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了遇到痴汉的S级美少女才发现是邻座的青梅竹马》 2 和邻座曾有的约定 翌日早晨。 伏见并没有搭电车。 由于她家就在我家附近，距离最近的车站应该也跟我一样。只是，在此之前上下学我都没在电车上看过她。 这么说来，伏见之前不知是搭公车上学，还是骑自行车上学，抑或只是她搭的电车班次跟我不同，我连这些都无法确定。 平安无事地顺利到校后，我爬上二年级教室并排的校舍二楼，目标是我隶属的b班。 一进教室，就发现伏见已经在自己座位上了。她的周围聚集了一堆男女同学。 每次到了下课时间，伏见的座位必定会有某些访客过来找她闲聊。 由于主动找上门的，不论是男是女，总是那些高调又显眼的群体，所以我光只是坐到自己的位子上，都会有种莫名不自在的感觉。 「小谅，早安。」 耳熟的透明清澈声音传来。 由于是打断对话的招呼，位在伏见周围的人们全都一同看向我这里。 这家伙是谁？每个人脸上都这么写著。 昨天，当我还在赶著上学的时候，班上所有人好像都已经自我介绍过了。 「……早安。」 我察觉到周围的人──尤其是男生，似乎正对我射来充满嫉妒的带刺视线…… 我就座后，滑起了手机。 只要我采取这种行动，就算不跟其他人说话也没关系，即便不跟任何人交谈也不会显得不自然。 唯有做这件事，我才觉得自己在这间教室取得了公民权。 跟在研拟他人视线对策的我不同，从隔壁座位传来的对话，多半是社团或什么新上映连续剧的内容，剩下则几乎都是跟恋爱相关的话题。 「伏见同学，你不参加社团吗？要不要来我们女网社？现在队员还很少喔。」 「对不起，我决定高中不参加了。」 「我们来创个群组吧？伏见同学，你的帐号id是什么？」 不论男生女生，都很愉悦地哇啦哇啦大声交谈。 我可以推测出，聚集在伏见周围的那几个男生应该都是想追她的吧。 伏见姬奈搞不好很受异性欢迎？我直到去年春天，才比别人慢了半拍察觉出这点。 甚至还曾亲眼目击应该是学长的人在向她告白。 她已经被许多人告白过，也被很多男生要过帐号id或电话号码，像这样她受异性欢迎的传闻我已经听到耳朵快长茧了。 其实从中学时代开始，类似的谣传就没停过。是说，那些应该不叫谣传而是事实吧。当初我还以为那些都是被加油添醋过的杜撰内容哩。 以我这个从幼稚园就对她很熟悉的人来看，伏见的容貌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负责这门课的老师一走进教室，原本覆盖在伏见周遭的人墙便散去了。 每次下课时间都会变成那种景象，所以我总是希望老师快点过来。 这时伏见默默将课桌并到我的桌边。 「咦？干么？」 难道是忘了带课本？……不，她应该不是那种个性迷糊的女生吧。 老师正在黑板前口沫横飞地讲解，伏见却藉由我跟她领地搭上桥的机会，在笔记本上写了些什么给我看。 『你听懂了吗？』 （插图006） 啊啊，是问我对上课的内容能否理解吧？ 「没问题。」 我低声回道，伏见脸上浮现出微笑。 其实我根本一点头绪都没有，老师刚才在说什么我压根没在听。 数学这鬼东西，完全听不懂啊。 『你不是很不擅长数学吗？』 为什么你会知道啊。 类似相互看考卷分数这种事，我们从中学时代以后就一次也没做过了。 难……难不成，是透过地方情报网？ 我脑袋很差劲这件事，已经变成家庭主妇们的八卦议题了……！？ 伏见成绩很优秀这点，我跟她经常同班所以非常清楚，甚至母亲也曾向我打听过。那亦是地方情报网发挥功能所致吧。 被学校人气呼声最高的美少女关心，对躲在教室角落比较合适的我而言，实在是有点承受不起。 谢谢，那你教我数学吧──这种情况下，我总不能这么回答吧。 她又在笔记本上写些什么默默递给我看。上头画了一只疑似猫（？）的奇怪生物，旁边还有个漫画的对话框。 『喜欢。』 按照刚才的对话逻辑，这应该是指她很喜欢数学，而且愿意指导对数学一筹莫展的我吧。 「是啊，嗯。我知道了，而且我们又同班。」 伏见原本正在使用橡皮擦用力擦去对话框的手，顿时停住了。 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便瞥了她一眼，只见她满脸通红。当我们四目相交时，她出现了惊惶失措的奇怪举动，还不小心把自己的铅笔盒挥到地板上。 「啊啊呜啊啊呜……」 奇怪的呻吟声传来…… 把翻倒在地上的铅笔盒捡回原位后，她「咳咳」地乾咳了一声。 仔细看虽然她的表情是一派平静，但耳朵还是通红的。 伏见以前的表情会像这样变化多端吗？ 『今天没搭电车上学吗？』 我因为很好奇就在笔记本上写给她看。 「你、你等一下唷──」 她低声说道，并以自动笔振笔疾书。 『因为家父上班途中会经过学校，所以每次都是让他送我，昨天因为家父的时间无法配合我才只好搭电车。』 原来啊，难怪我以前都没在电车上看过她。 不过话说回来，偶尔搭一次电车就遇到那个，该说她运气不好吗，还是…… 『谢谢你，在事情不可收拾前及时救了我。』 「喔，好。」 我尴尬地回应道，伏见则嫣然一笑。 『小谅还记得我们的那个约定吗？』 嗯？ 那个约定是指哪个约定啊……？ 我正试图回溯记忆，伏见立刻对我投来充满期待感的眼神。 约定……至少不可能是中学、高中以后的事吧。 然而，小学时代我们之间的约定可是有一大堆啊。 一、一个都想不起来。我只记得当年跟她约定了一堆事，但内容却完全没有印象。 我陷入沉思，时间约莫过了三分钟左右吧。 这时，我偷偷往旁边瞥一眼，只见伏见用力鼓胀著脸颊。她正进入像仓鼠般的疯狂绷脸赌气模式。 我已经忘光那个约定的事，似乎被她抓包了。 「不理你了。」她只这么说了一句，就用力把脸别开，并将课桌搬回原本的地方离开我旁边。 耶耶耶…… 她明明愿意教我数学，却不肯告诉我当初约定的内容是什么。 刚才伏见的表现，跟我所熟知的那个伏见，印象大为不同。 小学时代她的确就像刚才那种样子，不过从那之后，她一派冷静的表情就变得越来越得心应手，几乎不再表现出内心的情感。 感觉坐在隔壁座位的那个人，并不是学校最受欢迎的女生，而是又变回了我的青梅竹马姬奈，这种气氛让我有点怀念。 3 午餐之友 『因为，姬奈是妈妈，所以小谅要当爸爸喔？』 『咦，为什么？我当狗狗好了。』 小时候的我们，就跟普通的青梅竹马一样（？）经常玩扮家家酒的游戏。 当我说我当狗好了的时候，伏见的表情，就跟如今坐在我旁边的那张表情一样，几乎没有任何改变。 眼前的伏见，也是用力鼓起脸颊抄写著黑板上的板书。 她依旧处于疯狂绷脸的生气模式。 大概是用力过猛吧，啪、啪的笔芯折断声总是定期传来。 若是问起她为什么又露出这样的表情呢── 『小谅，午餐要一起吃吗？』 「咦？为什么？我自己一个人吃就好。」 是因为我这么说的缘故吧。更正确地说，我们是用笔记本笔谈。 为什么她会再次用力鼓胀脸颊，尽管我不明白真正的理由，但总之我的那番话应该就是导火线了。 不久，上午最后一堂课结束了，我抓著提前在便利商店买好的午饭，从座位站起身。 原本我以为，伏见也是自己一个人吃，但结果并非如此。就跟每堂下课时间一样有男男女女主动找上门，将伏见包围在他们的小团体内。 毋宁说，伏见还是别找我一起吃比较好吧？ 我对自己有没有朋友这点，并不在意，不过对在意的人来说，新学年的四月似乎非常关键。 例如跟谁打好交情，或是加入谁的小团体等等。类似这种，为自己加上标签的镀金行为往往会搞得大家人仰马翻。 我跟伏见瞬间目光交错，只见她露出彷佛幼犬被拋弃的寂寞目光。 真抱歉，现在才找我一块吃午饭，但我跟那群成员实在是格格不入，所以拜托放我一马吧。 我在心中暗地谢罪后，便离开教室。 我要去的场所，是位于特别教室大楼三楼的物理教室。那个地方大概是因为光明正大承认里面没什么好偷的，所以总是一直未上锁。 我走进其中，教室已经有先来的客人了。 那是一名长发及肩的女孩，也是我经常在此碰面的鸟越。 「你来啦。」 「因为我也只有这里能去啊。」 随便打过招呼后，我们像平常一样坐在远离彼此的位置。 各自滑著自己的手机，一边享用午餐，而且不会特别聊什么话题。 要说我在学校唯一交情好的对象，那便是这位鸟越了。虽说我们几乎只会在午休时间的物理教室碰面就是了。 我不清楚鸟越被分到哪一班，我想她应该也不知道我的情况吧。 从一年级开始我们就是这种感觉，彼此不干涉对方的事，也不进行任何不必要的对话。 比起朋友，我们更像是利害关系一致的同伴吧。 「今天上课的时候，你跟学校的偶像在偷偷摸摸聊些什么？」 鸟越虽然这么问但好像不太感兴趣的样子，眼睛并没有从手机萤幕上离开。 「啊啊，你是指伏见吗？没有，也没聊什么特别的事。」 嗯哼──对方的回应漠不关心。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件事啊？」 「因为我们同班。」 真的假的，我完全没发现耶。 「是说，这件事在班级群组已经聊开了。」 「……嘎？」 「就是那个，班级的群组聊天室。大概有七成的同学被邀请加入了吧。」 「嘎？鸟越也加入了？」 「基本上是吧。虽然我从不发言，只是已读其他人的讯息而已。」 真叫人意外啊。我原本还以为，她应该是那种不加入班级群组的类型。 ……是说，我甚至连邀请都没收到。算了，我才不在乎…… 「就、就算我收到邀请我也不会加入的！」 虽说不想加入，但还是希望别人至少问一下自己的意愿，这种复杂的青春期心理还望你能理解一下。 鸟越噗嗤地低笑一声。 「你不必逞强也没关系啊。」 我、我才没逞强哩。 鸟越告诉我，大家在群组纷纷胡乱猜测，开学后变成邻座的我跟伏见究竟在聊些什么。 （插图007） 「大家都吃饱太闲了吧。」 「伏见的动向，似乎是这所学校最重要的关切议题呢。」 是这样吗？ 我跟她是青梅竹马的事，大家应该早就不记得了吧。况且我们之间也没有那种气氛。 「因为这样的组合很叫人意外呀。我也感到很意外。完美的偶像配上了高等级的孤僻边缘人。」 「我的那个头衔是怎么回事。」 因为太贴切了简直是让我啼笑皆非。 「喔哇啊！？」 鸟越冷不防发出怪叫声。 看似冷静的那家伙会如此慌张，还是我第一次见识到。 「你怎么了吗？」 「咦？不，没事……应该说，我以前都不晓得……？」 她在说什么？ 当我感到很不可思议时，午休时间也迈入尾声，我们便分头返回教室。 一如往常，那位完美的偶像还是非常受欢迎，座位周遭又筑起了人墙。 我的位子也被占领了，让我不禁叹了口气。 要暂时坐别人的椅子是无妨，但午休都已经结束了就赶快回自己的座位啊。 ──好吧这种事也不值得一提所以我就没开口了，但心里不太爽总是可以肯定的。 我返回教室的事，被伏见发现了。 「小──高森同学回来了呀，那请把座位还给他吧？」 喔，干得好啊，伏见。 那个轻浮的男同学一脸不甘愿地从座位起身。我为了对伏见表达感激之意，朝她倏地竖起大拇指。 伏见原本冷静的脸孔融化了，因发出欸嘿嘿的笑声而变形。 这几天以来，伏见跟我印象中的模样大不相同。 就算之前我们也曾交谈，但去年她明明都还是一派冷静的表情。 ……算了也罢。 我记得，伏见的表情是从中学时代才变得这么冷静的。 她的形象逐渐固定为如今这种温婉贤淑的完美美少女，差不多也是那个时候开始的。 对于从小时候就认识她的我来说，她刻意展示给别人看的那种表情，总是让人有点无法适应。 下午的课开始了，我本来想睡个午觉，但手机却发出呜呜呜的急促震动。 反正，八成又是我妹提醒我下午下课回去顺便到超市帮她跑腿的讯息吧。 我将手机藏在桌底下确认讯息，结果却是来自一个陌生的个人图示以及『姬奈』这个用户名称。 …………不会吧？ 我望了隔壁一眼，脸色略显紧张的伏见，正偷偷地窥视我这边。 果、果然没错！ 我的帐号究竟是怎么……啊，是鸟越干的吗？ 不对，明明就坐在隔壁还需要传讯吗！？ 『是鸟越同学告诉我帐号id的！如果打扰到你请原谅！』 是没有那么夸张啦──等等，她讯息还没传完。 『如果可以，今天放学一起回去吧？』 ……你是怎么了，伏见。 平常你不是都跟那群帅哥美女组成的小团体一起走或出去玩吗？这类的资讯我经常听街坊邻居提起呢。 今天反其道，跟我这种人一起回去真的没问题吗？ 你应该有其他许多更想一块离开学校的对象，不是吗？ 我用充满质疑的视线投向伏见，结果她在我的注视下耸著肩膀，整个人越缩越小了。 她手底下唰唰地滑著手机，然后又偷偷看向我。 『不行吗？』 强烈的紧张感从邻座传了过来。 只是邀我这种人而已，何必一脸紧绷的表情呢。 摆在我面前的选项只有一个。 『可以啊。』 我如此回覆。讯息立刻就被已读了，从手机萤幕抬起头的伏见顿时笑逐颜开。 这种如花朵盛开的笑容，令我内心为之一震。 明明是那么熟悉的脸孔了……我竟会不经意地感觉到她是如此可爱。 4 丢脸死了 上完课后迎来了放学时光。 伏见真的要跟我一起回去吗？到这个时间点为止，我都始终半信半疑，不过看来她是真的打定主意要跟我一块走了。 「小谅，我们走吧。」 「喔，好……」 感觉我跟伏见说话的时候，都只会用「喔，好」这句话而已。 拿著书包站起身的伏见，转身过去正打算走出教室。感觉她的一举手一投足，都散发著体内要飘出音符的气息。 「姬奈，今天要不要去哪里逛逛──？」 「对不起唷，今天，我要跟高森同学一起走。」 「咦？啊啊，是吗……？」 跟伏见交情不错的那个女生，听了这番话瞪大双眼。那之后，她对跟在伏见后头的我投以一瞥，不解地歪著脑袋。 好吧……这也不能怪她。 那个女生一年级时也是跟我同班，但去年我跟伏见可是从来没表现出关系良好的样子。 没错，一点迹象都没有。 为什么伏见要突然返回「青梅竹马」的关系，我简直一点头绪都没有。 反过来说，小学时代我们明明还是「青梅竹马」，但却在后来不知不觉关系疏远了，这是什么原因我也不懂。 那之后的伏见，在完全走出教室前又婉拒了好几个人的邀约。众人纷纷露出目瞪口呆的反应。 我可以理解你们的心情啊，因为我自己也是目瞪口呆，到现在依然无法置信。 虽然我因为没有拒绝她的必要所以终究还是答应了，但她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才会变这样……？ 「这样好吗？放学后你不是应该跟其他人去唱卡拉ok，或是去家庭餐厅聊天之类的？」 伏见将轻柔飘逸的秀发拨到耳后并露出「咦？」的反应。 「我的意思是，为什么要找我。」 我猜，去唱卡拉ok，或是去家庭餐厅聊天，都铁定比跟我一块回家来得有意思吧。 然而伏见嘟起嘴唇。 「我才不告诉忘记约定的人呢。」 「那个约定，到底是什么啦。」 我闹别扭地这么抗议道，但伏见却发出「啊哈哈」的笑声。 像小时候的互动一样还满开心的嘛，可恶…… 走出正门的楼梯口，我们并肩而行。新生自不待言，就连其他放学的学生也集体对我们行注目礼，这种情况我也不必再赘述了吧。 感觉超不自在…… 「放学后，不该去其他地方闲晃应该要直接回家吧？」 「咦？」 「人家可不是那种会在深夜出游的坏孩子嘛。」 什么人家……竟然用起这么孩子气的说话方式。 「如果你以为我习惯放学后到处闲逛，那我会有点不开心的。」 「抱歉抱歉，就教室看到的情况，我以为你跟那群喜欢出游的小团体很熟，所以才会产生这种想法。」 「就算他们邀我，我也只是偶尔答应而已唷。况且傍晚六点左右我就会回家了。」 正如她在课堂上的表现，真不愧是个优等生啊。 但这位闭月羞花的校园公主，这么早回家究竟是为了什么。 花了五分钟左右抵达距离学校最近的车站，我们搭上驶来的电车。 「啊，我懂了。」 为什么她今天要找我，我总算想通了。为此我忍不住喊出声音。 「咦，怎么了？」 「伏见，你看看车厢内。」 伏见的头顶浮现出「？」，但还是依照我说的环顾车内。 乘客的比例，有大半被我们学校的学生占据了，其他类型的旅客寥寥无几。 「车厢内，怎么了吗？」 「既不是满载的电车，也没有可疑的家伙。几乎都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嗯？」 「所以回程的时候，大可不必担心色狼出没喔？」 「咦？我并没有担心唷？」 「……」 「我没有担心唷？」 「不必说两遍啦。」 「谁叫你，刚才没反应……啊，难道说，小谅以为我是想拜托你陪我回去？」 「我、我、我才没有哩！」 「你骗人──」 伏见脸上露出促狭一笑，还对著我的胸膛戳了几下。 咕，别用一副开心的表情戳我好吗？ 「假如现在这里，又跟早上一样是满载的电车，那小谅也会保护我吗？」 不知为何，伏见朝我节节进逼。 「再保护你一次……之前只是刚好撞上而已──是说回程根本不会有什么满载的电车嘛。」 「讨厌──！我只是假设一下而已！这种时候就不要那么吹毛求疵了。」 那不是吹毛求疵而是问题最重要的关键啊。 由于伏见气呼呼地瞪著我，我只好叹了口带有投降意味的气。 「好、好吧。说什么保护你实在是很不好意思，但我会尽力避免你受到变态的伤害。」 这个答案似乎让伏见满意了，只听见她发出欸嘿嘿的羞赧笑声。 「只可惜平常回家，我几乎不可能搭电车就是了。」 「那刚才的问答，不是全都在白费功夫吗？」 搞什么鬼嘛。 的确，我以前从未在回程的电车上看过伏见。我原本以为是我们回家的时间刚好错开了，但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那，你今天为什么搭电车？」 「……因为，对吧……」 她不知低声咕哝些什么，说完就把视线别开，似乎很害臊地眺望著车窗外。 拜托，我根本没听清楚。 「咦，什么？你再说一遍。」 在哐当哐当摇晃作响的电车中，伏见对我半侧著脸。 虽然这次还是很小声，但我却听得一清二楚。 「那是因为，小谅也是搭电车回去的对吧……」 她的脸颊逐渐染上了红晕。 之所以会脸红，应该不光只是被夕阳映照的缘故吧。 「反正想一起回去的……也是我呀……」 伏见扭扭捏捏地，视线往下直盯著自己的脚尖。 她的发言与眼前的状况，全都令我难以置信。这种心底小鹿乱撞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如果说有人在旁边拍摄，且正在上直播给大家看，我还比较敢相信。 「……咦，怎么？你那是什么意思？」 「讨厌，到底要让我说几遍呀，你好坏。人家快丢脸死了！」 别发明这种新词好吗，我才快害羞死了咧。 5 掩饰的代价与辣妹 那之后，我们彼此都陷入沉默，直到抵达离家最近的车站。 所谓的放学一起回家，两人出现这样的气氛好吗？ 小学时代，我记得我们总是会在回家途中四处闲逛……但都升上高中了一起回家还能做什么……？ 「你的脸色怎么不太好看？」 伏见凑近我的脸端详，害我吓一大跳。 「没事，只是觉得既然一起回家，光是这样真的够吗？」 从距离住处最近的车站开始步行。 慢慢走到我家要花十五分钟。如果是早上赶时间用冲的话，这距离大约十分钟就够了。 「你、你很在意吗？」 「那当然啰，毕竟你是本校的公主嘛。」 「不要连小谅都用那种眼光看待我好吗？」 伏见似乎觉得很无趣地喃喃说道。 呃，你对我抱怨也没用啊。 「啊，这么说来，你跟鸟越交情好吗？」 「鸟越同学？要说交情嘛，应该算普通吧。」 听说我的id帐号是伏见从鸟越那打听来的，本来以为她们的关系匪浅，但看来好像不是如此。 毕竟之前伏见突然传讯给鸟越，鸟越也吓得发出了怪叫啊。 「那个，有件事我想要先说清楚。」 停下脚步的伏见，郑重其事地先说了这么一句开场白。 「什么？」 想先说清楚？ 由于我心里一点头绪都没有，不禁狐疑地歪著脑袋。 「小谅你──」 「喂──」 彷佛要遮盖伏见的说话声般，有另一个耳熟的声音响起。伏见听了指著我的背后。 「小谅，有个辣妹在拚命对这边挥手耶。」 难不成是？我心里这么一想并迅速回头一瞥。 那正是高森家的长女，也是这个春天要升上中学三年级的我妹茉菜。 一头微卷的茶色秀发加上华丽的妆容，配上一条短得叫人吃惊的制服裙子，腰际还绑了一件开襟针织衫。 那件针织衫好像是为了防止底裤从后头走光之类的。 不过，当她骑自行车的时候，偶尔从正前方便能轻易看见就是了…… 那位茉菜正轻盈地蹦蹦跳跳并努力挥手。 「那个人，是谁？」 「茉菜。」 「耶，茉菜！？她、她什么时候，变成辣妹了……！？」 以前我跟伏见一块玩的时候，茉菜也经常加入我们。不过，如今的茉菜已经完全看不出小时候的模样了。 刚升上中学她就变得比较成熟了，之后不知不觉走向了这条路线。至于事情为什么会如此发展，我也不太清楚。 咚咚咚，那位辣妺朝这里小跳步而来。 「葛格，你现在要回家？」 「在外头别叫我什么葛格，你不觉得丢脸吗？」 「葛格就是葛格呀。咦，等等──？姬奈姊姊，真是好久不见──」 「对呀好久不见了，茉菜。」 这两人并没有大呼小叫地开怀叙旧，只见茉菜对我跟伏见交替看了几眼。 「真难得耶，你竟然不是一个人回家。」 「偶尔啦，有时候也会这样。」 嗯哼──茉菜用鼻子哼了一声。 「葛格，你晚餐想吃什么？」 「就说了，不要叫我葛格……咖哩之类的吧？」 「ok。」 噫嘻嘻──茉菜绽放出笑容。 这家伙虽打扮时髦但个性却意外认真，高森家的厨房已被她掌管，每天她都会代替母亲为大家料理三餐。 「那么，待会见啰。」 说完，茉菜就跨上停在附近的自行车，不知道往哪骑走了。 我猜，她应该是去超市采购晚餐的食材吧。 那家伙，明明一派辣妹的打扮却完全不出去玩啊…… 吓了我一跳呢──伏见也低声咕哝道。 「现在这样子虽然也很可爱啦，不过茉菜竟然变了这么多。」 就是说啊，很吓人对吧──我彷佛事不关己般同意伏见的看法。 「我知道为什么，因为小谅很喜欢辣妹那类型的对吧？」 「耶──？」 我太吃惊了，眼珠子差点喷了出去。 「……这是从哪打听来的情报啊。」 「就是，中学的时候，我听你亲口说的。」 中学时代？ ……啊，难不成，伏见指的是那个。 从小学就跟我一直同班然后又是邻居兼青梅竹马的伏见，曾被别人当作嘲弄的对象。 你很喜欢她吧──？她是不是早上会叫你起床──？就类似这样，别人总是会半开玩笑地损我。 我因为很讨厌这样，所以就故意说出跟伏见刚好完全相反的女性类型。 『嘎？我喜欢的才不是她那种，辣妹比较好。』 伏见不论怎么看都是正统派的美少女，所以我才会口是心非（？）地说出这番话。 如果只有我自己被开玩笑也就罢了，但有其他女生被牵扯进来，我可是一点都忍受不了。 伏见无精打采地再度踱起步。 「反正，事情就是那样……」 你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那不是我的真心话，该怎么说呢，就类似一时随口乱说吧。」 「茉菜她，不只是女大十八变，在许多方面也成长了不少呢。」 是啊长成了不管去哪里都脸不红气不喘的辣妹了…… 伏见所谓的成长应该就是指胸部吧。 伏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 那边有微微的隆起，算是还很寒酸的胸部吧。 「……人家现在，好想死……」 「一定要打起精神活下去！」 我加紧脚步跟垂头丧气的伏见并肩而行。 「我怎么可能喜欢什么辣妹嘛。」 「真的吗？」 「嗯，我只是因为讨厌别人开我跟伏见的玩笑所以才那么说，那不是我的真心话。」 虽然辣妹当中也有心地很好的，不过真要说起来，我还是倾向对那种人敬而远之吧。 然而我家老妹可是那种善良的辣妹类型，甚至还会帮忙料理三餐。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好。」 气氛比先前和缓多了……我有这种感觉。 「讨厌，害我纠结了那么久，真不划算。」 从青梅竹马的姬奈，变成同班的姬奈同学，我们的心理距离之所以会疏远，仔细想想好像也是从中学一年级开始的吧。 至于我，也讨厌被周遭当作取笑的对象，所以才会跟伏见逐渐保持距离。 正是因为把伏见意识为异性结果才会变这样，这该说是中学一年级男生的天性吗，就类似麻疹一样，任谁都要经历过一次。 「过去一段时间，我们会变得跟陌生人一样，难不成，就是因为我说了那番话……？」 「对呀。反正，事情就是那样。」 她在记恨！？ 「以前的事，我真的很抱歉。」 就像在恳求她原谅般，我谢罪了好几次。 「要不要等下去哪里逛逛？找个地方让我请客算是赔礼……啊？去便利商店买冰或零食吃怎么样，那样应该可以吧。总不会要我去咖啡厅请你吃松饼吧。」 那么这样好了──伏见表示。 「人家……想去小谅的家。」 「耶？」 6 时隔四年第╳次的来访 想去我家一趟，伏见是这么说的。 我家既不是咖啡厅，也没有松饼。至于冰嘛……记得冰箱冷冻库里好像有。另外还有一些零食存货，就用那个来应付过去吧。 虽然把那些吃掉了，茉菜一定会发飙，但情况紧急也没办法了。 在不清楚伏见真实用意的状态下，我模棱两可地回答她「嗯，可以啊」。 因为回伏见家的途中会先经过高森家，所以要说是顺道进去一下也行吧。 不过，为何她突然……？ 我窥伺走在我身边的那位美少女，只见她的表情似乎隐约带著笑意。 这跟在教室经常看到的、那种经过包装的「伏见姬奈」式表情有著些许不同。 我家可是什么都没有喔？就像这样，我跟她确认了好几遍，但伏见依然故我。 「没关系，就算什么都没有我也要去。」她这么表示。 这是青梅竹马姬奈的模式，但我实在搞不懂她此刻脑袋在想些什么。 我不解地歪著头继续走著，最后抵达自家。 「小谅的家，感觉好久没来了──」 外观毫无任何奇特之处，就是一栋随处可见的西式独栋住宅。 被我称为屁孩车的那辆茉菜自行车，目前也没有停在它的停车位里。 母亲尚未下班，如今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吧。 ……家中明明一个人也没有，我让女生进来真的好吗……？ 伏见的长睫毛啪叽啪叽地眨了几下，宛如小鸟般微微转动脖子。 「怎么了吗？」 不只是长得好看而已，她之所以能从男生那边获得压倒性的支持，这种小动作也是原因之一吧。 我可以多少理解伏见会被那些人热烈喜爱的理由了。 「不，没事……」 伏见从前不知道来过我家几次了，甚至还经常到我房间玩。 明明应该习以为常了，我却莫名感到紧张…… 打开门锁，把她带入玄关。递出拖鞋后，她说了句「谢谢你还这么大费周章」，便把学生便鞋脱了，将娇小的脚掌塞入拖鞋内。 要把她领去哪边比较好？以前我们也在客厅一起玩过吧…… 「不去二楼吗？」 「唔耶！？去我的房间！？等等，这样好吗？」 「嗯。去吧去吧。」 对我家熟得像自己家一样的伏见，啪哒啪哒踩著拖鞋径自登上阶梯。 被人看见会很不妙的玩意，我应该都有收好吧。 东西用完以后要放回原位──对小时候如此严格教育我的母亲，我真是万分感激。 「那个，你不上来吗？」 伏见在楼梯上停下脚步，只有脸朝我转过来。 「我现在就──」 刚好变成我朝上仰望的角度，以至于裙底风光，全部、全部都──看不见。 「…………」 「？」 大大松了口气，不过老实说也有点遗憾。 那是怎么回事？裙子长度经过巧妙计算吗？简直是太过精准了。 我隐藏起略感失落的情绪，接著登上阶梯，并追过伏见的位置。 走在二楼走廊，最后打开房门。 房间里有褪下后随手乱扔的衣服，以及看到一半乱摆的几本漫画书，幸好没有任何黄色的物品。 我再度放下心中的大石头。 这个面积约六个榻榻米大的房间，摆了书桌与床，剩下就是两组塞满漫画的彩色胶合板书架，构造相当简单。 「里头很乱嘛──」 从我背后窥探房内的伏见这么咕哝了一句。 不过跟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呢──她又这么补充道。 进入房间后，我将那些随手乱丢的东西堆到床铺角落。 坐垫之类的是放在衣柜里吗？ 正当我想清理出可以坐下的空间时，伏见已砰咚一声坐在床边。 我不禁对她的这番举动看傻了眼。 「啊，抱歉，你不喜欢别人坐你的床？」 「不，不是那个原因。」 要是我是坏人的话你该怎么办啊。 