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全酒美 卷三》 v第01章[03.01] 【正文开始】 苏婉和宋子恒还不知道苏老爹苏太太的心里想法,然宋子恒也不会是肯吃这般大亏的人,因着娘子被岳父岳母误解了,自然要从他娘子身上补回来,是以两人一回了屋,宋子恒便一副累极的样子躺在床上,道:「娘子今日有所不知,岳父岳母本不欲答应我的提议,还是我费尽了口舌勉强让他们同意,这般才回来晚了,且岳父母如今对我怕是颇有微词了。」 「相公辛苦了,妾身给按按肩,舒活筋骨。」苏婉也非常上道,一副小意殷勤的靠在宋子恒身边,脸上写满了小女人的娇羞,她没有真的用力给宋子恒按摩,只是一双手在他肩上背上毫无章法的游走,样子都没做好,宋子恒却在这种情形下有了反应。 「娘子……」宋子恒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而沙哑,男性魅力十足,几乎贴在苏婉的耳边,吹着热气,「娘子可得好生按着……」 苏婉一听便明白了,勾唇一笑,忽然手往下滑,撩开他的衣襟,一路滑到小腹,已经摸到了宋子恒的小兄弟,又热又硬,毫无预兆的在她手心里跳了一下,宋子恒原本只想调笑,没想到苏婉这般行事,既意外又刺激,身子跟着一抖,强忍着才没把人压在身下,只是想伸手拦了她的动作:「娘子可别玩火……」 哪知道苏婉还是先前那副表情,笑盈盈的看着他:「纵是玩了火,相公又待如何?」 宋子恒顿了顿,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想出来自己能如何。 确实是拿她没办法了。 苏婉得意的笑了,忽然坐直身子,把宋子恒整个人往后推,宋子恒冷不丁被他推倒在床上,当然也有故意配合的成分在内,苏婉一屁股坐在他腿上,好巧不巧的夹着他立起来的小兄弟,宋子恒整个人倒吸了一口气:「娘子……」 苏婉已经俯身下来,趴在他胸前,双手绕着他的小兄弟打转,红唇在他耳边吐气:「相公今日这般辛苦,妾身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宋子恒悄然红了一张俊脸,虽然夫妻间该做的事都做尽了,仍有些放不开手脚:「娘子,那里不行……」 苏婉仰起脸看他:「相公就真的一点都不想我?」 「想,但是现在不行……」宋子恒的话还没说完,身下一个刺激,毫无预兆步入了天堂,久违的触感,让他差一点就交代在这里了。 宋子恒感觉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正在朝他打开,他自来觉得自己不是重欲之人,因为心里装了许多事,家人,学业,还有满腔理想和抱负,根本没心思想这些,读书之人成亲都晚,他更是满腔热血只放在学业上,甚至打算在没有建功立业之前,并不想成家一事,只因不想被俗事所牵绊。 却没有想到,他会被娘子看上,甚至一门心思想要跟自己成亲。 宋子恒起初娶妻,也是出于无奈之下,不得不同意,想过好好待她,毕竟岳父是他爹的救命恩人,看在这份上他也会给妻子足够的敬重,只是再多就没有了,他理想抱负甚大,连自个儿都装不下,如何还会想着男女私情?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当初不过是无奈之举,现在竟变成了天作之合,宋子恒后来无比庆幸,若不是娘子当初坚持,他恐怕就此错过了她,以他娘子的心性,该豁达时豁达,该骄矜时骄矜,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这般会行事,遇到别的男人想是也不会过得太差,可是他自己,日后可还能遇到像娘子这般情投意合之人? 宋子恒不敢深想这个话题,他这二十年来想要的东西看似都在一点点得到,弱冠之年便考取了秀才功名,那时已经称得上少年英姿,意气风发,用现代的话来说已然是人生赢家,他心里也有满足,有自傲,面对着爹娘兄嫂信任与欣慰的神色,也会有一股情绪在胸膛激荡,他那时候以为这便是自己想要的人生,直到成了亲以后,以前他想都未曾想过的情绪,一一都尝了个遍,从一开始生活中多了一个人的尴尬,有种领地被人强行介入的不快,他对外掩饰得很好,心里却是分外清明,他不喜欢这种生活,成亲除了从此多了一个人介入他的人生,并不能改变什么,他该回学里念书时照样回去,心里并不会荡起多少水花,可谓是心如止水。 只是逐渐相处了以后,他才知道原来妻子带给人的是这样一种体验,从此心里多了一个人让自己牵肠挂肚,肩上感觉多扛了一份责任,有一个人你会不由自主的对她好,想看她笑,想给她快乐,然后见不到面的日子,思念和煎熬接踵而来。宋子恒喜欢看书,每日在书院里几乎除了吃喝睡,其余时辰都在看书,如今却要每日分出一丝心神想她,他以往放假在家时都喜好清净的环境看书练字,不愿被人打扰,后来却渐渐喜欢和她待在一起,看书写字的空闲,抬头瞧一眼,没有来的感到心安。 当然也不全是欢愉,有时候也会有不快的时候,她让他哭笑不得、无可奈何的事情也多,他以前想都未曾想过,觉得一定不会发生在自个儿身上的事,却一一为她破例,他甚至为她洗过澡擦过头,洗过衣裳做过饭,一个男人该干和不该干的事,都干过了,可是后来想想,却又是甘愿的,遇上这么一个人,所有酸甜苦辣尝在嘴里,都像是拌过蜜糖一样,虽是无奈却仍甘愿纵容。 宋子恒这辈子除了理想抱负,其余都心无旁骛,却只为这一个人破过例,这种感觉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对于这点他是毫不怀疑,若不是遇到自家娘子,她在不知不觉间一点点打破他的心房,占据他的整个世界,甚至他在察觉的时候丝毫抵触的想法都没有,只想与她就此沉沦。 可是这样的人,一辈子就只有一个了,除了她,任何人占据他妻子这个位置,都不会让他有如此大的转变。 情之一字,无人道得明,妻子与他说的那句「一生一世双人」,短短几个字,却对他犹如醍醐灌顶,人生何其幸运,能得一心人,相濡以沫,白头偕老的人生,又有多少人求而不得?他终是懂了古人之言,这般真情也让他深为向往。 宋子恒自觉对自家娘子是心心相印,用现代的话来说绝对是真爱,如今娘子怀孕了,怀着他们的骨血,那般辛苦,他平日心疼还来不及,恨不得一一替她受过,别的花花肠子是一点都没有,他娘耳提命面,怕他年轻气血旺,万一没忍住对孩子有个好歹,非要他与娘子分房睡,他如何舍得?且娘子怀着孩子受苦受累,他便是精虫上脑,也不会这般折腾自家娘子。 是以宋子恒坚持跟苏婉睡一块,根本没想过别的,当然他也根本没想到还能做别的,他见着苏婉那被折腾的样儿,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害怕的态度,他自己都害怕,担心哪天睡一觉起来孩子就不见了,如今坚持睡一起,就是为了方便照顾她,每晚睡前亲眼看着妻子和孩子,心里总归踏实许多。 万万没想到,他一个男人都没敢想,想了也不敢干的事,自家娘子先干起来了,更是没有想到,怀着孕竟然也能做这事,如果古代有颜文字,宋子恒的表情应该是这样的——(^o^) 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就此打开,素了好几个月,宋子恒和苏婉两人都有些激动,只是顾及到肚子里的孩子,谁也不敢太用力,蹭进去后,就着苏婉坐着的姿势,宋子恒在下面也不敢太使劲,轻轻慢慢的摇晃,如大海中漂浮的扁舟,唯一的固定点就是相连的地方。 v第02章[03.01] 宋子恒又激动又新奇,还有点刺激的感觉,进到里面,不仅纾解了身体,还头一次觉得离孩子那么近,想再靠近他一点,又害怕吓到他,怀着这样的心情,宋子恒的热情久久不退,弄了半个多时辰,两人身上都出了一层薄汗,宋子恒还一点要结束的表示都没有,苏婉被他弄得高潮迭起,眼尾都开始泛着红色。 最后结束时,苏婉已经彻底昏睡过去了,宋子恒从身到心的愉快,看着她安稳的睡颜,披上衣服出去打了水进来。 苏婉睡得很沉,一夜无梦,再醒来时宋子恒竟然也还在床上,见她睁开眼,微微挑眉,声音如沐春风般的温柔:「娘子昨夜睡得可还好?」 素了这么久,吃到一顿红烧大排,苏婉自然也是满足的,手一勾圈住宋子恒的脖子:「睡得甚好,就是醒来发觉嘴有些酸。」 嘴酸……宋子恒耳根悄无声息的红了,刚扶上苏婉腰间的双手也一顿,顿时推开不是抱住也不是,苏婉却噗嗤一笑:「相公想什么呢,我是嘴里泛酸泛苦,今儿想吃些甜的。」 宋子恒的眼神顿时……更一言难尽了。说惯了之乎者也,看多了经史子集,自来以谦谦君子要求自己的宋子恒,当然每次都只能被苏婉翻来覆去的调戏,几乎毫无反抗之力。不过宋子恒也只是哂然一笑,轻轻抚了抚苏婉的肚子:「好,请娘今儿给你做些甜食。」 「我想吃拔丝红薯。」 「好。」 一晃眼,正月眼见着要过去了,苏婉的肚子有些鼓起,平日穿着衣衫瞧不出来,只看着她的像是丰润了些,宋子恒却最是清楚不过,娘子的小腹开始变得浑圆,他的手一整晚都搁在上面,有时候能感觉到某个地方鼓起小小的包,像触电一般,碰到他的手瞬间便退了回去,之后整整一晚都不会再有动静,宋子恒却觉得如获至宝,尽管隔着一层肚皮,第一次亲手触碰到孩子,他仍然激动不已,也头一次想明白父亲是怎样一个概念。 宋子恒对这个小生命小心翼翼的呵护之外,如今又多了许多期盼,如所有初为父母的夫妻一样,他开始感受到了另一种责任,迫切的想要撑起一片天地,为自己的妻儿遮风挡雨。宋子恒比以前更加用功念书了。 还没等进入二月份,宋家的人就开始一天天焦躁起来,原因无他,宋子恒要进京赶考了,准备行李都是小事,主要是他们一想到进京赶考,心里头总有些发怵,先不说天下人才俱都汇集京里科考,人才济济,比之当初乡里省里的考试不可同日而语,压力自是要大上许多,且此番前去路途遥远,正月底便上路,再回来却还不知要等到何月,连带个口信之人都没有,他们便只能在家提心吊胆的等待。 宋子恒便是在这时提出要带苏婉一块上路的,宋母和宋老爹先是想也不想的反对,宋母心想就是自个儿亲去陪考,也绝不能让怀着孕的儿媳去,这等奔波,换做两个大儿媳妇,她都不必忧心,她们身子骨好,怀孕时除了不能下地干活,其余啥都能做,然三儿媳妇不一样,她自小娇生惯养,身子比不得做惯农活的她们,且这是头一胎,来得就比别些个艰难,自当万分小心,哪敢让她跟了去?别说她能照顾儿子,只要不累得儿子照料她,就已经是万幸了。 宋母怎么肯让苏婉跟着去添乱。 不过在宋子恒强烈坚持,宋老爹宋母拿他也没办法,在这事上他们与苏家父母的关注点不同,孙子固然重要,但放在首位的仍然是儿子,听得宋子恒那般保证,又说问过大夫,大夫也道过了三个月,此时上路并无多大问题,宋母和宋老爹这才安心下来,他们心里还是很信任这个儿媳妇的,若能她跟着一道去,夫妻俩遇到事也有个商量,且他们儿子也不用为家中妻儿牵肠挂肚,误了考试。 说服宋母和宋老爹是个很顺利的过程,在宋子恒的保证下,他们没有太多犹豫就同意了苏婉同去,然后一道收拾苏婉的行李,备下足够的干粮,这头堪堪收拾好,县里苏家带来口信,说是定了一家靠谱的车把式,可以送他们去杭州,到了杭州再乘水路一路到京里——这是苏老爹想过最适合苏婉的行程了,马车虽快,委实颠簸,长途跋涉下来怕怀孕之人经受不住,倒不如弯些路程,去杭州乘船,走水路上京里比之马车还便利些,乘那大型游船,等闲也不会出事故,说不准还比马车要早几日到京里,无非就是路费贵一些,苏老爹打定主意就是自己贴钱,也要让女婿同意去杭州乘游船进京,女儿腹中的孩子不能有半点闪失。 没想到宋家人并无不愿,知道乘游船进京,比原先估计的盘缠怕是要多出一倍,宋母都二话不说的同意了,苏老爹在口信里说自家那家丁上回同女婿一道去过省里,也算有些经验,此番就让他陪同一道去,再加上自个女儿和丫鬟,这些人陪同一道进京足够了,宋老爹想着也是,让自家大儿子或是二儿子去,他们没经验,说不准真比不得亲家那里的家丁,且三儿媳妇又在一旁,再没什么可担心的,便一口应下了,让宋子恒与苏婉早一日进县里,与亲家好好告了谢。 宋家准备了几日的行李,还比不上苏家准备的全面,宋家准备的都是方便易携带的物什,干粮什么的,好不好吃先不提,能填饱肚子且保存时日长,便可带上,苏太太却想到苏婉怀孕以来嘴巴挑剔,叫她只吃干粮怕是难以下咽,便费大价钱去寻来些瓜果,这时节哪能有多少瓜果?便是正当瓜果上市的季节,寻常人家也不舍得吃那些个,却还是给苏太太搜寻回来一堆,大多是橘子柿子这些,不独吃食,如今天气寒凉,苏太太怕他们路上着凉,还备了新打的棉被,用的都是新的棉花,棉被缝好后晒了足足三日,抱出来时一股的棉花混合着阳光的味道,一共有两床,一床垫在马车上,一床盖在身上,躺在又厚又软的棉被上,连马车的颠簸之感都消退许多。宋子恒拿了本书在朗诵,苏婉靠在他肩上听得昏昏欲睡,手里还抱了个汤婆子,路过一户人家,车夫「吁」的一声停下马车,家丁在外头扬声道:「姑爷,小姐,这里有户人家,要下来喝口热水,歇一歇再赶路吗?」 苏婉掀开车帘,瞧了眼外面:「到杭州还要几日?」 车夫回道:「再有两日便能到了。」 宋子恒摸了摸苏婉抱着的汤婆子,道:「水凉了,娘子在此稍后片刻,待我去请这户人家帮忙灌一壶热水回来。」 苏婉看着外面太阳正好,却更想下车走一走,便对宋子恒道:「眼瞧着也快到午时了,还不知下一家客栈在哪,不如给些银两请这户人家给咱们在此用顿午饭,也好让马吃些草休息片刻。」 「娘子所言甚是。」宋子恒点头,先下了车,又伸手将苏婉抱了下来,外头瞧着太阳足,却有风吹过来,还是有些凉意,正巧跟着下车的小绿一手拎了汤婆子,一手抱着一件大红色秀牡丹的斗篷,宋子恒从她手中把斗篷接过来,亲自给苏婉系上。这件斗篷是那日得知苏婉要与宋子恒同去京里时,忙花大价钱请人连夜赶制的,时间不够,只来得及给苏婉缝一件,不然宋子恒也是有的。 苏太太是听说京城比南方还要冷上许多,这才怕苏婉去了那边扛不住,斗篷里头用了早年丈夫行商时得的一块皮子,她自家舍不得用,一直存着,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既然用了这么好的料子,苏太太也不在其他地方吝啬,面料用了牡丹绣锦纹,滚边处缝了一圈白狐狸毛,毛茸茸的圈在苏婉脖子上,更显得她肤色雪白,披上这么件秀丽堂皇的斗篷,整个人都感觉有些不一样了,显得格外贵气,不过宋子恒已经由最初的惊艳变成了习以为常,只笑着执了她的手。 家丁大牛比一向机灵,自宋子恒下车时,他已经跑去路旁这户人家敲门了,一个看着三十左右的妇人出了院子,大牛先递了五十文钱过去,道自家是江州城泸县人氏,姑爷是今年去京里考春闱的举子,此番路过贵处,想借地休息片刻,喝口热茶水,请大嫂子通融。 妇人脸上先是疑惑并警惕,想是男人在外头干活,就自个儿并几个孩子在家,并不敢轻易接纳陌生人,然而手中被塞了沉甸甸的铜板,她便有些迟疑了,正巧宋子恒又携了苏婉过来,两人单看外形都是人中龙凤,男子挺拔如松柏,女子更是浑身富丽堂皇叫人惊艳,携了手款款而来,妇人一辈子何曾见过这般俊秀的人物,竟一时瞧愣住了,半响无语。 宋子恒走到跟前,抱手作了一揖,道:「唐突大嫂子了,只是在下内子有孕在身,受不得连日颠簸,所以叨扰之处还望大嫂子见谅。」 v第03章[03.01] 妇人这才回过神来,将手中的铜钱收进袖兜中,连连摇头道:「不唐突不唐突,只怕我们小门小户,寒酸了举人老爷。」 这个时节,农家也没甚个新鲜的吃食,给了银子对方也不一定能整治一桌丰盛的吃食出来,若不是怕途中遇不到客栈,只能吃干粮,苏婉也不会在这中途下来,无论如何,有口热饭热水,还是比吃干粮好些。只是宋子恒仍怕她吃不惯,瞧见院里有只老母鸡,便让小绿去与那妇人商议,最后又给了五十文把老母鸡买下来,小绿杀了鸡,借了灶房,熬了一锅香浓的鸡汤出来,赶路的几天里,苏婉还是头一回吃的这般心满意足,饭后歇了片刻,继续赶路,回到马车里,苏婉就抱着汤婆子靠在宋子恒肩上打盹。 赶路的日子,比苏婉想象的要舒适许多,等到了杭州,坐上游船,几乎可以称得上享受,苏婉不晕船,上辈子就常坐游轮,这古代的游船设施也没差多少,毕竟价钱这般贵,床上该有的一应俱全,吃喝都有专人提供,苏婉他们包了个小套间,正房堂屋厢房灶房都有,还花了一两银子请了个船上的厨娘这几日专门照顾他们的吃食,因着苏婉怀孕,嘴巴挑剔,每日多餐,虽是在赶路,宋子恒也尽量不想委屈她。 于是苏婉坐在摇曳的游船上,一路晃悠悠的进了京城,在河里远远的也能瞧见京城的繁荣。 繁华的京城,与宋家村自然是另外一副天地。 户部侍郎府上今日热闹非凡,一大早下人便一脸喜庆的开了大门,巳时左右,一辆接一辆的马车便在侍郎府门口停下,打扮富丽堂皇的夫人小姐们自马车上下来,有穿戴体面的婆子带了丫鬟在旁相迎,满脸含笑的请了女客们入后院。 前头的热闹渐渐转移至院里,后宅里来往仆人却依旧面色如常,虽进出比往常多一些,但仍是一派平静之象。布置清雅的女子闺房内,穿着翠色衣衫面容秀气的女孩轻声道:「小姐,是不是该梳洗了……」 女子背对着翠衫丫鬟,手中紧紧握着玉梳,瞧了一眼铜镜中模糊的面容,隐隐看得出秀致的轮廓,柳眉弯弯,眼如新月,如水般的眸子中闪过些微波澜:「宾客们已到齐了吗?」 「是的,待安远侯夫人一来,就可以替小姐开始及笄礼了。」 女子点头,心里终于有些欢喜,及笄后,再过几月,就能见到相公了,她虽不知自己为何没有随相公长眠地里,一睁眼竟又回到了自己及笄之前,那时她惶恐了几日,如今终是定下了心神,重回过去,再过几月待相公高中状元,她岂不是又能与相公厮守一生了? 想到这里,女子强压住心头的激荡,平静的对翠衫丫鬟道:「流云,替我更衣罢。」 流云给自家小姐换上及笄该穿的罗裙,戴好耳坠与项链,又拿了玉梳替她将满头青丝梳顺,这便算收拾停当了,此时闺门被推开,被几个丫鬟婆子拥簇着的着正二品诰命夫人朝服的美妇款款进来,坐着的年轻女子起身福了身,「娘。」 美妇快步上前,忙伸手扶住了女子:「娘的珍儿终于长大了。」美妇抚着女儿如瀑布般的长发,爱怜的道,「待过及笄,娘定好生与你择一门如意郎君。」 女子眼底闪过一丝喜意,把头靠在美妇怀里,忍着羞意轻声道:「全凭爹娘做主。」只要如前世一般让她顺利嫁与相公便可。 而此时,苏婉他们所坐的游船慢慢驶进码头,远远便瞧着码头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游船停下,船上的伙计挨个请乘客们下车,井然有序。 舍得花钱乘这般大型船只进京来的,怕是家底不会薄,京里的脚夫也都是有眼色的,立时一拥而上,宋子恒一袭青衫,站在人群中犹如鹤立鸡群,被他小心扶着的苏婉下船前已披上那件斗篷,夫妻两个在脚夫们眼里犹如金光闪闪的金子,刚下船便被人热情围住了。 「公子夫人,需要坐车吗?这边离城内还有些脚程,步行进去怕是辛苦。」一个汉子反应极快,连连对宋子恒鞠躬道,「小人便是京里人士,从小在城里长大,熟悉京里每个角落,公子要去哪里,只消告诉小人一声,小人定马上把公子与夫人送到目的地!」 宋子恒笑道:「在下江州人氏,此番进京赶考,行李颇多,只怕要劳烦大哥了。」 「原来是举人老爷,失敬失敬。」壮年汉子想是见多了进京赶考的书生,学着他们的样子作了一揖,这便顺道扛起他们一旁的行李,走在前边带路,「车停在旁边,请随小人来。」 行李搬上牛车后,壮年汉子一边赶牛,一边回头问道:「举人老爷此番可是头一次来京?可有订好的客栈?」 「实不相瞒,在下内子身怀有孕,住客栈怕是有诸多不便,然我方来此地,人生地不熟,不知大哥可否知道哪些院子方便出租?」 「小人这倒是知晓,只是瞧着举人老爷与举人太太的样儿,怕是尊贵人,差些的院子入不得眼,好一些的也有,只怕契约要签半年一年这般的。」 宋子恒听后有些迟疑,倒是苏婉笑了,道:「时日不是问题,大哥不必忧心,只管带我们去瞧清净的院子,相公平日还要温书,院子的环境必不能差了。」 宋子恒皱眉:「娘子,咱们哪能住这么长?」 「这有何打紧,想来京里也都是明理人氏,日后相公高中,授了官职要离开京城,屋主自然也会体谅咱们临时退房。」实际上是苏婉这番来京城,就没想着能短期内回去,宋子恒高中状元,直接入翰林院,三年期满后外放做官,是以他们此次来京,至少要住满三年。 苏婉这番话说的宋子恒哭笑不得,「娘子就没想过为夫若此次不中该当如何?」 v第04章[03.01] 小绿在一旁脱口而出:「姑爷乡试是咱们县里第一,会试是咱们豫章府的前十,学识了得,怎会不中?」 家丁大牛也点头,一脸的与有荣焉,脚夫在旁惊道:「像举人老爷这般年轻就能入京赶考的,小人平日便少见,已觉是青年才俊,竟不知举人老爷如此高才,此番想是必中无疑的。」 「借大哥吉言。」 苏婉笑着抚了抚肚子,道:「若是此次不中,那咱们一家人便在京里住上三年又如何?」 宋子恒双手覆上她的,点头称是。 脚夫得了宋子恒叮嘱,知道举人娘子怀着孕受不了颠簸,并没有把车赶太快,慢悠悠的穿过几条繁华热闹的街道,最后在一条巷子口停下,还没进去便能看出这里清幽雅致,甚是适合读书之人居住。 苏婉放眼望去,里头都是典型的四合院,面积不大,但是想来设施也都一应俱全。她心里盘算的,等自家有了钱,也要在京里买一座四合院,在现代买不起,古代必是要好好任性一回的。 脚夫停了车,叫苏婉他们在这边候着,他快步走进了巷子,没一会儿便带了个中年男子出来,对宋子恒道:「这便是屋主,举人老爷不妨先去瞧瞧房子如何。」 屋主也在旁对他们笑了笑:「在下在此处有几间院子,举人老爷不妨去瞧瞧喜欢哪间。」 宋子恒点了头,小心扶住苏婉,跟着几人进了巷子,脚夫仍在一旁陪同,苏婉心想这里的脚夫大概都是有副业的,有像自个儿这般对京里一抹黑的,找他帮忙介绍了院子和客栈,生意谈成了,屋主自然要给他些辛苦钱,如此一来,还能赚些外快。 屋主在前头介绍,把自家院子吹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样子,环境清幽,最适合读书人不过,几步之外便是街道,生活便利,且与侍郎府仅一墙之隔,等闲宵小鼠辈并不敢来犯,治安也是极好的。屋主最后一句话打动了宋子恒,带着年轻貌美的娘子入京,他最担心的便是安全问题,别看他娘子如今怀着孩子,脸色丝毫不见憔悴,气色红润,容光焕发不提,眼角眉梢更多了一些温柔,便是他都这般惊艳。在游船上时更恨不得娘子日日不出门,因着上船时他瞧见有些轻浮之人眼神恨不得黏在娘子身上,现在入了京,宋子恒的警惕之心丝毫没有放下,反而愈演愈烈,现在他也不知该庆幸还是后悔带苏婉过来了。 自古以来,生活便利的住宅都不会便宜,屋主张口便是要签一年的契,一次性交清一年的租金,要不怎么说京城繁华,这样一间比他们在县里租的还小一些的院子,一年的租金便是他们买下县里那间院子的价钱,不过几人来时已有心理准备,银钱也带的够多,还是付了租金,院子里头基本生活用品都有,衣物被褥之类的,苏婉他们正好路上也带了要用的,签了契,付清了租金,屋主与脚夫一道帮苏婉他们将东西搬进了院子。 屋子先前便打扫干净的,只需把东西整理好便是,忙完这些已是傍晚,灶房里堆了足够的柴火,宋子恒亲自烧了锅水给苏婉洗澡,让她洗过之后躺下睡一觉,小绿则和大牛一道去街上买些柴米油盐菜,晚上自家便能生火煮饭了。 这般便算是在京里安了家,如今已是二月中旬,二月底春闱便快到了。 京里跟别处不一般,如今又是全国举子进京赶考的日子,街上日日热闹至深夜,宋子恒白日安心温书,到了夜间却会定时陪苏婉去街上逛一逛,到京城的第二日,他犹不放心,便立时请了大夫给娘子诊脉,好在大夫也道孩子健康,并未受路途颠簸影响,他这才放心下来,又听得大夫言女子生头胎最是不易,平日最好多走走,锻炼身子,生产起来便也能顺利些。宋子恒一听便尊为圣旨,每天晚上定时定点带苏婉出门散步,足足走够一个时辰才肯回来。 苏婉简直无语,让她逛街逛一整天都没事,当然拍戏时一连站十几个小时,也能扛得住,可是自从穿越到古代,她已经变成彻底的宅女了,废材体质,没事瞎逛街,每天两个小时走下来,腿都酸胀了,偏偏一向好说话的宋子恒这会儿固执的要死,宁愿回去让她泡脚,然后亲自给她按上半个时辰的脚,都不肯同意让她休息一日。 苏婉怨念颇深,宋子恒只当瞧不见,别的都能依她,为着日后娘子能顺顺利利的生产,如今只能让她吃些苦。 这日夜间宋子恒照例带了苏婉去散步,越临近春闱的日子,街上反而更是热闹,大晚上的,接道两旁挂着一排排的大红灯笼,把京城照得犹如白昼。 京城算是所有吃货的天堂,全国各地的美食汇集此处,夜宵小吃更是蓬勃发展,远远便能听到各种吆喝声。 ——「蒸而又炸呀,油儿又白搭。面的包儿来,西葫芦的馅儿啊,蒸而又炸。」 ——「卤煮喂,炸豆腐哟——」 ——「栗子味儿的白薯~萝卜赛过梨——」 此起彼伏、有声有色的吆喝声,伴随着各种令人垂涎的香味扑鼻而来,引得想吃又因为怀着孕被人盯着不许吃这些街边小吃的苏婉越发饥渴,这才是她不愿意来逛街的主要原因。 只可惜宋子恒一门心思为苏婉好,不管她怎么垂涎,不该碰的一点都不能碰。 苏婉试过几次,发现宋子恒绝不会因为自己想吃就心软之后,干脆不走这条街,去了比较有情调的湖边,湖边买的吃食不多,大多数花灯胭脂水粉这些,也有些各地的风俗之物,边走边瞧还是有些意思的,苏婉闲来无事买了个面具戴着,宋子恒在后头付了钱,两人正准备往前走,这是却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子恒弟——」 苏婉没想到古代宅男宋子恒走在街上也能碰到熟人,随着宋子恒一道回头,脸上原本还挂着笑容的男子顿时瞪大眼睛,苏婉买的恶人面具没把宋子恒吓一跳,倒把他朋友惊呆了。苏婉取了面具,宋子恒正一脸笑盈盈的与对方寒暄:「原来广泽兄也到了。」 v第05章[03.01] 「愚兄半月前便到了,且咱们豫章府的举子几乎都在那城南客栈,只是没瞧见子恒弟,还以为子恒弟还未进京,没成想竟在这边遇见,子恒弟旁边这位是可是弟妹?」 「正是内子。」宋子 恒迎上对方略显意外的眼神,从容的笑道,「内子放心不下在下,一路跟了上京,还望广泽兄见谅。」 名为广泽的男子忍不住又扫了苏婉一眼,苏婉身形玲珑,腰肢纤细,如今肚子微微有些凸起,一眼却能看得分明,不由惊讶道:「弟妹如今……」 宋子恒习惯性护住苏婉的腰,点头笑道:「内子已身怀有孕,让广泽兄见笑了。」说是请人别见笑,宋子恒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都不含蓄,那副神色,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他娘子怀孕了一样。 对面的男子闪过一丝了然,抱拳笑道:「子恒弟的心情愚兄理解,都是过来人,只是弟妹怀着身孕仍陪同子恒弟一道过来,委实辛苦,也叫人敬佩。去岁在鹿鸣会上与子恒弟一见如故,我还道子恒弟这般少年英才,已是少见,没成想子恒弟还有如此贤妻,当真叫人羡慕。」 「广泽兄过奖了。」宋子恒如今尚年轻,还留不得美髯,若如曾夫子一般留着一把儒雅的美髯,此时真恨不得伸手一捋来表达自己的心情。两人寒暄完,宋子恒这才给苏婉介绍道,「还未同娘子介绍,这位是咱们豫章府头名,陆解元陆广泽兄。」 苏婉福了身:「失敬了。」 「子恒弟谬赞,贤弟少年英才,此次会试想必已是胸有成竹。」陆广泽与宋子恒客气了一番,才问,「只是客栈并未见到贤弟,不知贤弟住在哪里?」 宋子恒便把租的院子报了出来,笑道:「去岁在鹿鸣会上得广泽兄慷慨指点,此后一直念念不忘,恨不能再与广泽兄高谈阔论一番,今日得以相聚,广泽兄若不嫌弃寒舍,子恒必在家扫榻相迎。」 「那便一言为定,愚兄明日便同咱们豫章府出来的众举人一道叨扰贵府。」 苏婉还真没想到,宋子恒平日在家没事就抱着书不离手,也不爱出去玩,俨然一副古代宅男相,人缘却还真不错,与陆广泽巧遇的第二日,对方便带了十几个书生浩浩荡荡的来了。苏婉以前在电视里经常看到进京赶考的读书人几乎都是俊秀文弱的年轻人,到了古代才知道科考真的叫活到老考到老,像宋子恒这般年轻就中举的当真是凤毛麟角,昨日那陆广泽看着已过了而立之年,人家说起来仍旧是一副年少有为的感慨,此次豫章府的众举人中,三十以下的也就三人,宋子恒当日在县里的那些年轻同窗,此次一个中举都没有。 而这届举人里,最年轻的徐永方因着挂车尾的成绩想再读三年,也好存足了盘缠再上京里来,另外一个虽年轻,长得却一言难尽,不提也罢,如此一来,宋子恒在众人当真便格外引人注目了。 其实宋子恒的交际苏婉没什么担心的,宋子恒能成为一代名臣,虽有一颗赤诚之心,人际交往想来也是在行的,她只是怀疑,宋子恒跟着一群大叔在一起,真的有共同语言吗? 无论苏婉怎么怀疑,宋子恒至少表面上跟这些举人们还是相谈甚欢的,这一聚,一直从上午聊到傍晚,苏婉摸了二两银子,让小绿和大牛再去买些菜回来,家里的肯定不够,再剩下一些钱也就够买几坛酒了,来京里第一日,去买了菜添置了东西回来的小绿就在那头忧心忡忡,京里柴米油盐都比自家小县城贵上个一两倍,自家就算揣了几百两银子来,若姑爷这次真不中,要撑到到三年后再考,怕也是不够花的,别的不提,减食缩衣的日子自家小姐第一个过不来。但凡离县里近些,若是在省府,钱财不够使了,托人给老爷太太带个信也使得,可如今他们在京城,离老家快马加鞭都要好几个日夜,就是他们带了信回去,老爷可敢叫寻常人捎银子过来? 若到时真使的不够银子了,就怕回去都盘缠都凑不出来,小绿便一直这么忧心着,见苏婉一下就摸出二两银子给置办酒肉席面,招待这些不请自来的举人老爷们,顿时惊讶的不知怎么阻止才好,稍不留神银子便被塞进了手中,小绿不由的捏紧了袖口,打定主意上路时太太和老爷各塞给自己的一百两银子先不拿出来,若让小姐知道还有自己身上还有银子,花起钱来怕是更不经心了。 苏婉把小绿的心疼看在眼里,并不打算点破,她带来的银子,自然撑不到他们在京里待三年,等孩子出生了,要花钱的地儿更多,不过她估摸着自家带的银子快花完时,苏老爹他们怕也快过来了。 是以苏婉只是莞尔一笑,要么怎么说徐永方轻易不敢上京城,京里物价贵是谁都能想得到的,不多备些钱,就怕艰难赶到了京城,还没等到会考开始就没钱了。 由此说来,徐永方还是比较脚踏实地的。 苏婉让小绿备了好酒好菜,中途又茶水点心不断供应,一屋子人宾主尽欢,一直到傍晚,眼见着天色快黑了,他们实在不好意思再在宋子恒这里蹭一顿晚饭,便不顾宋子恒夫妻热情挽留,趁着天黑之前离开了,一个个临走前恨不得一步三回头的样子。 从此以后,宋子恒的日常活动便丰富多彩起来。自古文人多话唠,恨不得日日与人从早辩论到晚上,睡一觉起来再继续!不过因着宋子恒租的院子小,苏婉又在,他们也要避嫌,所以此后都是他们相邀宋子恒去客栈。 这种交际,苏婉自然不会拦着,宋子恒还略有迟疑,因为怕自家娘子在家不安全,苏婉却只叫小绿备了礼,「相公空手去可不行,若聊得尽兴,晚些回来也无事。」说着又塞了十两银子给他。 宋子恒要把钱还给苏婉:「我哪能拿娘子的银子。」 「夫妻二人又分什么你我,我的银子就不是相公的了?」苏婉不由分说的把钱袋子塞进宋子恒怀里,又伸手替他理了理衣襟,笑道,「相公去与友人聚会,总不能两袖清风,带些银子应急也是必要,且这银子也不全是我一人的,咱们出发时,爹娘把盘缠都交由我保管,总不至于叫我搂着钱袋子不松手?该花的地方自然当花。」 听到苏婉这番话,宋子恒眼神不由的闪了闪,摸了摸袖兜,还是吞吐的回道:「其实出发时爹娘另留了一百两银子给我傍身……」 苏婉挑眉:「哦?」 v第06章[03.01] 宋子恒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有些后悔自己竟然这么轻易就说了,爹娘给他银子倒不是不相信他娘子,只是他娘子花起钱来手里没数的,自家人都清楚,他爹娘便担心他娘子一不留神,在回去之前便把银子都花完了,盘缠都没有,京城离老家又这般远,到时岂不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给这一百两也是用作不时之需,他自个儿也深以为然,小心的揣着爹娘特意换来的银票,愣是没让娘子发现,哪知这会儿一个不留意,竟然被他自己给抖出来了。 宋子恒第一次觉得自己似乎不够争气了。 苏婉依旧笑盈盈的:「那相公留着这一百两是用来作甚?」 宋子恒一个机灵,脱口而出道:「自然是请娘子代为保管。」 「这倒不用,相公一个大男人,手头总不能没钱,既是爹娘给你傍身的,相公便留着罢。」 宋子恒却依旧从袖兜里把那一百两银票抽出来,郑重的交到苏婉手上:「这是咱们最后回乡的盘缠,娘子须得好生保存才是。」 苏婉没有伸手去接,却也没有拒绝,只问道:「这银子我自是不会轻易动用,只是如此一来,相公身边可没银子了。」 宋子恒拉过苏婉的手,把银票放到她手心,同时握了握她的手,洒脱的笑道:「娘子不是已经给我准备了十两银子?这便够了。」 苏婉这才笑了,「那我便替相公收起来,小绿想是已经备下礼物了,相公快去罢,迟了却是不好。」 宋子恒犹有些不放心不放心:「我若出去了,娘子在家可怎么办?」 「相公就出去一趟,我还能活不下去不成?如此的话,相公倒是小瞧我了,相公只管去自个儿想做的事,我虽帮不上忙,却也不会给相公拖后腿便是。」苏婉说着要推宋子恒出门。 宋子恒却一把拉住苏婉,将她搂进自己怀里,用力抱了一下:「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相公若真感念我的好,就叫我安心一些,平日吃饭喝酒倒也无所谓,可千万别去那烟花之地,我知你们读书人最爱那一款风流快活,平日都呼朋唤友一道去那地儿相聚,可相公若也跟着一道,便只是逢场作戏,我也必是不肯的。」 宋子恒脸色一正:「娘子说什么话,能与娘子携手白头,我已然心满意足,其余女子多看一眼也是多余,又谈何逢场作戏?」 苏婉把头靠在宋子恒肩上:「我就是担心,也不知道为何,这心里头总有些不安宁。」 宋子恒扶住她的肩,连忙问:「是身子不舒服还是怎的?」 苏婉笑了笑:「倒没有不适之感,就是有些胡思乱想,相公无需这般着急。」 「娘子这般,我如何能不着急?」宋子恒扶着苏婉到床边坐下,起身道,「我叫大牛去客栈送个信,今日便不过去了,在家多陪陪娘子。」 「大夫都说孕妇忧思实属正常,相公委实无需这般大惊小怪,既已应邀,又岂能临时反悔?相公只要早去早回,我便放心了。」苏婉拉住宋子恒道。 夫妻又说了几句话,宋子恒这才安心出去了,去之前便没带上大牛,家中就娘子和小绿两个女子,把大牛留下来,既是保护她们,且若娘子遇到意外,有大牛在也能及时通知自己,宋子恒这般便一个人出去了,苏婉就由大牛和小绿陪着斗地主。此后,宋子恒每回都是午时末未时初出门,然后酉时不到便会回来,陪苏婉用过晚饭,又拉着她去走一个时辰的路,回来洗漱后便可睡下了,日日如此,甚是规律。 只是有一日宋子恒外出迟迟未归,眼见着天都黑了,饭都做好了还不见人回来,苏婉这才坐不住了,看着刚做好的饭菜道:「小绿饭菜端回锅里去热着,大牛你去客栈瞧一瞧,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大牛应声出去了,小绿却道:「天都这么晚了,小姐不如先用些饭垫垫肚子?等姑爷回来还不知要等到几时,总不能让小姐肚子里的小少爷一块跟着挨饿。」 小绿一说完,苏婉肚子便跟着响了一下,她摸了摸肚子,道:「灶上不是还温着汤?等会儿去给我盛一碗来,你先把院门栓上,不是姑爷和大牛回来,谁都叫都不许开门。」 「是。」小绿也应声出去,却是过去片刻钟了也没回来,苏婉听到院外头隐隐有说话声,这才出了屋子,问:「小绿,何人在说话?」 小绿摇头,「不知道门外的是谁,但好像认识姑爷,说什么他家少爷今晚打算与姑爷一醉方休,让他过来说一声……」 被门关在外头的人耳朵还挺尖,听到小绿的话,连忙高声道:「是宋公子宋子恒的夫人吗?小的是安远侯家四少爷跟前的小厮,奉我家少爷之命特来与夫人告罪,宋公子与我家少爷相见如故,相约今晚一醉方休,只是宋公子怕夫人在家担心,特遣小的来向夫人告罪,还请夫人开门。」 v第07章[03.01] 「原来是安远侯家四少爷。」苏婉挑眉,对小绿道,「你且把门打开罢,我记得上回相公是说过他与安远侯四少爷交好。」 小绿这才依言开了门,一个穿着体面的小厮站在门外,手里还拎着东西,双手奉上:「唐突登门,这是我家少爷吩咐备下的薄礼,还望夫人笑纳。」 苏婉微微颔首,小绿便上前把东西收下了,苏婉道:「夜间寒凉,相公出门时的衣衫太薄,还烦请这位小哥稍候片刻,待我去室内取件长衫请小哥一同带去。」 小厮弯腰道:「夫人尽管去便是,小的就在此候着。」 苏婉回屋给宋子恒拿了件衣服,又让小绿备了分回礼,一起拎出去,亲自交由小厮手上:「区区薄礼,请莫见笑。」 小厮想是受了叮嘱,并不敢无礼,低眉敛目的道:「夫人客气,不知可还有其他吩咐?」 「再无事了,小哥只管叫相公安心,不必担心家中便是。」 小厮应了一声,这才退下,小绿迅速栓上门,方才还强自冷静的脸色,此时已经双颊泛红,激动的道:「小姐,姑爷真的认识安远侯家的少爷?今晚还会在安远侯家住下?那可是侯爷家……」小绿激动的腿都快软了,她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还是知县,就在县里,当时还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生怕被官差发现抓了去,如今她家姑爷去的竟然是侯爷家,天啊…… 苏婉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你家姑爷岂是池中之物?」 小绿一个劲的点头,仔细看却能发现她正一副如梦游般的傻笑,分明没听见苏婉在说什么,想想也是,多少普通人一辈子最大的荣耀就是亲眼见过贵人,苏老爹上回在江州城见了知州一眼,回县里都不知与人说了多少遍,更别提京里的贵人了,不说别的,侯爷之府,岂是一般人能去的?不怪小绿这般激动,便是大牛脸色发白的回来禀报说问过客栈几位举人老爷,称姑爷只在客栈待一个时辰不到,便与另外的友人离开了。 小绿一听连忙道:「大牛哥你是不知,方才安远侯家的小厮来报,咱们姑爷被他家少爷请去做客了,今晚不回来呢!」 「安远侯?」大牛先是一愣,还没从之前的惊乱中回神,生怕自家姑爷在外出可事,这会儿却被告知是去贵人家做客了,大悲大喜之下,好一会儿才反应回来,连连道,「好,太好了!不愧是咱家姑爷,竟能得贵人府上的少爷青眼相待。」 相比之下苏婉却淡定多了,笑道:「去把饭菜端上桌罢,这么晚了,咱们也该用饭。」 小绿与大牛对视一眼,而后各自定了定神,两人强作镇定的去了灶房,他们心里的想的是小姐都这般泰然自若,他们也不能太过激动,表现得跟乡下人进城似的,没得丢了小姐和姑爷的脸面。 今天这么一折腾,吃完饭已经不早了,苏婉自然不会这个时候跑出去散步,洗漱了之后便回了自己屋里,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两个人,今夜苏婉一人躺在床上,抱着汤婆子被窝里倒是暖乎乎的,却好一会儿都睡不着,又觉得天太黑,这才想起来平时都是宋子恒点了灯坐在床头看书,她就窝在被子里睡觉的。 苏婉索性坐起身,抹黑找到了火折子,点起油灯,屋内顿时亮了,小绿刚收拾完,正准备回自己屋里,却瞧见主房亮起了灯,忙走到床边问:「小姐,怎么了?」 「无事,天太黑我睡不着。」 「那我等小姐睡沉了再进来熄灯可好?」 苏婉道:「那你子时左右过来罢。」 「是。」 因着要半夜起来去给苏婉熄灯,小绿便没有睡沉,是以半夜时分,院外一有动静她便惊醒过来了,一开始还以为是风吹声,仔细听似乎有人在说话,小绿连忙起来,披上外衣匆匆去隔壁喊大牛:「大牛哥,我瞧着门外有人在说话。」 片刻之间,大牛的房门也打开了,问:「谁在说话?」 「嘘。」小绿道,「小声点,别吵醒小姐了,她近来不容易入睡。」 大牛点头,却是听见有人在敲门,忙对小绿道:「你在院里待着,我出去看看。」 小绿走到苏婉屋门口,想着若有什么事也好保护自家小姐,却听见大牛在外头喊自己:「小绿你过来帮我扶一把姑爷。」 小绿连忙跑过去,大牛正扶着自家姑爷,而对面是先前见过的安远侯家小厮并一个陌生的丫鬟,小厮连连笑道:「抱歉这么晚叨扰了,宋公子想是喝醉了,不肯在侯府入睡,想是放心不下去尊夫人,少爷委实无奈,只能叫小的临时将宋公子送回来,多有叨扰,还望见谅。」 v第08章[03.01] 小绿闻言瞧了姑爷一眼,还是那般丰神俊朗,看外表不似喝醉了,看她看过来,仍口齿清晰的问道:「娘子呢?」 「小姐入睡了,姑爷不若在厢房歇一晚?」 「不,我要找娘子。」 小绿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果然是喝醉了,平日姑爷怎的也不会说出这般话。 宋子恒说完便要推开大牛,自己要往院里走,只是脚步蹒跚,大牛连忙跟上去扶,小绿歉意对安远侯家小厮笑了笑:「抱歉,我家姑爷酒量不加,给贵府添麻烦了。」 「不敢……」小厮脱口而出,方才一直没说话的丫鬟却笑着打断小厮的话,道,「宋公子是少爷的贵客,怎是麻烦?这位妹妹太客气了。」 小厮这才回神,不由的吞了吞口水,那丫鬟又道:「我家少爷原也想留了宋公子住一晚,奈何宋公子放心不下家中,只能这般又将宋公子送回来,若叨扰了贵夫人,真真是对不住……」 听得这番话,小绿没回答,因为苏婉屋里的房门已经打开,她披了斗篷站在屋门口,犹带着睡意的声音问道:「小绿,怎么了?」 「小姐,姑爷回来了。」 安远侯府的丫鬟先前听见轻柔娇美的声音,心头已经叹了一声,再抬头看过去,月色下穿着大红斗篷的女子静静站立,隔得远看不清五官,浑身上下的气度却真叫人惊叹,如何相信这是乡野之地出来的? 安远侯府上丫鬟眼底的惊艳一闪而过,她被调到少爷身边之前,是夫人跟前的二丫鬟,也是跟了夫人见过世面的,宋公子夫人并不比那些名门闺秀差甚个,宋公子气度高华,风光霁月,让自个儿几个交好的姐妹都心动不已,让这等人才为之倾心的,果然不是等闲之辈。 丫鬟心知自个儿回去能与少爷回话了,这便收回眼底的打量,远远的朝苏婉一福身:「叨扰夫人了。」 宋子恒瞧见苏婉出来,也不用人扶着,唤了声「娘子」,便直直朝她走过去,待走近了,苏婉双手扶住他,安远侯府的小厮和丫鬟已经告辞离开了,苏婉扶了宋子恒进屋,宋子恒一直拉着她的手喊「娘子」,苏婉回握了他一下,笑道:「相公脱了外衣,便先去床上躺着,我让小绿给你烧盆热水进来擦擦身子。」 「娘子替我脱。」 「好,相公也得让我出去知会小绿一声。」 宋子恒这才放开了手,苏婉出去片刻后便回来了,宋子恒就靠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看着她,衣服果然没脱,屋里飘着酒味,苏婉索性将屋门打开,这才亲自给宋子恒脱了外衣,让他上床躺着,没一会儿小绿便端了热水和帕子进来,道:「已是深夜了,小姐收拾完便睡下罢,屋里我明儿待小姐姑爷起来后再进来收拾。」 苏婉指了指床边的衣服道:「你把这外衣带出去,放在屋里酒味太重散不去,再替我把门带上。」 已经不是第一次照顾喝醉酒的宋子恒了,苏婉算是驾轻就熟,只是喝醉酒的宋子恒有些缠人,一直拉着她的手腕子不放,苏婉只能不停的把他的手拉开:「放开,你一直握着,我如何给你擦洗身子?」 喝醉酒的人当然没这么听话,苏婉也没脾气,在他不停的搅和下,还是耐心的替他擦完身子,正准备去吹灯,刚刚拉开的手又缠上来,嘴里还在不停唤着「娘子」,苏婉终于知道人家为什么这么晚还不得不把他送回来,他这喝醉酒就爱叫自己的习惯,是个人也「不忍心」让他不回家过夜吧? 苏婉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吹了灯刚爬上床,宋子恒又缠了上来,四肢并用,将她整个人锁在怀里,苏婉忽然笑了,颇有些幸灾乐祸的道:「相公今儿怕是在友人面前丢脸了,睡着了就不停喊娘子的,那安远侯四少爷怕是再没见过别人这样,也不知经过此次,日后可有人还敢找相公不醉不归?」 其实苏婉很想说的是,宋子恒一世英名,不知道会不会毁在今夜。 但是想到那个安远侯,她又忍不住眯起了双眼,听起来很熟悉,只是不知道跟宋子恒有什么关系? 苏婉在琢磨安远侯,岂不知人家府上也在讨论她。安远侯是世袭侯爵,四少爷又是安远侯世子的嫡出幼子,身世贵重,且深受安远侯夫人喜爱,小厮与丫鬟得了他的吩咐,并不敢在路上耽搁太久,连忙回了府,穿过叠峦重重的假山,进了崇明院,深夜间院内仍然灯火通明,小厮和丫鬟进里屋请了安,没得吩咐并不敢擅自起身,就趴在地上回话。 丫鬟口齿清晰的回道:「奴婢将宋公子送回去后,与宋公子家的丫鬟解释时不慎将宋公子夫人吵醒了,宋夫人开了门出来,宋公子想是醉的狠了,见了夫人便立即过去了,奴婢便立时回来复命。」 平静无波的男声问道:「你瞧见了子恒兄的夫人?」 「是,远远瞧了一眼,虽然瞧不清其貌,宋夫人与宋公子站一块却恍如一对璧人,宋公子对夫人一往情深,一见便知,夫妻琴瑟和鸣,叫人羡慕。」 v第09章[03.01] 小厮也回道:「奴才先前见过宋夫人,姿容秀美,温婉贤良。」 男子沉默了片刻,道:「你们出去罢。」 「是。」丫鬟和小厮一道退出去,顺道将门带上。 「有趣。」另一道颇有磁性的男声带着无限笑意道,「英雄不问出处,我原以为这般不起眼的乡野之地,能出一个宋子恒这般的人才,已是不易,没成想叫他一喝多便心心念念的宋夫人,竟也不差呢。」 先前说话的男子点头:「子恒兄不为钱财所动,也不为美人所惑,对妻子一往情深,可见有一颗赤子之心,可堪大用。」 磁性的男声顿了顿,低低嗯了一声,声音又轻又飘忽:「待会试过后再看……」 宿醉一场后,宋子恒便没再出门了,安心在家温书,因为再过两日便要参加会试了。 会试一共有三场,一场考三日,从九日一直考到十七日。宋子恒有了经验,这次准备的更加充分,心里虽说不上胸有成竹,却也是有着年轻人的意气风发,九日一早拒绝了苏婉的要陪同的提议,道:「考场人来人往,娘子肚子大了,出去不便,还是就在家候着罢。」 苏婉虽然想去,但是见着宋子恒担忧的神色,也只能点头:「我与良辰在家等相公顺利归来。」 宋子恒眼神放柔,摸了摸苏婉的肚子:「再有几月良辰便能出来了……」 苏婉却推了推他:「时辰不早了,相公早些过去罢,让大牛送你,我在家也能安心。」 终于把宋子恒送进考场了,苏婉有些激动,又有些紧张,激动什么不必多说,紧张倒不是担心宋子恒考不中,她怕的却是宋子恒金榜题名之后,不知历史这次又将朝哪个方向发展? 苏婉一直不敢去想,有时却又希望这一日早些来,无论结局是好是坏,总归是个了断,总比一直担心头上悬着的刀什么时候砸下来好。宋子恒离开后,苏婉开始有些心神不宁了。 不知过了多久,大牛回来了,苏婉腾地站起身,小绿也跟在后面问大牛:「怎的这么快回来了,去考场来回不是说要一个时辰吗?」 大牛笑道:「原是这般,不过刚走到巷口,就见安远侯家的马车过来,四少爷亲自送了姑爷去考场后,又让人打马送了小人回来,这才花了半个时辰不到。」 苏婉又坐回原位,招呼大牛过来:「你先喝口水,再跟我说说今日去考场是什么样儿。」 大牛喝了口水,缓了口气,方才兴奋的道:「再热闹不过了,咱们省府的考试是没得比,来赶考的举人加上送行的亲友聚在一块等待进场,放眼望去多如牛毛……」 小绿等苏婉问完,连忙问:「那安远侯家少爷如何,比咱们姑爷更俊秀吗?他们家的马车是不是很气派?」 「安远侯四少爷我只在车外远远瞧了一眼,长得那叫一个漂亮……不对,是俊秀,不过安远侯四少爷跟咱们姑爷不好比,四少爷贵气逼人,咱们姑爷温润如玉,都是人中龙凤。」 小绿又急着追问:「安远侯四少爷竟有这般贵气?」 「那还用说?不对,我还没说四少爷如何贵气呢,穿着锦袍,上头的绣工别提多好了,用咱家太太的话来说就是栩栩如生,价值千金的那种!更奢华的是那马车,里头的可是铺着锦缎的,上头还摆了个凳子,上面的杯子竟是白玉的,白玉杯白玉壶!」 小绿眼睛里已经在冒星星了:「这般富贵……」 「安远侯是世袭侯爵,整个京城的贵人里头也是数的过来的,家世富贵不说,安远侯夫人的嫡出女儿,四少爷的亲姑妈,便是当今养育了三皇子的曾顺妃……」 小绿惊叹:「也就是说安远侯四少爷是三皇子的表兄弟?」 大牛点头,眼里闪烁着兴奋,「不过听闻三皇子不是曾顺妃的亲生,然从小被曾顺妃抚养长大,曾顺妃自个儿也没有亲儿子,是以母子感情也不错,三皇子这才将安远侯家当亲外家走动。」 听得安远侯跟皇家都有这般联系,小绿的眼神更亮了,安远侯四少爷是三皇子的表兄弟,却对自家姑爷这般青眼相待,自家姑爷若能以此结识三皇子,日后岂不是一步登天?这般想着,小绿便问了出来:「那咱们姑爷会不会因为安远侯四少爷的关系,从而也见一见三皇子……」 v第10章[03.01] 大牛的表情不必多提,苏婉却是眼神一闪,脑子里犹如惊雷闪过,安远侯!三皇子! 她之前竟然没想起来!三皇子不就是之后继位的楚仁宗吗? 用「虎躯一震」来形容苏婉此刻的心情,其实非常恰当的,她说之前为何觉得那安远侯听着耳熟,不仅是耳熟,根本就是如雷贯好吗——她演的那部戏都出现了安远侯这个角色,因为没跟她演对手戏,她便没有关注,可是国舅爷的名头她还是记得的! 想到这里,苏婉忽然皱起了眉,安远侯之所以会成为国舅,便是因为三皇子萧瑱继位后,尊母妃为皇太后,其外家自然一跃而成皇亲国戚,可如今萧瑱竟然只是曾顺妃的养子,连外人都知晓,可见曾顺妃养萧瑱的时候皇家玉蝶并没有改过来,如此一来,非亲生母妃,萧瑱登基后也只能封其为太妃,尊为皇太后却是于礼不合,楚仁宗一生功绩令人传唱,如何会做这般不符礼节之事?难道当真是将曾顺妃视若亲母? 宋子恒去考试的这几日,苏婉过的也不轻松,白天坐立不安,晚上辗转难眠,小绿大牛照旧陪着她玩斗地主,但是她玩着玩着变能出神,还真有些度日如年的感觉,小绿和大牛还只当她是担心宋子恒在会考当中出岔子,其实他们自个儿心里也忐忑,更不知要怎么劝苏婉,还是小绿想出的笨法子,知道自家小姐喜欢听些趣事,无论是家常里短,豪门恩怨,爱恨情仇,还是民间的风土人情,于是绞尽脑汁把自己知道可以称之为趣事的事情都说了,还每日叫大牛去打听些京里些新鲜事回来说。 这般倒真让小绿误打误着了,他们费尽心思给苏婉搜罗来的八卦,其中有一件还确实转移了苏婉的注意力。 这日大牛借着上街买菜的功夫,又在街上转悠了许久,那些个卖东西的小贩,来来往往的路人,路边摊上吃着东西的人,嘴里都会说些新鲜事儿,大牛每每见人八卦都要凑上听几耳朵,有不懂的还问个清楚,别人八卦的兴起,也不嫌他烦,一五一十的给他说了,如此一来,大牛没回都要耽误好一会儿才回去,这日正回去的时候,好巧不巧正碰见隔壁传说中的侍郎府开门。 虽然苏婉他们一直知道隔壁有个侍郎府,且才一墙之隔,但是人家高门大户,大门正对着街上,临近他们院子的这边倒是有个角门,常日也能见到仆妇小厮们进进出出,不过京中二品大员的门人,就是比别个不同,每日进出角门干些采买跑腿等活计的下人,一个个都颇懂规矩,等闲并不与外人搭话,森严戒备。 是以住这一块的人都觉得侍郎府万分神秘。 今日大牛见到侍郎府开角门,自然不是往常的下人进出,其实阵仗还是挺大的。