吸和心跳,脸色才算好一些。 皇后即位当天便生下皇子,举国欢庆,攻玉侯府开仓放粮,凡燕京百姓每人可领一小袋大米。 这可乐坏了燕京的家家户户,算得上是真正的普天同庆,街上都是欢声笑语。 然而皇帝听见这消息并不是很高兴。 「皇后生皇子,朕都没开仓放粮,你起什么哄?」 贺长安微笑道:「皇上重新授予微臣侯位,不是赏了几千石的粮食么?臣府中上下反正是吃不完的,不如就替娘娘积福了。」 「不用你操心。」帝王皱眉:「你的婚事一拖再拖,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 贺长安耸肩:「说起这个,当真不能怪微臣,在微臣辞官之后,花家四小姐就自己走了,说与微臣不适合。」 皇帝一愣,惊讶地打量他两眼:「没想到堂堂攻玉侯也有被人嫌弃的时候?」 「……」翻了个白眼,贺长安玉树临风地笑了笑:「看来臣的缘分还是没来,所以婚事也就不急了,等遇见合适的人之后再说吧。」 宇文颉不乐意了:「你还是早点成亲吧。」 「臣不急娶妻。」 「朕着急把你嫁出去!」 「……哈?」 「不是。」揉了揉眉心,皇帝冷静了一下:「词用错了,朕的意思是说,朕都已经有皇嗣了,还是为你的终身大事考虑一下。」 眉梢微动,贺长安眯着眼睛看着帝王,打趣地道:「您该不会……是怕臣太过俊朗无双,会吸引皇后娘娘的注意?」 「这玩笑也就你敢开。」帝王不悦地道:「有朕在,皇后还会被你吸引?」 啧啧两声,贺长安靠在一边的柱子上道:「微臣总觉得最开始的时候娘娘对微臣是有好感的,但是不知怎么的,就被皇上给抢走了。」 别开脸,宇文颉一本正经地道:「一切都是命运。」 「是吗?」贺长安轻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既然是命运,您也就甭担心那么多了,该是您的,谁也抢不走。」 换句话来说,被抢走了的,也实在是缘分不够坚固的。 帝王抿唇,看着面前的人,突然微微一笑。 这一笑可把贺长安吓了个半死,一脸惊恐地看着他:「您怎么了?」 「没怎么,就觉得此生能遇你,能遇她,真是两大幸事。」 突然煽情起来,贺长安是很不习惯的,打了个寒战就嫌弃地往外走。 不过,转身之后,还是忍不住勾起嘴唇笑了笑。 是幸事吧,换成其他人,也不知道会是怎样的结局。 小皇子早产,看起来皱巴巴的,很丑,花春抱在怀里看了半天,一度怀疑他们是不是抱错了。 「我这么好看,皇帝也好看,为什么生出来的孩子长这样?」 瑞儿笑道:「刚生的孩子都长这样,等大了就好了。」 要坐月子,仁宣宫里密不透风,花春的膳食被严格安排,床是不能下的,每天还要吃超级多的补品。 「我能拒绝吗?」眼看着人参鸡汤又来了,花春痛苦地道:「这样下去会胖成猪的!」 门口有人走进来,顺手接过瑞儿手里的碗,坐在她床边道:「若你当真胖成猪了,朕会令天下以胖为美。」 心口一震,花春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宇文颉。 不说情话则已,这简直是一说惊人啊!有前途! 看着面前这人的反应,帝王很不悦:「给你安排各种补品,都抵不上这一句话让你高兴?」 「我就是这么个肤浅的人!」花春道:「所以陛下还是用肤浅的法子来对付臣妾吧,比如夸夸臣妾,夸得越狠臣妾越开心!」 帝王沉默,垂着眸子想了好一会儿,开口道:「你是朕见过的世上最有眼光的女人。」 嗯……嗯?花春皱眉:「这话虽然好像是夸奖,但是怎么感觉怪怪的?臣妾有什么眼光?」 第67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选择跟朕,而不是跟别人,你就是很有眼光。」帝王一边说,一边舀了汤往她嘴里塞。 花春边吃边思考,当初是她主动要跟皇帝的吗?好像不是的,就那么半推半就……说起来,皇帝当时既然想着了法子要救她,为什么还会在牢房里跟她那啥啥? 这问题很遥远了,虽然她很想追究一下,但是现在想来也没什么实际意义。于是纠结了一会儿之后,花春也就认了:「您不如直接说您是全天下最好的男人来得明白。」 宇文颉一顿,抬头认真地看着她:「难道不是吗?」 花春:「……」 当皇帝就是了不起,说这种不要脸的话,也没人敢反驳他! 暗地里翻了几个白眼,花春正想迎合两句,突然想起重要的事情来。 「一生孩子臣妾就忘记了,皇上,臣妾有要紧的事情求您!」 微微挑眉,帝王问:「什么事?」 