就这样顺势推倒，接下来，势必会发生那种色色的事吧。 「嗯？既然不是那个原因，那是什么？」 （插图008） 「伏见，我觉得你最好还是有点戒心吧？像这样毫无防备──」 话说到一半，伏见向后一倒仰躺在床上。 「所谓的毫无防备，就是像这样吗？」 「……我说你啊。」 「啊哈哈。」 伏见似乎很开心地咯咯轻笑著，我则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之前最后一次来我家，是中学的时候吗？」 「不是唷，是小学六年级的……」 保持仰躺姿势望著天花板的伏见，在奇怪的地方打断话头。 六年级的时候？是这样吗？ 「小学六年级的，然后呢？」 我这么问道，结果她在床上一个转身背对我。 「小谅，你不记得了吗？就是从六年级的那一天以来。」 完全没印象……那一天是指哪一天啊？ 我一直以为她之前最后一次来我家大概是中学的时候，但结果她对我表示是小学六年级，我简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喂，你比较想喝果汁还是茶？」 「讨厌，这种转移话题的方法烂透了。」 依然躺在床上的伏见又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那我选果汁──得到这样的答案后，我就离开自己的卧室前往厨房。 「小六的时候？她那阵子每周大概来我家玩五天吧……跟伏见有关的事我总是很容易淡忘印象……毕竟太常相处了，要想起特定的一件事反而很困难……」 我这么喃喃自语地咕哝著，将冰箱里的苹果汁倒入两只玻璃杯中。接著又抓了包储放的洋芋片返回房间。 因为房间里没有餐桌之类的，只好将手里的东西全都放在书桌上。 「六年级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我回头一看，伏见仍旧躺在床上。 真是的，我不禁用鼻子叹了口气。 山根挺直、形状端整的鼻子配上清爽的双眉，大大的双眼皮，如今正紧闭著。光泽艳丽的秀发随意披散在床上，还可以听见桃色的薄唇发出了轻微的吐息声。 「喂，你睡著啰？」 她微微掀开眼皮，朝我这边瞥了一眼。 干么要装睡啊……？ 是打算继续玩刚才那个毫无防备的游戏吗？ 「伏见，我说你啊，捉弄男生也该适可而止吧。」 我决定稍微修理她一下。 摆出跨坐在她身体上方的姿势，将双手压在她脸庞的两侧。 怎样，怕了吧？ 不过，这、这比我想像中还更贴脸啊…… 反而是我这边胸口猛跳起来…… 伏见忽然用力睁开眼，她的眼神比我想像中严肃许多。 「我才没有捉弄你呢，只是小谅自己忘记了而已。」 「你说的那个，到底是什么嘛。」 「这只是我们之间一大堆约定的其中之一唷？」 虽说承诺过一大堆约定，但个别的印象我都很淡薄啊…… 然而唯独其中一个约定，我现在还记得很清楚就是了。 「躺在男生的床上装睡什么的──这种事不是说好只能对喜欢的男生做吗？」 「──笨蛋。」 伏见面颊泛红，一边把脸转开背对我。 「……笨蛋。」 「干么笨蛋还要说两遍啊。」 「因为不记得约定的那个人就是大笨蛋。」 可恶，既然你那么说我也不客气了。 「你到底要趴到什么时候？快让开啦。」 「啊，抱歉。」 被她这么一说，我不禁解除了跨坐的姿势。 由于气氛变得有点尴尬，我们先享用了果汁和洋芋片，让沉重的谈话氛围能恢复轻松。 光是聊天，手边感觉有点闲，她这么表示并将我脱掉以后乱扔的衣服重新叠好。 聊著聊著，伏见说「差不多该回去了」并抓著书包站起身。 在不知不觉当中，外头的天色已变得略显昏暗。 我决定送打道回府的伏见一程，两人走在彷佛街灯自昏暗中打亮的一条穴道里。 「既然我是笨蛋那也没办法了，能不能多给我一些关于那个约定的提示啊？」 「提示？都已经约定过那么多了，你竟然还能忘记，真是令我太震惊了。」 伏见彷佛在闹别扭般嘟起嘴唇。 「就说了我觉得很抱歉嘛。」 「不是啦。算了，没关系，我不该那样批评你。因为是很久以前的事，就算忘了也没办法，不过我可是把跟小谅打勾勾过的内容全都记在纸上唷。」 「真的假的？」 这么说来，我回忆起伏见当初好像很仔细地把什么记在笔记上。 「『那么我也写下来』，那时候小谅也记了唷？」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千真万确。」 经她这么一提，我也隐约有自己写下什么的印象。 「是说，你把那笔记给我看不就得了？如果是我能办到的约定，我一定会全力以赴。」 「能办到的约定──？全力以赴──？」 砰──伏见的脸一下子涨红起来。 「不、不、不行啦！呃……除了记那些约定以外，上头还写了很多无聊的事，给你看太丢脸了。」 「哼，是这样吗？」 所以是类似黑历史的纪录啰。 就在我们聊这些的时候，不知不觉来到了伏见家的门口。 「今天谢谢你啰，明天见。」 「嗯，掰啦。」 我对正在挥手的伏见同样挥手回应，接著转过身。 既然我也用笔写下过约定，只要找一下应该就能找到，对吧……？ 7 约定的片段 送伏见到家并再度返回自家后，茉菜跟母亲都已经回来了。 茉菜正在厨房准备晚饭，母亲则在换气扇底下吞云吐雾。 「回来啦。」 「是啊，嗯，我回来了。」 「葛格，今天因为要吃咖哩，所以要稍等一下喔！」 好啦──我随口回应后便躺在客厅的沙发上。 母亲担任护士的工作很忙，所以家事几乎都交给茉菜料理。我妈在家里其实是担任父亲的角色，不管是早上扯棉被叫人起床，或是下厨都很少轮到她。 「喂，妈妈，葛格他今天跟姬奈姊姊一起回家耶？」 「耶──」 嘴里叼著菸的母亲，不怀好意地咧开嘴。 这副模样简直就像心里在盘算恶作剧的中学生。 「喂，别告诉妈这些无聊的事好不好。」 朝这边回头的茉菜，对我用力吐出舌头。 得赶紧改变话题才行。 「我小学时使用的笔记本之类，还在家里吗？」 根据我的记忆，应该是塞到了某个地方才对。 虽然伏见说她把约定写在笔记上了，但我却不记得自己有用过那种小记事本。 要是我有写，一定是写在各科专用的大笔记本上吧。 「在啊，如果是那个，壁柜里应该塞了好几本吧。」 母亲熄灭香菸后走出房间。我跟了过去，只见她正在拉开和室的壁柜纸门。 母亲一头钻进去，在里面沙沙沙地翻找著。 「记得应该是放在──这一带……找到了。」 她拉出一个上头以平假名写了「谅」字样的纸箱。 「找这个做什么？」 「不……没什么……只是有一点事。」 我一边含糊其辞，一边伸手在纸箱内摸索。 「告诉妈妈有什么关系嘛，小谅──」 母亲环抱我的脖子，轻轻戳著我的脸颊。 「真是的，快住手啊。」 母亲发出啊哈哈的大笑声。 该怎么说呢，跟她的相处方式就像是什么狐朋狗友一样。 刚投入职场没多久，就跟父亲先有后婚的母亲，很年轻就生下了我。因此她现在也才四十岁左右，跟其他人的母亲相比显得非常年轻。我们兄妹还很小的时候父亲就遭遇意外事故去世，此后我家的母亲便扛起父职了。 「你跟姬奈在交往啊？今天不是还一起回家了吗？」 「才没那回事哩。」 「是吗？亲眼目睹的茉菜心情好像有点不好，她身为女性的直觉告诉她『这样子一定是两个人一起回家了吧？』难道不是吗？」 「别乱启动那种莫名其妙的雷达好吗，而且完全猜错了。」 她因为不清楚伏见受欢迎的程度才会随口这么说吧。 我既非班级的核心人物也没有在社团活动大放异彩，伏见不可能会看上我这种朴素低调的角色。 「猜错了吗──以前你们的感情明明很好啊。『姬奈，以后要跟小谅结婚──！』姬奈还曾大剌剌到我面前发表宣言哩？」 「真的发生过这种事吗……？」 「她现在也很可爱啦，不过小时候的姬奈真的就跟天使一样呢。」 我完全不记得了。 在纸箱里找了一会，我发现一本没有格线的空白笔记本。这是小五的时候用的，其中大半页面都被我随手画了超丑的涂鸦，一点也没发现类似我跟伏见做过约定的纪录。 「……奇怪？」 但这册笔记本有一部分彷佛被用力撕掉般呈现不自然的破损状态。 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解地歪著脑袋，这时咖哩的诱人香气已飘散过来。 「我把茉菜教育成贤慧的好女孩了。虽然是个辣妹，但你就跟她结婚吧。」 「我们可是兄妹啊──」 「哈哈哈，这么说也没错啦。」 这时从厨房那边传出，「妈妈呢？快来帮我──！」的大叫声。 好好好──母亲便站起身离开和室。 「约定的笔记，约定的笔记……」 我开始检视其他笔记本，结果在小六的算术笔记上发现了疑似的内容。 『等升上高中，我要跟姬奈初吻。』 喔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在一大串排列的算式跟数字当中，唯独那行字孤零零地待在一个空白区域。 「我写这干什么啊！」 忍不住在榻榻米上打起滚来。 看、看到写成文字后，感觉更丢脸了！！ 不过，这个很像我要找的吧……！？ 根据伏见所言，她之前最后一次造访我家是小六的时候。而这页笔记上的日期，是二月十五日。 西洋情人节的隔天。 当初的这项约定……这项让我丢脸到快要死掉的约定，难道不就是在那天许下的吗？ 伏见今天说到一半就打断的那番话。 「是小学六年级的……」她只说了这些，脸就变红了。 至于后续的部分，搞不好就是……西洋情人节那天，对吧。 除了约定的内容外，对其他人另当别论，初吻什么的对我本人总不能直接说出来吧。 不过为什么不是升上中学而是高中呢──我不认为这种条件是我想出来的。 因此，这项条件应该是伏见提议的，而我在未经深思熟虑后便轻易答应才会出现这种约定。 什么初吻啊，你这家伙，当年未免太早熟了吧……！ 是受到连续剧什么的影响吗？ 这么一想，今天我去端果汁回房间时所发生的事，就很合理了。 如果我是坏人的话，搞不好会以为她躺在床上是在引诱我去袭击她哩…… 「我、我才不会跟睡著的人接吻咧！又、又不是白痴！」 我将那本笔记扔回纸箱。 「葛格，你从刚才就在吵什么呀？说什么接吻接吻？」 不知什么时候，在制服外披一条围裙的茉菜，已经轻轻环抱双臂站在那边了。 「接、接吻……天、天妇罗……我是说，我想吃沙鮻天妇罗……（注：「沙鮻鱼」跟「接吻」的日文发音相同。）」 「之前说想吃咖哩的，不是葛格吗？怎么现在又变天妇罗。」 茉菜的目光，显得极为冰冷。 「……你说得对。」 「你偷吃了我的洋芋片吧，这样还吃得下晚餐吗？」 「对不起……请放心我还吃得下。」 「还有……水槽里有两只玻璃杯，那是怎么回事？」 她、她真的气炸了。辣、辣妹果然好可怕啊啊啊啊！ 「……」 是说，为啥茉菜要对我发脾气啊！？ 是因为我擅自吃了她的洋芋片？还是因为她认为我吃了零食后就会吃不下晚饭？ 或者，是因为「某人」进入我们家的缘故──？ 茉菜正恶狠狠地瞪著我。 「只是一些让人有点火大的事，今天刚好全都碰在一块了。」 全、全部？是指火气爆表了吗？ 「茉菜，我可是什么都没──」 「就让你尝尝沙鮻天妇罗怎么样？」 她试图给我来一记前踢，幸好我稳稳地接住了她的腿。 我身为兄长，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呀啊！？快、快放开我！」 「我放开你你就要踹我了吧！？更何况你裙子那么短──」 「那又怎么样，要你管！」 谁叫你的，那个，内裤都已经走光了……真是个不知羞耻的辣妹！ 因为茉菜一直没回厨房，感到可疑的母亲也跑了过来，还对我们两人大发脾气。 返回饭厅后，我刻意装出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吃著晚饭。 「这咖哩，真好吃啊。」 「……那还用说。」 茉菜似乎微微露出了欣喜之色。 8 事故 早上被手机的闹钟吵醒后，我下楼享用茉菜为我准备的辣妹早餐。 其实所谓的辣妹早餐只是我擅自这么命名而已，内容就是吐司跟荷包蛋、沙拉这种极其平凡的菜色。 附带一提，母亲因为值大夜班所以现在还在睡觉。 「葛格，你要迟到啰──？」一大早就化好浓艳辣妹妆的茉菜催促著我。 念中学的人真好啊。因为学校距离近所以时间还很充足。 我正恍神地灌牛奶吞下吐司时，那位温柔的辣妹妹妹还吵著「说真的，你就快迟到了！」感觉很担忧的样子。 好啦好啦，我抓起书包，走出家门。 「小谅，早安。」 结果眼前出现了，温暖微笑宛如春日和煦朝阳的伏见。 「……喔喔，早啊。来我家有事吗？啊，是不是昨天忘了东西？」 我不解地歪著头，结果伏见发出「呼呼呼」的含蓄笑声。 「不是啦。我们一起上学吧？」 「耶？啊啊，好……」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我脑袋满是问号，但因为时间紧迫，我还是加紧脚步赶往车站。 本来应该要送她上学的伯父，今天好像又是时间无法配合之类，总之就是有些难以陪她的理由。 难道她是因为色狼未遂事件而产生心理创伤，不敢单独一个人搭电车吗？ 「伏见，或许你不知道所以我趁机告诉你，这世上有一种叫女性专用车厢的东西，你只要搭那个就不必担心色狼了。」 「呼呼，那种东西，我早就知道了。」 那为什么还……？ 「跟昨天回家一样，我可不是想让小谅当我的贴身保镳唷。」 她这么一解释，反而让我更好奇了。那她跟我一起行动的好处是什么？ 况且──伏见继续说道。 「如果我进女性专用车厢，那小谅不就没法上车了？」 「嗯，因为我是男的啊。」 「所以当然不行啰。那样我们就被迫分开了，也完全没有『一起上学』的感觉。」 我无法掌握她的真正用意，只能发出「哎，啊，是吗……」的模棱两可回应。 对不懂得体察他人用心的我，伏见刻意碰了碰我的肩膀。 「如果理由单纯只是想跟你一起上学，这样难道不行吗？」 伏见羞赧地问道，一大早就用这种表情进攻未免太卑劣了…… 我决定尽量不要把内心的感受表现在脸上。 「唔，嗯，我是没什么问题啦？」 「那太好了。呼呼，感觉小谅也很高兴呢。」 为什么会被她看出来啊。内心隐藏的事被对方识破这简直是最逊的状况了…… 看来伏见似乎对「青梅竹马」的仪式感相当执著。 我们通过验票口，搭上到站的那班开往学校方向的电车。由于今天车上旅客也很多，载客量可说是相当高。 虽然还不到动弹不得的程度，但已经很明显类似小朋友玩你推我挤游戏的状态了。 「嗯啾……」对早晨通勤电车求生之道一无所知的伏见，不禁在人墙之中发出呻吟。 由于她几乎要被粉领族跟男性上班族们压扁了，所处空间比较充裕的我主动伸手把她从人堆里拉出来。 「谢、谢谢……我还以为自己要被压成纸片人了……」 「不客气。」 我背对著那堵人墙，双手撑在车门上确保空间，避免伏见又被压扁。 「小谅这个动作好像在用双手『壁咚』唷。」 「我也没办法啊，你忍耐一下吧。」 「没事啦，我随便说说的。谢谢你。」 这样脸靠好近。因为我没胆一直正面盯著她，只好刻意把脸别开。话又说回来，她身上好香啊。是洗发精那种洁净的香味。 我像是个修行的僧侣般保持无心的状态，还剩下两站……剩下两站……就像在念佛号一样不停在心中反覆咏唱。 我心里想著不如专心看窗外的风景吧，然而当我将脸摆回正面时，电车突然剧烈地摇了一下。 就在这一晃动，双方的脸瞬间贴近，还撞在一块。 哎、哎呀，刚才，碰到了？对吧……？ 由于只有极短暂的一瞬间所以几乎没什么感觉，说不定只是错觉── 「～～～～！」 伏见满脸通红且嘴唇抿成了v字形。 这眨眼的速率也太惊人了吧！她此刻内心正大为动摇，应该是这样吧？ 所以刚才碰到的那一下──应该不是我的错觉啰！？ 结果原本她最警惕的色狼，竟然就近在眼前！ 充分理解事态后，我的脸一下子发烫起来。 「对、对不起！那个，刚才我不是故意的──」 「小、小谅……没、没亲到吧……」 「没有，没有。对了，刚才是撞到哪里啊？」 「这、这里吧……」 她指著眼睛下方……大约是颧骨一带。 「真、真是的……好丢脸唷……」 伏见发出了饱含糖分的娇嗔，接著扑通一声把头靠在我的胸膛上。 「真抱歉啊。」 我一边道歉，一边摸著她的头。 「没、没关系啦……？原谅你……」 她轻声细语地这么答道。伏见贴在我胸膛上的脑袋两侧，此刻耳垂还是红的。 抵达距离学校最近一站的广播声响起，电车也随即停下。 身著跟我们同样制服的学生们鱼贯下车。当中还有人注意到我们，对我们投以好奇的目光。 因为脸孔低低垂著，大家应该看不出她就是伏见姬奈吧。 等要下车的人全都走光了，我才对伏见出声道。 「我们也差不多该下去了。」 然而，那颗不愿从我身边离开的小脑袋，此刻只是稍微晃了晃。蓬松柔软的秀发也随之摇曳。 她好像在摇头。 「耶……可是，这样我们会迟到喔。」 嗯──伏见点点头。然而正催促她下车的我，制服袖口却被她紧紧揪住。 「……人家还想，跟你一起搭。」 电车的广播响起，车门发出噗咻一声再度紧闭起来。 9 惯犯与好学生 由于旷课这种行为，对我而言并不稀奇，因此当伏见表示想跟我继续一起搭车时，我并没有什么抗拒的感觉。 方才车内还有一大堆跟我们同校的学生，但如今就只剩下我跟伏见而已了。 刚好有空出来的座位，我们便并肩坐下。 「……怎、怎么办，我把小谅带坏了……」 「什么带坏，你也太夸张了吧。」 啊哇哇──看到伏见焦急地眼中带著泪光，我忍不住轻笑道。 等下要去哪里？还想搭多久？这些我全都不清楚，而且就算问她也肯定得不到明确的答案吧。 根据我记忆所及，伏见应该从来没迟到或请假过。 「反正我经常跷课，你不必在意。」 「我知道。」 一站、两站──电车距离学校最近的一站越开越远了。 「我原本不打算这么做的。」 对不起──伏见道歉了好几遍，每次我都安慰她不要紧。 「我就算了，伏见要是没跟学校联络就突然迟到，恐怕会引发骚动吧。」 「呜呜……很可能。」 就说是肚子痛好了……她在我身边这么喃喃说著。 这个藉口还是很拙劣啊。 我找出手机联络人里的学校电话，并告诉伏见。 「为什么你的联络人里面会有学校啊？」 「因为我经常为了跷课而编理由打过去啊。」 「哇，小谅什么时候变成这种不良……」 「我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可爱吧。」 为了打电话，我们先下车一趟。 这里是终点站的前一站。 我发现伏见想在月台上拨号，立刻警告她「喂喂，在这里打，对方会听到车站广播声的」，并建议她去洗手间打。 「啊，对喔！真不愧是习惯跷课的人──」 「还好啦。」 伏见花了大约五分钟办完事，并从洗手间返回。 「大概是学校职员来接的吧？我请对方转达给若田部老师──」 学校那边似乎非常乾脆，连请假的理由都没问。 「对方只说『好的好的知道了』而已。」 「如果是我就会被追根究柢了……一年级的时候明明我也不会被追问的……」 「这就是信用程度的差别吧。」 「可恶……」 啊哈哈，伏见不禁笑了出来。 「既然难得有这个机会，要不要在这附近稍微散步一下？」 既然伏见都这么提议了，我们便走出车站大厅，在附近的街道上闲逛。 大概是终点站靠近山麓的缘故，这座车站附近的建筑物并不多，视野所及的车辆只有停在站前回转区的几辆计程车而已。 伏见信步前行，享受散步的乐趣。 原本还担心会不会被警察抓去辅导，看来是杞人忧天了。 不要说警察了，这一带连路人都没几个。 「啊，是海潮的香气。」 一股黏腻的滨海气息袭向鼻尖。 「耶，海？这附近有吗？」 「可能有吧。」 我们又信步走了一阵子，遇到一条车辆较多的国道，在马路的后方就是防风林。 从树木的缝隙间，可窥见白色的沙滩与蔚蓝的海水。 「是、是海──！！」 「你也太大声了吧！？」 伏见就像第一次看到下雪的狗狗一样兴奋。 「小谅！你、你、你看嘛，就在那边！」 「稍微冷静点吧。」 「因、因为太久没到海边了，所以不自觉就激动起来！」 迫不及待的伏见雀跃地冲了出去，我则喊著「喂，等一下」并自后头追赶。 通过斑马线，再穿越那层防风林就来到沙滩。 「哇……！」 她应该也不是第一次来海边吧，但伏见此刻却感动得双眼闪闪发亮。 一边用手按住被海风吹乱的秀发，她一边走向被阵阵海水哗啦哗啦拍打的岸边。 除了不是第一次来海边外，跟我一起来海边也不是第一次了。 我记得小学时代，我们就曾在暑假去海边玩。 当年伏见在沙滩上画了一把相爱伞，并要求我在底下写上自己的名字，于是我照办了。接著，伏见很害羞地在伞的另一边下方写了她的名字，这件事我还记忆犹新。 『谅姬奈』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当初怎么会做出那么丢人的事…… 时间来到早上九点半，班上其他人应该都在上第一堂课了吧。 「哇哇──」 一阵强风忽然袭来，位于我前方的伏见立刻死命压著裙子。 我见状褪去了制服上衣，并递给伏见。 「你把这个缠在腰上吧。不然我的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摆。」 「这样制服会皱掉唷？」 「那种小事，不必在意啦。」 「……嗯，谢谢。」 就如同茉菜经常把开襟针织衫绑在腰际般，伏见也用我的制服袖子在腰上打了个结。 接著她拾起地上的木棍，不知在沙滩上写著什么。 『喜欢？』 她默默转向后头我这边。 「嗯，也对，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 「耶──」 她吓得肩膀顿时缩了一下，不过马上又露出羞赧的笑容。 「果、果然，被你发现了……？」 「看你刚才兴奋成那个样子，任谁都看得出来吧。」 「咦？」 伏见的表情恢复严肃。 「你是说你喜欢海边吧？」 「……耶？」 她的脸庞完全陷入阴霾。 「不是在讨论海边吗──」 「才不是。」 接著她又一脸气嘟嘟的。 但可能是终于觉得害臊了，伏见的脸颊染上了红晕。 这些在学校难以见识到的表情，在我眼前快速转换著。 「……讨厌……你这个笨蛋……」 她露出又气又羞的模样，自下朝上楚楚可怜地仰望我。 所以是喜欢我吗？──这个问题，我问不出口。 要是会错意了该怎么办？事实上她只是想找我商量关于恋爱的烦恼之类的。可能的情况太多了。 不过假使真是那样，为什么她会看中我？ 毕竟，伏见可是在学校里最受欢迎的女孩子。 我们只是单纯的青梅竹马关系。要是她真的选了我，理由就只有那个而已。 比我更好的家伙，在那些向她告白的人当中一定还有很多吧。 「那，你觉得我指的是谁呢？」 伏见露出促狭之色，反过来对我问道。 10 回首过往 「有个很帅的年轻男演员，昵称跟我的名字谅发音一样，类似这样吗？」 我的这番回答，似乎与事实相去甚远，只见伏见瞬间正色，接著又用力翻起白眼。 「嗯，对啦对啦。」 她的语调非常冷漠。 如果她像动漫里面的那种青梅竹马直接说「我喜欢小谅」的话，我一定不会听不懂。 因为我们原本就关系匪浅，过去两个人总是经常在一块。 只是，我们从中学到高中的前一阵子为止，几乎没说过什么话。 既没有什么早上来叫我起床，也没有什么一起上下学这种事，更不曾推动两家人进行交流。 等心情恢复平静后，我找到一段石阶坐下。 而伏见也踏著小碎步尾随于后，来到我的身旁。 她弓起双腿抱著膝盖而坐，纤细的身躯看起来更娇小了。 彷佛要躲避我的视线般，还将脸孔埋进自己的膝盖间。 「喜欢辣妹的小谅。」 「就说了，那是一场误会啊。」 到底要我说几遍才懂呢。 「那个，可能小谅不太清楚这件事，其实，我还满受异性欢迎的。」 「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她有这种自觉也是很正常的，毕竟来追求的人数量太多了。 「知道我被某人告白以后，你难道没有任何感想吗？」 「怎么可能没有。」 关于这点，其实我心里还有满多话想说的。 伏见似乎大感意外地挑起眉。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虽说我很难想像，伏见跟某人交往的样子，不过追你失败的人实在太多了，总觉得那家伙最后一定又会被你拒绝的。」 「就只有这样？」 「这种事迟早会习惯的。不过在习惯以前……」 我宛如在回首过往般抬头望向远方。 当初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的，不过直到中学一、二年级时我都还在适应。 「在习惯以前，总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毕竟，那些家伙只是因为你长得好看，外表很可爱之类的肤浅理由就来喜欢你，向你告白了。」 如今回想起来，中学男生会倾慕一个异性，基于长相或「外貌」协会真是个再充分不过的理由了。 「嗯，的确，那样子是很肤浅。明明我跟对方连一句话都没说过，对方就表示喜欢我。我顶多只知道那个人的长相跟名字而已耶──经常遇到的，都是这种情形。对方给我的感觉就跟喜欢什么偶像艺人差不多。」 我可以理解伏见想表达的。 没错，连聊天都没聊过的异性突然跑来告白，并逼迫你回答yes或no的话，大部分人都会选后者吧。 「因为不管来的是何方神圣都被伏见拒绝了，就抱著死马当活马医的觉悟冲冲看──那些男生们的心态最后就变成类似这样了。」 感觉对伏见告白的心理门槛被降到很低的程度。 「唔──肤浅，太肤浅了……如果对方是真诚表达心意，我也会认真考虑的，但那种半开玩笑的告白……一点诚意也没有，而且明明彼此根本不太认识，我怎么可能会答应嘛。」 伏见拒绝异性的理由，我越听越能够理解。 虽然不是所有追求者都这样，不过像那样的家伙占了大多数。 「刚才，小谅不是说你内心很不是滋味吗？那又是为什么？」 「对啊，那是为什么呢。」 「难不成──是所谓的吃醋？」 「怎么可……」 怎么可能……真的吗？ 「可爱的姬奈搞不好要被其他男生抢走啰，感觉心里超不爽的……是不是像这样呀。」 「我才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人咧。」 不过心里感到不爽这点倒是无法否认啊…… 本来这位青梅竹马有机会变女朋友的，自己的内心难道不会产生些许寂寞吗？ 或者说……这并非因为喜欢对方的心情所造成，而是──不，不对不对不对…… 「呼呼呼，小谅好像很烦恼呢。」 「我也不敢说这是喜欢或是爱……不过吃醋嘛，那是肯定的。」 这种感想在她本人面前说出来真是太羞耻了。不过，我保证那是我千真万确的想法。 伏见彷佛在窥伺我的想法般望向这边。 「……靠在你身上，可以吗？」 尽管那是一张早已见惯的脸庞，但可爱的女孩子毕竟就是可爱。 我内心激动到快吐血了，表面还是勉强装出平静的样子。 「嗯，好啊。」 「那我就……」 她稍稍拉近两人的距离，让肩膀可以碰在一起。 咿嘻嘻──伏见的脸乐到快融化了。 「不要开心过头了啊。」 「小谅还不是一样，表情都乐歪了。」 我也是吗？ 就像在洗脸般，我双手用力揉起脸。 「……我好像，越来越像个坏学生了。」 「怎么说？」 （插图009） 「……今天很想要像这样两个人一直待在外面，完全不想去学校。」 「偶尔不当个优等生也没什么关系吧。」 「嗯。那，仅限于今天好了。」 我们就这样，继续这趟跷课之旅。 11 喜爱辣妹发言的功与过 等看过海以后，午餐去便利商店随便买点东西解决，然后两人又漫无目的地继续散步。 这条街上没有家庭餐厅或速食店，道路两旁只有绵延的民宅与小商家。 由于车辆及人烟都很稀少，安静得恰到好处，对于正在闲聊的我们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那些约定，虽然我几乎都不记得了，但有一个我还是有印象。」 「真的吗？什么，是哪一个？」 伏见的双眼因欣喜而闪闪生辉。 「升上高中后要初吻那一个。」 「啊唔。」 伏见整个人顿时僵住了。 「小、小谅回想起来的这个，还、还真是有杀伤力呀……」 「与其说是回想起来，不如说是我翻出笔记本发现的。这么一来，之前你在我房间的行动就可以理解了。」 