虽说是角门,但这般高门大户,角门也是两扇漆着朱红色的大门,比寻常人家的正门还大些,平日里侍郎府家下人进出,都是开半扇门即可,今日却是两扇门全开,门前停了辆马车,两旁站着一波丫鬟婆子,大牛一看也知道与往日不同,又见旁边也有几人在瞧着那里,他也便放慢了脚步,远远跟在一旁瞧着。 侍郎夫人拍了拍女儿,笑着叮嘱道:「这回安远侯夫人夫人亲自派人来接,你便在那里安生住着,安远侯夫人是你亲姨婆,平日又甚是喜爱你,这回娘娘回府省亲,定是为你着想才提前一月接了你过去住,说句大不敬,娘娘还是你亲表姨,从小与你娘一块长大,感情最是深厚不过,那时还与我笑言日后定要做那儿女亲家,我虽不把这话当真,然娘娘如今瞧着你长这般大,想是也欢喜的。你如今也及笄了,若得娘娘惦记,日后在圣人跟前求一道赐婚,岂不正好?」 「娘,再不走怕是迟了。」被叮嘱的年轻女子微微一笑,神态自若的提醒道。她虽然心头也激动,一切都按照记忆中的样子发展,等面见过了顺妃娘娘,再过不了两月就能得了赐婚圣旨,与相公再续前缘了。只不过她如今毕竟不是年轻小姑娘,便是心里头激动不已,也能滴水不漏的藏着,万不能叫人看出她春心萌动。 这番淡定的神情看在侍郎夫人眼里却是没开窍,侍郎夫人也不知该放心女儿没有私动春心,还是该着急她怎的总是不开窍,万般心绪化作一声叹息,又摸了摸女儿:「你且安心住着罢,下月二十一到娘便去安远侯府上接你。」 年轻女子笑盈盈的拜别母亲,又说了些体己话:「娘在家多保重身子。」说完便在丫鬟婆子们的拥簇下上了马车,侍郎夫人目送马车渐行渐远,也带着剩余的丫鬟婆子进了府,角门被关上,再次恢复往日的森严幽静。 大牛也一直瞧着马车驶远后才回过神来,感叹道:「侍郎府竟这般富贵,方才那被一众下人拥簇着的是府上夫人和小姐吧?华服美眷,当真是金玉堂皇。」 旁边有人接话:「可不是,我在这里住了三年,自那柳大人年前升为户部侍郎,排场也是越发大了。」 「原来侍郎大人姓柳,还是户部侍郎?」大牛惊道。 「你在这里住了多久,连这个都不知道?」 大牛便简单了自报了家门,另一个与大牛一般家丁打扮的男子凑过来道:「我非但知道侍郎大人姓柳,还知道刚刚那侍郎家小姐上的马车,是安远侯府的马车呢!」 大牛与另外两人惊叹问:「侍郎大人跟安远侯府有联系?」 爆料的人摇着头,一脸的高深莫测:「非也非也,是侍郎夫人与安远侯有联系,那安远侯夫人是侍郎夫人的亲姨母,前些日子侍郎府嫡小姐及笄礼,请来的正宾便是那安远侯夫人!」瞧着众人惊叹不已的神色,爆料之人满足感得以体现,神色更加得意的抛出一个问题,「安远侯夫人是什么身份你们可知晓?」 那自称自个儿在这里住了三年的男子道:「打量谁不知道安远侯夫人是宫里娘娘的母亲。」 爆料之人一脸的不屑:「那你们一定不知道圣人允许娘娘下月回安远侯府省亲的事,这位娘娘养着圣人的三皇子,说不准三皇子那日也一道与娘娘回府省亲——你们瞧着安远侯这回多大荣耀!」 大牛没料到自己听到这等八卦,兴奋的浑身血液都燃起来了般,与众位经由八卦建立起良好友谊的邻居告辞后,兴冲冲的回了自家租的小院里,小绿正准备做饭,瞧着大牛买菜到这个点还未回来,心里着急着,在院门口张望了好几眼,终于看到从小巷那头一路跑着回来的大牛,连忙上前接过他手中的篮子,埋怨道:「怎的怎么晚才回来,可是遇着什么事了?」 「我方才回来时,瞧见那侍郎府的角门开了,那侍郎夫人送她女儿出来,排场别提多大了,我看着新鲜,又瞧见旁边也有人在看,便停下来多看了几眼,等侍郎府角门重新关上,又听得旁人几耳朵关于侍郎府的消息,这才耽误了时日。」 小绿拎着菜篮子也不急着回灶房了,笑盈盈的问了一声:「那你可瞧见了什么新奇没有?」 v第11章[03.07] 「我不但瞧见了那侍郎夫人和小姐浑身珠光宝气,还知道侍郎大人姓柳,今日来接侍郎小姐的马车竟是安远侯府上派来的呢!」 「又是安远侯府。」小绿如今听到这个名字就觉得亲切,问道,「怎的这般巧?」 苏婉正好一脚踏出门来,随口便问了一声:「安远侯府怎么了?」 不等大牛回话,小绿兴致勃勃的道:「大牛哥说他方才买了菜回来时,瞧见侍郎府角门大开,竟然安远侯府派了马车来接侍郎家小姐过去呢!」 「竟是这般。」苏婉听了点点头,没感兴趣的,便低头看了眼菜篮子,道,「这鱼我看着新鲜,别熬汤了,做个酸菜鱼罢。」 「是。」小绿点点头,搬了小凳子坐在院里头择菜,又兴致勃勃的问大牛,「那安远侯跟侍郎府什么关系,安远侯府上怎么会亲自派马车来接侍郎小姐过去?」 还没等大牛回答,小绿又问:「难道侍郎大人与安远侯是亲戚,同族人?」 「怎么会,安远侯姓曾,侍郎大人姓柳,他们怎么能是出自同族?」大牛失笑。 苏婉原本都踏进了屋里,听到大牛的话,冷不丁回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你说隔壁的侍郎大人姓柳?那你可知这位柳大人名甚字几何?」 大牛被她看得一愣,呆呆的摇头:「不……不清楚。」 苏婉收回脚步,转身折回院中,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对大牛也道:「你坐下歇口气,稍后仔细把今日听来的消息说与我,一个字都别漏了。」 大牛不明所以,却仍旧依言坐下,小绿还进屋端了杯水来给他喝,大牛缓了口气,然后一五一十说了,语言组织上有些凌乱,但不妨碍苏婉抓重点:「侍郎夫人亲自送那柳小姐出来,这般说那柳小姐是侍郎夫人嫡出了?」 大牛点头:「看着着像是,听人说侍郎夫人嫡出的女儿前些日子才及笄,方才远远瞧着柳小姐年龄不大,年岁是相当的。」 「及笄?」苏婉眼神闪了闪,随后问出了下一个重点,「你可知为何安远侯府上会派车来接柳小姐?」 「听人说是安远侯夫人是侍郎夫人的亲姨母,上回侍郎小姐及笄礼,安远侯夫人便是正宾,想是因着这层关系,安远侯夫人对侍郎小姐才会这般亲切罢。」 「如此说来,安远侯夫人是柳小姐的姨婆,若平日关系亲近,请上喜爱的小辈去家中住上些时日,倒也说得过去。」苏婉若有所思的道,心却没有放下来,她不知道是自己多心,还是真的是巧合,总觉得有些东西在脑中闪过,却犹如一盘散沙,如何也抓不住。 小绿如今对安远侯无限向往,满心感慨的道:「安远侯四少爷都是这般人物,想来安远侯夫人也是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了。」 大牛没见过安远侯夫人,对此保持沉默,苏婉却脑中一闪而过,搁在腿上的双手瞬间握紧,随后又松开,笑道:「这般说来,宫里的顺妃娘娘,还是柳小姐的表姨呢。」 大牛连连点头:「小姐不说,我差点忘记了,安远侯府上最近倒有喜事,听说圣人恩准顺妃娘娘下月回安远侯府省亲,说不准那三皇子也会随同,这般大的荣耀,安远侯府上据说几个月前便为着这事准备起来了。」 曾顺妃,三皇子萧瑱,柳小姐……还有宋子恒。 苏婉闭了闭眼睛,站起身道:「我回屋躺一会儿,午饭好了再叫我。」 回了屋的苏婉并没有躺回床上,反而坐在宋子恒常坐的太师椅上,摸着渐渐开始隆起的肚子一脸沉思,她其实不相信世上有这等巧合,安远侯府亲自派马车来接柳小姐,听大牛说一道去安远侯府的丫鬟婆子一大群,这般看来必定不会是小聚了,且若是一般的聚会,也断无主家派人来接的道理,侍郎府又不是穷的雇不起马车,正好又赶上下月曾顺妃奉旨回娘家省亲,有没有可能柳小姐去安远侯府也是为着顺妃省亲一事? 想到这里,苏婉眼睛眯起来,宋子恒与安远侯府的四少爷交好,日后的楚仁宗,也就是三皇子萧瑱,他与安远侯四少爷是名义上的表兄弟,且待他登基后表现出对宋子恒异常信任的态度,史书上又记载宋子恒在楚仁宗继位之前与他并无太大交集,宋子恒在京入翰林院的三年,当时还是三皇子的楚仁宗还没有展现出政治野心,又深受太后喜爱,被留在宫中常住,宫外的皇子府形同虚设,且这时的三皇子平日也只领着宫中一干兄弟玩闹,并不爱朝政,大皇子二皇子已经入朝结交自己的势力了,三皇子心不在此,丝毫无作为,等三皇子领职入朝,也开始组织自己的势力后,宋子恒已经被外放了,是以两人根本无交集之处。 然而史书记载仍旧挡不住后人的浮想联翩,不少历史学家都多这一记载提出质疑,他们一致认为,身为一个有野心有作为的皇帝,楚仁宗不可能在不了解一个人的情况下便立即对其重用,且从他对宋子恒升迁的种种安排来看,分明就是对心腹之臣才有的待遇,是以史书定与真实有出入。 苏婉记得当时在片场,几个历史教授也为着这个争论起来,那名一向对野史不屑一顾的老教授,在这个观点上都倾向于野史的记载,宋子恒应该是在楚仁宗继位之前便投于他麾下,有从龙之功,后来才这般被重用。 想到这里,苏婉冷不丁从椅子里站起来,叠声唤道:「大牛。」 v第12章[03.07] 大牛闻言连忙过来,没有进屋,而是在窗下问道:「小姐有何吩咐?」 苏婉却推开了门,直接问大牛:「我记得你那日送相公去考场,说是见着了安远侯府四少爷?」 「只是瞧了一眼,并不仔细。」 「你可还记得四少爷的容貌?」 大牛想了想,回道:「只记得四少爷贵气逼人……」 苏婉却打断他,「我记得你当时说漏了嘴,用了个形容女子的词来形容这位四少爷?」 大牛挠了挠头,有些不自在的道:「当时四少爷穿着绣金锦袍,我又只瞧了一眼,也许看花眼了也不一定,不过我那一眼瞧着……四少爷却是比等闲女子还秀气些……」大牛顿了顿,又问,「小姐问这个可有要事?」 苏婉却摆了摆手:「无事,就有些好奇罢了,安远侯府上四少爷都长得这般秀致,那宫里的顺妃娘娘想来更是形貌昳丽了,无怪乎会这般得圣人喜爱,竟破例许顺妃娘娘回娘家省亲。」 大牛听得连连点头:「小姐所言甚是,想来宫里头顺妃娘娘定然是美若天仙般的人物。」 苏婉笑了笑,眼神却有些深沉,形貌昳丽,可是一篇野史上对楚仁宗的形容,惹得后世拍历史剧,给楚仁宗选的演员都必须是眉目清秀堪比女演员的那些小鲜肉。 不过现在都只是她个人的猜测而已,事实如何还未可知,苏婉却已然忍不住摸着自己的肚子,想到了「宿命」二字,她是不想认命,只是不知命运安排这么多巧合出来,又是为了什么。 苏婉先前还有着深深的不安,一眼不见宋子恒就觉得他迟早要离开自己,经过今日,却反而有些淡定了,多想无益,命运有它既定的轨道,可要如何选择却自在人心。无论如何,她不轻言放弃便是。 剩下的几日,苏婉便在安心养胎的过程中度过了,便是宋子恒不在,没人盯着,小绿大牛也不敢说她,苏婉还是保持了每日半个到一个时辰的散步,俗称锻炼,她还坚持自己的胎教,每日看书练字,心平气和,时间便过得很快了,到了宋子恒考试的最后一日,苏婉没有去接人,照旧是大牛去的,大牛上午便去考场外候着,虽说考试要到下午申时左右才会结束,但是因着前人的经验,也有上午便体力不支被抬出来的举人,是以一大早考场外头便站满了人,大牛既紧张又兴奋的守了一个上午,没见着自家姑爷呗提出来,心下定神,匆匆回去用了碗饭,便又赶回了考场外候着,身上还背了个包袱,是一件干净的外衣,苏婉特意让他带上的,宋子恒有轻微的洁癖,在考场待了近十日怕是有些受不了,带上外衣,等他一从考场出来便可以换上赶紧的外衫了。 在考场的大牛心情激动,在家的苏婉和小绿也翘首以盼,还没到申时,苏婉已经催着小绿去灶下烧水了,另有一个小锅熬着鸡汤,宋子恒在考场一连吃了十天的干粮,回来就是再饿恐怕也吃不下什么饭,倒不如喝两碗汤滋补滋补,说不定睡一觉再起来便能恢复元气呢。 苏婉一直知道古代科考的坑爹性,甚至还有身体弱熬不住的考生姓名都断送在里头,那时候她并没有多大感觉,即便来了古代知道宋子恒也要参加科举,却也只是一笑而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理,现在却是知道煎熬了,去年煎熬了一回的经验,对今年来说并没有卵用,该担心的还是得担心,便是不担心他在里头出事,却也是心疼的,怀孕的女人母性大发,苏婉自认心性凉薄,却也挡不住丰沛的感情。 还未到申时小绿便在灶房里烧水,人一直没回来,她便一直反反复复的把水烧热,不知道费了多少柴火,一直到申时末,大牛才顺利把人接回来,宋子恒出考场时还保持着风度翩翩,奈何家里离考场仍有些距离,大牛匆忙之间没想到先约好脚夫,接了宋子恒从考场出来后根本拉不到空车,无奈两人只能步行回来,便是宋子恒身体素质再好,这会儿也有些撑不住了,让大牛一路扶进了院子,苏婉一听着动静便从屋里出来了,双手拎起裙摆跨过门槛,脚步如飞的直奔院门口而来。 宋子恒却是一连的紧张:「娘子你慢些,注意脚下……」 说话间,苏婉已经跑到他跟前了,也不顾小绿和大牛都在场,一把扑进他怀里,勾着他的脖子:「相公你回来了!」 想是这几日没休息,宋子恒眼睛微陷,看着有些憔悴,脸色也不好,嘴巴还发干起皮,脸上却露出了温润的笑意,双手下意识的扶住苏婉的腰,却又想到了什么,身子往后仰,不自在的道:「娘子,我几日未梳洗……」 苏婉这才回头对大牛道:「锅里烧了水,你去帮小绿把水倒出来,提去澡房。」把头转回来时已经松开了宋子恒的脖子,双手却缠上他的手臂,笑盈盈的道:「相公先去梳洗,锅里还熬了鸡汤,洗完吃些再休息。」 「辛苦娘子了。」院里没了旁人,宋子恒也不再扭捏,手摸上苏婉的肚子,轻轻抚了抚,「良辰长大了些。」 「可不是,相公虽然不在,妾身一个人也得吃好睡好,不然累到了孩子,相公岂不是要怪我?」 「我怎生舍得怪娘子?只是会心疼罢了……」 苏婉闻言转头,笑着在他脸颊亲了一口:「相公说话越发好听了。」 宋子恒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轻笑着扶了苏婉回屋,衣裳之前便准备好了,以及帕子一齐叠好放在床上,苏婉亲自将衣服拿起来,正要送到宋子恒手上,宋子恒却双手搂住她,轻笑道:「娘子可否替为夫代劳?」 苏婉眼波流转:「那相公可想好了要怎么报答我?」 v第13章[03.07] 宋子恒低下头,鼻尖抵着苏婉的鼻尖,眼神闪烁:「以身相许如何?」 苏婉却在他脸颊摸了一把:「相公整个人都是妾身的,如今又谈何以身相……」话还没说完,双唇便被擒住了,宋子恒热切的张着嘴吸着她的,双手用力揽着她的腰贴在自己身上,苏婉的肚子抵着他,让他恢复了些清醒,松开一只手轻轻抚上苏婉的肚子,柔柔的贴着没动,另一只手圈着她的腰,用力一带,自己便倒进了床里,苏婉整个人趴在他身上,动作太大,嘴唇有些偏离,下一秒又恍如含着磁铁一般,两片唇毫无缝隙的合在了一起。 唇齿交融,亲密的声音在室内回响,气氛火热,室温也仿佛随着火热的气氛节节攀升。 爱一个人,大概就是这般毫无保留,宋子恒学的是君子之道,便是夫妻之间也要注意形象,从未想过会在这般狼狈之下与苏婉这般亲热,苏婉其实也是个要求很高的人,有些小洁癖,在情事上更讲究浪漫气氛,此时却丝毫不在乎宋子恒刚从考场出来,近十日未能洗澡换衣,虽说这时节天气不热,放在常人身上也是不修边幅的,可她此刻却毫不介意。 所谓坦诚相待,到这个地步大概是才是真正的亲密无间了吧,苏婉也没想到自己竟会对一个人容忍度这么高,知道他不修边幅都生不起嫌弃的心思。 衣衫散落了一地,苏婉双手抚上宋子恒的背,身下瘫软如泥,说话声伴随着娇喘,犹如春药灌进宋子恒的耳里,她在喊他进去。 宋子恒已经碰上了那处,只待发力便能挤进去了,却在这时外头传来一声询问:「姑爷,小姐,水备好了,是现在过去清洗吗?」 这个声音犹如在两人的耳边瞧了一声警钟,宋子恒都进去一个头了,冷不丁被这一叫,顿时泄了出来,苏婉那里头一烫,竟也有些发颤,手下没有注意,攀住宋子恒背部的手往下一划,宋子恒忍不住闷哼一声,埋头伏在她肩上。 两人渐渐平静下来,小绿又担心的喊了一声,苏婉回应了,感觉到身上黏糊糊的,不由推了推宋子恒:「这下好了,相公连累的我也要重新梳洗。」 宋子恒心里头还有些不自在,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快就出来了,但是苏婉只字不提,他也便渐渐平静下来,又听得苏婉这般说,才赶忙起身道:「趁着水热,娘子先去清洗罢。」 苏婉却笑问:「相公不去?」 「自然是让娘子先……」宋子恒下意识的摇头道,说到一半却顿住,看了苏婉一眼,意味不明的笑了,「娘子是在邀请为夫一道?」 苏婉冷哼了一声:「只是提醒相公负责而已。」 宋子恒脸上已经绽放了灿烂的笑容,双手覆上苏婉光滑的腹部,「娘子放心,为夫自然好好负责……」 小绿听到苏婉的回答,这才回了灶房,等了会儿又见房门没动静,不由探头出去,嘀咕道:「姑爷都近十日没洗漱了,他不是向来爱洁吗,怎的还不见动静……」 大牛看了她一眼,忽然问:「小姐和姑爷都在屋里?」 「是啊,也不知在做些什么。」 大牛却若有所思:「那你再多烧些水罢。」 小绿点头:「也是,姑爷磨蹭这般久,那水都快凉了,我再烧一些送过去。」 等宋子恒替苏婉穿好衣裳,自己也穿戴整齐,从屋里出来,进到澡房,小绿烧的第二锅水也送上来了,两人痛痛快快的泡了个热水澡,苏婉趴在浴桶上声音软绵绵的道:「相公再使些劲啊。」 身后宋子恒拿着帕巾在给她搓澡,宋子恒自己也没想到,本来是想洗个鸳鸯浴,顺便请娘子服侍自己一回,现在却变成自己替娘子服务了,若被人知道他堂堂读书人,熟读圣贤书,如今却在给娘子搓澡,岂不是斯文扫地?只是他的视线落在自家娘子白如美玉的美背上时,所有怨言都一扫而空了。 当然苏婉也没有只顾自己享受,在被服务完以后,也给宋子恒服务了一回,一个澡洗了两刻钟,还好热水备得够足,两人没有一边洗澡一边打喷嚏,小绿见他们出来,连忙道:「小姐,姑爷,饭菜已经备好了,就在堂屋。」 宋子恒微微颔首,扶了苏婉进堂屋,小绿便去了澡房收拾,瞧见自家小姐昨日中午才洗过的澡,今日竟又换了身衣裳,原还有些疑惑,以为自家小姐给姑爷梳洗时打湿了衣裳,拿起一摸却发现衣裳还是干的,小绿不由得心头嘀咕,自家小姐不会见着姑爷洗澡,自己也想洗了吧……想到这里,小绿却忽然顿住,因为她忆起先前姑爷和小姐在房里半响没出来,大牛又提醒自个儿再烧一锅水的事,脸瞬间就红了,不免有些羞意,小姐与姑爷也太…… 然而小绿还没羞涩完,又想起自家小姐还怀着几个月的身孕,她虽然还是黄花大闺女,在跟着自家小姐和姑爷来京城时,也被自家太太叮嘱了几耳朵,非但要照顾小姐姑爷的起居,还要注意姑爷的行踪,别让他被京里别的女人迷了眼,更重要的却是好好照看小姐肚子里的小少爷,然后说了许多该替小姐注意的事项,其中就有让她注意别让小姐与姑爷行那事…… 想到这里,小绿也不知道自己是该继续羞涩还是该着急额,他们出发时,太太还道小姐不懂事,一贯喜欢乱来,谁说都没用,叫自己遇着事便说与姑爷,姑爷自会定夺,可是如今这事,到底是该与姑爷说还是与小姐说? 小绿心里纠结万分,吃饭时都有些心不在焉,一听着宋子恒说今日不去散步,先回屋休息会儿,小绿心里一急,连忙站起来,动作太大差点没把桌子掀翻,一时间几人都看着她。 v第14章[03.07] 「怎么了?」 小绿回神,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支支吾吾了半日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苏婉莞尔笑道:「许是见相公平安回来,小绿太激动了。」 太激动的小绿于是只能看着姑爷小姐携手回了正房,心里头欲哭无泪,也头一次感到心塞,小姐姑爷太过浓情蜜意了也不好,他们自个儿许是没想到这茬,说不准也是忍不住,可这番要是一个不小心,小少爷出了事可怎么办。 只是没人懂小绿此刻的忧伤。 回了屋的苏婉和宋子恒并没有马上躺下,宋子恒坐在常坐的太师椅里,拉着苏婉在他腿上坐下,然后从后头一下一下抚着她凸起的肚子,盘算着日子:「娘子是十月怀上的,如今三月底,已是五个月了,再过五月,说不得在中秋前后良辰便能出生了。」 苏婉笑道:「若真是中秋出生,那边是真的良辰美景了。」 宋子恒抚着她的肚子:「我不在的几日,娘子可有好好给良辰胎教?」 「相公就只惦记着良辰了么?」 宋子恒把脸贴在苏婉的脸颊,没说话,苏婉却反手摸了摸他的脸:「相公是不是不累?」 宋子恒把脸贴在她手心蹭了蹭,苏婉指尖微颤,心里头仿佛过电了一般,微微发麻,她忍不住勾了勾唇,双手将他的头抱住。 靠在熟悉的怀抱中,闻着熟悉的气味,感受着熟悉的温暖,苏婉这一夜睡得是这这几日来头一个安稳觉,一夜无梦,天亮时宋子恒还没醒,下巴抵着她的头,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苏婉便没有动,睁着眼睛看着他的脖子,眼神滑过他光洁的喉结,锁骨,目光盯在锁骨之下的那个痕迹上,是一道牙印,浅浅的痕迹,却不容忽视,苏婉伸出手指轻轻触上去,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咬上去时带着怎样的心情,那是一种决绝,破壶沉舟的气势,她从来没做过成功几率这般没保障的决定,当时是真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态。 后来却养成了习惯,仿佛是盖章一般,非要在他身上留点属于自己的痕迹。苏婉觉得自己其实是霸道的。 其实现在想想,她自己琢磨过这么多,心里总想着历史的轨迹,太没安全感,所以觉得自己一路走来摇摇晃晃,然而事实却是他们这一路从来没有过风波,安安稳稳,平平坦坦,比许多人都要顺畅,宋子恒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更从来没有动摇过与她在一起的决心。 苏婉心里忽然有些感慨,伸出食指轻轻摸上这个痕迹,指尖在他肌肤上轻轻摩挲,来来回回。她来这个世界已经两年多了,历史不会骗人,可人心同样也不会骗人,宋子恒究竟如何,她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明白,即便真的是宿命,难道还抵不过他的决心吗? 苏婉扬起一个笑容,凑上去,轻轻在牙印那里印下一吻,下一秒,整个人却被抬起,然后她已经呈大字状趴在宋子恒身上,对上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 「姑娘如此轻薄在下,可想过如何负责?」 会试考完,放榜还在下月,宋子恒便回到了之前备考的日子,虽说会试完了,他们的考试却还没有到头,若此次名落孙山,须得好好准备三年后再战,若运气不错榜上有名,也不能掉以轻心,五月初还有殿考,这个关乎于日后官途,更是是要万分慎重,便是考完殿试,之后还是要备考的,一甲入翰林院,同时也会在二甲三甲中选拔翰林院庶吉士,朝堂有这样一句话——「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故此庶吉士号称「储相」,能成为庶吉士的都有机会平步青云,读书人不可能放弃这样的机会。 宋子恒自然比其他人更心里有数,从考场出来,好好休息了一日,第二日便恢复了常态,没有被考试所影响,这种心态是再好不过的,考试完了什么都放一边,心平气和的看书写字,完了陪苏婉聊聊天散散步,日子过得甚是悠闲,连大牛和小绿都比他紧张激动,一会儿担心自家姑爷没考好,无法回乡给老爷太太交代,过一会又觉得姑爷这般胸有成竹的模样,想是考试异常顺利,金榜题名怕是不在话下,日后姑爷就能当官了,想到这些又激动起来。 大牛和小绿两个,心情一会儿紧张一会儿激动,跌宕起伏,委实不易。 苏婉也不紧张,除了宋子恒说一说考场里的情形,至于他考得如何,自我感觉是否不错,却一个字也没问,好像她陪他过来不是陪考一样,苏婉的关注点依旧在日常吃喝上面,到了京里,好吃的东西太多了,虽然宋子恒不让她去街边小摊吃,怕不干净的东西吃坏肚子,苏婉后来灵机一动,让小绿去小摊上吃几次,学了六七成的手艺回来做给她吃,自家买的材料,便没甚个可担心的,宋子恒也没拦着,反而跟着苏婉从南吃到北,各种菜系一网打尽。 吃饱了,苏婉又开始张罗着准备新衣裳了,京里确实比南方冷些,过了三四月份天气才渐渐暖和,冬天的衣裳可以换下来了,她肚子开始隆起来,以前穿的衣裳便不太合身——其实古代女子的衣裳,不可能像现代一般修身、曲线毕露,为了表示自己是良家女,她们做衣裳时也会特意放宽几寸,所以苏婉现在身子重了,却还是穿得下以前的衣服,只是有些贴身,便把她圆鼓鼓的肚子毫无保留的显出来了,只是现在月份仍浅,不知道的还以为苏婉小肚子这么大。 苏婉不想委屈自己,她以前的衣服,除了特别喜欢的以外,其他的基本上下过两回水,便不会再穿第三回,到了古代她已经节约了许多,说起来也不是她想这么勤俭持家,只是在刚刚解决温饱的宋家,穿新衣服认识奢侈的事,她也不好太过特立独行,但是如今来了京城,长辈都在老家,说句不好听的,这天高皇帝远的,一切都她跟宋子恒两个人说了算,衣服分明是小了,她怎么还会勉强自己继续穿着? 苏婉说要新裁几身宽松些的春衫出来,也能遮一遮肚子,宋子恒果然没有意见,只叮嘱她让小绿去做便是,若不喜欢小绿做的,自个儿花些钱去请那手艺好的绣娘做也成,反正娘子别费心就是。 小绿迟疑了一下,道:「出发时太太不是让咱们家中带了些布匹过来吗,要不我这几日就给小姐缝一身出来。」 苏婉却摇头:「咱们从老家带来的布,花样颜色都没有京里卖的好看,做出来定也是过时的,倒不如直接去铺子里买。」 「京里物贵,想买时下流行的布匹,怕是价格不便宜呢……」小绿低声劝道,「小姐这季的衣裳也就穿几月,等小少爷出生后,小姐身材恢复了往日的纤细,可还用得上这般宽大的衣裳?」 v第15章[03.07] 小绿说这话的时候还看了宋子恒一眼,心想小姐和姑爷的房中事,自己没法叫小姐或是姑爷克制,如今小姐想乱花钱,姑爷总该出来劝阻了罢?苏婉也注意到了小绿的眼神,回头瞥了宋子恒一眼,眼睛一眯:「相公觉得我败家了?」 坐着也躺枪的宋子恒抽了抽嘴角,盯着自家娘子颇具威胁的眼神,压力山大,自然无法顾忌小绿一脸的期盼,连忙摇头:「娘子说什么话,不就几件衣裳,娘子想穿还能穿不起了?」 「相公不觉得是浪费钱?」 宋子恒一本正经的道:「既然是娘子想买的,又怎能说是浪费?」 宋子恒把话说的这么漂亮,苏婉自然心满意足,点头道:「用过午饭后,相公便陪我去街上挑一挑罢。」 小绿一脸绝望的看着小姐姑爷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下午出去购物的情形,两人甚至已经在讨论如何买买买了,不由得捂紧了袖兜,默默退出了堂屋,门外头大牛一脸同情的安慰她:「你现在还没弄懂,咱们家都是小姐说了算吗?」 「可是咱们来京里时,老爷太太都叮嘱过,若小姐胡闹起来,只管让姑爷拦着便是。」 大牛摊手:「说不定姑爷觉得小姐这不是胡闹呢,只要小姐别太出格,安安心心把小少爷生下来,其余的你就当做没看到罢。」 进入四月,杏花桃花已经开得洋洋洒洒,会试发榜便在这个日子,因是杏花开得最灿烂的季节,所以又称「杏榜」,发榜当日,天还未亮,发榜处便已经挤满了人,就为了占据一个有利位置好早些看到榜单。 宋子恒早料到了这番盛况,人多手杂,便不肯让苏婉过去,他自己也想得开,觉得该是他上榜的自然跑不掉,上不了榜的一早去看了放榜也没用,还不如在家陪着娘子,万一她着急自己,在家出了什么事,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因此宋子恒自己也没去看放榜,倒是小绿和大牛,不用等他们吩咐,一溜烟的跑出去了,喊都喊不回来,宋子恒无奈的关上院门,回了屋里。 苏婉最近睡得舒服,每每一觉睡到天亮,这会儿听宋子恒推门进屋的动静,这才醒过来,瞧了眼天色,不由道:「怎么这么晚,不是昨儿叮嘱了相公喊我早些起来吗?」 宋子恒快步过去扶了她,温声道:「反正也无事,娘子困便多睡会儿。」 苏婉刚醒过来,理智却没有跟着复苏,听了宋子恒的话先点头,想了会儿才觉得不对劲,眼神呆呆的看着宋子恒:「难道今儿不是放榜的日子?」 「自然是,不过想来也没有这般快发榜,小绿和大牛已经去等了。」 「相公自个儿不去?」 「他们去了便是,我在家陪娘子。」宋子恒把随着苏婉坐起身的动作而滑到腰间的被子又重新拉上去,圈着她的肩问道,「天色尚早,娘子要不再睡会儿?」 苏婉眨了眨眼睛,困意还没有完全消退,却道:「可是我想去看放榜。」 「如今不方便,放榜之处人多又挤,万一挤到肚子可怎么办。」宋子恒说着摸了苏婉的肚子,「不管中与不中,自有小绿和大牛在那头瞧着,他们虽不识字,榜上有名的却有专人穿读,他们得到消息后自会立即来报,娘子且安心在家候着便是。」 苏婉听了便点头,道:「相公所言甚是,反正都是榜上有名,无非就是排名前后问题,早知晚知都一样。」 宋子恒闻言哭笑不得的捏了捏她的脸颊:「娘子这般大话,若为夫此番不中,岂不是无地自容了?」 「相公说笑了,你怎么会不中。」苏婉拍了拍他,「安心等着罢,小绿他们很快便要回来报喜了。」 见苏婉说得轻松,宋子恒也不纠正她,只笑道:「安心候着之前,还要问一声娘子早上想吃什么,我这便去外头买。」 苏婉眼神一转:「我想吃菜煎饼配稀饭,不过外边买的怕放了我不能吃的东西,自个儿在家做才比较安心。」 宋子恒眼神闪烁:「我做?」 苏婉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几秒过后,宋子恒认命了,扶着她重新躺下,道:「那娘子再歇会儿,为夫先去研究一下这菜煎饼如何做。」 「就在烙制好的薄饼上放了鸡蛋和韭菜再次煎熟便好,相公放心做便是。」 v第16章[03.07] 宋子恒替苏婉掖了掖被角,提醒道:「娘子睡罢,今日早饭许会晚些。」 「无妨。」苏婉笑盈盈的闭上了双眼,嘴角犹带着一丝笑意。 已过辰时,日头升得足,会试发榜处已是人头攒动,参考了的没参考的,都一股脑儿来瞧热闹了,其中不乏世家贵族的下人,热热闹闹的挤满一条街,小绿和大牛来得还算晚了,正艰难的往最前头挤,真正应该关心揭榜的宋子恒却正在自家灶房给他娘子做早饭。 自他娘子怀孕以来,「君子远庖厨」的概念便早已离宋子恒而去了,他做不了大菜,偶尔煮个粥炖个汤却是信手拈来的,一个人出门在外至少不会饿死,不过除了苏婉刚怀孕那阵子,吃什么吐什么,被孩子折腾够呛之余便来折腾他,之后却是一直安安稳稳的,宋子恒其实还不算被折腾的厉害,至少倒油烧菜这还是头一遭,经验不足,第一锅饼煎得又焦又难看,整个灶房都乌烟瘴气的,宋子恒被熏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熄了火洗了锅,到院里洗了把脸,开始第二次尝试。 还别说,有时候读书之人的一根筋也有一根筋的好处,宋子恒答应了苏婉给她亲手做菜煎饼,便没想着偷懒去外头买,可自己又不会,试了好几次,浪费了不少材料,这才终于煎出一碗卖相和香味都不错的煎饼,把狼藉的灶房整理了一遍,宋子恒趁着熬粥的当口,便去屋里换了身干净的衣裳,顺便喊苏婉起床。 苏婉从床上坐起来,接过宋子恒递来的衣裳床上,笑道:「相公辛苦了。」 宋子恒笑了笑,正待回话,屋外却传来动静,大牛和小绿激动的在颤抖的声音,中间又掺杂了陌生的说话声,宋子恒看了苏婉一眼,拍了拍她:「娘子慢慢整理,我先出去看看。」 「定是结果揭晓了,妾身先在此恭贺相公了。」 宋子恒抚了抚她垂在肩上的发丝,莞尔一笑,起身出门了,平日安静的小院子,今日竟热闹非凡,一见宋子恒出来,小绿和大牛便激动的道:「姑爷,中了,中了,你考中了第八名!」 宋子恒扬了扬嘴角,眉梢染上一丝喜悦,却远比旁人来得淡然许多,只笑着看向院里头两个长身玉立、衬得不起眼的小院都富丽堂皇起来的年轻人,一拱手道:「长安兄,衡远兄,你们怎么来了?」 五官精致堪比女子的青年也朝宋子恒拱了拱手,笑道:「今日乃子恒弟揭榜之日,我等自然不会错过,本以为在揭榜处便能与子恒弟相见,却不想子恒弟竟这般淡然,并未亲去看榜,无奈我等俗人,得知子恒弟榜上有名,自是喜不自胜,正巧见了子恒弟家的下人,便请二位带我等过来向子恒弟亲自道喜了。」 另一个眉目稍显冷硬的年轻男子却道:「子恒弟别怪我等不请自来才是。」 宋子恒与两人寒暄不到两句,便把人请进了堂屋,两人想是真心与宋子恒交好,衣着富贵,贵气逼人,却也不计较小院寒酸,一派自然的在屋里坐下,那精致秀气的男子还遣散了身后跟的一干下人,只留了两个小厮,道:「先回去罢,我们在子恒弟家用过饭,自会回府。」 丫鬟不敢多嘴,依言出了宋家院子,小绿得了吩咐,准备去灶房烧了水端上来泡茶,见了锅里的煎饼和粥,心里惊讶,回屋时竟没有忍住,大咧咧的问了出来:「姑爷,锅里的粥和煎饼都是您做的吗?」 正与友人闲谈的宋子恒脸色僵了僵,两个俊秀的年轻人顿时眼睛一亮,似笑非笑的看着宋子恒,宋子恒脸色更僵硬了,他还未说话,小绿却一脸自然的道:「怕是小姐想吃了,我这就去里头唤小姐出来用饭,这煎饼凉了就不香了。」 宋子恒张了张嘴,无奈了半秒,才道,「将她那份端进屋里去罢。」 小绿这才想到家里还有外人在,忙点头:「也好。」给客人上了茶水,这才退出去屋子,宋子恒又叮嘱了一声:「顺便打了水进去给她洗漱。」 小绿回道:「是。」 宋子恒正心塞,娘子有个傻白甜的丫鬟,坑的竟然是自己。 那一脸正气、看着就令人觉得安心的年轻人,此时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怕自己失态,伸手握了拳抵在唇间,长相精致的那位却甚是不羁,放声大笑了会儿,才道:「我原想子恒弟少年英才,已是难得,未曾想子恒弟竟这般多才多艺,连厨艺都精通,今日正巧赶上,为兄倒是想尝一尝子恒弟的手艺。」 「衡远兄见笑了,我一介男子,能有甚个厨艺。」宋子恒无奈的解释道,「奈何内子怀孕挑剔,不敢叫她饿着肚子,这才硬着头皮上的。」 「常言道君子远庖厨,子恒弟为着弟妹肯入灶房,委实不拘小节,可见也是性情中人。」稍显正经的年轻男子笑道,「且弟妹身怀有孕仍坚持与贤弟一道上京,这般夫妻情深,堪为佳话,当真令人羡慕。」 宋子恒脸上露出一抹笑意,道:「实不相瞒,子恒能得此贤妻,确是三生有幸。」 对面的两个男子对视一眼,皆笑着朝他拱手:「子恒弟与弟妹如此情投意合,当真让我等羡慕不已。」 宋子恒却笑道:「二位兄长可别在打趣我了,二位兄长皆出自名门,嫂夫人自然也是名门闺秀,岂是我等乡野之人可能比的。」 「子恒弟何苦这般自贬,愚兄不如你多矣!」 v第17章[03.07] 「子恒弟这般人才,心胸见识皆高于常人,弟妹能让子恒弟这般倾心相待,又岂是平庸之辈?」长相精致的男子虽是笑着,却自带一股气势,「我等与子恒弟虽认识不久,却是真心结交,古人云高山流水遇知音,形容我等正妙。子恒弟本不是迂腐之人,待我等却拘于礼节,此番未免叫愚兄心有芥蒂。」 且不提堂屋里三人如何交心详谈,小绿依言端了水进屋给苏婉洗漱,脸上犹带着几分激动,一进屋便道:「小姐,姑爷中了,中了前八名!」 苏婉刚梳好头,把梳子放下,闻言抬头一笑:「得了这般好名次,今日可得好生庆祝一番。」 「可不是!」小绿放下水,看着苏婉洗漱,在一旁兴奋的道,「小姐你是不知,今日那放榜处可热闹了,整整一条街人满为患,我跟大牛哥一早便去了,可还是没能挤到最前头,幸好那唱榜之人声音洪亮,隔得远了也能听到,只是没瞧见红榜,我们还有些不踏实,又担心是不是听错了,正在这时,大牛哥瞧见了安远侯四少爷跟前的小厮,那小厮直接朝我们走来,说是四少爷已经替咱们瞧好了,姑爷确实是榜上第八,而后见了四少爷,四少爷还亲自问大牛哥姑爷为何没来,听了我们的回话,四少爷便叫我们带路,说是要亲自来像姑爷道喜呢!」 「所以方才院外嘈杂,便是安远侯府上的人?」苏婉挑眉,又问,「如今这四少爷可还在咱们家?」 「是的,他们还说要在咱们这儿用了午饭再走,这会儿正在堂屋与姑爷说话儿。」 苏婉挑眉,眼睛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反问道:「他们?」 小绿点头,见自家小姐感兴趣,八卦的热情顿时更上了一层楼,把自己得来的消息一股脑儿告诉了苏婉:「小姐有所不知,大牛哥上回可说错了,安远侯府四少爷虽然看着也贵气,却没有他旁边那位表少爷贵气,不过表少爷长得也太好了些吧,难怪他虽是远方表亲,据说安远侯夫人把他当亲孙子一般疼呢,在府上与四少爷的待遇差不了多少。」小绿说着,许是发现自己偏离了主题,又连忙道,「不过安远侯四少爷也是人中龙凤,看着英气逼人,两位少爷对咱们姑爷特别热切,姑爷还没说话呢,他们便把跟来的许多丫鬟下人遣回去,就只留了两个贴身小厮,说是要留在咱们家用午饭,只是我瞅着他们平日锦衣玉食,不知道会不会嫌弃咱们家吃食寒酸。」 「这个也轮不到你操心,姑爷自有打算。」苏婉笑了笑,又问,「你端水进屋时,姑爷可说了甚么?」 「姑爷叮嘱我趁热把锅里的粥和煎饼端来给小姐吃了。」 「那你快去罢。」 家里多了两个不请自来蹭饭吃的,宋子恒准备一家人吃的早饭便不够了,不过他也没说什么,他家中的情况,朋友是一早便知的,若真在乎家底门第,如今也不会自个儿上门来找他,宋子恒便大大方方的让小绿把足够苏婉吃的分量端进了屋里,本来就是他亲自做给自家娘子吃的,自然要先紧着她,剩下的这么多人分,小绿和大牛都还没吃饭,自然是不够的,宋子恒才问其他两个要不要叫人去街上再买些早饭回来。 两个年轻人想是家中富贵,平日见多了殷勤献好的,倒十分吃宋子恒这般坦荡的一套,也不让他加菜,说是来时已在自家吃饱了,结果等宋子恒开始用饭的时候,却在桌上抢了起来,一边点评饼煎的不够香脆味道太淡,一边毫不客气的把宋子恒准备就着喝粥的煎饼都吃完了,还好宋子恒也不挑剔,白粥也能喝下。 小绿和大牛吃的是街边买的馒头,吃完收拾了桌子,这番耽误下来已经不早了,得准备中午的饭菜,小绿进来问宋子恒:「姑爷,小姐说今日家里来了贵客,须得好生招待,只是不知二位贵客平日可有忌讳之处……」 小绿还没说完,英挺青年看了眼秀气的青年,对方一双美眸微眯,笑盈盈的道:「我等与子恒弟情同兄弟,今日只是寻常一聚,并不拘这些礼节,还望姑娘转告弟妹,无需慎重,平常对待便可。」 宋子恒在一旁点了点头,小绿便转身去了里屋,向苏婉转达了客人的意思,苏婉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道:「既然如此,那便寻常对待罢,正巧我想吃甂炉了,你多买些肥瘦相间的牛肉羊肉和猪肉,片成薄薄的肉片,再多备些时令青菜,其余照咱们往常吃的准备便是,不过酱料精心些,多调几种口味,也好让他们自己挑选。」 小绿有些迟疑:「可是这两位是安远侯府上来的贵客,这般是不是太……」 苏婉想了想,点头:「你说的是,他们还得喝酒,那便再备些下酒菜罢。」 「可需要顺道去买些好酒回来?」 苏婉摇头,意味深长的笑道:「既是贵客,自然要好生招待,咱们不是带了几坛葡萄酒过来吗?今儿便开上两坛招待贵客罢。」 自家小姐刚刚还随意的安排着经常吃的菜,这会儿却忽然画风一变要好好招待贵客,连辛苦带来给自己用的四坛葡萄酒,都舍得匀出一般来给客人喝,小绿面对这突变的画风,竟有些说不上话来,顿了顿,还是小声的提醒道:「咱们统共才带这么些酒来,若匀了两坛出来招待客人,便只剩下一坛多一点了,小姐是不是……」 「就这么定了吧,你快去准备午饭。」 小绿点头,吞下没说完的话,乖乖拿了钱出去买菜了。 小绿动作麻利,还有大牛和安远侯家的两个小厮在一旁打下手,很快便准备停当,甂炉里盛着熬得浓稠的大骨汤端上桌,香味溢满整个堂屋,然后备好的菜一盘盘端上桌,与各种酱碟子端进来,那长相精致的男子瞧了一眼,便笑道:「弟妹倒是真是个妙人。」 宋子恒没有接话,因为他正瞧见自家娘子亲自抱了坛酒,正准备跨过门槛进屋,连忙快步走过去,伸手把酒接过来,一只手扶了她的腰道:「这么重的坛子怎能让你来搬。」 「这才几斤重,我有何不能搬的。」苏婉笑了笑,「相公好生招待贵客便是,这些我自会弄好。」 v第18章[03.07] 正安稳坐在椅子上的两个年轻男子,先瞧着宋子恒毫无预兆的快步走出去,还以为是什么事,再见到他携了个眉目含笑的漂亮女子进来,眼底倒都是一亮,能让他们看好的人这般在意的女子,确实不是寻常女子,这般外貌气度,便在京里闺秀中也是排得上号的,也不知这豫章府江州城泸县究竟是何等山清水秀之地,竟能养出这般人物。 宋子恒携了苏婉进来,不用他们说,便给苏婉介绍了,安远侯府四少爷叫曾长安,另一位是侯府表少爷,姓于,叫于衡远。苏婉听得介绍,眼神闪了闪,却不动声色的福了福身,转头便对小绿道:「你再去屋里搬一坛酒出来。」 于衡远看了宋子恒身上的酒坛子一眼,笑道:「能叫弟妹亲手搬出来,想必不是寻常之物。」 「寻常人家许是少见,衡远兄与长安兄怕是不稀奇的。」宋子恒笑了笑,亲自开了酒盖,给于衡远与曾长安两人桌前的酒杯斟满酒,瓷白的酒杯里流淌着艳丽的液体,浓郁的香味也随之散发出来,宋子恒介绍道,「自家酿的葡萄酒,怕是没衡远兄与长安兄常喝的金贵,不过却是内子亲自从老家带进京的,一共才带这三两坛,平日自家都舍不得喝,二位兄长可别嫌弃才是。」 于衡远眼神一闪,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放下便笑道:「弟妹这般盛情款待,愚兄怎会嫌弃,说起来倒是我两有口福。」 曾长安是好酒之人,也抿了一口葡萄酒,眼神顿时便亮了,看向宋子恒的眼神里有着毫不掩饰的热切,道:「这酒颜色透亮,口感绵长,比之我喝过的也不差,只是我听闻这是外朝国酒,每年虽会进贡,数量却也不多,我爹那里藏了几坛都舍不得吃,子恒弟家中竟然酿这酒?」 「机缘巧合罢了。」 于衡远笑道:「我便说子恒弟与弟妹都是妙人,寻常人家都吃不到的物什,却能舍得搬来待客。」 一直没说话的苏婉这会儿却笑了,声音并不大,确实大大方方,并没有寻常女子见外客时的扭捏,笑道:「自家会酿的酒,又不值几个钱,只是此番进京匆忙,没能多带一些过来,若二位喜欢,也只需知会一声,待葡萄成熟了,多酿一些送去贵府便是。」 苏婉向来不委屈自己,让她特意带进京城的酒,存放时日最长的几坛,头一年酿好存下来的,口感比新酒自然要好很多,三个男人端着酒杯小酌,有口味丰富的火锅,麻香可口的小菜,一顿饭用了整整一个时辰,还是安远侯府不放心,据说是侯爷亲自派了车过来接,曾长安与于衡远这才与宋子恒夫妻告别,约好改日有空再聚,方登上马车回府了。 宋子恒喝得不少,开始头大起来,苏婉让小绿放着堂屋稍后来收拾,先去给宋子恒烧一锅水洗澡,宋子恒洗了澡躺回床上,苏婉也去泡了个澡,火锅吃的时候过瘾,只是味道重,她也洗了个热水澡才回房歇下。 小绿与大牛已经把屋子收拾停当,关了院门。 而安远侯府的马车上,于衡远闭着眼睛摊开双手,由着几个貌美的丫鬟替他更衣,曾长安也被伺候着换上一身新的锦袍,在于衡远旁边坐下,问道:「喝多了?要不让人备些醒酒汤?」 于衡远没睁开眼睛,摇了摇头,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主子,已经未时了。」丫鬟顿了顿,又道,「娘娘正准备仪仗回宫。」 于衡远摆了摆手,丫鬟还想说什么,曾长安却笑道:「退下罢,姑母会等表哥一道回去的。」 几个丫鬟乖乖退到一旁,曾长安问于衡远:「表哥,子恒家会酿葡萄酒一事,我觉得咱们倒是可以合作,那些个人对这种玩意最是追捧不过……」 于衡远这才睁开了双眼,眼底一片清明,笑了笑道:「自然是可行的,不过先等几日罢,下月子恒殿试,不好现在说这些乱了他的心神。」 曾长安轻笑道:「表哥对子恒倒是期待颇高。」 「父皇最爱年轻才俊,子恒这般人才,想来不会落他的眼。」 曾长安摇了摇头:「圣人最爱与人做媒,子恒这般年轻,若未娶妻,说不准还能得一桩好亲事,日后双喜临门一把,如今倒是可惜了,弟妹虽是不错,可她出身乡野,既不能给子恒带来助力,说不准还要拖一拖后腿。」 于衡远瞥了曾长安一眼,曾长安又道:「表哥怕是不知,我有个表姑是礼部侍郎夫人,老夫人甚是喜爱那表姑的女儿,上个月便亲自派人把我那表妹接进府里,一直住到今日,我瞧着表妹文静孝顺,她母亲又与姑母从小一块长大,相交甚笃,姑母见了她也只会欢喜。」 「礼部侍郎柳大人?」于衡远挑了挑眉,「若子恒没娶妻,与表妹倒是天作之合。」不过说完这句话,又莞尔笑了,「能让子恒这般在意的女子,想来也不会比表妹差,个人有个人的缘法,表弟这话可别让子恒知道。」 「我也是感慨一声罢了。」曾长安连忙摇头,「我瞧着子恒对他娘子在意的程度,知道我这般想,怕是要生气的。」 宋子恒和苏婉不知自个儿在被人议论,不过他们也很有默契的在议论对方,睡了一觉醒来,宋子恒头犹有些晕,苏婉一边趴在他肩上轻轻给他揉太阳穴,一边漫不经心的问:「听小绿说今日这于公子是安远侯夫人的远房亲戚,然而我瞧着他满身贵气,竟比曾公子还威严些,难不成安远侯夫人娘家竟比安远侯还富贵些?」 宋子恒摇头:「我却听闻安远侯夫人娘家近年有些落寞,她出自书香贵族,最鼎盛时期也只是清贵,怕是养不出衡远兄这般贵气之人。」 v第19章[03.07] 苏婉眼神闪了闪,又问:「莫非于公子从小便在安远侯府长大?」 宋子恒沉默了片刻,道:「我与衡远兄和长安兄相识虽不长,他们却也没有意隐瞒,长安兄事事以衡远兄为先,想来衡远兄不会是寄人篱下。」 「相公竟用上‘隐瞒’一词,我倒是有些糊涂了,难道于公子不是安远侯夫人的娘家亲戚?」 「应该不是。」宋子恒点点头,拉着苏婉的手道,「娘子或许不知,长安兄有个姑母便是宫里的娘娘,娘娘膝下养了一位皇子,这位皇子比长安兄大上半岁,按辈分也是长安兄的表兄,是以我想……」 宋子恒接下来的话并没有说出来,苏婉已经焕然大悟的道:「难怪安远侯亲自派马车来接他们,所以于公子很有可能是当今皇子?」 宋子恒轻轻捂了苏婉的嘴,道:「这只是我的猜测,娘子听听便是了,衡远兄不说,怕是自有深意,说不得就祸从口出了,且我与长安兄衡远兄交好,并未在意过他们的身份。」 苏婉知道宋子恒应该不至于这么迟钝,她都能想得到的问题,宋子恒若再想不到,日后怎能做到位极人臣的地步?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毫无保留,把还不是十分有把握的猜测都告诉了她——这似乎不像一个有野心有抱负的政治家会做的事。 政治家这个概念,不是苏婉自己想的,她在片场的时候见过导演和编剧教扮演宋辰的男演员如何揣摩剧情,也过去听了几耳朵,充分了解宋辰,她扮演宋辰妻子的时候也更好代入。 为了让与苏婉演对手戏的男演员理解得更深刻,几名历史教授还在给他具体分析宋辰的性格,一位老教授说,宋辰之所以会成功,与他的才华没几个关系,出身寒门的天才多得是,心性坚定隐忍的不知凡几,他们也同样心怀天下,野心和抱负并不比宋辰少,可是千百年来,历史上也就出了这么一位宋辰,出身寒门,毫无背景,仕途却走得无比顺畅,他历经三朝,是楚中宗钦点的状元,然后入翰林,再外放,再回京,这番安排明眼人都看得出楚中宗对宋辰寄予厚望,楚中宗在位并未作出多少功绩,却甚为爱才,知人善用,只是晚年几位皇子夺嫡之争愈演愈烈,满朝文武愿意的不愿意的大部分都被拉着站了队,宋辰没站队,他若站队了,不可能在夺嫡之争最激烈的时候却又外遣出京——这也是历史学家们反驳宋辰早已投于楚仁宗麾下这一猜测的有力证据。等楚仁宗上位,没有重用对自己有从龙之功的一干心腹,却对当初应该拉拢了却没有早早向自己投诚的宋辰这般倚重,让他一步步往上爬,在他登基不到十年间,宋辰已然平步青云,权倾朝野,都说盛极必衰,历史上有很多这样的例子,越是君臣相得,最后越摔得惨,要不然就是到下一位皇帝继位,被成为杀鸡儆猴的对象。宋辰却没有沿着这个轨迹,他安安稳稳的做了几十年的权臣,甚至到楚仁宗病逝前,满朝当中最信任的人仍然是他,钦点宋辰为顾命大臣,甚至亲赐丹书铁契,宋辰辅佐楚英宗直到其亲政才告老返乡,楚英宗三次挽留,最终还是见其年迈,不忍不放归,只是到宋辰归乡那日,已然坐稳帝位的楚英宗亲自出城相送,摒弃帝王仪仗,以晚辈身份行礼相送——为人臣子做到这份上,除了宋辰也没谁了,所以才说千百年来也就出一个宋辰,那位老教授说宋辰之所以能做到这个地步,因为他是一位天生的政治家。 因为是政治家,知道自己要什么,该做什么,他的野心体现在要实现自己的抱负之上,而不是为了满足自身的欲望,他权倾朝野,也不是为了自己站在权力巅峰,享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待遇,他的政治抱负是黎明苍生,清平盛世,从一而终,从未动摇,正因为如此,历经三任帝王,俱都对他信任有加。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完成自己的夙愿后,他才能毫不留恋,将手中一切大权交由年轻的帝王,两袖清风,告老回乡。 苏婉当初一听老教授的分析,就觉得甚是赞同,后来穿越到这里,与宋子恒本人朝夕相处,同床共枕,了解的自然更多,宋子恒确实是位合格的政治家,而今如此年轻都这般胸有丘壑,已然注定了日后运筹帷幄的人生。这样一个人,即便是对于举案齐眉的妻子,也不至于毫无保留到这个地步,天生的政治家,自然知道万事给自己留一线,不到胸有成竹时便对她说出这番推测,不像是他该做出的事。 夫妻一体这句话本来就是笑话,谁没有个私心,如何能真正做到不分你我?苏婉确信宋子恒爱她,也的确是真心,没有丝毫作伪,可内心深处也有一处是连她也无法碰触的,就像她自己,何止一件秘密无法告诉宋子恒?心性成熟的人都能够理解并接受亲密之余的这一点点私人空间,苏婉也从不在意,然而宋子恒现在连这一处也像她敞开,她是真有些受宠若惊。 或许宋子恒对她的感情,比她预计的还要深。 这是个令人愉快的推测,苏婉可以不在意他的一丝保留,却无法不为他的感情所动容,得到比付出的多,对谁而言都是惊喜,而且宋子恒的这一举动,无疑给苏婉打了一支定心剂,让她掩藏在平静之下隐隐不安的心,瞬间变得平静,她也愿意试一次毫无保留的相信,不去想柳小姐,不去想历史的轨迹,什么都不做,他自会把一切都处理好。 想到这里,苏婉挑眉,眼底闪过一道令人夺目的光彩,波光流转,巧笑嫣然的看着宋子恒:「相公想的与我倒不差甚么。」 宋子恒眼神也亮了亮:「娘子也猜到了?」 「只是瞎推测罢了,戏文里不是常说那些个天子骄子,最喜欢乔装打扮成普通人与人结交吗?我原也没往这块想,只是听大牛说过三皇子与安远侯府的关系,今日一见才有些起疑,虽没把握,能给相公提个醒也是好的,没成想相公早就料到了。」 宋子恒执了苏婉的手,眼底有欣慰亦有惊喜:「娘子见识过人。」说完,宋子恒顿了顿,似是又想到了什么,问道,「所以娘子这回特意将仅有的两坛葡萄酒拿出来待客,可是因为猜测的身份?」 「嗯。」苏婉点头,「要不是这样,我顶多就匀一坛出来。」 宋子恒不由失笑:「原来衡远兄的身份,在娘子眼里也就值一坛葡萄酒了。」 「这酒可不是给他们白喝的。」苏婉眼神闪烁,「吃了咱们的,日后我爹把生意做到京里来,安远侯府四少爷的名头自然也要借一借。」 「长安兄?」 「曾公子与相公真心相交,这点忙怕是不会不帮的。」 宋子恒眼神闪动:「我以为娘子更愿意找衡远兄。」一个是皇子,一个是侯府没有继承权的子孙,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苏婉却道:「我虽是一介女子,然与相公同床共枕,相公的想法也能猜到一二,既然相公没有点破于公子的身份,自然就是不想有其他方面的牵扯,相公尽管放心,于公子的名头再好用,我也不会罔顾相公的意愿,你先前想如何与他相交,如今继续便是。」 