「青袅走了,不知道往哪里去了,二哥应该是知道的,但是他不肯告诉我。」花春道:「您能不能帮臣妾去打听打听?」 「好端端的,她走什么?」宇文颉有些不解:「先前燕京大难的时候她不走,现在一片太平了,她反而走了?你虐待人家了?」 「哪有!」花春咬牙,事情的因果可能和皇帝说的恰恰相反呢。 「朕有空帮你问问。」 「别有空啊,等会出去就问。」花春道:「臣妾实在很担心她。」 帝王一愣,脑海里忍不住又浮现了一些场景,有人站在他面前,他只看得见那人的裙摆,然后有缥缈的声音说:「您若是当真爱她,又为何要亲手杀了她?您若是不爱她,又何必带着大梁的国祚一起来这无间地狱呢?」 他张嘴也说不了话,只感觉胸口闷痛,却不知因何而痛。 那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和青袅有些像呢。 沉默了许久,帝王道:「朕会去套长安的话的,你放心吧。」 「嗯。」花春点头,回过神来一看,差点哭出来:「你什么时候把这一罐子鸡汤都喂给我了?!」 宇文颉低头,看了一眼空空的碗:「朕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偷吃的?」 「啊啊啊!」花春咆哮:「我要两天不吃东西才能饿瘦回来了!」 生孩子身材本来就容易变形,还让她这么吃,要不要人活了? 帝王一声没吭,也没对她这样的决定做出什么反对的举动,只让人收拾了碗筷出去,然后起身上床,躺在了她旁边。 花春一愣,抱着这人的胳膊,久违的踏实感从心底泛了上来。 「咱们是不是已经度过了一次大劫难了?」 「嗯。」 「那以后还会分开吗?」花春怔愣地比划:「比如哪个倾国倾城的姑娘被你看上什么的,然后我人老色衰了,你就不要我了?」 斜她一眼,宇文颉闷声问:「你担心这个?」 「嗯,很担心。」花春点头:「毕竟你是皇帝,可以三宫六院。而我是女子,在这个地方只能从一而终。」 她还能算是一般的女子吗?宇文颉撇嘴:「你当真只能从一而终?」 想了想,好像也是哦,花春拍了拍手:「要是哪天您冷落我了,我可以直接离开后宫自己过日子啊!」 「你敢!」 「这是有因果关系的,您威胁臣妾也没用。」花春道:「您要是敢抛弃臣妾这糟糠之妻,臣妾就敢翻出宫墙自己过日子。」 「连儿子也不要了?」 「哦,那就连儿子一块带走!」 哭笑不得,宇文颉将她拉进怀里抱着,闭了闭眼:「朕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瞧瞧,男人果然还是要调教的,这说起情话来不就进步多了嘛?花春美滋滋地一笑,埋头在他怀里,安心地睡了过去。 一个月之后,皇后出了月子,大梁一切灾难都平息了下来,皇帝也开始富国强兵,每天上朝用心为政,下朝就去仁宣宫陪伴皇后,堪称十佳好丈夫,半点没让贺长安有下手的可能。 「宫里是没其他妃嫔了吗?」贺长安无奈地问:「皇上一天都没去别人那里?」 「有的。」秦公公躬身道:「宫里的妃嫔一个没少,甚至又有大臣送了些人进去,都在各个宫殿安置着。」 只是,皇上把该做的礼节做完了,一个也不临幸,路上虽然经常遇见,但是也未曾多看一眼。 大概是因为选进来的人没好看的? 秦公公刚开始觉得皇上可能是想讨皇后娘娘的欢心,但是讨欢心的话,为什么不干脆宣布六宫不纳呢?这样专一的宠爱会让皇后娘娘更开心的,结果皇上就是什么都不说,就这样拖着。 唉,到底还是不会哄女人。 贺长安轻哼,摸着腰间的玉佩,看着远处层峦叠嶂的宫殿,低声道:「既然还有可能,那就不该放弃啊,本侯可以等着,看看这世上是不是当真有帝王能同一个女人一生一世。」 「侯爷?」秦公公吓了一跳。 贺长安转头,看着他严肃的表情就笑开了:「开玩笑的,别往心里去。」 「……是。」 这世上花好月圆的感情不是每个人都能遇见的,很多遇不见的人,就找人将就过一辈子算了,但是他啊,恰好不太愿意将就。花春说过他值得一份唯一的感情,那他就等,等不到就把这缘分积攒到下一世,说不定老天爷会补偿他一段旷世奇缘呢? 「对了,有封信,烦请公公转交给皇上和皇后娘娘。」抽出一封带着火漆的信,贺长安道:「是关于青袅的。」 秦公公躬身接过,朝贺长安行了礼,便往仁宣宫去了。 皇帝和花春在一起午睡,旁边的摇篮里放着睁着眼的小皇子,一家三口安静而和谐。 第68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只是,床上的两个人好像都在做噩梦,小皇子睁大眼,听见断断续续的梦呓传过来。 