「被你识破后，总觉得自己很丢脸呢……」 我也只能回以苦笑，结果这时伏见又坐立不安地低声问道。 「顺、顺道一提，小、小谅的初……初、初吻，还、还在吗……？」 她以欲言又止的口吻，感觉似乎很难启齿地望向这边。 干么突然使用敬语啊。 每当伏见想要说或问一些难以开口的话时，就会突然变成敬语了。 「……还在啊。」 回答这个问题真是有够难堪的。 「反、反正我就是没经验啦。这么说好了，你多少也看得出来吧，像是我在班上的情况。」 「那种事，我才没法判断哩。总之，总之我就是确认一下而已。如、如、如果不这么做！约定就无法履行了，所以要确认！为了小心起见！」 彷佛很慌张般，伏见摊开双手胡乱挥动著。 这么说来，伏见也没有接受过任何人的告白。 难不成那是因为，她已经有在交往的对象了──？ 如果真是那样，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为了避免成为众人议论八卦的焦点，所以才要像艺人躲避周刊记者般进行秘密的幽会── 「不过，太好了。我也是……那个，我也还没，所以……」 听到伏见喃喃细语的这番自白，我不禁再度端详她。 「骗人的吧。」 「我才没有骗人呢。这种事骗你做什么。」 我的视线不自觉集中在她的唇上。 看起来薄而柔软的那双唇，如今同样显得有些湿润。 「很意外吗？」 「……」 这双唇，还没有跟任何人…… 「……吶？」 如果要坚守约定……就得跟我……第一次？ 「我说小谅呀。」 「唔喔喔喔！？──呃，什么？」 糟糕，刚才看她的唇出了神。 我用力摇晃几下脑袋。 「我因为老是被人在背后议论纷纷，所以小谅才会不相信我说的话，是这样吧。」 「啊啊，原来你指的是那个……」 受异性欢迎的人，果然还是得承受各式各样的困扰啊。 类似那些困扰，我也真想稍微体验一下。 「我是不相信那些谣传啦，不过在学校里的伏见未免太完美了。除了外表，功课跟运动也很在行，对大家又很亲切。但相对地，该说是看不到你未经修饰的一面吗，或者说很难猜出你真正的想法是什么。因此，大家很容易怀疑你是不是在隐瞒什么，他人的这种反应也不是无法理解啦。」 「对于八面玲珑这点我也有自觉就是了。」 「如果你在学校，也能像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一样自然，或许大家就会觉得你更好相处了。」 从我这个几乎没朋友的人说出口真是毫无说服力。 伏见的视线落到了自己的脚尖上，再度低声说道。 「可是，那是因为……小谅是特别的……」 她竟然吐出了如此高杀伤力的台词。 「你怎么了？」 但她本人对此似乎毫无自觉。 还是姑且先换个话题吧。 「我记得中学一年级的暑假过后，你的穿著打扮都变华丽了。甚至还开始化妆什么的。」 就连制服裙襬都变短了。 「啊──好怀念呀。那件事，小谅竟然还记得这么清楚。」 我回忆起跟伏见的过往──光是这么做，就能让这位青梅竹马感到无比愉悦。 「呃，那是因为感觉太不自然啦。虽然你那样也很好看，感觉就像小女孩一夕之间长大了。不过当初我还私下以为你暑假来了个大变身哩。」 「那才不是什么暑假大变身呢。因为我也自觉那不太适合我，所以我很快就放弃了。」 事实上我根本不喜欢什么辣妹，所以伏见变成那样我才会觉得很不习惯。 「那一阵我母亲还很担心，说姬奈是不是交上了什么坏朋友之类。」 「我、我也记得……甚至邻居们都开始谣传了……」 附带一提，我家的老妹倒是只要稍微做点好事就会被邻居们大肆夸赞。 明明是辣妹却会有礼貌地打招呼。 明明是辣妹却会把脚踏车好好放在停车场。 明明是辣妹却对邻居很亲切。 ……当个辣妹，感觉还满划算的嘛？？ 明明我也做了一模一样的事，邻居们却从来不曾夸奖我。 「我一直以为，茉菜会变成辣妹，都是小谅的缘故呢。」 「什么……？」 茉菜那家伙，难道早就看出了当辣妹带来的好处……！？ 身边的伏见则不解地歪著脑袋。 「总觉得小谅没听懂我的意思耶……？」 我们像这样聊著聊著，不知不觉走完了一个站的距离。 来程途中经过的车站已近在眼前了。 「才刚过中午而已。」 对呀──伏见如此回应我。下午该怎么打发时间呢？正当我们在讨论时，我口袋里的手机传出了微微的震动。是母亲传的讯息。 『你今天跷课了吧。』 ……母亲怎么会知道呢，她明明根本不在家啊。 『学校给我的手机留言，问你怎么完全没跟学校联络。』 啊，对喔……我竟然忘了打自己最擅长的装病请假电话…… 『你到底怎么回事？』 平常母亲的讯息，总是会加入一堆表情符号和颜文字，看起来很活泼，但今天的用词却显示出百分之百的严肃。 大概是看我冷汗直流的样子很不可思议吧，伏见也凑过头窥看我的手机。 「哎呀糟了──这看起来就很生气呢。」 「最可怕的结果是，那个听话的辣妹茉菜，会在母亲的指示下不给我做晚饭。」 「哗哒──」 伏见这什么反应啊，又不是功夫片？ 「要不然走吧？我们去学校。」 「对、对喔。就算过了中午，只要有去学校，基本上只会被记迟到。」 是说，跷课的事实依然没变就是了。 「抱歉，都怪我粗心大意。」 「不必在意啦。反正我们坐隔壁，今天一起消失的事铁定已经被别人发现了。」 欸嘿嘿，伏见羞赧地笑了。 12 令人不快的推卸责任气氛 『葛格，你完蛋了』 茉菜传了一则简短的讯息过来。 那是发生在，我试图抢先将编造好的藉口传给茉菜，且还在手机萤幕上输入讯息的时候。 她这句文章的后面，被许多打叉跟貌似魔鬼的表情符号淹没了。 咕噗……惨、惨了。 这下子，真的要陷入没晚饭吃的结局了……！ 我跟伏见就像是大老板上班，不对，应该说是像大学生上学一样，直到下午第二节才到校上课。 由于刚好是导师的英语课，迟到的事不可能不被追问。 对伏见的质问相当随便，但身为惯犯的我可就被重点对待了。 「高森，你又迟到了？什么时候到校的？」 「呃，刚刚……」 「没跟学校联络也没关系，反正吃亏的是你自己嘛──」 导师讽刺地说了一句后，便挂著爽朗的笑容开始上课。 那副模样简直就像全身上下都充满了先前的嘲讽之意。 隔壁的伏见又把课桌靠过来。 脸上依然是那种超然脱俗的公主微笑。 「我忘了带课本了……可以借我看你的吗？」 「好啊。」 是说，我刚才已经注意到了。 她的英语课本，明明曾在课桌上出现过？然后，她好像又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把课本收进抽屉了？ 「太好了，幸好小谅有带课本来。」 伏见用一本正经的表情，说著如此破绽百出的谎言。 ……她本人先前才说过，自己都快变成坏学生了。 我把课本放在两张桌子中间，随便抄了抄讲台上的板书，一边输入要传给茉菜的谢罪文。 「怎么了吗？」 「看来我真的快没晚餐吃了……」 讯息一传出去，立刻就收到回应。 『对我道歉不会觉得毫无意义吗？』 茉菜说得对。 只有对母亲磕头谢罪才有用。 正当我在思索讯息内容该怎么写时。 「高森，这个空格，你觉得该填什么──？」 哇靠，竟然点到我！？ 「呃那个……」 刚才，我根本没在听课啊──！所以说，老师是看出这点才故意叫我的！ 只见导师脸上浮现不怀好意的笑容。那家伙，绝对是个虐待狂。 上课不认真的同学就会沦落这种下场──老师全身都透出这种杀鸡儆猴的气息。 不论怎么扫视黑板或课本，我都完全猜不出答案。 咚咚──这时伏见轻敲了课桌几下。 在我一片空白的笔记本上，她写了一些字。 『what』 我偷偷低头看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答案是what。」 看来好像是正确答案。 老师像是在看一个坏掉的玩具般，露出了冰冷的目光。 太无趣了吧──这彷佛是她的感想。 「……是吗？那么遇到这种句子的时候──」 一瞬间被打断的讲课重新展开了，我这才大大松了口气。 『thank you。』 『不客气。』 伏见露出了满面春风的得意笑容。 『下次可要小心一点才行唷？』 『我知道。』 『小若的目光还真犀利呀。』 所谓小若，就是指如今在我们前方上课的若田部老师。 我对伏见的看法深有同感。 好比说，上课打瞌睡的家伙，跟邻座交头接耳的家伙，或是根本没在听讲的家伙，全都会被她看穿，一个个收拾掉。 从去年开始她就是这样了，丝毫不能大意。 做为今天课程的收尾，老师发下卷子让我们练习。 ……好吧，我就随便把空格填一填。 这时，伏见冷不防朝我这边的课桌探出身子。 大概是彼此身体距离太近吧，她每个动作都会有柔和甜美的香气飘向我的鼻尖。 「呃那个，关于这题──」 「没、没关系啦，不必管我怎么写。」 「咦，可是……这题只要看课本就知道答案了。」 是、是这样吗？ 「就在课本的，这一页，这句英文完全一样──」 伏见还细心指导我解题的方法。 明明是在上同一堂课，理解力的差距竟有如天壤之别…… 我跟伏见从小几乎都是在同一个班级接受同样的老师授课，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会造成如今的差别啊。 「这么一来，小谅的卷子就没问题了。」 「伏见，你的脑袋真好。」 「欸嘿嘿，对吧？你可以再多夸奖我一点，我不介意唷？」 说完她害羞地笑了。 「下一堂课是导师时间，要来选班上的干部喔。因为还没搞定的就只剩这件事了，大家如果不选出一个就不能放学回去喔。」 结果，当这堂课快结束之际，老师突然冒出这番话。 昨天虽然也选过了，但包含班长在内，全部的职位都难产了。 以班长为首，其他还有卫生股长、图书股长、健康股长等班级干部，职位多到班上几乎有一半人得担任某项职务。 不过就是这一半人会累得半死，因此这种麻烦的苦差事大家都不愿意承担，去年还是以抽签决定的。 「小谅，你要当干部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是绝对不想当啊。」 就是说呀──伏见如此回应。 将课桌搬回原位后，这位学校第一的美少女立刻被数名女同学包围。 有人在聊班级干部的事，有人在问伏见迟到的理由，她们七嘴八舌地讨论著。 受欢迎的人还是一如往常永远闲不下来啊。 等上课钟一响，老师又回到班上。 她在黑板上劈里啪啦列出各股长的名单。 每个职位都需要一男一女。 老师将摺椅的椅背转向前，采取倒坐的姿势。 「大家去年是怎么选出来的？抽签？不好，抽签这种方式一点戏剧性都没有，简直是无聊死了……」 戏剧性？什么戏剧性啊？我完全听不懂老师在说什么…… 是说，我猜其他同学也跟我有相同的感觉吧。 「我明白。戏剧性……很重要……」 结果邻座的青梅竹马却表示强烈赞同。 班上所有人的共同意见，想必是迅速草草选出一个名单，让大家可以早点放学回家，应该没错吧。 「先从班长开始，毛遂自荐或推荐别人都可以喔──」 『小谅，要不要我们一起当同一个干部？』 举例来说，伏见如果推荐我当班长。 换个角度想像一下，似乎也没那么不快或痛苦吧。 假使我真被某人指名推荐，我也不会反应强烈到要严词拒绝的程度。 「……那么。」 我轻轻举起手，老师的双眼瞬间瞪大。 「喔，喔喔喔，真意外！竟然是跷课王子！太惊讶了！」 什么跷课王子。 好吧，反正也没说错我就不计较了。 「虽然有点草率，不过如果我有这个机会的话。」 「当然没问题！大家鼓掌。」 老师爽快地表示，并率先拍起手。教室中跟著响起了稀落的掌声。 「小谅，你竟然选了班长，真叫我大吃一惊耶。」 「反正一定要有一个人当，我想我应该也可以吧。」 感动得一直眨眼的伏见，此刻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般用力点点头。 「那么下一个，女生──班长的女生部分。」 刚才班上还是一片死寂，但如今平衡被打破后底下冒出窃窃私语声。 「高森当班长啊……真是意想不到的展开。非常好，充满了戏剧性──」 这位卅多岁的英语老师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有！」「这边。」 当伏见举手的同时，有另一个人也出声了。 「喔喔……伏见跟鸟越……」 咦？鸟越？ 「鸟越同学？」 我跟伏见几乎同时转头看后面的座位。 我那位午餐之友鸟越，正以一脸恬静的表情举起手。 13 安全牌 伏见跟鸟越一起举手这件事，在教室内掀起了异样的骚动。 「「「「喔喔喔喔……」」」」 「静默美人跟公主的单挑吗……」 「加、加油吧，传闻中『其实是美少女』的鸟越……！」 男生们口无遮拦地在底下交头接耳。 在这种气氛当中，邻座那位青梅竹马，则是露出了彷佛剑士要对决前的凛然表情，努力伸直举起的手。 看这种表情，她是不肯退让了…… 「怎么办，怎么办？你们要私下讨论吗？如果用猜拳或抽签会不会太无聊啦？」 很期待戏剧性的导师，这时说出了煽动她们两人的话。 这该怎么办才好？我彷佛事不关己般交替望向那两人。 「……我让贤给伏见同学。」 鸟越的手倏地放下了。 呼嗯呼嗯，伏见的鼻子发出了哼鸣声，脸上则写著「胜利」两个字。 「啊……是吗？那么，班长就由高森跟伏见担任啰。」 老师正式宣布道，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到我们身上。就在这时，原本还在用鼻子喷气的伏见，不知不觉已换上了温婉的微笑。 表情跟刚才截然不同。伏见，你也太强了吧。 我们两人走上讲台，接手担任干部选举会议的主持人。 「既然有伏见帮忙料理剩下的事，那我不在场也无妨了吧。」 小若老师似乎很放心地说道。那我呢？喂，还有我咧？？ 「那么今天剩下的时间就交给你啦。」语毕，导师走出教室。 等老师一离开，现场的气氛立刻变得轻松。大家纷纷闲聊起来。 「下一个职位，卫生股长──有人想当吗？」 伏见推动会议的进行，我则担任辅助。这种方式想必会较为顺利吧。 实际上，可能是伏见的影响力所致，班上的干部职位一一被选出来了。 「悠人要不要也当干部……？」 「真是的，没办法啦。」 就像这样，也有些股长的男女双方是由情侣占据。 「去！」「啐！」「呸！」「嘘──」「呿！」 看到那对恋人打情骂俏的模样，教室响起了此起彼落的不满声浪。 像那样公然放闪简直是…… 这就是班上那些高调群体中的情侣吧。 「教室是公众场所……像这样以喜欢为理由而担任同一个股长……」 我无奈地摇摇头，并用底下所有人都听不见的音量咕哝道，但站在我隔壁的伏见好像听到了。 ……她露出了非常悲伤的表情！ 「果、果然是这样……这种理由，简直是太差劲了……」 她的眼眸逐渐湿润起来。 咕噜──泪珠几乎要从眼角滚出来了。 「怎么啦伏见！大家都在看耶，你冷静一下吧──」 我低声这么说道，伏见也仔细观察四周。 咻咻咻──她的眼眸立刻变乾了。 把眼泪吸回去也太神速了吧，难道你是名演员。 附带一提，刚才那个似乎被评为传闻中「其实是美少女」的鸟越，最后当了图书股长。 很像。嗯，太契合她的形象了。 我仔细端详底下的鸟越，但还是感觉她的脸缺乏深刻印象。 那是因为，我几乎没跟她面对面交谈过，而中午吃饭时也没看著彼此的缘故吧。 当然遇到鸟越时我还是能认出她的长相，不过如果她不在面前要我回想她长什么样子，那就得花上一点时间了。 砰咚──一名男同学这时拎著运动背包站起身。 「吉永同学，你要去哪啊？」 伏见也立刻出声询问。进入这个新班级明明还不到一个礼拜，她竟然已经能记住同学的长相跟名字了。 「干部都已经选完了，那现在可以去社团活动了吗？」 「咦？可是下课时间还没到……」 这堂导师时间是今天最后一节课，而选举班级干部则是其最大的目的，况且导师小若自己都先溜掉了。 还剩下刚好十分钟就下课了，我们可能有点太快把干部选完了吧。 这是我的想法。 不过，伏见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还有什么事要讨论吗？」 「是没有了……」 伏见认真死板不肯轻易通融的个性好像还是跟以前一样没变。 「那不就结了。」 有点不爽的吉永这么说道，令伏见陷入沉默。 刚才小若还说，剩下的时间要交给伏见来负责。 而且，伏见还深受老师的信赖。 背负老师的信任以及班长的职责，各式各样的压力加诸肩上，伏见这时也无法把内心的想法顺畅表达出来了。 「只剩下十分钟了，请在座位上随便打发一下时间，拜托了。」 我微微朝对方低下头说道，教室变得一片寂静。 哎呀……难道，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喀哒，底下传来课椅被拖回去的声响。 「……我知道啦。刚才一时冲动真不好意思。」 砰──吉永把背包扔回地上，重新坐回自己的位子。 「多谢。」 很明显可以听到，教室所有同学不约而同发出了安心的一叹。 紧接著，充满好奇的视线就向我这边集中过来…… 「这家伙，是会说这种话的人物吗？」好像还有人这么说。 我也知道刚才那样不像我的作风，不过没关系，就是因为伏见很困扰我才那么做的。 「小谅，谢谢你。」 「别放在心上。」 跟伏见交情不错的一个女生……也是去年跟我同班的仓野，这时发出「喂喂喂」的声音问道。 「姬奈同学，你跟高森同学好像感情很好耶──」 众人听了为之一震，主要是男同学发出了类似杀气的玩意。 升上新班级以来，这个话题尚未有人敢轻言触及。 除了那些杀气腾腾的男同学，女同学们则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是啊，嗯。因为我们是青梅竹马。」 不清楚这项资讯的人似乎很多，尤其是那些男生们，杀气倏地消失了。 「难怪交情那么好。」 「青梅竹马……」 「青春的标准代名词……」 「不过……一定是那个吧。」 「嗯，铁定没错。」 「「「不论怎么样，最后都绝对不会交往的类型。」」」 伏见听到这个结论也咯咯地笑了出来，还露出促狭的表情故意对我问。 「小谅，你认为呢？」 「嘎……为什么要问我啊。」 对呀为什么呢──？伏见浮现出似乎很愉悦的笑容。 14 南瓜田 高森跟伏见是青梅竹马── 明明才刚放学没多久，这个讯息就被广泛散播出去。 可能也因此，伏见跟我一块回去被大家认为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在此之前，总是对我投来「那家伙是何方神圣？」眼神的其他男同学们，也由于青梅竹马这个伟大的头衔，将我的定位视为是一张安全牌。 「那家伙是青梅竹马所以不要紧。」「我们的偶像不会被抢走。」像这样的视线变多了。 既然如此，所谓射人先射马──或许是有人产生了这种念头吧，就在从教室到正门楼梯口这段短短的路程上，想先跟我打好关系的家伙也冒出来了。 「本校的公主大人影响力真是非同小可啊。」 说穿了，我的地位不过是公主的随从罢了。 「咦？你说什么？」 伏见歪著脑袋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我则若无其事地摇摇头。 离开学校，踏上回家的归途。 「小谅，关于吉永同学那件事，真是谢谢你了。」 「什么嘛，你太客气了。而且之前就已经道谢过了。」 「不不不，我想再表示一次。这次又是小谅伸出援手。」 那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事吧。 「嗯，那些运动社团快要去参加春季大赛了，所以才会那么拚命。不过话又说回来，伏见，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死脑筋耶。」 「咦，骗人，我才没有那样呢。我这样子很普通，很普通吧。」 天晓得啊。 「你、你那是什么眼神……」 「我、茉菜，还有伏见你，曾经要分一个奶油蛋糕，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有吗？」 「因为没法平均切成刚好三等分，你还急得哭了起来。」 「──我、我怎么完全不记得了？」 身为伏见姬奈黑历史笔记本的我，对她这种惨遭滑铁卢的事件可是过目不忘。 「对了对了，你还因为上头的草莓没法分配，大哭大叫到我跟茉菜都快吓死的程度。」 「我、我没印象，我不记得唷！那种事跟我无关！」 伏见刻意别开脸，连忙撇清关系。 她的这种反应，代表要不是她本来就记得，就是听了我的话以后突然回忆起来。 「我并不是在嘲笑你啊，只是觉得你也未免太严肃了。」 「你一定是在瞧不起我……刚才你脸上还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羞耻心或者愤怒，要不然就是这两者同时，让伏见面红耳赤地翻起白眼瞪著我。 「……是说，重要的约定你明明都忘了，为什么唯独这种无聊的事还记得那么清楚嘛！」 大概是我刚才玩笑开过头了，伏见回头给我一个强烈的反击。 被她这么一问，我连半声都吭不出来。 「所谓的约定，到底有几个？」 「竟然从这个问起？讨厌……就跟烦恼的数量差不多吧。」 「真的假的。」 那不是超过一百个了吗？这么多谁记得住啊…… 我唯一的救命法宝就是那本笔记了，但那是写在我小学时代的上课笔记本里。 假使仔细再找一遍，搞不好会翻出另一本专门记约定的笔记，但我目前唯一有印象的就只有那本了。 搭电车抵达距离自家最近的车站后，伏见率先通过验票口，接著她一个转身，裙襬飘逸地回头对我说。 「今天就在车站前道别吧。」 「嗯，好啊。你还有其他地方要去啊？」 「咦？是呀，呃，嗯，就跟你说的一样！」 伏见的回答模棱两可又语焉不详。 表情也好像有点僵硬的样子。 「要去哪啊？」 「去、去哪里都是我的自由吧──」 太可疑了……不过，既然她有难言之隐，我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 我假装没看到伏见冒出的冷汗，径自在站前分道扬镳。 「今天这回可是真的完蛋死翘翘了。」 站在厨房里的茉菜，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哎呀哎呀，茉菜，那部分只好请你尽量帮忙。」 正在用菜刀切东西的手停下了，茉菜转头看向我这边。 留著那种过度装饰的美甲不会很难做菜吗？我之前也这么问过她，结果她说「这个问题太菜了」。真抱歉啊，我对时尚就是一窍不通，那么时尚达人又会怎么提问呢？ （插图010）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妈妈一定会狠狠责骂一顿。你到底跷课去做什么啊？」 「……呃，那个……我电车搭过站了……」 「搭过站再反向搭回来不就好了？只要立刻折返也不至于迟到吧。」 咕，这家伙，明明是辣妹脑袋却那么灵光。 是伏见她主动要求跟我继续搭电车的──这种事我说不出口。 「葛格在偷笑什么？」 「我、我才没有咧。」 然而，今天我闯的祸是真的太大条了。尽管是自作自受，但没晚饭吃还是太痛苦了。 「那么我只好吃零食之类的了。」 「葛格先前擅自偷吃掉的洋芋片就是最后的存货了，后来都没补充。」 简直是走投无路啊。 今天一整夜，只好像颗闭上的蚌壳般乖乖待在房里熬过了…… 本来想说还可以去便利商店解决，但我的钱包似乎已经没有余力了。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发出「叮咚」一声，好像有人传讯给我了。 『我现在过去你那边。』 是伏见传来的，现在的时刻已经快晚上七点了耶。 『我都可以，不过有什么事吗？』 对方虽然已读了，但没有发出任何回应。 过了一会，家里的门铃声响起，我趁茉菜还没出来前抢先将玄关打开。 「怎么了吗？」 「……呃，这个给你！」 锵锵──她口中发出昭和年代的老套音效，并将一个以手帕包裹的箱状物体递出来。 「我帮小谅做了便当。」 在我眼里看来，伏见此刻的笑容简直像是背后带著佛光啊。 「谢谢你特地为我伸出援手。」 「小谅好像说过今天可能没晚饭吃了，所以我才──」 此刻伏见身上还穿著制服呢。 也就是说，她刚才一放学就跑去超市买食材做料理啰？ 为了我…… 正当我深陷感动之时。 「你不必那么感激啦……是我自己想帮小谅做的。」 她又露出了在学校从不展现的羞赧笑容。 「要、要进来吗？」 「不用了。我来得太突然，而且现在这个时间也不太礼貌。」 伏见嫣然浮现天使般的笑容，挥手说了句「明天见」便离去了。 「她亲手做的便当……」 我马上返回房间准备大快朵颐。 猛然掀开盖子，眼前被一片棕色所覆盖。 原来是炖南瓜，里头装得满满都是。 「便、便当……？这不会是多出来的剩菜吧……？」 不知道是哪一个。不过她本人说这是便当就是了。 虽说炖南瓜我也满喜欢的──但看到这样还是很难欣然接受啊！ 『要多吃一点唷！』 伏见大概认为这份便当惊喜获得巨大的战果了吧。 就某种意义来说，的确让我很吃惊就是了！ 『我突然想到小谅以前说过爱吃这个。』 但也要顾虑到分量的限度跟菜色的平衡啊！ 这已经不叫便当了，应该叫一盒南瓜才对。 「好吧反正是我爱吃的所以没关系……况且肚子也饿扁了。」 尽管嘴里念念有词，我最后还是把炖南瓜一扫而空。至于味道嘛，也算是满好吃的吧。 15 模范青梅竹马 「葛格，姬奈姊姊好像来啰？」 我感觉好像听到这样的叫声，立刻睁开双眼。 闹钟根本还没响，现在才七点而已。理论上我还能再睡半小时的…… 缓缓坐起身，正在思索该怎么确认刚才那个不是幻听时，身披围裙的茉菜已经伫立在我房间门口了。 「姬奈姊姊为什么跑来呀？」 「我哪知道……」 我看了一眼手机，伏见之前打来是在六点半的时候── ……是有要紧事吗……？ 「……我怕葛格肚子会太饿，所以早饭特别做了更多的分量。」 「thank you……你以后一定能当个好新娘。」 虽然外表是辣妹就是了。 「唔，一、一大早说这什么鬼话！」 总之，穿睡觉的厚棉t也不方便出去见客，所以我换了上衣后才前往玄关。 「小谅，早安。」 「是啊嗯，早安。」 「我是来叫你起床的，结果你已经自己醒来啦。」 了不起了不起──对还处于半梦半醒状态的我，伏见摸了摸头。 「就算是来叫我起床，也太早了吧……？」 「会吗──？我今天是六点半起床的。」 太扯了吧，跟我的时差竟然多达一小时。 从家里前往学校，把走路跟搭电车的时间加起来只要大约卅分钟就够了。 由于导师时间是在早上八点半，只要赶在八点以前出门就绝对来得及。 「因为我们是班长了，我觉得千万不可以迟到，一大早就突然醒过来。」 她的双眸已经是明亮有神。相反地，我这边还是睡眼惺忪的模样。 伏见已经把自己打扮成那个完美的「伏见姬奈」了。 「在你准备好之前，我可以先在外头等你吗？」 「我都可以。」 谢谢──说完以后，伏见就走出玄关了。 现在跑去睡回笼觉风险太大了，我只好去饭厅乖乖享用茉菜准备的早饭。 「她来我们家做什么？」 「没事，算是来接我吧？」 「姬奈姊姊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吗？」 她的行事风格并不属于那种标准的青梅竹马。 不过很久以前，当我们还是小学低年级的时候，她曾做过类似的事。真是叫人怀念啊。 「你们在交往吗？」 「噗喔！？」 我嘴里的味噌汤喷了出来。 「没有，绝对没那回事。」 我这么强调完后，茉菜发出「哼嗯──」一声又迅速看了玄关那边一眼。 狼吞虎咽把早饭解决掉，做好上学准备就走出家门。跟正在单手玩手机打发时间的伏见会合后，我们便一起前往学校。 去年，我就观察过班长的工作，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包括上课的一开始跟最后要喊口令，收齐大家的作业交到老师那里，帮老师转达联络事项等，几乎都是一些打杂跑腿的工作。 虽然在某些活动必须领导全班，但这部分有影响力超群的认真公主负责，根本不是我需要烦恼的问题。 到了放学后，我正坐在位子上写教室日志，邻座的那个女孩却死命盯著我不放。 