「娘子不问为什么?」他如今虽过了会试,没经过殿试,便不能称之为进士,即便过了殿试,运气好能入翰林院,运气不好便外放去做官,无论如何都是低品小官,能得三皇子青眼相待,无疑攀上了一张青云梯,是个人想来都不会放弃。 v第20章[03.07] 「相公有自己的打算,我只管支持便是。」苏婉没想过做什么,即便有些历史轨迹变了,只要宋子恒还是历史上的宋子恒,他想要做的便不会出错,她只是个小女人,即便是仗着知道历史帮他,能做的最多也只是提前让他登上权力巅峰——可权利并不是宋子恒真正要的,这些他迟早会通过自己的双手得到,她何苦乱插一手,就为了证明自己的穿越对宋子恒而言是有意义的? 苏婉没兴趣做这些,况且有些人生,还是需要自己一步步去经历,而她,就像自己说的,只要在背后支持宋子恒,不离不弃。 宋子恒显然对这个答案不够满意,盯着苏婉几秒,不说话不移开视线,苏婉大大方方迎上他的视线,淡淡的笑了,「因为你便是你。」 宋子恒顿了顿,忽而展颜一笑,清俊的脸上竟有几分夺目的艳色,几乎让人移不开视线。他朗声笑道:「娘子说的是,我便是我。」他是宋子恒,为什么要跟别人做一样的选择? 时间一晃而过,五月初一,殿试的日子,苏婉肚子已经七个月了,原想还是小鼓鼓的,一过了六个月,便像吹气球般的鼓起来,苏婉感觉自己怀里藏了个大西瓜,笨重就不说了,还不安分,小家伙天天在里面跟大闹天宫似得,小短腿踹的毫不客气,以前宋子恒还特别期待与小家伙互动,后来见苏婉的肚皮时常被踹得这里凸一块,那边鼓起来,欣喜什么的都变成心疼了,严父气场全开,拍着肚子训诫了许久,当然没个卵用,小家伙还以为在玩游戏呢,踹得更起劲了。 苏婉每每抱着肚子瘫在床上,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风度翩翩的宋子恒被自己还未出世的亲娃气得郁闷不已,就差没斯文扫地,然而受苦的人却是她。 这样的情形下,宋子恒更不肯让苏婉送自己去殿考了,毕竟会试都过了,殿试不会有淘汰,发挥不好也能做个同进士,照样是金榜题名,且去考殿试当日黎明未到便要出发去排队等待入场考试,宋子恒觉得没必要打扰苏婉休息。 不过苏婉第二日还是在宋子恒起床的时候醒过来了,亲自给他穿衣带冠,目送他出了门,才回屋里继续休息。 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她只要在家等喜讯便是。 苏婉以前看过电视和剧本,殿试都是当场考了当场揭晓成绩的,总有皇帝别主角气场全开的文笔所震住,一时惊为天人,钦点名次云云,苏婉也以为当日便有结果,到了宋子恒去考试,她才知道,殿试流程也是繁琐的,即便是皇帝再喜欢,也不会阅卷当日便定下来谁是状元谁是探花。 宋子恒考完殿试回来悄无声息的,睡了一晚,天没亮便有传召了,送了宋子恒出门后,小绿拉着苏婉的袖子激动道:「小姐,据说前十名新科进士才会被圣人亲自召见,这么说姑爷这日考得很好?」 苏婉笑着点头:「准备接喜讯吧,等大牛回来,便让他去打探下近日可有回乡探亲的同乡,只要是江州城的,都可托其替咱们带个口信。」 小绿仍在激动:「姑爷居然可以面见圣人……」 苏婉笑而不语,未来的皇帝你不是也见过,不过这样的话告诉小绿,估计她会激动到发疯。 大牛跟了宋子恒一块出门,并不是送行,而是去张贴金榜之处看榜——当然不会这么早发榜的,大牛是吸取经验教训,一早过去好占据最有利的位置。苏婉和小绿在家静候佳音,小绿激动的心情还没有恢复,一个劲的在想圣人长什么样,那些大官长什么样,以及自家姑爷能中什么名次,在小绿看来,姑爷能得前十名,已经是天上掉馅饼了,只希望最后不要出什么错,让自家姑爷安安稳稳的进士及第。 巳时左右,在长安门前等消息的大牛跌跌撞撞回来了,激动的浑身都在抖,脸色发红,眼眶也发红,冲进屋抓住苏婉的手半响没说出话来,嘴抖了好几下,才颤颤巍巍的道:「姑爷中……中状元了……」 「状……状元?!」小绿激动的抓住大牛的手,「你没看错,真的是状元?姑爷中的是状元?」 「千,千真万确!」大牛咽了咽口水,终于把话说清楚了,「小姐,听说过不了多久要状元榜眼和探花都会打马游街,现在长安门外已经聚集了许多人在等着看,小姐要不要也去瞧一眼姑爷?」 苏婉可以想象那将会是怎样的盛况,她经历过比这更激动人心的时刻,曾经偶尔出席活动,走红地毯时,台下的粉丝嗓子叫得都快冒烟了,她还曾遇到看见自己激动到哭甚至晕倒的粉丝,如今聚集在长安门外等着瞧热闹的百姓,总不会比粉丝更加激动。不过站在台下仰望别人,当一个安静低调的小观众,对她来说还真是一种神奇的体验,且人生中只有一次,爱人这般光彩夺目的时刻,她又怎能错过? 这回连小绿都说不出阻止的话,姑爷中的可是状元,八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事,小姐若不去看一眼姑爷游街,说起来也不太合适。小绿和大牛小心翼翼的护送着苏婉去了长安门外,平时甚为冷清的街道两旁,如今人声鼎沸,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这条道上,还真有些万人空巷的感觉。 因为大牛先回去与苏婉报了一次信,他们再来时便有些晚了,原想着去酒楼坐着等候,现在酒楼别说坐,连站的地儿都没有,街道两旁又挤满了人,若挤不到前面,根本看不到游街的盛况,小绿一边护着苏婉,不敢硬挤进去,只能急得大叫:「前面的大哥大嫂请让让,我们家姑爷中了状元,让我们进去看一眼。」 小绿这句话,引得前面许多人回头看他们,有人嗤笑道:「这种事听多了,我上回看游街的时候,还有人自称是榜眼的青梅竹马,殊不知那榜眼都儿子都比她大……」 还有人附和:「我还听过自称是探花郎亲弟弟的,也不自己照镜子瞧瞧,探花郎长得那叫一表人才,就他那歪瓜裂枣的脸能是探花郎的弟弟?」 「我家姑爷真的中了状元,我没有胡说!」小绿听得这番奚落,脸都气红了。 本来大伙儿还只是回头张望,不知道自称姑爷中了状元的女子是谁,这会儿小绿再开口,便被众人的目光锁定了,大伙儿瞧了她一眼,都可有可无的「切」了一声,本欲回头,却见小绿唤了身边秀美的女子一声「小姐」,众人这才把视线转移到苏婉身上,这般美貌少妇,毫无疑问让人眼前一亮,只是她的肚子也让人无法忽视,一个大婶小声嘀咕道:「这么大肚子还敢来瞧热闹,家里也没人管管,就不怕出事么……」 这会儿民风是纯朴的,苏婉长相打扮都不错,嘴角挂着笑容,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虽然大伙儿还不相信她就是状元娘子,见她一介孕妇也觉得不容易,便纷纷给让了位,苏婉于是轻松的挤到第一排,就等着游街了。 v第21章[03.13] 也不知等了多久,亏得宋子恒自大夫叮嘱孕妇也要注意运动以后,便一直监督苏婉散步,每日至少走一两个时辰的路,苏婉站在街上等这般久倒也没什么体力不支的状况出现,不过这般拥挤,还是有些热的,她靠在小绿身上,小绿一手扶着她,一手轻轻在她脸颊扇着,道:「应该快了,姑爷应该很快就要来了。」 苏婉点头,视线却往后转,酒楼的位置那么快便没有了,普通人肯定舍不得去里头坐,想来也是达官贵人,只是不知里头可有准备榜下捉婿的人家? 喧闹的大街,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响声,敲锣打鼓,鞭炮霹雳巴拉,街道两旁的人们神情一肃,知道是过来游街了,各个伸长脖子翘首以盼,苏婉也没再歪在小绿身上了,下意识踮起脚尖瞧了一眼,什么都没瞧到,等了好几分钟,声音越来越近,一队人马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队伍很长,前面在敲锣打鼓的开路,还有人手捧「肃静」「回避」的牌子走在最前头,气势非凡。 被前后拥簇着的状元榜眼和探花也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前面后面之人都是步行,就他们三人脚跨金鞍红鬃马,显得异常气派,三人中打头的是状元,远远瞧着,看不清他的五官,不过头戴金花乌纱帽,身穿大红袍的装扮,已然让众人倒吸了一口气,苏婉旁边有人道:「瞧着今年的状元郎这般年轻,怕是要成为官老爷们榜下捉婿的主要人选了。」 看见宋子恒一出来,小绿和大牛已经激动的眼睛发红了,小绿紧紧握着苏婉的手:「是姑爷,小姐,姑爷出来了!」 苏婉却异常镇定,静静的看着骑在马上的人,众人渐渐走近了,宋子恒的脸也映入眼帘,耳旁不断有人在夸赞新科状元的长相,这般年轻俊美,叫人惊叹。宋子恒常穿青衫,要么就是白衣,浑身带着浓浓的书卷气,沉静,安详,头一次看他这般打扮,穿大红袍,头戴乌纱帽,腰系玉带,两旁簪花枝叶皆银,饰以翠羽,华贵非常,俊美夺目。 苏婉一直盯着马上最引人注目的那人,心里头说不出来的感觉,激动,自豪,她终于体会了一回粉丝当初在台下看她时的心境了,然而她比他们更值得自豪,因为这个男人,是属于她的。 她一个人的。 「小姐……」人群之中,年轻清秀的女孩扯了扯与她同样丫鬟打扮的女子,脸上一片焦急与哀求,「该回去了,若被夫人知晓小姐竟然乔装打扮出来这里,怕是要生气的……」此女子便是礼部侍郎府的丫鬟流云。 「流云。」说话的便是侍郎小姐,她脸上挂着笑容,掩着一颗即将要跳出喉咙的心,强压淡定的说,「就一眼,我看一眼就回去。」她终于还是没忍住,头一回这般出格,哄了贴身丫鬟悄悄带她出府,就为了看她一眼。 不知道为何,越临近相公金榜题名的日子,她便越发觉得心慌,以前笃定的事,总是担心发生变故,虽然顺妃娘娘一如既往的喜欢她,虽然相公还是中了状元……女子这样想着,下意识擒住了胸口的衣襟,她上辈子是相公的妻子,携手白头,重来一次,自然也不会生变…… 流云瞧了自家小姐一眼,见她又是一副失魂的样子,未免叹了口气,也不知从何时起,小姐就变了,温柔可亲变成了沉稳大气,这些倒没甚个要紧的,只是小姐越发有主见,今日竟然毫无预兆的要自己带她出来!流云先还不知道小姐为何这般做,这会儿瞧她脸色,却有些懂了,这番情态,必是芳心初动了,只是不知到底是何人,引得自家深藏闺阁的小姐这般在意。 「相公……」 流云没听清女子在低喃什么,却注意到她双眼失神的注意在某处,脸上带着自己从未见过的神情,眼神深切,竟舍不得移开半秒,让自家小姐这般失态之人,岂是芳心初动这般简单,简直是情根深种!流云大惊,也抬头看过去,状元郎一身红袍、俊美逼人的样貌让她惊艳了片刻,回过神来脸颊已经悄然红了,原先还担心小姐被骗,如今倒是不怕了,这般俊美年轻的状元郎,若是老爷夫人知道,也定是中意的。 「小姐。」见着人离开,流云稳了稳心神,拉着自家小姐低声道,「小姐不若回去与夫人提一提,想来夫人也是求之不得的。」 女子回神,眼底闪过一丝失落,随即又亮了双眼:「可这般是不是……」 「小姐只需说半句,夫人自然能明白,并算不得出格。」 女子沉默半响,已经看不清那人的背影,这才叹气:「你说的是。」既然这般担心,等着缘分掉下来,倒不如自己主动暗示母亲,早些定下来,也好叫她安心,只要能嫁给相公,是不是圣上亲自赐婚,她倒也没有太在乎。 宋子恒原本没注意到这里,只是转头时感觉有道视线让他心悸,抬头遥遥看过去,脸色顿时一变,旁边的新科探花察言观色,连忙低声问:「子恒兄怎么了?」 宋子恒无奈的道:「内人无状,竟混在人群之中。」 「子恒兄大喜日子,嫂夫人欣喜些也无妨。」 「幼林兄怕是不知,内人怀孕七月,却还在这般凑热闹,真真是胡闹!」宋子恒虽是这般说,脸上却没有多少怒意,更多的担忧罢了,探花郎见此微微一笑,说不出的风流倜傥,「还未恭喜子恒兄,再过几个月便能喜得佳儿,也算是双喜临门,嫂夫人想来自有分寸。」 宋子恒叹了口气,没说话,眼睛却一直盯着苏婉这边,直到见到小绿和大牛都护在苏婉旁边,他才有些放心。令人瞩目的状元郎视线一直落在某处,正在密切关注的众人自然发现了,小绿激动的朝宋子恒挥手:「姑爷。」 宋子恒虽没挥手,脸上却绽放了一个俊美异常的笑容,从苏婉跟前打马经过时,视线也一直在她身上。直到状元郎离开,站在苏婉周围的众人才反应过来:「小娘子莫非真是状元夫人?」 苏婉笑而不语,方才状元郎的神态已经表明了一切,众人纷纷感叹。 「男才女貌,天作之合呐!」 v第22章[03.13] 宋子恒一行人在前方几米处停下,那便是张榜之处,状元榜眼探花三人下马,其余进士也跟上前看榜。 这时才真正热闹起来,先前在上头观望,等着榜下捉婿的人家,已经派了家丁前来,一个个高喊着自家老爷看中之人的名字,其中被点名最多的当然是一甲三人,宋子恒的名字不知道被重复点了多少次,还没开始捉人,有几户人家已经开始闹起来了,不愿意的进士便趁乱悄悄溜走,不然就只能被孔武有力的家丁捉走了。 还有人不知疲惫的高喊着宋子恒的名字,宋子恒已经走出几米之外,来到苏婉跟前,朝她伸出手:「娘子。」 苏婉嫣然一笑,将手递过去:「相公。」 宋子恒握紧她,轻声道:「咱们回家。」 宋子恒本来想悄无声息的带了苏婉回家,只是才走出几步,便被人叫住了。 「子恒,弟妹。」宋子恒和苏婉一齐回头,曾长安正在后头朝他们笑。 「长安兄,你怎会在这里?」 「还不是担心你被捉走,一早便来这儿守了。」曾长安打趣道,「只是未曾想弟妹也来了,早知如此,便请弟妹上楼一坐,也省得在人前拥挤。」 「长安兄客气了。」宋子恒抱了抱拳,也没多寒暄,准备邀了曾长安去自己家做客,曾长安笑道,「自上次在子恒家用过一次饭,此后便一直念念不忘,不过表哥这回是没口福了。」 「小姐。」流云死死抱住自家小姐,不让她上前,「咱们回去吧。」 柳珍儿脸色发白,看着几步之外那人执着另外一个女子的手,偶尔低头看她,眼底的温柔几乎能溢出来……怎么会,相公身边怎么会出现这样一个人!柳珍儿双眼死死瞪着那边,若不是流云用力抱住,她此时已经冲过去质问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自己才是相公的妻子,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流云几乎快哭出来了:「小姐,今科状元已经娶妻了,咱们回去吧……」她毁得肠子都青了,小姐本来都准备跟着自己回去的,也不知为何忽然转身又折回来,她当时就应该死死拉住,现在瞧着这场面,还不知道小姐会做出什么事来。 柳珍儿用力咬破自己的唇,嘴里渗进一丝血腥,才抖动着唇,勉强让自己挤出一句话来:「不、可、能!」那个女人怎么会是相公的妻子,自己才是啊,自己才是相公携手到老的人,是相公的结发……柳珍儿忽然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瞪着前方,难道是她?不,不可能!那个女人早就死了,相公也根本没在意过她,自己才是相公唯一的妻子!从始至终! 绝对不是那人! 许是柳珍儿眼神太过强烈,几米之外的几人都注意到了,遥遥的瞥了一眼过来,宋子恒随即收回视线,旁边有人经过,不注意撞了苏婉一把,宋子恒连忙圈住她的腰揽到自己身边,也不在乎人来人往的大街了,放在她腰上的手便再也没有拿下来。 柳珍儿眼神一颤,心尖上像是被人狠狠划开一道口子,疼得她险些落下泪来,双眼死死盯在扶着苏婉腰的大手上,人前从来风度翩然的相公,此时竟然这般不顾形象的揽着那个女人,眼神是她前所未见的温柔和小心,这到底怎么回事?!柳珍儿只觉得一阵撕心裂肺的疼,连上前质问的勇气也没有了,相守几十年,她从未被相公这般小心呵护过…… 「咱们走吧。」曾长安也漫不经心的收回视线,冲宋子恒笑了笑,几人准备转身离开,转身之际又感觉到那道强烈的视线,曾长安从小习武,感官比常人要敏锐些,终于确定不再是巧合,遂猛然回头,只看了一眼,脚步却忽的顿住,那个丫鬟他在府中见过,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柳家的,他那个自己未曾谋面却据说深得夫人与姑母喜爱的柳家表妹,去自家住时带来的贴身丫鬟! 可是她们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们,或者子恒夫妻? 曾长安直觉感到不对,当机立断收回脚步,对宋子恒与苏婉道:「抱歉子恒,愚兄想起还有些事未处理,只能改日再去你家拜访。」 宋子恒虽然心里疑惑,却也没说出来,点头道:「长安兄只管去忙罢,改日再与衡远兄一道相聚。」 曾长安向宋子恒一抱拳,又吩咐自己的小厮牵马车来先送宋子恒夫妻回去,目送着他们登上马车离开,曾长安才转身往柳珍儿她们离去的方向走去,两个年轻女子,本来就走的不快,一个失魂落魄,几乎是流云半抱半拖着离开的,又拉低了速度,她们没走出多远,便被曾长安堵住了,他低沉的声音道:「二位稍等。」 流云回头,见他追上来,差点没吓破胆:「四,四少爷……」喊完才觉得不对,她跟小姐在安远侯府上住了一月有余,却只与四少爷打过一个照面,对方肯定不认识她,现在她却是不打自招,且刚刚四少爷与那宋状元站在一块,想是关系熟稔,现下跟过来定然是发现了什么,她要怎么说? 流云急得恨不得咬破舌头当哑巴。曾长安却瞥了她一眼,视线落在柳珍儿身上,见她失魂落魄的神色,先是皱眉不急,又瞧见流云急得快要哭出来的神色,眼神闪了闪,忽然出声道:「柳家表妹?」 四,四少爷竟然认得她们?流云吓得几乎双腿发软,急忙推自家小姐,虽然没说话,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v第23章[03.13] 曾长安闪过一丝了然,又问:「你们刚刚瞧着子恒……就是今科状元宋辰,可是认识他们夫妻?」 「夫妻?」先前目光呆滞的柳珍儿此时忽然出声了,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曾长安,「你说他们是夫妻?」 曾长安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脸上却没表露出来,只点头道:「自然是,柳家表妹真的认识他二人?」 柳珍儿没有回话,反而一把推开了扶住她的流云,上前一步,强忍着打颤的全身,双唇颤抖的问:「那女人可是苏氏?」 曾长安眉毛皱的更深了,顿了顿,打量了柳珍儿两眼,还是点头:「我记得弟妹确实姓苏,不过子恒与弟妹今年才进京,平日也不常出门,表妹是如何认得他们的?」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来,子恒的院子就租在柳家隔壁!心头顿时豁然开朗,柳家表妹说不得是偶然见过子恒,便一心相系,今日怕也是特意出来看榜,毕竟心上之人金榜题名的大喜日子,只是没想到见着子恒与弟妹的相处,倍受打击之下竟失态至此。 曾长安脑补了前因后果,柳珍儿的表现也不如他所料,后腿了一步,脸色惨白,看起来这个打击真的很大。 殊不知柳珍儿从牙齿到全身上下都在发抖,冷得发抖,她双手环住自己的肩,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冷静,却根本冷静不下来。 怎么会是那个女人,她不是早就死了吗?难道……她回来了? 柳珍儿其实一直知道自己不是相公的原配,圣人赐婚的第二日他便来过自家,她还记得流云与她说宋状元登门拜访时的心情,心里仿佛揣了一只兔子,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没见过这一科的状元郎,那日打马游街的盛况却是听人说过的,闺中聚会,有人提到状元郎,都说他年轻英俊,风流倜傥,还是位才子,正在议亲的女子听了谁不心动?她自然也是向往过的,已知父母知名媒妁之言,不敢奢求太多,只希望未来夫君也能是状元郎这般人才,却如何也没想到,圣人赐婚,竟将她指给状元郎! 这一赐婚,柳珍儿惊喜之余还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大抵就是缘分,她芳心初动,自己便要嫁给让她心动的那人,这不是注定是什么?她无端对这场赐婚多了许多期待,才会不顾母亲教的礼节规矩,大着胆子让流云掩护自己去屏风后头,她从未有这般想见一个人的感觉,流云被吓了一跳,被她求了几句却允了,想是觉得他们既已有婚约在身,悄悄瞧一眼也不算什么。 第一次做这般出格之事,柳珍儿紧张的手都在抖,锁在屏风后头大气都不敢出,管家终于引人进来了,隔着屏风看不清那人的容貌,隐隐约约显出的身形,确实如青松般挺拔,端的是玉树临风,叫人心驰神往。 不只是她,怕连爹娘也是满意的,那人求见的是爹,她娘却跟了一块过来,从进屋起笑容就没断过,她头一次瞧娘对人这般热情,拉着那人,恨不得他们立马就成婚的模样,只是未曾想到,那人上门,竟是为了拒亲。温润如玉的声音说出那句话时,她险些惊叫出声,一颗心直接坠入谷底,好在她爹娘也是一脸惊怒,竟没有注意到屏风之后她不小心弄出的动静。 那人说他不能娶自己,是因为他已有结发之妻,虽然早已病逝,她嫁过去便算继妻,她乃侍郎之女,父母皆出自高门,嫁给家境贫寒的宋状元已是低嫁,圣人赐婚倒是一门佳话,可若让她去做继室,是万没这个道理的。 可是金口玉言,圣人赐婚,又如何能更改?便是将实情禀告圣人,纵是继室她也得嫁,那人想要退亲,归根结底还是顾全他们柳家的颜面,她爹娘震怒之下,反倒想通了,圣人赐婚不是儿戏,不是说退便能退的,便是那人愿意承担一切后果,此事于她的名声也有碍,她爹娘百般斟酌,终于想出一个两全之策,于外她是明媒正娶的发妻,于内她是继室,这般既全了她家的颜面,又不用抗旨拒婚。 这般一来,继室不继室的,只有自个儿知道,那人与原配成婚不过一两个月,原配便病逝了,两人既无多大感情,也没有孩子,倒是他这番诚恳之举,让她爹娘高看了一眼,仍旧欢欢喜喜的让她嫁了。 她自然也欣喜于相公是个讲情义之人,对于没有感情的原配也能做到这般,已是难得,且那原配苏氏从未在他们的生活中留下什么痕迹,无人提及她也渐渐忘了,成婚几十年来,无论是微末还是身居高位,相公对她一如当初,不收通房不纳妾,夫妻和睦,举案齐眉,堪称夫妻典范,若不是跟着相公告老回乡,她甚至没想起来,相公在她之前是有一位元配的! 许是人心都是不知足的,她以前只求与相公长相厮守,如今果然做到了,又开始期待下辈子,想要生死同穴,可相公成全自己一生,百年之后却要与元配合葬,她才发现自己忍不了,别说看着他与别的女人合葬,便是破例让他们三人合葬,她也决不答应,相公只能与她在一起,生同衾死同穴! 所以现在是报应吗?她违背自己当年答应相公的事,非但不肯让他与元配苏氏合葬,甚至不顾儿女的反对,执意抹掉相公亲手立下的族谱之上苏氏的名字。她以为没有这个人,自己就能与相公长长久久的在一块了,结果连相公也怨她,她才会死后寻不到他,还有那苏氏…… 一定是她回来了,回来报复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 柳珍儿想到这里,冷得浑身发抖,沉浸在自己的悔恨和恐惧之中,根本听不到看不到旁边之人的焦急无措,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送回府的,再回过神来时,却对上她娘发红的眼眶。 「珍儿,娘的珍儿,你怎么了?你别吓娘……」 柳珍儿怔怔的看了她娘几眼,两行清泪从眼底流出,张嘴哭道:「娘,他娶别人了……」 柳夫人愣住,惊怒不已,可是瞧见女儿难过成这样,又是阵阵心疼,连忙把人搂进怀里,轻轻安抚道:「别急,你跟娘说是谁……」柳夫人眼底闪过一丝怒意,女儿自小乖巧懂事,从不做出格之事,如今这般定是受人蛊惑,若让她知道是谁在自己眼皮底下引诱哄骗她的珍儿,她定叫那人付出代价! 柳珍儿却没有回话,只是脸色苍白的重复着那句「他娶别人了」,失魂落魄的样子吓住了柳夫人,柳府如何兵荒马乱暂且不提,宋子恒与苏婉回了家,院子里却是欢天喜地的,不管认识不认识,平日少来往的邻居也纷纷过来贺喜,还有那屋主,兴奋的捧了租金与契约过来,想要还给苏婉他们,不收租金,他们想住多久便住多久! 宋子恒和苏婉当然不至于连这点便宜都占,好说歹说把殷勤的屋主送走了,告别了热情的邻居,回到家中,小绿在灶房准备饭菜,宋子恒写下几封家书,叫大牛拿了钱去驿馆投递,他如今是状元,被圣人钦点入翰林院编撰,虽只是从六品文官,还要待过几日拜过座师,赴过琼林宴后,方才上任,但也已经是国家公务员了,请驿差借着送公文顺便替他稍几封家书回去仍算名正言顺,只需多给几个钱便是。 大牛领了书信,拿着钱欢天喜地的出去了,宋子恒坐下摸了摸苏婉的肚子,笑道:「正式入翰林院还要到下月,原本该亲自回乡报喜的,只是娘子肚子这般大,委实不便回去,只能修书几封,也不知爹娘可会怪罪。」 v第24章[03.13] 「相公得中状元,爹娘只会高兴,何来怪罪一说?」苏婉握住宋子恒的手,道,「相公也别可惜,若我此次没能与相公一道进京,待相公衣锦还乡,岂不是更不能来?良辰生下来,至少也要养大些才能上路,这般岂不是要耽误个两三年,咱们夫妻才能得以相聚,相公是想与我分隔两地吗?」 「娘子说得甚么话?若不是放心不下娘子,我又何至于叫娘子大着肚子也随我一道进京?」 苏婉又伸手挽住了宋子恒的手臂,笑道:「我就是爱胡思乱想,相公又不是不知道。」 宋子恒无奈的叹了口气,柔声道:「如今无非是有些感慨罢了,为了娘子与孩子着想,这回只得委屈了爹娘。」 苏婉点头:「我明白,如今再忍忍,再过几年咱们稳定下来,将爹娘他们接近京里团聚,岂不正好?」 「娘子有这份心便是。」宋子恒却摇头,分析道,「只是如今我虽被圣人钦点入翰林院,说不得三年后还得外放出京,何时能稳定委实不好说,倒不如让爹娘他们先在老家住着,且如今家里的生意爹娘和兄长也脱不开手。」 「相公说的是,这事不急,那便过几年再说罢,只是可惜小妹今年出嫁,咱们无法到场了。」 「小妹年底出嫁,咱们提早一月备上贺仪请人送回去便是,贺仪比往日重上一分,也算是咱们做兄嫂的补偿了。」 侍郎府,柳夫人好不容易把看着像是魔怔了的柳珍儿安抚好,看着她用了药安稳睡去,这才站起身,瞥了跪在地上的流云一眼,流云脸色白了白,却不用柳夫人开口,乖乖起身跟了出去。 来到旁边的厢房,柳夫人在上位坐下,有丫鬟麻利的送上茶水,柳夫人瞥了一眼,对旁边的婆子道:「安姑姑,你去把门关上,闲杂人等休得靠近。」 「是。」安姑姑指了几个丫鬟在门口候着,亲自关上门窗,这才回到柳夫人椅子后垂头站立,流云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柳夫人皱眉,冷声问:「说罢,怎么回事?」 流云颤抖着身子,不敢说话,柳夫人气得一拂袖,桌上的茶盏摔了一地,热水溅到流云脸上,流云大气都不敢出。 安姑姑忙道:「夫人息怒。」 「息怒?我如何息怒?她是珍儿的贴身丫鬟,我平日还道她是个好的,却没想竟撺掇着珍儿做出如此出格之事,当真是包藏祸心!」柳夫人胸口起伏不停。 流云连连磕头:「夫人息怒,奴婢不敢撺掇小姐,是小姐……」 「还敢把责任推卸到珍儿身上?珍儿自来恪守礼节,若不是被有心之人撺掇,如何敢做这等之事!」柳夫人气得柳眉倒竖,指着流云怒道,「你可知今日犯下何等大错?若不是遇到长安,长安亲自送你们回来,被外人知晓,只怕珍儿的名声就彻底毁了!害了我的珍儿,于这贱婢有何好处?你今日若不老实招来,就别怪我把你发卖了出去!」 流云已经吓得不敢说话了,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安姑姑却轻轻拍着柳夫人的肩,低声顺气:「夫人息怒,流云是咱们府的家生子,她老子娘兄弟可都在府里头呢,想来是不敢害小姐的,且听她说一说,到底小姐此次为何会这般失态。」 柳夫人眼神眯起来,语气阴沉:「说,那人是谁?!」 「夫人息怒。」流云不敢隐瞒了,连连和盘托出,「今日小姐说老爷生辰快到了,此次是整寿,合该慎重,只是她不知备何礼物以全一片孝心,便想去街上找一找,奴婢也劝过,小姐却执意如此,奴婢实在无法,只能陪小姐一道乔装打扮了出府,谁曾想小姐出府竟是为了去长安城外看新科进士游街……」 柳夫人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她是为了看谁?」 「看,看今科状元郎……」 「她又是如何与今科状元相识的?」 流云把头垂得更低:「回夫人,奴婢瞧着……瞧着状元郎似乎不认识小姐,奴婢整日跟在小姐身旁,也从未见小姐与状元郎有何交集……」 「你是说我儿一厢情愿?」 「奴婢不敢……」流云咬着唇,知道夫人如今震怒,可这个教唆小姐轻易结交外男的罪名她真的不能背,且她也确实想不出今科状元与自家小姐会有甚个关联,她今日才第一次见状元郎,想到这里,流云继续道,「小姐自来恪守闺礼,便是在安远侯府上小住的日子也从未出踏出大门半步,并无得见外男的机会……」 柳夫人仍旧震怒,不是不相信流云的话,她知道这丫鬟胆子小,一家子都捏在自个儿手上,定不敢乱来,也不敢乱说话,可是,如何叫她相信娇养了十几年的女儿,竟然会这般不知廉耻的看上一个男子,且那男子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v第25章[03.13] 安姑姑深知主子的心思,却不得不开口:「夫人,流云想是没那胆子这般蒙骗您,不若让她将今日的情形仔细讲一遍?」 柳夫人没说话,安姑姑已然明白,低头看了流云一眼:「今日在外的情形,你且一五一十的说来,若胆敢有一丝欺瞒,怕是你爹娘兄弟也落不得好。」 「回,回夫人……今日在长安门外,自从状元郎打马经过,小姐一双眼睛便一直盯在他身上,嘴里还念念有词,听着像是在唤宋郎……奴婢见那新科状元年少英才,气度非凡,心想或许是门好姻缘,便以回府禀告夫人的理由劝小姐早些回来,小姐瞧见了状元郎,也是心满意足的,答应与奴婢一道回府,哪知走了半路,小姐忽然什么都没说的折了回去,奴婢劝不住拉不住,只能跟着小姐跑回长安门外,却远远瞧着那新科状元正小心护着一个像是怀孕的年轻女子,小姐这才失态,奴婢死死抱住才没有冲上前,只是小姐太过反常,奴婢一时慌乱,除了拦住小姐不让她过去,也不知如何是好。那新科状元与四少爷想是熟识的样子,交谈许久,离开时几人都瞧了这边一眼,想是注意到了小姐的眼神,但新科状元与那女子都没察觉什么,却不想有过一面之缘的四少爷认出了奴婢,四少爷叫自家马车送了宋状元几人离开,随后便追上了奴婢与小姐,然后小姐问四少爷那女子与状元郎是何等关系,四少爷道那是状元郎的妻子苏氏,小姐闻后像是受了打击一般,失魂落魄,奴婢被吓得措手不及,还是四少爷帮忙把奴婢和小姐送回府……」 柳夫人仍旧没说话,看了安姑姑一眼,安姑姑明了,看向流云:「你确信那宋状元看见了你们,且什么反应都没有?」 流云仍旧不敢抬头:「是,奴婢非常确信,那宋状元一心只顾在他夫人身上,先前与四少爷说话时便时不时看着他夫人,又怕行人不注意撞了他夫人,甚至不顾大庭广众之下,一直扶着他夫人的腰……」 柳夫人眼神闪烁,流云却一鼓作气,继续道:「宋状元与他夫人夫妻情深,怕是连四少爷都见怪不怪……」 柳夫人摆手:「行了,你自去领十个板子罢。」 劫后余生的流云顿时大喜,连连磕头:「谢夫人饶命。」 流云走后,屋里便只剩下柳夫人与安姑姑,柳夫人问:「姑姑瞧着流云所言可否属实?」 「老奴想这丫头未必有这个胆子蒙骗夫人,且咱们小姐自来知礼守节,与外男私相授受之事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可她一个深闺小姐,若无人诱哄和撺掇,又如何做出此等伤风败俗之事!」 「夫人消消气。」安姑姑抚着柳夫人的背,低声道,「夫人怕是不知,这宋状元自几月前进京赶考,便一直住在咱们隔壁的院子,就在咱家侧门那头,小姐平日与夫人外出赴宴,想是这般见过宋状元也说不定……」 安姑姑说的很委婉,柳夫人却听懂了,眼神一闪:「安姑姑,你去给我查清楚这宋状元的来历,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这般叫人一见误终身!」 「是。」 柳夫人想了想,又道:「顺道再查一查他那个夫人。」 宋子恒这几日都没能闲下来,他先前交友不算广,平日来往也不过与同出自豫章府的举子们,其实这也正常,读书人历来喜欢抱团,出自同地域的天然便是同盟,一块玩耍起来毫无压力,是以大家都只跟自己的老乡一块玩,然而殿试考完就不一样了,不管出自哪个地儿,对于与自己同科的进士,都天生有着好感,就像是同班同校这样的情谊,虽说不上亲密无间,来往却是便利许多,兼之宋子恒又是状元,年少英才,被圣人钦点入翰林,想来日后必是前途无量,想趁着赴任之前与状元榜眼探花拉好关系的大有人在,是以宋子恒他们的小院也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琼林宴后,曾长安果然如上回游街时对宋子恒说的那般,带着消失了近两个月的于衡远登门拜访来了,一进屋,于衡远一双勾人的含情目扫了一眼宋子恒,意味不明的笑道:「自那日打马游街,怕是整个京城都在讨论状元郎风度翩然,容姿无双,更听闻榜下捉婿之时,有人为着谁先喊状元郎的名字大打出手,也幸好状元郎早已娶妻,不然京里便要流传起一见宋郎误终身的佳话了。」 「衡远兄多日不见,再聚首竟是这般打趣,当真叫子恒无地自容了。」 于衡远朗声笑了一阵,搭着宋子恒的肩往屋里走,一边道:「愚兄这几日家中甚忙,竟抽不出空来恭贺贤弟,还望贤弟莫怪才是。」 几人进屋一阵寒暄,苏婉抱着肚子站在屋门口,见着小绿端茶送了过去,这才招手,「小绿。」 「小姐有何吩咐?」 苏婉转身进了屋,小绿忙跟在后头扶着她,苏婉在床上坐下了,才抱着肚子道:「你去叫大牛到堂屋外听几句。」 小绿一愣:「小姐,是不是……」 「没什么,只是我心里头有些不安稳而已,那位于公子有些太过神秘。」 小绿闻言脸色一肃,道:「我这便去说与大牛哥听。」 小绿推门出去后,苏婉倚在床头出神,既然于衡远就是三皇子萧瑱一事基本没跑,那他一进屋便对宋子恒说的那句话便不太可能是无缘无故的打趣,尤其是最后一句「一见宋郎误终身」,不由让苏婉想起宋子恒游街那日远远看着他们的两个女子,结合曾长安当时分明说好要来自家做客却又临时找借口推辞的表现,苏婉觉得有些答案呼之欲出了。 v第26章[03.13] 当日在街上看着他们的两个女子当中,其中一个十有八九是宋子恒历史上的妻子柳家女,可是苏婉想不通的是,那位柳小姐的表现应该是认识宋子恒的,说不得还芳心暗许,可是她一个深闺小姐,宋子恒如今又是有妇之夫,她如何会这般表现? 苏婉都觉得不对劲,宋子恒也察觉到了,一进屋便开门见山的问于衡远为何那般说,于衡远扫了曾长安一眼,曾长安苦笑道:「也不怕子恒笑话,是我家远房表妹不知打哪瞧过子恒一次,自此便有些魔怔了,嚷着非子恒不嫁……」 宋子恒却感觉跟听笑话一般,摇头道:「这般笑言,长安兄就别拿出来埋汰小弟了,且不说长安兄的表妹出自高门,小弟早已娶妻,如何高攀得起?」 于衡远却戳穿道:「想是子恒根本不想高攀罢。」 宋子恒笑道:「小弟不才,此生有娘子一人足矣。」 于衡远看了曾长安一眼:「我说的对吧,子恒与弟妹情投意合,如胶似漆,根本容不下第三人。」 曾长安叹气:「我也是事先提醒子恒,我那表妹……怕是固执的,不然已表姨的性子,不会接连找我两三回,我倒是将子恒对弟妹的心意带到,只是日后如何,我也难说。」 宋子恒眼神渐渐严肃起来:「长安兄此话当真?」 「我如何能拿自家表妹的名声开玩笑?虽是远房,我那表姨却甚得老夫人喜爱,日前老夫人还亲自带请了表妹来家住过一月,这种事我是万万不能乱说的。」 于衡远也道:「总之提醒子恒一声,也好让你与弟妹有个准备,长安是认真解释过的,可若那边不听,他也没法子,不过弟妹要是迁怒起来,还望子恒替长安解释一声。」 「长安兄这般已经不容易了,内人向来豁达,如何会迁怒于长安兄。」 曾长安也站起身向宋子恒作了一揖:「无论如何,表妹所犯之事,还望子恒见谅。」 宋子恒还没回答,一道声音从门口传过来:「只是不知曾公子说的是哪家表妹?」 原来苏婉觉得还是不放心,自己出来门外听了几耳朵,也庆幸她出来听了,宋子恒这人有个信守承诺的毛病,答应别人的事就绝不回失言,若她晚出来几分钟,宋子恒同意给曾长安保密,便是她也难想从他口中问出些什么来。 宋子恒连忙站起身:「娘子?」说罢赶忙上前,苏婉扶着他的手进了屋,瞥了曾长安一眼,毫不客气的道:「曾公子口口声声叫相公体谅,却连对方姓甚名谁都不告知,这般毫无诚意,叫人如何体谅?」 「娘子。」宋子恒轻轻拉了拉苏婉,苏婉却不看他,朗声道,「我知曾公子左右为难,能这般提醒已是难得,但也请曾公子体谅一二,我总得知道是谁明知相公已经娶妻却还这般觊觎是不是?再不成,对方日后要是做些什么,我找谁说理去?」 曾长安有些迟疑,便没开口,于衡远却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收回视线时已经恢复一贯的笑容:「我也觉得弟妹所言甚是……」 「表哥……」 「无事,子恒与弟妹的为人,长安还能信不过吗?这事说到底总归是你表妹的不对,我想只要她不做出格之事,想来以弟妹的心胸,也不会把此事放在心上。」 苏婉朝于衡远福身道:「于公子高见。」 其实曾长安迟疑倒不是怕苏婉做什么,正如表兄所说,这件事本来就是那柳家表妹的不对,且子恒与弟妹都是明白人,便是知道柳家表妹的身份,也不会拿她如何。再说了,那柳家表妹说起来是表妹,其实就比陌生人好一些,若不是自来疼爱他的老夫人耳提面命,他犯得着把这事揽在身上吗?也合该是他倒霉,那日若是冷淡些,就当没见到,也不至于惹上这么一桩麻烦,那柳家表妹何止固执,简直就是冥顽不灵,才半个月,就已经折腾得他那一贯华美的表姑瘦了一大圈,憔悴得很,不然老夫人也不会搂着表姑心疼一番后,竟把这桩荒谬的事交由他来处理! 他能如何处理,是让子恒休了原配娶这位表妹,还是这位表妹自愿做妾让他在中间拉皮条?别说宋子恒觉得荒谬,曾长安也好几天没缓过神来,他还记得这位表妹来自家做客时,他娘拉着自己说了许久表妹温婉大方、知礼守节之类的话,看起来是想让自个儿娶她的样子,只是被老夫人拒绝了,可他当初还真以为这位表妹是个好的——现在看来,倒是万分庆幸老夫人直接绝了他母亲的念想! 只是万万没想到,他还是没能逃过,不用娶表妹,却背上这样一个麻烦,曾长安觉得这辈子都没这般尴尬过,被一个女子毫不客气的呛声,却毫无还嘴之力,因为对方说的……比他有理! 曾长安斟酌许久,还是说了,艰难的从嘴里吐出一句话:「我这表妹是户部侍郎柳大人府上千金。」他觉得以表姑对她女儿的疼爱,找自己的事都干出来了,找子恒……大概也是时间早晚问题。 听到这个名字,苏婉眼神闪了闪,恍然大悟:「可不就是咱们隔壁的侍郎府?」说着一双眼睛瞥向宋子恒。 宋子恒条件反射的摇头:「我从未见过什么柳小姐!」 v第27章[03.13] 于衡远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见众人看向自己,也毫不窘迫,泰然自若的回道:「可人家小姐见过你啊。」 在场人之中,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就是于衡远了,他纯粹是出来瞧热闹了,现在瞧够了,大手一挥道:「这事终究还是子恒与弟妹之间的事,我等不便多说,且愚兄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倒不如谈些愉快之事。」 确定了内心猜测的苏婉也心满意足了,朝几人笑道:「慢慢聊,我去准备午饭。」 吃饱喝足的曾长安与于衡远告辞离去,踏上马车,于衡远倒进铺着毛毯软垫的铺上,声音慵懒的道:「上回倒没瞧出来,弟妹竟是这般有趣之人。」 曾长安无奈:「这时候表兄就别看戏了罢。」 于衡远斜睨了他一眼,嗤笑道:「与你何干,她又不是你哪个铭牌上的人。」 「表兄你是不知这柳家表妹固执的程度,我还真怕她闹出些什么,若子恒与弟妹怪上我了怎么办?」 「若子恒是这般不分青红皂白迁怒之人,又如何值得你我这般相交?且你也太小瞧子恒与弟妹,只管瞧着罢。」 曾长安点了点头,而后又笑道:「不过子恒倒是没辜负我的期待,听闻此事竟半点没心动。」 于衡远点点头,拉长声调道:「重情重义,才值得托付……」 送走了客人,宋子恒和苏婉也在对此事发表意见,宋子恒安慰苏婉道:「怕是长安兄杞人忧天了,那柳家小姐毕竟是高门贵女,如何能做出此等出格之事?」 「可不是,人家是高贵的千金小姐,怎会做自轻自贱之事?小门小户出来的,才会要死要活非要嫁给某个男人。」 宋子恒一脸苦笑,「娘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行啦。」苏婉噗嗤一笑,扯了扯宋子恒的脸颊,「我知相公的意思,只是相公可否想过,若那柳小姐真的不依不饶呢?」 「我已有原配妻子,且很快便会有咱们的孩子,那柳小姐便是不依不饶又能如何?」 「别忘了人家是高门贵女,仗势压人咱们又能如何,若对方一定要相公休妻再娶,相公又该如何应对?」 宋子恒正色道:「我宋子恒寒窗苦读,一心参加科举,为的便是出人头地,做出一番成绩,可若连自己的结发妻子与孩子都保护不了,又谈何建功立业?」 苏婉笑着贴上宋子恒的脸颊:「我信相公一回。」 宋子恒低头吻了吻她的唇,轻笑:「定不叫娘子失望。」 其实别说宋子恒觉得不可思议,连苏婉都没想到事情还能这般发展,她先前逼宋子恒承诺,并不是不信他,只是觉得不放心,借此机会提醒他一二,可她自己也没想过这事会真的发生——这可是古代,女子稍微做点出格的事都要被浸猪笼的,身为千金小姐瞧上有妇之夫,其母亲非但没有反对,竟然来找她「说情」! 自那日曾长安与于衡远来过一回后,宋子恒感觉到苏婉有些隐隐不安的情绪,便推了许多聚会,一连在家陪了她十多日,只是他毕竟是个有事业要交际的男人,天天在家守着老婆算几个意思?守了这么多天后没发现隔壁邻居有何动静,宋子恒和苏婉都放松了,有些不好拒绝的聚会,他便也去赴约了。 好巧不巧,宋子恒前脚刚走,隔壁邻居后脚便来敲门了,打扮华丽精致的美妇,身前身后拥簇着一大群丫鬟婆子,瞧着甚是气派,去开门的小绿差点没被这阵仗吓到腿软,柳夫人看都没看她一眼,身后的安姑姑开口道:「我家老爷是户部侍郎柳大人,不知状元夫人是否在家?」 小绿愣愣的点头,侧身让人浩浩荡荡的进院,柳夫人站在院子里,柳眉已经轻蹙了起来,这般小门小户,女儿嫁进来可不得吃苦?可她如今也委实没别的法子,女儿自那日醒来,便不吃不喝,日日以泪洗面,也不知那宋子恒到底给她女儿使了什么法术,让女儿为他这般失魂落魄!她骂也骂过,打也打了,抱着女儿哭了不知多少回,眼睛都哭肿了,往常听话的女儿这回却是铁了心要嫁给这宋子恒,愣她说什么也没用,自个儿不依,女儿也不闹,就是垂泪,继续不吃不喝,这般折腾,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短短几日,原本丰腴红润的小脸,就已经瘦得能看到骨头了,她实在没得法子,儿子生了一串,女儿却只得这一个,从小便如珠如宝的捧着,半点舍不得摔打,如今哪能看得过眼她这般样子? 而今纵是知道这般行事不妥,她也只能认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这般饿死,就是没饿死,日日垂泪眼睛也要哭瞎的。 直到看着这么一群人来势汹汹的进了院子,小绿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去问:「不知这位太太……来我家有何贵干?」 柳夫人只看了一眼,便不想往里走,如今已是屈尊降贵进了院子,那般狭窄的屋子,她是再不肯买半步进去的,只能委屈些就在院子里站下。安姑姑瞧了一眼,转身对小绿道:「还请姑娘去里头搬个椅子来,我家夫人身子娇贵,站不了许久。」 v第28章[03.13] 小绿愣愣的点头,刚准备离开,却又顿住,回头看了几人一眼,不解道:「身子娇贵那还跑出来干嘛?来我们家就想借个椅子歇脚吗?」 柳夫人不悦的皱了皱眉,想了想却还是没发作,安姑姑好脾气的笑道:「我家老爷是户部侍郎柳大人,夫人是正二品的诰命夫人。」言外之意便是还不至于落魄到来他们这小门小户的地儿歇脚。 小绿可听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话,她脾气随了原主,向来直来直去,听得安姑姑这么说,马上回道:「你老爷夫人什么官位品阶,跟你们来我家借椅子有甚关系……哦,对了。」小绿忽然道,一脸的恍然大悟,「我家姑爷也是在圣人钦点的官,是翰林什么来着,反正我家姑爷是今科状元郎,也是你家老爷的同……对,同僚!」 小绿一番话说得乱七八糟,柳夫人的眉头已经皱成一个深深的「川」字,仍按耐着性子没吭声,好脾气的安姑姑也抽了抽嘴角,心里倒真捉摸不定宋状元家的丫鬟是真傻,还是那状元夫人故意放这丫鬟来气他们?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安姑姑便否定了,自家夫人这趟来得隐秘,连老爷和小姐都不知道,状元夫人又不是手眼通天,还能未卜先知不成?想到这里便一笑,提醒小绿:「姑娘别耽搁时间了,把状元夫人请过来罢。」 「你们不是来歇脚的吗,找我家小姐作甚?」小绿还是不解,眼见着安姑姑一个眼色,她身后两个丫鬟便自个儿进了屋子,很快搬了个椅子出来,摆在柳夫人跟前,又有丫鬟上前把椅子擦干净,摆上锦绣织得的软垫,柳夫人方才由着安姑姑扶了坐下,看到这里,再迟钝的小绿也感觉出不对劲来了,她还没往深处想,只觉得这柳夫人一边嫌她家椅子不干净,拿帕子擦了又擦,一边又不经主家同意,这般旁若无人的登堂入室,委实嚣张了些,便想理论两句,却被安姑姑的一个眼神看得愣住。 安姑姑也有些不耐,收起来脸上的笑意,瞥了小绿一眼:「姑娘还是把状元夫人请过来,我家夫人有事详谈。」 小绿很想与她们争论几句,还从未见过来主人家这般不见外的,又不是她家姑爷和小姐什么人,也忒不要脸了些,然瞧一眼她们人多势众,自来胆小的小绿很没悬念的萎了,仍旧不高兴的瞪了她们几眼,这才慢吞吞往主屋走去。 安姑姑低头在柳夫人耳旁轻声道:「夫人息怒,这状元夫人出身乡野,还是商户之家,身边的丫鬟粗俗些委实常见,夫人犯不着与她一般计较。」 柳夫人眼底闪过一丝厌恶:「我自然不会与这般难得大雅之堂的人计较,若不是珍儿始终想不通,我又何苦走这一趟。」 安姑姑点头,知道自家夫人喜欢听什么,便奉承道:「老奴倒是替状元郎可惜,这般高雅人物,又年少英才,娶个粗鄙的商户之女委实是糟蹋了。」 柳夫人虽没接话,绷着的脸色却是略有缓和,这几日她着人仔细打探过宋子恒的事迹,得来的消息倒真让她吃惊,这宋子恒非但不是她以为的那般猥琐阴险,几乎知道他的人提起他都是赞不绝口,就连她家自来对后辈要求严苛的老爷,提起这新科状元也是一脸的满意与欣慰,想来圣人明察秋毫,他钦点的状元郎是真个里外如一的。 宋子恒人品无可挑剔,也查不出他与自家女儿有何交集,柳夫人便是再相信女儿不会做出伤风败俗之事,也不至于把责任都推到宋子恒身上,继续怪他哄诱自家不谙世事的女儿,是以也只能相信安姑姑的解释,状元郎这般人才,自家女儿若真不小心见了一面,一见倾心也说得过去。想到这里,柳夫人未免也觉可惜,这宋子恒虽然家境贫寒,然本人品性高洁,年纪轻轻便是圣人钦点的状元,日后前途不可估量,若不是早已娶亲,倒真是一门天作之合的亲事,。 然而如今是不是天作之合,她已经顾不上这许多了,女儿在家闹了这么多日,大夫都道她身子再受不得折腾,若继续叫她绝食下去,自个儿岂不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柳夫人现在没心情想其他,一门心思只想如了她女儿的愿,让她安生下来,不再瞎折腾她的身子了。 小绿自然不知道这群人来自家的险恶用心,她心头还有些愤愤不平,侍郎夫人了不起啊,正二品就能跑人家里头来狗眼看人低吗?是以叫苏婉的时候,语气里便憋着一股气,「小姐,外头有人找你,自称是柳侍郎的夫人……」 院里头的动静,苏婉早就听到了,那安姑姑生怕她家隔音效果太好,自报家门的时候声音都特意提高了一度,苏婉在屋里听得真真儿,心里早知来者不善,更没有主动送上去让别人给下马威的意思,便只做不知,直到小绿来唤她。 便是这般,苏婉也没出去,只是抱着肚子道:「你去告诉她们,就说我身子不便,无法招呼贵客,还望她们见谅,若有什么事直接与你说便是,若是与姑爷有关,便叫她们派人去请姑爷回来。」 小绿便折回院子向众人转达苏婉的意思,还自己加了一句:「便是夫人家高门大户,想来也没有让人挺着快要生的肚子招呼客人的理儿罢?我家小姐肚子里可是姑爷的头一个儿子,平日里姑爷都宝贝得不行,若有个不好,怕是无法向姑爷交代了。」 柳夫人眼底闪过一丝厌恶,瞥向小绿,安姑姑皮笑肉不笑的道:「还望姑娘再通传一声,侍郎府就在贵处隔壁,府上请了大夫候诊,若状元夫人有甚不好,随时便能请大夫来看,委实无需这般担心。」 小绿先前出来时得了苏婉的吩咐,这会儿见她们不肯走,便也不纠结,转身回屋继续跟苏婉说了,小绿还没从屋里出来,安姑姑便使了个眼色,身后一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便走到窗前,大嗓门叫道:「我家夫人进来许久,一口水都没有,这便是状元夫人的待客之道吗?」 小绿瞧着她们这般纠缠,也觉得很不好了,至少已明白这侍郎夫人不是单纯进来歇脚的,便担心的看了苏婉一眼,压低声音道:「小姐您待屋里,我跑出去请姑爷回来?」 苏婉却笑了:「柳夫人千挑万选,选了个相公与大牛同时外出的日子,便是打定主意单凭咱们两个没法出去报信。」 小绿脸色一白:「她们想……想做什么?」 苏婉却没回话,只是朝她勾了勾手指:「附耳过来。」 小绿听了眼睛一亮,点点头,窗外的婆子已经挽起袖子了,粗声道:「状元夫人这般目中无人,便别怪我不客气了。」 话刚落音,吱呀一声,门被打开,小绿扶了苏婉出来,苏婉瞥了院中好整以暇坐着的华贵美妇一眼,眼带责怪的看了小绿一眼:「贵客来临,岂能这般怠慢,竟不把人请到屋里去坐?」 小绿嘀咕道:「哪是我没请,人家根本被把我放眼里……」 v第29章[03.13] 安姑姑道:「状元夫人无需这般多礼,在院里便好,我家夫人此番亲自上门,委实是有事相商。」 苏婉点了点头,却不接话,只若有所思的道:「也是,夫人尊贵,这般寒门小户,怎好意思委屈夫人进去?小绿,你去多搬几个椅子来,请大家都坐下罢。」 许是看不惯苏婉一直不进入状态,柳夫人终于屈尊降贵的开口了:「无需计较这些,先谈正事罢。」 小绿不满的白了她一眼:「谈正事也得让我家小姐先坐下吧?哪有人来别人家做客,自己安安稳稳的坐着,却让人家主人挺着肚子站着听话的道理?就是我从戏文里听过的那些专门折腾媳妇的恶婆婆,也没坏到这种地步。」 