「京华……」 「你走!」 「你听朕说。」 「臣与吾皇拜别,今生今世,不再相见!」 噩梦都是同一个梦境里的,可真稀奇。小皇子听不懂,只咬着手指咿咿呀呀地跟着叫唤,床上两个人挣扎了一会儿,却是同时睁开了眼,一个大汗淋漓,一个满目茫然。 宇文颉揉了揉眉心,伸手就将旁边的人给揽进了怀里,花春有点茫然,半晌才道:「又梦见以前的事情了。」 她这句话皇帝没听清,只抱着她平缓了一下自己的心跳,然后小声嘀咕:「为什么最近总是做这些梦,真是太奇怪了……」 「最近经常?」花春一愣,侧头看他:「皇上方才…跟臣妾做的是同一个梦吗?」 他怎么知道是不是同一个?宇文颉抿唇,揉了揉眉心道:「朕梦见你我在大牢里诀别,朕有话没说完,你却不愿意继续听了。」 那还真是同一个,花春干笑,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上一世的记忆了,青袅说过,上一次的宇文颉是要杀她的,而且最后也是亲眼看着她被斩首,半点挽留的意思也没有。不过这梦境里来看,皇帝好像是想解释点什么。 叹了口气,花春抱着膝盖蹭到皇帝身边,眯着眼睛问:「皇上相不相信前世今生?」 宇文颉挑眉:「你想说你我上辈子就是认识的吗?」 可那梦境里,他还是皇帝,她也还是臣子,分明跟以前一模一样,只是对话没有发生过而已,说不定只是臆想出来的梦境罢了。 「呃,您还是当臣妾没说过吧。」摇摇头,花春决定放弃,上一世已经只是上一世的事情了,她也只是从青袅那里听见些片段,本身是没有那段记忆的,皇帝就更没有了。反正如今已经花好月圆,那还在意上一世的恩怨干什么呢? 「继续睡吧。」打了个呵欠,花春立马又倒了回去。宇文颉看了她一会儿,勾了勾唇,也想跟着倒回去。 但是,在他躺下之前,秦公公就进来了,蹑手蹑脚地想将一封信放在桌上。 「直接拿过来就好。」帝王眼尖,开口说了一声,吓得外头的秦公公一个趔趄,连忙进来请罪:「奴才吵醒皇上了?」 「没有,本就已经醒了。」 接过信,宇文颉好奇地翻了翻,秦公公道:「这是攻玉侯让奴才转交的,说是与青袅姑娘有关……」 话还没说完,旁边躺着的花春就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伸手就从宇文颉手里将信抢了过去,急忙忙地打开。 「i’vereached some where,you did’thave to worry about me.then i want to tell you,that my life will be overter.after i wasgone,i hope you can have a good life,for get about the bad things before,i will take the maway.best wishes,my firend.」 手轻轻颤抖,花春震惊地将这信看完,跌跌撞撞就下了床,抓着秦公公问:「攻玉侯出宫了吗?」 「应该快了。」 外裳都没来得及穿,花春直接就冲了出去。 「你做什么?」帝王吓了一跳,跟着下床,拿起她扔了的信扫了两眼。 「……」完全看不懂,这是什么文字?密语吗?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花春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贺长安刚好走到宫门附近,就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二哥——」 微微一愣,贺长安停下步子回头,四处看了看,却没看见人影。 「幻听了吗?」嘀咕了一声,他正要继续走,却见远处的宫殿之间有个小黑点正朝这边狂奔而来。 这么远,竟然能叫那么大声?贺长安震惊了,眼睁睁看着花春披头散发跟个疯子一样地冲过来,只能张开双手将她接住。 「这是怎么了?要找微臣,让人传话就是,娘娘何必跑这么辛苦?」 上气不接下气,花春只觉得眼前都是花白的,缓了好一阵子之后才牙齿打颤地看着他问:「青袅要死了?」 贺长安一顿,皱眉:「她在信里是这么写的吗?」 「她说她已经到了某个地方,让我不要担心,但是她命不久矣,让我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好好过日子。」