「……干么？」 「没事，只是觉得小谅好努力呀。」 伏见笑咪咪地注视我。 被人这样盯著反而很难做事。 当我将上课情况及内容简单记录完毕后，便将日志啪哒一声用力阖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教室内只剩下我跟伏见了。 大概是看我看腻了吧，伏见此刻就像一只放松心情的猫咪般趴在课桌上。 接下来只要把这个拿去导师那里，班长一天的工作就结束了。 「午休时间，你都跟鸟越同学聊什么呀？」 「没，什么也没聊。」 「真的吗？」 「真的。今天也只是彼此交换『啊，你来啦』的视线，然后就始终保持沉默。」 从以前开始气氛就一直保持这样，丝毫不会有不说话就很尴尬的感觉。 「为什么，鸟越同学也想选班长呢？」 「咦？」 伏见稍稍鼓起双颊，彷佛我脸上写著答案般，死盯著我这边不放。 「当干部可以加分之类？」 「啊……对喔，明年我们就三年级了。」 虽然这个答案的真伪无法确定，至少我随口说出的解释似乎已得到了对方的认可。 我拿起教室日志跟书包，走在变得安静的走廊上。耳边不时隐约听见管乐社练习发出的声响。 「小谅也想靠这个加分吗？」 「会关心这种事的人，平时根本不会跷课吧。」 「这么说也有道理。」 真要说起来，当时选干部的气氛就像「哪个人快出来顶一下吧」的感觉。 那种推卸责任的心态令我感到非常不快。 甚至我不禁怀疑，就某种角度而言，那些声音很大的家伙，擅自发表自己的意见，只是想把当干部的责任推卸到像我这种人身上罢了。 将教室日志放在导师的办公桌上后，我们便离开学校。 窗外乌云密布，感觉就快下雨了，正当我这么想著的时候，一颗颗雨滴已经像豆粒般撞击玻璃窗，拉出许多条雨丝。 等到在正面楼梯口换运动鞋时，雨势已经大到肉眼清楚可见的程度。 「小谅，你有伞吗？」 「没。气象预报明明说不会下雨啊。」 「呼呼，为了预防这种意外──」 「啊，那边有把爱心伞！」 在楼梯口的伞架上，插著一把黑色的雨伞。 那把伞不属于任何人，大家都把它当作公共资源，一旦有紧急情况就可以借来用，只要事后好好归还就行了，这是同学们的默契。 「耶！竟、竟然有伞。」 「那我就满怀感激地借用一下啰。伏见，你刚才本来要说什么？」 「没、没有，我什么也没说！」 她的脑袋跟双手都激烈地左右摇晃。 「是吗？」我把靠在伞架上的那把伞拿起来打开。两个人撑这把伞嫌稍小了点，但总比什么都没有来得强。 在不停落下的雨点当中，我们步向车站。 「如果不靠紧一点会淋湿唷……靠过来一点，好吗……？」 「既然如此，这样可以吗？」 我把伞让给伏见拿。 这么一来她就不会淋湿了吧。 「但这样就变小谅淋雨了。」 「就算淋湿也只有肩膀的部分而已。」 「不要那么拘谨嘛。」 我只好怯生生地缩短彼此距离，直到伏见的肩膀始终贴著我手臂的状态。 「这样就ok了。」 靠得这么近，我可一点都不ok。 这么说来，伏见以前曾在教室黑板上画过相爱伞啊。 『小谅，跟姬奈的，相爱伞！』 『那是什么啊──？』 『只要这么做，两人以后就会结婚唷！』 『虽然我不知道相爱伞是什么，但总觉得不是那个意思。』 当年伏见记错的效果竟然直到今天都还深信不疑。 ……嗯？ 从伏见挂在肩上的书包里，露出了类似绳子的东西？ 「对吧──然后呀──」 伏见正开心地对我说著什么，但我却很在意那条绳子的真相。 仔细观察的话，可以发现绳子连接著类似握把的玩意。 ……咦，那不就是折叠伞吗？ 「伏见，你有带伞啊？」 「──咦？我……我当然没带啰。」 她别开脸这么回答道。喂，说话的时候看著对方的眼睛嘛。 陷入慌张的伏见，将跑出来的绳子塞回书包内不让我看见。 「…………」 「…………对了！」 「你这话题也转太硬了吧！？」 放弃挣扎的伏见，这时不满地嘟起嘴。 「有、有什么关系嘛……只是撑一下下而已……跟心上人，共撑一把伞……我从以前就很向往了。」 说完后她好像在闹别扭般蹙起眉。 「……人家早就想要体验相爱伞了。」 她似乎很害臊地这么咕哝著，脸颊也染上红晕。 这种在校内见识不到的表情，令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有什么好笑的嘛──？讨厌。」 一脸困窘地这么抱怨完后，伏见自己也噗哧一笑。 这似乎只是一场偶阵雨，等我们走到车站雨就停了，然而直到我把伞收折起来以前，伏见都一直靠在我的肩上。 16 大好机会稍纵即逝 当两人走在回程的路上时，大概是之前我丝毫未提起吧，伏见向我要求关于「便当」的感想。 「咦？便当？」 「对、对呀。你吃了吧？」 「吃完了，非常美味。」 跟依旧乌云密布的天空恰好相反，伏见脸上绽放出晴朗的笑容。 「是吗是吗，觉得很好吃吗？我想这就是长年累积出的经验与技艺吧？毕竟我从小就只有那道菜做得特别好吃。」 只有那道菜……？ 这算什么嘛，单点突破型的料理技术？ 仔细回想，我从小就喜欢甜食。点心类的当然不用说了，只要是带了甜味的料理我都非常中意。 「这么一来，又有一项完成了。」 「完成？什么完成？」 本来笑咪咪的表情顿时蒙上阴霾，伏见似乎很不悦地翻起白眼。 「又来了……明明奇怪的事都记得很清楚，但只有跟我的约定完全记不得症候群。」 症候群…… 「是有约定好你要做一大堆炖南瓜给我吃吗？」 终于开始感到不悦的伏见，气呼呼地把脸撇开。 「既然这样，我也有几句话想说。至少在便当里面加一些腌渍物跟白饭吧。那样子全都是炖南瓜，就不叫便当而像是把多余的菜分出来了。就类似家里某道菜煮太多拿去分送左邻右舍一样。」 噗噜──伏见的脸颊已经鼓得像河豚了。 「你最好不要摆出那种『我的比喻跟吐槽很有趣吧』的表情。」 她的回应莫名戳中我的痛点。 这种反击，未免太狠了吧。 「我才没有那个意思。」好不容易我才挤出这句话答道。 要是她都像这样回击的话，今后我就再也无法对她吐槽了……！ 陷入沉默的伏见，低头望著自己脚尖，最后终于喃喃说道。 「可是……人家只有那个做得好吃而已……我希望听到小谅夸奖我的厨艺嘛……」 投降了。这么一来，我只能认输。 那番话并不是出于计算，而是发自她内心的肺腑之言。 如果伏见是以理性思考得出的对话，那对我的回应，将会跟对学校们的同学一模一样了。 她这种真心为我著想的情感，我实在无法苛责以对。 从刚才她所说的「完成」来判断，那应该又是过去我跟伏见承诺过的约定之一吧，当时的我，一定是说了些「想吃很多炖南瓜」之类的蠢话。 「感谢你做了，我喜欢吃的料理。」 「嗯……」 「假使下次还有机会的话，你何不试著挑战其他菜色看看？」 「我的厨艺可不像茉菜那么高明。」 「那有什么关系。更何况，没有人一开始就很在行的。反正我一定会负责吃掉。」 伏见顿时笑逐颜开。 「那……我要加油啰？」 她只回了这么一句。 如果还有下次，她一定不会再像这次那样装满一整个便当的炖南瓜吓人了吧。 为了送伏见，我一路走到她家门口，这时她才好像突然想起来似地问道。 「那个便当盒，你后来怎么处理？」 啊，昨天吃完以后就放在房间没动了。 「抱歉，等我洗过明天再还给你。」 「不用了，拿给我洗吧没关系的。」 「不，可是──」 「别在意别在意啦。」 不但亲手帮我做料理，最后还要把便当盒丢给她洗，这实在让我感到非常过意不去，然而最后我还是屈服于嘴里连声说著「别在意」的伏见之下了。 「那、那么就当作是交换条件吧……我可以再去小谅家一趟吗？」 别、别用那么害羞的表情说话啊。 这样连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对，一切平安，不会有任何意外。 看准跟女生的交情好，就趁机做出不轨的举动，这样的混蛋根本算不上男子汉，我绝对不是那种人。 ok，我没有任何异常。全都是绿灯，跟正常状态一样。 「可……可、可以是可以啦。」 「为什么这么紧张呢？」 「我、我才没有。」 是吗？伏见歪著脑袋表示怀疑，我则把这样的她再次领入家中。 玄关已经摆著一双我眼熟的学生便鞋。 看来是茉菜先回家了。 我们进门发出的声响似乎被她察觉了，只听见茉菜踩著啪哒啪哒的拖鞋声快步走来。 「葛格，刚才下大雨你──没事，吧──」 「茉菜，我来叨扰了。」 「啊啊好，欢迎请进……」 被吓了一跳的茉菜，用力眨了好几下眼睛，轮流望向我跟伏见。 「葛格……你竟然想把姬奈姊姊带进家里，究竟有何企图……？」 「哪有什么企图，你别瞎说了。是她自己想要过来的──」 就像是要鉴定这番话的真伪般，茉菜猛然转动脖子以视线对伏见询问。 「唔，嗯，是那样没错。」 「耶耶耶……等一下，这不就是绿茶婊吗？唔哇啊，你中学时代的形象完全崩坏了。」 「不、不对啦！我才不是那种女生，绝对不是！」 满脸通红的伏见慌忙加以否定。 「姬奈姊姊，葛格他还是处男喔，所以你要当心。他一定等这种好机会很久了。」 「喂，老妹，我才没有那么饥渴咧。」 是说茉菜怎么知道我是处男。 「幸好家里有我在，可以帮你制止他。」 「就说了我才不会做那种事。」 噗咻──感觉身边好像在冒蒸气，原来是脸红到不能再红的伏见低头发出的。 「──人、人家，突、突、突然想到还有别的事，先告辞了。」 说话已经不时破音的伏见，逃也似地冲出玄关。 「都是老妹你捉弄她害的。」 「我才没捉弄她呢，我说的全都是真的呀。」 更何况──不知为何也开始脸红的茉菜，这时又刻意别开视线补充道。 「那、那样子很恶心耶……从二楼传来劈里啪啦砰咚哗哒的噪音。」 「我知道了那一定是在玩摔角吧。」 「等我不在家的时候就随便你们了。对了……那、那玩意，你们有准备吗？」 那玩意？什么玩意？ 看我毫无反应，茉菜把手指圈成圆形，似乎很害羞地说「就是那个嘛……」 「……你说钱？……哈，我已经所剩无几就是了。」 茉菜的眼神中充满决心。因为这个哥哥太没用了我这个做妹妹的一定要坚强起来才行──她的双眸彷佛在这么说。 「──交给我吧。虽然有点丢脸，但我会去药妆店帮忙买的。」 就说了，那玩意到底是什么嘛。 17 揉揉 当天夜里，晚饭菜色是日式料理。 包括炖羊栖菜、烤鱼，以及马铃薯炖肉。最后还有味噌汤。 虽然外表是个辣妹，但这女孩将来一定会成为好新娘的。 结束工作返家的母亲也一起，三人共同享用晚餐。 「……我说茉菜呀，你交男朋友了吗？」 「咦──？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真的吗？那你买那玩意干么？就是橡胶制的那个。」 「耶耶耶！？」 茉菜整个人瞬间石化。 是指绑头发的橡胶发圈吧。我看妹妹经常在那边扎头发。 「被、被妈妈发现了──」 「不，不是我啦，是在药妆店上班的邻居田之上太太。」 「啥啊──我明明已经很小心了呀！」 「……田之上太太还要我建议你，那种废物男人最好趁早甩了。」 「嘎──啊！？」 今天的晚饭真热闹呀。 加上味噌汤又特别好喝。 「都是葛格这个处男，害我蒙受不白之冤……」 「怎么又扯到我头上了。」 跟我毫无关系吧。 「因为希望葛格在那方面多学著一点！」 虽说妹妹对我大发脾气，但因为我完全搞不懂是怎么回事，只能像个傻瓜般愣在一旁。 「昨天晚餐的时候，我家餐桌上演了这样的对话──」 翌日早晨上学途中，我一边回忆一边跟伏见聊起昨晚她回去以后所发生的事。 「耶耶耶……茉菜她，未免太可怜了……」 「咦？你指的是什么？」 「小谅到底算是善体人意还是不解风情呢，真是个谜呀。」 搞什么，说得我好像是个坏人似地，真是无法接受啊…… 最重要的关键处，大家都不肯老实告诉我。 当我心里非常不平衡地走著的时候，突然有人对伏见道了声「早安──」。 那是跟我们同年级的女生，名字我不知道。但看对方一头短马尾又提著运动背包，应该是隶属体育社团的吧。 「早安。」 伏见也以在学校专用的温婉公主微笑回应对方的招呼声。 比起「早安」，「祝您安好」似乎更配得上这种笑容啊。 「姬奈同学，你真的不加社团吗？」 「嗯，我决定上了高中以后还是不要好了。」 刚才明明是对方主动笑著攀谈的，但那女生的眼神却一口气冷漠下来。 「哼嗯，是吗？看来，放学后还是去玩比较愉快啊──」 「我并没有那个……」 伏见的笑容中明显混入了困惑。 「如果你改变心意就来参加我们田径队吧，你一定可以跟大家变成好朋友的。」 「嗯，谢谢你的邀约。」 对我仅投以一瞥的那个女生，离开这边以后，又回到拿著同样运动包的女生团体里了。 伏见的运动细胞非常优异。中学时她参加田径队，主攻短跑和跳远项目。我在体育课看过她露了几手，不过她除了田径外，球类运动也颇为擅长。 我已亲眼目睹过许多次，那些成员比较少的运动社团特地来说服她参加的场面。 「都已经升上二年级了，还来找你啊。」 「嗯，就是说呀。」 伏见的表情略显僵硬。 「……既然不想参加就老实告诉那些人吧，这样对双方都好喔？」 「那么说也没错啦，但我就会变成别人口中难搞的女生啰，小谅。」 ……女生这种生物还真麻烦哩。 不过，刚才拒绝完后，对方确实摆出连我都看得出来的嘲讽态度。 还是参加回家社比较轻松愉快吧？就类似这样。 「对方都说了那种话，谁还会想去参加那个社团啊。」 「我想她只是一下子火气大了而已。」 伏见也太温柔了，竟然还帮那个女生说话。 「如果我真的加入某个社团，一定会有人抱怨『为什么不加我们？我们明明约了那么多次』，所以我更是哪都不能去。」 听完她这番描述，我开始讨厌学校这个小型社会了。 伏见或许是还很在意刚才那女生的嘲讽吧，表情依旧蒙著一层阴影。 一大早就听到那种讨厌的话，这也不能怪她。 我伸手轻轻摩挲她的背部。 「要叫你别在意恐怕是强人所难，不过还是帮你加个油。」 只是这种话由经常跷课跟上课摸鱼的我提出，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就是了。 「谢谢你。嗯，没错，我会加油的。」 伏见娇小的手握起拳头，原本暗沉的脸庞也恢复明亮。 假使我邻座的人整天都阴沉著脸，那我也免不了受影响，她能恢复过来真是太好了。 暂时松了口气的我，将搁在她背部的手收回口袋。 「……继续嘛。」 「耶？」 「继续帮我揉揉背……拜托。」 揉揉背？啊啊，是像刚才那样摩挲背部的意思吧。 不过为什么要一脸害羞的神色？ 「被小谅碰触身体，会让人感到很安心……」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无妨啦，我一边这么回答一边观察四周。 已经距离学校很近了，到处都可看见本校的学生在走路。 「不，在这种地方未免……」 「我明白了。」 然而伏见的声音跟表情却与她的回应恰好相反，正一脸气嘟嘟的。这算哪门子明白的表情啊。 「记得小时候，我从单杠一屁股摔到地上后大哭起来，在隔壁单杠翻斤斗的小谅立刻对我说『也不必哭成那样吧』。」 有发生过这种事吗？ 「还帮我揉了揉狠狠跌在地上的屁股。从那次之后，我就爱上这种被揉揉的感觉了。」 「所以你是希望我摸你的屁股吗？」 「不──不是啦！你到底听到哪去了！」 「开个玩笑而已，别生气嘛。」 真受不了你──伏见愤慨地说道。 「什么部位都好，只是希望小谅帮我揉一下而已。」 真的什么部位都好吗，这么说来屁股也包括在内啰。 揉揉这种词汇，听起来好像是某种色情的术语，我实在不想从自己嘴里吐出来。 察觉四周的其他学生在注意这里后，伏见顿时正色。 中学时代以后的伏见，外表感觉一下子从小女孩长成大人了，不过她最近在我面前显露的那些表情，又令我觉得她跟小时候没有太大的差别。 「就是那个意思吧……要言之，在学校得装模作样。」 「你说什么？」 她这种公主微笑几乎就像在说著「祝您顺心如意」一样，被其他男生看到了铁定会赞誉不已，然而对于知道她是在假装的我而言，这种表情反而带来了莫名的压迫感。 「没、没有，我啥也没说。」 「是吗，那就好。」 她的这副笑容简直太适合「隆隆隆隆隆」的状声词了。 18 鸟越的本心 『小谅，今天午餐要不要一起去学餐……？』 时间来到还剩十分钟就要进入午休的倒数了。 伏见偷偷把课桌并过来，在笔记本的角落写了如上的讯息给我看。 今天因为带了茉菜做的便当──我才写到一半，伏见又沙沙沙地写了追加的讯息给我。 『好紧张好期待。』 竟然用笔谈表达心境！ 『抱歉，我带了便当所以要去物理教室吃。』 伏见看了这段文章，立刻像泄了气一样。 我并不讨厌跟伏见一块度过。 然而，那么一来，希望接近伏见的男男女女也会蜂拥而至，场面自然就会变得嘈杂不堪。 如果我跟那伙人交情好也就罢了，偏偏我最不擅长应付他们。 『想安静度过午休。』 『跟鸟越同学吗？』 『自己一个人。』 我写出这段话时还特别强调。 比起鸟越云云，环境安静且可以不受任何人干涉的就只有那间物理教室了。 嗯唔唔──进入怒意爆发模式的伏见，立刻将自己的课桌挪回去。 一到午休时间，我便如方才的宣称，单手拎著便当前往物理教室。 「高森同学。」 有人叫我而回过头，原来是鸟越。她手上也提著便当。 「嗨，图书股长。」 「物理教室？」 「嗯，跟平常一样。」 我这么一说，鸟越便笑著回了句「我就知道」。 两人进入物理教室后关上门，这么一来便可远离学校的喧嚣，感觉只有这个空间是不同的另一个世界。 各自坐在平常习惯的位子后，开始享用起午餐。 从选干部的那天之后，我们已几度在物理教室共餐，但鸟越为什么想当班长这件事，我现在才突然忆起并试著问道。 「你想当班长啊？」 「也不是那样啦。」 不是那样？ 那为什么，还要毛遂自荐？ 我不禁望向鸟越的脸。 她正轻抚著自己垂肩的秀发，嘴里念念有词地发出「呃──唔」之类彷佛在思考什么的声音。 「……我是因为，那个……跟高森同学，感觉还算满熟的，所以才……」 原来你的想法是这样啊，鸟越。 觉得对方有亲切感这点，似乎并不是我单方面的想法。 鸟越的音量，越说越小声了。 「……与其让班上其他女生担任……或许由我当更适合……不是吗……」 是这样吗，所以是为我著想啰…… 以结果论，最后变成伏见担任当然也很好，但假使是其他女生……好比班上那些吵死人的活跃群体中的某一个，那我跟对方就会很难沟通了。 「──就、就只有这样！」 她的音量突然放大。 「该怎么说，真谢谢你啊，还特地为我著想。」 「……不、不客气。」 而这时，鸟越动筷子的速度也加快了。 我原先胡乱猜测她是想帮校内成绩加分之类，结果完全搞错了啊。 接著她问我关于伏见的事，于是我把至今为止的经过进行说明。 我跟伏见是青梅竹马，小时候感情很好，但等升上中学后，我们之间的距离就逐渐拉大，直到最近才因某个契机又可以像从前那样聊天了。上述这些事我都毫无保留地告诉对方。 「然后直到今年以前，你们都假装只是普通同班同学的关系。」 「就是这么回事。」 「跟学校的公主感情很好，应该令你很开心吧？」 「与其说开心，不如说怀念吧。她跟我在一块的时候，一点也不像什么公主。」 「你说那位perfect princess？真叫人意外。不过，毕竟是青梅竹马嘛。」 ……不知为何，今天的鸟越好饶舌啊。 「你的意思是？」 「或许是因为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难以发展成男女朋友那种关系吧。对方在眼中就像是家人一样，要以异性看待恐怕很困难？」 这真是王道的设定── 漫画跟动画里最常出现的桥段── 不过每次我看到这种剧情，心里都会狐疑「真的吗？」── 我对鸟越的提问摇摇头。 「……伏见除了头脑好，运动细胞发达，长相也很可爱，因此那些男生接近她的理由，就连我这个青梅竹马都可以理解。」 虽说直到去年，我才察觉她受异性欢迎这件事。 「既然我可以明白她受欢迎的理由，就代表我也可以用异性的角度看待她。也就是说，把伏见当成异性。」 我们对彼此的底细都太熟悉了，这会带来一种安心感。 即使随便聊些无关紧要的话也会感到有趣，且不知为何，总觉得能猜到对方内心在想什么。 假使是漫画剧情的话，通常不会是一开始出现的那个女角跟男主在一起，反而是后来出现的女角才会跟男主结合。 如果男主跟一开始的女角在一起，这种过度顺理成章的故事不就太无聊了吗？ ……不过，我私人的异性关系不需要高潮迭起，就算平平淡淡也无所谓。 「倘若中学时代还是维持小学时的那种关系，那我应该会比现在更早──」 无意间说出口的这番话，让我的思绪陷入混乱。 怪、怪了？ 比现在更早，什么？ 我刚才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高森同学，你脸红啰？」 「咦？啊啊，不，没有，我什么也没说喔。」 「哎呀？刚才那边好像有人呢？」 鸟越望著教室门的方向，不解地歪著脑袋。 「耶？我什么也没看到啊。」 「或许是我的错觉吧。刚才好像有个女生从门板上的小窗一下子晃过去。」 尽管鸟越这么表示，但如今那边一个人影也没有。 「……高森同学，其实你喜欢伏见同学吧？」 「噗哈！？我、我的意思不是那样吧，你问这什么问题啊。」 「刚才我们在讨论的就是这个呀。」 原本以为鸟越是在故意开我玩笑，但她的口气却相当严肃。 「小谅，你这边汉字写错啰？」 我放学后留在教室写日志时，被伏见指出了错字，于是我一边听她指导正确的字怎么写一边修改。 「第一节的现代国语，上课上了些什么？」 「你不在上完课后马上记录，当然会忘掉啰？」 「……我睡著了。」 「讨厌，真拿你没办法耶。呃，今天上的内容是……」 尽管嘴里抱怨不断，但伏见还是帮我写了，因为我是个废物所以她没法丢下我不管……不过我说的废物仅限于现在这个情况。 轮到我值班写日志的时候，明明她也可以自己先回家的，但她都会留下来等我写完。 「小谅，我真担心你会随便乱写。」 「你太认真了吧。」 「当然啰，我们可是班长呢。」 伏见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还做了一个假装在推眼镜的动作。 当我写得越来越顺时，伏见把头凑近我这边观看，还露出促狭的表情笑道。 「小谅，你会把青梅竹马当异性看待呀──？」 我不自觉力道过猛，啪──自动笔笔芯被我折断了。 「你、你说什么……？」 「你猜呢？」 不正面回答的伏见，脸上绽放著灿烂的笑容。 19 青梅竹马的特别待遇 四月的体育课，跟去年一样，上课内容主要是以体能测验为主。 项目包括反覆横跳、折返跑，以及一百公尺跑步等等。 每个人都得又跑又跳又狂冲，而且无论男女生都躲不过，只是每次轮到伏见上场时，她总会吸引各年级男生的目光。 尤其是三年级的学长，都会透过教室窗户猛盯操场上的情况。 「姬奈同学，太强了……」 「跑得有够快……」 而在女生当中也会冒出这样的对话。 测验换下一个项目的时候，同学之间要相互帮忙记住自己的秒数或距离是多少。 「小谅，你的体能完全不行耶。」 不知在开心什么的伏见用愉快的语调笑道。 「哪里不行了。就算在男生当中，我也排名第五左右吧，只不过是倒数的。」 「啊哈哈，果然很逊耶。」 「我觉得这样就够了。」 我们同为班长职务加上青梅竹马的身分，好像广泛传开来，因此就算两人亲密地交谈也渐渐不再有好奇的目光紧盯著。 最近，就连上下学都是同进同出，很快我这个伏见「青梅竹马」的身分就要变成无庸置疑的既定事实了。 「她为什么不加社团呢？」 女生们当中也有这样的质疑声浪出现。 真要说起来这也是相当合理的。 伏见体能测验的成绩，比身为男生的我还好。不只如此，包括田径队的短跑王牌，跟篮球队、网球社，以及其他运动社团的女同学，现在的总成绩好像都不如她。 体育课上完后，班上有个女生主动找我说话。那是个绑马尾的女孩子。 长相我是知道，但名字嘛……没印象。 「喂喂，我说班长大大呀──」 因为自己满头大汗，为避免汗臭熏人我主动退开两步。 「……我是班长，不用加什么大大。」 我订正她的称呼，但她却回了句「没差啦──」接著又继续说道。 「我可以跟你借一下伏见同学吗？」 「借……为什么要跟我说啊？她又不是我私人的物品。」 「我知道。不过，我希望你能帮我们说服她。下周末，我们队要参加春季大赛……因为人数差一个，所以无法报名。」 这女孩是什么社团的？我不解地歪著头听她说下去，最后才确定是网球社。 要是有新人可以加入就好了，但因为希望很渺茫，所以她们无法参加团体赛。 「就算你跟我说这个……」 「因为直接找她交涉会被拒绝呀。」 我的意思就是那个。太多人想找伏见了，一旦破了例之后就会没完没了。 「抱歉，你去找其他人帮忙吧。听你的说法，是人数不足的缘故吧？所以即便不是伏见，只要有其他人能来填补空缺那应该也是一样的吧。」 「不要那么冷淡嘛，班长大大。」 「例如其他社团的人啦，或是中学打过网球现在没参加的人，应该还有这样的遗珠吧？如果真的不行，那就设法借一个人头报名，当天再一个人打双打之类。」 「这是打网球又不是演闹剧。」 抱歉抱歉我开玩笑的──我笑著收回刚才的建议。 她们又不是非得找伏见不可……不过，遇到困难这点倒是千真万确的…… 「当天她空手去就可以了。不论球鞋、球衣、拍子全都由我们这边提供，好不好嘛？」 就算你这样苦苦哀求。 唔唔──正当我左右为难时，有股冷冽的寒意突然自背后袭来。 我冻得浑身发抖，不禁回头一看。 「……？」 没有人啊…… 「嗯？你怎么了？」 没事──我对女生摇摇头。 「真拿你没办法耶。那我只能帮你问问看啰？我单纯说明你们的困难，还有会转告空手也可以去的条件，不过不会帮忙说服她，至于最后的判断还是要交给伏见自己。」 「谢、谢谢！这样就够了！」 女生紧抓住我的手，兴奋地上下摇摆。 「真不愧是班长大大──」 「就说了不要加什么大大啦……」 她的手还不放开。 有股更强烈的寒意掠过肌肤，迫使我再度发抖。 「那，就拜托你啦！」 对方挥手离去了，最后还非常开心地对我投以飞吻。 这也太嗨了吧。 我用正常道别的方式对她挥手，接著便返回教室。 体育课也是今天最后一堂课，因此教室空荡荡的，大家几乎都放学或跑社团去了。 那么，我也随便写一下日志就回去吧。 由于脖子有点凉凉的，我不禁缩起肩膀。 从刚才我的身体就怎么了？ 难道是感冒了吗？ 「……你跟本间同学感情很好嘛。」 将运动服整齐折叠好并抱在胸前的伏见这时进入教室。 「本间？啊啊……是那个网球社的。」 怪了，空、空气怎么──四周的气温陡然降低了！ 等伏见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寒意就变得更离谱了。 「好冷。」 （插图011） 我不由自主环抱自己的身体。 一旁的伏见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但同时嘴唇也用力嘟起来，不知为何一副闹脾气的模样。 「虽说这事并不重要，小谅想跟谁感情好完全不关我的事。」 「你说不关你的事，不过你的样子完全不像啊。」 「关你屁事。」 声音好低沉。 这应该是伏见史上最低沉的说话声了。 「明明身为班长，却在走廊手牵手，甚至亲吻──这里可是学校。」 「喂喂喂，等一下！那跟我刚才的经历有微妙的差异耶！？首先我是被对方抓住手，硬要说起来比较接近握手吧。另外，那根本不是什么亲吻，只是对方擅自拋过来的飞吻。」 再加上当时现场的气氛，半点浪漫的成分都没有……虽说我被异性抓住手并送飞吻，心跳有点加速就是了。 是说伏见竟然都看到了。 当时我感受到的冷空气应该就是由伏见发出的吧。 「小谅，你是不是很开心呀？」 咕，竟然无法否认。 毕竟跟伏见以外的女生接触，是过去几乎从来没有的经验…… 「身为班长，一定要公平对待班上的每个成员才行，但你却偏心。」 「我才没有咧。」 准备好要离开的伏见，并没有径自走掉，而是继续不爽地待在我身边。 她应该是在等我吧。 「你要加网球社吗？感觉她们真是千方百计地拉拢你。」 啊，难不成伏见没听到前半段？ 看来她是误会了，于是我把本间找我的事从头到尾对她说一遍。 「所以说，她们报不了团体赛才希望你能助一臂之力。」 