苏婉低头笑,不去看柳夫人一干的蛋疼的表情,她其实还是有些同情的,柳夫人一行人未必就真的不懂这些礼数,一是她的礼节应该对着与她同阶级地位之人,自己肯定受不起她的礼貌,二来也是存心来个下马威,甫一见面自个儿便被她们唬住了的话,接下来还不都是她们说什么便算什么?只是想的很好,奈何宅斗高手遇到小绿这么憨直的傻丫头,从肚子里不知道绕了多少个弯出来的话,便被她曲解成十万八千里的模样,想来也是心塞的。 柳夫人能到现在还面不改色,已经是她涵养好了。 小绿不理众人,搬了条椅子出来,也学着柳家下人先前的作态,对着椅子擦了又擦,才扶着苏婉坐下,苏婉道:「请大家也坐下罢。」 小绿却道:「人家才瞧不上咱们家的凳子呢。」说着,竟转身出了院子,她反应太叫人措手不及,一时间众丫鬟婆子便没能拦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苏婉跑出院子,到了隔壁,大嗓门几乎在整个巷子间回荡。 「隔离侍郎府的柳夫人来我家做客,只是我们家凳子不干净,无奈只能向婶子借几张回去了,放心,用完便立即还您!」 自从宋子恒考中状元后,他们与隔壁邻居来往便勤了许多,这条小巷不单是外乡人来租住的,也有自个儿是京里本地人,赚了钱便在这里造了房子自家住,这一带环境不错,无论是租的还是自家造的,能住这里的人家条件都不会差,小绿不费吹灰之力借来许多凳子,邻居们还特别热情的亲自把凳子搬到苏婉院子里,开开心心的近距离瞧了眼官家夫人,只是毕竟是贵夫人,气场就是不一般,邻居们不敢多待,打了个照面便讪讪的出去了。 这一切来得太快,柳家一干下人都没来得及反应,待名义上亲自送凳子来,实际却是瞧热闹的人们退散后,柳夫人的脸色已经彻底黑了,却仍旧压抑了怒气,扫了苏婉一眼,眼底比起之前的不屑,却多了几分慎重。原先是她太过掉以轻心,身边伺候的人怕是揣摩她的心思,故意将这苏氏说的不堪了几分,而她原本对苏氏就没甚好感,此番先入为主,更当她是粗俗无脑之人,所以才这般声势浩大的过来,想着直接将没见过世面的苏氏震住,之后也能省许多口舌,竟没想到,这苏氏却也有几分胆色,自家倒真是打草惊蛇了一回,让苏氏有了警惕,这才故意叫丫鬟把自个儿来他家的事传了出去,如此一来,自个儿顾忌名声,也不会轻易对她做甚么。 倒是打的好算盘。不过柳夫人仍是不屑的哼了一声,乡野出来的粗鄙之妇,见识再多也就这样了,自家甚么身份,犯得着对她做什么?便是真的想做什么,也不会做的这般人尽皆知。 「不知夫人亲自前来,是有何要事?」苏婉没柳夫人这般心思难测,毫不掩饰的给了小绿一个赞赏的眼色,挑了挑眉慢悠悠的道。 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安姑姑也在心里冷哼,对柳夫人道:「夫人,是不是叫她们去外头等?」 带这么多人来是为了给苏婉一个下马威,实际上柳夫人要做的事根本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不然到时候毁的就是她自己女儿的名声。柳夫人闻言点了点头,安姑姑便叫人都去门外看着,不用吩咐,自有人拉了小绿下去,小绿还想挣扎,苏婉却道:「跟着她们出去罢。」 「小姐……」小绿心里着急,却又挣脱不开,只能跺着脚被人拉走,心里头不停祈祷姑爷快些回来,只是想到小姐先前说的那话,倒不太敢过于期待,这柳夫人特意挑选了姑爷和大牛都不在的时候上门来,摆明了来者不善,谁知道会不会在半路叫人绊住姑爷他们的脚,不让他们早些回来? 见众人都退散了,柳夫人这才看了安姑姑一眼,安姑姑会意,开门见山的对苏婉道:「听闻状元夫人是商户出身?」 苏婉挑了挑眉:「正是。」 「宋公子乃今科状元,圣人钦点入翰林,本该前程无限,奈何没结一门好亲事,只怕状元夫人娘家日后要给宋状元添不少麻烦了。」 「是吗。」苏婉似笑非笑,「劳夫人费心了。」 安姑姑没有理会苏婉讽刺她们管太多,继续道:「状元夫人也别说老奴说话难听,按着您的家世,别说嫁与状元郎为妻,便是为妾也是高攀的,宋状元有一个商户出身的妻子,日后仕途想来要受许多影响,人说娶妻娶贤,夫人便是无法给宋状元带来帮助,也不能这般拖后腿不是?」 苏婉听得这番义正言辞的话,竟然半点没生气,反而笑了,点头问道:「然后呢?」 柳夫人又皱了皱眉,摸不准苏氏这反应到底是气的,还是当真不在意安姑姑的话,这才正眼瞧了苏婉一眼,眼底有着打量。 安姑姑顿了顿,得了自家夫人的眼色,这才继续道:「如今我家老爷爱惜人才,不忍宋状元这般为岳家所拖累,愿意重新为宋状元择一门亲,定对宋状元在朝堂之上大有裨益,状元夫人若是真心为宋状元好,想来也是赞同的。」 「给相公重新择一门亲?那我待如何?」 安姑姑想也不想的道:「您的出身虽然不堪,然毕竟也曾与宋状元拜过天地,如此便破例做个贵妾,将宋状元夫人之位让出来便是。」 v第30章[03.13] 「我可怀着相公的头一个孩子。」 安姑姑还未说话,柳夫人却瞥了苏婉一眼,开口道:「破例许你的这个孩子养在正室名下便是。」若是个女孩还好,若是男孩,养不养得住就不是她说了算的。 「夫人想法不错。」苏婉竟然点头,安姑姑眼神一喜,以为她同意了,哪知下一秒苏婉似笑非笑,「只是很好奇夫人这番是为谁来说亲,贵家小姐?」 柳夫人脸色微变,一双眼睛瞪向苏婉,厉声道:「你还知道什么?」 「我能知道什么?夫人怕是高估我了,毕竟我是商户出身,见识有限。」苏婉仍然淡定,笑盈盈的道,「只是商户之女再不堪,有些道理还是知晓的,不知夫人如今是以何立场来操这份心?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夫人能开这张口,又不是相公的爹娘,我只能猜夫人是不是……」 柳夫人打断苏婉的话,声音冷硬:「我原还道你是个贤惠知礼的,如今看来倒是半点不顾宋状元对你的情谊,这般自私自利,怎堪为妇?!」 「内人堪不堪为妇,自有在下定断,倒是夫人太过费心了!」院门冷不丁被人一脚踹开,宋子恒站在门口,脸色冷硬,大踏步朝里走来。 本来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出现,柳夫人震怒,腾地一下从椅子里站起来,冷厉的看向院外,几个柳府出来的丫鬟婆子被大牛小绿和两个陌生的汉子拦住,因着这般宋子恒才能破门而入。 苏婉原先还镇定自如的脸色,瞧见宋子恒一回来,就开始抱着肚子抹泪了:「幸好是相公回来了,相公若再不回来,妾身就怕要被逼得自请下堂了。」 柳夫人先前指使安姑姑说那么一大堆,也没能让苏婉说出这四个字,宋子恒一回来,她倒是明白了——可见之前都是装糊涂,柳夫人自持身份,今日竟被一个自己瞧不上眼的乡野村妇蒙了过去,自然是气盛,且苏婉这话声音不小,连门外的小绿大牛都听见了,顿时也顾不上与柳家下人纠缠,齐齐回头怒瞪柳夫人。 最气的还是宋子恒,他不比小绿大牛,是知道来龙去脉的,那日还道娘子杞人忧天,岂不知世间竟真有这般厚颜无耻之人!宋子恒也气急,对着柳夫人更无个好脸色,面子都不愿做,只拱手道:「在下一介寒衣,高攀不上贵府小姐,夫人请回罢!」 柳夫人先是震怒,气苏婉不要脸,竟然当着自己的面这般做戏,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也气宋子恒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如此拙劣的演技竟也相信,先前倒是她高估了他!这会儿听完宋子恒的话,她却是脸色发白,难以置信的瞪向宋子恒:「你是如何知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宋子恒这回是真的气狠了,君子风度全然不顾,揽着苏婉,一脸戒备的看向柳夫人。 反倒是苏婉趴在宋子恒肩上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抬头冲柳夫人道:「夫人不必担心,我们知名声对贵府小姐的重要性,无事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的。」 「你威胁我?」 「夫人说笑了,我等寒门小户,怎敢得罪侍郎府?」苏婉虽是这般说,脸上笑容却并未真诚多少。 柳夫人瞳孔放大,瞧见苏婉眼底那抹讽刺的笑意,恨不得上前把这张狐狸精脸划花,心里对宋子恒的好印象也下降了许多,心道状元郎又如何,竟也这般沉迷于女色,连自个儿前程都不顾了,当真是不知所谓! 宋子恒见其脸色不善的瞪着自家娘子,心头更添上一丝不悦,微微侧身挡住了对方的视线,拱手道:「夫人请回罢。」 柳夫人已经对宋子恒这番表现失望透顶,再顾不上先前的满意了,原还以为这状元郎是个好的,谁料他竟这般不识好歹,如今说什么也不肯把女儿嫁给这般耽于美色的男人! 柳夫人压抑住心头怒火,冷笑一声:「记住你今日所言,日后后悔了别来求我!」说罢带着一群下人浩浩荡荡回了府。 看着柳家的人离去,宋子恒这才双手抚上苏婉的手臂,来来回回的打量了好几眼:「娘子无事罢,她们可对你做了什么?」 苏婉摇头,投进宋子恒怀里,搂住他的腰道:「相公来得及时,她们并未对我做什么。」 小绿和大牛也想回来看苏婉几眼,这时却停住了脚步,对视一眼,索性转身轻轻将院门关上。宋子恒轻轻拍着苏婉的背,心里一阵后怕:「若不是娘子聪慧,叫小绿趁机向隔壁大婶递消息去寻我,今日恐怕就真的后果不堪设想了。」 原来苏婉先前让小绿冲出去隔壁借凳子,为着并不是如柳夫人想的那般把事情闹大,让她不敢轻易动苏婉,其实是趁柳家下人不注意,悄悄给隔壁邻居带了口信,也是邻居近来与苏婉他们来往不错,古人性情也比较淳朴热情,小绿求救,他们便也出手相助,及时把宋子恒寻了回来。 「也没这般严重,她们无非是想让我自请下堂,好给柳小姐让位置罢了。」 宋子恒冷哼:「不知所谓,你我夫妻情投意合,岂能让她们这般瞎搅和!」说罢眼神一转,温柔又小心的扶着苏婉进了屋,仔细提醒道,「娘子小心台阶。」 v第31章[03.17] 苏婉边走边道:「相公此言差矣,若不是你回来及时,妾身恐怕是真的要无地自容,只得自请下堂了。」 宋子恒闻言脸色大变,连忙追问:「娘子何出此言?她们究竟对娘子说了什么?」 苏婉完完本本、不偏不倚的转述了一遍柳家人的意思,宋子恒听得气极,忍不住一拍桌子:「一派胡言!娘子于我的意义,岂能用这些来评断?且男子汉大丈夫,建功立业本该是凭自个儿的本身,靠着姻亲往上爬算什么?还是我在她们眼里,就是为了出头可以抛妻弃子之人?」 苏婉执了他的手,手掌都拍红了,连忙吹了吹,安抚道:「她们说她们的,只要我不信相公是这种人便是,又何苦为不相干之人生这般大的气?」 宋子恒低头看苏婉小心吹着他的手,眼神也渐渐柔和下来,抚着她的头发,声音里有着心疼:「今日委屈娘子了。」 「只要相公一如既往,我便不觉得委屈。」 宋子恒轻轻见苏婉的头揽到自己的胸前,眼底有流光闪过。 此间温情脉脉,隔壁侍郎府却远不如这般平静。 屋内,流云端上汤水,柔声道:「姑娘都几日未进食了,今日好歹吃一些罢,若夫人回来瞧见您这模样,又该难受了。」 柳珍儿眼底闪过一道异色,低声问:「娘今日去哪了?」 流云垂头:「夫人带了安姑姑出府,但并未说去哪里。」 「流云。」 流云垂头纠结了许久,上回她照看小姐不利,被赏了十个板子,这还是看在她是家生子的份上才没有狠罚,原是不能再伺候小姐了,没成想小姐竟为了她与夫人闹了一番,她才重新回到小姐身边伺候,继续做着体面的大丫鬟,而今小姐为了那人不吃不喝,她到底该不该说实话? 流云思索许久,这才终于下定决心,低声道:「小姐别说是奴婢讲的,夫人今日怕是去了隔壁巷子……」 柳珍儿眼神一亮:「你说的可是真的?」 「虽不敢保证,却也有三分把握。」流云低声道,「小姐现在可以用点东西了吧?」 柳珍儿心里头喜不自胜,这便点头,由着流云伺候自己用了些汤和几块点心,心思已经彻底飞走了,一门心思等着她娘把好消息带回来了。柳珍儿知道,以她娘的性子,既然已经松动了,就只会把事情做到底。 她不知上辈子自己是如何被指婚与相公的,却明白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的道理,她不在乎那些形式,只要能与相公再续前缘,叫她做什么都愿意?柳珍儿这样想着,按捺住激动的心,耐心在屋里等着。 一行人回到府,柳夫人脸上犹带着不忿,进了屋,首先便问婆子小姐可有用过饭,婆子回道用了半碗汤并几块点心,柳夫人闻言顿住,心头的不悦顿时一扫而空,一脸惊喜的去了柳珍儿闺房,瞧见女儿气色果真好了些,这才揽着她道:「珍儿,你能想通真真是太好了,那人已娶了妻子,且家境与咱家相差甚远,本就不是良配……」 柳珍儿原先还了几分期待的脸色,此时听到她娘这般说,退去脸上的表情,血色全无的看着柳夫人:「娘,您的意思是叫我放弃?」 柳夫人有一瞬心软,想到今日所见所闻,又冷下心来,道:「门不当户不对的,且他早有妻子,你本就不该生出这些想法,娘念你尚未酿下大错,便不追究,只是那不合时宜的念头,你还是尽早放下罢,若被你爹知道,怕是不会轻易饶过你的。」 柳珍儿脸色苍白,两行清泪从眼底流出,滑过脸颊与嘴角,她咬了咬唇,嘴里尝到一丝咸腥味,嘴被咬破皮了,她却半点感觉都无,因为她现在只感觉到剧烈的心痛,痛的她喘不过气来。 放下?与那样的人携手共度、举案齐眉了一身,如今叫她如何放得下?她恨不得生生世世都与他在一起,不然也不会执意违反相公生前的意愿,非得让他与自己合葬。面对如今的局面,她想过苏氏也像自己这般回来了,就是为了报复她当初的所作所为,然而她并不后悔,再来一次,她知道自己依然会那般做,一辈子算什么,遇到这样一个人,甚至无法忍受他下辈子与别人在一起! 柳夫人一侧头,就看到柳珍儿嘴角在敞着血,鲜红的血丝挂在苍白的嘴角旁,显得格外触目惊心,她立刻便吓住了,连忙搂住柳珍儿:「珍儿,你怎么了?你别乱来……」 「娘。」柳珍儿犹带着哭腔,「是女儿不孝,让娘为难了……」 柳夫人急得想哭:「别说孝不孝的,只要你好好的,娘便心满意足了。」 v第32章[03.17] 柳珍儿却摇头:「若不能与他在一起,女儿这辈子都无法安生。」 「怎么就这般固执,鬼迷心窍了呢!」柳夫人又急又气,「那人有什么好的,他都娶妻生子了,你知不知道?!」 「女儿只求与他在一起。」 「如今是你想与他在一起,可人家不想!那宋子恒与他娘子情投意合,根本容不下第三人,珍儿,你这又是何苦?」 柳珍儿闻言一震,脸色越发苍白,这个人也仿佛摇摇欲坠了,「他……亲口说的?」 柳夫人狠着心点头:「所以你也放弃吧,娘定给你挑一个才貌双全的男子,比那宋子恒好上千倍万倍。」 柳珍儿幽幽的道:「可这世间也只得一个他。」 苦口婆心没用,百般劝哄都没用,柳夫人急了,发狠道:「他根本不想娶你,宁愿守着商户出身的妻子,想也不想的拒绝了你,在他心里你根本连那商户之女一根发丝都比不上!珍儿,娘这辈子只你一个女儿,你是娘精心教导出来的,从小聪慧伶俐,可娘从未教过你这般低声下气的犯贱!」 「若能与他在一起,就是犯贱又如何……」 柳珍儿的话还没说话,一个响亮的「啪」发一声,柳夫人放下手,柳珍儿惨白如纸的脸上立时浮出五个鲜红的指印,可见柳夫人刚才那下有多用力。 其实柳夫人刚出手时便后悔了,此时看着女儿红肿的半边脸颊,眼眶也红了,强忍着转过头:「清醒了吗?」 柳珍儿勾起嘴角,似哭似笑:「除非娘把我打死……」 柳夫人定定的看了她几眼,终于颤声问出:「你到底要如何?宋子恒都说了,绝不会休妻,也不会贬苏氏为妾!」 「那娘就别逼他们了。」柳珍儿幽幽的道,她早知道那人的性格,死了的原配他都不愿让对方委屈,执意要让自己嫁过去做妾室,如今那原配现在还没死,又怀了他的孩子,他又怎么可能让原配自请下堂,只为迎自己过门? 早该想得到的,娘此趟定是无功而返,只是她还仍抱着一丝奢望,以为能有转机,毕竟上辈子尽管是继室,她仍做了相公几十年的妻子。可是若他真为娘说的话动摇,休了原配改为迎娶自己,他便不是她心心念念的相公了。 她虽是失望,可他到底没叫她失望。 柳夫人神色微冷:「什么意思?」 「他既不愿休妻,不休便是,女儿自愿为平妻。」 柳夫人愣愣的看着柳珍儿,似乎有些不认识这个养了十几年的的女儿一般,也觉得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可是渐渐的,柳夫人的眼神越来越沉,好半响过去,她终于嘴唇颤抖的吐出一句话:「你疯了。」 柳珍儿心里一突,也觉得心里头一阵钻心般的难受,不管是上辈子还是重生回来的这辈子,母亲对她的疼爱宠溺一如既往,对她甚至比几个兄长他们要宽容许多,头一回在母亲眼里看到这般陌生的眼神,她知道母亲是失望了,自己是母亲手把手教出来的,可想而知母亲对她寄予怎样的厚望。 可是她也没有办法,拥有着上辈子的记忆,重生回来一心只想与相公再续前缘,如今却不但没法与他相守,还要看着他与其他女人在一起,她如何受得了?她真的没有威胁母亲,若今生不能与相公相守,她重生回来根本毫无意义,余下来的年岁,不活也罢。 柳夫人看了柳珍儿许久,见她仍旧没有半点回头的迹象,眼神也渐渐冷下来:「能依的我都依你,但不代表我会任你胡闹下去,安姑姑,通知下去,从今日起,不许小姐出门半步,每日十二个时辰都必须有人跟着小姐,寸步不离,家里的剪子珠钗全都收起来,若出了什么岔子,你们知道我的厉害!」 安姑姑低头应了声,柳夫人已经迈脚出去,她身边的大丫鬟跟了出去,安姑姑留下来严词厉色的敲打了一番柳珍儿屋里的众丫鬟,几个丫鬟沉声应了,脸色有些凝重,已是知道小姐许是真的叫夫人生气了,夫人铁了心要关住小姐。 安姑姑交代完正事,走之前又劝了柳珍儿:「小姐就听夫人一言罢,夫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害了小姐。」 柳珍儿却低头道:「还望姑姑好生劝住母亲,别让母亲为我这不孝女气坏了身子。」 安姑姑闻言一叹气,出门回了柳夫人的主院,不用柳夫人发问,一回屋便汇报了一通,末了却顿了顿,小心的问:「太太,可若小姐又像前几日般不吃不喝……」 v第33章[03.17] 柳夫人仍旧气盛,闻言便冷笑道:「那就掰开她的嘴,灌也要灌下去!」 安姑姑忧心忡忡:「这般是不是太过强硬了,小姐虽然自来软绵,有时却也有一股气性,万一这回被刺激太过,更不肯回头怎么办?」 「姑姑别替她说话了,她这回真真是闹得太过,平妻?也亏她想得出来,咱们家的小姐,说与那人已是低嫁,看在宋子恒本身也有正才实干,颇得老爷欣赏的份上,若他能将那苏氏休妻,八抬大轿迎了珍儿进门,勉强也能说得过去,我最大的让步是让那苏氏自请为妾,甚至连她将来生的孩子都破例养在珍儿名下,她还待如何?」 柳夫人话说到最后已经把责任推到苏婉身上了,安姑姑附和道:「也是,这苏氏太不知好歹!」 「虽然那宋子恒瞧着确实有前途,却也配不起娶咱们家的小姐做平妻,若珍儿这回自降身价到这种地步,日后我们柳家的女孩还要不要好好说亲了?」 安姑姑点头,仍有些忧心:「只怕小姐转不过这个弯来。」 「无事。」柳夫人摆摆手,「她年纪小,没个定性,也没见过真正的好男儿,如今觉得非宋子恒不可,多关她几日,等她不那么偏激了,再好好给她说一门亲事,这事便丢开了。」 安姑姑见自家夫人一脸笃定的表情,便把想说的话吞回了肚里,算了,夫人好不容易气消了,若在把方才小姐对她说的话告诉夫人,岂不是惹得夫人又要气一场?知女莫若母,说不准夫人这般做还真能见效呢。 虽然不知道柳家母女的这番较量,苏婉和宋子恒倒是过了一段安静平稳的日子,宋子恒深深觉得隔壁住了两个蛇精病邻居,且这两位邻居比自家势大,完全可以辗压自家的威胁性,当下也顾不上孕妇临近产前不能搬家的说法,连忙让大牛去与屋主打听新的院子,要求很简单,离侍郎府越远越好! 屋子没有合适的院子租给宋子恒,倒是曾长安,听闻了这一遭觉得甚是羞愧,虽然与自己无关,可那柳夫人和柳小姐毕竟是他名义上的表姑与表妹,若是她们直接纠缠子恒还好,他都不至于这般内疚,他那表姑这番做的太过,弟妹怀着身孕,不到一两月便要生了,倘若有个不好,子恒与弟妹如何接受得了? 羞愧之余,经过这一遭,曾长安对苏婉的印象倒是提升了不少,他先前觉得苏婉太过强势,平日对子恒也就算了,那日竟越过子恒,非逼得他把表妹的身份说了出来,不过现在他倒是庆幸苏婉的强势,若换一个没见识胆子又小的女子,这番岂不是就被拿捏住了?如此都是好的,若被一刺激,受到了惊吓,说不得孩子都不好。 总之曾长安如今是愧疚心爆棚,当然他还有另一番考量,因着表姑与他家夫人的关系,柳侍郎府与侯府走得向来很近,姻亲这种事,自来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真叫他那表姑闹出些什么来,于他安远侯府的名声也无益,且若因此弄得子恒与他生分了,岂不是要糟?是以,最早得知此事的表兄才特意传信于他,千叮万嘱必须看好这边,不能叫事情闹大。 因这种种,听说宋子恒要换院子,曾长安举双手双脚赞成,一开始便热心的邀请他们去他先前置下的院子住下,他置下那院子,是方便自个儿在外办事歇脚用的,是以离安远侯府很近,如此一来,若他那表姑又有什么动作,他也好及时赶到。 只是宋子恒不肯占这个便宜,非要自个儿找,近来他与郑同科探花许幼林走得很近,许幼林得知他在找屋子,便将自个儿所住的那一块介绍过来,院子同样甚是清雅,且距翰林院不远,方便他们日后上下班。宋子恒去瞧了一眼,当场便定下来了,那屋主知道是今科状元住自家的屋子,自觉蓬荜生辉,价钱都降了许多,还热心的把屋里头打扫了个干净,宋子恒第二日便请人来搬家了。 宋子恒近来危机感和重,深深觉得家里光小绿与大牛还不够,这两个人衷心听话,奈何太过淳朴,并不适合在人心险恶的京里,尽管他们一心一意为娘子好,就拿前几日那柳家来人一事来说,若不是他娘子聪慧,想出那个法子请人去找他,后果怕是不堪设想,虽然当时小绿在家,可她却帮不上任何忙,只能毫无反抗之力的被人拖到院外,让他娘子一个人面对那柳夫人——说句不好听的,谁知道他若再晚回来片刻,达不到目的的柳夫人又将对他娘子做甚么? 归根结底就是见识不足,宋子恒不敢想象这事再来第二次的模样,且过几日他便入翰林院任职,每日点卯散值,根本无法亲自守在家中,于是搬完家的第二天,宋子恒又去了趟牙行,要请一个孔武有力、又细心能照顾人的婆子来家中,最好是这婆子自个儿生养过,这般更好照顾他娘子。 宋子恒的要求有些高,牙行一时间没有合适的人选,整整等了四五日,才终于把让宋子恒满意的人送了过来,而这时,宋子恒也要正式入职了。 相比宋子恒的不安,苏婉反倒心情放松了许多,大概是她该担心的事早前已经担心完了,现在便没甚可担心的,且之前最让她无法确定的是宋子恒的态度,如今见过宋子恒的表现,就彻底放心下来,每日安心养胎便是。 当然苏婉也不至于心这般大,心里一点不装事,她其实还是挺不解的,柳小姐作为高门贵女,看着柳夫人那骄傲矜贵的模样,便知她应该也差不了多少,何至于这般纠缠不休,甚至逼得她母亲一边瞧不起自家,一边却又不得不屈尊降贵的来找她谈判——就算那柳小姐是历史上宋子恒的妻子,两人有些斩不断的缘分,也不至于执着至此,甚至连身为世家贵女的矜持骄傲都不要了? 最靠谱的猜测,便是那柳小姐跟她一样,并不是原生土着——要么就是穿越,知道历史所以执着不休,或者是重生。 如果是后者,恐怕就更加棘手了。 当然苏婉都没见过那柳小姐,也不能保证柳小姐真的和她一样,就是这般怀疑,心里多了一层小心,其他的也不会多想,杞人忧天不是她的性格,且宋子恒已经全身戒备起来,他是未来要做权臣的人,总不至于连这些事都处理不好,是以她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放宽心,好好养胎。 宋子恒开始入职后,苏婉挺着肚子在准备礼物,前两日他们收到了老家来的信,宋子恒回了信,她算算日子,家信送到苏家和宋家手上时,离中秋节也不远了,在古代,中秋也是个大日子,过这个节日讲究团圆之意,他们没办法回去过节,只能多备些礼物,这时新来的婆子刘妈的作用便显现出来了,刘妈据说在京里待了几十年,之前也在大户人家做活,一直是粗使婆子,只是高门大户的,规矩太多,刘妈觉得自个儿年纪大了,如今只想找个宽松些的主家,领一份宽松的活计,用不着整日提心吊胆战战兢兢,工钱少些都无事,反正包吃住,她领了工钱补贴家里便是。 刘妈毕竟在大宅院里头待了几十年,便是粗使婆子,见识也不是小绿大牛能比的,且又是个京城通,苏婉交给她的头一件采买礼物送回老家的任务,她便漂漂亮亮的完成了,钱花得少,京城的土仪却备下许多,再加上些其他地儿的特产,满满当当的,堪称丰盛,送回老家再体面不过了。 中秋的节礼备下并请人送回乡了,刘妈又开始打听京里小有名气的接生婆,定好日子八月一到便把接生婆领到家里头来住,这却是宋子恒交代的,他自个儿不乱花钱,在这上头却舍得,请刘妈的工钱已经不少了,若要请接生婆在家一门心思候着苏婉生产,接生婆便得把别的生意推掉,是以她每住一日,宋子恒便要付给她一日的工钱——听到宋子恒这般叮嘱刘妈的时候,小绿不由在旁边咂舌,心里有些担忧,先前老爷太太还道自家小姐乱来时,定要及时告与姑爷,让姑爷好生管住小姐。 可如今姑爷都被小姐带的这般会花钱了,日后可怎么办? v第34章[03.17] 不过宋子恒把什么事都安顿好,苏婉便只要做一个安心待产的准妈妈了,柳家久久没有动静,渐渐的苏婉也觉得自己先前想太多,穿越重生的事出一个估计都难得,毕竟影响太大,她自认为自己是很低调的,或者说是冷漠,除了自己的小日子,并不太关心其他,就是这般她都改版了许多事,再出几个穿越者,恐怕历史早就乱了。 苏婉索性完全不去想这茬。 殊不知她不想,却仍有人在惦记着她,或者说是觊觎她丈夫。 柳夫人一日日眼见着柳珍儿越发消瘦沉默,整个人死气沉沉,甚至看着有些暮气,并不像这个年纪女孩该有的鲜活,之前笃定的心也开始变得浮躁起来,心情焦急,憔悴,心疼,逐渐取代了先前对柳珍儿的失望与冷硬,终究是自己的亲女儿,柳夫人没办法瞧着亲生骨肉一日日变得凋零憔悴,终于坐不住了,自那日宣布禁足以来,第一次推开了柳珍儿的房门。 「你可想通了?」柳夫人站在门口,没有走进去的打算。 柳珍儿在屋里写字,屋里一切尖锐物品都被收了起来,她连花都绣不了,便只能日日练字,几个丫鬟轮流守在跟前研磨。其实柳珍儿这些日子并没有闹,该吃该睡,醒了就看书写字,也不要求出门,可她越是这般却越让人觉得心惊,暮气横生的模样,若不是面容幼嫩,便说她是历经沧桑的老妪也不为过。 柳珍儿搁笔抬头,逆着光见她母亲站在门口,瞧不清她的神色,也不觉失望,只是安静的摇了摇头,重新执起笔。 柳夫人在外头却瞧得心酸,亲眼所见的真实情况,原来比下人回禀的还要糟糕许多,她如何也想不到,这些天禁闭,却让她女儿的心衰老成这般地步,甚至有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柳夫人不由红了眼眶,不是没有心疼后悔,更多的却是恨铁不成钢。 「你竟这般不堪,为了一个男人折腾至此,当真是执着!」 「女儿不孝,让娘担心了。」 「别叫我娘,我没你这般无用的女儿!」柳夫人咬牙,上前狠狠甩了柳珍儿一个巴掌,「你醒醒罢,当真要为了个有妇之夫的男人,连爹娘都不要了?!」 柳珍儿没吭声,柳夫人见她冥顽不灵的模样,更是气急败坏,一个倒仰:「好,真好!我倒要看看,那宋子恒到底给你施了什么魔法!」 「娘。」柳珍儿拉住柳夫人的衣摆,眼带哀求,「一切只是女儿的一厢情愿,与他无关。」 「你也知道自己一厢情愿?」柳夫人一拂袖,摔开了柳珍儿的手,却到底没有再动,只是让下人全都出去,包括安姑姑,安姑姑便亲自在门口看守。 屋里陷入一阵静默,许久过后,柳夫人才问:「你究竟想如何?」 柳珍儿垂头:「娘不是知道吗。」 「平妻是绝对不可能,柳家的女儿,绝不能自甘下贱至此!」柳夫人咬牙道,「宋子恒不肯休妻,那苏氏也不肯自请下堂,便只有一个法子了,苏氏难产去世,你嫁过去做继室,也比平妻好。但是你记着,我只帮你这一次,日后你过得如何,再与我无关。」 柳珍儿眼神闪了闪,第一时间想到这的竟然是事情终于按照原轨迹发展了,若苏氏孩子也生不下来,继不继室的,这辈子她仍旧无需在意,只是她很快回过神来,她只是想与相公再续前缘,并未想过害人性命,且她了解相公的性子,让他休妻再娶自己他都不肯,若被他知道为了让自己嫁与他做正妻,她娘竟然害死了他原配,只怕这辈子都不会再看自己一眼了。 一想到这里,柳珍儿不由打了个寒颤,那日跑去街上,她见着相公对那苏氏的态度,再如何自欺,也无法否认他对那苏氏的在意程度,可她毕竟不是真的该及笄,心痛归心痛,还不至于大乱方寸,她上辈子与相公朝夕相对半生,自认为很是了解她相公的性子,只要能再嫁与他,迟早能把相公的心拉回来,那苏氏上辈子没能在相公心里留下痕迹,这辈子自然也构不成大威胁。即便是她最大的让步,自降身价给相公做平妻,她也能好生争取一番,可若让相公恨上了自己,便再无挽回的余地。 柳珍儿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直挺挺的朝柳夫人跪下:「娘,女儿求您了……」 「你什么意思?」柳夫人皱眉,随后勃然大怒,「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你是决意要自甘下贱不成?!」 「相……宋郎重情重义,若被他知晓娘的所作所为,如何肯再娶我。」 「他不娶也得娶!」 「娘。」柳珍儿哀求,「女儿只想顺顺利利嫁与宋郎,不想他恨我。」 「你!」柳夫人气得双眼发红,最终还是忍住了,冷声道,「你放心,妇人生孩子本就有风险,尤其是头胎,出点什么事也正常。」 「娘上回已去找过苏氏,以宋郎的心性,迟早都要察觉此事的……」 v第35章[03.17] 苏婉不知道她的情敌几乎以死相逼,才让柳夫人没有在她生产时出手,当然柳夫人出手也不一定能得逞,宋子恒早就严防死守,接生婆的背景是早在一两个月前便打探清楚了的,苏婉生产前半个月已经被接进他们家,柳夫人想收买接生婆已经迟了,且宋子恒又请了医馆大夫在产房外坐镇,若有什么不好,大夫随时能发挥作用,所以到苏婉生孩子还是挺顺利的。 这个顺利,指的是接生时没出什么大状况,然而苏婉这头一胎生得并不算顺利。 苏婉发作是在傍晚,大夫给她日子算的是中秋前后,然离中秋还有近十天的日子,稳婆刚请来没两天,谁也没想到孩子无缘无故要提前出声,便有些措手不及。那时苏婉刚吃完饭,一进入八月,整个月都是严阵以待等孩子降生的阶段,宋子恒已经不再拉着她去散步了,瞧着她肚子那般大,每每便觉得心惊,生怕孩子下一秒就毫无预兆的从她肚子里破膛而出,只恨不得苏婉十二个时辰都不要下地,是以吃过饭便准备扶苏婉去屋里休息,哪知道才走到屋门口,苏婉就抱着肚子在喊疼了,宋子恒被唬了一跳,头一次手脚都不听使唤了,只双手还保持着扶苏婉的动作,满脸焦急:「怎么会疼?孩子不好吗?」 还是刘妈出来瞧了一眼,见这阵势,连忙提醒宋子恒道:「太太怕是快要生了,老爷快把太太抱进产房罢。」一边又高声喊稳婆出来。 宋子恒仍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么快就要生了?」 苏婉感觉身下有热热的东西流了出来,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阵痛来临,忍得脸都发白了,不由咬着牙捶了他一下:「还不把我抱去床上躺着!」 「是!」宋子恒这才条件反射的打横抱起苏婉,下意识要往屋里迈,刘妈哭笑不得的拉住宋子恒,往右边耳房指了指,「老爷,产房在隔壁。」 自前两日稳婆住进来,第一件事便是张罗着收拾产房。 宋子恒回过神来,连忙抱着苏婉,顺利来到产房,把她放在昨日新铺好的床上,苏婉已经疼的在呻吟,宋子恒坐在床边不敢离开,紧紧握住苏婉的双手,稳婆与刘妈比他镇定多了,毕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没办法把宋子恒赶出去,稳婆瞧了苏婉身下,宫口都还没开多少,知道离孩子出生还要许久,便也不坚持要宋子恒出去了,只悠悠让人去烧开水,灶上要准备吃食,随时给苏婉准备补充能量。 苏婉从小怕疼,初夜都让她担心了那么久,生孩子这种惨绝人寰的疼痛,早就成了心理阴影,可疼起来才发现自己还是没准备好,这种痛,比她想象的还要更难耐许多,从一开始便呻吟不停,宋子恒急得不行,见稳婆还在安排些其他事,不急不忙的样子,不由催促,稳婆无奈道:「还没这般快,要开十指宫口才行,先等着罢,别太心急了,太太也保存些体力。」 疼到一定的地步,便开始麻木了,苏婉终于知道问那些生过孩子的朋友,生孩子是不是真的疼到死去活来,她们几乎都是一脸神秘的表情,摇着头对她说「等她经历了就知道」。 特么疼到麻木也是一种境界,苏婉渐渐没声音了,不是不疼,是懒得叫疼,就如稳婆所说,还不如忍着力气,等会儿好生孩子,想通了的苏婉开始淡定起来,疼习惯了,中途还睡了一会儿,倒是宋子恒一直守在床边不肯离去,也没合一下眼睛,不停给她擦着额头冒出来的汗。 渐渐的天都亮了,苏婉还是没有要生的迹象,其他人俱守了一夜,反倒是苏婉睡了第二个觉,虽然才睡半个时辰,稳婆让小绿把备好的早饭端来给苏婉用,宋子恒亲自接了来喂给她吃。 用了半碗早饭,苏婉还有力气对宋子恒说让他去上职,宋子恒却掖了掖她的被角,道:「娘子放心,我会叫大牛去告假的。」 自个儿生孩子,若宋子恒真的不在旁边,苏婉也会不爽的,尽管宋子恒在也没什么作用,可生孩子毕竟不是她一个人的事,苏婉从来不认为自己有这么贤惠大方。所以宋子恒主动说了,苏婉当然不会坚持,仍旧握着他的手不放。 宋子恒低头瞧了眼交握的双手,低笑了一下,也不点破,反而叮嘱小绿告诉候在外面的大牛去给他告假,顺道请医馆的大夫来看一眼。 辰时左右,大牛回来了,还拉着医馆的老大夫,老大夫想是被他一路强扯着过来的,一进院子便开始擦汗,宋子恒也刚好被稳婆和刘妈联合赶出了产房,脸上还带着些惊疑不定,他方才不小心瞧见他娘子身下鲜血一片,顿时方寸大乱,稳婆怕他在里头添乱,这才要他出来候着。 大牛见到自家姑爷这番表情,一下子便被唬住了,连忙道:「姑爷,小姐如何了?」 「无事。」宋子恒回过神来,朝旁边的大夫作了一揖,「内人头一胎,怕有甚不好,有劳大夫在旁坐镇了。」 大夫想是见惯了各种场面,淡定的抚着山羊须,问着里头的情形,宋子恒一五一十答了,他便在一旁道:「虽然等的时辰有些长,却还算顺利,贵太太再忍耐些,也无需多久了。」 大夫的话刚落音,里头便传来稳婆中气十足的声音:「宫口全开了,太太现在开始用力罢。」 伴随着稳婆的声音,苏婉开始发力了,迭迭叫声从屋里头传出来,稳婆继续鼓气。 宋子恒一开始听到苏婉撕心裂肺的叫声,吓得脸色都白了,被大夫安抚了,大牛从堂屋搬了两个椅子出来,宋子恒坐下来,这才稳了稳心神。 时间这才开始难熬起来,如果有时钟,宋子恒几乎是数着分秒过的,也不知过了多久,苏婉已经叫得声嘶力竭了,里头的稳婆终于高声道,「生了,太太生了!」 苏婉连孩子都没来得及瞧一眼,倒头便睡了,宋子恒如何听见孩子的哭声便头也不回的冲进产房,连刘妈和稳婆都没来得及拦住的情形就不多提了,苏婉这一觉睡得很沉,她生孩子几乎生了十个小时,一生完就累得昏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天黑了,苏婉还没有反应过来,条件反射的摸了摸肚子,顿时大惊,孩子怎么没了? 「娘子醒了?」宋子恒刚好端了烛火进屋,瞧见苏婉一脸惊疑不定的样子,想是刚从噩梦中醒来,连忙端了灯过去,放在床头,掖了掖苏婉的被角。 v第36章[03.17] 苏婉已经回过神来了,连忙问:「孩子呢?」 宋子恒笑着往床里头瞧了一眼,苏婉看过去,一团又小又红的小东西便蜷缩在那里,看起来还没宋子恒的腿大,怎么也想不到这么小的东西竟是在她肚子里大闹天宫的熊孩子,苏婉心里顿时一柔,小心翼翼的伸手摸了摸。 宋子恒连忙把灯移到里头,让苏婉看得更清楚一些,苏婉连忙收回手,生怕摸坏了小家伙,嘴上却道:「怎么这么丑,长得一点都不像我。」 宋子恒附和道:「是,一点都不像娘子。」 「怎么,你也嫌他丑?」苏婉挑眉,眼神不善的看着宋子恒。 宋子恒连忙道:「怎么会,儿子像我呢,我怎么会嫌弃。」 「这么难看,确实比较像你。」苏婉收回了视线,这才感觉到肚子有些饿了,不用她开口,宋子恒已经意会的把早已放在旁边的汤碗端过来,一边喂着苏婉一边道:「稳婆说为了下奶,先喝些汤。」 苏婉问道:「对了,我怎么回房里了,先前不是还在产房吗?」 「产房不干净,生完我便把娘子抱回屋里了。」 苏婉想到什么,不由挑眉:「听说男人进产房不吉利,相公是如何进去的?」 「能有什么不吉利,娘子都在里头生孩子了。」宋子恒眼神闪了闪,不自然的神色一闪而过,给苏婉喂完吃的,便把碗放下,再轻轻扶着苏婉躺下,若无其事的道,「再说,我自个儿家,我想进哪屋便去哪屋,谁能拦着?」 「相公霸气。」苏婉调笑道,又问,「也是相公给我清洗的?」 宋子恒点头,苏婉道:「辛苦相公了。」她当时痛得不行,对外界并没有太多的关注,倒是时不时听到宋子恒在给她加油的声音,倒是现在缓过神来,苏婉不由想到那些听说目睹生孩子时在一旁围观,结果被吓成狗的苦逼丈夫们,也不知道宋子恒是不是跟着一个样,便试探的问道,「生产过程太狼狈,让相公见笑了。」 「娘子在屋里头生孩子,我只恨不得以身代之,又谈何见笑?娘子再说这些生分的话,我便真要不高兴了。」 苏婉拉着宋子恒的手晃了晃:「我还怕相公被吓坏了,哪知竟这般淡定。」 宋子恒苦笑,哪里是淡定,他娘子是没瞧见他今日忽然冲进产房时,冷不丁瞧见她一脸苍白毫无血色,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就跟了无生机的模样,当时那大受打击的情形,他几乎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连孩子都没来得及看一眼,一下扑倒床边,脸色应该比床上的她还要苍白。 刘妈本来在一旁拉着他说产房不便,见他这模样被吓了一跳,随后才想明白,哭笑不得:「老爷别担心,太太只是太辛苦,现在脱力睡过去了。」 宋子恒当时都不知道该松了口气,还是该无地自容,脸上倒是有些窘迫,刘妈莞尔一笑,稳婆适时的把孩子递过来,笑吟吟的道:「恭喜老爷,太太给您生了个小少爷,瞧着这哭声,多中气十足!」 宋子恒这才听到孩子哇哇大叫的哭声,果真如稳婆说的那般,中气十足的很。稳婆见着他脸上的发愣,也见怪不怪,把孩子塞进他怀里,笑道:「老爷抱抱看,可沉手了。」 第一次抱自己的孩子,宋子恒看着怀里的小家伙,哪是沉手,分明是轻飘飘的,他生怕抱不住小家伙就飘走了,手还有些颤抖,没比苏婉淡定多少。 苏婉虽然刚醒过来,精神却也不太好,说完便打了个哈欠,宋子恒见状低声道:「睡吧。」 苏婉点点头,往床里头挪了挪,脸轻轻的贴在小家伙嫩嫩的小脸上,安心的闭上了双眼。 宋子恒坐在床边看了许久,这才端了碗出去,大牛正在院里做活,月光正好,看着比百日都不差些什么,大牛便趁着空闲自己打些小车子小床,见宋子恒出来,忙道:「姑爷昨夜未合眼,早些睡罢,明日还需应卯。」 「还不累,且娘子生产的消息还未告诉家里,我先去写封家书,你明日一早送去驿馆。」 大牛应道:「是。」 几乎是苏婉刚生下孩子,柳夫人便得到了消息,腾地站起身:「苏氏当真生了个儿子?!」 v第37章[03.17] 下人点了头,又道:「且宋编撰特意告了假,一直在家等宋太太顺利生产。」 柳夫人脸色先是脸色阴沉了片刻,随后却摆了摆手,对下面的人道:「行了,出去罢。」 下人依言退出去,柳夫人坐在椅子里沉思,安姑姑上前询问:「夫人,这个消息要不要瞒着小姐?」 「瞒着?不,让她知道。」柳夫人皱眉冷哼道,「让人一五一十的报给她。」 安姑姑叹气:「就怕小姐知道了,这个弯却仍旧是转不过来,毕竟,若小姐真介意苏氏与她的孩子,那日就不会求了夫人千万别对苏氏动手了。」 柳夫人也想到这茬,顿时阖上眼皮,掩去眼底的疲惫,好半响才无奈的都:「姑姑,我是不是不该由着珍儿胡闹?」 安姑姑不好点头,沉默了片刻才道:「姑娘心思纯善,最是善良心软的一个人,如今不过爱慕宋编撰,怕也没想过要伤害谁。」 「她年纪小拎不清,我还能看不明白吗?如今那苏氏平安诞下一子,想必宋子恒更是如珠如宝的护着,珍儿是再无嫁过去的可能了。」再多的生气和后悔,最后也只化作心疼,柳夫人叹气,「只盼她这次能明白。」 柳珍儿得到消息,心情也非常复杂难言,母亲确实听了自己所言,没有对苏氏动手,可上辈子早该去世的苏氏,如今非但好好活着,甚至平安给相公诞下一子,这个结局于她而言绝不会是什么好事,上辈子除她得了一双儿女,相公名下再无其他子女,如今多了一个苏氏的儿子,且听闻相公对这个孩子异常重视,特意告了一天假,就为守在家中等苏氏顺利生产——方出生便这般在意,待日后她的儿女出生,可还能如上辈子般得到相公全部的注意力? 听得流云仍在那里将她昨日打听来的关于苏婉生产当日宋子恒的种种表现一一汇报上来,柳珍儿的心一点点的往下沉,抱着人发抖,差点走错产房,而后又整整一夜未合眼,只为守在产房等苏氏开宫口,苏氏终于要生时他被赶出了产房,仍守在门口不肯离开半步,又是叫丫鬟煮汤烧水,又是让家丁去告假请大夫,亲自安排好一切,等孩子出生,又不顾忌讳直接冲进产房,亲手把苏氏从产房抱回里屋,甚至不假丫鬟婆子之手,亲自给那苏氏清理生产后的满身狼藉…… 柳珍儿听到这些,已经脸色发白,连连摇头且后退,直至失魂落魄的退到椅子里,失控的用双手捂住耳朵:「别说了!」 不,这怎么可能是她的相公,相公心怀天下,性子内敛,自来冷静自持,从不在人前失态,他们夫妻携手几十载,他在她面前都从未有过方寸大乱的样子,任何时候都气定神闲,掌控一切! 流云说的人不是她相公。 相公更不可能是这般满脑子装着儿女情长的人! 「小……小姐。」流云没料到柳珍儿会忽然失控,停下来时脸上还有些担忧害怕,生怕自己哪句话刺激了自家小姐,赶忙解释道,「小姐,奴婢都是从别人那儿听来了,您也知道,传言这种事,一个传两个的,传下去就大变样了,更何况这是从府外传进来的……」 柳珍儿忽然回过神来,定了定眼神,冷静的问:「府外传进来的……你听谁说的?可还有甚没告诉我?」 「就是灶房的陈嫂,她每日出去采买,路上听外边人说的,回来便跟人学了。」流云被自家小姐阴沉的脸色吓住,一股脑儿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还有那陈嫂说原先在咱们家隔壁住着的状元郎,一月前不道为何忽然搬家了,先前好些邻居都不知这状元郎带着怀孕的状元夫人搬到哪去住了,最近才有人去街上碰到出来买菜的状元郎家下人,这才知道他们新家在哪儿……」 「一个月前就搬家?」 流云怯怯的点头:「听她们是这般说的,因着状元夫人还怀着身孕,就快临产了,本是不该轻易搬家的,是以附近住的百姓都猜测了好久,很好奇发生了何事,让状元郎一家搬搬得这般突然。」 柳珍儿眼底闪过一丝受伤,为了何事?难道是因为她娘上门过的缘故? 他当真对自己这般避之不及,还是因为那苏氏闹个不休? 「小姐?」 柳珍儿收起眼底的神色,冷声问:「既然如此,那陈嫂又为何知道这么多?」 「这……奴婢也不清楚……」流云眼神闪烁,她这番表现,以前的柳珍儿看不懂,如今还能不明白吗? 柳珍儿心知别说流云,她身边的丫鬟全是她娘的人,她娘为了让她死心,可谓是用心良苦,日日着人在她耳边说着相公对苏氏有多好,若她不是与相公朝夕相处数十载,比任何人都知道相公的为人品性,恐怕此番还真被她娘给骗了过去,从此对相公心灰意冷。 奈何没如果,她为了下辈子都能继续与相公在一起,甚至甘愿冒大不韪,违背当年自己答应过相公的,临时反悔不许苏氏与相公合葬,甚至执意抹去苏氏在家谱中的名氏——她连这等不能做的事都做了,如今回到最初,她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她的相公与别人在一起? v第38章[03.17] 便是报应,她也认了,她做下这等事,对苏氏不是没有愧疚,若苏氏真如她一般因此而重活一世,造成现在该死的时候没死,甚至抢在她之前给相公生下孩子,让她的地位这般尴尬,她也接受,是她当初贪心不足才导致现在的结果,所以才拦住她娘没有对苏氏与苏氏的孩子出手,她不会针对苏氏,自始至终她要的从来没变,与相公相守到白头即可。 如此一来,她娘做的这些都是白费功夫。 想通了这些事,柳珍儿的心情这才真正好了起来,就是上辈子的苏氏如今变了,她相公也依然还是当初的模样,文采斐然,风姿卓越,她娘现在是先入为主,对相公有了偏见,待她日后嫁与相公,娘就知道相公有多好了,上辈子她娘就那般喜爱相公,恨不得把相公当做亲儿子来对待,就连平日不苟言笑,对她的兄弟们都板着脸的爹,在相公面前不照样和蔼,有说有笑的,惹得兄弟们万般羡慕。 柳夫人的一番安排,非但没起到作用,反而让柳珍儿更坚定自己的决心,先前对父母的愧疚都少了许多。人生有得必有失,以她爹娘的心性阅历,终会有想通的一天。 苏婉这一觉还没睡多久,感觉身边有东西在蠕动,她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而后就听得一阵哇哇的哭声,苏婉猛地就睁开了眼睛,屋里一片漆黑,婴儿的啼哭声还在耳边回荡,苏婉虽条件反射的睁开了双眼,脑子却还没清醒,便有些缓不过神来,只下意识的伸手抱起小家伙。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宋子恒端了灯匆匆进屋:「怎么了?」 「宝贝在哭。」苏婉一脸茫然,怀里的小家伙握着拳头不知道在划拉什么,手脚并用的样子,看起来很激动,哭声倒是没有加大,「我也不知道他哭什么。」 新爹上路的宋子恒今天犯了太多蠢,终于轮到他家平日颇有些见识的娘子无知无措了,宋子恒忍不住笑了,快步进来,且低声解释道:「良辰怕是饿了,自出生后娘子你一直在睡,叫都叫不醒,良辰便没喝奶,只喂了些水。」 「饿了?」苏婉有些傻眼,「要给他喂奶吗?」 「自然要的,娘子难不成想让良辰继续饿肚子。」宋子恒哭笑不得,小心绕过小家伙,半抱半扶把苏婉扶到靠坐在床头,然后又指导着苏婉一只手搂着小家伙面向自己,小家伙果然是饿了,隔着里衣在苏婉胸前拱,宋子恒准备给自家娘子拉衣襟的手就这么停在半空,看着儿子迫不及待的模样,下意识的吐出三个字:「小色胚!」 苏婉闻言挑眉,瞥了宋子恒一眼:「那也是你的种。」 「咳咳。」回过神来的宋子恒有些窘迫,低头咳了咳,默不作声的开始扒苏婉的衣领,苏婉全程就用这种「看吧,果然儿子跟老子一个样」的眼神看着他,宋子恒觉得自己顶了很大的压力。 吸奶是每个宝宝的本能,宋子恒刚把苏婉的右半边衣领拉了下来,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不用人指导,小家伙已经自发的一拱一拱,顺利拱到了准确的位置,哭声终于停止,小嘴巴一下一下蠕动着。 宋子恒就这么一眨不眨的看着,心情委实有些复杂,初为人父的自豪与成就感,却又觉得不爽,自己的娘子,他都没这么弄过,这个小家伙倒是会享受。 宋子恒看得羡慕嫉妒恨,甚至好想问一句他儿子真有这么好喝吗,苏婉却不太好受,疼得到吸了一口气,宋子恒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关切的问:「怎么了?」 「宝贝太过用力,吸得疼……」 苏婉的话刚落音,小家伙一扭头,吐了出来,张开小嘴嚎啕大哭。剩下一对父母在旁边面面相觑。 「老爷,太太。」许是听到屋里的动静,刘妈连忙赶过来,「小少爷怎么了?」 宋子恒赶紧伸手拉好苏婉的衣领,这才开门,一脸的无奈:「不知为何,娘子给良辰喂奶,良辰没吸两口便开始哭了。」 刘妈正好手里端着一碗鲫鱼汤,闻言连忙道:「许是还没有出奶,正好鲫鱼汤下奶,我先喂太太喝下,稍后再用热巾子敷时按一按,差不多就行了。」 宋子恒便将东西接了过去,道:「我来,刘妈你去烧水罢。」 「也好。」刘妈转身出去,宋子恒端了汤回屋,苏婉还在手忙脚乱的哄着小家伙,见宋子恒又端了碗汤来,顿时有些腻味,「前不久才喝了一碗汤。」 「这个是鲫鱼汤,刘妈说下奶的。」宋子恒耐心哄着苏婉,「娘子多少还是喝一些罢。」 苏婉皱着眉,仍是把一大碗鱼汤喝光,宋子恒刚把空碗接过去,刘妈已经端了滚烫的热水进来,放下木盆便道:「太太先把小少爷放下来。」 宋子恒忙把小家伙抱起来,刘妈拧干了帕子,毫不客气的一把扯开苏婉的衣襟,滚烫的帕子覆上去,大手又用力的在苏婉上面按摩,听得苏婉吸了口气,刘妈道:「太太忍耐些,要把硬块揉开,确实有些疼。」 生孩子的痛都忍了,苏婉觉得再没什么不能忍受的,且在宋子恒怀里的小家伙已经哭得几乎上气不接下气了,比起胸口疼,苏婉觉得心疼更难受,便咬牙道:「刘妈不用管我。」 v第39章[03.17] 刘妈挽起袖子反复揉了半刻钟,苏婉都勒出一身汗了,胸口火辣辣的疼,刘妈终于收了手,对宋子恒道:「应该可以了,把小少爷抱过来罢。」 小家伙已经没力气嚎哭了,为了表示自己的委屈,还在不甘的抽泣着,刘妈将正确的喂奶姿势教给苏婉,小家伙终于不哭了,一回到苏婉怀里,就自发的找目的地,然后一口含住,迫不及待的吮吸,皱巴巴的小脸看起来也舒缓许多,奈何还没过几秒钟,小家伙又吐出来,继续嚎啕大哭,哭得比之前还伤心,大概是为两次都被欺骗了感情的委屈。 苏婉有些担心:「怎么办,是不是我没有奶?」 宋子恒也急了,看着小家伙刚刚才缓和了些的小脸,这会儿又憋得通红,连忙问:「现在去找奶妈不知可还来得及?」 「何至于此。」刘妈笑了,「太太一直有吃催奶的食物,自然不会没奶,不过到底是头一次,小少爷力气太小吸不出来也正常,不若老爷先替小少爷吸通了,小少爷自己喝的时候就方便了。」 「吸……吸通了?」宋子恒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还是有些震撼。 「这头便交给老爷了,老奴端了东西出去收拾。」刘妈说罢,端着木盆和瓷碗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宋子恒仍站在原地,看着苏婉有些不知如何……下嘴。虽然他方才见了自家儿子这边幸福可以吸娘子的乳汁,也有些恨不得以身代之,那也只是想一想而已,如今却被刘妈说出来,多少有些无从适应。 苏婉知道宋子恒自来喜欢端着,便瞥了他一眼,道:「还愣着干嘛,你儿子正饿着呢。」 「啊……」宋子恒听话的俯下身,入眼只瞧见一片雪白细腻的肌肤,红的滴血,白的无暇,形成鲜明的对比,看在素了几个月的宋子恒眼里,六分香艳瞬间变成了十分,冲击力太大,几乎忘记了自己先前要做什么,只凭着本能凑上去,轻轻含住,吮吸,舔舐,几乎把整张脸都埋进去了,正准备再进一步,后脑勺冷不丁被人敲了一下,苏婉的声音从头顶上传过来,「用力啊,你儿子还等着呢。」 宋子恒:「……」 他为何感觉有儿子并不是件全然幸福的事? 