眼泪跟着刷刷往下掉,花春哽咽:「她丫用的是英语,只有我看得懂。」 揉了揉眉心,贺长安蹲在她旁边,低声道:「从离开燕京开始她的身子就不怎么好,现在已经出了大梁,估计……我本是想让她瞒着你的,也让你好受一些,没想到她竟然会用奇怪的文字将事情告诉你。」 因为青袅了解她啊!花春呆呆地扯着贺长安的衣袖,眼泪横流。青袅知道以她的性子肯定会不停地找她,所以离开大梁之后给她这么一封遗书,让她找也不成,盼也不成。 「娘娘,地上凉。」贺长安看得有些揪心,伸手想将她抱起来,但在他动作之前,旁边已经伸过来一双手,将花春直接给抱进了怀里,拿披风一裹。 「堂堂皇后,你这样像什么样子?」宇文颉喘着粗气,眼眸里满是恼怒:「衣裳不穿也罢了,鞋也不穿?」 一双脚丫子上全是灰,还有不知道踩着什么划伤的血迹,看得他直皱眉。 花春扁扁嘴,转头看着宇文颉,看了一会儿,鼻子一红,「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哭声之大,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第69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她是一点形象也不要了,张大嘴,眼泪鼻涕横流,嚎得声嘶力竭,跟小时候捉迷藏以为秦袅掉进池塘里淹死了的时候一模一样。 但,如今青袅是真没了。 她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没有为自己过好日子,就为了帮她圆上辈子的不完美吗?她是不是傻啊?跟她一起在现代受了熏陶,为什么不懂人人平等,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情? 哭得停不下来,花春扯着宇文颉的衣领就吼了一句:「你这坏蛋!都是因为你!」 帝王很无辜,皱眉看着她,一边给她轻轻顺着气一边沉声道:「与朕有什么相干?」 「我不管!」她开始耍赖了,青袅的死实在是怪不到任何人头上,她总得有个发泄的对象啊。 于是掐啊咬啊,指甲和牙齿都用上了,花春愤怒得像一头小狮子,然而兽王一样的宇文颉压根没动弹。不是因为他不怕痛,而是因为衣裳太厚,怀里的女人又哭得一点力气都没有,所以压根没感觉。 贺长安担忧地看着花春:「娘娘要节哀顺变才是。」 「我不节哀!」花春呜咽:「我难受死了!」 宇文颉抿唇,看她哭得要喘不过气了,干脆一巴掌拍在她的后颈上。 世界安静了。 「您……」贺长安睁大眼,有些哭笑不得:「温柔些啊!」 「再让她哭下去,会岔气。」抱起人往龙辇上放,宇文颉问了一声:「那信上写的到底是什么?」 贺长安抿唇,将青袅的事情说了,帝王很不能理解:「不就是一个宫女么?也值得她哭成这样?」 「娘娘与青袅感情甚好。」 「那也不至于把自己身子哭坏了。」皱眉上了龙辇,宇文颉道:「传令下去,往后宫里别有人再提青袅。」 「是。」秦公公应了,担忧地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皇后娘娘,轻轻叹了口气。 花春这一觉睡得很久,不知是宇文颉的力道太大了还是怎么的,整整一天也没有醒过来。 皇帝有点慌了,连忙让御医来看,御医却说没问题,只是娘娘自己不愿意醒。 微微抿唇,宇文颉坐在花春床边,抱着小皇子直叹气。 「你母后是个傻子吧?朕没了都不一定能让她这么伤心。」 小皇子睁着水汪汪的眼睛,茫然地看着他。 「她的目光总是落在别人身上,什么时候才能正视一下朕?」扁扁嘴,帝王颇为委屈地道:「朕为她做的事情,当真不比任何人少哎……」 若是换一个皇帝来,花春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不说别的,光说她和攻玉侯之间一直有些超乎兄妹之情的东西存在,别人就该忍受不了。 但是他都没有计较,因为他知道就算有什么,也是攻玉侯单方面的,花春这死心眼的人,一旦跟了他,那就会一心一意。所以他没有问攻玉侯身上为什么会带着养心殿香囊的香气,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娶花春的妹妹,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一声不吭又将花瑕瑜给送走了。 