「是吗，原来事情是这样呀。」 刚才充斥教室的冷空气消失无踪了。 「不过，或许我还是非得拒绝她们不可……」 我可以理解这种事会变得没完没了。不过伏见为何如此坚持不加社团，我到现在还不太清楚。 「要不要我去跟她们说？」 「不用了，我自己去说没关系。谢谢你。」 心情恢复的伏见，继续等我把日志写完。 她笑咪咪地支著脸颊，目不转睛地看著我。 「看我写这个有什么意思，你不如去玩手机吧？」 「有什么关系嘛。」 「伏见，你对我也太好了吧。」 除了在上课遇到困难时伸出援手，现在这种不必等我的情况也耐心等待。 「会、会吗？」 伏见的微笑笑得更开了，最后还发出欸嘿嘿的笑声。 「不过，你刚才说身为班长不能对班上的同学偏──」 我话还没说完，伏见就慌忙打断我。 「青、青梅竹马应该要有特别待遇呀！……所以，小谅要是也能给我特别待遇，我会很高兴的。」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直盯著我的双眼彷佛要深入内心，换作是其他人被这么凝视应该也会害羞吧。 「小谅脸好红。」 「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因为觉得很可笑，我们在没有第三者的安静教室中发出了毫无顾忌的哈哈大笑。 20 再怎么压低身段还是被别人认为难搞 伏见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 现在是第一节课快要结束的时候。 她似乎要当面去跟本间说，自己必须拒绝网球社邀约的事。 上课开始前，我提议「传个讯息给她就够了吧？」，但伏见听了摇摇头。 「这种事不能用传讯的，一定要面对面说才行。」 据说是跟诚意什么的有关。 这家伙还真严谨啊。 「我有点担心对方会有何反应。」 「看本间那样子不像是会记恨的人啊。」 我咕哝了几句后，望向座位在前方的本间同学。 老师将打开的教科书啪哒一声阖上，宣告这堂课完结。伏见在喊口令时下课钟刚好也响了，短暂的下课时间来临。 「呼──」 像个格斗家一样藉吐气来集中注意力的伏见，这时从座位起身，走向正在跟女生朋友谈天的本间同学那边。毕竟是要去拒绝别人，我也很担忧地偷偷观察那边的情况。 「啊啊──我就知道会这样。」 结果，本间首先露出困窘的笑容。 看起来不像是什么负面的反应，我这才放下心中的一块大石头。 「真抱歉，你们明明约了我那么多次。让我也来帮你们找可以去参加的人吧。」 伏见这番话，让人感觉她非常拘谨客气。 其实她说话应该要更率直一点。 伏见根本没有必要辛苦跑这一趟──我不禁产生了这种想法，至少无法理解女生人际关系的我这个男生是如此看待的。 「不不不，哪里哪里。是我们提出了过分的要求。」 像这样的对话又来回重复了几遍后，伏见才一脸大功告成的表情返回这里。 「辛苦啦。」 「谢谢。下一堂课是要移动到生物教室吧？」 「是喔？」 「你好讨厌。我去跟老师确认一下。」 我也去吧──不过当我想这么说的时候，伏见已经走出教室了。 我原本都已经脱离椅子的臀部又乖乖放回椅子上，为了打发时间只好浏览手机的社群软体。 「──她到底在忙什么嘛，不就是回家社的人吗？」 「这个没有详问就是了──」 「有够小气的，稍微帮别人一下又不会死。」 「她好像很不会跟别人相处喔。就算找她出去玩，她也是一下就回家了，又不是小学生。」 尖锐刺耳的笑声传入耳际，我不禁抬起头。 在一脸困窘笑容的本间周围，有三个运动社团的女生。 「你们也觉得很扯吧？只不过是找她来打一天网球而已。」 「我去年就跟她同班了，那个人根本没血没泪。」 砰──我粗鲁地把手机摔到桌上，在教室发出巨大的声响。 「──那，你们三个人当中的其中一个去帮忙吧，去参加比赛。」 我对围绕在本间周围的那几个家伙说道。由于我这番话说得很重，教室明显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要能凑齐人数，谁去都行吧。」 由于我突然拉高了音量，那三人都满脸问号。 「『稍微帮别人一下』不是你们说的吗？……回家社的人平常到底忙不忙，不是由你们擅自认定的。」 现在明明是下课时间，教室却被一股令人痛苦的寂静笼罩。 从走廊那边传来校园的喧闹声，这才让我猛然回过神。 ……就是因为做了这种事，我才会没有朋友啊。 「我也去找老师问换教室的事好了──」 由于待在这里很不自在，我这么说给自己听后便从座位站起身。 回头一望，位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鸟越，正面无表情地对我竖起大拇指。 这让我轻松多了，于是我对她微微一笑便走向教室门口。 「……啊。」 「唔喔！？」 结果在门边撞上了伏见。 「好像真的要移动到生物教室。」 「啊啊，嗯，知道了。」 只见伏见平静地踱步进入教室，在黑板写下「下一堂生物课要去生物教室」的通知。 她拿粉笔的手，此刻明显有点颤抖。 大概是在门外听到刚才那些批评，或是在进入教室前刚好撞见…… 彷佛是为了逃避室内这种异样的气氛般，班上同学们纷纷抓起笔记本或教科书走了出去，很快就一个人影都不剩了。 原本面对黑板的伏见这时朝我回过头。 「其实你不必说那些话的，我没事。」 「骗人。」 你内心一定很震惊吧。竟然直接听到有人在背后说自己坏话。 「我早就习惯了。」 「别习惯那种事好吗？」 「这么一来小谅就变成坏人了。」 「有什么关系，现在还需要在乎别人对我的观感吗？」 「啊哈哈。」 伏见因为担心我，露出了悲伤的笑容。 「你不必强颜欢笑。」 「没办法……如果不这样……我就要哭出来了。」 当这番话说完时，伏见的眼眶已噙满泪水。 这不是已经哭了吗？ 我什么话也没说，摸了摸伏见的头。将头靠在我肩上的伏见，吸了吸鼻子。 「小谅……谢谢你。」 这下子，两位班长下节课都要迟到了。 21 支持的女主角 「呼呼，好可爱……」 我躺在床上，正热衷于掌上游戏主机时，趴在旁边的伏见忽然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 她手上，还拿著一本我收藏的漫画。 「好看吗？应该还可以吧？」 「嗯，超好笑的──」 那就好。 放学的归途中，知道我喜欢看漫画的伏见，要求我推荐好的作品，于是我就稍微借了几本给她。 虽说这是男生喜欢的恋爱喜剧题材，我一开始还怕她觉得无聊，但看来是杞人忧天了。 呼嗯──耶耶──伏见一边发出这些感想的状声词，一边继续阅读漫画。 同时双腿还不停上下摆动。 我偷偷往旁边瞥了一眼，纤细又洁白的大腿映入眼帘，吓得我慌忙把视线别开。 接著我稍微挪动位置，与她拉开一点距离。 「你觉得谁比较可爱？」 「这个嘛，花梨吧。」 「对对，我可以理解。」 「她好可爱。」 所谓花梨，是那部漫画的女主角之一，也是打从一开始就喜欢男主的女生。 这部作品几乎没有任何深刻沉重的内容，能让人轻松快速地看下去就是其最大的魅力之一。 下一本，再下一本，伏见一册册接著往后看，一下子就翻完第四集要进入第五集了。 这时，她忽然一个翻身变成仰躺的姿势，然后又翻了一圈变成趴著，看来是在寻找最舒服的阅读姿势。 「据说啊，比起在床上翻来覆去，坐在桌椅旁边看才是最省力的姿势。」 不常看漫画的伏见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呼嗯──」 然而她还是仰躺在床上，动来动去挪姿势── 「啊，这样子好像不赖。」 她盘腿坐著并把脑袋靠在我的膝盖上。 「……啊，你不必在意我，请随意，继续打电动。」 说完后，她的视线又回到了漫画上。 我怎么可能不在意。 「你的脑袋，好重啊。」 「借躺一下，借躺一下嘛。」 真拿她没办法……嗯？大概是膝盖弯起来的缘故，她的裙襬缩到了更高的位置，平常被裙子遮住的大腿部分现在都一览无遗了。 「唔。」 又加上她在床上动来动去，只要有一阵风吹过去就会整个掀开了。 「伏见……那个，你的裙子……呃，会被看到喔。」 她把打开的漫画直接搁在单薄的胸脯上。 接著单手将裙襬迅速拉下去，恢复膝上十五公分左右的位置。 只见伏见这时的脸有点红。 「……小谅，你好色。」 「我哪里色了，我只是提醒你注意……」 然而伏见一脸严肃地盯著我不放。 「小谅也会有，想看女生内裤的冲动吗？」 那套漫画里，好像就有类似的一幕吧。 不过也不是什么情色的描写，就是那种连小学生也可以看的普遍级画面。 「我应该没那种念头吧。」 老实说我超想看的。 「哼嗯……如果我说，想看吗？那你还是会拒绝？」 此话当真？ 「……我不看。」 「呼呼，我就知道小谅会这么说才故意问的。」 这到底是信赖我，还是瞧不起我呢，我实在难以分辨。 伏见再度拿起漫画，进入阅读的世界。 裙襬又慢慢往上缩了。 毫无防备…… 太过在意大腿跟裙襬的高度，害我根本无法专心打电动。 「我去拿果汁过来。」 「咦？不用了啦，不必那么客气。」 「没关系。」 我把被伏见当枕头的膝盖抽出来，从床上爬起身后离开房间。 「唉……」 这是什么房间啊，专门用来测试我忍耐力的吗？ 感觉自己的mp都快耗光了。 为了顺便转换心情，我去一楼倒了果汁后才重返房间。 「跟上回一样的苹果汁好吗？」 「咦──唔！？啊，好的，嗯！」 放下手边漫画的伏见，一察觉我进来，便瞬间在床上恢复正襟危坐的姿势。 「？」 「……唔。」 跟我四目相交时，她立刻把视线别开。接著喉咙发出轻微的咕噜声，这才解除正坐的姿势。 不知为何，总觉得她的脸部肌肉很僵硬……？ 还将嘴唇往内缩，稍微用舌头予以湿润。 「什么嘛，既然你已经口渴了就早点说啊。」 真拿她没办法，我将端来的玻璃杯其中之一递给伏见。 「谢、谢谢……」 递给她的瞬间，双方指尖相碰，害我胸口猛然跳了一下。 「抱、抱歉……」 「没、没关系啦……」 气氛有种说不出的尴尬。 伏见将我拿给她的那杯果汁，咕咚咕咚地一口饮尽。 继续躺在同一张床上未免不太好，于是我决定坐在椅子上打电动。 当我把玻璃杯放在桌上时，发现桌面有个陌生的玩意。 那个东西可以摊平放在手掌心上，正方形且薄薄的。看形状可以知道里面装著某种圆形的物体。 这该不会就是那个成人世界的入场券吧！？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 总不会是拿来求正方形内切圆面积的道具。 此外那玩意的包装上，还有茉菜的笔迹写了「葛格加油」的字样。 那个辣妹！简直是多管闲事！ 究、究竟，这玩意已经放在这里多久了…… 搞不好，只是我没发现而已，实际上已经出现在这里很久了…… 当我离开房间的时候，伏见察觉到它的存在── 「……还是继续看漫画吧……」 伏见恢复正坐的姿势，伸手拿起漫画。 漫画也拿反了！ 是成人世界的入场券害她动摇了吗！？看她不是正满脸通红吗！ 并没有像先前那样，以「小谅你真色」的轻松态度指著那玩意，伏见此刻只是陷入了彻底的动摇而已。 看来她已经失去开玩笑的从容了。 这跟刚才那种故意问我想不想看内裤的轻松调子截然不同，而是更为活生生、赤裸裸的「性」象徵，难怪害她变这样…… 嘶哈、嘶哈──只见她一边深呼吸，一边以手替火烫的脸颊搧风。 「伏、伏见。」 「噫呀！？」 咕咚──她紧张到用力咽下一口唾沫，喉咙发出的声响连我都听见了。 「那、那套漫画借你带回去。我、我突然想到还有、有点事。」 「是、是、是这样呀。」 「对、对、对啊。」 「那、那么，我、我现在先回去──」 我把直到最新的一集都全部借给她，并装入一个小纸袋中。 外头天色已不知不觉变昏暗了，为了送伏见回去，我走出高森家的大门。 飘荡在我们两人之间的，仅有些许的紧张感与沉默。 这种气氛太微妙了。 在心理毫无准备的状态下看到那个，当然会惊慌失措。就连身为男生的我也好不到哪去。 到了可以看见伏见家之处，伏见便对我说了句「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并接过装了漫画的纸袋。 「啊啊，嗯。那么，明天见。」 我转身走开以后，又听到伏见大声叫道。 「小、小谅！」 彷佛以玄关门为护盾般，伏见从门板旁边稍微探出脑袋。 「什么事？」 「──那、那种事，我不喜欢不按照顺序来！你、你好讨厌，大笨蛋！」 接著她逃也似地躲入家中把门紧闭起来。 「那、那玩意！不是我准备的啊──」 我试图向她解释，但她已经不见了。 「都是茉菜害的……」 我无奈地用力搔著头，返回自家。 ……不过，至少她还没用「你最差劲」、「你是禽兽吗」来责难我。 我蓦然回忆起她最后的那些话，不禁回头望向伏见家的房子。 这时在二楼，伏见房间的窗口已透出灯火。接著那道蕾丝窗帘被拉开，有个人影在窗后对我挥手。 我也挥手回应。 ……伏见。 所谓她不喜欢不按照顺序来，那换句话说，只要按照顺序来就可以啰？ 不对……那只是我的过度解读罢了。 22 伏见加成 果然把那玩意放在桌上的犯人就是茉菜，然而当我质问她时── 「身为高森家的长男，就应该要有守有节才行。」 茉菜竟然说了这种话，还一脸严肃的表情，看来她是真心这样认为。 虽说要我有守有节，但茉菜的标准还是令我无法理解。 「高森同学──？下一堂课是去体育馆上吗？」 下课休息时间有个女同学这么对我问道。 「是啊，嗯，我记得是要去体育馆没错。」 谢谢啰──那位女同学离去了。 吼喔喔喔……！ 这时坐在隔壁的伏见，彷佛从口中吐出了蓝色的火焰。 「……哎呀？我记错了吗？难道不是去体育馆？」 「不……你没记错。」 伏见的声音好低沉，低沉到就像是来自地狱的底部。 既然我没记错就好，不过她干么又突然发脾气呢？ 「明明可以问我而不必问小谅的，难道不是我这边比较可靠吗？」 哼哼──伏见正忿忿不平地碎碎念著。 「她那种反应……不论怎么看都像……」 午休时间，我在物理教室提及此事，鸟越听了便这么冒出一句。 我们彼此虽然坐得很远，但因为这里很安静所以说话声还是听得很清楚。 「应该说伏见太死板吗，还是过于严肃，总之那个女同学可能觉得我这个懒人比较好问吧。」 「你的意思我大致可以明白。其实女生当中，也是有阶级这种东西存在的。」 不过像伏见同学那种立于最顶层的人是无法理解的──鸟越以此为开场白继续说道。 「或许该说是那个女生畏惧了吧。毕竟，找高森同学这种比较随便、懒散的人说话心情会较为放松。跟那位刚正不阿的公主大人相比，市井出身的公主随从，对庶民不是更有亲切感吗？」 原来是这样啊。 「那么，鸟越也有这种感觉吗？比起同为女生的伏见，不如找我比较轻松？」 「有时候性别不同反而是好事。至少，异性不会考虑b班女生的阶级问题。」 嗯哼──我用鼻子哼了一声。 伏见今天还是跟同学去学餐吃饭了，正在那边装公主。 不过，方才那像是蓝色喷火的场面又是怎么回事啊。 「可能是伏见加成的缘故吧。」 「加成？」 「对。因为伏见同学跟高森同学在一起时看起来很快乐，从其他女生的角度看来就会认为高森同学很有魅力，我认为就是这种加成效应。」 女生这种生物真是太难理解了…… 等说完这段话，鸟越才动起筷子吃便当。 「既然鸟越能看穿这种心态，是不是代表鸟越也被加成效应影响了呢？」 「咳咳，噗咳。」 鸟越被呛到了。 「你还好吧？」 「突、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只见鸟越打开保温杯的盖子，喝下里面的茶。 「呃，我只是觉得你观察力很强而已。」 「错了，我并没有特别观察……」 大概是呛到的关系，她的脸色发红。 因为她的座位比我跟伏见更靠后排，所以可以清楚观察到我跟伏见的互动吧。 咳咳、咳咳──鸟越又激烈咳了几声，这才终于恢复平静。 「……另外，对高森同学而言，目前是拥有伏见加成的状态。这件事代表什么，你知道吗？」 「就是其他人更有机会找我说话吧。」 大概是我的答案太微妙了，鸟越把头歪向一边。 「所谓虽不中亦不远矣，这个答案大概有六十分吧。」 这是什么意思？玩益智问答吗？ 「现在这里有头羊。」 「鸟越你怎么突然把话扯远了。」 「就只有它一头而已，然后附近有只狼想猎捕这头羊。」 「鸟越你究竟怎么了？」 「结果，知道那头羊存在的其他狼群心想『既然锁定它狩猎，就代表那头羊一定很好吃啰？』。」 这是图画故事书里的奇幻情节吗……？ 「懂了吧？」 懂？懂个鬼啊，鸟越到底在胡扯什么。 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也该明白了吧──别摆出这样的表情好吗？ 突然，教室门嘎啦一声被拉开了。 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伏见。 「……小谅，第五节的世界史，必须先去借世界地图唷？」 是喔，老师有提过这件事吗？ 嗯嗯──我模棱两可地回答伏见，并将刚吃完的便当收起来。 没有跟鸟越打招呼，我就直接离开物理教室，跟伏见一块前往世界史资料室。 老师应该是事先提供了钥匙，现在正由伏见拿在手上。 先前她恶劣的情绪看起来已多少好转了。 「我漫画看完啰，你借我的每一本都看了。」 「是吗，感想如何？」 「每个角色都很可爱很有趣。」 我原本担心男性向的爱情喜剧应该不合伏见的胃口，结果真是太好了。 「不过呢。」伏见这时嘟起嘴。 「花梨感觉跟男主角越来越远了，这点我真是无法接受。」 在正统的男性向爱情喜剧中，这种发展并不罕见。 因为喜欢男主的女角一个又一个登场，明白男主境遇与那群女角心意的花梨，就会逐渐退让到旁观者的立场上。 「你刚才不是说每个角色都很可爱吗？」 「正因为我喜欢花梨，所以才想帮她加油打气呀。谁晓得……」 「关于这点嘛，你想想，花梨本人不是也表示，她觉得这么做才是替男主角著想……退让对自己也是件好事，记得漫画里是这样说的。」 「那只是藉口而已吧。」 真想一刀把花梨给劈了──伏见的言词犀利程度就跟那种毒舌的名嘴一样。 来到世界史资料室的门口，伏见粗暴地将钥匙硬塞进钥匙孔中。 「那种自以为成熟的认输宣言算什么，明明还很喜欢对方不是吗？这种悲剧的女主角，只会让读者看了难受而已。」 嘶噜──我听见伏见吸鼻子的声音。 正在拭去眼角泪水的伏见，终于把门打开了，于是便走进去。 「那套漫画共有多少集？」 「目前还没连载完，差不多到第十集左右吧，我想之后还会继续画下去。」 我一边回答，一边寻找世界地图，结果一下子就找到了。 这玩意一个人搬稍嫌太大了点。 「勉强把自己真正的心意隐藏起来，又不能表示喜欢对方，真是太难受了。」 看来她对花梨的处境相当感同身受。 「换作我……如果是我的话，我会贯彻自己的心意。」 她凝视我的双眼，斩钉截铁地如此说道。 「永远都待在身边支持对方，再加上长得还很可爱，这种乖女孩难道就不行吗？我好恨……所谓的『青梅竹马』，为什么一定会输给之后出现的女孩子……」 虽然漫画里并没有正式描写出来，但花梨应该就是这样的设定吧。 「好啦好啦，你冷静一点，那只是漫画。」 对呀──伏见以听起来还是不太能释怀的口气答道。 在搬世界地图回教室的途中，由于始终保持沉默太尴尬了，我决定随便找个话题问她。 「你为什么要喷蓝色火焰啊？」 「咦？那是什么意思？」 「啊啊，没有啦，只是看起来很像而已，实际上并没有真的喷火。我指的是体育课前的那一幕。」 「啊……你说那个唷……」 伏见紧闭双唇，好像思考了一会后才腼腆地望向我这边。 「小谅呀……假如我跟其他男生聊天，你心里会觉得不舒服吗？」 从以前就同班到现在这件事，可不是闹著玩的。她在班上跟其他男生交谈的场面，我自小学时代就不断目睹了。 「完全不会啊。」 我这么说完后，伏见的眉头跳了一下，接著又鼓起脸颊。 「……那我也不告诉你！」 什么嘛──我如此抱怨道，表情瞬息万变的伏见又「啊哈哈」地笑了起来。 23 只有我知道的事 『小谅，小谅，你今天有空吗？』 『你跟我一起上下学应该很清楚吧，不是只有今天，我几乎每天都很空。』 『太好了。那，放学后要不要一起去唱歌？』 『唱歌？好啊，嗯，我都可以。』 真难得啊，伏见竟然会主动要求放学后去别处闲晃。 时间来到了放学后，等我们回到距离自家最近的车站时，我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一走出验票口之处，就有跟我们不同制服的他校学生、男女共五人在等著。当中有女生两人，男生三人。 「什么嘛，原来是这么回事……」 「怎么了吗？」 伏见不解地微微歪著脑袋。 果然是这样。刚才伏见可完全没说只有我们两个人去啊。 听话要听仔细啊，高森谅。 现在才说我不去了实在是很难启齿…… 跟那五人会合的伏见，露出与中学校友打招呼的态度，一一互道著「好久不见」「最近好吗？」云云。 不知为何气氛好像很热络，这样我更难脱身了……！ 我也只能姑且学伏见，对那些人致意。 那三个男的，长相我都记得，不过以前中学时根本就不熟。 「好开心，感觉好像在开同学会喔！」 女生的其中之一这么说道，其余人也纷纷表示赞同。我暗地里叹了口气，只好在表面上附和他们，并挤出了虚情假意的笑容。 伏见大概也是被他们死命纠缠才不得不赴约的吧。 我实在很难想像她会喜欢跟一群人唱歌。 目的地似乎是车站前不远的店，半路上，伏见又被他们东问西问。 包括学校的事，社团的事，以及有没有男朋友之类的。 伏见一一以假装出来的公主笑容回应。 这一行人走路时是以三三一的阵型前进，也就是前排三个、中间三个，最后面一个。伏见位于前排中央，我则是最后那个落单的。 进入卡拉ok店，跟柜台说好要唱多久后，便在店员的引领下进入房间。 伏见这时终于对我开口了。而且，她的脸上有些许笑意。 「小谅，你会唱歌吗？」 「别小看我，我跟茉菜经常去喔。」 「耶──真意外啊。」 ……我一时为了好面子才说经常去，但具体而言，一年顶多去几次而已。 「那么伏见你呢？」 「我吗……还可以吧。」 还可以──这种回答方式真好用。 不过伏见回答时脸上有若干自信之色。 我们在饮料机装好饮料，带进房间，一进去后大家依序点歌。只听见流行歌和大家耳熟能详的偶像歌曲轮番登场，众人鼓掌、摇沙槌助兴，交替唱过几首后，现场气氛变得颇为热闹。 「小谅，你要唱哪首？」 我操纵著传到手上的点歌机，伏见也一时忘了要装模作样，以兴致勃勃的表情凑向我手边窥看。 『葛格，我来传授你我的必杀技。』 『卡拉ok哪有什么必杀技啊。』 『当不知道要唱什么时，就选动画歌曲。如果是跟同年龄层的人在一起，选葛格也有看过的那些动画主题曲，就铁定没问题了！』 『这真的是少数几个绝对不会出错的答案……』 『要找那种有动画画面的喔。这么一来气氛就会很嗨，大家比起听你唱歌更会被画面所吸引。这时甚至还会有人没拿麦克风也跟著唱，这样你就可以趁机把麦克风交给对方了。』 『你是天才吗……这也太必杀了吧。』 ──哼，终于到了验证茉菜理论的时候了。 「嗯，你就好好期待吧。」 我故意不让伏见看到我手边的情况，并将选歌的资讯送出去。这时在大萤幕的角落虽然会显示之后的歌曲待播列表，但一般人只看到曲名也不会有印象吧。 然而在我之前，是伏见的歌先上场。 虽说光看曲名我想不出来，但前奏一出现我就知道是哪首歌了。 那是大约在去年所流行，由某创作歌手演唱的抒情歌曲。 很明显大家都入迷了，充满生命力且抑扬有致的歌声流入耳际，让人感到身心舒畅。 这跟伏见平常的说话声判若两人。 我也静静地聆听流泻于室内的乐音及歌声。 一曲唱毕的伏见说了句「下一个，轮到小谅了」，便将麦克风递过来。 「……啊啊，嗯……」 「姬奈同学好强喔。」 「伏见同学，你太扯了吧。」 在场成员兴高采烈地为伏见喝采。 她演唱技巧高明到好像是专门去学过一样，真是让人大吃一惊。 不过──这样我怎么唱下去啊。 既然你那么强，何不早说啊！ 在这种感伤的慢节奏情歌后面，竟然是动画歌！？把气氛完全破坏掉未免太失礼了吧。 啊……茉菜理论的登场时机，看来是生不逢时啊…… 我为了确认麦克风有声音，先试著乾咳一声。 结果那只是杞人忧天。 当画面一播出的瞬间，那三个男生彷佛切到了高速档。看来比起抒发女性内心情意的慢歌，这种嗨歌更合他们的胃口。 尽管女生只发出了「啊啊这个我知道」的反应，不过光是看男生那边，茉菜理论就能称得上成功了。 我用普普通通、不好不坏的逗趣风格演唱，但似乎谁也没在听。好极了好极了。 就像这样，大家唱了一、两轮后，有两个女生为了上厕所而离席。 众人也趁这个机会暂时休息，把自己的空杯子带去饮料机补货。 「小谅，你唱得还不赖嘛。」 跟我一起去的伏见，脸上挂著笑容说道。 「没有啦，很普通。」 「真抱歉，我要是事先把今天参加的成员告诉你就好了。」 「没关系啦，反正我自己也没先问清楚。」 一开始虽然感到很不安，但既然男生们都很嗨，那我的选曲也算是没白费了。 姬奈同学真会唱耶──从厕所返回的女生闲聊声，自走廊转角的另一边传来。 「为什么要把高森同学带来嘛，这样男女就不是三对三了。」 「不这样的话她就不肯来啊。」 「呼嗯，不过，那种场面唱动画歌算什么啊。」 「嗯，该说是不会看现场气氛吗──」 呀哈哈，尖锐的笑声响起。 伏见脸上的笑容倏地消失了。 这种状态，应该可以用杀气腾腾来形容吧。不管是表情或动作都明显散发出那样的讯息。 当伏见试图往走廊另一边踏出一步的瞬间，我揪住她的手臂。 「没关系，别管她们了。反正也不算什么严重的恶意──啊，喂，等等！」 结果伏见使劲把我的手甩开，踏著重重的脚步声拐过走廊的转角。 「啊，是姬奈同学──」 「唱卡拉ok的时候，选曲还有什么法律规定吗？」 虽然我只听到说话声，不过很明显，她完全失控了。 要是她能一直保持装模作样的态度就好了。 「咦？你的表情好恐怖喔，这是怎么了？」 「男生们不都觉得很嗨很开心吗──小谅他，并不是不懂得察觉现场气氛，他是刻意为了维持气氛才这么做的。」 伏见斩钉截铁地这么说，那两个女生陷入沉默了。 「……抱歉，今天我要回去了。」 她依然一脸怒意地返回我这边。 「小谅，我们走吧。」 「时间还没到喔。」 「没关系，够了。」 「真是一位任性的公主啊。」 不过感觉不管我说什么她都不会改变主意了，于是我也放弃继续说服。 伏见把自己跟我的分摊费用交给房内的男生们，接著就拿起书包离开卡拉ok店。 事后我想还她钱，但她却坚持不肯收。 这种顽固的性格始终如一。 走路速度也比平常更快，真是个完全藏不住心事的家伙。 「我刚才也说过，那些人并没有多大的恶意，顶多就算是稍微取笑我一下罢了……」 「可是，话怎么能那么说。」 伏见怒火未熄。只见她似乎很不爽地把嘴角用力往下撇。 「真抱歉……我本来以为是中学校友应该能玩得很开心，没想到却是反效果。」 「不必在意啦。我自己唱歌跟听你唱的时候，都还满开心的啊。」 「真的吗？那就好。」 「其实你大可不必插手管我的事，现在又不小心招惹那些人了……」 「我不在乎。小谅之前遇到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还不是狠狠呛了回去。」 「我没差啊，反正我本来就没人缘。」 「才没有那回事。你为什么要这么瞧不起自己呢？」 这种事就别问我了。 回程上，身边的这位青梅竹马目不转睛地看著我。 「……小谅，你好帅唷。」 「别当著面说这种话啊。」 我以前从来没领教过这种夸奖，还真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 「这种事只有我知道就行了。」 呼呼呼，这回伏见又冒出了笑声。 她的表情真是瞬息万变啊。 「下回，就我们两个人去吧。」 「两个人吗，那好啊。」 「太棒了。」 我把心情恢复愉快的伏见送回家门。 （插图012） 24 这可不是什么复古时尚 星期六上午，随便吃过早餐后，我便著手准备出门。 天气晴朗，不管上午下午降雨机率都是零。 是一个适合出门的好日子。 「……」 茉菜正隔著房门口的缝隙死命盯著我。 