虽然过程有些纠结,宋良辰最后还是顺利的喝到了母乳,痛痛快快的吃到了来到人世间的第一顿饱餐,一吃饱就心满意足的睡着了,苏婉把人重新放回床里,小家伙拳头小小的,苏婉几乎一张口就能全部含住,小手紧紧握着,抵在同样迷你的小嘴上,嘴巴还砸吧了两下,看得苏婉心里头一阵柔软,自从怀胎以来,到现在长达近一年内所吃的苦,这时瞬间觉得一切都值了。 宋子恒也拖了外衣,熄了灯准备躺下,想了想却又换了个位置,他自己睡中间,儿子靠里睡,苏婉疑惑,「怎么换位置,宝贝靠着我睡不是更方便喂奶吗?」 「刘妈说孩子夜间容易闹腾,靠着我比较好照顾,娘子安心睡罢。」 苏婉以前以为怀孕是灾难,生孩子是地狱,熬过了这两个阶段,就可以升天了,哪知道这才是真正的恶梦,孩子出生了,比在苏婉肚子里大闹天宫时还要闹腾,稍有不对付张口就哭,那委屈劲儿,简直听者伤心闻者落泪,如果只是魔音穿耳还好些,问题是小家伙一开嚎,整个小脸和小身子都开始发红,苏婉和宋子恒每每都被唬住,且小家伙脆弱的感觉一只手指都能将他捏碎似得,苏婉和宋子恒只能小心再小心,每每抱他,给他喂奶和换尿布都是小心翼翼的,甚至宋子恒夜间睡觉,旁边躺着个小家伙连睡觉都不敢翻身,睡梦中精神也高度集中,小家伙一个动静,他立马就惊醒了。 总之,养孩子是门漫长的学问,宋子恒和苏婉这对新手父母才刚刚上路,要学的东西还多得很。 新奇又叫人紧张的三天终于熬过去了,新手父母那颗激动的心终于慢慢淡定下来,至少现在宋子恒抱孩子已经不会再手抖了,还能抱着他边走边哄,且换起尿布来也比苏婉还要麻利许多,他给小家伙换尿布,小家伙最多哼唧两声,要苏婉来换,就是惊天动地了。 顺利的熬过了前三天,小家伙要洗三了,在古代,洗三是诞生礼中非常重要的一个仪式,会集亲友为婴儿祝吉。宋子恒和苏婉孤身在外,家人亲戚都在老家,然而毕竟是自己头一个孩子的洗三,宋子恒恨不得把自己有的一切都捧到小家伙面前,舍不得他受丝毫委屈,洗三自然也要办得热热闹闹的,他们在京城虽没有亲人,却还有朋友和同僚。 于是宋编撰入职以来第一个宴客理由,就这么贡献给自己的儿子了。 检验宋编撰人缘的时候到了,苏婉其实没甚么担心的,宋子恒既然说了要给儿子办大礼,自然不会像小绿害怕的那样到时候没一个人来——小绿纯属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那个侍郎府柳夫人实在太颠覆她的三观,导致她觉得京里的高官夫人都像柳夫人那样狗眼看人低,都敢毫不顾忌的上门欺负人了,收了请帖却不给面子不来的事她们做了也不会意外。小绿心疼的却是自家小少爷,洗三这么重要的日子,办得寒酸了像什么话? 宋子恒广发请帖,洗三仪式是刘妈和稳婆一起张罗的,稳婆一大早就来了,备好要用上的物什,必得熬一锅槐条蒲艾水,这些都用不着苏婉操心,她现在还下不得地,整日整夜躺在床上不敢动,只看着她们来来去去进进出出,摆上香案,请娘娘神像,连苏婉屋里都摆了神像,放上三五碗桂花缸炉作为供品。 苏婉瞧着新奇,真正的主角却瘫在床上睡得跟小猪一样,半点不受热闹的气氛所影响。 宋子恒相熟的同僚中,沐休的能来的几乎都来了,其余不能来的也都叮嘱了自家夫人务必带贺礼到场,不过宋子恒的同年却是携家带口的都到场了。巳时左右,往日安静的小院便有客人陆续到来,女眷们被刘妈领着去苏婉的屋里坐了会儿,寒暄几句,没待多久,大脾气的宋良辰哭闹起来,女眷们便去隔壁的厢房喝茶聊天。苏婉喂了奶,把小家伙哄得重新睡着了,自己则抬头看着床帐,无声的感叹了下时光飞逝,小家伙如今过了洗三,满月满岁也就快了,这才短短三天,她就感觉到养孩子的时间过得飞快,抱着他一动不动的发呆,一眨眼又发现一天过去了。 宾客们用了午饭后,洗三仪式才真正开始,仪式在产房门外举行,东西都准备妥当,稳婆才把穿着大红肚兜、被襁褓抱着的小家伙从里屋抱出来,虽然这些女眷们与苏婉都不熟,但是苏婉头胎就顺利生了个男孩,方才在屋子里她们也都见识到了小家伙哭起来中气十足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个壮实好养的,心里头还是有些羡慕苏婉的运气,也想自个儿也沾点喜气,添盆的时候一个个便都不吝啬,稳婆在一旁说着应景话儿,小家伙哭得越是大声,女眷们添盆的劲儿更足了。 洗三仪式完了,稳婆也不敢多耽搁,虽然这季节天儿热,但是小儿体虚,就怕一个不好,稳婆赶忙把他身上的水擦干,重新包上襁褓,让刘妈把小家伙抱进屋里,一直回到苏婉怀里,小家伙的哭声仍然没有停止,不过倒是变成了抽泣,滚到苏婉怀里就开始拱,苏婉会意的解了衣襟,喝着母亲的奶,小家伙才渐渐平复心情,吃饱后又呼呼大睡了。 v第40章[03.17] 屋外的女眷们还在捞着盆里的红枣桂圆花生吃,据说是可以蹭生儿子的喜气。 可惜苏婉只在屋里听到小家伙撕心裂肺的哭声了,没能看到洗三的场景觉得很心塞。 仪式结束,来宾们也都陆续告辞了,刘妈和小绿负责送女宾,宋子恒亲自在门口送同僚和朋友,正寒暄间,一辆华丽的马车毫无预兆的在宋家院门前停下,车帘掀开,一身锦袍的曾长安跳下车,笑道:「抱歉我来晚了,子恒别介意啊。」 宋子恒抱拳,脸上也有惊喜:「长安兄能来便是最好的,只是眼下小弟不得不失陪片刻,长安兄先去里头坐着,我稍后便来。」 「无事,我也不是第一回来了,委实用不着这般客气,尽管先忙你的罢。」曾长安说着,回身对小厮道,「你去把我与表兄准备的礼物搬进去。」 于是宋子恒与还没来得及离去的客人们围观了侯府少爷的大手笔,那小厮一件件从马车上将东西往下搬,说是洗三礼,不晓得的以为他搬家也就这模样了,财大气粗的让人目瞪口呆。 毕竟以宋子恒现在的身份,结交的同僚也都跟他这般品级小得几乎都可以忽略不计了,更多的却还是在翰林院做庶吉士,连官职都未授的新科进士们,甭管金榜题名时有多风光,现在都是官场小透明一枚,同一个等级在一块玩起来也比较愉快,谁成想即将愉快的告别时,宋家忽然来了一个画风与他们截然不同的客人——曾长安的身份他们或许还不识得,但是浑身上下的穿着打扮,以及那份鲜衣怒马的 气度,绝对是大富大贵之家出来的,非世家贵族不可。 其实每届科举,能中进士的不一定全是清流,也有出身世家的弟子,比如这届的传胪,然而世家出身的无论是进士及第,还是纨绔之弟,自来瞧他们都不上眼,如今却看到曾长安对宋子恒的态度这般热切,大家看了心情顿时有些微妙。 然而这还没完,曾长安熟门熟路的让人把东西都搬进宋家院子,前脚才刚进去,后脚又来了一批人,打头的是大户人家管家模样的体面下人,彬彬有礼的过来:「是宋编撰宋大人吗?老奴是奉我家老爷夫人之命,来送贺礼庆贺大人喜得贵子的!」 宋子恒先是皱眉,自个儿并不认识这人,不过他的目光从管家身后扫过,眼神顿时微冷,后头那个婆子,他见过一次,就是那日被邻居匆匆拽回家,还没到院门口,远远便看着对方拉着小绿不许她进院子,这婆子分明是柳夫人身边的人。宋子恒心下不悦,语气也冷了些:「你家老爷可是户部侍郎柳大人?」 管家含笑点头:「正是,我家老爷常对宋大人赞不绝口,区区心意,还望大人笑纳。」说着双手把礼物送上。 宋子恒心头各种念头转过,最后却接了过来,甚至笑道:「客气了,宋某改日定亲自登门拜访。」 柳家的管家没有多逗留,送完贺礼便带着人回去了,期间态度十分客气,看得还没来得及告辞的客人们对宋子恒又是一阵羡慕,前头刚来一个世家子弟对他称兄道弟,后面在文官中颇有声望的户部侍郎大人又对他青睐有加,一个简在帝心的二品大员,竟亲自叮嘱管家来给翰林院从六品小编撰送洗三礼,宋编撰这是要火的节奏啊。 是以,宋子恒现在心里头的纠结与忐忑,竟无一人能理解,只能苦笑一声,顶着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淡然自若的一一送他们离去。 这群小伙伴们还不知道,真正画风与他们不一致的,还在后头。 曾长安的小厮在宋家也熟门熟路了,搬完礼物进屋,也不用人招呼,自个儿牵了马车进院子,宋子恒回来后,院门刚关上,马车的车帘再次被掀开,于衡远下车来,笑盈盈的冲宋子恒道:「听说子恒喜得贵子,本该早些来探望的,奈何家族事务缠身,来晚了还请子恒不要见怪。」 「衡远兄能来已是惊喜。」宋子恒抛开先前的复杂心情,一脸笑容把于衡远迎进屋里,曾长安正坐在里头,见他们进来,问道,「方才是柳侍郎家来送贺礼了?」 宋子恒点头,曾长安道:「难道是……」 宋子恒却摇头:「侍郎大人为官清正,风评极佳,我也曾与大人打过照面,再正派不过,想来绝不回做出此等有堕声名之事。」 曾长安本来也想这么分析给宋子恒听,只是不想他误会自己有意帮柳家,这才特意先问了宋子恒的意思,不过得到的结果仍然是好的便成,思及此,曾长安这才展眉笑了:「你心里有数便是,依我看,我那表姑八成是不敢叫表姑父知晓,不然当初也不会想叫弟妹自请下堂。」曾长安心里越发对名义上的表姑表妹腻歪,若不是看在他们家夫人与柳侍郎的份上,他真不想管这档子事,早就建议宋子恒尽管往大里闹,这事闹开最吃亏的绝对不是宋子恒! 奈何事情闹大了他那表妹吃亏不说,就是他安远侯府都要受到牵连,所以他才不得不帮着遮掩。且表哥有句话说的应该没错,他那表姑想是也吃定了他与子恒关系好,无论如何子恒也会顾忌他的颜面,所以行事才这般毫不顾忌,趁着子恒出门在外,声势浩大的上门逼弟妹自请下堂——他这表姑平日行事都是一把好手,据说把府上打理得井井有条,连夫人都拿她来与他娘与婶子她们比,觉得这些个媳妇没一个比得上他表姑的,是以曾长安也不觉得表姑就这么点手段,简单粗暴的让人不忍看,虽是有自负的成分在内,怕也像表兄说的,有所依仗,根本不怕子恒与弟妹脑出去,这才肆无忌惮。 如果真是这样,他才要无地自容了。 是以现在说起这表姑,曾长安连面上的尊敬都不愿意给了,他持什么态度一目了然。 宋子恒点头:「长安兄这般说,我便放心了。」 「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作甚,子恒还能处理不好这事不成?」于衡远有些不耐,往椅子上一歪,看着很没形象的举止,由他做来却别有一番韵味,举手投足都叫人移不开视线。他刷得打开折扇,慢悠悠的晃了晃,语气慵懒的道,「我好容易出来一趟,子恒不把侄子抱出来瞧一瞧?」 第41章[03.21] 宋子恒看了刘妈一眼,刘妈便回道:「洗三后小少爷哭闹着被抱进了屋里,太太给喂了奶,现在想是睡下了罢。」 「若是睡下了,再抱出来他怕是要闹了。」宋子恒有些迟疑。 于衡远却道,「只是我难得出来一趟,下回小侄子满月都不定还有时间,子恒当真不肯叫我瞧一眼?」 曾长安摊手,无奈道:「表兄娶……妻至今都未有所出,一听子恒喜得贵子,当下羡慕妒忌到不行,恨不得连夜就赶出来瞧一瞧,今日子恒要是不把侄子抱来给表兄瞧过眼,表兄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于衡远懒洋洋的瞟了表弟一眼,「长安说的好似我今日是来砸场子一般。」 「怎么会是砸场子,表兄今日分明就是送财童子。」曾长安说罢扫了眼几乎堆满一桌子的大包小包,「这是表兄亲自着人张罗的,吃穿用具,几乎够小侄子用到好几岁了,子恒这下应该知道衡远兄有多想看小侄子了罢?」 宋子恒点头,笑着对刘妈道:「你去把良辰抱出……算了,还是我自个儿去吧。」说罢,朝于、曾二人一拱手,便出去了。 屋里头,于衡远勾了勾唇,颇有兴致的念了几遍「良辰」,而后噗嗤一笑:「连名字都取好了,可见子恒期待了许久。」 一旁的刘妈笑着回道:「可不是,听小绿说还没怀小少爷的时候,这名字便取好了,小绿?」 小绿正好送了茶水进来,闻言点头:「可不是,姑爷早盼着这胎呢,那时姑爷兄长家的几个小少爷一同进学,先生给取了大名,是良字辈,回来姑爷便道日后小姐生的头一胎,不拘男孩女孩,都取名叫良辰。」 曾长安笑了:「得了,原来还有比表兄更急的。」 于衡远瞥了他一眼:「等你娶了正妻,也有你急的时候。」 宋子恒回了屋,正好苏婉也准备抱着小家伙睡下了,瞧见他进来,便揉着眼睛问:「前厅客人们都回了?」 「都已回去了,娘子不用担心。」宋子恒连忙走上前,轻轻拉住苏婉的手腕,不让她继续揉眼睛,「困了便睡罢,有我呢。」 苏婉眨了眨眼里泛出的泪花,撑着睡意道:「相公这几日奔波劳碌,也该好生休息了。」 「娘子不用担心我,我身子好着呢。」宋子恒坐在床边,柔声哄着,看了苏婉好一会儿后,心头又生出些心疼,抚着她明显瘦了一圈的脸颊,「这才几天,怎的就这般瘦了?」 苏婉听得想抽嘴角,什么叫这么瘦了?不明真相的群众还以为她身材恢复得有多好呢,其实并没有,她现在就算真如宋子恒所说瘦了一圈,也是从大号变成了中号,但还是脸若圆盘,这根本就不叫瘦!苏婉记得她当初圈里有个关系还不错的女演员,刚生完孩子,还在坐月子的时候就开始疯狂减肥,两三个月后重新回到众人的视线之中,就已经恢复了往常的纤细,看不出是生过孩子的身材了,便是细心的粉丝和八卦记者发现她腰身变得更圆润,也只当她是一时没注意发胖了。 奈何现在的苏婉没有减肥的条件。圈里的女艺人,不管是公开怀孕还是秘密生产的,几乎都选择不用母乳喂养,这样才能完全配合专业人士的指点,在生产后三两月内迅速恢复苗条身材,可是像她这样母乳喂养,任何减肥套餐都不能吃,更不能少吃饭,她现在要做的是营养均衡的条件下补补补,多喝下奶的汤水,否则等孩子一天天长大,食量也一天天增加,她不一定有足够的奶水供给——试问这样的情况下,她能瘦多少? 其实苏婉自己也没料想到,她从一个形象至上的女明星,变成了现在这个为了孩子可以不顾身材的母,换做以前,别说叫她自己喂养孩子,就是让她结婚生孩子,她都得惊掉下巴不可,顺便也惊掉别人的下巴,了解她苏婉的人知道,她是典型不婚主义。苏婉小时候挺恨父母的抛弃,因此有个根深蒂固的念头,长大绝对不结婚不生小孩,后来她长大了,或许是眼界宽了,没有父母她也能过得很好,同时也看到了父母的愧疚,渐渐自己也就释怀了,不婚不育的念头却再没更改过,感情是最经不起时间考验的东西,她不能保证自己永远不会步父母的后尘,给孩子一个幸福完美的家庭。 穿越过来,嫁给宋子恒,这不是苏婉自己选择的,然而停掉避孕丸,却是苏婉做过最胆大的决定,以前的她不会这样,明知道不远的将来,在她与宋子恒的世界里还有一个不定时炸弹,谁也不知道会不会爆炸,产生的威力又有多大,苏婉是想过最坏的结果后,才做出的决定,也可以说是一时冲动,然而她早没有退路,从不受控制的爱上宋子恒起,她就在做一场的豪赌,赌注越来越大,不知不觉间已经搭上了她的所有,她回不了头,只能往前走。 所幸宋子恒没有让她的付出白费。 当然这也不出苏婉的预料,她内心是个特别缺乏安全感的人,甚至不相信任何感情,只信自己,宋子恒的温柔和用心却如潺潺流水,不细心的话根本看不到也感受不到,却有着渐渐让人无法不信任的魔力。宋子恒在背后付出了多少,苏婉到现在都不清楚,但她知道的是,他们都没有辜负彼此。 宋子恒给她一份安稳到连靠在一起睡觉都只感觉温暖的感情,她便还他一颗毫无保留的心,什么柳氏什么佳话,不过是史书上冰冷的几个字,她只相信他眼底炙热的温柔不会轻易冷却。 「在想什么?」宋子恒本来想把孩子从床里头抱出来,却发现自家娘子眼神恍惚的看着自己,未免吓了一跳,温热的大掌轻轻覆上苏婉的额头。 苏婉回过神来,抓住宋子恒的手,噗嗤一笑:「在想你啊。」 「我在这儿呢……」宋子恒轻轻拍着苏婉,语气温柔,「你不是困了吗,快睡罢。」 第42章[03.21] 苏婉微微侧了脸,在他手心蹭了一下,「我要你陪我。」 宋子恒眼底闪过一丝为难,本想说家里又来了客人,就在外边候着,可是瞥到自家娘子配备中仍含着期待的视线,心里头又是一片柔软,也有些雀跃,说句难为情的,自从良辰出生后,他真觉得自己在娘子心里的地位降了一大截,每日娘子醒来,想的人不是他,也不再给他甜蜜的吻,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找儿子,问的第一句话也是儿子好不好,恨不得全身心都扑在儿子身上,连个眼尾都舍不得瞥向他,这让同样沉浸在喜得麟儿的宋子恒心里有那么些不是滋味,这才几天,娘子就为了儿子忽略自己至此,日后可还了得?可他一个大男人,委实不好意思同娘子抱怨这个,若让别人知道他连这个都计较,也是笑掉大牙,只能一边郁闷一边忍着。 不过宋子恒现在一点都不郁闷了,甚至可以说是雨后初霁,心花怒放,他娘子仍旧这般依赖于他,没他在一旁睡觉都睡不安稳了,并没有因为儿子而忽略他,宋子恒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这种时刻哪还顾得上在外头等的小伙伴,当机立断改口道:「娘子安心睡罢,我就在这守着。」 「相公可是有事?」 宋子恒却笑着轻轻掩上苏婉的双眼:「不打紧,我先陪着娘子睡。」 宋子恒都这么说了,苏婉也就笑笑,从善如流的闭上双眼,她是真的累了,闭上眼睛半刻钟不到便睡着了,宋子恒在一旁没有动,又是过了半刻钟,这才轻轻起身,轻手轻脚把里头同样熟睡的小家伙抱出来,出了房间。 厅堂外,等了许久的于衡远和曾长安并没有多不耐,虽然几乎很少有人会让他们这般干等,还一等就是一刻多钟,然当宋子恒抱了儿子姗姗来迟时,于衡远也只是挑着优雅细长的桃花眼:「我这还未谋面的小侄子架子倒大。」 话刚落音,宋子恒怀里原本还安稳熟睡的小家伙忽然爆发出一阵哭声,而后伴随着手舞足蹈,想是回应于衡远这句话。 曾长安忍不住看了他表兄一眼,幸灾乐祸的笑道:「表兄,小侄子可不喜欢你这般说他。」 于衡远掩唇笑了:「气性也大,不错。」 宋子恒没理会说风凉话的两人,熟练的抱着儿子又拍又晃的哄了一阵,小家伙撅了撅嘴,在宋子恒胸前蹭了两下,拧起的小眉毛才渐渐放松下来,小鼻子仍旧时不时的哼哼几声,傲娇得狠。 于衡远与曾长安都看呆了,在人前自来风光霁月,连圣人都赞其风流年少的状元郎宋编撰,在家居然这般熟练的哄孩子?说出去几乎笑掉别人的大牙,时下盛行的传统是「抱子不抱孙」,父亲便是对儿子再满意,在其面前都从来一副不苟言笑、仿佛随时都会举棍胖揍儿子一顿的严父模样,入朝为官更是需要随时注意形象,做好百姓的楷模,更不可能这般毫无顾忌的抱着儿子,便是那请不起仆妇的穷苦百姓家,带孩子也从来不是男人该做的事。 宋子恒此举,绝对颠覆了于衡远与曾长安的三冠军。先前他不叫刘妈去抱孩子,非要自己过去,他们还没回过味来,只当宋子恒是想借机回屋看他娘子,他们相识的日子不短,已经知道宋子恒有多在意他娘子,用现代的话来说简直就是宠妻狂魔,但是见到他对儿子竟也这般态度,他们仍然无法接受 ,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此举绝对……灭全天下男人的威风。 哪怕他在他们跟前稍微注意一点,不让他们发现也好呢! 曾长安终于忍不住提醒道:「子恒,你是不是忘了给小侄子……请个奶娘?」 宋子恒犹自熟练的拍着小家伙的背,抬头看了曾长安一眼,道:「请奶娘作甚,家里又不是人手不够,再说就良辰一个孩子,我与娘子也能照顾得来。」 「这不是照不照顾得来的问题……等等,你与弟妹自己带小侄子?」 宋子恒点头。 曾长安无力:「那下人是要来做什么的……」 于衡远噗嗤一声,挑眉看了宋子恒一眼:「他睡着了?」 宋子恒点点头,于衡远忽然站起身:「给我抱一抱。」他绝对不承认自己是刚刚看到宋子恒抱着儿子时一脸满足的表情给刺激了的,他只是单纯想体验一下抱小家伙的感觉而已。 宋子恒迟疑的看了他一眼,于衡远已经双手伸过来了,宋子恒也不好拂他的面子,只能小心的把儿子放到他手上,顺便从专业的角度指点他该如何正确的抱孩子,于衡远看样子就是头一次抱孩子,向来闲庭信步的脸上破天荒有些慎重,漂亮的桃花眼底闪烁的也不再是漫不经心,他抿着薄唇,认真的跟宋子恒学抱孩子,仔细看还能发现他的手有些僵硬,见别人抱得很轻松的样子,到自己手上却全然不是这个样,生怕一个用力就把这么脆弱的小家伙给捏碎了,又怕不注意把小家伙摔着,总之于衡远长这么大,头一次体会到小心翼翼的感觉。 气氛逐渐和谐,见他们的样子,曾长安也有些跃跃欲试的凑过来,刚想说自己也要抱一抱的,就见到小家伙的屁股下一阵液体流了出来,曾长安目瞪口呆的同时,大手托着小家伙屁股的于衡远也感觉到了手上温热的液体,脸色瞬间僵住,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子恒,你儿子……」 宋子恒见到向来风度绝佳的于衡远竟然这般大惊失色,心下好笑,但毕竟是自己儿子惹的祸,只能忍住,连忙把儿子抱过来,一边喊刘妈:「良辰尿了,刘妈你去拿尿布过来。」 刘妈很快让小绿送了尿布过来,她自己则端了一盆热水,宋子恒也没忌讳小伙伴,直接找了个位置坐下,把儿子翻了个身趴在自己腿上,尿布只包住了半边小屁股,所以上面也只湿了一半,还有一半是干净的,想是先前在宋子恒怀里挣扎时蹭成这样的,也难怪于衡远抱小家伙时被画了一身的地图。 第43章[03.21] 宋子恒给儿子换完尿布后,才想起被自己遗忘许久的小伙伴,抬起头看过去,便见于衡远还保持着先前的表情,看起来还在惊呆中,且他今日穿了件非常显气质的白袍,因此小家伙在他身上画的地图也显得各外明显,曾长安这会儿很没有兄弟爱的拍着他的肩幸灾乐祸道:「童子尿辟邪呢,良辰送了表兄好大一份见面礼。」看来很是庆幸自己手速慢,不然说不准被送大礼的人就变成他了。 宋子恒掩唇笑道:「我那还有一身新做好没穿过的衣裳,衡远兄与我的身形相差不多,若不嫌弃的话便换上罢。」 于衡远是有些洁癖的,闻言毫不犹豫的点头:「麻烦子恒了。」 宋子恒没与他客套,只叫小绿去把他的衣裳取来,小绿伺候于衡远换上干净的长衫,回身对宋子恒道:「姑爷,方才小姐醒了,让奴婢把小少爷带过去,以免打扰到了姑爷和贵客们。」 宋子恒点头,把小家伙交给小绿:「小心些,别吵醒他。」 小绿笑着点头,正准备抱着人离开,于衡远却忽然道:「等等。」 小绿于是停下脚步,回身道:「于公子可有吩咐?」 于衡远踱步走到小绿跟前,看着她怀里的小家伙,想伸手又下意识的停下了,抿着唇从腰间解下一块通体碧绿的玉佩,宋子恒连忙拦住:「衡远兄,万万不可,太贵重了。」 于衡远却笑道:「小侄子送我一个这般大的见面礼,我做长辈的又怎能不回礼。」说罢不由分说的把玉佩塞到小绿手上,「先替你家小少爷保管着。」 小绿自来不敢在满身贵气的于公子面前造次,这时也不敢拒收他给自家小少爷的见面礼,可又听见自家姑爷先前的话,此时也只能把求救的视线看向宋子恒。 曾长安搭上宋子恒的肩,笑道:「表兄自来就是这性子,送出去的礼哪还有收回的理?且我们做长辈的,不给见面礼也委实说不过去。」说着,曾长安也开始解身上常配的玉佩。 宋子恒拦不住他们,便有些哭笑不得:「长安兄这个时候凑什么热闹。」虽说无奈,到底没有真的拦住他们,衡远兄与长安兄是真心与他相交,才会把他儿子当自家子侄看待,这份用心他委实没有理由拦着。 小绿把小家伙抱回屋内,苏婉半靠在床头,小心的接过儿子,把他放在床里头,小家伙现在睡得很熟,半点没被打扰,在床上滚了个身,脸朝里头安稳的睡过去了,苏婉小心给他小肚子上盖好被子,这才回头,小绿递上两块玉佩,苏婉眉毛一挑,心里头喝了一声彩,她上辈子见多了珠宝翡翠,对玉也有了些见解,这两块通体无暇的美玉,放在上辈子是有价无市,到古代也同样珍贵非常。 想到这儿,苏婉眼底闪过一丝了然,问:「安远侯府的公子来了?」 「奴婢还没说呢,小姐怎么就知道了?」小绿惊喜的抬头,「这块绿玉是于公子送的,另一块是曾公子,俱是从身上解下来的玉佩,说是给小少爷的见面礼。」 「这份见面礼可是贵重。」 「可不是,两位公子可喜欢咱们小少爷了,于公子被小少爷尿了一身,一点都没生气呢!」 「你先前拿衣裳出去,便是给于公子换上的?」 小绿点头,苏婉回头,在自家儿子的小屁股上轻轻拍了一掌:「不愧是我苏婉的儿子,一出生就是人生赢家的节奏嘛,尿了那位一身非但没被责怪,还有这么贵重的奖励,以后再接再厉!」 小绿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自家小姐生了小少爷,却仍是这般不着调,便是小少爷还小听不懂,也不能这般教人尿贵客身上的吧? 苏婉想了想,又问:「安远侯府的两位公子是何时来的?」 「姑爷在外头送客的时候,他们便来了。」 「所以客人也都看到了二位公子?」 「并未全看到。」小绿摇头,眼底有些不解,「曾公子是在院外便下车了,于公子却直到马车牵进了院里才出来,那时客人已经全走了。」 「原来如此。」 小绿又道:「对了,两位公子带了许多东西过来,说是给小少爷准备的,先前小姐在睡觉,姑爷便让东西都堆到厢房,现在是不是拿进来给小姐看一眼?」 第44章[03.21] 「拿进来罢,也好看看回什么礼。」 小绿点头,转身出去前却说了一句难得深沉的话:「怕是咱家回不起的。」 直到见了堆在房里也颇具规模的礼物,苏婉才听懂小绿先前说的话,若真照着这个回礼,可不就得倾家荡产了么。见到这么多礼物,比起小绿他们的震惊,苏婉却多了些受宠若惊,当着宋子恒的面送这般贵重的见面礼给小家伙,确实能看出他们的看重,只是这种看重恐怕更多是冲着宋子恒去的,毕竟对他们而言,美玉虽珍贵,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物件,反倒是准备这么多婴儿用具,吃的玩的应有尽有,虽是吩咐下人去做便可,但若不真心相待,也想不到备下这些。 尤其是那两位当中,有一位可是未来皇帝陛下。苏婉虽然知道宋子恒跟他们关系好,却也没料到他对自家素未谋面的儿子也抱着这般大的好感。 苏婉眼神闪了闪,问:「他们为何备下这么多东西?」 「听曾公子说,大多是于公子吩咐备下的,于公子自家娶妻多年却没得儿子,是以很喜欢咱家小少爷。」 苏婉点头,狂跳的心淡定下来,未来的最高国家领导人这般喜欢自己儿子,是件很值得骄傲的事,但也仅此而已,她儿子才出生,未来那么远,谁也说不清楚。苏婉很快恢复平常心,没让小绿瞧出来半点端倪来,笑道:「这般贵重,咱家确实不好回礼,这样罢,上回我爹送信来时顺道托人带了几坛前两年的葡萄酒,待他们走时你给没人送两坛。」 小绿却有些踌躇:「老爷统共也就托人带这么点过来,先前说等葡萄熟了自家做的,却因着柳家的事不得不耽搁了,如今都送给两位公子,小姐自个儿岂不是半点不剩了?」 「无事,两位真心相待,咱们也不能吝啬了。」 小绿只能点头,想了想又道:「小姐,那个……方才姑爷在外送客时,收到柳家送来的贺礼……」 苏婉挑眉:「收下了?」 「好像是侍郎大人亲自叮嘱管家送来的,听曾公子他们说,柳大人为官清正,在京里颇有声望,姑爷想是不好拂他的面子……」 「我知道了,你把东西拿过来我瞧瞧。」 给小绿交代完事,苏婉继续搂着儿子睡了,现在天气热,她又被多双眼睛盯着不准洗澡洗头,没办法,苏婉干脆躺在床上不动,这样就可以不出汗了,看书睡觉玩孩子便是最大的消遣。 这一觉睡到傍晚,天还没黑,苏婉感觉脸颊一阵凉凉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液体,抽着嘴角醒过来,睁开眼就看到她儿子贴着自己的脸颊,半睁着小眼睛,嘴巴还在不停的流着口水,不哭也不闹的,想来很喜欢涂老妈一脸口水的游戏,也不知道这么玩了多久。 苏婉有些头皮发麻,轻轻拧了儿子的脸颊:「臭小子。」说着轻声喊了刘妈与小绿的名字,刘妈推门而入,「太太有何吩咐?」 「给我一块干净的帕子擦擦脸,被这小子吐了一脸的口水。」 刘妈笑道:「小少爷着活泼。」说着出去拧了块热帕子进来,苏婉自己擦了,又给小家伙擦了擦,问道,「什么时辰了,安远侯府上两位公子还在吗?」 「已过酉时了,两位公子打算用了晚饭再回去。」 苏婉又问了招待客人的菜式,得到满意的答案,这才把帕子递给刘妈,抱起还在流口水不睡觉的小家伙玩起游戏来。 刘妈在一旁笑道:「这会儿饭菜应该好了,太太的要现在端进来用吗?」 苏婉想了想,道:「再等两刻钟罢,我还不饿。」 刘妈应声出去了,苏婉抱着儿子让他趴在自己身上,搂着他的小屁股开始讲故事,也不管他现在听不懂,权当先练练手。 两刻钟后,小绿端了苏婉的饭菜进屋,搬了条小桌子放在床边上,一边道:「于公子他们听闻小少爷醒了,想抱过去见一见。」 「也行,我先给他喂奶。」 几分钟后,小绿抱着吃饱喝足、四脚朝天挺着小肚子呈大爷状的小家伙出去给人围观了,苏婉坐起身子开始吃饭,她饭吃完不久,小绿又进来收拾桌子,端了热水伺候她洗漱,儿子还没被抱进来,她干脆叫小绿点了灯,靠在床头看书。 第45章[03.21] 宋子恒回来时,已经洗过澡换过了一身衣裳,怀里抱着又呼呼大睡起来的小家伙,不等苏婉问,便笑道:「今天喝得有些多,怕一身酒味熏了娘子,便先洗了澡回来的。」 「怕甚么,又不是没见过相公喝醉的样子。」 宋子恒俊脸有些红,但眼神还算清明,小心把儿子放下后,拉着苏婉的手道:「如今哪能累得娘子照顾我。」 苏婉把书放到桌上,直起腰,趴在宋子恒肩上,宋子恒摸着她顺到腰间的长发,低声道:「娘子今晚用的饭不多,可是没胃口?」 「天天不是鲫鱼汤猪蹄汤就是瘦肉汤的,吃得何时是个头。」 「可是若不吃这些补补,不但良辰的奶水不够,你身子怕也受不住啊。」宋子恒低声哄着,许久没听到苏婉的回声,顿了顿,又迟疑的道,「若娘子实在吃不下,便算了罢,咱们给良辰请个乳母。」 其实最开始苏婉是想请乳母的,她圈里那么多女艺人宁愿给孩子吃奶粉都不喂奶,她其实也是美丽至上的女人,且在这个时代请乳母本来就是司空见惯的事,只要宋子恒同意,便是日后被宋家人知道,也顶多说一声她娇气,其实一点都不为过,只是她怀孕后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许是见宋子恒无怨无悔的被折腾个彻底,终于明白为人父母确实需要付出一些。 现在宋子恒主动说请乳母,苏婉想也不想的摇头:「算了,喂都喂了,哪能半途而废。」 宋子恒失笑:「这个词哪是这般用的。」想了想又道,「明日请刘妈去打听打听,是不是还能换些别的吃食。」 苏婉点头,又问起于衡远与曾长安:「那几瓶酒送去了没?他们可满意?」 「自然是满意的,长安兄让我转告娘子,他委实喜欢咱家酿的味道,万分感谢娘子忍痛割爱。」 「几坛酒罢了,日后再酿就是。」 宋子恒点了点头,忽然噗嗤一笑:「娘子怕是不知,良辰今日甚是霸气,下午一见面给了衡远兄一份大礼,晚上又补上了长安兄的那份,走时衡远兄还夸良辰甚是有礼。」 苏婉可以想象于衡远那张桃花脸上一脸心理平衡、扬眉吐气的表情,想到这里,也不由笑了:「童子尿能避邪驱毒,一般人都得不到,可不是大礼么。」 说话间,宋子恒已经躺回了床上,揽着苏婉的头靠在自己胸上,轻声道:「今日柳侍郎家也遣人送礼来了。」 「小绿说了,好像是侍郎大人亲自着管家来的。」 宋子恒却叹了口气:「可我瞧见里头有个婆子,便是上回跟柳夫人一道来咱家的。」 苏婉其实并不意外,却仍用惊讶的语气问:「柳夫人……莫非她还没放弃?」 宋子恒也摇头叹气:「我也不清楚,只是听长安兄说那柳夫人自来骄傲,怎的也不会是这般纠缠之人……」 「也说不准她是没办法,假如柳小姐以死相逼,舍不得失去女儿的柳夫人自然只能妥协了。」这种戏码苏婉在剧本里看多了,每次拍出来都要被观众吐槽梗太老而且严重失实,若古代深闺小姐真敢这么追求真爱,只怕还没开始要死要活,便被人拉去浸猪笼了。 只是没想到她居然还真能碰到这么狗血的事。 连接受度一向很广的宋子恒都满脸无奈,他现在还是持怀疑的态度更多,「那柳小姐毕竟也是高门贵女,怎的会做出这般惊世骇俗之事……」 苏婉只是挑挑眉,没吭声,宋子恒沉默了会儿,又道:「上次之事,委屈娘子了,我那时想柳夫人确实过分,却也不想把这事闹大了,若坏了柳小姐名声,柳府不依不饶起来咱们更是没法子,二来她还是长安兄的表姑,便是长安兄不在意,安远侯府的面子也是要给的,且柳大人为官清正,是难得一位为国为民的好官,委实不想与柳大人交恶。」 苏婉点头:「我明白相公的难处,只要相公不动摇,真心如一,我便满足了。」 「我先前这般想,只是基于柳夫人就此收手的前提下。」宋子恒摇头,「但现在看来柳夫人被我那般拒绝都没有死心,事情恐怕有些棘手了,他们财大势大,若真要硬来,咱们也毫无招架之力,为今之计,只能先做打算了。」 苏婉却笑了:「相公莫不是怕她强抢民男不成?」 第46章[03.21] 话刚落音,苏婉额头便被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这个时候娘子还有心情说笑。」 苏婉顿时一脸正色:「是,一切以相公的清白为重。」 宋子恒无奈,顿了顿才道:「我毕竟是朝廷命官,品阶再小,他们也不能轻举妄动,只是怕他们要针对的是娘子,先前柳夫人怕是没把咱们看在眼里,以为只要以势压一压,娘子便会如她所愿自请下堂,如今咱们不如她的意,她又不肯善罢甘休,难保不会用那阴私手段,她的目标原本就是娘子的位置。」 苏婉点头,表情严肃起来:「柳家小姐出身高贵,是绝无可能做妾的,那我占着相公妻子的位置不放,必然要成为他们的眼中钉,恨不得除之后快。」 宋子恒语气难得的阴沉:「别说做妻,便是妾也不行,我答应过娘子一世一双人的。」 苏婉却叹了口气,「若真如相公这般说,别说是我,怕是良辰,也要成为他们的眼中钉了。」 宋子恒眼神闪烁:「娘子无须担心,便是倾尽所有,我也会保全娘子与良辰的。」 苏婉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道:「相公可曾见过柳家送来的贺仪?」 宋子恒摇头,「可有违礼之制?」 「并无,只是其中有一物叫我百思不得其解。」苏婉说着,催着宋子恒下床去拿盒子,宋子恒无奈,只得下去找了,柳家的贺仪就放在最上头,伸手就能拿到,宋子恒取过打开,都是些祝福小儿的物件,只是底下另有一个做工精巧的盒子,宋子恒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放着一截竹。 「相公可知这是何意?」 宋子恒却没说话,把这截竹子握在手中,漫步踱到灯前,在灯下细细瞧着,两唇抿起,神情看着有些严肃。 苏婉见他这样,也没再说话,安心等着结果。 宋子恒眸色渐渐转深,这截竹子不长,灯光下细瞧,竹子周身布满紫褐色斑块与斑点,若他没记错的话,这便是颇具盛名的斑竹,又称湘妃竹。 想到这里,宋子恒的脸色已经彻底黑了,他道柳家无缘无故送什么贺礼,竟然是打着这注意! 「相公?」 宋子恒回过神来,语气淡淡的道:「无事,不过是一截湘妃竹而已。」 「湘妃竹,柳家送这个来作甚?」苏婉皱眉,思索了几秒忽然豁然开朗,「湘妃,传言是娥皇女英姐妹,柳家这般莫非是想与我共侍一夫?」 宋子恒已经毫不客气的将这截湘妃竹扔于地上,转身上床,语气不屑一顾:「这般倒是太小瞧我了,当初我既不肯休妻再娶,现在也绝不接受什么娥皇女英!」 见宋子恒这般表现,苏婉倒是笑了:「相公不是正好可享齐人之福,多少人羡慕不来的。」 「娘子就别再取笑我了。」宋子恒无语又无奈,「我既然答应娘子,便不会更改,再说了,咱们夫妻二人好好的,硬插第三个进来是几个意思?且不说那齐人之福,又岂是这般好享的?娥皇女英自来都是传说,真正家风正的人家,都不可能弄出个平妻,那柳家这般又能怀什么好意?现在说的再好,可若真让她进门,咱们怕就从此永无安宁之日了。」 被苏婉与宋子恒夫妻讨论的柳夫人,此时也在琢磨着他们。 管家送完礼一回府,柳夫人便把那婆子招了过来问话:「贺礼可送到了?」 姓郑的婆子低头回道:「送到了。」 「宋编撰有何反应?」 「宋大人听管家言是老爷吩咐送的,便直接让下人收了下来,不过宋大人那时家中繁忙,管家不便多打扰,便带奴婢等回来了。」 第47章[03.21] 柳夫人听罢摆手:「退下罢。」 见婆子退出去,安姑姑上前低声问:「夫人,真的要这般吗?」 柳夫人叹了口气,有些疲惫的问:「珍儿今天仍旧不吃不喝不说话吗?」 安姑姑脸上也闪过一丝担忧,前两日她授意厨房的陈嫂将宋编撰家中的消息透露给流云,借流云之口让小姐明白,原是为了让小姐知难而退,想清楚宋编撰不是她的良配,谁知竟刺激得小姐又开始不吃不喝,先前还会说几句话,如今却是一声不吭,整日如行尸走肉,夫人如今是真真儿没法子,不然如何肯考虑小姐这般无理取闹的要求? 思及此,安姑姑也长叹了口气,轻声道:「仍旧如昨日一般。」 柳夫人点点头,想了想又问道:「你说那宋子恒可能明白我的含义?」 「若宋编撰真的博闻强识,而非浪得虚名,自然是明了的。」安姑姑却说出了另一层担忧,「只怕宋编撰没有当场打开,若落到那苏氏手上,怕是宋编撰再见不到的。」 「她还不至于这般傻,我能上门一次,如何不能有第二次?先前让她自请下堂她不肯,如今我们妥协了,若她知道些好歹,都不会拦着,再说了,她那般得宋子恒的欢心,自然是知晓如何讨好男人的,料她也不敢忤逆宋子恒,拦下这个消息。」 「如今咱们如此妥协,那宋编撰非但不用背上抛弃糟糠之妻的名声,又能娶得咱家小姐这般的女子,岂不美哉!只是委屈了小姐。」 深闺内,流云又一次端了饭菜立在帐前,低声求道:「小姐多少用一些罢,您都两天不吃不喝了,原本身子就不太好,三番两头这般可受得住?」 柳珍儿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双眼盯着头顶的纱帐,什么也没说。 流云想了想,又道:「今日宋编撰家的小少爷洗三,老爷和夫人也备了礼送去。」 柳珍儿眼神闪了闪,仍旧没说话。 流云又立了半刻钟,最后还是无奈的端了原封不动的饭菜下去。 洗三过后,苏婉发现不是那么难受了,就开始准备下地,纵然刘妈使劲拦着,说月子期间都不能走动,苏婉还是坚持下地了,她在现代没有过怀孕的经验,却是见过别人生产,还真没听说过整整一个月的月子期都不能走动的,人家剖腹产都没坐得这般讲究,她顺产就更不用这般小心了,且苏婉知道古时有许多坚持和忌讳都是不科学的,还真怕一动不动躺床上久了反而对身体不好。当然也只是下地走几步,运动什么的她还是不敢的。 苏婉不听话,刘妈无法,又去找唯一能左右苏婉的宋子恒,苏婉这会儿拿不定主意,因为他记得自己两个嫂子月子没做完就开始忙活了,身子骨照样健朗,小绿也在一旁说她娘刚生完她小弟没几天,就要下地烧火煮饭,也没见着落下什么病根,有这些例子,再加上苏婉坚持,宋子恒也只能由她去了。不过仍让刘妈注意不让苏婉走动太多。 尽管如此,苏婉也只能在屋内活动,且屋里头门窗紧关,风都吹不进来,还好最热的时节差不多过去了,苏婉除了抱着小火炉似的儿子喂奶时会出些汗,其余都还算舒服。 中秋到了,宋子恒也放了三天假,俗称沐休,沐休的第二日才是中秋。 「今日不用点卯竟也起这般早,相公是不是有安排?」苏婉见宋子恒起床,也跟着起来,宋子恒连忙拿了件外衣给她披上,回道,「陪娘子用过早饭,去一趟柳府。」 「相公递过拜帖了?」 「前两日便递了,昨日柳府管家亲自送还于我,道柳大人今日在家等我上门一叙。」 苏婉一语双关的道:「看来柳大人很期待相公上门了。」 宋子恒笑了笑:「娘子又说笑了,我前两日在翰林院碰到来找张大学士的柳大人,柳大人对我还算温和,想来并不知道柳夫人一事。」 吃过早饭,又和睡醒的儿子玩了会儿,宋子恒这才换上外出拜客的常服,苏婉亲自给他系好腰带,扬起声调,语气千回百转的道:「相公可要平安回来呀。」一个「呀」字说的荡气回肠。 宋子恒笑道:「淘气,又不是龙潭虎穴,用得这般笑我?」 苏婉再接再厉,四十五度扬脸,明媚忧伤的看着他:「虽不至于是龙潭虎穴,但也差不离了,稍不注意相公就要变成别人的压寨相公,再回不来了。」 第48章[03.21] 宋子恒一低头,唇几乎要碰上苏婉的唇,苏婉下意识顿住,瞧见宋子恒的闪烁着迷人光芒的眼睛,不免有些晃神,竟保持这个姿势不动,谁知宋子恒只是在她唇上轻擦而过,然后毫无预兆的直奔她鼻子,在鼻尖狠狠咬了一口,放开时鼻尖上的牙印便清晰可见,宋子恒不等苏婉回神,踏脚便出去了,门关上的同时传来他温柔的声音:「娘子在家好生养着,千万别出房门。」 苏婉在屋里捂着鼻子没吭声。 宋子恒领着大牛租车到了柳家宅子,大牛送上拜帖,门人瞧了一眼,虽不识字,却认得自家老爷的印章,连忙亲自领了宋子恒去见管家,管家收下大牛送上的礼物,亲自引了宋子恒却书房见柳侍郎。 那门人准备回去守门,路上却见到夫人跟前最得意的安姑姑迎面走来,连忙停下脚步,谄笑道:「安姑姑。」 「吴大。」安姑姑看了他一眼,「你不去外头守门,来这里作甚?」 「方才有客上门,执了老爷的字帖,小的便将贵客迎去找管家。」 安姑姑眼神一闪:「那客人是谁?」 吴大顿了顿,还没打定主意要不要说,虽然安姑姑是夫人跟前的红人,然这位毕竟是执了老爷亲笔字帖的贵客,管家素来不喜他们随意透露老爷的事。 见吴大这般迟疑,安姑姑也不恼,只是换了副表情,颇有些神秘的招吴大来她跟前,耳语道:「前两日听老爷对夫人说他邀了那宋状元——也就是现在的翰林院宋编撰来家做客,我往常总听人说状元郎风流倜傥,竟比这届探花还要俊美些,却从未得见,这回可要抓着机会见一次,你若是瞧见那宋状元来咱家,记得与我说一声。」 吴大闻言便笑道:「不瞒姑姑,方才小的送进来的那位贵客便是宋编撰。」 「那敢情好,正巧夫人派我去给老爷回话,说不准顺带还能瞧上一眼。」 「姑姑快去罢,宋编撰风度翩然,不见一面是怪可惜的。」 安姑姑告别吴大,往柳侍郎的书房走了几步,又忽的回身匆匆折回去,微微喘着气来到柳夫人跟前汇报道:「夫人,方才老奴在路上碰到吴大,听他说宋编撰今日来门拜访老爷来了,手里还有老爷的亲笔字帖。」 柳夫人腾地一下站起身:「这么多天都一直无动静,他怎么又忽然来找老爷了!」 「不清楚。」安姑姑摇摇头,想了想又道,「或许宋编撰瞧见夫人的信物是由老爷送的贺礼一道送过去的,所以认为都是老爷的手笔吗?」 「可这事我都还未与老爷通气,他冷不丁听到这事哪能答应!」柳夫人忽然感觉太阳穴突突的疼,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搭在安姑姑手上,「与我去见老爷。」 柳夫人带着丫鬟婆子匆匆往柳大人的书房赶去,头一次觉得自家太大也不好,赶路太麻烦。 而另一厢,宋子恒也不含糊,与柳侍郎寒暄几句后直接进入正题,从大牛手中接过盒子,双手奉给柳侍郎:「大人厚爱,子恒万分感激,只是在家中瞧见大人贺礼中有这一物,委实百思不得其解是何意,还望大人解惑。」 柳侍郎年纪不小,却自有一番风雅气度,眉目疏朗,眼神清正,不骄不躁,难怪满朝对柳侍郎风评都不错,一看就是正人君子。柳侍郎一派从容的接过宋子恒手中的盒子,打开一看却双眉拧起,思索了片刻道:「实不相瞒,老夫也没甚印象……」说着便叫小厮招管家过来。 管家过来瞧了一眼,便道:「这盒子当日是郑婆子奉夫人之命后来添的,夫人行事自来妥帖,老奴便没瞧一眼……」打开盒子瞧见里头一截细竹,也是一愣,迟疑道,「许是那郑婆子弄错了?老奴这便喊人过来……」 宋子恒却是一笑:「若是弄错了,那便无事,下官只是怕自个儿愚钝,无法读懂大人的含义。」 柳侍郎却含笑看了宋子恒一眼,方想说话,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安姑姑的声音旋即响起:「老爷,夫人有要事相谈。」 柳侍郎看了管家一眼,管家意会,开门出去道:「见过夫人,老爷现下正有事,稍后亲自去找夫人,还望夫人见谅。」 柳夫人皱着眉敲了里面一眼,压低声音道:「你可知这宋编撰找老爷有何要事?」 管家却只是恭敬的俯身道:「老奴不知,不若夫人稍后亲自问老爷?」 第49章[03.21] 柳夫人拧眉看了管家好一会儿,本欲说什么,安姑姑不着痕迹的拉了拉她,低声道:「不若咱们就在隔壁厢房候着?」 柳夫人沉默了片刻点头,管家亲自送她们过去,安顿好,又殷勤的道:「夫人稍等,老爷一忙完老奴便来向您汇报。」 柳夫人摆摆手,拿这个自来对自己殷勤却从来只听老爷吩咐的管家毫无办法,索性眼不见为净。管家笑了笑,转身出了门,脸上的笑容旋即消失,皱着眉招来书房门外的小厮,在其耳边说了几句,小厮点点头,领命而去。 书房内,宋子恒与柳侍郎引经据典,一聊就是一个多时辰,柳侍郎本想留饭,宋子恒却起身,道家中还有事缠身,委实不能久留。柳侍郎早先便知宋子恒的家境,对于他这般上进的寒门子弟很是欣赏,也不勉强,叫来管家让其安排车送宋子恒回去,宋子恒推辞不过,只能应了,走时瞥到管家的神色,心里却是松了口气,也幸好柳夫人心虚,未免乱了阵脚惹人怀疑,不然他还真不好亲口对柳侍郎说这事。 管家亲自把宋子恒送到大门口,看着他上了自家的车,这才回书房向自家老爷复命。书房内,柳侍郎犹自夸赞着宋子恒年少英才,难得这般沉稳,不骄不躁,可堪大用,柳夫人和安姑姑却盯着他桌上那个盒子,眼神闪烁不定。 管家进来复命后,转头瞧见柳夫人的视线之处,便笑着解释了宋子恒把这个礼盒送回来的用意,末了又道:「想是哪个下人阴奉阳违,拿了夫人准备的贺仪,转头用这物充上,打量咱们不会发现。」 柳夫人闻言脸色一片青白,死死拽住安姑姑的手才不至于失态,安姑姑脸色也极差,到底比愤怒的柳夫人更冷静,咬牙道:「管家说的是,我一定把这大胆包天之人查出来!」 管家点头:「夫人身边之人都是安姑姑调教的,发生这般事,也要有劳姑姑了。」 「管家客气了。」安姑姑拉了气得发抖的柳夫人离开。 柳侍郎已经铺开宣纸在作画,管家眼神稍黯,垂头站到柳侍郎跟前:「老爷,老奴想宋编撰今日上门,怕是没这般简单。」 柳侍郎闻言手上一顿,一团墨点在纸上晕开,管家忙想给他换一张,柳侍郎却拦了他,放下笔往太师椅一座,「说罢,你发现了什么?」 「先前在门外,老奴发现夫人像是因为知道宋编撰才匆匆而来的,便让人去问门人,门人说夫人跟前的安姑姑今日却有拦着他问来拜访之人是不是宋编撰,安姑姑对门人说是因为听到老爷与夫人说这几日宋编撰会来府,便一直想瞧一瞧……」 柳侍郎眼神微变:「我未曾对夫人说过此事,夫人与安姑姑如何知道此事?」 「不若老奴去问一问安姑姑?」 柳侍郎却摇头:「你如何问得出来,不若你亲自去一趟,把安姑姑叫来。」 「老爷,您要亲自……」 柳侍郎叹气:「我道为何宋子恒瞧我时有些欲言又止。」 「老奴也瞧着宋编撰为人颇为磊落,若此事真与安姑姑有关,倒是知道为何不好直说。」 柳侍郎摆摆手,「你立即把安姑姑找来。」 柳侍郎虽然平时不理事,一出手却是迅速,送宋子恒回去的车夫刚刚回府,柳侍郎已经雷厉风行的把来龙去脉弄清楚了,颇注意风仪的柳侍郎气得一拂袖,满桌杯盏纸砚扫于一地,平日在柳夫人跟前风光无限的安姑姑趴在地上不敢动弹,大气不敢出一声,更不敢求饶,管家也在一旁劝道:「老爷,息怒。」 「息怒?我柳家的脸都要被她们给丢尽了,还息什么怒!」柳侍郎气盛,胸膛起伏不定,「我还道珍儿为何病这么久,大夫来来去去不见好,夫人还拦着不让我去多看几次,谁想竟……竟是为着这个!丢人现眼!」 管家低声道:「老爷先冷静,这事瞧着要如何处理,今日看来宋编撰还是想息事宁人的。」 柳侍郎这时也稍微淡定了些,坐在太师椅上,沉吟道:「此番也是庆幸他是正人君子,顾忌我柳家颜面没有闹开来,如若不然,我整个柳氏的名声怕是都要被毁了,若累得家族其他女孩都说不到好人家,我岂不成了家族的罪人?」 「老爷说的是,所幸宋编撰与编撰夫人是厚道之人。」 宋子恒苏婉的行为,与自家夫人一对比,柳侍郎却又气得拍桌:「可恨夫人竟不知得饶人处且饶人,我柳成的女儿便是嫁不出去,也绝不能做这般丢人现眼之事!」 第50章[03.21] 「只是如今宋编撰亲自上门了,虽没捅破,怕是也得给他一个交代。」 柳侍郎点头,道:「夫人身体不适,不好再多劳累,你去传我的话,请夫人她在屋静养。」 管家道:「那家务一事……」 「张姨娘在佛堂住的也够久了,叫她出来接管家务。」 管家还未说话,趴在地上的安姑姑连连求饶,「……张姨娘未有所出,能提她当姨娘已是破例,若如今家务也让她接去,叫人如何看待夫人……」 柳侍郎看也没看安姑姑一眼,继续吩咐:「至于珍儿……对外称病,连夜送她去白云寺静养,何时想通何时再接她回来。」 柳侍郎反应迅速,丝毫不给妻女反应的时间,一宣布完让柳夫人卧床静养——实则是禁足,之后又立即着人将柳珍儿送上山。 柳珍儿被弄得措手不及,连午饭都没来得及用,被管家找来的几个粗壮婆子不由分说的架上了车。 其实宋子恒倒没逼着柳侍郎狠狠惩戒柳家母女,若不是发现她们大有不善罢甘休的架势,怕她们对自家妻儿做什么,这事他原本都打算揭过不提了,亲自上门跑这一趟,只是想提醒一下柳侍郎注意妻女的动作,也许柳夫人没将他们夫妻放在眼里,认为他们硬的不吃来软的就能行通,然柳侍郎为官这么多年,纵然本身是个清正严明之人,若不是为人圆滑,他也得不到在众同僚中的好人缘,柳侍郎是聪明人,断不会纵容妻女这般胡闹。 登门拜访柳侍郎,是宋子恒权衡已久才做的决定,与柳侍郎聊过一阵,他更确定自己做的决定没错,是以当天回去后,他便不再关注柳家一事,而柳夫人也的确销声匿迹,不再来打扰他们。 柳夫人对外称抱病卧床与柳家小姐悄无声息的被送上山静养的消息,还是小家伙满月宴上,曾长安带来的,宋子恒赞了一声柳大人果然高风亮节、家风严明,便不再将这茬放心上了,终于做完月子,可以穿着漂亮的衣裳抱着儿子走出门的苏婉坐在一旁垂眼沉思,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事或许还没完,那柳小姐连贵族小姐的骄傲与自尊都不要了,宁愿做平妻也要嫁给宋子恒,若真能因为送上山就想通的话,那她之前闹的一场几乎就是笑话了。反正苏婉不敢低估女人的倔强和执着。 不过也只是推测而已,苏婉并不打算关注太多,她终于发现自己之前就是想太多,才自寻了那么多烦恼,现在不会犯蠢了,有宋子恒在,什么事都能处置的妥妥帖帖,几乎没有她的用武之地——再说了,那柳小姐都自甘请做平妻了,宋子恒都毫不犹豫的拒绝到底,苏婉不相信她继续纠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与其关心在庙里吃斋念佛的柳小姐,倒不如想想自己的身材要怎么恢复,苏婉一直知道自己怀孕胖了不少,虽然没称重,对着铜镜也能看出脸的轮廓几乎是她以前的两倍,但是她生完孩子后,经常听宋子恒小绿刘妈他们在耳边念叨她瘦了不少,久而久之也真觉得自己瘦了,兼之她也习惯了镜中自己如今的模样,还真没有察觉到不妥,直到磨人的月子坐完,她痛快的泡了个澡,要穿漂亮的衣裳出去见客时,才发现以前的衣服她竟然一件都穿不上! 苏婉简直倍受打击,要知道这个时代的衣服,讲究的是一个飘逸,无论男女,裁衣服都要比自己大上一两个号,就这样她都穿不下,如今的她到底胖到了什么境界?这个发现,对爱美如命的苏婉而言绝对是致命的打击,出月子的高兴一扫而空,她甚至不想出去见客了,就让她做一个低调的胖子吧! 小绿现在变机灵了些,眼看不对劲,当机立断去堂屋把宋子恒搬了过来,当然苏婉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被宋子恒哄了几句,还是乖乖穿上他特意让小绿提前缝制的新衣裳,收拾停当,一出门脸上便挂着和煦的笑容,半点看不出来几分钟前她还在屋里闹脾气。