有些事情不是他不知道,只是他不想计较,因为他相信这都是贺长安的感情,与花春没什么关系。 其实宇文颉也是个善妒的人,每次都能因为她与其他男人的一点纠葛而生气,但是生气归生气,自己调节就好了,他没有迁怒过她。 这种无声的温柔,花春发现不了,或者说没人会发现得了。宇文颉总是做这种闷声不吭的事情,所以从来不会有人感动,也不会有人察觉并回报他什么。 感情这东西,每人都有自己的方式,虽然他这种方式看起来有点傻了,但是帝王不打算换。 小皇子要吃奶了,宇文颉将他交了出去,然后起身往紫辰殿走。 这宫里什么都没变,只是立了皇后而已,但是却萧条得像是只有一个皇后了一样。他不曾说过要废六宫,实际上做的却的确是废六宫的事情。 任何妃嫔都见不了他,也无法知道仁宣宫的消息,她们渐渐会习惯生活在四方的宫殿里,谁有动作,他都会无声无息地警告,压下,若是不改,那宫里便少一个人。 这样做起来很霸道,也很简单,算是他给花京华这么多年效忠的回报,也算是他对花春的宠爱吧。 「皇上。」秦公公小声道:「吕昭仪重病。」 吕昭仪?帝王挑眉,一时间有些没想起来是谁,秦公公连忙提醒:「羲王爷送来的那位,上回还得您夸奖,说是温柔无争。」 先前跟花春闹别扭的时候身边的确是有个宫嫔,大概就是这位吧。帝王颔首,羲王爷已经被囚白马不得动弹,大梁平静下来之后他也再没了反应,本来宇文颉是一早就想将吕昭仪给送走的,但是看了看那女人温和无害,也就忘了动作,如今倒是有动静了。 「既然重病,那就送出宫吧。」 秦公公吓了一跳:「送出宫?」 「怎么?不可以吗?」帝王皱眉。 「……奴才遵旨。」 皇上这是典型的翻脸就不认人啊?先前有一段时间不还挺宠着那吕昭仪的么?连花氏问起,也只夸吕昭仪是懂事的,后宫众人都以为吕昭仪还有一丝翻身的机会呢,没想到这身没翻成,直接翻下了河沟了。 摇头叹息,秦公公下去传旨,后宫里少不得又是一阵惊涛骇浪。 然而浪花都打不到仁宣宫门口,花春睡醒了之后,就抱着小皇子发呆。 青袅没了,她想起来就觉得心口闷痛,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做好事的人会有福报的吧?青袅这一辈子做了很多好事,没做什么坏事,那下辈子她也该有自己的幸福了吧? 咬咬牙,花春叫了瑞儿进来,吩咐她去准备灵堂,将青袅的灵位供奉于白马寺,让人日夜祈福。 第70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瑞儿遵命去办了,花春就抱着皇子继续发呆。 以后就她一个人要在这古代好好过日子了,现在她有个皇帝当老公,有个刚满月的儿子,在现代也该算是家庭美满,日子应该不会太难过吧。 只是,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帝王照常上朝下朝,花春也就每天在宫里带孩子,顺便做做瑜伽恢复身材。偶尔与皇帝有了小争执,就一个人对着仁宣宫侧殿放着的青袅的灵位碎碎念。 「皇后宫里供着宫女的灵位像话吗?」宇文颉很头疼。 「她不是宫女,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花春撇嘴:「皇上不能剥夺臣妾与朋友交流的权力。」 说得一本正经的,可她这是与朋友交流吗?弄得仁宣宫里阴气森森的。 叹了口气,宇文颉将她拉到怀里,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道:「你是觉得朕给你的东西不够,所以还需要跟青袅说话,是么?」 花春不要命地点头,皇帝的确没能给她什么安全感啊,爱情这种有时效性的东西,能坚持多久?万一什么时候就没了呢?她不还是只有找青袅诉苦? 黑了半张脸,帝王问:「你看不见如今这天下的形势,和宫里的形势么?」 「看见了,天下太平,宫中唯皇后独尊。」花春嘿嘿笑了笑:「皇上对臣妾很好。」 「那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张张嘴,花春耸肩:「臣妾也不知道。」 女人果然是这世上比战争和政权斗争更可怕的存在! 「走吧,更衣。」帝王起身道:「朕带你上街去散散心。」 哎?还可以上街?花春兴奋了,连忙跟着起来去换衣裳。 从生产之后,这算是她头一回出宫,燕京恢复得比她想象中快多了,街上已经是如同往日一样的繁荣。 