「……干么啊？」 「要去哪里？」 「滨谷那附近，有点事。」 所谓滨谷，是指这附近规模最大的闹区。那一带建了大型购物中心，有许多能逛上一整天的景点。 我无视茉菜的视线，正在换衣服的时候，手机萤幕跳出了伏见传来的讯息。 『我现在出门啰。』 也就是说，再过五分钟她就会抵达我家这边了。 「看葛格这副打扮……是约会吗？」 「错了，只是跟伏见出去而已。」 「那就是约会啦。」 「才不是。」 换好衣服，我确认该带的东西都没遗漏便离开房间。 「哼哼，葛格的造型，还满不赖的。」 茉菜用力竖起大拇指。 这都是前些时候，在你推荐之下所购入的服饰啊。 「果然，我的服装品味真是棒透了。」 「别自吹自擂啦。」 茉菜一路跟著我，送我下楼，而这时门铃也刚好响了，茉菜便顺手把门打开。 「嗨──姬奈姊姊。」 「啊，是茉菜，早安。」 两人笑容可掬地打招呼。 「……姬奈姊姊。」 「怎么了吗？」 对歪著脑袋一脸困惑的伏见，茉菜从头到脚仔细打量著。 没继续理会茉菜的举动，伏见发现我在后头便挥手打招呼。 「葛格，可以听我说一句话吗？」 一脸阴郁的茉菜转头面向我这边。 「那个，她是姬奈姊姊吧？」 「正如你所见，刚刚不是才打过招呼。」 「姬奈姊姊的这身外出服，不觉得糟透了吗？」 糟透了？ 女孩子的穿著打扮我可是一窍不通。 但还是感到好奇，我的视线越过茉菜对伏见瞥了一眼。 「…………好像真的不太行。」 可能是哪个冷门的吉祥物？她上半身的t恤印了好大一个莫名其妙的图案，下半身则是那种小学低年级女生才会穿的蓬蓬裙。 这是搞笑吗……？ 还是故意等我吐槽？ 就连对女性时尚完全门外汉的我，也能看出这有多糟，由此可知她夸张的程度。 「葛格，这是怎么回事？那真的是一名青春少女、而且还是任谁都会回头的美少女所应该具备的审美能力吗？」 「等、等一下，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复古时尚──」 「才怪哩。这不叫复古，根本就是弯道翻车了。」 「呃，其实我知道啦。但如果我不这么说，之后就得安慰她个没完。」 「如果这是她精心打扮的成果，那我可能要头晕昏倒了。」 啊──好像终于想通了什么似的，茉菜猛然瞪大眼睛。 「我懂了，她是想逗葛格爆笑。会穿这种恶心图案的t恤，除了那个目的外没有其他可能。」 「是、是这样吗？」 「葛格毫无反应又加以无视的话，那她就真的太可怜了。」 当我们在这边窃窃私语时。 「你们怎么了吗？」 伏见若无其事地问道。 茉菜扬起下颚比了比，对我送出暗示，我也微微点头回应。 「呃，其实我们在讨论，伏见的衣服，品味真是不错啊。」 「耶，真的吗！」 只见伏见双眼闪闪发亮，开心地在原地转了几圈。 「太好了──昨晚我还一直烦恼今天该穿什么才好。」 欸嘿嘿，伏见说完脸上浮现羞赧的笑容。 「搞笑的能力真是出类拔萃！bravo，bravo，我简直快笑死了。」 我模仿交响乐团演奏结束后听众所发出的喝采表情并用力鼓掌。 「咦……？」 「现在可以把那套衣服换回你真正的外出服了。」 咕噜──伏见立刻变得泪眼汪汪。 「这套衣服……是我花了很多心思……才搭配出来的……」 距离大哭大叫只剩下倒数五秒！ 喂，茉菜现在该怎么办，她不是在搞笑啊──！？ 我往旁边看了一眼，茉菜已经两眼昏花倒了下去。 「这、这就是……被本地公认为第一的美少女……所具备的穿搭审美……」 「茉菜啊啊啊啊啊啊！」 「土、土爆了……」 啊啊啊，老妹竟然说出来了！ 「唔唔唔唔！」 这下子真的遭受巨大打击的伏见，当场瘫软下去。 「人家才不是在搞笑呢──！」 我家玄关宛如地狱的场景，这下子也别想再出门了。 等茉菜苏醒过来，伏见也恢复冷静后，我才先把她们带去我的房间。 「就只有这件吗？」 时尚警察著手进行侦讯了。 「这已经是最好的了，至于其他的──」 好比这件，另外就是，那件，最后还有──伏见将自己衣柜里她认为很时髦的衣服一一列举出来。 她每说一个，茉菜的表情就多蒙上一层阴霾。 「这种阵容真的是没救了……」 「请别说什么没救好吗！」 「要是被我看到你的衣柜，我一定会放把火烧掉。」 「又不是可燃性垃圾！」 唉──茉菜深深地叹了口气。 「葛格终于开始约会了，我本来还在想女方是谁，没想到就是姬奈姊姊。当初我还以为这样就可以放心了说。」 「不，我、我才不是第一次约会。」 「别逞强了，本来就是第一次。」 ……完全正确。 ……茉菜怎么会知道呢？ 看起来极度失落的伏见开始娓娓道来。 「我从来没自己买过衣服……都是用家里现有的衣服凑合……」 「那你中学时还有最近都是怎么出门的？」 「我把假日的邀约都推掉了。」 「呼嗯呼嗯，所以只有穿制服出游过，对吧。」 没错──伏见点点头。 看她这副模样，或许是不由得心生同情吧，茉菜终于站起身。 「我明白了，我的衣服借你吧！」 「这样好吗……？」 「嗯！反正葛格也喜欢辣妹，这叫一石二鸟。」 伏见对我用力翻起白眼。 「不，不是啦，我并没有特别喜欢辣妹。这项错误的情报到底是从哪传开来的？」 走吧走吧──茉菜牵起伏见的手，将她带去自己的卧室。 「呃，首先把这件土到掉渣的t恤脱掉吧。」 「别那样说嘛……」 「姬奈姊姊好小喔，胸部。」 「反正我根本还没发育嘛。」 彷佛小猫们在喧闹嬉戏的声音自房内传来。 我认为伏见并不适合辣妹风格的打扮，不过结果究竟会如何呢。 「化妆也不能随便省略喔。」 「我已经化了呀。」 「不行不行啦，化妆是要配合衣服的。如果不那么做，就会缺乏整体感而显得杂乱无章。」 「……好吧。」 要像这样，要像那样──茉菜一一提议，但都被伏见婉拒，可是最后茉菜依然压倒了伏见的意见──光是听她们的对话，就可以感受到房内愉悦的气氛。 「好，这样就完美了！」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现在怎么样了，到底怎么样了？ 先是推开一点门缝窥看走廊，最后茉菜才喀哒一声打开门。 被她藏在背后的伏见终于出来现身了。 那是一套手臂与锁骨附近都以半透明蕾丝（？）装饰的性感裙装。 「怎么样？怎么样？葛格，这就是本人的时尚可爱辣妹风。」 茉菜让伏见在原地转了一圈。 背部有三分之一的面积裸露出来。 因为有点太性感了，害我心底小鹿乱撞。 平时伏见的长直发，现在也变得有些波浪卷。 「小谅，你认为呢？」 「太、太强了……我觉得很可爱。」 太好了──伏见兴奋地微微跳了起来，还举起手跟茉菜击掌。 或许是因为她的容貌素质原先就是一流的，现在这样就变得更亮眼了。 虽说是借用茉菜的衣服所以我已经看过好几遍了，但改成让伏见来穿又有另一种不同的风味。 伏见曾在中学时突然尝试起辣妹风的装扮，当初我觉得有点难以置评，不过现在这样简直是太适合她了。 其实这也不是那种强烈的辣妹风，为了配合伏见本人的形象，茉菜似乎进行过细部调整。 「不过茉菜呀，这样胸罩不会被看见吗……？」 「没关系，没关系啦，稍微露一点内在美又不会怎样。」 「不、不行啦！」 脸红的伏见嘴里问著「真的没关系吗？不会被看见？」并向茉菜确认了好几次。 「葛格明明那么开心。」 「……」 「当我穿这套的时候，他嘴里虽然会叫我换掉，但其实内心在暗爽，对吧？」 「耶？」 伏见的声音变低沉了。 还对我露出彷佛在看厨余的眼神。 「我、我才没暗爽咧！」 嘎哈哈──茉菜捧腹大笑。 「下次找个机会，姬奈姊姊和我一块去血拚吧。那样我就可以给你更多建议了。」 「嗯，太感谢你了，茉菜。」 正如我跟伏见的关系一样，茉菜跟伏见也是小时候就玩在一块的朋友，所以这两人也算是童年玩伴吧。 「小谅，我们走吧？」 「啊啊，好。」 大概是还没适应的缘故，总觉得站在自己身边的那个女生不是伏见，要说是感觉很新鲜吗，内心有股莫名的紧张感。 她裸露的肌肤一片雪白，背部稍微浮起的肩胛骨更是异常性感。 噗哇，弯下腰的时候，衣服缝隙都可以看到胸罩了不是吗！ 为了不被她发现我看到那些东西，我迅速把脸撇开。 就像这样，我跟摇身变为时尚可爱辣妹的伏见，比预定晚了一个钟头才出门。 25 左右两边的肘靠哪边才是自己的? 为弥补去唱卡拉ok所发生的不愉快── 伏见对我这么表示，于是我同意她周末一起出门的邀约。 其实卡拉ok事件我并没有多么在意，只是伏见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不必介意没关系啦──不论我说了多少遍都没用。 就像这样，换上茉菜提供的外出服，并画上道地的辣妹妆后，变得时尚可爱的伏见跟我一同搭电车前往闹区。 「那双高跟鞋，也是茉菜的吗？」 「嗯，我们的尺码一样真是太好了──」 经她这么一提，我也发现那两人的身高还真的差不多。 在商业大楼林立的闹区中，我们朝目的地的购物中心前进。 「小谅的衣服，感觉也很帅气呢。」 嗯，嗯嗯──伏见的视线从上而下打量了我的身体一遍。 这虽是茉菜策划的装扮，但看来也获得伏见的青睐。 原本低调朴素的我这下子也变得体面多了。 噜噜噜──伏见心情极佳地走在我身边时，忽然对橱窗的方向瞥了一眼。 那里面，摆放了展示当季洋装的假人模特儿。 「你对那间店有兴趣吗？」 「不是……只是在想，别人看到我们，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这个嘛，一块出游的朋友之类的吧。」 嗯唔──不太高兴的伏见，只是应了句「嗯，你说对了」便加快脚步赶在前面。 「生气了？」 「才没有。」 完全是一副闹别扭的样子嘛。 刚好我看到了一辆卖冰淇淋的餐车，便买了一支霜淇淋。 「……要吃吗？」 「要！」 伏见的双眼就像迸发出星星一样，心情一瞬间便好转了。 喜欢甜食这点还是跟以前一样没变。 我把小汤匙跟霜淇淋递给她，一口、两口接著吃的伏见，似乎很幸福地眯起双眼。 我们坐在附近看到的长椅上。 「来，小谅。」 她用小汤匙挖了一口分量的霜淇淋送过来。 ──这不是刚才用的那根吗？我只拿了一根汤匙而已。 「……」 间、间、间接接吻啊这个。 不过等等。 如果我现在拒绝了，感觉不就像是我害怕间接接吻吗──？ 间、间接接吻这种事，我跟茉菜之间也常发生嘛。 「喔，喔，好。」 正当我要接过汤匙时。 「不对不对。」伏见表情认真地摇摇头。 「小谅要张开嘴。」 「咦？」 「嘴巴『啊──』地打开。要融化了，快点嘛。」 原来是比间接接吻等级更高的那个！？ 「快、快点嘛……」 低声这么说道的伏见脸颊染上了红晕。 既然觉得丢脸就不要做这种事啊，这下子害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在别人面前做这种──呼咕。」 汤匙硬塞进我嘴里。 「好吃吗？」 「嗯……」 「太好了。」 伏见的脸庞霎时绽放出灿烂无比的笑容。 由于继续用喂的未免有点不像话，伏见接著使用小汤匙，而我则不时在旁边直接咬一口霜淇淋。 「今天出门，有什么目的吗？」 「目的呀──当、当然有啰？」 「是什么？」 「不告诉你。」 卖什么关子嘛。 伏见坐在长椅上摆动双腿，同时还用鼻子哼著歌。 平时很难得看到像这样的伏见，因此我觉得既新鲜又可爱。 ……不，我的意思可不是她化身为辣妹喔，而是应该这么说吧，她露出了令我感到意外的一面。 「刚才就看小谅一直盯著人家瞧，你果然很喜欢辣妹呢。」 「那个喔，是当初为了不被别人取笑才使用的伪装策略，我根本就不喜欢什么辣妹啊。」 到底要说几遍才懂啊。 伏见嫣然露出微笑。 「我知道啦。不过如果那是真的，我可就要拜茉菜为师努力学艺啰？」 我的内心一阵悸动。是因为跟在学校时截然不同吗，还是因为打扮很陌生的伏见走在我身边的缘故。 这个问题我实在是想不透。 等吃完霜淇淋，我们才进入那座大型商业设施。 这里的承租厂商有名牌精品、电影院、杂货店，与饮食店等等，来客包括家庭且有老有少，各式各样的人都有。 伏见正死盯著馆内平面图打量。 「这里还可以看电影。」她喃喃咕哝一句。 「如果你有想看的片子，我们就去看吧。」 「好，那我们走吧！」 于是我们继续深入这座宛如迷宫般的巨大商业设施。 我们到那座附设的电影院，伏见想看的是一部外国的动作片。 幸好不是什么文艺爱情片……那一类的片子，我就从来没有看到感动落泪过。 买好票，等开演时间一到，我们就进入放映厅。 「喂，伏见，这样好吗？你竟然还帮我出电影票的钱。」 今天由于形式上是向我致歉，所以她似乎坚持要请我。 「没关系没关系啦。如果不让我出钱，就不能算道歉，只是单纯出来玩而已啰？」 尽管我说我本来就没有要她道歉的意思，但她还是不肯退让。伏见这家伙，还真是既顽固又严谨啊。 好吧，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我只好勉为其难接受她的好意。 当我把手搁在座椅的肘靠上时。 有个软软的玩意。 嗯？这是什么，又软又有弹性。 「～～～～唔！」 我看了一下自己究竟抓到什么，结果是邻座观众的手。 伏见满脸涨红且嘴角明显往上扬起。 眨眼的频率也异常惊人！ 她正陷入了激烈的动摇，对吗？ 「这一边，原来不是我的肘靠啊──」 「我、我、我的，是、是在这边！」 「是是是、是吗！」 吓、吓死我了…… 刚才……竟然抓住伏见的手…… 「～～～～」 伏见正紧闭著双眼，感觉似乎还很害臊，她连耳朵都变红了，甚至将手宝贝地抱在胸前。 这害我也陷入了莫名的羞涩中。 都是因为很久没像这样跟伏见一起出游，我才会像这样紧张兮兮。 放映厅变暗了，电影即将开映。 这部是非常正统的好莱坞大片，有动作场面，有爱情桥段，到最后坏人被打倒、男女主角顺利结合在一块。 要说老套虽然是很老套，但那些大场面的声光效果还是非常引人入胜。 片尾制作人员名单结束后，观众们相继起身离席。 「真精采耶。」 「嗯，来电影院真是太好了。」 「就是说呀！跟租dvd回家看的震撼力完全不同。」 「啊，这点我也同意。尤其像这类片子还是在电影院看比较好。」 「对吧──」 我们对此似乎莫名有同感，但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从很小的时候，我们就一起欣赏适合儿童的卡通，还被大人带去电影院看那些动画的剧场版，要说今天的感觉很类似当时那也是可以理解的。 放映厅终于没人了，工作人员进入清理垃圾并著手打扫。 我们也从座位起身，离开剧院。 身边的伏见轻触我的手背。 我胸口猛然跳了一下，不自觉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然而。 我的手动不了。 那是因为我的指尖，已经被伏见的左手轻轻握住了。 不明白她的意图。 明明是内心在想什么几乎都一清二楚的青梅竹马啊。 怎么了吗？──当我正想这么问时，双颊泛红的伏见说。 「今、今天……就一直保持这样，好吗……？」 26 茉菜p的建议绝对不会错 我被轻轻揪住的右手上，感受到了伏见的体温。 现在该说些什么才好──？所谓的一直保持这样，就是牵手的意思吧？ 不过，如果想上厕所该怎么办──！？ 当我的脑袋陷入一片混乱时。 「我、我去一下洗手间唷。」 伏见忽然放开我的手走向厕所的方向。 果、果不其然，想上厕所总得把手放掉吧…… 背靠著墙壁，我叹了口气。 刚才当然想回答yes，不过尽管内心同意，却因太惊讶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突然这样做什么？或是，为什么要这样？总之，内心有千百种想法，却都无法好好化为言语。 牵手这种事，不是情侣才能做的吗？ 明明没有在交往却牵手？ 我望向四周，有好几对看似情侣的男女走过。 有人是轻轻挽著手臂，也有人是直接牵手。既然是情侣，呃，本来就会那么做。 「……」 那我跟伏见呢？一想到此，我的脸就像煮熟的虾子。 幸好伏见去了厕所一趟让我有机会稍微冷静。如果继续保持刚才那样，我可能会因为脑袋过热而始终保持无言。 不自觉将手伸入上衣的口袋，结果翻出一片ok绷。 「这是啥？」 我不记得自己在口袋放了这个……也没特别预期自己会用到。难不成是茉菜偷偷塞进去的。 是要我跌倒擦破皮的时候拿来用吗？ 当我不解地歪著脑袋时，伏见从洗手间回来了。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我们走吧。」 哎呀，她的模样比预期中正常嘛。 两人迈步后，我望向身边的伏见。 偷偷瞥了手边一眼，先前的事就好像从来没发生过。 因为刚才我什么也没说，所以她才打消主意的，对吗……？ 真是的，根本搞不懂。 如果是平常放学回家的路上，她心里有什么念头我明明都能大致猜到啊。 等进入电梯后刚好聊到她想吃甜点的事，于是我们便浏览电梯内的楼层表，在美食街的那个楼层下电梯。 「小谅，你喜欢甜食吗？」 「喜欢。」 「跟以前一样没变耶。」 呼呼──伏见开心地笑了，接著我们找到一间咖啡厅走进去。 那之后我们的气氛就恢复正常了。被服务生带去座位后，两人随口聊著学校跟当班级干部的事，以及等下要去哪里等等。 ……一如往常，是我熟悉的那个伏见。 各自点了菜单上最便宜的蛋糕套餐并解决掉，过了大约一小时才离开那间咖啡厅。 「小谅，你真的不喜欢辣妹型的女生吗？」 「同样的问题到底要问几遍啊。我不喜欢。」 「那么……今天茉菜借我的这套衣服，不就不太行了。」 她突然变得有点沮丧。 啊，原来是这个意思。 「我觉得很适合你啊，很好啊。」 「欸嘿嘿，太好了。」 只不过是直接夸奖她而已，就耗费掉我不少精神力量是怎么回事。 那之后，我们又去逛了名牌精品店。 当我的目光被有点可爱的店员姊姊吸引住时。 「呼嗯呼嗯，原来要穿这种风格的衣服才行呀……」 她视为参考。 打从中学、高中以后我们就没机会出来玩，而她的服装品味也变得怪怪的，不过只要像这样不断吸收知识，她应该会越来越有水准才是。 「之后还得跟茉菜老师商量一下才行。」 除了厨艺好，个性认真，打扮又很时髦，我妹茉菜虽是个辣妹但条件却相当不错呢。 「茉菜就算有男朋友，应该也不奇怪吧。」 「小谅……你连这种事都没感觉吗……？」 伏见对我投来无奈的眼神。 「咦？什么？」 「没事。」 伏见把脸朝一旁撇开，拿起一件似乎颇中意的连身裙对著镜子在身上比划。 「这件很适合小姐你唷～」 刚才引起我注意的店员小姐走向这里，对伏见推荐道。 「耶？啊，对、对呀……谢、谢谢你。」 她差点咬到舌头。 「如果有兴趣，要不要试穿一下？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我说唷。」 「谢、谢谢你了。」 伏见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我可以理解她的心情。突然被人搭话，所以吓了一跳而已。 那位店员小姐笑容可掬，露出彷佛在守候小猫咪的温柔目光。 「今天跟哥哥一起来呀～」 「……」 伏见翻起白眼差点要昏倒了！这种举动简直是把她难得的美少女之姿糟蹋到体无完肤的程度！？ 「喂，伏见，该回地球啰。」 我用力摇晃伏见的肩膀她才恢复正常。 「哈啊……刚才我做了一个，被别人误会我跟小谅是兄妹的梦……」 那才不是梦咧。 大概是脑袋负荷过重吧，所以她刚刚才会突然昏倒？ 察觉到自己说错话的店员小姐依然勉强挤出笑容。 「那请慢慢看喔～」店员发出很有特色的尖嗓门后，迅速离开我们所在的地方。 伏见将那套似乎很喜欢的连身裙拿在手上，始终站在镜子前没动。 我看了旁边同样的一套，要价刚好三千元。 ……大概是因为请我看了电影，所以虽然想要但买不下手吧。 我对著衣服拍照后传给茉菜，她立刻回传讯息。 『好可爱──！』 「小谅，你觉得这件好吗？」 伏见拿著衣服朝我转过身。 除了极为特殊的那些──好比今天伏见刚来我家时穿的那种，不然绝大部分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都很好看。 如果只凭我的意见未免有点不放心，不过既然茉菜也说好，那就不会有问题了吧。 「我觉得很棒。」 「喔喔！」 是吗是吗──伏见口中念念有词，但又把衣服叠好放回原本的地方。 「你不是想买吗？」 「嗯──不过，今天还是算了吧。」 「那你的尺码是？刚才的就合身了吗？」 「是合身没错……咦？你想做什么？」 「为了纪念我们那么久没一块出来玩了……我送你当礼物吧。」 耶可是不太好吧──我不理会想要婉拒的伏见，直接将她刚才挑中的连身裙拿起来，前往柜台。 刚好就是先前那位店员负责结帐。 她迅速看了我一眼。 『你买给她了呀──？耶──？』感觉店员的目光好像在这么说。 付完帐后，我将纸袋递给伏见。 「太久没一起出门了，这个送你吧。」 「做为第、第一次约会的纪念……」 她订正了我的说法。 果然，她今天出门的目的是这个── 正当我又快觉得脑袋过热时，伏见似乎很珍惜地将纸袋紧紧抱住。 「谢谢你，小谅。」 我无法直视她的笑容，只得别过脸，低声回了句「喔，好」。 27 在此派上用场的那项道具 我跟心情愉快的伏见一起在购物中心里继续闲逛。 逛著逛著，不知不觉外头已变成了要说是夜幕低垂也不为过的时间。 「就快要六点了呢。」 「时间过得好快呀。」 虽然没听说过她有门禁时间，但太晚回家总是不太好。 「我们回去吧。」 我这么说了一句，伏见脸上原本的喜色渐渐淡了下去。 「……嗯，好吧。」 「以前从来没像这样出来玩过，感觉好开心。」 「我、我也是！」 说起在此之前我们打发时间的方式，都是去平淡无味的公园甚至是留在自家之类的，完全停留在小学时代，而升上高中以后真正有一起出游感觉的，这还是头一遭。 「我最后还有个想顺道一去的地方。」 当我们正要前往出口时，伏见突然这么表示，于是我便跟著她走。 「到了晚上，这栋购物中心的美丽空中庭园好像就会点灯喔──」 她似乎想看一下那个。 我们搭电梯来到屋顶，立刻发现伏见所说的庭园。这里栽种著配合时令的花卉与植物，甚至还有一条人工小溪流过。 「好漂亮唷。」 应该是经过充分计算的照明打在花朵草木上头。 对啊──我这么回应伏见，跟她一起在庭园散步。 然而小溪潺潺的流水声当中，交杂著「啾噜、啾」的奇怪声响。 那是什么声音？ 我感到愕然并搜寻怪声的源头，原来是一对情侣正坐在双人长椅上疯狂亲热，才会发出啾啾的声响。 「唔。」 竟、竟然在这种地方！？这里，可是户外啊！虽然气氛很浪漫是没错。 我偷偷瞥了伏见一眼，发现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 对于从未越雷池一步的我们来说，亲眼目睹情侣当场做这种事，简直是生动刺激过头了。 「呼呼，不要这样，别太过分了。」 「又没有人在看。」 这种震撼彷佛第一次在影片出租店不小心闯入成人区般。 自己的世界观被强行扩展了，我内心的感受就像这样。 「伏、伏见，我、我们走吧……」 我拉著脑袋已经完全短路的伏见的手，走到庭园的别处。 然而── 庭园当中的所有长椅，几乎都被情侣占据，各处都打得相当火热。 「我们好像，来、来错地方了吧……」 「是、是、是呀……」 只能尴尬地低头看著脚边，加紧脚步逃离这座庭园。 「……为什么？这里可是户外……庭园明明那么漂亮……那、那种事，也不看看场合。」 伏见几乎快哭出来了。 这种心情，就像原本以为是猫咪影片，打开以后却是惊悚恐怖片一样。嗯，我可以体会。 「本来想让今天的约会，画上一个完美的句点的……」 「庭园本身是很漂亮啊。」 「你喜欢就好……」 刚才的势头简直让我怀疑我们会不会也跟其他情侣一样直接开亲了…… 这座庭园，对现在的我们来说，还稍嫌早了点…… 身为低等级冒险者的我们，只能从这座高难度的迷宫逃之夭夭。 「好痛……」 伏见突然蹲了下去。 「你怎么了？」 「不，我没事。只是刚才脚好像被鞋子擦破皮了……」 我看了一下，她的脚跟有块皮已经剥落，感觉怵目惊心。 …………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这里有片ok绷，你拿去用吧。」 「可以吗？」 「当然。我猜就是为了这个时候才准备的。」 「？」 我家辣妹真是太能干了。 我们坐在自动贩卖机旁的长椅上，伏见曲起膝盖。 等一下，我说伏见小姐，这样你的裙底会…… 「慢、慢著，还是由我来贴吧。」 「咦！？我、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啦。」 「你自己贴有点太那个了，来吧，把腿移过来。」 「我、我今天走了一整天路耶，不不不不、不好吧！」 「现在你这种姿势，内裤会跑出来见人啦！」 「呼哇啊啊啊啊！？你在看哪里呀！？」 伏见慌忙把双腿并拢并压住裙襬。 「我并没有偷看，是不小心看到了。这叫不可抗力啊……」 「呜呜……」 伏见就像提高警戒的狗儿般发出低鸣声，不过最后还是把ok绷还给我，并把双腿放在我的膝盖上。 「请、请不要闻味道唷……？」 「谁要闻啊，呆瓜！我又没有那种特殊的癖好。」 「但为了小心起见，还是请你屏住呼吸。」 「你是对自己的脚臭很有自信吗？」 「真是的──你很讨厌──！」 「喂，等等，不要乱动啊──」 像她这样双腿乱摆乱踢，内裤又要被…… 我用力揪住她的脚踝，将ok绷贴在伤口上。 这么一来就没问题了。 「小谅真的好过分。」 伏见气得鼓起脸颊。 「谁叫你提出屏住呼吸这种离谱的要求啊……」 我再也忍不住了，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还敢笑……」 抱歉抱歉──我道了好几次歉，她才终于原谅我。 在走回车站的路上，伏见又郑重地向我重新致谢。 「谢谢你，你的ok绷真是帮了大忙。」 「是啊，不过那也是茉菜拿给我的，要道谢就去向茉菜说吧。」 呼呼呼──伏见似乎觉得我很好笑。 「如果小谅故意不说那件事，就可以当作是自己的功劳展示出男孩子善体人意的一面了。你也太诚实了吧。」 「那是因为我又不需要什么功劳。」 「我呀，一定不是像小谅以为的那样，其实我既非乖女孩、个性也不坦率。」 「伏见虽然说『既非乖女孩、个性也不坦率』，但假使换成我的标准，想必已经算在又乖又坦率的范围内了。」 才不会呢──伏见否认道。 搭电车返回离家最近的车站后，时间已经接近晚上八点了。 「拖到这么晚真抱歉。」 「不，是我最后说要去其他地方逛的，所以原因都在我。」 尽管只是走在跟上下学一样的路线上，但时间来到夜里，四周的气氛就变得大为不同了。 不论是伏见，还是这条街道，对我而言就好像某种平行时空。 「小谅，对不起，ok绷还有吗？」 「又被鞋子磨破脚了吗？抱歉，只有那一片而已。」 「是吗？不过只剩这一点路了，应该能走完吧。」 要是当初骑自行车来车站就好了。然而对穷高中生来说，就算自行车停车费也想节省…… 伏见的前进速度越来越慢，看起来走得颇为痛苦。 「……」 我环顾四周，确认附近一个人也没有。现在已经晚上了，就算有，也认不出是我们吧。 我弯身蹲在伏见前方。 「你爬到我背上吧。」 「咦？我、我很重还是不要吧。」 「背你走回去比较快，而且你的脚很痛吧。」 「……那……就麻烦你了。」 伏见环抱我的脖子，身体紧贴著我的背。 ……虽然我早就预料到了，不过还真的几乎没有胸部的触感啊。 倘若我提起这件事，脑袋八成会被她狠狠敲一顿，所以还是秘而不宣吧。 「不会觉得很重吗？」 「一点也不重。」 环抱我脖子的手臂，好像突然变紧了一点。 伏见贴著我耳边悄悄说道。 「谢谢你。」 「不客气。」 在街灯照亮的马路上，我背著伏见踏上归程。 28 就算交情再好…… ◆鸟越静香◆ 星期六晚上，我正在玩手游时有几则讯息传来。 叮咚──手机上跳出的讯息又多一则。 我从头依序阅读这三则讯息。 姬奈： 『今天进行得很顺利唷！』 『虽然中途有点惊心动魄就是了（汗）。』 『多亏了鸟越同学建议我约他，这都是托你推了我一把的福！