不过现在听到柳小姐在寺庙吃斋念佛,苏婉居然生出了些羡慕,她也想吃素减肥,不过估计这个想法刚说出来就要被人念死,别看小绿总是埋怨宋子恒不够强势,连她的主意都拿不定,其实只有苏婉知道,宋子恒不干涉她,那是因为无关要紧,碰上不能答应的事,她就是在地上打滚撒泼,也改变不了宋子恒态度。 苏婉现在也只能看着女眷们一水儿纤细的柳腰暗自羡慕嫉妒了。 曾长安今日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坐车,骑了匹漂亮的白马招摇过市,他一来,本就和乐融融的宴会,瞬间就高潮了,不过跟苏婉无关,她在后头招呼女眷们,宋子恒请的都是与自个儿差不多品阶的同僚,虽给上峰发了请帖,对方着了人送礼过来便是,不会亲自探访,这倒也方便了苏婉,都是芝麻官家的女眷,谁也不用瞧不起谁,交往起来也算随和,抱了胖儿子在手的苏婉毫无障碍的加入了已婚妇女们的话题。 照例是吃过饭后,客人们告辞离去,苏婉抱了儿子在宋子恒旁边相送,曾长安显然不打算这么早走,站在一旁笑宋子恒夫妻会装模作样,果然客人们离开,院门一关上,宋子恒转头便伸手把儿子抱过来,低声问苏婉:「娘子可累着了?」 曾长安在一旁无语:「良辰才多重,弟妹若现在就抱不动,等他再长大些可怎么办。」 「长大了就自个儿走,哪能一直要人抱。」 「啧,小良辰真可怜。」曾长安几步走上前,「给我抱抱,今日总不会再给我一个大礼了罢?」 不等宋子恒与苏婉说话,小绿连忙诚实的答道:「小少爷方才已把过尿了。」 曾长安这才放心的从宋子恒手中将小家伙接了过去,眉头一扬:「这会儿才有机会仔细瞧他,才一个月,竟然比上次重了一大截,手腕都长粗了。」 宋子恒点头:「听说刚出生的孩子都一日一个样。」 曾长安瞧见小家伙睁着小眼睛盯着自己瞧,忍不住伸手轻轻点了点他的睫毛:「比刚出生时白了些,五官也长开了,倒像弟妹更多些。」 第51章[03.31] 小绿在一旁骄傲的道:「甭管像小姐还是姑爷,长大也都好看。」 宋子恒却摇头:「男儿重在学识能力,长相如何并不重要。」 苏婉却笑了:「长得好将来骗个有权有势的贵族小姐回家,说不准就可以少奋斗十几年了。」 宋子恒看了苏婉一眼,哭笑不得她这个时候还在开玩笑,还是当着长安兄的面,也不知他会不会误会,是以连忙转移了话题。 曾长安倒没有介意,他对苏婉早就开过一次眼界了,头一次被个女人毫不客气拿话刺他,还是知道他身份的女人,身为世袭侯府备受宠爱的嫡孙,他自来没受过这等气,看在宋子恒的面上忍了,对苏婉的印象也自此掉了一大截,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对苏婉没甚好感,一直到他知道表姑上门逼苏婉自请下堂的事后,他这才对苏婉来了个翻天覆地的改观。自家表姑声势浩大的来了那么一场,等闲女子恐怕都要吓坏了,苏婉还能不受影响,平平安安生下健康的孩子,曾长安除了庆幸,其实也有些佩服的,是以现在苏婉拿这事开玩笑,他听听便过,侯府少爷的自傲早忘光了。 曾长安抱着小手不知道为何挥着的小家伙,稍显冷傲的脸上也不由露出一丝柔和的笑容,仿佛怕吓到了小家伙般放低了声音道:「可惜表哥不能来,不然也让他看看眉眼长开了的良辰,也是要吃惊的。」 有句话叫说曹操,曹操到,曾长安刚说完没多久,院外响起了叫门声,大牛开了门,把近一月未见的于衡远迎了进来,曾长安抱着小家伙腾地站起来,很是惊讶:「表哥,你怎么来了?」 于衡远挑眉:「我不能来?」 「你……那里怎么走得开?」曾长安有些疑惑,表哥娶妃多年,一直未有所出,那些妾室也都没个消息,姑母终于坐不住,决心请旨在这届秀女中给表兄选一个侧妃,本朝对皇子侧妃是有定数的,只能请两个侧妃,且侧妃也上皇家玉碟,与普通人家的妾室不一样,自然要慎重,无论家世人品都不能出错,可姑母居于深宫,掌握的消息毕竟差了些,还得听表兄的意见,今日正是大选的最后一轮,表兄不再宫里候着,出来做什么? 于衡远却只是摇头笑了笑,直接上前把小家伙抱过来,曾长安顿时也疑惑了,一手托着小家伙的屁股,叠声道:「表哥你小心些,良辰比之前重了不少。」 于衡远照着模糊的记忆,小心的抱着小家伙,漂亮的眉毛挑起:「果然重了。」 于衡远没抱多久,发现小家伙扁着小嘴巴要哭不哭的模样,只能把他还给了宋子恒,哼声道:「脾气也跟着变大了。」 「应该是困了。」宋子恒说着,熟练的拍着小家伙哄觉,小家伙扁着的嘴最后还是没哭出来,头一歪,抵在宋子恒胸前睡着了,于衡远一眨不眨的在旁边看着,好半响才回过神来似得,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绣包,上头用着金线,一拿出来真有些流光溢彩的味道,塞到宋子恒手里,「平安符,给良辰戴着,慧远大师亲自开光的。」 宋子恒才来京城没多久,还没听过慧远大师的名头,倒是曾长安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慧远大师?表哥好大手笔。」 宋子恒听了便有些犹豫,于衡远扫了他一眼,止住了他将要说出口的话:「小孩子身子弱,有这玩意镇着,虽不说包治百病,却也不怕那些个魑魅魍魉,好歹图个心安。」 曾长安忽然想到自家表兄早些年是得过一个儿子的,只是刚出生太医便断定孩子身体太弱,估计养不活,果然还没到洗三便没了,此后,表兄后院从皇子妃到妾室都没有任何消息。想到这里,曾长安忙搭在宋子恒肩上,道:「表哥特意跑这一趟,想是为了送平安符,子恒若是推辞,岂不是伤了表哥的一片用心?」 宋子恒见一个两个都这般说,也只能笑纳,当场便拆开,亲自将平安符小心藏在小家伙怀里,孩子太小,不方便佩戴这些,等到两三岁便可编了绳子挂在脖子上了。做完这些,宋子恒把儿子送回屋,苏婉累了一上午,也睡着了,宋子恒小心把孩子放到她里侧,看了眼母子俩抵头熟睡的画面,笑了笑,才轻轻出去。 苏婉睡一觉起来给儿子喂奶,摸到他胸前发现有个鼓鼓的小东西,拿出来一瞧,万分疑惑,招来刘妈问话,刘妈毫无保留的说了,苏婉看她提到慧远大师时一脸的敬畏,不由好奇:「那位慧远大师是何等高人?」 听过刘妈的一大段修饰语,苏婉得出了几条重点——备受所有阶级推崇的得道高僧,见了皇上不用下跪的牛人,从不失言的伟大预言家,且行踪飘忽不定,神秘的一逼。 然后不用刘妈再多赘述,苏婉也知道这个平安符有多珍贵了,不由为自家儿子感到骄傲,她穿越一场没变成玛丽苏,生的儿子倒不小心成了汤姆苏,看看未来皇帝自从被他尿过一场后,就对他这么上心起来,放到言情里头妥妥就是养成文啊! 刘妈瞅着苏婉发亮的眸子,心里不由嘀咕,太太好歹也是见过了世面的,怎的一个平安符就激动成这样,那位对小少爷上心了,以后好东西可多着呢! 于衡远看起来是真的很忙,在宋子恒这头没逗留多久便告辞了,曾长安同他一块离去,宋子恒亲自将人送到院外,正准备回屋,又远远瞧见一辆马车疾步驶来,看着好像是直奔向他家,且那马车上头的标志也很有些眼熟,宋子恒想到这,索性没有进屋,就在门外等着,那车夫果真将马停下,朝他一拱手:「请问是宋编撰宋子恒家吗?」 宋子恒刚想开口,却见车帘被掀开,一张黝黑的脸出现在眼前,宋子恒大惊,连忙上前:「大哥!」 宋有根憨厚的脸上也露出一抹惊喜:「三弟,真的是你。」 「大哥如何会过来,可是家中有……」宋子恒的话还没说完,他哥从车上跳了下来,然后伸手朝车里道,「亲家叔亲家婶,咱们到了。」 第52章[03.31] 苏太太和苏老爹早已坐不住,双双探出身子来,苏老爹离宋有根近,便直接扶着他的手下车,宋子恒见状也顾不上寒暄,赶紧绕到另一旁,亲自将苏太太扶下来,「岳父岳母,您二老怎么也来了?」 「为何也没送个书信来?」宋子恒委实被惊到了,第一次觉得自家娘子的「任性妄为」,也不是无迹可寻的。 苏老爹却乐呵呵道:「出发前托人送了信,想是路上耽搁了,竟还没有我们先到。」 宋子恒皱眉:「竟走得这般急?」 苏太太忙道:「这不是赶着来给我乖外孙过满月吗,可怜见的,洗三时家里头都没人在,满月再不来,我乖外孙怕是要不高兴了。」 「他小小人儿,哪能劳动岳父岳母这半年岁还辛苦赶路过来。」 「不辛苦不辛苦,我只要想到我乖外孙啊,心里头就有使不完的劲,赶点路怕甚么。」苏太太说着,已经迫不得劲的往院里头走了,「我外孙呢?」 宋子恒叫岳父和大哥也去堂屋歇口气,自己领着大牛给搬东西,他们不肯,非得一起把行李搬回屋,车夫也在一旁帮忙。 苏婉还在屋里头与刘妈说着话,一听到动静便叫刘妈出去瞧,刘妈在院里远远瞧了一眼,便匆忙回屋报说外头停了辆马车,说不准是老家来客人了,苏婉赶忙起身换衣裳,又给自家儿子包襁褓披小毯子,过了中秋后,天气便开始凉下来,前几日连着下雨,今日倒是没下,风却更大了,苏婉也怕小家伙受不住,出门总得给他多加些衣裳,刘妈在一旁打下手,两人这般忙活着,小绿又领了人进来了。 「小姐,老爷太太来了。」小绿的话刚落音,门便被推开,苏太太一阵风似得冲进来,「我的乖外孙,外婆来看你了。」 苏婉抬头:「娘,你怎么来了?」 「来给我外孙过满月啊,还好赶上了。」苏太太看都没看苏婉一眼,自顾自从她手中把孩子接过来,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又麻利的把他包了个严实,确定自家外孙武装得滴水不漏了,又打量着小家伙的脸,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这孩子,跟他妈长得一模一样。」 苏婉见苏太太这个样子,索性也丢开手去,让小绿给自己梳头发,一边道:「娘可真真儿偏心,进屋这般久,也不瞧我一眼。」 「你有甚么好瞧的。」苏太太虽是这么说,还是恋恋不舍的把目光从外孙身上移开,转到苏婉身上打量了几眼。 「娘就不瞧瞧我是不是瘦了憔悴了?」 「怀着孩子的女人首先要顾的是肚里的孩子,多吃孩子才能长得好,有条件的最好是日日鱼肉,若你这样都能瘦,那就是故意找打了。」 「娘果然是有了外孙不要女儿。」 苏太太却不理会苏婉的指责,抱着孙子一脸满足的道:「都有外孙了,还要女儿作甚。」 小绿这时低声道:「小姐,头梳好了。」 苏婉这才起身,对苏太太道:「抱良辰出去也给爹瞧瞧。」 苏太太恍然大悟的站起来:「我差点忘了,你爹怕是在外头等的望眼欲穿了。」 苏太太非要亲自抱着小家伙,不肯假他人之手,母女俩走到堂屋,东西才堪堪搬好,刘妈上了茶水,苏老爹方问一句女儿外孙在哪,人便出现在门口,宋有根喜得立马站起来:「我小侄子来了?」他自个儿有儿子,成亲才几个月妻子就怀上了,肚皮尖尖的,村里人都说定会生个大胖小子,结果真的是儿子,到第二胎还是个儿子,所以他还真没尝过求子心切的滋味,倒是下面两个弟弟有些折腾,二弟还好,起码二弟妹一直有生,只要能生,迟早都能得儿子,到三弟这里委实是折腾的,三弟本来成亲就晚,弟妹进门后又迟迟没消息,爹娘虽体谅他们,村里却一直有风言风语,说三弟妹随了亲家婶子,是个子嗣艰难且命里无子的,奶因着这话,心里头一直着急,到后来三弟妹终于怀上孩子也没放下心来,就怕三弟妹真的生不出儿子,可那时三弟妹跟着三弟进京,又不能瞧她的肚子看是生男生女,奶在家不知求了多少菩萨。他们常日见着,也就有些着急,他在三弟这个年纪,儿子都能满地跑了,三弟委实称得上子嗣不济,到中秋时三弟家书寄来说弟妹生了个儿子,奶和娘当真是喜极而泣,又因见不着孙子难过,是以亲家说要进京一趟时,爹娘毫不犹豫的让他跟着一块,若不是家中委实走不开这么多人,为了保险起见,二弟也是要跟来的。 如今宋有根瞧着全家人期待已久的小侄子,心里头委实激动, 苏老爹原先也想站起来,只是瞧见旁边的宋有根这般,到底觉得自己太急切了不妥,硬是忍下来,却大力咳了两声以示存在感,苏太太会意,头一个把外孙抱给丈夫看:「老头子,你瞧瞧这孩子,长得跟婉婉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苏老爹这才矜持的看了一眼,顿时便有些挪不开目光,好半响才回神哈哈大笑:「这孩子跟他娘一样,长得随我!」 第53章[03.31] 这句话把全屋子的人都惊呆了,苏婉不由得想象了下她儿子若真像苏老爹,腆着肚子一副土财主的模样,忍不住别开了脸,那画面太美她不忍看,正巧对上宋子恒吓呆的表情,宋子恒被苏婉一脸的惨不忍睹,却是想到岳父说的娘子长相随他,忍不住代入一下,差点就笑出声,咬唇强忍住了,却忍不住悄悄握住了苏婉的手,垫在手心里捏了捏。 苏太太被苏老爹这般大言不惭也惊呆了会儿,回过神后毫不客气的瞪了他一眼:「婉婉要是长得像你,可还嫁的出去!」 「我年轻时若不是一表人才,你又怎会嫁我。」 苏太太老脸一红:「呸,分明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当初要是知道你这般不要脸,铁定要悔婚的!」 宋有根不理会亲家夫妻的拌嘴,眼巴巴探过头去看了小家伙好几眼,这才舒展开憨厚的脸,笑道:「这孩子长得好。」 其实苏老爹与宋有根过来,不单单是看小家伙,也有正事要干,头一天在好好歇了一整晚,第二日宋子恒去点卯,他们也起来整装待发要出门了,昨晚上宋子恒听他们说了几句,明白他们的用意,便把大牛留了下来,索性翰林院离他这里也不远,步行不到一刻钟便好。 大牛在京里住了这般久,家里有什么事都是叫他出去跑腿,不是是个京城通,但是该知道也都知道,一早便麻利的带着苏老爹与宋有根出去转了,苏太太在苏婉屋里熟练的给外孙换尿布穿衣裳,苏婉方才只顾着喂奶,现在才有时间吃早饭,也就在屋里吃,一边问苏太太:「爹和大伯这次过来,是不是为了家里头的生意?」 苏太太头也不抬的道:「可不是,你爹如今是掉进钱眼里了。」 苏婉闻言挑眉:「听着娘的意思,竟是不喜这门生意?」 「也不是不喜。」苏太太轻松给外孙弄好,一把将他抱在怀里,叹了口气,「县里开的铺子就不提了,江州城又开了两家,隔壁两个州也有,然后是省里,开这么多铺子还不知足,如今见着你们在京里,又想把生意做到京里来,你说说,都这把年纪了,赚这么多年做什么?」 苏婉想了想,道:「娘说的也有理,爹年纪确实大了,不好奔波,不过京里的生意我与相公也是赞同的,娘你不知道,越是有钱的地儿,这酒卖得只会越火。只是爹一个人确实顾不过来,咱们不如就在京里找个合伙的,叫他开店,咱们只负责把酒送来,钱财另分——虽赚得少了,却能够省事,我婆家那边就能负责下来,爹只要看看账本,别叫人唬弄了便是,娘觉得如何?」 苏太太却是皱眉:「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女婿的意思?」 「娘是觉得这般不妥吗?」 「也不是不妥,就是心里头放不下,你不是不知道咱家的铺子卖得有多火,你念过书,定知道有句话叫树大招风,先前在江州城的时候有人便眼红,故意找了人来店里闹事,连那衙门都打点好了,你爹在江州城周旋了好几日,若不是女婿中状元的消息传回来,知州老爷亲自审问案件,你爹就要背上这冤名了。」 苏婉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先前为何都不说?」 「这不是怕你们担心,反正也没什么事,你爹便不让,就连亲家那头也不知道。」苏太太一脸后怕,「我就瞧着啊,凭女婿的名声,如今又在天子脚下当官,说出去连知州知县都给咱们家面子,在咱们老家开了那些铺子便是了,等闲不会有人来找麻烦,铺子也一直挣钱,咱们只管闷声赚大钱,可若是非要来京里,全是达官贵人的地儿,不是我看轻女婿,每三年出一个状元,京里这个名头委实不够看,若真叫人盯上,咱们委实惹不起。」 苏婉索性把碗放下,抬头看向苏太太:「娘可知让爹把铺子开到京里来,是我写信劝的?」 苏太太愣了一下,随后又道:「你如今可还坚持到京里做生意?」 「昨日爹娘来之前,是不是瞧见相公在院外头?」苏婉话风一转,说起旁的事,苏太太不明所以,仍是点头,「我还道女婿怎的那般客气,竟是一早就在门外候着么,后来才知道你们并未受到书信。」 「那时相公亲自送了贵客出去,那两位一位是安远侯府的少爷,一位是表少爷,自相公来京里便一直交好,良辰出生后更是洗三满月一个不落的过来了。」 苏太太听得一脸震惊,丝毫不逊于小绿当初的夸张:「侯……侯府?!」他们见了知县老爷都要下跪,那些交好的太太听说她女婿中了状元,又在京里当官,俱是一脸的艳羡,京官可不得了,若是外放出来,知县老爷见了也得小心伺候的,自家女婿现在绝对是人上人了,可他还只是从六品京官,像这种有侯爵的,在苏太太眼里已经必须是跪在地上仰望的天之骄子了。 苏太太惊讶的差点没把孩子抱稳:「侯府的少爷……跟女婿这般好?」 苏婉点头,吩咐一旁的小绿:「你去把上次两位公子给良辰的见面礼拿来给我娘瞧一瞧。」 小绿小心翼翼的把东西,掀开上面的盖子,苏太太瞧了一眼,又是震惊:「谁这么大手笔,给孩子见面礼送这般贵重的礼物?」 「就是曾公子和于公子,他们可喜欢小少爷,那于公子今日还特意给小少爷求了慧远大师亲自开光的平安符来,听说当今圣人都言慧远大师是当世高僧,他开光的平安符是千金难求。」不用苏婉吩咐,特别推崇安远侯府的小绿噼里啪啦的把知道的都倒了出来。 第54章[03.31] 苏太太听得直吸气,好半响才回过神来,看向苏婉:「你的意思是,方才说的合伙……便是这侯府的少爷?」 苏婉点头:「先前我只是想叫他入股,就是像咱们家分红利那般,只要是京里的进项,都匀一份出来给他便是,咱们就只借他安远侯府的名头,想来也没人敢找麻烦,只是娘说的也有理,爹确实不适合奔波了,倒不如把京里的生意都给他做,咱们提供货源。」 苏太太却吞了吞口水:「人家是侯府少爷,用得着跟咱们做生意?」 「侯府少爷也要吃喝,他虽然是他爹的嫡子,可上头还有个嫡亲大哥,想来爵位也落不到他头上,我瞧着人也是个上进的,若能自个儿拼一份产业出来,他应该不会介意的。」苏婉把一切掰开了讲给苏太太,末了才加上一句,「不过我只是这般想,回头让相公与他说一说,还没准儿的事,若不是娘这般担心,我倒不会没确定就急着告诉你了。」 「成了,你娘也不是无知妇人,没定下来之前,这事我谁也不说。」 苏婉点头:「上回他喝过咱们家的酒,倒是格外喜欢,应该没多大问题。」 苏太太却仍有些难以置信,恍惚着道:「若那侯府少爷肯与咱们合伙,你爹这把老骨头咬牙也要再撑几年,放着大钱不赚才是傻子!且你与女婿都在京里,若真做得好,咱们也能搬来京里住一块。」 苏婉不由笑了:「娘先前还说钱是赚不完的,现下又改主意了。」 「还不是为你,没良心的丫头。」苏太太瞪了苏婉一眼,想了想又道,「那侯府少爷真的会同意跟咱们合伙?他会不会提过分的要求,或者直接吞了咱家的产业?」 这个问题苏婉不是没想过,之所以没让宋子恒跟曾长安透露半分,便是在考量他的为人,虽然她知道于衡远是未来皇帝,一早就跟着他干的曾长安估计日后也要飞黄腾达,但这毕竟是很遥远的事,葡萄酒的利润她是再清楚不过的,只要参与进来,曾长安就会知道这绝对是暴利,现在才领了个闲职混日子的安远侯没继承权的少爷会不会动心,就全看他的品性了。苏婉没做过生意,自己却会做些投资,她找合伙人看的就不是能力,首先要人品好才行。 柳家的事,对苏婉和宋子恒来说是个麻烦事,可通过这件事又让苏婉看明白了曾长安这个人,说实话,在这个亲缘关系大于天的社会,曾长安能够是旗帜鲜明的站在他们这头,还是另他有些惊讶的,虽说于衡远的态度也在里头,但若曾长安自个儿不是那是非分明之人,也绝无可能做到像现在这样对她心无芥蒂,看过曾长安的为人处世,苏婉才放下心来,别的不提,他至少是个可以让人放心的合伙人。 是以听到苏太太的问题,苏婉只是笑了笑:「他的为人是不必担心的,娘要是不放心,改天请他来咱家聚一聚,娘亲自打量便是了。」 「来咱家?」苏太太又是吃惊,「请他来就能来?」 小绿忍不住在旁边扑哧一笑:「曾公子他们不请都会来,请了自然没有不来之理。」 母女两说话间,去街上考察的苏老爹宋有根回来了,小绿和刘妈也已经做好了饭,端上桌,苏婉与苏太太一同出去,自苏太太过来,苏婉除了喂奶,等闲并不用抱孩子,苏太太恨不得夜间抱着外孙与她一块睡! 吃饭间,苏太太忍不住满脸期待的问苏老爹:「今日看得如何,方便在京里开铺子吗?」 苏老爹刚想说话,瞧了妻子一眼却疑惑:「你先前不是不喜欢,今日怎的又这般期待?」 苏太太看了眼苏婉,没说话,苏婉笑着问道:「不知爹和大伯今日看得如何?」 一提起这个,宋有根眉眼舒展,笑得异常开怀:「弟妹还别说,到底是天子脚下,老百姓都有钱呢,咱家的酒来这儿叫价委实不算高。」 苏婉点头:「大伯说的是,不过若咱们把酒运到京里来,这路途来回的运费,租店铺请掌柜活计的花费,早已远远超出了之前的定价,所以京里这普通酒的价格,自然也要提一提。」 宋有根最近见识也涨了不少,不单单是因为这趟来京,他是家中老大,如今家里生意做的大,各地的店铺开了一家又一家,然亲家年纪大了,一个人终究忙不过来,作为姻亲自家少不得要帮衬着,自家酿酒的事有爹娘顾着,他便偶尔跟了亲家出来跑腿,对外就说自家体谅亲家年纪大,身边又无可用之人,这才帮衬着,反正铺子都在亲家名下,且三弟如今又在京城做官,前程无量,等闲也没人拿这事说嘴。 这般权衡之下,宋有根便苏老爹跑过几趟生意,苏老爹去江州城和省府看生意时,老家县城的店铺便是宋有根在打理的,虽还没被磨练出来,仍是一副老实相,宋有根该有的淡定也有了,见到苏婉张口就要涨价,也没惊讶,只是问:「弟妹觉得咱们在京里作价几何才合适?」 其实苏婉说的夸张,宋有根自个儿合计过,一两半银子一瓶的酒,费人力物力运到京里,再除去铺面与请账房掌柜与伙计的费用,也仍有盈余,只是挣多挣少的问题,他还记得苏婉先前说过要做有钱人的生意,这个价位放在他们小地儿,一瓶酒都够普通人家省吃俭用一年的花费了,然放到京里来委实不够瞧,这般便宜,买的人家估计也不当回事。 想到这里,听到苏婉反问他们什么意见的时候,宋有根便斟酌着说了:「我瞧着比照咱们家的价格翻上一两番也是可行的。」 「京里人有钱,价格翻一两番也不算个甚,然我担心的却另有其事。」苏老爹皱眉,「做生意讲究诚信,没得因为京里人有钱咱们就无端涨价是不?这样说出去不就成了咱家抢钱?」 第55章[03.31] 这个问题苏老爹在来的路上便与宋有根讨论过,因此宋有根此时也一脸为难的附和,亲家常说生意人不能坏了诚信,不然再大的生意都迟早要玩完,他深以为然,牢牢记在心里,然此事最为难的事,若他们不提价,在京里只能薄利多销,卖一百瓶酒也抵不上老家十瓶,如此一来不如不折腾,老老实实在老家挣钱便是。 然明知道这个生意能在京里挣大钱,叫他们白白放弃这个机会未免太可惜。 苏太太瞅着一个个面如沉水,显然是被这个问题难住了,不由轻轻哄着怀里的性感外孙,一面小心的说:「这有何难,你们回去把老家的酒提到跟京里的一个价位,不就诚信了吗。」 「你以为这是过家家,说提价就提价?」苏老爹看了苏太太一眼,轻斥道。 「若不然直接把老家的铺子关了,来京里重新开便是。」 这回苏婉不等苏老爹说话,自己出声否决了苏太太的意见:「万万不可,咱们虽来京里开店,然老家的铺子仍是根本,甭管铺子开到何处,泸县的苏记仍然是咱们的总铺。」 「婉婉说的是,生意做得再大,也不能没有跟脚,咱们是从泸县出来的,跟脚便一直在泸县,绝不能轻易改变。」 宋有根先前还有些疑惑,他是更赞同苏太太观点的,家里从上到下全都万分赞同来京里做生意,目的不就是为了与三弟一块儿在京里定居么,如此也互相有个照应 ,是以迟早要来京里的,日后老家的铺子便不好打理,关了反倒省事。如今听得苏老爹这一番话,宋有根这才明白过来,恍然大悟道:「亲家叔说得是,甭管走到哪里,也不能没了根本。」 苏太太索性不理他们:「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自个儿想罢,我先了饭带乖外孙回屋睡觉,再如何不能累着我亲亲外孙。」 苏婉闻言也一笑:「娘说的是,先用饭罢,办法总能想出来,得了空爹和大伯还要去打探一二合适的店铺。」 是以定价的事暂放一边,苏老爹和宋有根用过午饭,又叫了大牛带他们出去了,这两人兴头十足,直到宋子恒下班到了家,还不见他们回来。 宋子恒进屋便问了苏婉,苏婉回他们去街上打探消息了,有大牛领着,宋子恒便也不担心,自个儿自衣柜离取了套干净的衣裳换上,这才来到床边看儿子,苏婉在整理宋有根他们从老家带来的东西,考虑到长途跋涉,宋家准备的都是些精致物件,有宋奶奶缝的虎头鞋,十几双,装在一个包袱里鼓鼓的,精致可爱的小鞋子一字排开,码子从小到大,几乎能穿到宋良辰两三岁,苏婉瞧了一眼道:「奶有心了,我瞧着这鞋正巧穿到相公在翰林院期满换任之时。」 「我先前在家书里向爹娘和奶他们告过罪,前次没回乡,便至少要等到下届换任之时,才能告假回乡探亲一遭。奶怕是记在心里了。」 「本是该将奶他们接来京里尽孝的,只是考虑到换任之时相公不一定能留京,奶年岁又这般大,委实不能奔波……」 「日后总有机会。」宋子恒拍着苏婉的肩,其实心里头也有些沉重,他奶这般高寿已是少有,说句大不道的话,随时能一蹬腿撒手而去,日后还有无机会,委实难料。不过他奶活到这岁数,真要去世也是喜丧,宋子恒这才收拾了情绪,随手拿起一只虎头鞋,放在手心还没有他巴掌大,着实惊奇,「这般大的鞋子,良辰穿的进去?」 苏婉嗤笑:「你儿子什么尺寸,你会不知?」 宋子恒挑眉,果真拿着鞋子去床边给儿子比划了好一会儿,回来时已是一脸叹服:「果真穿得下。」 「奶做过这么多鞋,想来从爹到你与大伯他们,再到良文良伟这一辈,谁的鞋不是出自奶之手?她做这个再拿手不过,便是瞧不着良辰,估摸着也不会差分毫。」苏婉说着,把鞋子收起来放好,又开始淘另一个包袱出来,这个包袱最大,打开,里头的东西几乎占满整个桌子,各色各样的小衣裳小褂子,保罗一年四季的衣裳,还有做工异常精致的小小的棉袄棉裤,这些衣裳,包括底下裁得整整齐齐,甚至还细心的卷了边的尿布,都是用暂新的细棉布做的,摸上去柔软,特别适合婴儿娇嫩的肌肤。 苏婉惊呆了:「我道这个包袱为何这般大,竟然全是些衣裳,娘她们做这些作甚?」 「这不是为娘子分忧吗。」 「我自个儿虽不会针线,难道连买都不会?娘她们也是,还有小妹,我瞧着这里头好多都像她做的针线,真真是胡闹,她一个备嫁的姑娘,不好好绣嫁衣,浪费这些功夫作甚,娘她们也不拦着。」虽然是埋怨,苏婉脸上还是带了笑容,谁都不会拒绝被人惦记的感觉,何况这一针一线,都代表着家人对新生命的疼爱。 家人。苏婉微微勾了唇。 宋子恒冷不丁从身后搭住苏婉的肩,越过她拎起上头那件异常可爱的小棉衣,笑道:「这一定是娘做的,娘做这个最拿手,家里最艰难那会儿,她便接了活给条件好的人家做棉衣,大冬天的,晚上舍不得点灯,就搬了凳子到院里头借着月光做,三五天便能缝好一件棉衣,娘还说要不是外边风大,把手冻木了,不然会更快些。」 苏婉眨了眨眼睛,「真辛苦。」 「可不是,若不是娶了娘子,爹娘为了凑钱给我进京,家里怕是要更苦一些……」 第56章[04.08] 苏婉半点不谦虚,点头道:「那相公记得对我好才是。」 宋子恒把头抵在她额头轻笑:「我不对娘子好,还能对谁好。」 苏婉心满意足的推开他,继续看东西,琳琅满目的各种针线活,小帽子小围兜小肚兜,应有尽有,生怕他们做爹妈的亏待了儿子似得,而且都舍得本钱,用料无一不是精细的纯棉,还特意挑了各种花色,古人都喜欢喜庆,对小孩也没那么多讲究,所以选的大多都是红色。不过苏婉仍是在这些鲜亮精致的绣件中,翻出了一件画风特别不符的衣裳,摸上去特别粗糙,乍一眼瞧还以为全是打的补丁,仔细瞧也没甚好的,全都是零零碎碎巴掌还不到的碎布缝成的一件衣裳,苏婉下意识觉得是不是装错了,随后又觉得不对,宋家先前再如何穷,也不至于给孩子穿的这般……奇特,就跟电视里的丐帮服似得。 思及此,苏婉转头问宋子恒,「家里送这个来,相公可知有何深意?」 「娘子怕是不知,这是百家衣,向邻里乡亲每家求一块碎布,缝制成衣裳给孩子穿上,从此疾病便不会缠身,爹娘这是在为良辰祈福。」 「相公果然见多识广。」苏婉当然听过百家衣,头一次见,异常新奇,先不提这个传说有没有作用,然摸着上头细密的针脚,上百块零碎的破布一针一线缝成这样一件衣裳,其用心和工程量也是不可小觑的,苏婉觉得不能辜负这番用心,立即兴致勃勃的给宋子恒,「咱们这就给良辰换上罢,也让他感受一下家中长辈深深的爱。」 「娘子怕只是单纯想瞧一瞧良辰穿这件衣裳的样子罢。」宋子恒一眼看破。 苏婉也不辩解,大大方方的道:「无论如何,既然是给他祈福,他不穿上怎么能有作用?」 宋子恒无奈,乖乖拿着衣裳过去,刚把儿子抱起来,苏婉忙道:「良辰还没把尿,相公先给他把了尿再换衣裳罢。」苏婉说着,又去屏风后拿了个干净的小木桶过来,这是专门给小家伙尿尿,苏婉和宋子恒都是爱干净的人,受不了他随时尿屋里的地上,但是天气渐凉,也不好没次都带他出去尿,便特意准备了这个小桶子,小家伙每次拉完,都及时拿去茅房倒了洗干净,稍微费些事,倒是能保持卧房清爽干净。 「婉婉,子恒是不是回来了?你问问他晚间想吃啥……」苏太太冷不丁推门而入,就看到她那个英明神武的女婿正坐在椅子上抱着外孙把尿,她女儿抱手在一旁围观。苏太太顿时三观都被炸裂了,先前还和颜悦色的脸,瞬间板了下来,目光如炬的看向苏婉,「你就是这么照顾孩子的?女婿是何等人物,你竟然叫他在家给良辰把尿?当真是胡闹!」 对付这种事情,苏婉一向有经验,啥也不说,把事情交给宋子恒,宋子恒也上道,连忙替苏婉解释道:「岳母别见怪,方才是娘子手疼,这才叫我动手的,平日娘子一手照顾良辰,并不需要我作甚。」 「当真如此?」 宋子恒和苏婉一同点头,苏太太这才脸色缓和了起来,上前一步道:「子恒也是,你一个大男人,哪能做这种事,婉婉做不了,你喊一声,我与刘妈小绿不都在吗。」 「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哪能这般劳烦岳母。」 「胡闹,举手之劳也不是你们大老爷们该做的,来,把孩子给我。」苏太太说着,朝宋子恒怀里的小家伙伸出了手,宋子恒正准备移交过去的时候,手上一直未有动静的小家伙瞬间发动了,痛痛快快的拉了一泡,顿时也顾不上岳母了,拿起备好的布仔细擦干净儿子的小屁股,然后换尿布,动作麻利娴熟的根本没有苏太太的插手之地。 苏太太愣愣的看着女婿那双泼墨挥毫的手麻利的给外孙换着尿布,好半响才回过神来,不由凉凉的看了苏婉一眼,总算知道方才小两口都是哄自个儿的,女婿说什么平日都婉婉一手照顾良辰,不需要做什么,她瞧着颠倒过来才对,不需要做什么的分明是她女儿。 苏婉低下头,知道被苏太太看出来,决定坚持自己的原则,积极认错,绝不改正。 虽然明白了,苏太太也没打算现在就发作,毕竟方才是宋子恒主动给打的掩护,苏太太知道他是为了自家女儿的面子,自然也不会坏了他的好意,只是心里头记上一笔,决定找个机会好好敲打敲打女儿。 思及此,苏太太目光瞥到一旁放着的小衣裳,便拿起来瞧了几眼,笑道:「亲家竟然给良辰做了件百家衣,当真是费了心。」 「我也是这样想,不想辜负婆婆她们的一番心血,准备立即给良辰换上呢。」 苏太太含笑点头:「是该如此,百家衣百家衣,穿在身上才能祛百病。」 苏太太说着又朝宋子恒伸手,要亲自给外孙换上,宋子恒连忙把孩子递给她。因着衣裳比较大,应该也是尺寸放宽到一两岁都好穿的,又是外衫,苏太太便没把小家伙的衣服脱掉,直接把衣裳穿在外头,扣上小小的盘扣,顿时就大变样了。 儿子太小,苏婉还没有体会到打扮孩子的乐趣,他的衣裳都是精致的小衣,如今难得一见画风如此独特的样子,苏婉大喜,当即决定让儿子一直穿着,直到下次洗澡换新衣裳。 晚饭做好之前,宋老爹他们终于意犹未尽的回来了,苏太太抱了穿着百家衣的小家伙出去,看得苏老爹和宋有根也一阵大笑,宋有根憨厚的脸上染上笑意,道:「这衣裳除了奶年纪大不方便缝制,娘她们每日换着缝,赶紧赶慢才在咱们出发前缝好了,二弟妹还担心你们嫌旧不喜欢,没成想这还刚穿着不合适呢,就给良辰换上了!」 「娘和大嫂她们一片用心,我怎么会不喜欢,再说这衣裳用意是真真儿好,我恨不得日日就给良辰穿这件,不用换下来才好。」 第57章[04.08] 宋有根抿唇笑道:「也不用如此,娘说了,只需偶尔穿一穿,图个吉利便好。」 今日吃过饭,宋子恒没有立即回房,在堂屋与岳父和大哥商量生意一事,苏太太二话不说的抱了小家伙去苏婉房间,苏婉这个主人乖乖跟在她身后。 苏太太面上不显,却一直没正眼看苏婉,只是把小家伙一把塞进她怀里,叫她喂奶,又去到门外叫小绿打了热水进屋,抱起吃饱喝足呈大爷状仰卧在床上的小家伙起来把尿,又动作温柔的给他擦了遍身子,换上干净的衣裳,才叫小绿将水和换下的衣裳端出去,做完这些,苏太太把小家伙轻柔的放回怀里,看着他撇了撇嘴,安心的睡过去,这才回头,瞥了苏婉一眼,低声道:「去把门关好。」 苏婉听话的关了门,回到苏太太旁边,在凳子上坐下,一脸无辜的看向苏太太。 苏太太瞪了苏婉好几眼,终于没绷住露出了个无奈的眼神,嘴上却道:「你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打量着天高皇帝远,你婆婆他们不在身边,没人管得住你是不?」 苏婉摇头不说话,苏太太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个主意正的,自己认定的事没人能改,然你有没有站在女婿的立场考虑?如今女婿对你好,做这些也许也是自愿的,但被外人知道了,毕竟有损威严,女婿是何等人才,如此年轻的状元郎,外头仰慕他名声的想是不知凡几,若就为着这个损了声名,你说女婿日后会不会怪你?」 苏婉动了动唇,打算解释,苏太太却道:「你先别开口,听我把话说完。」 「我知你想说什么,你相信女婿,瞧着他不是这种人,可你也该知道,人都是会变的,娘跟着你爹当年吃过那么多苦,都熬过来了,以为这辈子再没波折,到后来却也不得不为了子嗣逼了你爹一房一房的抬妾室进门。你们现在成亲才短短几年,正是意浓之时,娘也像你这般走过来的,也能明白,日后就算不情淡爱弛,也多少要为了别的事吵闹,发起狠来的时候算总账,你这般作态,说一句没有妇德也不苛刻,可不是把天大把柄送到女婿手里?男人啊,一旦心里长了根刺,日后只会越来越不能忍,哪还管情意正浓时答应过你什么?」 苏婉眼神闪了闪,眼神关切的看向苏太太:「娘……」 苏太太回神,摆摆手:「你娘现在是想开了,不然还能如何?我虽逼着你爹纳妾,搂着那些个年轻姨娘的时候,你爹也不是真半点没心动,他是比别的男人有责任心,可若不是那些姨娘都没能得儿子,而我生了你,你觉得我和你爹可还能像如今这般?女婿与你爹还不同,他是当官的,现在还不显,日后若一步步高升,总有些拒绝不了的诱惑,就咱们泸县的知县老爷,从咱家搬去县里起,知县也换了三五个了,哪个不是满院子莺莺燕燕,下头那些副官,员外和富商们,争先恐后的往知县老爷后院送女人,就怕谁家晚了谁家送的不够漂亮,更何况女婿?男人都爱俏,你现在年轻鲜亮,待日后年纪大了,有那更年轻鲜亮的小姑娘,你防不住,女婿总要瞧一瞧外头那么多野花,你如何要他待你如一?」 「难道要像娘这般?」 苏太太有些心疼,拉了苏婉在自己身侧坐下,摸着她的头:「谁叫你当初走了这条路?姑爷若一直不升迁还好,像这般应该能安心守着你过一辈子,可一旦他身居高位,以后总有许多拒绝不了的诱惑……娘不是危言耸听,更不想离间你们夫妻的感情,娘只是让想你明白这些,给自己留条后路,你现在已经生了儿子,只要做好了为人妻为人母该做的,日后再如何也稳坐女婿妻子这个位置,纵使女婿有了莺莺燕燕,也威胁不到你的地位。」 苏太太绝对是肺腑之言,也是自个儿的经验之谈,末了语重心长的道:「婉婉,娘只是不想看你走弯路。」全心全意相信男人不会变,所以肆无忌惮的显露自己的本性,难道非要等日后摔了跟头才知道,男人嘴上说的好听,心里头喜欢的还是温柔贤惠、你说什么都不会反驳的女人? 苏婉叹了口气,「娘担心太多了,我不是不想收起脾气做一个贤良淑德的女人,只是不忍相公失望,他对我没有保留,也希望我对他是同样的毫无保留,而不是伪装成别人的样子。」 苏太太发愣,「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有眼睛会看,有心去体会,娘放心罢,你担心的事,绝不会发生。」苏婉反握住她的手,「我没有逼相公,他是真心喜欢良辰,愿意亲手为他做任何能做的事,在你与爹面前掩饰只是怕你们为此责怪我,相公当着安远侯的曾公子和于公子之面,都能面不改色的给良辰换衣裳哄觉,可见他自己都不介意这些,谈何迁怒?」 「女婿真的不介意?」苏太太仍有些怀疑,这般丢脸的事,怎么可能有男子真的不在意? 「他但凡有些介意,今日被撞破时,也不会不等我开口就跟你解释了。」 「就算女婿现在不介意,也不能保证他日后不会变心,男人只要变心,先前的一切都能变成女人的错。」 「是,我知道娘的担心,我曾经也担心过,恐他进京赶考时我被绊住无法跟了一道来,之前一直偷偷吃避孕丸……」苏婉还没说完,便被苏太太打断了,「你说什么?」 苏婉一看苏太太的脸色,连忙避重就轻的道:「我吃避孕丸的事,相公也知道的。」 苏太太一脸的难以置信——不,绝对是大受打击,她还以为乱使唤女婿做男人不该做的事已经是出格了,从下午一直担心到现在,打定主意非把女儿这性子拧过来不成,却万万没想到她女儿无法无天成这个样子,「女婿没说什么?」 苏婉含笑点头:「相公并未过多计较,反倒替我隐瞒下来,并未告诉旁人,也叫我不准与任何人说。」 苏太太扶额:「女婿怎会任你这般胡闹?」她先前还想自驾女儿鬼迷了心窍,现在看来,鬼迷心窍的人是女婿才对。 本想给女儿上一课,结果却反倒被她女儿上了一课,倍受打击的苏太太出门时脚步都是虚浮的,脑子里不停在想她女儿到底给女婿喝了什么迷魂汤,若是换一个身份,女婿变成她儿子的话,她都要恨铁不成钢了,被个女人这般把着,简直是出息! 第58章[04.08] 苏婉亲自把苏太太送走,心里松了口气,没想到这就把苏太太哄住了,她还以为要把柳小姐也拉出来举例证明宋子恒对自个儿是真爱,死心塌地的那种,只怕有她变心的份,也轮不到宋子恒。不过这样也好,柳小姐那种大杀器放出来,只怕苏太太从此就要寝食难安了。 只是想到苏太太那番话,苏婉仍忍不住叹了口气,人都有烦恼,苏太太最大的遗憾恐怕不是没生儿子。 「娘子为何叹气?」宋子恒一进屋就听到苏婉的叹息声,连忙问道。 苏婉摇头笑了笑:「在想相公何时回来。」 宋子恒拖了外衣,吹灯上床,伸手搂住了苏婉,「方才跟岳父和大哥聊得多了些,明儿长安兄会来咱家,我与岳父也说了此事。」 「爹和大伯怎么说?」 「自然是求之不得,不过一切还是等与长安兄聚过之后再定。」 苏婉笑问:「这倒还好,爹他们可与你说了另一道难题?」 「娘子指的可是定价问题?」 「只是不知状元郎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具体还得问娘子。」宋子恒道,「我记得娘子说过越是陈年的酒越香淳,如此一来卖得价格高些也实属正常。」 苏婉脑子也不差,一点即通,当下恍然大悟的道:「相公说的可是把陈年的酒都运到京里来卖?」 不等宋子恒说话,苏婉又补充道:「也不一定,咱们就把新酒和陈酒一块儿摆上去,想要贵的还是便宜的,都随顾客自个儿选择。」 宋子恒颔首道:「以京里的花销,三五两银子的酒也消费得起,越贵他们怕是越觉得有面子,如此一来咱们也不算无故涨价。」 苏婉听得连连点头,甚至打趣道,「相公当年不考状元,便是去做大商人也使得,以你的聪明才智,恐怕很快就能富甲一方了。」 「娘子是想说我奸商?」 苏婉翻了个身,把头搁在宋子恒肩上,轻笑道:「相公越来越犀利了。」 话刚落音,锁骨处一疼,又被某个越来越幼稚的男人咬了一口。不等苏婉发作,宋子恒又搂着她道:「不过娘子说的富甲一方,我确实是心动的,不图别的,至少日后能让人正眼瞧一瞧咱们。」 次日傍晚,宋子恒回来时顺道带了两位客人过来,苏太太活了这么大岁数,万万没想到有生之年能认识这般尊贵的人儿,别说接触了,就是能远远的瞧一眼也是祖宗保佑啊!于是苏太太真的按捺不住,在听到贵客临门的时候到窗口瞧了一眼,转身对着苏婉就是一阵不要钱的夸赞,什么贵气逼人人中龙凤三生有幸,都是苏婉之前听腻的了,只是她没想到苏太太脸上的表情能激动到近乎荡漾的地步,未免想了下日后苏太太知道那名义上的安远侯府表少爷,就是当今皇子时会震惊成什么样。 苏太太是真的激动的,先前听女儿说的平淡,还没多大感觉,现在当真瞧了一眼,不说别的,单是那马车就是她前所未见的豪华,接着从车上下来的两个尊贵人儿,长相就不说了,她原以为自家女婿就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今日算是明白了天外有天,尤其是那个桃花眼的年轻男子,穿上女装怕是比女子还要漂亮些,至于穿戴和浑身气度,苏太太已经想不出任何形容词了。 好半响,激动的苏太太终于淡定了些,抓着苏婉问:「你说这般尊贵的人,真的会与咱们做生意吗?」 「他们既然来了,想来也是有意的。」苏婉意外的是于衡远居然又出来了,不是说三皇子居于深宫,连自家在外头建的皇子府也几乎不住,怎么来他们家就来的这般勤? 苏太太长长的吐了口气,心里祈祷生意能够顺顺利利的谈成,随后门外又响起了刘妈的声音:「太太,外家夫人,于公子想问小少爷醒了没,若醒了想抱出去瞧一眼。」 苏太太刚刚放松了会儿的心情,听到这话又激动起来了,那两个贵公子想看自家外孙? 苏婉看了眼趴在苏太太怀里吐着泡泡的小家伙,道:「醒了,正精神着,你进来把人抱出去罢。」 第59章[04.08] 听到苏婉的话,苏太太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抱着外孙站起身道:「见贵客得换身新衣裳,换哪身呢……」 「换什么衣裳,他们又不是没见过良辰,没得这般讲究。」苏婉笑了,她其实也能隐隐明白于衡远三番两头跑自家来,除了看好宋子恒,恐怕也是因为他们都装作不识他的身份,来往起来并没有太过谄媚奉承,自然的态度反倒让这位天之骄子觉得舒服——这话说听起来好像很恶俗的样子,然而苏婉上辈子还真见过这样的人,是个公主病的妹子,老爸是首富,舅舅那边是高官,妹子本身漂亮又骄纵,也能理解,有这样的家世,她进娱乐圈无论是砸钱还是砸人脉地位,都能横行无阻,刚出道的第一年就登上了央视春晚,在圈里也绝对是众星捧月的小公主,多少天王巨星都不着痕迹的捧着她!苏婉倒是没有故意反其道而行引起小公主的关注,她那时刚入圈,还在龙套之间徘徊,别说经纪人,连个朋友都没有,绝对是如假包换的傻白甜,那时候网络也不发达,能上网的手机还是奢侈品,她买不起,杂志也看不起,是真的不知道有这么一位人人都爱的小公举,有次在剧组,她吃盒饭的时候被副导喊去跑腿,只能把盒饭放桌上,等回来就看到落单的小公举毫不客气的将她的盒饭扫到地上,她又饿又气,忍不住上前理论,她那时候胆子不大,没敢说太过分的话,就让小公举给她道歉而已,至今还记得当时整个剧组包括导演都一脸同情看着她的情景,然而小公举并没有生气,面无表情的打量了她几眼,反而笑了,说了通她当时听不明白的话,然后她就稀里糊涂得到了人生中第一个有分量的女二号,又靠着小公举独一无二的青睐,签了不错的经纪公司,得了几个好角色和代言,只是好景不长,小公举玩尽兴了就退圈,拐了个红唇齿白的少年私奔出国了,以前受了小公举气的人便来找她出气了。 不过尽管吃了不少苦,苏婉还是很感谢小公举的,若不是对方大发慈悲,她未必有出头的机会,后来她想过很久,自己为什么会被小公举另眼相待,最后不得不承认,人家就是看中了自己对她的这番「与众不同」的态度——绝对是美丽的误会,若让她知道小公举的身份,只怕会别其他人更加讨好人,毕竟她那时候还是傻白甜,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讨好人的手段自然比不上别人。 现在同理可证,未来的皇帝大人,应该也是看中了这份与众不同。 思及此,苏婉让站在门口的刘妈直接进来把人抱出去,苏太太有些着急:「真的不换衣裳?」 刘妈也有些迟疑,见自家摆摆手让她直接出去,忍不住低头看了小少爷一眼,有些担忧,让自家少爷穿着身上没一块好布的衣裳出去见那位……真的没问题吗? 刘妈小心的抱了宋良辰过去,到堂屋门口时低头恭敬的道:「小少爷来了。」 一个优雅的充满磁性的声音在前面响起:「抱来给我瞧瞧。」 刘妈低声回了句「是」,这才垂头走了进来,直接走向于衡远。于衡远原是慵懒的半歪在椅子里,眼神漫不经心的扫过来,瞥到小家伙穿在身上的衣裳,惊讶的立即坐直了身子,「这穿的是什么……」 若不是随眼扫到了宋子恒连上的笑容,于衡远就要直接把「破布」说出来了,本来嘛,他印象中的小人儿都是可着劲的被打扮,父母宁愿无论如何也不会在吃穿上苛待了自家孩子,宋子恒夫妻就算勤俭节约,也不至于让这么小的孩子穿上打满补丁的衣裳吧。于衡远这般想着,一边伸手把小家伙抱过来,一边似笑非笑的瞥了宋子恒一眼:「几日不见,未曾想子恒家竟艰难成这般,给良辰完整的衣裳也没有了?」 曾长安也看到了,不由嘀咕:「不至于罢,给良辰裁件新衣裳要多少布,若实在没有,我倒可以给子恒几匹上等的棉布,正适合良辰这般大的孩子。」 苏老爹和宋有根还沉浸在两位贵客摄人的气势中,不敢接话,宋子恒却是不动声色的笑了:「你们误会了,子恒虽然家中不甚富贵,但也不至于这般委屈孩子,然这件衣裳意义委实非同一般,是家中老母集村里上百户人家求来的碎布,才制成这样一件百家衣,衣裳虽不美观,毕竟是家人的一番心意,他们赶巴巴缝好了送来,我若不给良辰换上,反倒将衣裳压入箱底,那岂不是辜负了家人的心意?」 曾长安点头:「子恒言之有理,是我着相了。」 于衡远也没说话了,抱着小家伙舍不得撒手,一会儿掂了掂他的重量,一会儿捏着他的小鼻子,一会儿又将手伸进小家伙握紧的小拳头里,玩得不亦乐乎,婴儿嗜睡,没玩多久,小家伙便开始打哈欠,分分钟要睡着的架势,还没尽兴的于衡远仍不罢手,依旧乐此不彼的玩弄着,小家伙开始不耐烦了,一扁嘴,还没哭,于衡远连忙哄了哄,小家伙泪意收了回去,他又故态重萌,如此反复了几次,小家伙终于不耐烦了,张嘴大哭,这会儿于衡远再也哄不住。 小孩子哭起来是件让人很头疼的事,因为他们没有任何理智,不懂见好就收,有些脾气大的孩子,平时不哭,然而一哭起来几乎没个停,非要自个儿哭累了才肯罢休——比如宋良辰。 苏老爹昨晚上就听自家妻子说乖外孙别的都好,就是遗传了他娘的性格,脾气特别大,妻子说这话的时候实则是在埋怨女儿像他,导致外孙也这般难哄,若是像女婿那般好脾气,那就真真是十全十美了,他当时听了还不服气,脾气大怎么了?脾气大能享福,他女婿就是没脾气才被女儿吃得死死的,外孙学了他的脾气,再有女婿的聪明才智,那才叫完美,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不过苏老爹虽自豪于外孙脾气像自个儿,也知道这会儿不是该得意的时候,连忙对刘妈道:「快把良辰抱去他娘那儿。」若一直给他哭下去,把贵客惹不耐烦了就不美了。 苏老爹话刚落音,刘妈便立即执行,很轻松就从于衡远手里把小家伙抱过来了。 于衡远还没见过婴儿这般哭法——准确的说是他几乎没接触过这般小的婴儿,他确实有过一个早夭的儿子,然那时太医都已断定孩子活不成,他也不敢过于接触,只匆匆瞧了一眼,被孩子那哭都有气无力的样子打击到了,从此轻易不靠近任何刚出生的小孩,当然以他的身份,除了自家妻妾所出,别家的孩子也轮不到他去接触。接近宋良辰是一个意外,他先前只是想瞧一瞧,宋子恒与他娘子这般浓情蜜意的夫妻,生出来的孩子是否与旁人家的不一样,见了没看出什么稀奇,反倒被这个小小的,看似脆弱却又有着旺盛生命力的小家伙迷住了,他第一次觉得生命是如此新奇,没隔一段时间过来,孩子就比先前大不同了,真正的一天一个样。于衡远以前觉得自己不喜欢小孩,如今倒是有些期待了起来。 可于衡远虽是恶趣味,也没想着要把小家伙惹成这般,哭的脸红脖子粗的样儿,好像下一秒就提不上气来一般,身份尊贵自来没怕过甚么的于衡远是真有些紧张了,刘妈怎么从他手里把孩子抱着的也不知道,回过神来只发现自己手上空空如也,而那头孩子已经被宋子恒抱过去哄了。 苏老爹和宋有根惊呆了,看着女婿弟弟异常熟练的哄孩子的动作,三观炸裂的程度几乎与苏太太昨日不相上下,更叫人难以置信的是,宋子恒竟然轻易的就把孩子哄好了,苏老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是说好的脾气大吗,难道也是看人的? 曾长安在一旁纯围观,不由抱臂取笑道,「子恒哄良辰越来越娴熟了。」 宋子恒眉毛都没抬一下,自顾自把哄好的小家伙交给刘妈,叮嘱她轻点把人抱回屋,这才抬眼瞥了曾长安一眼,道:「待长安兄日后娶妻生子了,想来做的不会比我差。」 「子恒谦虚了,我就是日后生十个孩子,也比不上你这般会做父亲。」 两人你来我往打趣了几个回合,才说起正题,宋子恒道:「实不相瞒,今日请两位过来是有要事相商。前些年内人看书,瞎折腾出葡萄酒的酿法,家人喝了都说好,正巧岳父大人是有成算的,当机立断叫我们多酿了酒拿到县里卖,本是为糊口添个进项,未曾想生意竟意外的红火,当然也仰仗岳父大人经商有道,在自家以及豫章府都开了铺子,而今恰逢我在京里任职,岳父便想把酒铺开到京里来,一来京里百姓花费高,葡萄酒应该很好卖,二来也有个照应。」 第60章[04.08] 曾长安大致明白了,看了眼坐在椅子上一脸置身事外、纯属打酱油的表兄,嘴角抽了抽,收回视线,作似懂非懂状:「这般甚好,只是子恒叫我们来,是想请我们给你打听铺面?」 「这是其一,实则有更重要的事。」宋子恒坦坦荡荡的道,「京里水深,外地人进京怕是不好站脚,倒不如借长安兄的名头好用,当然也不是白借,岳父说了,正长安兄只需出一两回面,日后赚的银子五五分。」 「五五分?不成,这不是占你们便宜吗。」曾长安摇头,「子恒也无需太客气,咱们什么关系,我帮这个忙便是,举手之劳,谈酬劳就见外了。」 苏老爹忽然插话道:「公子仗义,然在商言商,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忙,借了公子的名头,这分利便是公子该得的,若公子执意不要,占便宜的人便成小民了,这叫小民如何好意思开口请您帮忙。」 曾长安却道:「苏老爷客气了,你是子恒的岳父,自然是我的长辈,委实不用这般客气。」 苏老爹却摇头:「公子与子恒交好,那是你们的缘法,我自家做生意,却不能这般光占公子的便宜。」 曾长安不由看了于衡远一眼,于衡远懒洋洋的道:「长安,老夫人前些日子不是把名下一个铺子给了你?反正那铺子也挣不了几个钱,倒不如拿来给苏老爷,如此一来你也算出了力。」 「若能有现成的铺子当真是再好不过了。」 曾长安想了想,也道:「我那铺子上下两层,面积甚大,用来卖葡萄酒也好,只是我想知道,子恒为何想到的是我,而不是表兄? 宋子恒笑的一派坦荡道:「自然是安远侯的招牌比较好用。」 未等曾长安说话,于衡远却一抚掌笑道:「子恒好见解,在京里做生意,安远侯的名头尽够用了。」 「衡远兄能理解再好不过了。」 于衡远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原来子恒心里竟把我当这般小气之人?」 