而且,看起来好像还有什么喜事。 皇帝放着大路不走,带她走了条有红绸带的小路,一路蜿蜒到了农家,就看见有一家人摆了喜宴出来,热热闹闹地在等新娘子。 「您带我来看这个?」花春挑眉:「有什么好看的?」 「也算是你认识的人。」帝王道:「看你有些烦闷,不如来凑个热闹。」 她认识的人?花春挑眉,她认识的人没几个,谁会嫁农家? 「哎,新娘子来喽~」路上传来吆喝声,几头驴子开道,新郎看起来是个不老实的地痞一样的人物,虽然长得周正,身材也高大,但是骑在驴子上都摇头晃脑的。身后的轿子有些大,竟然是八个人抬的,这在农家可算是罕见了。 花春好奇地伸长了脑袋,想看看这新娘子到底是谁,结果就见一大团裹着喜服的东西从轿子上挤了下来。 得了,不用看脸了,光看身材也知道是留香郡主。 微微皱眉,花春不解地道:「就算被贬为平民,应该也有些家底才对,留香怎么会嫁给农夫?」 皇帝没回答,只让她看。 孙留香下了轿子,前头那吊儿郎当的男人突然正经了起来,立马过去拉着孙留香的手,瞪着旁边看笑话的人怒喝:「笑什么笑?!」 围观的父老乡亲被他吓了一跳,立马都收敛了表情,那男人转头,声音温和地对孙留香道:「咱们进去吧。」 盖着盖头的黑胖子点了点头,跟在那男人后头,迈着小碎步进了农家院子。 里头接着就是一阵欢呼,热闹极了。 花春张大了嘴,瞪着那院落半天没回过神。 真爱啊这是!竟然会有男人通过现象看本质,了解了黑胖子的好,对她这么温柔?那孙留香要嫁农家也不奇怪了。 「她其实是个不错的姑娘。」花春低声道:「能幸福也是好的。」 帝王点头,伸手指了旁边的一辆马车给她看,花春顺眼看过去,就见那车帘掀开,羲王爷一脸僵硬地同样看着那农家院子。 「哎?」眨眨眼,花春惊讶地道:「他怎么来了?」 帝王微笑:「朕绑来的。」 花春:「……」 羲王爷何其骄傲,怎么可能愿意目睹自己休弃的妻子另嫁?要是嫁得好也就算了,偏生还是嫁农家,而且看起来还十分高兴的样子,还不得活活气死? 皇帝的目的大概也是要气死他的,宇文羲一张脸黑得难看,几次想冲下马车,都被旁边的人死死拦住了。 「你猜,放开他的话,他会去扰乱这一场婚事,还是怎么做?」帝王问。 花春摸着下巴想了想,道:「我觉得他有可能会冲留香发火。」 「为什么?」 「因为你们这儿的人都大男子主义,哪怕不喜欢,曾经拥有过的女人,都不喜欢拱手让人。」花春道:「以羲王爷这种超级直男癌的性子,肯定会怪留香不守妇道。」 「不守妇道?」帝王挑眉:「人是他休弃的,另嫁而已,怎么算不守妇道?」 「男人不讲道理起来比女人还不要脸呢。」花春道:「不信您试试?」 宇文颉正要点头,花春又拦住他:「开玩笑的,别当真去试啊,人家好不容易成个亲,您总不能放狗出来咬人。」 帝王:「……」 望着那头热热闹闹的敲锣打鼓,再看看对面羲王爷难看的脸色,花春突然觉得心情很好。这世上的一切应该都是有因果循环的,欠了人的始终要还,不珍惜的,也终究会失去。 看了会儿,花春拽着皇帝往街上走,两人神神秘秘地都带着斗笠,穿梭在人群之中。 「你以前说自己的心愿是国泰民安。」帝王低声道:「眼下好像实现了,还有什么新的心愿吗?」 花春认真想了想,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道:「以后的心愿就是希望咱们一家三口平平安安,您别变心喜欢上其他人,对我坦诚一些,经常说些好听的话。」 第7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步子一顿,宇文颉不解地转头看她:「你为什么觉得朕一定会变心?」 「因为这世上一辈子不变心的男人真的太少了啊。」 「就因为世上不变心的男人少,你就要否定有朕这样一心一意的男人的存在?」宇文颉抿唇,捞开面前的纱帘看着她:「这对朕太不公平了。」 花春傻了,怔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在自恋。 丫的扑克脸还会自恋?! 翻了个白眼,花春道:「历史上的皇帝没有一个是一心一意的。」 「朕就是史无前例的第一人。」 脚下一个踉跄,花春闭了闭眼,再度抬头的时候看着帝王道:「方才有一个心愿臣妾还是想收回来,您不要说与您风格不符的话了,保持一个高冷帝王的形象其实挺好的。」 「是吗?」 「是!」 「那好吧。」帝王点头:「咱们继续逛逛。」 