谢谢！』 今天一整天，伏见同学对于跟高森同学的约会似乎感到非常愉快。 还特地对我传来道谢的讯息。 真是个有礼貌又严谨的人。 不过现在该怎么回应她，我一点头绪也没有。 高森同学他原本就是伏见同学的青梅竹马，所以可以随便跟她聊天不必拘谨，这点我可以理解，但换作是我就不能那样了。 就先回句『不客气』好了。 对方可是学校的偶像、公主，一想到此我就有点退缩的冲动，也不自觉想跟对方保持距离。 我那段略嫌冷淡的讯息，充分表现出我那种心态。 对方是个好人没错。 我也很清楚这点，不过。 水至清则无鱼。 伏见给我的印象，跟这句话可说是再贴切不过了。 像我这种既不是班级核心人物的图书股长朴素女生，实在难以接近她那种人物。 况且她那群跟班，不论是哪节下课都阴魂不散地跟在她后头。 我是不太清楚高森同学对此作何感想，但围绕著伏见同学的那群男男女女，给我的印象多半是精明现实的。 以前曾对高森同学说过的『伏见加成』，那个小圈圈老早就用这个来自抬身价，简直是毫不遮掩，我最看不惯这种人了。 『下次，我们中午一起吃吧？』 看到讯息画面新跳出的这排文字，我陷入沉思。 一旦伏见来了，那群跟班也会大批涌入原本安静的物理教室吧。 「一想到……就觉得讨厌啊……」 我躺在床上对著手机喃喃自语道。 其实我很清楚，她真正想一起用午餐的对象并不是我。 一旦我说ok，我就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和高森同学在物理教室一起享用午餐了。 不过，事实又是如何呢？我对这样的推断，其实并没有自信。 伏见同学看起来像表里如一的人，搞不好真的如她表面上所说的，只是想跟我一起吃午餐罢了。 「……话虽如此……」 伏见姬奈，是班级的核心人物，更是整个学校的核心人物。 只要她一移动，就会像磁铁吸引铁砂般，把一些多余的玩意大量吸过来。 伏见同学并不是坏人，不过，我希望她能对自己周遭的情势以及自身的处境有更充分的理解。 光就她理解不足这点而论，可能就是她的不对吧。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无法拒绝她。 对公主大人的邀请，庶民是没有资格说不的。 所谓的学校，其实就是这种阶级分明的地方。 于是我再度传出了不带情感的讯息。 ◆伏见姬奈◆ 当我终于从约会的余韵中清醒过来时，我传了几则道谢的讯息，并邀请鸟越同学在午休时间一起用餐。 『好啊。』 过了一会，我收到这样的回覆。 「太好了……」 老实说，我有点担心她是不是在讨厌我呢。 例如竞争班长人选那次，也是对方主动让贤的。 至于她说话比较冷漠，我想那是她天生的性格。 安安静静支著下颚，独自一人阅读书籍的模样真的很适合鸟越同学。 即便我问小谅，午休时间你们都在聊什么，他也只会回答没什么大不了的，或是随便聊聊，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而已。 话说回来，既然他们能在同一间物理教室度过午休，就代表彼此相处起来应该很自在吧。 会让小谅觉得很自在的女生是什么样的人呢，我对此充满了兴趣，因此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跟对方交上朋友。 「那间教室很安静……如果一大票人闯进去就会被破坏掉了吧……」 该怎样才能在午休时间一个人溜出去，这点让我伤透了脑筋。 我并不想粗鲁地闯入那两人安静的休憩时光。 『小谅──小谅──』 我传讯呼唤他，他马上有了回应。 『？』 喜欢的男生对自己秒读秒回，光是这点就令人欣喜无比。 『午休时间，我也可以去物理教室吗？』 『不行。』 他连一秒也没犹豫立刻答道……好难过…… 不过，这也很像他的作风。 他不会先顾虑什么察言观色，而是直接说出自己的本意，这点让人感到非常爽快。 不论是在我面前，其他学生面前，还是老师面前，就只有小谅这个人绝不戴假面具，他也不会伪装成另一个人。 周遭的所有人，都很在意tpo（time、ce、asion），一定要懂得看气氛，察言观色，设法将自己伪装成别的模样。 能在学校忠于自我的小谅，在我眼中就像是勇者一样。 不论对象是谁，小谅都不会勉强自己迎合对方，这点让我觉得和他说话时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只是，因为他很少说场面话，偶尔会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感觉…… 他以前是这样的吗？当我们再度建立友谊后，我不禁对此感到疑惑。不过也是因为如此让我产生了一种新鲜感，想要更加理解小谅这个人。 尽管我们是青梅竹马，但从中学时代后到前阵子为止，我们都没有任何接触。 就算我认为自己很瞭解对方，但那也仅限于小学时代或更小的年纪了。 小谅他过著怎样的中学生活，后来又变成了怎样的高中生，我可说是一无所知。当然教室里的他我是看得见，但那也顶多只是他整个人的两成罢了。 要传给鸟越同学的讯息我写了又删，修改好几遍，最后因为不确定自己究竟想说什么，而直接把通讯软体关掉了。 ……一想到对于高中生的小谅，鸟越同学的认识程度更胜过我，我就感到胸口有点刺痛。 29 偶尔也会误闯禁地 新一周的周一。 我拖著倦怠的身躯和伏见一起上学。 不知不觉当中，我「青梅竹马」的宝座已经相当稳固了。 不，或许我内心也是这么认为吧。 尽管没有在交往，但这个老是跟伏见姬奈一起出现的家伙就是她的青梅竹马──这件事已是全校皆知，那些羡慕或嫉妒的视线，感觉也比以前减少许多。 今天也是寻常的一天，总之一大早先去学校随便听听课，做些轻松的班级干部杂务就可以混过去了。 平静的一天又快要结束了，我内心这么想著并迎接午休时间。 咚咚──物理教室的门被敲响了。 我与坐在远处位子的鸟越四目相交，彼此都不解地歪著脑袋。 「打扰了──」 门被悄悄打开，伏见闯了进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啊？」 「来跟小谅打声招呼呀。我已经跟鸟越同学约好一起吃午饭，所以我才来这里的。」 伏见「咧」地吐出舌头，并朝鸟越所在的方向走过去。 我本来担心那群吵死人的跟班也会闻风而至，但并没有听到类似的动静。 「伏见同学，其他人呢？」 「啊……哈哈，我说我要去洗手间，就把他们甩开了。」 如果不这么做，那些人就会继续跟来了。 「那些家伙还真可怜啊。」 我言不由衷地讽刺道。 「那有什么办法。老实说，我也想自己安安静静地度过午休呀。」 就算没看伏见的脸，也可以想像出她此刻气嘟嘟的表情。 约好要一起吃午饭……这不是小学生才会做的事吗…… 我一边享用茉菜帮我做的便当，一边听那两人的对话内容。 据我所知，这两人面对面说话这应该还是第一次吧？ 就只是约好要一起吃午餐而已，伏见却刻意聊起鸟越可能感兴趣的话题。 那两人主要在聊的，是关于小说的事。 伏见她也有在看小说吗？我是听她们聊天才第一次得知这件事。 大概是因为我对小说毫无兴趣，伏见平常才不跟我谈这个吧。 「因为那部电影很有趣，我才买了原作小说来读，结果到了后半段的剧情展开真是让我极度震撼。」 「嗯。那位作家老师，故事的悬疑性很强，知道该怎么用好奇心驱使读者又害怕又想看下去，对掌握读者的心理很在行。」 「一、一点也不错……电影还没有那么震撼，但小说我看到一半就完全放不下手，等回过神已经半夜两点了。」 「我也差不多。」 就像这样，聊得十分热烈。 那些纠缠伏见的家伙们，应该完全没法像这样聊小说的话题吧，所以就伏见来看，鸟越就像身边仅有的同好。 ……我也有像这样，可以畅所欲言聊兴趣的对象吗…… …………糟糕，我脑中首先浮出了茉菜的脸。 跟我算同类也是几乎没朋友的鸟越都有这种畅谈自己嗜好的机会了，但我却…… 不知为何，觉得很沮丧…… 她们彼此推荐书单，感觉聊得非常开心。 原来如此，伏见是想聊小说的事才会跟鸟越订下午餐之约的。 她此刻的表情不像在教室里的那种公主面具，比较接近真正的自己。 要是她对我以外的其他人也能像这样展露真我，就能交到更多真正的朋友了──尽管我有这种念头，但实际看到她这么做，心里还是有点寂寞。 我可不是自私自利，想要独占毫不掩饰的伏见喔，况且我也明白，像这样才是真正对伏见好。 便当吃完后，我因为没事可干就拿出手游来玩，结果这时从走廊传来了男女的喧闹声。 看看时钟，距离下午第一堂课，也就是全天第五节课，还有刚好廿分钟。 我立刻察觉到，走廊那几个声音很耳熟。 喀啦──门打开了，有三个女生跟两个男生闯进来。 「姬奈同学，本来想说你跑哪去了，结果竟然是躲到这里呀──」 「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呢──？」 那个经常聚集在伏见周围的小团体，好像是吃饱太闲才会出来找人。 伏见的表情瞬间蒙上阴霾，不过马上又转为在教室经常出现的那种完美、端正的笑容。 「真抱歉，我去洗手间途中突然想到一件事。」 那群人彷佛根本没把鸟越放在眼里，像平常一样把伏见包围起来。 「跟鸟越同学聊什么呢？」 「这里好安静，感觉真不错耶。」 「学餐跟教室都很吵，下次我们也来这里吃饭吧。」 「耶，可是那样的话──」 伏见慌了起来，鸟越则静静地拿起自己的东西起身离开物理教室。 彷佛大受打击般，伏见露出了既困窘又充满歉意的表情。 我对伏见使了个眼色，然后就站起身。好吧，善后只能交给你处理了。 我不太确定伏见有没有看懂我的意思，不过她的脖子微微弯了一下，应该是在点头吧。 在安静的物理教室中，他们的谈话声显得格外刺耳。 我在校内四处乱晃搜寻鸟越的去向，最后终于被我找到了。 鸟越正在图书馆的柜台边读书。 我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搁在柜台上。 「……这个对吧？你刚才推荐伏见看的。」 「高森同学。」 我试图将臀部重心靠在柜台上，双手背到后面。 「这事真难处理啊。其实刚才那些家伙也不算什么坏人。」 「嗯，没错。我真想叫他们看看现场的气氛，不过他们在教室也像那样。」 「就算是物理教室，也是我们擅自拿来使用的，那些人当然也可以做跟我们一样的事。」 嗯，对啊──鸟越说道。 那群人天性如此，而我们也有我们的天性。 就好比拼图碎片，每片拼图本身都没有善恶可言，唯一存在的规则，就是彼此之间是否能个性契合罢了。 「当伏见同学约我午餐一起吃饭时，我就料想到，事情最后可能会变成这样。」 我将刚才取下的小说搁在手边。 ──借阅期限是两个礼拜。两个礼拜后的五月三日是假日，所以可以等放完假的五月六日再来还。 她用公事公办的口气对我说明著。 「如果你不喜欢，拒绝她不就行了。」 「在这种阶级社会中，敢这么做的勇者，我想就只有高森同学了。」 「阶级社会……感觉你像是在跟什么抗争哩。」 伏见本来就对他人的看法十分在意，没想到就连鸟越也这样，让我有点意外。 「就算你拒绝了，伏见也不会恶言相向或说你坏话喔。」 「嗯。伏见同学她也很清楚，我跟聚集在她四周的那群人根本合不来，所以为了逃离那些人，她才会找机会偷偷溜到物理教室。」 「那家伙的个性就是这样。有时候既严谨又顽固，此外察言观色的能力也是一流的。因此，今天的事，就请你原谅她吧。」 我背后的鸟越，发出了「呼呼」宛如吐气般的笑声。 「我没有生气，你不必在意。这种事本来就经常发生。」 像我们这种只想安安静静过日子的学生，总是会被那些爱热闹的人赶走。 「嗯，那个……该怎么说，请你不要太介意今天的事，以后有机会还是多跟伏见聊聊小说或其他的事吧。」 「高森同学，究竟算伏见同学的什么人？」 鸟越的声音中混杂著笑意。 「青梅竹马。」 「就算是青梅竹马，一般人也不会如此担心对方。」 是吗？我不解地歪著脑袋。 「因为感情太久太好了，绕了一圈变得像是家人的关系一样，但我认为你不会对一个像家人一样的女生设想如此周到。」 ……不久之前，我们还只是实质失联的青梅竹马时，我似乎也没那么关心伏见。 当时，伏见非常受欢迎，又超级懂得察言观色──因此我才擅自觉得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伏见应该都有能力自行处理才是。 「不过，这样可就困扰了。」 鸟越低声冒出这么一句。 「比我想像中更亲切，又是个可爱善良的好女孩，还能跟我聊小说……这下子我该怎么办啊……」 伏见这号人物的真实面目，似乎远比鸟越当初的印象更好。 我回头望了一眼，鸟越已经垂下视线，再度处理起图书股长的工作了。 「……鸟越，午休时间只剩五分钟就要结束啰？」 「我知道。」 她抱著几本书，打算放回书架上，我也主动出手相助。 正如她所交代的，要按照作者姓名的五十音顺序放回架上。 当我们背对背将书归回原位时，一个紧绷的声音朝我问来。 「高……高森同学，你有，喜欢的人吗……？」 30 宣言 「嘎？」 这个唐突的质问，让我不禁惊呼出声。 ──你有，喜欢的人吗？ 我转过身，发现鸟越依然淡漠地处理著图书工作，又将一本小说放回了书架上。 「……大联盟的那个选手，就是那号传奇性的人物，我很喜欢。」 「是指野茂吗？」 「你怎么会想到那边去。」 「……这是我该说的台词吧。」 鸟越这么咕哝一句后，突然开始催我。 「如果动作不快一点，下午的课就要开始啰，班长。」 「我动作这么慢真抱歉啊。不过，那也是因为我对图书股长的工作不太熟悉。」 刚才主动相助的我这么抱怨道，然后我就将手上的几本书递给鸟越，由她熟练地放回架上。 「这么一来就大功告成了，谢谢。」 「哪里，觉得自己只是在拖你后腿而已。」 不不不──鸟越摇摇头，轻盈的秀发也随之飘逸。 「不是为了结果，而是为了你的好意致谢。」 「喔，好……嗯，既然这样……」 我语焉不详地回答她，接著我们就离开空荡荡的图书室了。 一返回教室，伏见就对我投来担忧的眼色。 老师也来了，喊过口令后，课程正式展开，而我们也开始进行笔谈。 『鸟越同学还好吧？』 『她没事。她知道中午那样不是任何人的错。』 伏见虽然不缺谈话的对象，但要能推心置腹、真正像是朋友的朋友可能就寥寥无几了。 所以，我希望伏见能跟鸟越保持良好的关系。 对于分别熟悉这两人的我来说，当初我根本没想到她们可以像那样轻松自在地聊天。这样的奇葩组合的确是叫人相当意外。 『真抱歉，以后我不会再跑去物理教室了。』 看了她在笔记本上写的这行文字，我稍微抬起视线端详她的表情。 伏见正露出困窘的笑容。 如果她真的愿意这么做，不管我或鸟越都会感谢她。 毕竟那是在校内可以不必开口说话，也不必在意他人目光，能享受充分自由时光的场所。 这时我突然想到一个主意。 这两人要加深情谊的话，时间何必限定在午休。 『放学的时候，约鸟越去哪里逛逛吧？』 嗯──伏见点点头。 好吧，不过也要人家答应就是了。 伏见望向黑板，但手藏在课桌底下滑著手机。 位于我们座位后方的鸟越，此刻有什么反应我们是看不到的。 伏见好像跟鸟越传了几次讯，最后用手指圈出一个ok的手势。 看来鸟越似乎也想跟伏见做朋友的样子，这真是太好了。 时间来到放学后，伏见在写教室日志的同时，鸟越正在座位滑手机。 「你在看什么？」 「漫画。」 你这个数位化儿童。 「让你们久等了──」 啪哒──伏见阖上教室日志，抓著书包站起身，我们也配合她的动作准备离开。 「伏见同学，这样真的好吗？」 「嗯，不然我为什么要约你呢。」 「不……我的意思不是那个……」 鸟越似乎很窘迫地搔搔脸颊。 因为不明白对方的言外之意，我跟伏见对看了一眼。 离开教室后，我们将日志送到办公室的老师那里，接著才走出校舍。 「小谅，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图书馆如何？我不是说学校的，而是市立图书馆。附近很大的那间。」 以前我从学校早退时，因为母亲还没离家去上班，曾在那边打发过时间。假如我直接回家装病这件事就会穿帮了。 「鸟越，去那边可以吗？」 「嗯。」 大家取得共识了，于是便动身前往市图。 托了在午休时间聊过天的福，鸟越对伏见的看法似乎也逐渐趋向正面。 虽说还不算是完全化解尴尬，但的确正慢慢好转起来。 走了不到五分钟，便抵达市立图书馆。 「好、好大啊……」 鸟越以一副不由自主的模样发出赞叹声。 「几乎像是体育馆了。」 伏见的譬喻，用来形容这座图书馆的宏伟真是再贴切不过了。 馆内有大量的书架，还充斥著地毯以及图书馆特有的陈旧纸张气味。 「我们来这里是不错啦，不过小谅在图书馆要做什么？」 伏见似乎认为我是那种根本不阅读的人。毕竟我真的也不是那种爱书成痴的类型。 至于来图书馆写作业嘛，也因为对象是我，伏见很难产生这种预期吧。 「做什么──当然是在窗边安安静静地看书啊。」 「呼呼呼。」 「喂，别笑。我可不是随便乱说的喔。」 我悄悄从书包取出那本午休时间借的书。 「啊──那个是。」 「是鸟越推荐的，等下我要坐在窗边看。」 「你为什么从刚才就一直执著窗边呀？」 伏见吐槽道，这回轮到鸟越发出「呼呼」的羞怯笑声了。 书虫跟书虫之间应该有说不完的话题可聊吧。 为了避免打扰她们，我自行前往阅览室。 在这里，有许多看起来像是高三考生的人在用功。我不想吵到他们，便刻意保持距离，跟先前的宣言一样坐在窗边的位子。 目送那两人消失在书架后方，我才打开借来的这本书。 我猜，她们不必花多久时间就会变成感情不错的朋友吧。 ◆鸟越静香◆ 「这本小说，真是太棒了。」 伏见同学选球的眼光……不对，应该说选书的眼光颇有深度。 她读过许多我不知道的作家，以及过去我就很留意的作家的作品。 我们已读过的书重叠部分虽然不多，但几乎都是彼此很感兴趣的作品，因此问答起来还是颇为热烈。 「作品中的气氛，感觉有点阴郁，就像那种雨下个没停的天气。」 「伏见同学……你应该是那种读者吧……就是喜欢悲剧的？」 「啊……可能真有这种倾向吧。」 这个很有趣──她拍胸脯保证推荐给我的作品，经常不是结局悲惨，就是书中主角被逼入绝境。 我还以为她会更喜欢气氛轻柔、充满女性情怀，且故事如梦似幻的少女小说哩。 「真叫人意外。」 「会吗？」 这种落差，反倒形成了她的魅力。 我不得不承认，我很羡慕她。 伏见同学读书，身上知性的成分便增加了。 相反地，我读书，增加的反而是阴沉这种负面的要素。 「……为什么，要约我一起出来呢？我只会妨碍你们而已。」 我知道那两人总是一块放学回去。 「其实是小谅提议的。而且，我也希望跟你做好朋友。」 「……是吗。」 那个人……究竟在想什么啊。 我伸长脖子想找出他到底跑哪去了，原来是在阅览室那边。正如他刚才的宣言，他就坐在窗边并摊开那本硬皮精装书。 此外，他还支著脸颊……在打瞌睡。 真像是他会做的事，我不禁哑然失笑。 「说什么要读书读书，结果却在睡觉。」 伏见同学察觉到这件事后也笑了起来。 「「在窗边。」」 我们刚好说了同一句话，这下子更是只能咯咯咯地拚死压低音量，相视大笑。 这跟午休时的气氛很像。 在教室，伏见同学尽管是一位表情冷静的公主，但只要像这样大笑起来，我就无法讨厌这个人。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必须先问清楚、先说清楚。 等我们笑了好一阵子，中间出现微妙的空白后，我才终于下定决心。 「伏见同学，假如出现另一个喜欢高森同学的女生，你会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突然问这个？」 大概是正在想像那种场面吧，伏见可爱的脸庞因心情复杂而蒙上阴霾。 那之后，为了掩饰尴尬所浮现的笑容，更是前所未有的僵硬。 「我觉得，我大概是……喜欢上……高森同学了。」 31 大意失荆州 等我睁开眼才发现外头已经在滴雨了。 这种程度的雨势，就算不打伞也能回得了家吧。 墙上的时钟指针转到了傍晚五点，告知我现在的时间。 桌上还摊开著之前鸟越推荐给我的小说，但我的记忆只停留在最初的两、三页而已。 「啊，醒了。」 桌子对面是伏见。她正单手打开文库本，另一手撑著脸颊凝视我的双眼。 「这里太安静了，所以你睡得很饱吧。」 「阅览室禁止聊天。」 「我声音很低所以没关系的。」 我轻微的警告让伏见脸色不太高兴。 好吧，反正四周好像也没有其他人。 「鸟越呢？」 「……先回去了。她似乎没找到感兴趣的小说吧。」 「呼嗯。对了，你跟她变好朋友了吗？」 伏见露出苦笑，目光望向出口的方向。 「我想我们的『喜好』是一致的。」 果然没错，所以我今天才刻意选择来图书馆。 「有共通的话题，在一起的时候就不会冷场了。」 「不是啦……嗯，也对，如果换一个角度看的话。」 这回她好像很困窘地皱起眉头露出苦笑。 「耶，伏见姑且先不论，鸟越也是那样吗？」 一旦提及自己感兴趣的事物，任何人都会充满热情吗？ 「嗯。」 从刚才开始，伏见的笑容里就好样混入了其他复杂的情绪。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感觉那两人很聊得来啊……不，正因为具备相同的兴趣所以才会更坚持自己的主张，搞不好她们是因为小说的事发生争执。 讨论感想的时候，双方的意见出现了分歧──就类似这样。 不过，如果兴趣不一样，就连这种争论也很难发生。 「能有可以激烈交换心得的对象真是太好了。」 大概吧──隔了一会，伏见才这么答道。 既然鸟越已经回去了，就没有继续待在图书馆的理由。 我们在绵绵细雨中，加快脚步赶往车站。 ◆伏见姬奈◆ 「再见啦。」 在玄关前我跟小谅道别，并目送他离去的背影。 抵达自家附近的车站时雨势方歇，如今空气中带有些许雨乍停后特有的沙尘气味。 小谅一个转身面对我，彷佛在挥赶什么般摇摇手。 他好像在说，别再看了赶快进屋里去吧。 我很高兴他还在注意我这边，于是也朝他挥手。小谅见状耸耸肩膀再度迈步而出，直到他的背影完全从我的视野消失。 「我觉得，我大概是……喜欢上……高森同学了。」 那之后，鸟越的这番话始终在我耳边萦绕不断。 当时的我无言以对，只能呆呆地站在书架间。 鸟越同学对著我的眼睛说，她喜欢我那位青梅竹马。 我进入空无一人的自家，径自倒在房间的床上。 「明明她可以不必这么谨慎客气……还把这件事告诉我呀……」 在此之前，小谅这个人身上丝毫没有半点桃色风波。 从没听说有谁喜欢他，也没听说过小谅喜欢谁。 甚至连谣言都没传过。 一旦真有什么事，那些消息敏锐又喜欢恋爱八卦的女同学一定会告诉我吧。 因此，他不会被任何人抢走这点，令我感到非常安心。 「唔嗯呜呜呜呜……傲慢……这是身为青梅竹马的傲慢。」 我开始反省。 不过，我也有努力传达给他啊。我不是都说过了吗，结果他却完全没发觉。 「小谅那个笨蛋。」 而且我记得，他喜欢胸部大的女生…… 之前去他房间时，看到色色的dvd封面上就是这种女生。 至于我嘛，呃，还在发育当中。 体育课的时候我稍微看了一下，鸟越同学的胸部……绝对不算大吧。 不过，比我大，这倒是确定的……！ 「……可恶……」 鸟越同学如果直接表达好感，小谅不知会有何想法。 觉得对方只是每天一起度过午休时间的同班同学。 选项的其中之一。 总不会是最优先的人选吧。 「呜……光是想像就让我紧张兮兮。」 我冒出了不快的冷汗。 心跳声也变得不规律，就连呼吸都很痛苦。 光是想像那种场面，胸口就充满了不快的情绪。 今天我厚著脸皮闯进物理教室，结果发现，那个地方象徵著那两人所共同具备的、类似世界观的东西。 不过光是那样，并不能完全满足我对鸟越同学的好奇心，我还想跟她建立友谊…… 「对著我直接表明她喜欢小谅，换句话说，这跟宣战没什么两样了吧……」 鸟越同学敢这样直来直往，我明明是想跟她当好朋友的，但对方似乎并没有这个打算……？ 所谓的宣战公告，就是这么回事吧。她已经把我当情敌看待了。 本来想结交朋友的对象，对我却是另一种看法，这让我相当震惊。 「之前那次约会，要是直接对他说喜欢他就好了……唔！」 可是，他铁定又会误解我的意思吧──好吧算了，反正时间还很多。 「──当初我就是这么以为！」 时间，其实所剩无几！我太傲慢了……！ 大意失荆州──当初制造出这个词的人，恐怕就是陷入了跟我类似的处境吧。 这句话对如今的我真是再贴切不过了。 打从幼稚园的时候起，我虽然是最接近小谅的异性，但小谅的第一选择不都是别的女生吗？ 小学时代，我在小谅的笔记本上看到那个，心情很差，一怒之下就把它撕破了。 这是小学女生在稚嫩爱情驱使下所犯的微小过错。 撕破的那玩意还藏在我书桌的抽屉里。 丢掉会带给我罪恶感。毕竟我把人家的东西擅自撕破，怎么还能丢掉。 只要没丢掉，用胶带什么的黏回去就没事了── 记得就是出于这种心态，我才会把它锁在抽屉里。 我打开一个附有锁跟钥匙的小抽屉，里头有一张破烂不堪的纸片。 既然他完全不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不就代表他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吗── 纸片上头是小谅的字迹，他写了「喜欢的人」，但后头的名字却不是我而是其他女生。 32 开战 造访市图之后的这几天，伏见始终无精打采。 「喂，伏见，喊口令。」 「啊。」 伏见很罕见地在我的催促下才喊出上课前的口令，这跟平时的立场刚好相反。 在伏见的口令下，我跟其余同学敷衍地向老师问候。 我原本以为她是一时恍神，但她却不时露出严肃的表情，又不时变得一脸悲伤。 即便在上学途中我问她怎么了，她也只是回我一句「不，没什么」。 如果真的没什么，那伏见的表现应该会更正常啊。 难道是身为男生的我，所无法理解的女生特有烦恼云云。 假使是那样，她不找我，去找茉菜之类的商量恐怕会更容易一点。 「这边这一题──好，就请伏见来解看看。」 「咦？啊，那个……」 伏见慌张地交替看著课本与黑板。 看来她根本没在听课。 「小、小谅……你会吗？」 对困惑无比的伏见，我以笑容回应。 抱歉啦，伏见，我刚才也几乎没在听老师说什么。 「good luck。」 「为什么说英文？」 「难道你刚才没在听课吗，伏见，上课一定要专心听讲啊──」 「啊……是、是的……对不起……」 真少见啊，老实说。 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和那群跟班有关吗？ 『下次午休我们去物理教室吧！』 『等、等一下──还是别去那里吧。』 『为什么啊──？』 大概是类似这样的争执吧。 为了顾及身为物理教室原住民的我们，她态度硬起来才导致这种后果── 不不，那是很有可能的。 到了下课时间，我对依然一脸茫然的伏见说道。 「如果你们想用物理教室的话，我没意见喔？反正我跟鸟越还是可以去找其他合适的地点。」 「小谅跟鸟越同学……」 伏见凝望我的眼眸中带著莫名的悲戚，嘴角也微微下弯，而眉毛则扭成了八字眉。 「…………是、是这样呀……」 什么？感觉你好像还有话想说。 「如果你有什么话想说就直说啊，我一定会听喔？」 瞪──伏见以猜疑的视线狠狠刺向我。 「小谅，我呀，早就说过了。到目前为止，我想说的话，都已经说清楚了！不过，不过，你根本完──全──没在听嘛！」 啪啪──她用力敲打我。 「等等等等，喂，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姬奈同学，请冷静！」 大家都在看我们这边。众人以感觉很不可思议的表情望著从高贵公主脸变成气嘟嘟的姬奈伏见。 伏见的形象快崩坏了，赶紧停止用这种鼓起脸颊的表情捶我吧。 「你是喝醉了吗？」 「要是这里有酒，我真想大醉一场。」 她自暴自弃了…… 伏见依然鼓胀著脸颊直接趴到课桌上。