曾长安却在这时插话:「生意好做,只是红利一事,我倒有别的意见,就怕你们不乐意。」 苏老爹眼底闪过一丝郑重,脸上却仍旧爽朗的大笑道:「做生意之人,就该像公子这般爽快,有何要求公子尽管提,能答应的我都答应。」 「我是这般想的,既然咱们合作,自然不只是在京里,抛开先前的铺子不提,想来苏记酒铺日后还要开满各地,是也不是?」 苏老爹心里有些意外,又不得不感叹果然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全是人精,三言两语间便摸到了他们的打算,只是不知这曾公子会提何要求。苏老爹心里微微忐忑,面上却如常,点头道:「公子所言甚是,若生意一直这般赚钱,自然能开几间铺子就开几间。」 「既然要做,那便有多大就做多大——我也是这般想,因此有个意见,日后无论苏记在何地开分号,店铺都由我提供,这个不用担心,至于分红,我出力不多,也要不了五成,给个一成便是了。」 苏婉后来听到宋子恒的转诉,惊讶了几秒后反倒想明白了,心下佩服,不愧是未来的皇帝大人,眼光就是这么长远,总有一天苏记酒铺要开满全国各地,京里的五成红利,确实比不上所有店加起来的一成——甚至可以说是相差甚远。苏婉用膝盖想都知道于衡远今天跟过来,绝对不是单纯打酱油或者看她家儿子,醉翁之意不在酒,毕竟是成大事之人,现在对外还没半点动静,已经在提前积蓄财力了,那个据说是安元侯夫人给曾长安的铺子,也不知道真是假,然可以断定的是,曾长安这一分利,绝对不为他自己争取的。 苏婉想到这儿,不由眯起了眼睛,随即被人敲了额头,她回神,就对上宋子恒泛着清澈笑意的眸子:「娘子在想什么?」 「我想知道,最后这红利是如何分的?」 「虽没有白纸黑字写下来,但若无意外,应该是照长安兄说的算。」 「我倒觉得一成太少了,若日后银子分的不够多,曾公子怕不会乐意与咱们长期合作。」 宋子恒一愣,忽然正色道:「娘子觉得如何分最好?」 「再添一成,有钱大家赚,岂不是甚美?」 第61章[04.14] 宋子恒想了想,终于把苏婉揽进怀里,笑道:「娘子所言甚是,我明日便有岳父和大哥商量。」 自从合作定下来了以后,其他事情进展的便格外顺利,第二日苏老爹几个人去曾长安说的店铺看过,对其地理位置异常满意,面积也够大,只需重新装修一番即可。 几人都是行动力迅速的人,等着年前生意开张好好赚一笔,瞧完店铺苏老爹便开始着手整理店铺事宜,而宋有根则负责回乡运酒过来,他来的时候几人坐一辆马车,看着还有几分寒酸,回去的时候却带了浩浩荡荡一批人,是京里最有名的镖局,曾长安出面谈的,定下了长期买卖,叫宋有根带这一趟,日后要酒只需叫镖局的人过来押运便是。 苏老爹与宋子恒早出晚归的忙碌,苏婉和苏太太整日在家带孩子离不开手,没法帮衬一把,当然也不需要她们女人抛头露面的帮忙。外头没她们的事,家里却有,再有两三个月便要过年了,苏老爹夫妻今年看着应该是在京里过,多了两个人,需要备的年货自然也多了起来,且不提京里,给老家备的节礼也万万不可马虎,以前还想着路途遥远不好送太多东西回去,而今镖局还会往宋家村去几趟,顺便将节礼带到也便利。 于是苏婉痛痛快快的采购起来,自家的年货都放一旁,先买些精致又实用的东西给宋小妹添妆。 选购东西啥的,自然是自己亲自去比较方便,只是天气凉了,京里风大,怕宋良辰受不住,而苏婉要喂奶,她自己去逛街,把孩子扔在家里也不现实,苏太太索性不许苏婉出门,自愿将事情都揽在自个儿身上,奈何苏婉不领情,她想逛街想很久了,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哪能放过? 当然苏婉也学乖了,不跟苏太太顶嘴,当面认了,转头就让宋子恒去跟苏太太说情,比如给家中长辈挑选节礼,哪能劳动岳母大人,且小辈的一份心意,自然要自个儿动手才显得真诚。 苏婉想的很好,到宋子恒这头却显些遇到波折,宋子恒也很赞同岳母的观点,毕竟他们往年都在南方,相对还算暖和,京里的冬天简直不是人过的,一进入十月份便开始北风呼呼呼了,总让人担心分分钟要下雪的节奏,宋子恒不但担心小的,也担心大的吹多了风受不了,可是自家娘子又是撒娇又是哀求的,宋子恒最后还是没撑住,只是向苏太太求完情以后,第二天便着人去租了辆车回来,跟在老家常坐的板车不同,是有门有窗的牛车,掀开车帘坐进去,里头被厚厚的帘子遮住,别提多暖和了。这车不单坐着暖和,车把式服务也周到,跟在后头又是搬东西又是介绍哪家店不错,跟苏婉上辈子的艺人助理工作性质类似,反正就是全天候服务,在街上全程跟着她们,如此一来价格便不菲了,且宋子恒一租就是长达半个月,他估算自家娘子应该要半个月之久才能将东西采购完毕。 苏太太见到这阵仗,哪还有不明白的,笑眯眯的抱着外孙上了车,车帘刚被拉下来,转头就拧了苏婉一只耳朵:「你真是越发长进了啊,我不让你去,转头便去逼子恒?」 苏太太倒也没用力,嘴上说得狠,还不是舍不得教训自家女儿,如若不然,也不会轻易被宋子恒说动,是以苏婉也没喊疼,大大方方的任由苏太太提着耳朵,只是问:「娘怎么知道的?」 「你什么花花肠子,我会看不出来?」苏太太松开了手,瞪了她一眼,「且女婿的性子自来稳妥,我道他昨日为何能说出那番话,心里本就存了疑惑,今日再瞧女婿的这番安排,哪还有不知的?女婿想来也不赞同,被你逼的没办法了。」 「我也没逼他,这是他自个儿同意的。」 「可你也不瞧瞧,请半个月的车把式,怕是女婿这月的俸禄都搭上边也不够的。」 「男人赚了钱,自然是个妻儿花的,他若不将俸禄搭在这上边,怕是娘就该操心了。」 「我操心你也不用操心子恒。」苏太太冷哼了声,又问,「对了,家中的日常花销,是谁管的?」 「相公总说要把俸禄给我管,我没要,他每月俸禄才这么点,偶尔还要与同僚相聚,有的是使银子的地儿,不过公婆那边单独取出来交给相公的那成红利,相公给我时我便收了,日常家用都靠这银子。」 苏太太点头,「这红利女婿给你,你便拿着,用不着推辞,可若哪天女婿找你要回去,你也别闹,他要多少便给多少,男人用钱的地儿多,不能在这上头给他没面子。」 「娘放心罢,相公待我好,我自然也不会苛待他。」 「我这不是怕你转不过弯来吗。」苏太太怀里的小家伙忽然动了下,苏太太连忙低头拍着他哄着,过罢才继续道,「你与女婿如何过,我也不耽误,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没准女婿就喜欢你这般也不一定,但是我先提醒你一声,在外头可得绷好了,日后有人情往来,面上要做足了,这是一点,还有就是咱们在京里开了店,没准你公婆他们什么时候也搬来京里住,你这些时日过得太轻松,等你公婆来了须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他们再满意你,心里头真正疼的还是子恒,若被他们瞧见你这般使唤子恒,还不知要生什么事。」 虽然苏婉知道至少五六年内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倒也没跟苏太太解释,乖乖的应了。苏太太叹了口气,心里也不知是欣慰多些还是担忧多些,只盼等外孙长大些,女儿能懂事理解为人父母的担忧。这才生一个女儿,就有操不完的心,也不知日后女儿孩子生得多,可还顾不顾的来。 苏婉万万没想到苏太太竟然想到那么远的将来去了,生孩子这种事,至少她现在是没有半点想法的。 车咕噜咕噜转着,到了一家丝绸店停下,车把式在外头叫到了,先前在外婆怀里睡得安稳的小家伙便开始闹腾起来,小拳头挥得虎虎生威,冷不丁一拳打在外婆下巴上,苏婉握住他的拳头道:「不许打人,这是外婆知不知道?」 反倒被苏太太瞪了一眼,「小孩子懂什么,你别欺负他。」说着连忙抱着小家伙下车,一边哄道,「乖外孙,外婆的小心肝,别理你娘啊,咱们自个儿下车……」 苏婉和一直在里头做透明人的小绿乖乖跟上。 这一逛,便自中午一直逛到了傍晚,苏婉她们前脚刚到家,叫小绿和刘妈将东西搬了进屋,后脚宋子恒也回来了,小绿才准备开始做饭,瞧见宋子恒有些惊讶:「姑爷今日竟回得这般早?」 第62章[04.14] 宋子恒点头,问道:「娘子和岳母可回来了?」 「回了,正在屋里给小少爷洗澡。」 宋子恒一听,双眼发亮,立即往屋里奔。敲了门,没人给开门,宋子恒只能自个儿把门推开,苏太太还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问了一声,苏婉是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她正抱着小家伙手发抖,她虽然会喂奶换尿布洗尿布,甚至给他换衣服啥的,洗澡却是头一遭,以前苏太太没来时,都是刘妈给洗的,刘妈动作麻利,半个刻钟不到非但给小家伙洗好了澡,都帮他穿衣服擦干头发哄他睡觉了,苏婉这个时候都在旁边围观,不敢上手,脱光衣服的小家伙小的可怕,整个身子还没人家一条大腿粗,整个肚子胀鼓鼓的像只小青蛙,小手小腿就跟藕节一般,肉呼呼的,但是感觉一碰就能碎,最怕的是脖子,骨头都还没长成型,脖子软趴趴的,一抱生怕他头往后仰时拗断小脖子,是以苏婉往常只敢在旁边围观,刘妈或苏太太给小家伙洗完澡放在腿上擦身子时,她的手就小心地托在他后脑勺,不让他往后仰。 如今被苏太太逼着亲自动手给小家伙洗澡,苏婉整个人都不好了,看与实践绝对是天壤之别,且她看的时候都心惊胆战的,这比她第一次主持盛大的颁奖礼直播还叫人紧张。苏婉手忙脚乱,托了小家伙的屁股,又怕顾不上后背和脖子,好不容易找好了正确的姿势,颤抖着把人放进水盆里,新一轮的担心又开始了,她的双手根本不敢离开小家伙的身上,哪还有手给他洗澡? 屋里门窗全部紧闭,就怕让小家伙着凉,还烧了盆炭,将整个屋子烤得热烘烘的,苏婉脱了外衣,这会儿仍热得鼻尖都开始冒汗了,抬头看了苏太太一眼,苏太太却笑眯眯的道:「别骨顾着看我,再不给良辰洗澡,水都快凉了。」 苏婉根本不敢动手,正巧这时听到宋子恒的声音,心下大喜,连忙道:「相公快来给良辰洗澡,我扶着他!」 宋子恒脚步一顿,脑子里唯一想的是幸好方才进屋时他洗干净了手,不然现在给儿子洗澡前还要出去先洗一道手,也太折腾。 苏太太见宋子恒脚步一顿,没应声,心下满意,看向苏婉:「别喊子恒了,你快些给良辰洗澡,哪有做母亲的连澡都不会给孩子洗……」话还没说完,就见宋子恒快步上前,二话不说的挽起袖子拿起盆中的帕子。 苏太太…… 此时此刻她唯一的感想是,带孩子这种事,连女婿都比她女儿做得好!苏太太深深觉得对不起那么善良宽厚的亲家。 无论如何,这对夫妻档还是配合默契,不假人手的完成了第一次给儿子洗澡的伟大壮举,抱着洗完澡后香喷喷的儿子,苏婉充满了成就感,逮着他的脸颊就亲了一口:「宝贝今天真棒,居然一点都没哭闹!」若不是苏太太在旁边,她还真想抱着宋子恒也来一口,若不是他及时救场,她还真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把这个澡折腾完。 「有你这样的娘,良辰再不省心些,都不知道要被你折腾成什么样了。」苏太太起身走到门口,眼不见为净,叫了刘妈过来,「把水端出去,还有小少爷的衣裳,若现在有空便一道洗了吧。」 刘妈垂头:「是。」 苏婉趁苏太太背对着里头,连忙仰头在宋子恒脸颊亲了一下,宋子恒眸子发亮的看了她一眼,微微抿唇。苏太太叫人整理了屋子后,回头便见到女儿女婿把头凑在一起逗着怀里的孩子,画面很是温馨,她顿了顿,笑着抬脚出去了,顺道轻轻关上了门。 小家伙躺在苏婉怀里打了个哈欠,苏婉眼神温柔:「他困了,相公去铺床。」 宋子恒起身前先摸了一把儿子的头,婴儿头发又细又柔软,毛绒绒的,刚洗过不久,被屋里的热气一熏就干了,宋子恒这才放心的去铺床。 所谓铺床,就是在原有床单上面铺上小家伙专用的小褥子,里头棉花压得特别紧实,用棉布缝起来,很小,也就一米不到的豆腐块状,垫在小家伙身下,若夜间尿床,也不会浸湿底下的床单,只需把小被褥拿出去洗晒了便是,方便快捷,最主要的是可以随时拿去洗了晒干,还是宋子恒想出来的法子,说家里他爹娘便是这般做的,苏婉一听可行,立即叫人做了两条换着用。小家伙也喜欢阳光的味道,每回新洗了晒干拿来垫的小被褥,他躺在上头睡觉都要安稳些。 宋子恒有时也庆幸,当初自家娘子不急着立即要孩子,是正确的选择,他以前没想过带孩子要这般精心,如今家里条件比当初好上许多,能给孩子的自然也更多更好,可即便如此他有时还觉得不够,现在想来,当初若是生的早,自家孩子少不得要受委屈了。 如今这般也只是还好。 苏婉不知道宋子恒已经在想暂时不生二胎这个问题了,她把儿子往床上一放,盖好被子,准备起身离去,小家伙冷不丁拽住她的头发,小眉毛微微皱起,苏婉便不强行拉开,反而直接躺在了儿子旁边,手轻轻的在他胸前拍了拍,有节奏的一下一下,没过多久,小家伙就沉沉睡去了,握紧的小拳头也不自觉松开。 苏婉由此解救了自己的头发,只是起身后发现头发全乱了,她手刚伸到头顶准备重新挽过,一道人影压了过来,伴随着温柔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娘子别动,我给你挽发。」 苏婉就乖乖不动了,任由宋子恒给她七扭八扭的给她弄头发,唯一庆幸的是自己头发顺滑,不至于被他弄得满头打结。 「相公今日回来甚早,没去爹那边?」 「岳父一个人能处理好,我去反倒是添乱,再说。」宋子恒顿了顿,「娘子随我来京里半年多,这才头一次痛痛快快的逛京城,我也想知道娘子是否逛得尽兴。」 「还不错。」苏婉下意识的要点头,却被宋子恒及时固定住,「别动,小心扯着头皮痛。」 第63章[04.14] 苏婉乖乖的不敢动了,宋子恒又问:「娘子今日买了些甚么?」 「买了布,可以给咱们裁衣裳,又给良辰买了不少玩具,拨浪鼓之类的,那小贩说半岁以后就能玩了,我还瞧着一家铺子有卖木头打的小椅子,四周木板定住,等良辰稍微大些也能买一个回来,让他自个儿坐在里面跟自个儿玩。」 宋子恒听得失笑:「娘子不是说头一日要把给小妹添妆的物件备齐么。」 「也备了十来件,只是我觉得不够,想多给她备一些。」 「你高兴就好,自个儿看中什么也买了,没得给家里人都挑完了,却独独忽略了你自己。」 苏婉本想说她哪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听到宋子恒的话反而勾唇笑了笑,道:「我倒是的想买,可是我娘看着呢,我要敢这么败家,她头一个不放过我。」 「岳母也是关心咱们。」宋子恒终于帮苏婉把头发全部挽在脑后,什么形状就不用计较了,忙用钗子固定了发髻,指腹轻轻拭去鼻尖的汗珠,端着苏婉的脸打量了几眼,这才挨着她坐下道:「不然娘子日后看中了什么,先记下来,叫我去买了回来?」 「这般再好不过了。」苏婉笑眯眯的点头,想了想又道,「你买了回来要当着爹娘的面给我,不然我娘又要说我自个儿偷偷去买的。」 宋子恒没脾气,连连应道:「好,娘子说了便是。」 苏婉话锋一转,又回到先前的儿童椅上面:「我倒是有别的想法,那种椅子可以自座板地下镂空,孩子双脚踩地,再四角装上小小的车轱辘,这样良辰到时候就能自己双脚撑着椅子走路了。」 宋子恒点头,「娘子所言甚是,若要叫人打这个,还能请他们顺道打些小木牛小木马,让良辰先感受一下。」 苏婉顿时斜了他一眼:「宋状元,你是想叫你儿子日后学赶牛还是学骑马?」 宋子恒笑了,兴趣正高涨着,没回苏婉这个问题,自个儿数了一串的玩具下来,又问苏婉:「娘子可还想到了别的?咱们都先记下来,有那特殊的就画成图纸,日后一并找匠人做出来。」 苏婉倒还真想到了,以前在淘宝上看到过各色各样的宝宝尿盆,想了想便说道:「做了木马,小木牛可以做一个没有脚像是跪趴在地上的形状,然后将肚子挖个洞,等良辰日后大了些,就可以自己坐在上边如厕了,牛耳朵做大一点,他还能自个儿扶在上面,不用咱们帮忙。」 「听娘子这般说我便觉得再好不过了,不如先画下来,省得东西太多,日后咱们落下了哪件可不美。」 苏婉觉得这个建议不错,一拍即合,宋子恒立即起身铺纸准备作画,苏婉在一旁磨墨,首先画的便是她说的尿盆,在苏婉的指点下,类似于q版的可爱小牛便跃然于纸上。 苏太太本是来喊他们去吃饭,瞧见屋里开了窗又点了灯,进来一看,便有些哭笑不得:「子恒画的这是些什么东西?」 「给良辰长大些玩的。」 「等良辰能玩这些玩意儿,起码还要大半年,你们也太着急了些。」苏太太无奈,看了宋子恒一眼,心想自家女婿也有这般不稳重的时候,说着随手抽了一张,拿到的是婴儿车的图纸,瞥一眼便被吸引住了,仔细瞧了好久,才道,「这玩意儿倒是精巧,若能做出来也好,不然先找匠人试试看?有甚个不好的,也好随时叫他修改。」 苏婉无语,很想问一句刚才说他们太急了的是谁,宋子恒却点头,把话接了过去:「岳母说的是,过两日闲下来,我就去找匠人。」说罢还有些遗憾,「若爹和大哥他们在,便不用去外头找人了,我爹做这玩木活最拿手不过。」 镖局的速度跟普通人是没法比的,别人走一趟的时间,他们一个来回直接将东西拉回来了,且路途颠簸也丝毫没打碎半瓶酒,当初是如何装上车的,卸货时也仍是那个样子,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已经拉了两趟酒回来了,至少储备了半年的量。 正因为运输异常顺利,所以准备了大概一个月左右,在京里的第一家苏记酒铺便也顺利开张了,开张当日苏老爹和苏太太都在店里忙活,苏婉好奇,拉着第二日沐休的宋子恒过去,但没进店,只远远瞧了一眼,新开张的店铺生意异常火爆,来来去去的顾客,苏老爹便一直在门口送客。 苏婉看了几眼,才收回视线,笑道:「京里人们果然没叫咱们失望。」 宋子恒也笑着点头,眼尾却扫到刚从店里出来的身影,不由挑眉,「长安兄倒是大手笔,连候府管家也请过来了。」 苏婉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个身形清瘦、打扮体面的中年男子站在苏老爹旁边,与他一块迎宾送客,问道:「这位竟是安远候府的管家?」 第64章[04.14] 宋子恒点头:「我去过长安兄府上几回,不会认错。」 「果真是大手笔。」 苏婉的话刚落音,一个清澈的嗓音从身后传来:「不是子恒和弟妹说要大场面,这个场面应该还可以罢?」 苏婉和宋子恒回头,曾长安抱胸站在他们身后,宋子恒笑道:「长安兄来了,怎么不进去?」 「子恒不是也没进去?」曾长安说着又看了苏婉一眼,「弟妹也来了,怎的没带上良辰?」 「良辰太小,还吹不得风。」说话的是宋子恒。 曾长安若有所思的点头:「子恒说的是。」想了想,又问,「子恒与弟妹都出来了,放良辰一人在家稳妥吗?」 「我们只是出来瞧一眼,这便要回去了,良辰这会儿应该还在睡觉。」宋子恒笑道,「长安兄若无事,不如去我家坐坐?咱们也许久未聚了。」 曾长安略微一迟疑,随即点头:「子恒盛情相邀,我自不便推辞。」于是愉快的跟着宋子恒与苏婉去了。 几乎是苏婉他们前脚刚到家,后头就听到小家伙在屋里传来的哭声,苏婉顿时也没心思招待客人,把人交给宋子恒,自个儿先去了里屋。 刘妈和小绿轮流抱小家伙,都不顶用,小家伙还是哭个不停,这时瞧见苏婉进来了,两人都松了口气,二话不说的把人塞进苏婉怀里,小绿忍不住道:「小少爷这么小就会认人了。」 刘妈却笑着摇头:「平日都是太太亲手带,小孩子鼻子灵,只认习惯了的气味。」 宋良辰趴在苏婉怀里,哭声倒是小了很多,扒拉着她的胸口,一边仍委屈的哼唧。苏婉便扒衣裳准备给小家伙喂奶,忽然想到家里来了客人,又道:「曾公子来家里做客了,你们去上些茶点。」 刘妈主动出去招待贵客,小绿仍留在屋里伺候苏婉。 堂屋,刘妈上完茶点,不用吩咐便退了下去,屋里只剩下曾长安与宋子恒两人,曾长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好半响才道:「听闻柳家表妹近些日子表现很好,许是相通了,年前应该会被接回府。」 宋子恒神色淡淡:「与我何干。」 曾长安看了他两眼,嗤笑道:「确实,是我想多了。」 十一月中旬,京里店铺的生意已经走上正轨了,每日都有好几百两银子的进项,销量这般好,先前储备的酒就有些怕不够,这便又请镖局去宋家拉一趟货,这趟苏老爹也一同过去,他是放心不下老家几个铺子的生意,二来既决定在京里过年,那年底分红这些自然要提前取出来,于是苏婉顺便又请他们把给宋家准备的节礼与给宋小妹的添妆都一道拉了过去,装了满满的一车,并一封宋子恒写给父母他们的家书,信封里头夹了苏婉当日承诺给宋小妹的两百两压箱底的银票。 镖局行动迅速,一路车马不停,没到腊月便已经赶到了宋家村,宋家近些日子都在忙着给办喜事,到底还没到大喜日子,镖局赶在婚礼的前几日把东西送到,宋小妹的嫁妆瞬间便多了好几抬,出嫁当日着人一担担挑出去,瞧热闹的人都渐渐看呆了。 苏老爹留下喝了宋家的喜酒,这才启程回了京里。许是先前随着镖局日夜兼程的赶路,这个经历给了苏老爹太多心理阴影,他念纪不小了,受不得这般长途奔波,可若慢吞吞的赶路,怕是大年三十都赶不到京里,苏老爹这才选了水路,去的时候拉了一车的东西,回来时也没少,大包小包的行李,都是宋家准备的年货,各种熏肉腊肉腊肠,更有许多野味,野鸡野兔,甚至还有一大块野猪肉,都是用烟熏得香香的,再加上宋母她们给孙子缝的小衣裳,宋老爹闲下来时亲手给小孙孙做的玩意儿,可想而知苏老爹这趟带了多少东西,他一个人都搬不动,下船钱拿了一吊钱请船上的伙计给他把东西搬下去顺便找量板车,车费剩下的钱便都给伙计了。伙计掂了掂铜钱,喜得眉开眼笑,乐颠颠的班了东西下去了。 苏老爹顺利到了家,苏婉出来瞧了一眼,也惊呆了:「爹你是回去把整个家搬回来了?」 「这些都是你公婆给备的年货,还不叫人来搬进去。」苏老爹瞪了苏婉一眼,「你瞧瞧你平日是有多不靠谱,惹得远在千里之外的亲家还要这般操心你们。」 苏婉没理会苏老爹习惯性的数落,转头喊人出来,听到她的叫声,在家的人全都出来了,苏老爹看了眼宋子恒:「女婿今儿怎的在家?」 「明日过小年,从今儿起开始放年假。」 把东西都搬回了屋里,苏太太问苏老爹:「你是在亲家那儿喝了小妹的喜酒才走的,小妹成亲当日是不是很热闹?」 第65章[04.14] 「这还用问,小妹那一抬抬的嫁妆搬出来,把来接亲的徐家人都看呆了。」 苏婉来古代这么久,还没亲眼见过嫁娶,想象不来是何等画面,抱着儿子在一旁遗憾:「可惜我看不到。」 「永方性情敦厚,定不会亏待小妹的。」宋子恒拍了拍苏婉,笑道,「且后年开春,想来永方就要进京赶考了,若小妹也随同,岂不是正好相聚?」 想到这里,苏婉更想叹气,照宋子恒这么说,以后几乎每三年都能聚一次了。画面也是太美。 苏老爹长途跋涉,洗过澡便回屋睡下了,一直到用晚饭时才醒过来。歇过一觉精神倒好许多,也不急着回屋,从袖兜里摸出一个胀鼓鼓的钱袋,打开倒在桌上,十几个大大小小的金元宝银元宝滚了出来,灯火忽明忽暗,更衬得整个桌子璀璨夺目。苏老爹看向苏婉,「这是你的红利,整整八百两。」 苏婉惊呆了:「这么多?」 苏老爹只是笑了笑,又从袖兜里掏出一叠厚厚的银票,亲手交到宋子恒手上:「这是亲家叫我带给你的,一千五百两,叫你们拿这银子在京里买座大一些的院子。」 苏太太看了一眼,道:「估摸着亲家这些年的积蓄都在这上面了。」 宋子恒眼底也有些动容,爹娘先前不在信里透一个字,就是不想让他推辞,直接叫他岳父把银两拿来,他自然拒绝不了,感念爹娘的用心,宋子恒下定决心的道:「我定早日把房子买好,尽早把爹娘都接到京里来。」 「只是京里房价高,这银子即便买了尽够你们一大家子住的大院子,屋里家具摆设这一块怕是要寒酸些了。」 苏老爹摆摆手:「无事,只管先将房子买下来,若要翻新装修,我这边也有银子。」 「哪能要岳父的钱。」宋子恒连连摇头,「再说岳父自个儿也要在京城买房落脚,若借给我们使,岂不是委屈了你们?」 苏太太道:「我们就两个人,院子小些也无事,先紧着你们这头罢。」 苏婉忍不住插嘴道:「你们忘了,我手头也有不少银子呢?」 只是没一个人搭理苏婉的话,就跟根本没听到她声音似的,苏婉也不介意,安静的听着他们讨论。 苏老爹道:「我们倒还不急着买房子,亲家如此急切的送银子过来,实则也不是为了早日上京,那日我与亲家商议过,京里生意这般好,日后势必要多开几家分号,整日从老家那头运酒过来,委实不方便,倒不如在京里也同样买座山种葡萄,再建个酿酒坊,日后离京里近的地儿开酒铺,都能直接从这里运酒过去。是以,明年开春后,亲家那头忙完农活,便会来几个人在京里准备酿酒事宜,如此一来,咱们现在住的院子委实小了些,倒不如直接买座大院子,再过几年子恒稳定下来,也能把亲家接来京里住。」 在京城建酿酒厂,苏婉是再同意不过的,宋家村和京城地处一南一北,建了这两大酿酒基地,以后在全国各地开店都不用担心货源和运送问题。她不得不承认,想出这法子的人还是很有远见的,她之前都没想到这茬——当然也证明她其实只适合做甩手掌柜,并不适合做生意。 不过听说宋家要来人,苏婉还是有些关心的:「公婆他们可说了到时是谁来?」 让苏婉选择,当然是希望宋有根夫妻,倒不是说宋有福不好,只是李氏那张利嘴,她虽然不是说不过李氏,委实也不想多接触她,甭管张氏有没有自己的小心思,她本人却是个再包子不过的,苏婉与她相处自然要省心不少。 然而宋子恒首先就排除了宋有根夫妻。 对于苏婉的问题,苏老爹摇头表示不知,道亲家恐怕还要思考一段时日。回屋后,被苏婉拉着问的宋子恒不得不给她分析道:「大哥大嫂应该不可能,他们是长子长媳,一来要在爹娘跟前尽孝,二来如今岳父把老家大部分生意交由大哥打理,这时候他恐怕也来不了,最适合的人便是二哥了,二哥要来,二嫂应该也会同行,此外他们二人肯定不够,是以我猜大姐和姐夫说不准也会一道过来。」 「他们都来了,家里忙得过来吗?」苏婉仍不死心。 「村里那么多人,总能帮衬咱家一把。」宋子恒笑着瞥了苏婉一眼,道,「我知娘子在担心什么,这里倒是有个法子,只是不知娘子想不想听。」 「什么法子?」 宋子恒却笑而不语,眼神一直盯在苏婉胸口。 第66章[04.14] 苏婉意会,双手护胸,一脸大惊的道:「流氓!」 宋子恒无奈:「娘子想岔了罢?」 苏婉眼神一闪,更是怒耻:「连你儿子的口粮都不放过,无耻!」 宋子恒脸一红,他方才明明想的很纯洁,自家娘子竟这般误解。刚想张口解释,却被苏婉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别狡辩了,你的表情出卖了你的心思!」 宋子恒:…… 苏婉神色一便,笑盈盈的道:「若相公表现好,我便不把你脑子里猥琐的念头宣扬出去。」 宋子恒真的很想问一问他脑子里到底有什么猥琐的念头,瞥到自家娘子暗藏戏谑的眼神,却是一笑,配合的问:「娘子要我如何表现?」 「你方才说的法子到底是什么?如实招来!」 宋子恒一脸沉思,似是权衡了许久,终于道:「既然娘子说我猥琐,那我便猥琐到底罢。」 说着一双手毫不客气的把苏婉抓到自己腿上,解扣扒衣,动作如云流水,一气呵成。 宋子恒抽空回头看了眼,见儿子扁着的嘴又松开了,这才放心的回头,继续先前的活动,后来有些累了,又抱着苏婉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继续运动,苏婉被折腾的死去活来,直接趴在他身上睡过去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清理了身子回到床上的,醒来身上倒是一片清爽,连里衣都换过了。 不过苏婉醒得比平日晚,是被熊孩子吵醒的,一睁眼就发现自个儿胸口被扒开一大半,小家伙凑着小脸过来,却始终够不着,急的在那里挥拳,苏婉就是这样被打醒的。 不过这么辛苦也是有收获的,第二日苏婉一问,宋子恒便直接答了:「附近几个州县有书院闻名于外,若能将侄子们送去这些书院进学,想来比在老家县里要好许多,而良玉年岁最小,无人照顾万万不成。」 宋子恒放假,正巧有时间和经历去找房子,苏老爹也随他一道,店里请的掌柜颇有成算,苏老爹离开京里一月有余,店里都没出啥问题,苏老爹如今对掌柜更加放心满意了,回来花几日对过账本,此后便不日日守在店里,只每日或早或晚去瞧上一眼便可。 相比之下,买房却是大事。 没几日就过年了,这个时节卖房的人可不多,古人过年图吉利,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寻晦气。卖房的不多,选择性自然就少很多,宋子恒与岳父一连找了好几日,都没看到合适的院子,终于放弃,去找了个专门做房屋典卖的牙行,登记了自己所需的信息,牙行表示一有合适的房源就会过来通知——跟现代的中介差不多。 宋子恒和苏老爹这才安心在家过年。 苏婉穿越过来几年,头一回跟原主的父母过年,自然要好好准备。苏太太也是这般想的,自从女儿出嫁后,往年他们过年总少了许多味道,而今年,不止同女儿过,还有女婿和嫡亲外孙,再没有比这更热闹的了。 是以,苏太太比苏婉还更兴致勃勃。也是苏婉运气好,年前准备工作这么繁琐,没一回落到她身上的,头一年是新媳妇,没人使唤她,第二年没了新媳妇的优待,又因怀了孕,天大地大孕妇最大,也用不着她干活。本来今年苏婉跟宋子恒单独来了京里,所有家务事都要落在苏婉头上,结果还没到最忙的时节,苏太太又过来给她分担了。 于是除了刚开始主动要求采购年货,苏婉几乎没事可干,每天就哄孩子而已,临近过年的前两天,宋子恒不用再出去找房子,带孩子的事便更轮不到苏婉去做了。 万万没想到,别人都人仰马翻的准备过年,苏婉反而闲得发慌。 大扫除的第二日,便是除夕,今年没有满村的人来家里求写春联,宋子恒便没有提前写,留到除夕一早开始磨墨,苏婉就在旁边抱着儿子围观,苏老爹也在一旁,塞了支笔在外孙手里,被小拳头紧紧攥住,苏老爹在一旁笑得开怀:「好,好!良辰这般喜欢笔,日后定像他爹一般考个状元郎回家!」 苏婉看了看毫无所觉的儿子,很想跟苏老爹说现在塞什么到她儿子手里都会被紧紧攥住,跟喜欢啥的没半点关系。 宋子恒却抬头看了一眼,眼底也染上几丝笑意,嘴上却道:「状不状元的无所谓,只盼他日后一生顺遂便是。」 平安顺遂,是每对父母对儿女最基本的心愿。 第67章[04.14] 春联才写完,苏太太已经端了一碗刚煮好的糨糊过来了,今天她主管厨房,除夕夜的团圆饭都她一手操办,从上午便开始处理各种菜了。 春联是宋子恒和苏老爹一块贴的,翁婿两一个上头贴,一个在下面扶梯子,苏婉就在旁边乱七八糟的瞎指挥,一会儿歪了,一会儿往左往右,宋子恒也不生气,由着她说往哪儿便真往哪儿。 许是因为听到老妈的声音一直没听,被苏婉抱在怀里的小家伙竟然也没睡着,睁着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前方,也不知道他到底看懂了什么。 午饭用得很丰盛,当然比不上年夜饭,苏太太近些年很少亲自下厨,手艺却是半点没退步,各种菜都是最普通的做法,苏婉却吃得异常开怀,吃完后一边擦着嘴,一边逗着在苏太太怀里睁着小眼睛,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东西的小家伙,「外婆手艺这么好,只可惜良辰吃不到,要等明年过年了。」 苏太太扫了她一眼:「什么明年过年,等我乖外孙可以吃饭了,只要他想,我天天给他做都行。」 「娘果然是有了外孙忘了女儿。」 饭后没多久,小绿便烧了水上来,头一个洗澡的自然是宋良辰。自从上回苏婉与送至夫妻俩配合默契给小家伙洗完澡,之后不用苏太太提醒,每回小家伙洗澡时都是苏婉和宋子恒两人亲自动手,给宝宝洗澡的技能也锻炼的越来越熟练了,其实两人当中任何一人都能单独应付,只是他们喜欢有人搭把手的感觉。 屋里头熏得热烘烘的,即便是脱了外衣,给小家伙洗完澡后,两人也都热出了一身汗,本来是不用这么早便给小家伙穿宋母亲自做的小棉衣小棉裤,只是回到床上的他好一会儿都没睡着了,睁着小眼睛异常精神的样子,宋子恒才无奈道:「良辰这会儿怕是不想睡,我给他穿了衣裳带到外头去走走,娘子先去洗澡罢。」 苏婉在一旁给宋子恒搭把手,他给小家伙穿衣裳,她就给他穿虎头鞋戴帽子,没一会儿便收拾停当了,苏婉去开门窗将热气散出去,一边道:「相公不用急着出去,外头与屋里相差太大,怕良辰冷不丁出去受了冻。」 苏婉洗澡时顺便洗了个头,从专门做的浴室出来,便径直回了屋里,屋里没人,想来宋子恒还在外面哄孩子。苏婉也不介意,拿了帕子边擦头发边坐在梳状桌钱,没一会儿,有人进来了,苏婉也没回头,直到感觉一双手抚上自己的头,顺势就接过她手中的帕子在她头上轻柔擦着,苏婉这才仰头看了他一眼,「良辰呢?」 「岳父岳母在带,今日不知为何,精神头这般好,一直不睡。」 苏婉轻笑:「许是因为知道要过年了。」 其实小孩子没这么神奇,不过是精神头好,困得晚了,等宋子恒给苏婉擦干头发,自个儿收拾了衣服去洗澡,苏太太就把打着哈欠一脸困意的小家伙抱回屋了。 苏婉接了过去,刚替儿子把外衣脱掉,将他放进被窝里,没几分钟小家伙就睡着了,苏婉打了个哈欠,也有些犯困,起身关好门窗,也爬进被窝里睡得不省人事。 再醒来时,发现窗外已经有些暗了,一只大手从她腰间穿过,大咧咧的搁在胸前。宋状元进来是越发荤素不忌了,苏婉嘴角抽了抽,刚一有动静,身旁的人也瞬间惊醒了,抬了头看她:「娘子醒了?」 苏婉语气也满是困意:「大概什么时辰了?」 宋子恒转头瞧了窗外一眼,道:「大概申时了罢。」 苏婉揉着眼睛:「该起来给良辰把尿喂奶了。」 苏婉话刚落音,宋子恒便配合的从床上起来,拿了夜壶过来,苏婉抱着还在哼唧的小家伙哄着,「咱们起来如厕,待会儿继续睡啊,乖……」 虽然小家伙听不懂,但是却异常喜欢这般温柔的声音,很快便被安抚住了,乖乖由着苏婉把了尿,随后滚进苏婉怀里,凭着本能开始找口粮。就这样,吃饱喝足,原先还困意十足的小家伙,这会儿又变得精神奕奕了,苏婉索性抱着他出去,厨房里已经开始忙活起来了,年夜饭正在进行当中。 因着是孤身在外,既没有祖宗牌位,又不是主宅,宋子恒便没有在吃年夜饭前请祖宗,倒是苏老爹一直把爹娘生前的遗物带在身边,放了鞭炮,便将遗物供上案,恭恭敬敬的请过爹娘,这才开始吃年夜饭。 晚饭开动时外边已经全黑了,这顿饭吃了一两个小时,除了苏婉要带孩子不能喝酒,其余满桌子都或多或少的小酌了几杯,小绿大牛和刘妈也被拉着上了桌,凑下来也有一桌子的人,年夜饭热热闹闹的用到亥时。 开始发红包了,宋良辰是惟一一个有此待遇的人,虽然他自个儿没有意识,苏婉却替他收红包收到手软,先前苏老爹回来时,宋家便已经在行李里提前备上了给宋良辰的压岁钱,从曾祖母到祖父祖母再到伯父伯母和两个姑姑,红包从十两到五十两不等,苏老爹和苏太太出手就更大方了,唯一的外孙在他们眼里,比多子多孙的宋母他们更是多了几分金贵,外不外的倒也不介意了,夫妻俩各自包了一百两的红包给宋良辰,对比下来苏婉和宋子恒准备的六两六真的太不够看了。 先前与苏婉商量的时候,宋子恒还觉得十两太多,不能惯坏孩子——是的,他虽然疼儿子,该有的原则和坚持还是要有的,现在家里有条件,也不能把儿子惯成纨绔。苏婉二话不说的同意他把压岁钱数目降至六两六,取个六六大顺的吉头,苏婉当时还笑言等儿子长大了,一定要在他耳边念叨家里有多穷多不容易,压岁钱都给他存起来以后娶媳妇,不许乱用之类的,这会儿苏婉见着光收个压岁钱就有好几百两银子,眼神都开始放光了。 好像找到了发家致富的正确途径呢。 第68章[04.14] 苏太太一瞥道苏婉的眼神,就有些失笑,大过年的也不说她,只是提醒道:「这可是我乖外孙的压岁钱。」 苏婉也很无语,在苏太太眼里她难道是连儿子的压岁钱都要占的抠门母亲吗?想到这儿,苏婉慢条斯理的把钱收起来,道:「改明儿我去就钱庄,把这些银子都存进去,每年存一笔,等良辰长大了,他想拿这笔钱去建功立业,亦或是吃喝嫖赌,都随他自己,我们不干涉,这样好罢?」 「什么叫吃喝嫖赌?大过年的就不能好好说话。」苏老爹瞪了苏婉一眼,做生意的人最忌讳这个。 宋良辰得完红包,轮到小绿他们得赏钱了——俗称年终奖。小绿和大牛得了二两银子,刘妈因来得晚,才来这里干活半年不到,自然不能与小绿大牛他们一个待遇,不过也没苛刻她,看在她干活抵得过一个小绿和半个大牛的份上,也得了一两半银子。得了赏钱的刘妈心里头也高兴,便兴致勃勃的讲起京里的八卦,主要是集中在大户人家后宅的权力倾轧,也不知是不是多心,听了几桩故事后,苏婉总觉得刘妈话里有话,像是提醒或者暗示? 苏太太没苏婉想的多,不过也有些警醒了,立刻正襟危坐的道:「过了正月,咱们家也要买大宅院,偌大的院子,单你们仨自然应付不过来,少不得要多才买些下人,到时候人龙混杂的,也不知谁好谁坏,你们可得擦亮眼睛来,好生替我们盯着。」 大牛小绿和刘妈顿时一脸的郑重,异口同声的点头称是。 天色渐晚,围着火盆聊天的众人也开始有些打哈欠了,从宋子恒怀里转到苏婉怀里的宋良辰睡得总不安稳,苏太太看在眼里,子时一过,便对苏婉道:「你先带着良辰去休息罢,不能累着孩子,这里有我们几个守夜便好。」 苏婉也确实困了,并不推辞,乖乖的抱了孩子进屋去睡觉。 镖局的速度跟普通人是没法比的,别人走一趟的时间,他们一个来回直接将东西拉回来了,且路途颠簸也丝毫没打碎半瓶酒,当初是如何装上车的,卸货时也仍是那个样子,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已经拉了两趟酒回来了,至少储备了半年的量。 正因为运输异常顺利,所以准备了大概一个月左右,在京里的第一家苏记酒铺便也顺利开张了,开张当日苏老爹和苏太太都在店里忙活,苏婉好奇,拉着第二日沐休的宋子恒过去,但没进店,只远远瞧了一眼,新开张的店铺生意异常火爆,来来去去的顾客,苏老爹便一直在门口送客。 苏婉看了几眼,才收回视线,笑道:「京里人们果然没叫咱们失望。」 宋子恒也笑着点头,眼尾却扫到刚从店里出来的身影,不由挑眉,「长安兄倒是大手笔,连候府管家也请过来了。」 苏婉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个身形清瘦、打扮体面的中年男子站在苏老爹旁边,与他一块迎宾送客,问道:「这位竟是安远候府的管家?」 宋子恒点头:「我去过长安兄府上几回,不会认错。」 「果真是大手笔。」 苏婉的话刚落音,一个清澈的嗓音从身后传来:「不是子恒和弟妹说要大场面,这个场面应该还可以罢?」 苏婉和宋子恒回头,曾长安抱胸站在他们身后,宋子恒笑道:「长安兄来了,怎么不进去?」 「子恒不是也没进去?」曾长安说着又看了苏婉一眼,「弟妹也来了,怎的没带上良辰?」 「良辰太小,还吹不得风。」说话的是宋子恒。 曾长安若有所思的点头:「子恒说的是。」想了想,又问,「子恒与弟妹都出来了,放良辰一人在家稳妥吗?」 「我们只是出来瞧一眼,这便要回去了,良辰这会儿应该还在睡觉。」宋子恒笑道,「长安兄若无事,不如去我家坐坐?咱们也许久未聚了。」 曾长安略微一迟疑,随即点头:「子恒盛情相邀,我自不便推辞。」于是愉快的跟着宋子恒与苏婉去了。 几乎是苏婉他们前脚刚到家,后头就听到小家伙在屋里传来的哭声,苏婉顿时也没心思招待客人,把人交给宋子恒,自个儿先去了里屋。 刘妈和小绿轮流抱小家伙,都不顶用,小家伙还是哭个不停,这时瞧见苏婉进来了,两人都松了口气,二话不说的把人塞进苏婉怀里,小绿忍不住道:「小少爷这么小就会认人了。」 刘妈却笑着摇头:「平日都是太太亲手带,小孩子鼻子灵,只认习惯了的气味。」 第69章[04.14] 宋良辰趴在苏婉怀里,哭声倒是小了很多,扒拉着她的胸口,一边仍委屈的哼唧。苏婉便扒衣裳准备给小家伙喂奶,忽然想到家里来了客人,又道:「曾公子来家里做客了,你们去上些茶点。」 宋良辰趴在苏婉怀里,哭声倒是小了很多,扒拉着她的胸口,一边仍委屈的哼唧。苏婉便扒衣裳准备给小家伙喂奶,忽然想到家里来了客人,又道:「曾公子来家里做客了,你们去上些茶点。」 刘妈主动出去招待贵客,小绿仍留在屋里伺候苏婉。 过了除夕,该忙的便都忙完了,正月不用走亲戚,整个春节期间都没什么事干,还好苏婉准备充分,腊月前便让大牛拿了副图纸去找匠人——当然是宋子恒画的,苏婉在一旁指导,拿了图纸找匠人花大价钱订做了一桌木头版的麻将。 其实过小年前大牛已经将麻将取回来了,奈何那时候家里除了苏婉以外其他人都忙,苏婉便没把东西拿出来,到了大年初一,宋子恒和苏老爹他们都歇足了觉,下午坐在火盆边烤火时,苏婉便叫小绿把东西搬了出来。 小绿拎了个包袱,大牛有眼色的搬了张方桌过来,并几个椅子,苏太太和苏老爹眼看着小绿把包袱里的东西倒在桌上,有些惊奇:「这是做什么?」 宋子恒挑了眉,笑道:「东西就做出来了?」 「相公可以去瞧瞧满不满意。」 宋子恒修长的手指捏了块子在手中,看了几眼,才笑了笑:「还算凑合,娘自现在总该解惑了罢?」 当时苏婉找宋子恒画图纸,并没有具体告诉他是什么,当然主要是没有实物在,讲了也白讲,她便推脱要保密,如今对着实物,不仅可以一一展示,还能一边手把手的带他们亲身感受。 麻将在后世风靡一时,被称之为国粹,不是没有道理的,宋子恒和苏老爹他们被苏婉拉着玩了几轮,渐渐掌握了规则,便玩出些趣味来了,毕竟他们以前也玩过牌九之类的游戏,大抵都有些共通性,苏太太学的就慢了些,头一天下午全都在陪玩,不过到了第二天,她也渐渐玩出些意思了,虽然反应比同期学员慢一截,且一直输个不停,苏太太却是越玩越性质高昂。 于是在苏婉的带领下,几人都拜倒在麻将的魅力下无法自拔,天气冷,桌子底下放着火盆,可以烤脚,苏婉和苏太太身上还都搭了件大衣,偶尔把手伸到大衣低下烤一烤,无比的暖和,还有丫鬟在旁边端茶递水送点心,别提多舒服。有时候宋良辰睡醒了,喂完奶仍哭个不停,估计是要爹娘抱,苏婉和宋子恒他们就一边打麻将,一边轮流把人抱在怀里,玩乐和带孩子两不误,还能从小培养孩子的麻将天赋。 于衡远和曾长安过来时,就看到苏婉他们抱着孩子都坚持在牌桌上不离场的情形,于衡远挑着细长的眉眼,似笑非笑的看着一边摸牌一边抱着儿子在哄的宋子恒:「子恒可谓是轻伤不下火线啊,也是辛苦。」 先前院外有人敲门,宋子恒他们还没在意,以为是牙行的人送消息来了,只叫小绿去应门,没曾想竟来了贵客,然这时再伪装也来不及了,该瞧的他们都已瞧了去,宋子恒索性大大方方的道:「两位来得正好,要不要来一局?」 曾长安和于衡远却没有立即回话,曾长安看着苏婉打出一子,便从中间拿起来摸了摸,「木头做的?」 苏婉打得正高兴,随口就道:「没办法,木头的最便宜,若要讲究手感,白玉石或者烧一套瓷的出来再好不过了。」 于衡远嗤笑道:「玉石?弟妹到时会享受。」 「我也就说说而已罢。」 苏老爹在一旁道:「两位公子要不坐下玩几把?正巧接替我,我这把老骨头被他们拉着玩了半天,腰都快坐断了。」说着捶了捶腰。 苏太太也附和道:「可不是,坐太久也累得慌。」 小绿和刘妈早有眼色的搬来椅子,请曾于二人坐下,随后又送上茶点水果。于衡远正巧坐在宋子恒旁边,在苏婉斜对面,闻言笑道:「不急,我先瞧瞧你们怎么玩的。」 宋子恒遂一边出牌一边给两人讲规则,苏婉看宋子恒抱了儿子许久,下一个就轮到她了,不免瞥了瞥旁边抱手围观的两人,不客气的道:「二位若是无事,不如替相公抱一抱良辰。」 一旁的苏太太瞪了苏婉一眼,从桌底下伸手掐了一把,低声骂道:「哪有你这般待客的?」 「都说一回生二回熟,两位就差没在咱家住下了,关系已是亲近,再客气就显得外道了,何至于此?」 曾长安点头道:「弟妹所言甚是,伯母无需这般外道。」 第70章[04.14] 于衡远却不像曾长安这般给面子,似笑非笑的瞥了苏婉一眼,不客气的戳穿道:「弟妹说的这般冠冕堂皇,无非就是想寻个给你抱孩子的人罢。」虽是这般说,却仍不见外的伸手将宋良辰从宋子恒怀里接过来,许是许久没抱过孩子,姿势有点别扭,不过宋良辰刚皱了几下眉,他便迅速调整好了,小家伙又安心窝在他怀里挥舞着小拳头,比起一两个月前见他的样子,又显得威武霸气许多。 许是因为先前换过姿势,宋良辰的衣襟被拉开了些,胸前露出一角锦缎,甚是眼熟,于衡远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伸手替宋良辰将衣襟整理好。 又玩了几把,苏老爹和苏太太这才成功退位让贤,把位置让给已经差不多将规则看得懂了的于衡远和曾长安两人,苏老爹顺势把宋良辰接过去,抱着他出去院里走了一圈,苏太太则去厨房看看晚上准备什么,贵客上门,虽没说什么,依着惯例,是要在这里用晚饭的,且又听闻安远侯府上规矩甚严,若无要紧之事,一般天还没黑两位公子便要赶回府,是以苏太太觉得早些准备起来总不会出错。 曾长安坐下后问:「你们玩的可以赌注?」 「自然有。」 「赌注多少?」 宋子恒笑了笑,面不改色的回道:「一个铜板。」 话刚落音,好整以暇端起茶水抿了一口的于衡远差点没喷出来,却是被呛着了,咳嗽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道:「果真是好雅兴。」 「所谓小赌怡情,当然二位若是嫌少,咱们也可以赌大的,一两银子如何?」说话的是苏婉,她现在跃跃欲试的神色,大有要大杀四方的架势。 曾长安一派淡定自若的摇头:「无妨,咱们就玩一个铜板的。」 苏婉顿时有些失望:「只怕二位的银子一拿出来,这里没这么多铜板找给你们。」 苏婉一句话便暴露了自己的想法,于衡远冲她笑道:「弟妹无需担心,铜钱还是有带的。」 曾长安也点头:「开始罢。」 于衡远和曾长安上手果然神速,前几轮惨败,到后面苏婉和宋子恒赢得便艰难了,一个半时辰打下来,竟还能被他们赢一两局,苏婉心里越发可惜,本来可以杀一回大户的,现在他们都上手了,以后再玩赢面就大了。 于衡远和曾长安玩得也很是开心,吃过晚饭,走之前还顺走了宋子恒先前画的图纸。 饭后,苏婉回屋给儿子喂奶,而后刘妈又端了热水来准备给宋良辰洗澡,宋子恒进屋时,苏婉刚替儿子把衣服脱完,两个红包从他胸口滑落,苏婉打开瞧了一眼,便冲一脚踏进屋的宋子恒挥挥手:「你儿子又赚了。」 宋子恒早习惯了苏婉的这种语气,眉毛也没抬一下的问:「赚多少?」 「二百两。」苏婉说着,在自家儿子连上响亮的亲了一口,「你知不知道,就过个年,你赚了人家一辈子都赚不到钱。」 宋子恒瞧着她一脸掉进钱眼里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才道:「行了,先给良辰洗澡罢,不然水冷了。」 将洗白白的儿子擦干穿上衣裳放回床上,苏婉才道:「我这里的银子也有一千好几百两,如今再加上良辰的,未必就比爹娘他们捎来的银子少,若买房实在紧缺,倒不如先从我这儿拿。」 宋子恒摇头,给儿子盖上被子,一边拍着他轻轻哄觉,一边低声回道:「这事我会弄好,娘子别操心了。」 「咱们自家的房子,我能不操心吗?相公你放心,这钱我算借,等钱赚够了,再还给我便是,毕竟家里用钱的地方多,等开了春二伯他们过来,买地种葡萄这些哪样不要钱?总不能光买了房子,却不种葡萄……」 宋子恒空出的一只手反过来握住苏婉,道:「我已与岳父说好,就从他那儿借一千五百两,白纸黑字写明,等今中分了红利,想来就能还一半,再等年底分一分,就能还清了,岂不更好?」 苏婉闻言这才点头,其实跟她借还是跟苏老爹他们借,对他们来说大概都差不多,不过苏婉却明白宋子恒的顾虑,毕竟没分家,虽说她的钱归她自个儿管,可若她如今把钱凑出来买房,日后却没有叫公婆还钱的道,尽管宋老爹宋母他们不乐意占她便宜,但若其他人闹起来,也未免太难看——其实可以想象,一千五百两真的不是小数目,当初宋家进项有几百两时,她开口让每家给宋小妹添几十两银子做嫁妆,张氏李氏脸上便都有些不好看,如今为着一千两几百两,估计她们跟她拼命的心都会有。 是以宋子恒宁愿问岳父借,也不问她拿,也算是未雨绸缪了,就像他所说,写了借条,白纸黑字,谁也赖不掉。 第71章[04.22]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正月初六,宋子恒回单位上班的前两天,终于收到了牙行的通知,说有两三处房子都不错,请他们去看看,苏老爹本来是要去铺里的,初六店铺开张,闻言也不急着去了,先与宋子恒一道去看房。 这一看就是到下午才回来,回来时连房契都办好了,难怪中午饭都顾不上回来吃,加上手续一共花了一千八百两,买了座带花园庭院的豪宅,据说是五进的大宅子苏婉没看过,不发表意见,苏太太却在一旁摇头感叹京里房价委实高了些。 虽然钱一下子花得有些狠,可是买好了房子,大家心里头便都有些安心,第二天,趁着宋子恒还未去销假上班,苏婉和苏太太都跟着去了新宅子那头瞧一眼,离苏婉他们现在住的地儿有些远,不得已又包了辆车,去的路上苏太太还道:「日后搬进新宅子,不如给女婿也买一匹马,不然平日进出委实不方便。」 等到了新宅子,甫一进大门,苏婉和苏太太都震惊了,何止是豪宅,分明是超级豪宅!苏婉原以为宋家新盖的院子已经很大了,没成想仍不能与新买的院子相比,占地面积超级广,院子里还有湖有假山,一道道门,不熟悉的人估计都要迷路。 苏太太再也不念叨京里房价贵了,改为感叹自个儿命好,到这么个岁数竟然能住这般高门大院,以前想都不敢想。 里里外外转一圈,几乎都花去了大半个时辰,宋子恒全程抱着儿子,一点都没觉得手酸,眉间写满了意气风发,想来无论古代现代,是个男人都由豪宅宝马的美梦。只是苏婉头疼的是,这么大的院子,重新装修翻新,要花多少经历? 这可不像当初在宋家村,跟宋子恒一块研究了图纸,拿过去宋老爹他们自会操心,她就等着搬家住新房子便是,可到了这里,宋子恒要上班,装修的事不就全落她身上了?大牛他们倒是可以往外跑腿找信得过的工匠,可指挥和监工这些苏婉也逃不掉,苏婉上辈子复式楼装修都差点没累死,如今还要带孩子,兼顾这般大的豪宅,委实有些心里头打鼓。 回家后宋子恒听闻苏婉的担忧,不免失笑:「当年老家的房子如何建的,现在自然也能将图纸画拿去,叫大牛记得吩咐下去,娘子偶尔过去瞧一眼便是。」 苏婉等的就是这句话,闻言笑盈盈的道:「那就辛苦相公了。」 宋子恒心里早就有数,当即铺开纸开始勾画,从中间一个院子开始着笔:「这几日只是囫囵瞧了一眼,脑子里还不甚清晰,只得先做咱们院里的改动,再有几日又放假,到时多去新宅那头瞧一瞧。」 苏婉抱了孩子偎在宋子恒身侧,点头不语,只在宋子恒将轮廓画出来后开始提意见:「屋子里头的布局,就按照咱们老家的样式做,住得舒服,不过要空一间房给良辰专门玩游戏,可以铺上地毯,着工匠打一些适合孩子的玩意儿……」 宋子恒点头笑道:「娘子说的是,不但良辰用,日后良辰有了弟弟妹妹,也能用上这间屋子。」 「相公想的未免太多了。」苏婉瞥了他一眼,随后有兴致勃勃的指着院子,「这里我要种树,种那种树干粗大枝繁叶茂的大树,以后若生了女儿,可以在树上造个木屋供她玩……」苏婉自个儿从小就想有个木屋,若真生了女儿,她自然要借女儿之手圆一把童年之梦。 宋子恒去上班了,并不影响新宅的装修,大牛找了两日,找到了可靠的工匠,对方带了一拨人来,热火朝天的就开工了,大牛整日在新宅监工,小绿和刘妈每日轮着去送饭菜,回来时便将装修进度汇报给苏婉,是以苏婉没过去,也能对那头了如指掌。 