花春跟着走,时不时侧头打量皇帝一眼,走到路口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宇文颉眼睛都没斜一下:「何为瞒?」 「就是我该知道你却没告诉我。」 「那可就多了。」他低声道:「只是朕不喜欢说太多话,也就没必要都告诉你。」 嘴角抽了抽,花春不乐意地道:「好歹挑两件关键的说一说啊。」 最关键的么?步子停下来,帝王转头看了一眼夕阳,薄唇轻启:「比起这江山,朕更喜欢你。」 花春一震,呆愣地抬头看着他。 这算是……表白吗?我靠,都在一起这么久了,孩子都满月了她才等来这么一句话,实在是太晚了点吧!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还是好感动,她眼睛都要红了。 「您说话算话,臣妾很放心!」咧了咧嘴,花春笑了笑,捏紧了他的手。 宇文颉嫌弃地看她一眼:「这话朕以前也说过,还强调过,你不当回事而已。」 啊咧?花春吓了一跳,什么时候说过?! 仔细回想一下,好像是在面见羲王爷和孙留香的时候,为了气羲王爷说了这么一句,可那不是气话吗! 等等,给羲王爷说过的是这句话? 脑子里灵光一闪,花春恍然大悟,后来皇帝说要说情话,结果没头没脑说了一句什么当着羲王爷说的话是认真的,就是指的这一句? ……丫的真是个情话高手啊,她还一直没反应过来! 眼睛亮亮地盯着宇文颉,花春满意地拉下他的脖子来,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这句情话我给十分!」 纱帘飘起又落下,没人看见皇帝微红的侧脸,他别开头,伸手拉着她的手腕道:「走吧,选点你喜欢的东西买回去逗皇儿。」 「哎,好。」花春笑眯眯地应了。 未来的日子还长呢,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情?不过现在过得很幸福,那也就够了。 宇文颉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贺长安估计是最有发言权的,因为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中间也就分开了几年时间,宇文颉的想法和个性,贺长安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个人有语言障碍,并且附带傲娇属性,始终信奉「做大于说」的真理,常常把跟人解释的时间花在做事上头。虽然脸上表情始终不太友善,但内心倒是十分柔软。 现在想想,输给这样的人,他也真的没什么好遗憾的,是他觉悟比人家晚,下手也没人家狠,如今只能祝福,也是理所应当。 时光一晃而过,小皇子宇文巟已经十岁了,大梁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后宫和睦安稳,依旧是皇后一枝独秀。 这十年间,什么也没有改变,皇帝依旧会收纳秀女,封妃,朝臣们想为自己谋出路的,都会往后宫塞人,只是,当真心疼自己女儿的,是不会愿意将人送去后宫的,因为谁都知道,进了后宫跟守活寡没什么两样,皇帝该做的面子工程都会做,但压根没实际宠幸过谁。 这样更让人恼怒且没有办法,你说你明面上废六宫,朝臣还可以联名上书施加压力什么的,但是你这立而不宠,朝臣总不可能把皇帝绑上妃嫔们的床吧? 起先,众人还会考虑从皇后那里下手,毕竟女人么,要好对付一些。 但是后来他们就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有多荒谬了,谁说女人好对付的?皇后娘娘说起话做起事比皇帝还滴水不漏,要安排侍寝是吧?说安排就安排!但是皇帝总是不去,有什么办法? 头两年,大家都觉得皇帝皇后可能是新婚燕尔,加上有小皇子,感情太好了,别人离间不了,再等等就好了。 但是日子越来越久,宇文颉的态度从头到尾当真是一点都没变。 连花春都觉得有点惊讶,某日跟皇帝一起在御花园里散步,试探性地问他:「您不觉得新进宫的那位才人长得很好看么?」 「是挺好看的。」帝王颔首:「在朕面前晃悠了好几回了。」 「那皇上就没什么想法?」 斜了她一眼,帝王道:「天下好看的人很多,比你好看的也不少,但是朕不感兴趣。」 瞧瞧,短短几年,这说情话的本事也是在不断进步嘿。更让花春觉得高兴的是,宇文颉不说空话,虽然话少,但说出来的一定当真。 于是她心情很好地帮皇帝改了两天的折子。 宇文巟五岁的时候,花春又怀了身子,皇帝吓得脸色苍白,左右为难。 「怎么了?」好奇地看着他,花春问:「您不想要孩子了?」 「不是。」宇文颉皱眉,好看的眉眼里全是暗光,一声不吭地就离开了。 花春半晌没明白他是怎么了,直到晚上十个产婆涌进仁宣宫,一溜儿宫人开始重新布置宫殿,将宫里所有尖锐的桌角全部用软布包起来的时候,花春才反应过来。 第72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这是上回的早产给留下阴影了?竟然会吓成这个样子,也实在是在她意料之外,还以为皇帝不会在意呢,皇家毕竟是子嗣越多越好。 「生个女儿吧。」怀孕五个月的时候,宇文颉十分认真地站在御花园的锦鲤池旁边许愿。 「您不是喜欢儿子么?」花春白眼直翻:「一早就说要儿子的,多几个儿子也不妨事。」 「朕想要女儿。」 现在才悔悟是不是晚了点啊?花春直哼哼,心下甜滋滋的,面儿上却佯装生气:「您一开始就嫌弃女儿,女儿也会嫌弃您的。」 一语成谶,后来花春duangduang怀了三胎,全是儿子,女儿的影子都看不见。 宇文颉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让人开始在大街小巷张贴「男女平等」,「生男生女都一样」的横幅,然后开放朝试和科举,女子若有才,也可入朝为官。 大梁因此成为历史上思想最先进的朝代,涌现了一大批富有才华和政治思想的女人,虽然没能完全改变重男轻女的现状,但是却成为了华夏女权运动的开端。 宇文巟十岁的时候,大梁迎来了盛世之治,风调雨顺,国力强盛,百姓安居乐业,皇帝与皇后深受万民爱戴,其四子各有千秋,相处融洽,可以说是合家欢乐。 贺长安一直未娶,哪怕脸上开始有皱纹了,一身风华也是丝毫不减,花春没问他不成亲的原因,贺长安自然也不会主动说,两人一月见一次,聊一聊朝中事务,喝一盏茶,之后也就作别了。 皇帝做了很多年的梦,在某一天,突然将所有的梦都串联了起来,恍然记起了不少事情。 记起之后,生了一场大病,差点没命,把花春吓了个半死,跪在他床边眼泪哗啦啦地掉。 「行了,没死呢,别哭了。」轻声安慰他两句,帝王目光深沉:「等宇文巟十五岁,咱们便退位去游山玩水吧。」 话题跳跃度有点大,花春一时没反应过来,茫然地看着他。 「朕觉得欠你的太多了。」微微勾唇,宇文颉伸手将她捞在自己怀里按住,不让她看自己的表情,微红着眼睛道:「今生今世既然能在一起,那就好生珍惜吧。」 「你……」花春狐疑地推开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眸光流转,帝王微微一笑:「朕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竟然笑了?! 花春看傻了眼,帝王脸部的线条柔和下来,简直是一笑倾国,星眸里满是亮晶晶的光,看得她完全忘记自己听见了什么,想说什么。 「口水要流出来了。」帝王冷哼一声,伸手帮她将下巴合上,然后眯着眼睛道:「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会对着朕脸红。」 回了神,花春掐了自己一把,没好气地道:「你要是长残一点,我说不定就不脸红了,但是这一年年的越长越有男人味儿是怎么回事啊?」 眉梢微动,帝王翻身就将人压在床榻上,低声问:「你这是在夸朕?」 「是啊,有奖励吗?」花春笑眯眯地伸手。 「嗯。」认真地点头,宇文颉顺势就深吻了下去。 床帐落下,外头下起了雪,仁宣宫里却是温暖如春。 秦公公站在门外搓着手,呵着暖气小声嘀咕:「明年说不定真的会生个女儿呢。」 雾气在空中散开,宫殿四处垂挂着冰寒,瑞雪兆丰年,明年肯定又是个好年头。该过去的已经都过去了,苦尽甘来的人儿们,还有可以无比期待的未来。 就是不知道花春到底还能不能给宇文颉生个女儿了。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穿越来欺君》卷一 作者:蒹葭苍苍 02、《穿越来欺君》卷二 作者:蒹葭苍苍 03、《穿越来欺君》卷三 作者:蒹葭苍苍 04、《穿越来欺君》卷四 作者:蒹葭苍苍 05、《穿越来欺君》卷五 作者:蒹葭苍苍 注2: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