苏婉倒不是偷懒,她也有事,新宅只是翻新装修,到底不会大动,因此比建房子要快上许多,宅子大,所需的家具自然也多了,然其中很多都是需要订做的,直接买不到,是以苏婉都由苏太太和苏老爹陪着去找合适的工匠下单定做家具。 才开始忙活,宋子恒又放假了,这回是因为元宵,放假三天,放假的头一日宋子恒片刻也没耽搁,去了新宅那头,以至于曾长安过来扑了个空,不过幸好苏婉和苏太太在,问过苏婉地址,曾长安没有逗留便走了,走前留下一盒东西,苏太太打开看了一眼,差点没吓得把整个盒子扔出去:「这,这是……玉石?」 苏婉也过去瞥了一眼,也愣了,她当日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居然送了一匣子玉石做的麻将,有钱也不是这么浪费的吧? 苏太太仍在一旁震惊:「那个于公子什么来头……出手竟这般大方……」其实她想说的是何止大方,简直是挥金如土好吗。 曾长安走之前说明过这是表哥叫他顺道带来的礼物。 苏婉只能骗道:「听闻于公子是安远侯夫人娘家的亲戚,想来家中富贵,不然当日咱们与曾公子谈生意时,他明知得利有多高,却半点不动心,必定是还瞧不上咱们这份进项。」 「你说的是,我也瞧着那于公子比之曾公子还要金贵些,只是即便于公子家有金山银山,这般大礼也委实太重了些……」 苏婉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后悔自己当时嘴快了,「这着实有些难办了,娘你不知道,那于公子看着笑盈盈的,性子却比曾公子霸道多了,曾公子行事还有些商量之余地,他却自来容不得别人拒绝,咱们若没有解释就拒收,恐怕要惹他不高兴的。」 「那就等子恒回来再做商议罢。」苏太太微颤着双手,郑重的把匣子合上,脚步轻飘飘的抱去苏婉屋里,嘴里念念有词,「可得好好放着,若被人偷去了,卖了咱们都赔不起。」 苏婉在其身后苦笑,总算见识到了未来皇帝的任性。宋子恒回来瞧见苏婉与苏太太俱一脸的忧心,笑着宽慰道:「长安兄与我说了,岳母和娘子不必忧心,衡远兄家自来不缺这些,于他而言算不得什么?」 苏太太咂舌:「他家做玉石的?」说完摇头,「不,瞧于公子满身气度,怎么也不会是家中经商出来的,难道是他自家有座玉山?」 第72章[04.22]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宋子恒不能好解释,只能含糊的点头:「差不多罢。」 「我道他出手为何这般大方,原是家里有玉山,这比金山银山也差不了多少。」苏太太肃然起敬,在她眼里,于衡远瞬间到了富可敌国的地步。 夜间回了房,苏婉才低声问:「今日曾公子可与相公说了甚么?」 「娘子聪慧。」宋子恒揽住苏婉的腰,在她耳边低声道,「长安兄今日说了衡远兄的身份。」 苏婉挑眉:「可是咱们猜的那般?」 宋子恒点头,苏婉又问:「那他为何现在告诉相公,是想拉你?」 「应该不至于,衡远兄瞧着没这方面的想法。」 人家是最后的赢家,蛰伏已久,自然不会让你看出来,苏婉顿了顿,还是忍不住提醒道:「他毕竟是那位的亲子,身后有安远侯支持,圣人又久不立储君,若说他真半点没想法,怕是有些……」 「虽说如此,他没表现出来,咱们便当他没想法罢。」 苏婉这才明白宋子恒的态度,也不意外,点头笑了笑。 宋子恒怕她担心,又道:「正是因为如此,衡远兄如今与我交好,也不会叫我现在就做选择,娘子只管放心,衡远兄是有成算的。」 苏婉这才明白,为什么历史上大家都说宋子恒没有在楚仁宗登位之前就向他投靠,而是是楚仁宗萧瑱从一开始与宋子恒交好,就没想着要他为自己出犬马之劳助他登基,如此一来,宋子恒当然不算是三皇子身边之人。 想清楚这茬,苏婉才彻底放心下来,不过顿了顿又问:「那他此番送这般贵重之物来可是何意?」 「以示感谢罢了。」 于衡远当初顺了宋子恒的图纸走,果然不是心血来潮,回宫前便着人去造了一副麻将出来,头一个就献给最疼他的太后,太后学会摸牌后几乎舍不得离手,每日逮着人就开始上桌,连圣人皇后都被她拉来三缺一凑数过,一时间麻将之风吹满整个后宫,作为功臣,于衡远得到了三位最尊贵之人的厚赏,太后原就疼于衡远,赏赐有多珍贵就不必多说,直接从自个儿内库搬了一座用整块玉造的假山给于衡远,可谓价值连城,便是于衡远着人造这副玉麻将造价再高,也完全补回来了。圣人自来最孝顺太后,如今太后被自家儿子逗得每日眉开眼笑,看着都像是年轻了好几岁,且他自个儿也从中找到了不少乐趣,自然不会小气,大手一挥,直接将一座郊外带温泉的庄子划到于衡远名下,太后和圣人都这般大方,皇后自然不会小气,另有宫里会看风向的妃嫔,借着由头也往曾顺妃那头送了不少厚礼。 苏婉听得咂舌,她之前还感叹自己虽是穿越女怎么都苏不起来,如今倒是狠狠苏了一把,只是名声全被萧瑱给得了去,想到这儿,苏婉不由咬牙:「这么说他送的这份礼倒是也不算什么了。」亏得还是未来皇帝,这么小气作甚,知道他们家最近缺钱,偏偏送一副光看不能吃的玉麻将,就是摸起来手感好,她难道真舍得把这副麻将拿出来打不成? 不过苏婉也只是咬牙切齿一会儿,听得事情还有后续,于衡远一时风头无两,两头两个比他大了好多岁且已成气候的兄长便有些不忿,没几日朝里朝外便流传从三皇子不务正业,都这般年岁了还不上朝,只知在宫里玩乐取巧。圣人正巧最近有些关注三儿子,闻言倒还真上心了,想想觉得是这个理儿,三儿子也成年了,成婚多年就不提了,至今未有所出,外头开了府也不搬出去,连个差事都没领,委实有些不像样,于是大手一挥,要于衡远搬出宫领差事上朝,于衡远还没说话,太后不乐意,她离不开这个孙子——以前都舍不得他出宫,现在更舍不得了,不然三缺一的时候找不到小伙伴多心塞? 早前说了,圣人是个孝子,原本一成婚的皇子就该搬出宫,于衡远的皇子府都建好了,太后舍不得,没办法只能将他留在宫里,又有贵妃在旁边进言,在宫里不方便领差事不若再过个一两年云云,圣人觉得有理,便允了,却没想这一过就是好几年,贵妃一直在旁边念三皇子四皇子年岁不大,不如到时与四皇子一道领差事,圣人听得多了,心里头自然也这般认为,兄弟俩搭伴上朝,到时候也好有个照应。然如今流言一传出来,圣人这才发觉不对,三儿子这般年岁再不领职上朝委实不像话,也顾不上贵妃一番苦口婆心,下定决心要给于衡远指个差事,被太后拦了不让于衡远搬出去,也阻止不了圣人的决心,贵妃道住在宫里不便去外头办事,那便将协理内务的差事领过去罢。 圣人着三皇子协理内务的旨意一下去,倒把所有人震惊了,别看内务跟六部搭不上边,对于立志于往上爬的皇子们而言算是歪门邪道,可在六部领事的皇子们勾搭朝臣,理内务的三皇子却能拉拢几乎满宫的宫女太监——别小瞧这些人的厉害,于衡远能这般被太后所喜,原因就是他母妃去世后,太后指了身边得意的嬷嬷照顾他,直到他满了三岁,曾顺妃待他也异常精心,这嬷嬷才回了太后身边,三岁的孩子不懂事,只知道闹着找平日亲近的人,索性曾顺妃也是有成算的,当即带着他去找太后,是以他的童年几乎都是在太后的慈安宫度过的,后来太后身边原本最得意的嬷嬷因病去世,照顾过他的嬷嬷一跃而成太后身边第一红人,这嬷嬷自来与他感情甚笃,在太后身旁潜移默化,才让他逐渐成为太后最亲近的孙子,无论后面多少皇子皇孙出生,都动摇不了他在太后心里的位置。 且协理内务不独有这些好处,比之只有请安时才能见圣人一面的其余成年皇子,他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可以随时亲近,圣人如今渐渐年迈,对身边的皇子都要比旁的上心许多——观之他此次大丰收便能明白。 最关键的是,皇子缺钱,别看着他们整日风光得意,穿金戴银,都是内务供的,有定数,当然偶尔也有圣人皇后他们赏赐,可赏来赏去也都是些充门面的,没人直接赏钱,圣人也不会想到自个儿给儿子供吃供喝,仍会导致他们手头拮据的局面。皇子若只是想安心混日子,自然啥也不缺,可但凡有些志气,想成大事,首先就得要钱,没钱收买不了马仔,没马仔就没人给自己办事,光杆皇子有梦想纯粹是做春秋大梦。君不见大皇子自诩自个儿居长,便自觉高人一等,素来不把其他兄弟瞧在眼里,高傲得就差没把眼睛长头顶了,为了钱,仍是纳了几个商人之女做妾——虽然是皇商,家财万贯,在尊贵的大皇子眼里仍是低贱不堪,这般委屈自己,也不过是想得更多的赞助罢了。 而协理内务油水异常丰厚,单是采买这些都够他捞一笔了,更有皇商捧着千金万金就等着上赶着巴结他,这绝对是一个门生赚大钱的职业! 是以其他皇子得到消息的时候,气得眼睛都红了。于衡远近些日子却是春风得意。 苏婉心里除了咂舌不知道做什么好了,她绝不信这是偶然,未来皇帝能在开头不显,圣人濒临驾崩前忽然起势,靠的自然不是运气,想来他筹划已久,这麻将不过是一个契机,外头流言他不务正业,玩世不恭,麻痹兄弟的同时,还能得到圣人的怜惜,自个儿拿着好处门生赚大钱,这样的人不成功估计也没天理了。 宋子恒听的苏婉咬牙,笑道:「衡远兄得了差事,对咱们而言也不是没有好处,说不准哪天咱们的苏家酒,便成了宫里御用之物了。」 第73章[04.22]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曾公子与相公说的?」 「长安兄虽未说明,不过我琢磨着想是这个意思。」宋子恒顿了顿,又道,「衡远兄得的那个温泉庄子,近日也在翻修,娘子若喜欢,过些日子我带你去。」 苏婉点头,想了想又道:「远吗?可不可以叫人每日接一桶温泉水回来给咱们洗脸?也叫良辰多泡泡温泉,强身健体。」 「若是搬进新宅那边,倒也不算特别远,来回一个时辰便是。」 进入二月份,良辰可以适当吃些辅食了,每日苏太太都会精心熬了米糊给他吃,不放任何调料,从一开始特别希的米糊到后来又浓又稠,白白的装在瓷碗里,看着特别漂亮,只是可能没什么味道,良辰不爱吃,每每闹着要喝奶。 瞧着心肝外孙哭成这个模样,苏太太不忍了,放下碗道:「婉婉,你奶水也够了,良辰爱喝便让他喝就是,何至于急着给他吃这些东西?他又不爱吃,每回都哭……」 苏婉一脸坚持:「不行。」她记得宝宝半岁后是要吃辅食了,不用吃太多,主要是锻炼消化系统,且这里的大夫也说过,孩子稍微大了些光喝奶不行,是以苏婉异常坚持,谁说都没用。 小绿想了想道:「可能是没味道,不然给里头搁点盐或糖?说不准小少爷就愿吃了呢。」 苏婉模糊记得听人说过宝宝是不能太早吃盐的,至于糖她不了解,保险起见干脆一岁以前都不让他吃,是以继续摇头,苏太太一脸无奈:「良辰哭成这样你就不心疼?」 「那便是不够饿,再等一等,他真饿狠了,自然会吃的。」 于是几人就只能看着小家伙这般嚎哭了有半刻钟,哭也是费体力的事,在苏太太再次将勺子递上前时,他终于熬不住,张嘴吞进去了,小嘴巴一张一合,吃了好几勺米糊,苏婉这才把他抱过怀里来,掀开衣襟,小家伙便双手捧着吸上去,生怕她跑了似的。 苏太太忙对刘妈道:「快去打热水来,给良辰擦擦身子,哭这么久,怕是又出一身汗了。」 刘妈端了水上来,小家伙差不多也吃饱了,打了个饱嗝,仍舍不得放开,苏婉却冷不丁一呼痛,连忙把自己从小家伙嘴里解救出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居然这么用力,要是长了牙,岂不是要被你咬断了?」 苏太太在一旁试水温,一边道:「该,谁叫你有奶不给,偏叫人吃米糊,有你这么做娘的吗?」 「人大夫都说叫良辰适量吃些辅食,我这么做不出格罢。」 「可是良辰每回都被你折腾得大哭,你不心疼?」苏太太把人从苏婉手上接过去的时候,顺便瞪了她一眼,眼底清清楚楚写着不满,「就没见过你这么狠心的娘。」 苏太太这么说,苏婉也是冤枉的,她分明是为着小家伙好,自个儿都是硬起心肠来的,一开始以为多来几次他就会习惯,哪知道小家伙太有原则了,这都半个月过去了,该哭的还是哭,该为自己争取的还是要为自己争取,苏婉也着实无语了。 想到这儿,苏婉道:「狠心也是为了良辰好,我可不像娘,有个不用怎么狠心教也能生得这般优秀的女儿,多省心。」 苏太太闻言噗嗤一声,终于绷不住了,笑骂道:「你个丫头这般自夸自擂,也不害臊。」 三月份,于衡远郊外的庄子就翻修好了,皇家的人办事效率就是不一般,苏婉他们家先装修,速度愣是比于衡远差一截。 于衡远郊外那头一弄好,就履行承诺,请人来接苏婉他们,苏太太对温泉也异常好奇并向往,毕竟古代的温泉只有带温泉的庄子上有,而带温泉的庄子,若不是达官贵人根本买不到,是以能泡温泉也就成了身份地位的象征。宋子恒是个好女婿,见岳母如此心驰神往,略一沉吟,便决定带岳父岳母一道去了。 苏太太先是惊喜,后是担心:「于公子只叫你与婉婉,带上我们会不会不太好?」 「无妨,衡远兄不会介意则个。」宋子恒摇摇头。其实他临时带上岳母,主要还是为了避嫌,曾长安未娶妻,此番相聚想来不会带女眷,于衡远到是正妃侧妃都有了,然女眷们都在宫里,等闲也出不来,因此就他娘子一个女子,未免有些不好。 不过宋子恒这番倒是想多了,他们到时,于衡远与曾长安都不在,庄头的管家倒是先前得了吩咐,一来便好生伺候着,瞧见多了的苏老爹与苏太太也不惊讶,安排丫鬟把屋子给收拾出来,而后又亲自领着几人往里头走。 一走进屋子里头,苏婉的眼皮就忍不住抽了抽,原因无它,屋子里头的摆设异常眼熟,她确定自家打的家具都是独一无二绝无分号的,于衡远这头却几乎一整套全搬了来,想来又是从宋子恒那里顺图纸过去了。 第74章[04.22]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未来皇帝做到这份上也是让人无话可说的。 丫鬟动作麻利,苏婉他们刚坐下喝了杯茶的功夫,里头便已经准备好了,出来请他们进去。苏婉和宋老爹他们分别进了两个屋子,屋子里头放了张宽大的塌,可以供休息,就这么其中一间屋子里头的温泉池,都堪比小型游泳池,还不知道统共修了多少间这样的屋子,总之苏婉是惊叹的,皇二代的待遇不是一般人能羡慕来的。 苏婉和宋子恒正在打量里头的时候,丫鬟又陆续送来茶水点心,供他们一边泡一边享受,这些东西都备好,管家才问:「宋大人宋夫人,是否要留个丫鬟在里头伺候?」 管家说话的时候看向苏婉怀里,泡温泉起码要一两个时辰后才能回去,怕宋良辰在家哭闹,苏婉他们索性将他也带来了,不过他这般小,皮肤娇嫩,还受不得温泉的热度,管家说留丫鬟下来伺候,自然是照顾宋良辰的。 只是宋子恒想也没想的摇头,管家不得已又问:「不若叫个嬷嬷来将小少爷抱到外间候着?」 「不必这般麻烦,劳烦你去找个大一些的木盆来便是——用来洗衣裳的那种。」 管家想是得过吩咐,虽是一脸的不明所以,仍立马吩咐下去,没一会儿把东西拿来,苏婉便叫他们直接出去了,宋子恒在一旁笑道:「娘子是想把良辰放在盆里?」 苏婉点头,叫宋子恒赶紧脱衣服下水,扶好木盆,这才弯腰小心的将儿子放进盆中,有宋子恒的膝盖在底下撑着,木盆也没有沉下去,宋良辰还睁着眼睛,想来对这也是异常新奇的,原本还有些昏昏欲睡,一进了木盆,整个人就开始手舞足蹈起来。 泡完温泉,一身舒爽的从屋里出来,苏老爹和苏太太还在里头泡,他们便由丫鬟领着去了厅堂,便见曾长安与于衡远坐在那里,也不知来了多久。 见苏婉他们一出来,于衡远挑眉笑问:「听闻你们要了一只木盆,不会是给良辰也泡了温泉罢?」 「自然不是。」宋子恒笑着解释了一番,于衡远这才点头道,「御医说这泉水不但能泡澡,喝了也强身健体,我已着人取了去煮饭,今日便到这里用过饭再回去罢。」 苏婉和宋子恒也不推辞,只是苏婉把睡着的小家伙从宋子恒怀里过去时,被于衡远瞧见了,便吩咐丫鬟带苏婉去安顿小家伙睡觉,她们走后,宋子恒才对于衡远道:「今有一事相求,还望衡远兄见谅。」 于衡远挑眉,颇有些意兴:「子恒有何事竟求到我头上?」 「这事也只有衡远兄能办到了。」 宋子恒说得一本正经,连曾长安都好奇了,催着他赶紧说,等宋子恒把苏婉先前说的要求提出来,先前还很有些期待的两人顿时无语,于衡远嗤笑道;「我道是什么,不过是打桶水而已,这也值得你求。」顿了顿,于衡远又问,「不过为何要每日一桶水?」 「内人听闻温泉洗脸能美容,因此……」 宋子恒还没说完,于衡远眼睛一亮,直接道:「这有何难,也不用你家来人取,正巧我庄头平日养这些人也无事可做,叫他们每日送一桶过去便是。」 到三月底,新宅那头才堪堪备好,各项家具摆设也通通搬了进去,里里外外打扫干净,就差搬家了。苏太太对搬家一事特别热衷,请了风水先生看过,又看过搬家的日子,风水先生算了道四月就三个适合的日子,四月十二是一个,其余两个日子都在四月底。 宋子恒闻言便道:「那便定在四月十二搬罢,上回收到家里的信,二哥他们前几日便动身来了,敢在十二之前到京里想来没甚问题。」 主要是宋有福他们这回也是走的水路,因为带了五个孩子上来,最小的宋良玉仍是个小包子,马车颠簸他的身子骨怕熬不住,最重要的是宋子恒已经给侄子们联系好了书院,只等他们去夫子那儿拜见了。 估摸着时间,临近他们到京的日子,大牛便去码头候着,终于在四月初十接到人,租一辆车还坐不下,不得已又租了一辆,大包小包、大人小孩一口气涌进小院里,连周围邻居都惊呆了,可想而知有多壮观。 宋子恒算下来有整整一年没见到二哥和大姐了,兄姐几个拉着就聊个没完,宋良玉挪到苏婉旁边,扯了扯她的衣角,一脸惊叹:「三婶,你肚子怎么小了?」 「笨蛋,是因为小弟弟跑出来了。」宋良伟拍了宋良玉一下,语气颇为自得,抬眼看向苏婉的时候又写满了好奇,「三婶,我们能瞧瞧小弟弟吗?」 苏婉低头看过去,几个孩子俱是满脸的好奇,宋小芬家的孩子稍微拘谨一些,可能是毕竟与苏婉不太熟,然此时也齐刷刷的点着头。苏婉笑了笑:「弟弟现在睡着了,把他叫醒来会哭,不如等他醒来再看,如何?」 几个孩子乖乖点头,苏婉又道:「外头风大,你们都进屋去罢,里头备了好吃的点心。」 第75章[04.22]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闻言孩子们一溜烟的跑进了屋,宋良文年纪最大,想来也得了父母长辈吩咐,虽连上仍有雀跃,却稳住了,颇为沉着的道:「你们小声些,别吵醒了小弟弟。」 宋子恒正巧瞧见这一幕,回头对宋有福道:「一年未见,良文良伟都这么沉稳了,良玉长得也快,个子都串这般高,还有大郎二郎,先生可给他们取名了?」 张姐夫满脸笑容的道:「取了,取大名了,大郎叫志强,二郎叫志荣。」 「三弟你是不知道,良文近来是长大了,很会照顾底下的弟弟们,在我们来动身来之前,就有人家托了那媒人上门,也是甚么秀才之女,不过娘给婉拒了,咱们家的男儿,日后未必就没有好姻缘,不如再等等,都是读书人,到弱冠之时再说亲也不迟。」宋有福脸上的笑容与张姐夫如出一辙,良文虽然不是他儿子,却是他亲侄子,宋家的长孙,他出落的这般优秀,也值得宋有福自豪。 「是该这般,男子当以学业为重,无需这般早定下来。」 宋小芬跟弟弟寒暄完,见苏婉站在一旁,猛然察觉自个儿竟还没与弟妹打招呼,又拉了苏婉的手亲切的寒暄着,苏婉顺势带着她进屋去坐。 李氏一开始满眼骨碌碌的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这会儿终于忍不住,问:「小叔,家里给了这么多钱,就只够在京里买这般的院子?」 其实李氏不知道公婆拿了多少钱出来,只说要在京城买大宅子的,日后好举家搬到京里,她估摸着应该是把家底都掏空了,到他们出发前,婆婆才给一百两银子说是孩子们进学的半年花用,至于他们就没给银子,说是到了京里与三叔一块住,要花甚么自有三叔那头出。 听得这话,李氏当时就觉得公婆恐怕私下没少补贴宋子恒一家,贴得手头都没银子给他们了,如今满怀期待的来京里一瞧,所谓的大宅子,竟然比他们在老家盖的房子还差些,李氏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公婆给的钱被吞了! 李氏自然不是能掩饰的人,心里头既然这般想,她语气里便也表现了出来,宋子恒还没说话,宋有福却狠狠瞪了她一眼:「不懂就别乱说!这座院子还是三弟租的,新买的宅子特意等咱们到了才会搬家!」 宋子恒温和笑道:「二哥别怪二嫂,二嫂也是担心罢了,不若咱们先用午饭,过后你们歇片刻,让娘子带你们去新宅那头瞧瞧?」 宋有福点头,问道:「三弟你呢?」 「我还在当值,午歇时告了假出来的,饭后便要回去当值了。」宋子恒近几日为了迎哥哥姐姐,都特意午歇时往家跑,因为他们是从杭州坐船来的京里,那艘船自来都是午时不到便靠岸了,再叫了车到家,正好到用午饭的时辰。宋子恒顿了顿,又道,「顺便将行李也先送过去,后日咱们搬家便能省许多事了。」 「三弟说了便是。」宋有福忙道,「先用饭,别耽误了你当值。」 用过饭后,瞧着时辰还早,宋子恒不急着走,又与二哥聊了会儿,苏老爹赶在饭前回来的,近来铺里生意好,苏婉他们都知道,没甚新鲜感,倒是宋有福来了,苏老爹又升起炫耀的兴头,拍着宋有福的肩道:「你们来得可巧,今儿铺里生意又爆了,你猜猜一个上午进账多少?」 「猜不出来,还请亲家叔解惑。」 苏老爹很是得意,嘿嘿一笑,伸出五个指头,宋有福问:「五十两?」 「怎么会,要是一上午进项才五十两,在京里开什么铺子,还不如回家种田好了。」苏老爹瞥了他一眼。 宋有福闻言心里一惊,颤抖着开口:「莫不是五……五百两?」 苏老爹笑眯眯的点头:「正是,我回来时算了账,整整五百两。」 宋子恒笑道:「往常都是下午生意比上午要好许多,若不出意外,今日估计要进一千两了?」 苏老爹特别享受于宋有福受惊吓的样子,眼睛都笑成一条线了,点头道:「差不离了,我估摸着到今年年底,咱们能在京里多开两家铺子了。」 「一切全听岳父做主。」 宋有福已经震惊的半响说不出话来了,在一旁作陪的张姐夫更是回不来神,难怪亲家叔要来京里做生意,京里这一家店铺的进账,恐怕就要赶上老家两三间铺子了,如此说来,在京里买种葡萄的地,恐怕要比老家的地再多上许多。想到这里,张姐夫心里一团火热,更加认定自个儿跟着岳家干不会有错。 果然张姐夫刚想到这里,苏老爹便说了:「如此一来,京里若种低于百亩的葡萄,委实不够瞧了。」 第76章[04.22]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可咱们手头钱不够……」宋子恒有些为难,「买宅子加翻修,借您的那一千五百两已用去一大半,今年还要留了钱收葡萄酿酒,京里甭管如何,葡萄必会比老家贵上几倍……」 宋有福方回过神来,又听宋子恒说没钱,赶忙从怀里掏出钱袋,倒出几个银元宝:「这是我和大哥一起凑的,加起来有近四百两,原是带上以备不时之需,三弟便拿去用罢,瞧着可够?」宋家条件好了,给媳妇都每月有二十两的花用,给儿子自然也不会少,且自宋老爹来京里的这阵子,有时候替宋有根搭把手,宋有福也会去县里省府看生意,如此一来身上必不能少钱,不过宋有根兄弟俩都是自个儿不怎么花钱的,一点点加起来也就存了几百两。 张姐夫见状,摸了摸袖口,有些尴尬道:「我们手头也存了一百几十两,在娃他娘手里,等会儿叫她拿来给三弟。」 宋子恒莞尔一笑:「何至于要用你们的钱。」不等他们开口,便主动将钱花拿去了,怎么花的给报了一遍,房契也拿出来给宋有福瞧了,房契上头写的是宋老爹的名字 ,宋有福看不懂这些,却听得宋子恒报新宅的占地面积,又惊又喜:「这么大的院子,咱们哪住得下?」 「如何住不下?日后侄子们长大了,娶妻生子,我只怕这些屋子还不够住。」 苏老爹在一旁道:「子恒说的是,你们人丁兴旺,日后只有不够住的屋子。」 宋有福想象了那番场景,未免有些荡漾,院子买得大,说句大不道的话,日后就是爹娘百年了,他们兄弟仨也不必分家,亲亲热热的住一块,还能瞧一瞧儿孙满堂的场景。 苏老爹慢条斯理的喝了杯茶润润嗓子,才道:「我方才说多买些地种葡萄,钱不够也不打紧,先从京里的进账中支些银子出来,我是没意见的,问问你们,再与曾公子商量一二,想来也不是大事,你们瞧瞧成不成。」 提到那安远侯的少爷,宋有福又是一脸郑重:「我们自然没意见,就怕那曾公子不乐意……」 「改日我找长安兄商议一二便是。」宋子恒顿了顿,又道,「另有一事,我近日又打听了许多,京城附近的清远书院听闻风评最正,往年出的秀才是附近几座书院里头最多的,书院的山长也颇有名气。只是这书院在清远县,离京里也有半天的教程,恐怕有些不方便,不知二哥和姐夫如何看待?若不成,便在京里找也是一样。」 「远一些也无事,叫你二嫂过去照顾便是。」宋有福先前在路上就警告过李氏,如今三弟与弟妹不一样了,三弟当了官,自家在老家还无事,到了京里万不能拖他后腿,以前的小家子气都给收起来,她丢了脸不打紧,连带着人家瞧不起三弟弟妹,就甭怪他狠心了。哪知李氏嘴上答应得好好的,一到了京里就开始找茬,爹娘又不在京里,日后她与三弟妹若闹起来,那才是真真儿难办,如今宋子恒这般说,倒解决了宋有福一大难题,他唯一担心的是那般有名气的书院,可会收下这几个孩子。 宋子恒闻言笑道:「二哥不必担心,掌院学士陆大人与清远书院陈山长私交甚笃,我已请陆大人修书一封,二哥到时只管放心带侄子们过去便是。」 宋有福这才高兴起来:「如此甚好,何时去书院?」 「书院已经开始上课了,咱们如今已算是晚去,但仍越快越好。」 「读书之事不能耽搁,等咱们搬完家便去罢。」 宋子恒点头:「如此甚好,只是四月十二正逢沐休,过后恐怕就没功夫陪你们走一道了。」 「这也无事,我们自个儿去便成。」 这般一切交代完,宋子恒才放心回去当值,苏老爹也一道出门,来京里几个月,又有安远侯府做靠山,苏老爹很顺利结交了店铺一条街的大部分东家,平日吃酒聚会,也能各自交换消息。 歇过晌午,苏婉起床,还没给自己打理,首先便给儿子穿衣裳,小家伙满打满算也有八个月了,能在床上打滚,从床头爬到床尾,新宅子那头的儿童房早已建好,铺了柔软的地毯,就等着搬家后让他在里面满地打滚了。自从能行动了,小家伙磨人的本性更加显露无疑,每次穿衣裳简直是灾难,他根本不配合,冲着苏婉一个劲的啊啊叫,不知道在说哪个星球的语言,还一定要苏婉配合他,要笑要发声,不然他就不乐意,小手乱挥双腿乱蹬,便是苏婉一边配合他一边穿衣裳,他也不会乖多少,说到兴奋之处仍旧手舞足蹈——这也是苏婉为什么不先收拾自己,第一时间给他换衣裳的原因。 总之每每给儿子穿完衣裳,苏婉总觉得自己衣服头发乱的跟疯婆子有一拼。明明是花季少女,一朝变成黄脸婆了,苏婉不乐意,吧穿好衣裳的小家伙翻过身来时在他肉嘟嘟的屁股上拍了拍,小家伙还以为在跟他玩游戏,仰着他冲她格格笑,清脆的笑声溢满整个屋子,只是下一秒,笑容如天使的宝宝伸出了恶魔之手,准确的抓住苏婉垂下来的发丝,往自己身边一拽,苏婉瞬间疼的龇牙咧嘴,板起脸等着小家伙:「我数一二三,自己放手。」 小家伙当然听不懂,拽着苏婉的头发就要往嘴里送,苏婉连忙拉住他的手,将自己的头发解救出来,仍旧板着脸,一眨不眨盯着小家伙水汪汪的大眼睛:「第一,不能随便拽别人的头发,第二,不准抓着东西就往嘴里送——宋良辰,你今天犯的错很严重,自己好好反省一刻钟。」 小家伙不明所以,眨巴着眼睛,清澈的眸子里倒映着苏婉的脸。 苏婉道:「好了,从现在开始记时,这一刻钟内没有人会理你。」说着起身离开,开始整理自个儿乱糟糟的衣裳。 苏太太从外面推门进来,绕过屏风时正巧听到苏婉的话,忍不住笑了:「良辰还小,懂什么,你也别太严厉了。」 许是见了熟悉的人过来,小家伙一开始还愣愣的小脸,瞬间就开始皱起来,下一秒小嘴扁了扁,眼睛里也蓄起了泪,小样子别提多委屈了,苏太太顿时心软,上去就要抱:「外婆的心肝,不哭啊……」 第77章[04.22]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苏婉拦住她:「就一刻钟而已,娘好生坐着罢。」 虽然苏太太没事就喜欢教训苏婉,更是每每对她带孩子的方式表示强烈反对,但其实都是嘴上说说而已,苏婉不听,仍坚持自己的,她也没办法,比如现在,苏婉不让她抱,她就只能一脸心疼的看着外孙。 小家伙睁大眼睛,从苏婉看到苏太太,眼泪要落不落的样子,迟迟见不到她们行动,就在苏太太心疼的时候,他忽然一抽鼻子,泪意瞬间就收回去了,反手揪住一旁的枕头,使劲往下拽,一副找到新玩具的兴致勃勃样。 苏太太无语,苏婉回头看了一眼,嗤笑道:「小骗子,娘现在终于见识到了罢?有人搭理他才哭,没人搭理,他才不浪费眼泪呢。」 苏太太瞪了她一眼:「哪有这般说自个儿亲儿子的。」心里头还有些得意,不愧是她外孙,生的这般聪明伶俐,性格也大气,被教训了都不生气不记仇。 自苏婉说开始计时,苏太太便抽空瞟了一眼桌上的漏壶,做工精致,上头还镶了玉,乍一看就跟摆件没甚区别,这是于衡远前阵子着人送来的,号称最精准的漏壶,有了它,苏婉也摆脱了浑不知时的窘状。苏太太此时便一直盯着漏壶,一刻钟过去,立马上前把心爱的外孙抱起来:「可怜见的,外婆带你出去玩,咱们不理你娘啊。」 终于有人理了,小话唠的宋良辰又开始手舞足蹈,冲着苏太太咿咿呀呀,苏太太一边点头嗯嗯啊啊的回过去,一边抱着他出门,祖孙两聊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苏婉起来没多久,其他人也陆续起来了,长途跋涉不是不累,只是他们更关心新宅子,是以早早的起来让苏婉带他们去瞧。 大牛已经叫了车来,一辆专门拉行李的板车,一辆用来坐人的有车帘的车子,几个男孩还好些,宋有福和张姐夫两个大男人,不便与大伙儿一道坐车,便与大牛直接挤在行李上,苏婉他们车里头也堪堪坐下这许多人,孩子们见了宋良辰都异常兴奋,一个个脑袋挤到他面前,小家伙也半点不认生,这么多人更助涨了他聊天的热情,顿时整个车里就只听到他咿咿呀呀的声音。 苏婉看在眼里心里摇头,她与宋子恒都算得上矜持,怎么就生出了个人来疯的儿子,难道是负负得正?生个儿子半点不像自己和丈夫,苏婉有些淡淡的忧伤。 这次去新宅子除了瞧屋子,也另有要是办,就像苏太太先前说的,宅子太大,自然要多请些人手打扫屋子,再加上现在又添了这么多人口,半月前苏太太便亲自去联系了牙行,叫那头多留意些合适的丫鬟婆子和家丁,苏婉他们现在去新宅子,正巧可以叫人牙子把人送来瞧一瞧。 作为穿越者,苏婉头一次直面古代的人口买卖,心情还是有些复杂的,说不上是不是紧张,却真有几份唏嘘,比起这些真正生活在最底层,吃不饱穿不暖的同时连尊严都没有的人,她真的算是人品爆棚了——虽然这样想未免有些猫哭耗子的意味,直到真正见着人牙子领过来人,苏婉才彻底震惊,也真正明白,到了一定的地步,尊严什么的就是个笑话,有人直接抱着苏太太的大腿跪下求苏太太买她,还是卖终身契,只为多卖点钱给家里兄弟娶媳妇用。 李氏的心思全都被大到能让人迷路的宅子给迷住了,恨不得跟丈夫儿子他们一块四处逛园子去,这会儿只能跟苏她们在屋里选下人,她早就坐立不安,并没有插手的打算,宋小芬则一脸信赖的看着苏婉,也不发表意见,苏婉却抱着孩子在一旁瞧着不说话。这里头就苏太太有过采买的经验,只能由她开口问一问这些人的来历,也难怪那个叫芽子的女孩直接对她跪下。 苏太太左瞧右看,最终定下两个丫鬟三个婆子,家丁多些,有五个,另外还有一个老汉,可以用来看门,都花高价签的终身契,一下子添十一个下人,自然不只是叫他们伺候的,主要为了以后酿葡萄酒,眼看着宋有福他们是忙不过来的,不签了死契,也不敢叫这些下人酿酒。 新买来的十一个人都面黄肌瘦,也差不多衣不蔽体,看着很叫人心酸,苏婉便叫刘妈去街上临时买了几匹布来,叫丫鬟和婆子给每人缝两身衣裳,租的院子住不下这么多人,便叫他们直接在新宅子住下,也好替他们看房。一群人纷纷磕头叩谢了。 办完正事,再逛了半圈院子,便打道回府了,倒是几个孩子和宋有福张姐夫,俱一脸的激动,宋良文看着苏婉:「三婶,这宅子真的是咱们家的吗?咱们可以住这么好的屋子?!」 苏婉点头:「可看了你们自家的院子?」 几个孩子齐刷刷的点头,苏婉道:「除了主屋,其余屋子你们想怎么住都可以商量。」 宋良玉皱了皱鼻子,仰脸看着宋有福:「爹,我可以跟大哥他们住一起吗?院子隔得太远了!」 不等李氏开口,宋有福摸着儿子的头笑了:「当然可以,你也可以请他们来自家屋子里住。」 回去的路上,李氏开口道:「弟妹,为何一口气买这么多人,咱们又用不上,有钱也不是这般花的罢?」 苏婉一听便知道宋有福还没有与李氏说钱与让她带孩子们去清远县的事,遂笑眯眯的反问:「二嫂觉得哪些人多了?」 李氏当即回道:「家丁哪能要这么多?」 「过几月便要收葡萄酿酒了,我怕二伯与姐夫忙不过来,这才多买几个家丁帮忙,若二嫂觉得多了,那便退掉两个如何?」 李氏还是心疼丈夫的,闻言便不再拿家丁说事了,转而又道:「那婆子也用不上这么多,现在家里才这么些人,两三个足矣,弟妹也是太不会持家了。」 第78章[04.22]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宋小芬先前不说话,她是听了娃他爹回来说二嫂要去清远县带孩子的,因此觉得就让二嫂逞一时口舌之快,到二嫂走时也能消停些,因而一直没出声打断她,此时听她越说越过,才担心的看了苏婉一眼,随即不赞同的看向李氏:「弟妹也是考虑周到,在京里自然与老家不同,平日子恒还要与同僚来往,若家里撑不起来,丢得何尝不是子恒的脸面?二嫂这话却是过了。」 苏婉恍然,她道李氏为何又开始针对自个儿,原来是看不惯她在京里管家,不由失笑,就是她再不会持家,也轮不到李氏,真不知李氏从何来的自信,以为这般说几句,就能把管家权要过去? 思及此,苏婉更是佩服宋子恒,三言两语便把李氏搬走了,且合情合理,省了她日后许多麻烦。 瞧见苏婉笑得有些不对劲,李氏新心惊,不由脱口而出:「弟妹笑甚么?」 「二嫂这般会持家,我也放心了,日后侄子们在清远县进学,一切便仰仗二嫂了。」 李氏愣住:「什么意思?」 「二嫂还不知道?」苏婉惊讶状,耐心的解释,「相公特意找掌院学士大人要了清远书院的推荐信,此书院据说闻名遐迩,历来中秀才的学生不知凡几,只是清远县离京里有些路程,不便每日来回,二伯觉得良玉年岁最小,怕人生地不熟无法适应,便打算叫二嫂去清远县照顾侄子们,是以我买这么多婆子,也特意预留了一个过几日跟二嫂一道去清远县的。」 虽然大部分行李都搬到新宅子去了,第二日搬家时却仍有些壮观,一是人多,二来还有日常生活用具,浩浩荡荡的往新宅子搬去。 这回搬家宋子恒并没有请太多人来,他一介书生,才考中状元没一年,冷不丁买了座五进的宅子,便是在贵人多如牛毛的京里,还是有些打眼的,虽这钱来路正,宋子恒也不想太高调,叫言官盯着没事参一本,便是不是他的错,在上头眼里怕是印象分就要少一截了。 当然没请什么客人,自家本身有这么多人,这个暖房酒倒也不算寒酸。曾长安上午便过来了,宋子恒抽空把自家大哥和姐夫介绍给他认识,又说了提前支钱置地的事,曾长安果然没多意见,爽快的同意了,甚至意味深长的道:「支多少钱都无所谓,尽管多买些地便是。」 得了他的同意,宋子恒当即铺纸写了一张条子,从铺里支了一千五百两,听得曾长安想让他一口气多支些,宋子恒笑道:「先支这些,日后若不够,再支便是。」 「说的也是。」曾长安点头,想了想又道,「买地一事,让我家管家出面即可,他认识人多,等谈成了,你们直接去换地契就好。」 安远侯的管家,直接代表着安远侯,曾长安这话便是打算帮宋家弄好了。生意都一块做了,曾长安要帮这忙,宋子恒当然不会推辞,如此便直接定下来了。 家里买这么多人也不是吃白饭的,几乎苏婉他们刚把家搬过来,一个时辰不到便都被收拾得整整齐齐了,如此一来,客人来家便没有见到乱糟糟的场景——虽没请多少客人,然与宋子恒同科、然后也一同考进翰林院的几个新科进士,自来与宋子恒交好,且都是不起眼的庶吉士,宋子恒便喊了他们来,加上各自的女眷,也有十来个客人了。 正巧宋子恒与曾长安已商量完正事,一一将客人迎进屋,苏婉则抱着孩子在花厅招待女眷们。苏婉如今与宋子恒同僚的女眷们也算熟识了,不说她家办了几次酒,便是其他人家中也好事不断,有了人情往来,自然就熟了,苏婉去年还喝过新科探花许幼林的喜酒。 说起探花,就不得不提一提这届科举里质量颇优的一甲,状元榜眼探花俱是青年才俊,其中榜眼年纪稍大了些——其实也才堪堪过而立之年,只是与年轻俊美叫人惊叹的状元与探花比起来,少了些存在感,这科的状元与探花打马游街之时,有没有惹得闺秀们芳心蠢动还未可知,却吸引了不少等着嫁女的朝廷大员,榜下捉婿时状元和探花的人没捉到,那些个家丁却几乎打起来了,可想而知当时的盛况。 探花许幼林虽不比宋子恒,但反应过来后也飞快的溜走了,躲过了榜下捉婿的家丁,却没躲过古道心肠、酷爱给人做媒的上峰,也就是翰林院掌院学士陆大人,陆大人自来爱才心切,对宋子恒与许幼林这般青年才俊尤为满意,本来他先盯上的人是宋子恒,只是得知宋子恒已娶妻之后,叹了一声,随即又调整了心情,将目光放到许幼林身上,状元郎已娶妻不打紧,还有个同样风流俊美且家中还未定亲的探花郎! 于是在陆大人的热情撮合下,许幼林娶了如今的妻子,中书舍人陈大人的女儿——别小看中书舍人,虽官职小,陈大人却是清流派的中流砥柱,且是天子近臣,许幼林做了陈大人的女婿,日后仕途也要比旁人顺畅许多,且陈家小姐温婉秀美,一看便知是贤妻良母,他们成亲时柳家小姐还没在苏婉他们面前出现,苏婉当时还拉着宋子恒问过他后不后悔,若不是有她,那时娶得贤妻的人便是他了。不过后来柳小姐毫无预兆的现身,苏婉倒不再问宋子恒这个问题了。 因着当时参加过其婚礼,后来苏婉他们搬家到许幼林家隔壁,两家来往便比旁的多了许多,许幼林之妻陈氏也几乎算是看着宋良辰出生的了,一上来便从苏婉手里抱了宋良辰过去,宋良辰也配合,两只小胖手搭在陈氏脖子上,小脸上挂满笑容,逗得其他女眷笑个不停,苏婉忍不住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这小子,见着漂亮的人儿就什么脾气都没了。」 顾榜眼的妻子刘氏年级大些,此时便温和的笑道:「如此甚好,以后像宋编撰一般,将美丽女子迷得神魂颠倒。」 一行人有说有笑的进了屋。李氏难得见这么多太太,有心上去打个讪,却被宋小芬不动声色的扯住了:「新买的下人不懂事,灶上没个成算,不如二嫂陪我去看看罢。」 李氏权衡了一下,这些个太太与苏氏关系看来不错的样子,自个儿上去说苏氏的事,她们未必会信,若不小心传到丈夫耳里,怕是更要糟,若不为了揭穿苏氏的面目,她又委实没必要上去讨好这些太太们,她们不见得看得上自个儿,讨不到好不说,没得送上去叫人嘲笑,倒不如去灶房,瞧瞧那些下人是如何笨手笨脚的。李氏一琢磨,果真点了头,昂首挺胸的走在宋小芬前头,还没进厨房,气势却已经摆足了。 其实有干活麻利的刘妈和小绿在,用不上新买的下人,然下人刚到主家,见了新主子算是比较温和的,却仍有着天然的敬畏,毕竟自个儿的生死都捏在对方手里,并不敢偷懒,都抢着在跟前干活,是以厨房的工作效率瞬间提高了一倍有余,李氏根本没有插手的余地,叉着腰站在中央一通气的乱指挥,其余人该应的应,该表示的表示,其他却没有真正听进去,不过李氏也不在意,瞧见他们一副诚惶诚恐、特别怕自己的样子,成就感瞬间就来了。 因此李氏在厨房待得很舒心,一直到上菜开饭,她才回厅里。 因着都是熟人,女眷用饭的桌上,唯一的男性宋良辰便也有这个荣幸上桌。小家伙如今长了牙,可以稍微咀嚼了,每日便会多给他喂些主食,比如说熬得香喷喷的米粥,烂烂的肉糜与鱼肉,蛋羹,还有些煮烂的青菜,自从可以吃肉,小家伙终于不再每日为了争取多喝点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却又有让苏婉头疼的事,他挑食,只吃肉糜与鱼,实在不行才会碰一点蛋羹,若喂了青菜和米粥给他,他会恨不得全都吐掉去。所以每回喂饭,几乎都是灾难。 第79章[04.22]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开饭前,苏太太把小家伙从依依不舍的陈氏手中抱过来,给他穿上小围兜,下巴处垫好帕子,小家伙也配合苏太太的动作,顺利配齐装备,跟着大伙儿一道上桌,便开始掉链子了,苏太太舀了勺粥到他嘴里,吃了第一口,第二口便绝不张嘴,无奈何只能换成青菜,也不配合,连蛋羹都不敢碰,苏太太本想趁苏婉不注意剔点鱼肉给小家伙吃,勺子刚放进碗里,苏婉便转眼瞧见了,二话不说的将人接过来:「娘你先吃饭罢,我来喂他。」 苏婉喂饭的方式很简单粗暴,勺子递到嘴边,爱吃不吃,不吃就饿着,要哭就把人抱回屋哭个痛快,哭完回来还是得吃青菜喝米粥,没得商量,偏偏小家伙也倔强,每次都要闹,闹到最后还是乖乖把爱吃的不爱吃的吃完,然而第二天又开始闹,周而复始。苏婉把人接过去时,是做好了长期抗战准备的,然而刚把装着青菜糊的小勺子递到嘴边时,他扁扁嘴,虽是一副委屈不已的可怜样,却仍是配合的张嘴吃下去了,粥和蛋羹也同样配合的吃掉了,只是速度有些慢,每回都要看苏婉好久,直到确定她不会动摇时才肯张嘴,把东西含进嘴里又是一副要吐不吐的样子,跟吃毒药一样艰难的把东西吞下去,小可怜的样子看得旁边的女眷们五一不母性大发,纷纷指责苏婉太冷酷无情,孩子这般小应该先依着,等他懂事了再和他讲道理不迟。 苏婉一边应着,另一边该怎么做照旧,不过也不全是指控,仍有不少人夸她有耐心,苏婉对此表示得意,只要小家伙不哭不闹,他吃多慢她都不会不耐烦,毕竟她是一个慈祥的妈妈。 而后,喂完了青菜糊糊和粥,终于等到小家伙期待已久的肉肉了,吃肉糜与鱼羹的他与先前的表情截然不同,每一口都是惊叹,那双大眼睛亮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吃的是怎样的人间美味——其实并没有,他小人儿身体还没发育健全,灶房给他做饭时,什么调料都不敢放,连盐都叮嘱了不准搁,这样做出来的东西能有多好吃? 可是除了苏婉他们,其他女眷都不知情啊,此时见小家伙一脸幸福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一个个笑道:「可怜见的,终于吃到肉了。」 「小表情这么丰富,看着就比寻常孩子聪明伶俐许多。」 小家伙是不是比别的孩子聪明,苏婉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儿子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现在还要加一个表情帝的称号,每到此时苏婉总是忧伤,顺便祈祷儿子以后要越长越像他爹,她实在不敢想象儿子顶着长与自己类似的脸干尽逗比事——那画面太美,她怕自己承受不住。 饭前不久苏婉已经到里屋给宋良辰喂过奶,如今吃这些东西,小家伙已经彻底饱了,一饱就开始犯困,敞开肚皮窝在苏婉怀里打哈欠,跟个小猪似的,刘妈见状赶紧上来把人抱去屋里睡觉,苏婉这才安心开始吃午饭,她吃得不多,自从宋良辰开始吃辅食,她就不用担心自己吃得不好从而影响小家伙的营养了,从上个月开始便慢慢的在减肥,每顿只吃六七分饱,多蔬菜少荤食,弄得苏太太每每用责怪的眼神看她,觉得她在假公济私,为了自己漂亮减肥,这才逼得小家伙不得不吃辅食。 在苏太太满满责备的眼神下,苏婉无从辩解,只能将黑锅背了,索性苏太太责备归责备,到底没阻止她的行为,想是在苏太太眼里,苏婉能忍到现在才开始减肥,也是叫人惊讶的。 节食配上适当的运动,苏婉这一个月成果可见一斑,先前穿着合适的衣裳,如今穿在腰围处已经松了一指半,堆在腰间如游泳圈一般的赘肉,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小着。此番搬家,她便穿上了新做的衣裳,自己看自己,终于依稀能瞧见当初玲珑的身形。 客人们吃过午饭,喝盏茶聊会儿天,便纷纷告辞了。 于衡远就像是有千里眼一般,这边宋家的客人刚走不到半刻钟,他便过来了,还带了一份厚礼。彼时苏婉他们正在厅里开了一桌,苏老爹见苏太太一脸跃跃欲试,便主动退出,坐在苏太太旁边围观加指点,于衡远高调的骑着匹通体黑亮的骏马到院里,瞬间吸引了整个屋子人的视线,反应最快的是几个男孩,也不管来的人从未见过,对马的好奇压倒了一切,欢呼一声,纷纷冲出去围观了。 「抱歉我来晚了,这匹马就送给子恒做乔迁之喜的贺礼罢,你家翰林院有些路程,有马毕竟方便些。」 其实宋子恒已经叫大牛去联系买马了,只是他看过一轮,都没有喜欢的——古代男人对马,丝毫不比现代男人对车的热忱低,要么干脆不买,既然决定要买了,那就不能讲究,定要买一匹特别合心意的才行,宋子恒就是不愿将就,所以直到搬家都没有选中合心意的马,于衡远这份礼物送的及时又贴心,让本就没打算拒绝的宋子恒心里头又添了一团火热。 苏太太和苏老爹先前见过于衡远的大手笔,知道他家有座玉山,估摸着家底都富可敌国了,一匹马也不算什么,虽是惊讶,却没有宋有福宋小芬他们的震惊了,苏婉一边低声跟他们解释于衡远与宋子恒就差没拜把子的关系,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往上传闻楚仁宗萧瑱与宋辰关系不一般,她现在瞧着非常像这么回事啊,领了差事公务繁忙的于衡远许久未出现,一出现就是如此贴心的礼物,简直是急人之所急需人之所需,委实叫人无法不想入非非! 于衡远一来,苏婉也退位让贤了,回屋抱儿子去了。宋良辰也刚好才睡醒,见苏婉一走进来,整个人便往外扑,索性床边上放了椅子,无论如何他也滚不下来,苏婉不急不慢的走了过去,一把将儿子抱起来,对方就毫不客气的扒着她的胸口。 「睡饱了就吃,你属猪啊。」苏婉轻轻戳了戳小家伙的额头,小家伙还以为她跟自个儿玩,见她连上带着笑,便也咧嘴一笑,露出小米粒般大小的牙齿,可爱是可爱,只是苏婉看得心惊,又一次叮嘱道,「吃奶就好好吃,不准咬我,不然让你饿一天。」 不得不说,小家伙听话起来,还是很惹人疼的,苏婉和宋子恒都是瓷白的皮肤,细腻光滑,小家伙也继承了父母的优点,早已褪去了刚出生时红猴子的窘状,小身子小脸一天天白起来,如今已变得雪白,小脸上漂亮的眼睛跟苏婉的如出一辙,仿佛会说话一般,水汪汪的一眨一眨,直叫人疼到心底。今天他乖乖的吃奶,不作妖不干嘛,吃饱喝足任由苏婉给他把尿穿衣裳 京里的四月,还有些凉意,宋良辰仍穿着薄袄,今日穿的也是新缝的大红色,衬得小脸红润又雪白,苏婉抱了他出去,本想进堂屋却被还在院里研究马的孩子们叫住了:「三婶,带良辰来看马啊,这马可漂亮了。」 宋良辰不知道哥哥们在说什么,但是人来疯的他本来是乖乖趴在苏婉肩上,此时却转头热情的挥着小手,嘴里念念有词,苏婉见他高兴,便也把人抱过去一块儿看马。 被这么多人当作猴子似的围观,马也是有脾气的,气势十足的嘶吼了一声,而后又打了个喷嚏,喷了离它最近的宋良玉满脸口水,众孩子爆笑,小家伙也凑热闹的拍着小手。苏婉莞尔,递了块帕子给宋良玉,宋良玉接过擦了擦脸,红着脸仰头看着苏婉怀里的小家伙,严肃的道:「良辰,我是你哥哥,要尊敬兄长,不许笑我。」 苏婉笑眯眯的点头:「哥哥说得对,不许再笑了。」 宋良辰见这么多人看着自己,更加起劲的拍着小手了,宋良玉顿时扁了扁嘴,不等苏婉开口,其余几个孩子便围了上去安慰他,宋良文老气横秋的道:「良玉还听不懂你说话呢,你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不是照样不知道哥哥是什么。」 张志强点头道:「你别难过,等良玉长大懂事了,就知道尊敬哥哥了。」 「他什么时候才会长大?」 第80章[04.22]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张志荣怯怯的道:「大概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吧……」 宋良玉:…… 对于终于知道自己当了哥哥,异常兴奋且自豪的小男孩来说,这真是个让人悲伤的答案。 陪小朋友们玩了会儿马,苏婉才把人宋良辰抱进厅里,苏太太瞧见心肝外孙来了,当下牌也不摸了,起身将位置让给苏老爹,笑眯眯的迎过来要抱外孙,哪只小家伙头一撇,张开双手冲于衡远要抱抱去了。 整个屋子的人顿时全都将视线锁定在宋良辰身上。 苏婉委实有些莫名,她根本没教儿子这么抱大腿好吗,这技能他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于衡远倒是高兴,也顾不上轮到自己出牌,当下起身朝小家伙伸出手,宋良辰立刻搂着他的脖子,笑眯眯的在他脸颊亲了一口,两口,于衡远还在笑:「良辰是个好的,这么久没见也没忘记我,不枉我疼你一场。」 等到自个儿被小家伙糊了满脸口水时,于衡远终于笑不出来了,神色有些微的僵硬,知道他有洁癖的曾长安顿时忍不住大笑,一边道:「可不是,良辰最喜欢表哥了,每回对表哥总比旁的人不一般,头一次见面是童子尿,今天是口水,不知道下次还有什么?」 于衡远只是僵硬了片刻,随后又恢复一派淡定,慢条斯理的用帕子擦了擦脸,顺便将小家伙下巴的口水也擦一擦,道:「知道你见了我心里欢喜,难以抑制,可也得克制,男子汉大丈夫,哪能做这等黏糊之事?」 小家伙根本听不懂,依旧乐呵呵的趴在他肩上,一脸的痴汉状,于衡远无语又得意,怀着中矛盾的心情重新坐下来,准备继续打牌,宋子恒却在一旁笑道:「衡远兄想多了,良辰不过是喜欢与漂亮的人在一块罢了。」 于衡远似笑非笑的瞥了宋子恒一眼:「子恒这是嫉妒良辰更喜欢我?」 「这有甚好嫉妒的,相公长得不如您很正常。」苏婉冷不丁出声道,「方才良辰还抱着一个女眷的脖子不肯放手呢。」 于衡远方才还颇有些得意的脸色,顿时又僵硬了,看着自家被小家伙紧紧搂住的脖子,心情未免有些微妙,他自来生得好,比女子也不遑多让,太后甚喜他的模样,却也曾因此被贵妃抓着向圣人进言说他有些轻浮,然后被罚抄了整整一千遍的《弟子规》,然而被人当着面说他像女子,这还是头一遭。 曾长安瞧见他的脸色,已经克制不住的捧腹大笑了,火上浇油的道:「难怪只要表哥抱,不找我们呢,良辰还不到一岁就有这般眼力了,叫人佩服。」 于衡远遂阴森森的看了曾长安一眼,到底没把小家伙从自个儿身上扯下来,小家伙于是一脸幸福的趴在「美人」怀里,在于衡远怀里待了大半个下午,竟然也不哭不闹,顶多就是时不时涂于衡远一脸口水,于衡远脾气也好,自个儿拿帕子擦干净了,到后来对小家伙的口水都没半点反应了——论洁癖患者是如何治愈的。 全程围观的苏婉也不知是该自豪还是该自豪呢,能这样肆无忌惮涂未来皇帝一脸口水,她儿子也算真的猛士了。 打完了麻将,准备吃饭前,曾长安瞧见宋家几个大些的男孩仍旧蹲在马前瞧稀奇,都看一下午了也不见烦,遂走过去,挨个把人抱上马带他们跑了一小圈,孩子们如银铃的笑声传进屋里,惹得原本乖乖待在于衡远怀里的宋良辰也开始不安分的把头往外探,于衡远索性抱着他出去,见他拍着小手一眨不眨盯着马上的人看的样子,等曾长安下了马,于衡远也一手搂着他,一边帅气的跃上马,宋良辰也是胆子大,半点不知道怕,还乐呵呵的摸了一把马毛。 【卷三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食全酒美》卷一 作者:止水 02、《食全酒美》卷二 作者:止水 03、《食全酒美》卷三 作者:止水 04、《食全酒美》卷四 作者:止水 05、《食全酒美》卷五 作者:止水 注2: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