她脸也没抬起来，继续问我。 「喂，小谅，今天你午休时间要……？」 「跟平常一样去物理教室。」 「……你喜欢鸟越同学吗？」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那我这么问吧，假使伏见只是跟某人待在同一间教室，你就会爱上对方吗？」 「光是那样当然不会爱上对方……」 那就对了，我跟鸟越都清楚我们平常只是面对面吃午饭而已。倘若被伏见误会我跟鸟越之间有情感，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但那绝非事实。 先说距离吧，我跟鸟越在物理教室起码隔了三排桌子。虽然会聊天，但那比较接近如果不说话，气氛就有点尴尬的场合。 「小谅真迟钝……明明敢故意不察言观色的，为什么偏偏遇到这种事……啊啊，好讨厌……」 「你究竟是怎样啊……」 今天的伏见，简直就像蛞蝓一样一点也不乾净俐落。 「我有糖果，要吃吗？」 「小谅……不可以把零食带来学校唷？」 「是水果口味的，你喜欢哪种？」 「葡萄。」 我就知道她警告我只是表面上的说词，其实她也很想吃。 我将藏在书包里的一袋综合口味水果糖取出，并放了一颗到伏见的桌上。 我自己把一粒糖扔入嘴里，是柠檬口味的。伏见也轻轻将糖咽下。 「好吃。」 「对吧──」 「要在下课时间全部吃完唷？」 「知道啦。」 我在嘴里滚动著未溶化的糖粒。 「小谅，你喜欢巨乳对吧？」 「噗！？」 差点把嘴里的糖喷出去。 「你突然胡说八道什么啊……」 「胸部小就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 「是、是吗？」 嗯？感觉她的语调有点变开朗了。 「不管是大还是小，只要内在吸引人就可以了。」 「也就是说，不论是谁都好的意思？」 咦？虽然那么说也没错，但为何伏见对我投来冰冷的视线……？ 关于这点，我觉得本来就是男生的本性啊…… 上午的课程消化完毕后迎来了午休时光。 「高森同学，走吧。」 「咦？」 鸟越直接来我的座位这里。从一年级到目前为止，她都没这么做过啊。 因为本来就没有讲好要一起吃饭的感觉，所以也不必刻意邀约对方。 不过既然双方同班，目的地又是同一间物理教室，就算一同前往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对吗？ 「啊啊，嗯。」 我尽管内心不解但还是做好准备站起身，伏见则露出了彷佛被拋弃幼犬般的圆润眼眸凝望著我。 「……」 感觉她欲言又止，最后依然不肯说出来。 鸟越则微微瞥了伏见那边一眼。 双方似乎四目相交了。 伏见立刻用力摇头，并啪啪啪地使劲敲打自己的脸颊站起身。 「各位，对不起。今天我要跟小谅以及鸟越同学一起度过午休──」 她的模样跟先前彷佛判若两人，眼珠子里隐含了类似斗志的成分……至少我看起来是如此。 可能是被她的魄力所震慑吧，那群跟班并没有打算继续纠缠的意思。 「小谅，走吧。」 「喔，好──」 伏见抓起我的手，以强而有力的步伐拖著我前进。 鸟越则以优雅稳重的步伐跟到伏见旁边。 「我，再也不会犹豫了。」 「哼嗯，是吗？」 这、这两个人是怎么了。 之前的午休跟去市图那次，她们不是已经变朋友了吗──？ 但弥漫在那两人之间的气氛，却不像女生好友的感觉，只有这点我是可以确定的。 ……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33 交错而过的心意 来到物理教室，坐到自己熟悉的位子后── 「小谅，今天带了辣妹便当吗？」 「是啊，最近都是茉菜帮我准备的。」 如果我跷课或考试成绩太差就不帮我做便当了，这位老妹还真的像我妈一样。 虽说那些啰唆的要求，全都出自于母亲大人的指示就是了。 鸟越这时朝我这边踱步，坐到我的对面。 「……这里有人吗？」 「没有，正如你所见。」 接著鸟越无言地打开便当，伏见也以同样的态度开始吃起午饭。 ……今天这两个人，究竟是怎么了。 是正在举办「吵架日」之类的活动吗？ 「鸟越，你今天没坐在你平时的位子耶。」 「嗯。」 她只说了一个字，就继续动筷子。 「伏见也是……这样好吗？那些人平常都跟你在一起。」 「因为情况紧急。」 「是、是喔……」 我这边才情况紧急吧。 那两人一句话也不说，使现场气氛变得沉重难耐。 我以自己的方式努力挽回，拋出那两人应该会感兴趣的共同话题，结果一点用都没有。 「……你们在吵架？」 我最后导出的结论是这个。 以前有个伟人说过──感情真正好的两人才会吵架，对吧。 「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呀。」 伏见轻叹了口气后，这么说道。 「事情并没有这么单纯喔，高森同学。」 我猜错了吗？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嘛？可以告诉我吗？」 我望向伏见但她毫无反应，接著我窥伺鸟越那边的情况，只见她放下筷子。 「高森同学，放学后，我有话想对你说。」 顿时，伏见的肩膀猛然抖了一下，视线还在我跟鸟越身上反覆挪移。 「放学后？我都可以。」 「那，请你待在教室。」 「现在就可以告诉我啊。」 「是现在不方便说的话。」 「……原来如此啊。」 尽管我表现出可以理解的样子，但现在不能说的话又是什么？ 呼──这时换成一脸无奈的鸟越以手撑著下巴，交替看向我跟伏见。 「伏见同学，是高森同学的青梅竹马对吧？」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伏见就迅速点头。 「没错。虽然有一段时间我们距离比较远，但我们是青梅竹马，从小学时感情就很好。一直、一直保持著……直到现在……」 伏见的声音越来越小，但还是勉强回答完了。 呼嗯──鸟越用鼻子哼了一声。 鸟越的姿态有点惹人厌，那股气息甚至像是在挑衅伏见。 我觉得很不自然……鸟越是这样的人吗？ 「在动漫画或电影里，一开始就在主角身旁的女孩，总是会被后来才出现的女生打败，这点你知道吧？」 「少女漫画也经常有这样的情节吧。一开始喜欢女主角的那个男生，虽然一时是有力的候补人选，但最后还是没法成为女主角的真命天子。」 「嗯。如果要问为什么的话，那就是缺少刺激的缘故吧。」 或许是被说中某些心事了吧，伏见顿时陷入沉默。 「认识时间比较长的那个女孩，大部分的事都经历过了，现在就算做出某些举动，也不会给对方带来怦然心动的感觉。」 身边的伏见垂下头。本来不管鸟越说什么，她都会燃起类似对抗心的熊熊火焰，但现在却忽然变得很沮丧。 「从很久以前就认识对方，代表不必再继续接触对方也没关系。相反地，一个不熟悉的异性表达好感，反而会让人想更知道对方的一切。」 「……唔。」 伏见微微倒抽一口气。 我完全听不懂那两人是在言词交锋什么，但我至少可以确定鸟越是在向伏见发起进攻。 「鸟越，别说那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了。」 「我并没有在跟高森同学讲话。」 「就算不是对我说，也希望你可以停止了。」 「抱歉……我想起来我还有班长的工作。」 砰──伏见从座位一个起身，径自走出物理教室了。 目送她离开的背影，鸟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真是的……」 鸟越因为说话时用字精简，经常很难理解她的用意是什么。 然而今天，她难以理解的程度又上升了。 「……放学后，请一定要留下来等我喔。」 「我知道啦。」 「班长的工作，你不去没关系吗？」 「……午休时间哪有什么工作。」 就算有，顶多就是确认上课地点以及进行事前准备之类的。 不过下午第一堂课是古文，不可能在教室以外的地方上，也没必要准备什么资料。 「虽然是正论，但可能对她太残忍了……」 鸟越喃喃自语著，还似乎很困扰地皱起眉。 「怦然心动真有那么必要吗？我并不这么认为。」 「既然如此，你刚才就该明说啊。」 「说什么？」 你们不是在聊漫画吗？ 这时我的直觉发动，灵光乍现。 「你们是因为漫画支持的女主角不同才吵架喔！」 「完全错误。」 这种事的确常发生嘛……虽然我这么以为，但结果又猜错了吗？ 「真是的，你究竟是怎样？……简直错得离谱。」 「也不必说两遍吧。」 为什么鸟越有点无奈的样子啊。 等伏见离开到别处后，鸟越又返回平时习惯的位子了。 那之后，我们只是安静地度过这段休息时光。 今天放学，是轮到伏见书写教室日志，但一上完课她就早早离开教室了。 并没有规定教室日志一定得在教室里写，她大概是想去别的地方进行吧。 如果是平时，我们总是会在教室里边闲聊边写，但鸟越说她有话要对我讲，伏见是因为这样才刻意退避吗？ 我回头一看，鸟越正在滑手机。看来她并没有现在马上说的打算。 有社团活动的人很快就离开教室了，至于没有的人则在讨论等下要去哪里玩。大约十分钟后这些交谈声都听不见了，教室里只剩下我跟鸟越两人。 我把椅背转个方向，改成朝后而坐。 「所以，你要对我说什么？」 我主动开口问，鸟越便将滑到一半的手机放下。 「高森同学可能没有自觉吧，不过你的股价最近狂涨啊。」 「……你要聊经济喔。」 「不是经济，是高森同学。」 我的，股价？ 「你是指『伏见加成』什么的吧。」 「那也是一部分原因，不过主要还是你对背后说伏见坏话的松坂同学她们发脾气的事。」 啊啊，原来是那个啊，就是伏见谢绝参加网球大赛那次。 「关于那件事，好像有许多女生给你高度的评价。」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种事啊。」 「这个世上有种叫讨论群组的东西。」 「我当然知道有那玩意存在！」 只是没人邀请我加入而已。 「那件事在群组变成话题，你的好感度也陡然上升了。」 「耶，我还以为我的人缘会更差哩。我发脾气之后，教室的气氛简直是糟透了。」 「此一时，彼一时也。」 女生这种生物，真是难以理解啊。 「直到四月为止，我认为跟高森同学交情最好的人应该是我。」 她这项认知并没有错。 我在教室里不跟任何人交谈，不过和物理教室的午餐之友，倒是经常有话可聊。 「自从明白伏见同学是你的青梅竹马后……我心想，搞不好跟你最要好的人不是我也说不定……」 鸟越说到这，一下子卡住了，接著她又说「那个」、「所以啊……」似乎在构思该怎么接下去。 「我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我等待还没发表完的鸟越继续说下去。 「这是为什么呢？我心想。会产生这种心情连我自己都感到很意外。」 （插图013） 原本以为自己是对方交情最好的朋友，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类似的场面，我在小学、中学时代也体验过好几次。 感觉既寂寞，又悲伤。班上我最要好的人是对方，但在那家伙的所有朋友当中，我却不是排第一的。鸟越的心情就像彼时的我吧。 「那并非寂寞之类，而是更超乎其上的某种情绪。因此比起做朋友的感觉，以异性眼光看待的成分更为强烈……」 唔唔──鸟越低声念念有词后垂下双眼。 「……我似乎很讨厌，高森同学跟伏见同学表现出感情好的样子。出现那样一个，不论怎样我都赢不了的女生，让我感到非常不舒服。」 反过来说，我的想法又是如何。 升上二年级后，跟我分到同一班的鸟越，如果表现出与其他男生感情良好的举动，我会感到不快吗？ 我想，我或许会感到放心吧。至少鸟越终于有其他可以交谈的对象，真是可喜可贺。 「如果仔细思考我为什么会感到不舒服，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嗯。」 「我终于，察觉了。那就是，我喜欢高森同学这件事。」 34 共度时光的意义 高森同学？ 「是指我吗？」 「没错。」 ……至少我很确定，鸟越不是会在这种场面开玩笑的类型。 「我、我？」 「……嗯。」 思绪陷入一片混乱。 毕竟我从来没以这种角度看待我们之间的关系。 「是、是吗……」 「嗯。」 像、像这种时候，该说什么才好？ 我感到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方。 「你大可不必那么困窘啊。」 鸟越温柔的脸庞露出苦笑。 「抱、抱歉，我完全没料到你想说的是这方面的。」 「当我表示放学后有话要说，你就该多少察觉到了。」 话、话是这么说没错啦……经她这么一提我也不得不同意，只是因为之前我完全没想过这种可能，所以感觉就像被偷袭还什么的。 「先、先等一下。」我试图争取一点缓冲的时间。 请随意──鸟越这么答道，并望著正陷入烦恼的我。 的确，仔细一看鸟越也是美少女。 由于散发著温婉冷静的气息，会让人误以为她很朴素无趣，事实上并非如此。 关于这点，我应该是最瞭解的人才是。 假使跟她交往，就可以像在物理教室一样，享受舒适平静的时光吧。 即便双方默默无言也不造成妨碍，光靠最低限度的言语就能顺利沟通。 「……」 但这时，伏见的脸庞蓦然浮现脑海。 为什么现在会想到伏见呢，我也不太清楚，反正不是茉菜或其他女性。 在安静的教室里，响起了「喀当」的声音。 我不禁望向声音的来源，有个看似女生的人影从走廊一跑而过。 那是── 「真是的……」 鸟越喃喃自语著，并指向教室外。 「快去追吧，我想刚才那是伏见同学。」 「咦？」 「快去啊！」 鸟越扯著嗓子尖叫道，害我瞬间呆住了。 此外，她迫切焦虑的叫声还在我脑中回荡不已。 我连忙冲出教室。 在走廊上，可以看见一个背影与摇曳的黑发越跑越远。 正如鸟越所提醒，我追了上去。 那家伙的脚程仍旧跟以前一样快，我真怀疑凭我这种运动能力真能逮到对方吗，不过我还是全力狂奔。 「伏见！」 伏见她为什么会待在教室外，是因为好奇才来偷听的吗？ 「等我一下！」 就算追上了，要跟她说什么好？ 可能根本没有任何合适的话题吧，不过现在唯有抓住这位青梅竹马才是必要的。 「呜……」 她的背影感觉像是在哭。 我们就像傻瓜一样在校内四处乱跑，最后竟来到通往屋顶的阶梯。 不过这里是条死路。 通往屋顶的大门已经被学校锁上了，就算来到这里也上不了屋顶。 「……等我一下……你到底想跑多远啊，累死我……」 像这种场面，她是不可能被我轻易逮到的。 我们大概玩了十分钟左右的捉迷藏吧。 「你这个好学生没来过这里所以不知道吧，学校的屋顶是上不去的。」 在楼梯转角，伏见背对我，只是以抽泣声回应。 我光是要让呼吸恢复平稳就累得半死。 「为什么……你要追来？」 「谁叫你要逃跑呢？偷听别人说话……真是个优良的嗜好啊。」 「关于那点……抱歉。接到那通电话后，我很在意……所以才不自觉跑到教室……」 接到那通电话？ 伏见用手背擦拭眼角。 「你打算怎么回答她？」 「…………啊啊，你说那个啊。」 我用力搔搔头。 「很遗憾，我必须拒绝。」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 「那是什么意思？」 「因为一听到那件事，我脑中首先浮现出伏见的脸。」 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连我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倘若我接受了鸟越，恐怕跟伏见又得要回到过去那种只是单纯同班同学的陌生距离了。」 「那也没什么不好，反正我们之前也是那样。」 「一点也不好。」 虽然我这么说，但我也不太清楚为什么。 只是，我没法拋下伏见哭泣的背影不管。 「伏见待在我身边，感觉才是最自然的。」 伏见听了再度吸了一下鼻子，肩膀也为之颤抖。 「不是其他人，而是伏见你。」 这时，伏见终于转身面对我。 她的脸庞因哭泣而扭曲著，这副模样跟学校的公主大人可说是相去甚远。 「关于这点，我，也一样。」 哒哒──她猛然奔来，直接从几阶以上的楼梯扑到我身上。 接著，强而有力地紧抱住我── 要是我真能接住就好了，可惜原本直挺挺站著的我顺势被往后推倒，砰咚一声，我的后脑狠狠撞在走廊的地板上。 「痛、痛死我了……！」 「对、对不起……一不小心就，我太高兴了。」 骑在我身上的伏见，睫毛被眼泪濡湿，眼角也变得红肿。 「你的样子好狼狈。」 「你以为是谁害的呀……」 叮咚──我的手机通知有讯息进来。 拿起来一看是鸟越传的。 『我先回去了。不必回答我没关系，我没事。』 「鸟越？」 「小谅，其实……」 ◆鸟越静香◆ 『我先回去了。不必回答我没关系，我没事。』 我将这条讯息传给高森同学后，趴在课桌上。 「那两个人真是的，总是要别人穷操心……」 完全不照自己想法行动的伏见同学，以及一旦事情发生在自己头上就会变得异常迟钝的高森同学，简直是让人无计可施。 到了放学后，我打电话给伏见同学。 然后，我就直接向高森同学告白了。 对话的过程全都隔著电话让伏见同学听见了。 因为对方电话始终没切断，最后也算是间接让我知道自己被拒绝的事吧。 我拿著书包从座位起身，径自离开学校。 「结果早就料到了。」 那两人是两情相悦、彼此思慕这件事，只要观察过就能明白了。 不过，也必须要观察过才行。 有许多女生看不出这点。 我喜欢高森同学，而在跟伏见同学聊过后也喜欢上她这个人。 因此，我才故意打响「高森同学快被其他女生抢走啰」的警钟。 我发出宣战公告，促使伏见同学产生紧迫感，也算是撮合了那两人吧。 ……高森同学的对象，还是那个完美无瑕的伏见同学好。 倘若换成其他女生，我断然无法接受。 由于自身我行我素的性格，把那两人耍得团团转，这点需要好好向他们道歉。 「不过，不够乾脆的那两人也有不对之处。」 我本来想从高森同学那里引发出他对伏见同学的心意，结果伏见同学却忍不住跑到教室外偷听，这是我没有预料到的。 「大概是高森同学在考虑的时候，她再也忍不下去了吧。」 ……关于无法忍耐这点，我自己还不是一样。 日复一日，不停刺著我，不停刺著我。 眼见前面座位那两人的互动，我就有种被针戳进胸口的苦楚。 既然那两人是彼此喜欢的，乾脆给大家一个痛快好了。 高森同学最好的朋友，是我。我们最常在一块，相处起来也很自在。我猜对方应该也有相同的看法……所以，如果有机会── 不可否认，我过去曾有这样的念头。 我找到一座无人的公园，独自坐在长椅上。 「结果什么的我早就料到了。」 我又说了一遍同样的话。 如果有机会──当我出现这样的念头时，就代表在自欺欺人。 原本只是想催促伏见同学赶快行动而已，然而当初内心更焦虑的人，难道不是我吗？ 『少女漫画也经常有这样的情节吧。一开始喜欢女主角的那个男生，虽然一时是有力的候补人选，但最后还是没法成为女主角的真命天子。』 真的就像这段话所说的。 从一年级开始就对高森同学知之甚详的我，被一个突如其来冒出的强力女主角轻易夺走了「邻座」这个宝座。 那句讽刺「青梅竹马」的台词，到头来反而深深刺伤了我。 我的鼻腔深处一阵酸麻，口中涌出热液，视野渐渐变得不透明起来。咽喉底部不自觉颤抖著，吐出的气息总觉得莫名软弱无力。 「别哭啊。」脑中听到的这声提醒，也逐渐微弱远去了。 「……要是我早点察觉自己喜欢他这件事就好了。」 虽然结果早就料到了，但我果然还是很难受。 35 情敌兼共同兴趣之友 「到底该怎么跟她说才好呢……」 回程上，伏见望著自己的脚尖这么喃喃咕哝著。 我跟伏见返回教室后，鸟越已经不见了。 伏见也将事情的详细经过告诉我。 看来，鸟越为了让我跟伏见能明确自身的心意才安排了这出戏。 「她说她这么做是为了撮合我们，不过我看她根本是正经八百地喜欢小谅嘛──」 伏见鼓胀著脸颊侧眼看向身边的我。 「那样不会矛盾吗？如果她真的喜欢我，就不会做这种事了。」 「少女的心情，远比小谅所想的要复杂许多。」 是这样喔？我不解地歪著头。 身旁的对方，是先前才彼此确认过心意的两人。 不过到底是喜欢还是爱，依然有尚未厘清的部分。 这件事越是严肃地去思考它，就会觉得越发难以处理。 我将内心的困难告诉伏见，她告诉我不必在意。 「我看，我暂时别去物理教室或许比较好吧。」 「这个嘛……不……该怎么说？我一下觉得你像以前一样对待她可能会比较好，但又一下觉得你为了顾虑她的心情还是别去比较妥当……」 「什么嘛，自称少女情怀代言人，给的意见却这么没用。」 「别说这种话，每个人的情况不同，当然不能一概而论嘛！」 我稍微开了她一个小玩笑，她有点生气了。 严格说来我还没有正式答覆鸟越，但她应该可以从这种气氛看出端倪了。 好吧，在告白场面跑出去追其他女生的家伙也实在太…… 可能鸟越也感到相当无奈吧。 不过，要求我出去追伏见的也是鸟越啊…… 「啊，那么，乾脆一点吧，不要只有两个人，以后改成三个人一起吃午饭……意下如何？」 「这、这样好吗……？真是的，我越来越拿不定主意了。」 不如直接问对方看看，于是我从口袋拿出手机开始输入讯息。 「小谅，你想做什么？」 「问鸟越该怎么办比较好。」 「等等，你是魔鬼吗！竟然想做这么没神经的事──」 伏见快气炸了，还啪啪啪地捶打我。 叮咚一声，对方立刻给了回应。 『如果能像以前一样我会很开心的。』 「……看吧。」 「……是、是吗，那就好。」 接著鸟越又传来一则讯息。 『之后也请你跟伏见同学好好相处。』 「看吧。」 「鸟、鸟越同学……！」 盯著我的手机萤幕，伏见几乎要哭出来了。 「看来还是能跟她修复关系，真是太好了。」 「嗯。」 不过这件事毕竟尚未完全冷却──看来伏见是想等个大约一周，待尴尬的气氛散去得差不多了再说。 「等『冷却』了，我再带一大堆我推荐的小说给她……！」 要选哪几本好呢──伏见弯折手指数著，似乎很开心地自言自语起来。 把伏见送回去后，我也自行返家了。 为了对在这次事件中承受艰难打击的鸟越郑重致谢，我拨了通电话。 「嗨。」 『什么事？』 「似乎让你大费周章了，真不好意思。另外要对你说声谢谢。」 『哪里。你们俩的情形看了就让人焦急，我只是稍微推了一把而已。』 根据伏见的观察，她似乎认定鸟越喜欢我是千真万确的事，但如今我听到的鸟越说话声却跟平时没有两样。 果然，鸟越恐怕只是为了煽动我跟伏见才会耍那个花招吧。 『你们交往了吧？』 「嗯？不，关于那个……还没有……」 『……伏见同学她在搞什么啊。』 「咦？奇怪，你不怪我却先责备伏见了。」 『亏我为了你们还那么努力。看来高森同学这根超级迟钝的大木头真是叫人完全无法安心──』 「现在连我也一起骂了吗？」 『你甚至连伏见同学对你表达的好感都没察觉到吗？』 这种事…………有吗？ 跷课去看海那次……？那天的举动，果然是对我……？ 『仔细想想心里一定有数吧，呆头鹅。』 「为什么对我的批判越来越强烈了啊，鸟越同学。」 『有什么关系，我做这种事也应该被原谅。』 被谁原谅？ 「伏见是个很严谨认真的人，我们小时候做过的约定她也会一一遵守……我在想她只是把那些约定拖到现在实行而已……」 『你根本不懂，要向别人传达好意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别再说什么小时候的约定云云了，伏见同学的情意绝对不是那么淡薄的玩意。』 是这样吗？ 我始终认为，全校第一的美少女伏见是不可能看上我这种人的，就算她做出了什么亲密的举动，也只是要遵守约定而已，我一直怀疑那根本不是出于她的本心。 然而，根据鸟越的说法，伏见的热情程度并不只有那样。 『假使，伏见同学提到这只是要遵守约定之类，那也一定是场面话。她的本心或本能部分毫无疑问地非常喜欢你。』 非、非常喜欢我…… 被她这样一说，我不禁害臊起来。 伏、伏见，你这家伙果真是这样── 「葛格，你在偷笑什么啊？」 「唔喔哇啊！？」 我吓得跳了起来，忍不住倒退几步背还撞到门板。 茉菜则露出感觉很不可思议的目光。 对喔，我还待在玄关这里。 「没、没事啦。」 「呼嗯？」 隔著听筒，传来了『呼呼，啊哈哈』的鸟越笑声。 她听到我跟茉菜的对话，似乎可以大致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我立刻抓起书包，冲回自己的房间。 对自顾自笑个没完的鸟越，我确认了以后午休的安排，才将电话挂断。 伏见所说的『冷却』之日，在又隔了一周的午休时间终于到来了。 我们这对班长双人组，前往还待在座位上的鸟越那边。 「鸟越同学，我们去物理教室吧。」 「咦？啊，嗯。」 一瞬间，鸟越似乎很意外地双眼圆睁，不过看到伏见以及在后面咧嘴笑著的我，她便微微露出苦笑。 「……谢谢你们的邀约。」 听了这番话，伏见也「嘻嘿嘿」地笑了起来。 她的手上抓著纸袋。早上上学我问过了，那里面似乎装了伏见精挑细选的廿册小说。 『比认真更认真的精选集』──今早上学途中，伏见还特别强调自己认真严谨的一面。 她打算把这自信满满的书单送给鸟越当礼物。 「那是怎么回事？」鸟越询问纸袋的举动成了引子，无法忍耐到物理教室才说的伏见，就像是决了堤一样滔滔不绝解释起来。 「由伏见姬奈精心打造……！严选的廿本书……！」 「真好耶，廿本，这种书单可是很吃个人品味的。」 「喔喔喔喔喔喔没错！」 兴致高昂的伏见，露出了「鸟越同学真是行家」的表情，语调亢奋地继续介绍下去，鸟越则安静地边听边点头，摆出「我懂，嗯，我明白」的神色。 「伏见同学，那本，我已经有了。」 「撞、撞书了！──你的品味真棒！」 「彼此彼此。」 当伏见推荐的作品鸟越已经读过，或是根本就有藏书时，她们就会像这样互相夸奖对方。 就好比静与动，阴与阳，这两人可能会变成默契绝佳的组合吧。 只不过我也明白，接下来好一阵子，当三人在一块时，我一定是那个完全插不上话的人。 也罢，只要那两人都开心，那我就没意见了。 她们露出了在教室难得一见的表情热烈交谈著。 「……果然，我的选择没有错。」 这句悄悄的自言自语，还是被我隐约听见了。 这一瞬间，鸟越的笑容真是叫人印象深刻。 （插图014） 36 推荐的小说 「高森同学他，偶尔也会看书吗？」 当小谅不知是去厕所还是去哪里人不在座位上时，鸟越同学对我这么问道。 「看书……他有兴趣吗……」 我几乎没看过他阅读的样子，所以无法想像。 「为什么问这个？」 「高森同学他，迟钝的程度太离谱了。」 「一点也不错。」 「所以，我认为让他透过小说理解少女情怀或许是个不错的方式。」 「啊──这个主意好像不错！」 有没有哪部，是以青梅竹马为题材的小说呀？ 唔唔──当我正在思索时，鸟越同学已经举出一个书名了。 「那部作品，对单相思的女生有很详细的心理描写，我觉得应该很有参考价值。」 「耶──那不是……」 我对鸟越同学送去狐疑的目光。 「怎么了？」 然而鸟越同学选那部作品似乎没有其他用意，因此对我的反应，她只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地歪著脑袋。 「那本书，是讲一个高中男生主角跟朴素的女同学交往，并让对方怀孕的故事吧。」 类别算是纯文学。对青涩年龄以及各种不同形式的爱有很卓越的描绘，我也听说是部很优秀的作品。 不过。 描写的尺度太宽了，尤其是……床戏的部分。 「……」 鸟越同学倏地将视线别开。 所以她是明知故犯啰？ 难道她是想透过小说给小谅灌输某种思想──！？ 「是这样喔？」 竟然装傻！？ 咳咳──我发出一声乾咳。 「我虽然也很赞成让小谅理解什么是少女情怀，不过这种试图改造他人深层心理的迂回手段就未免有点……」 「你在指什么啊？」 看来她打算装傻到底了……！ 「况且，我根本很难想像小谅看小说的样子。」 「搞不好他会从此爱上阅读也说不定。我把能引发兴趣的好书当礼物送他吧。」 「等等，别把那种色情小说送给小谅读好吗！」 「呼哼，伏见同学认为那部作品是色情小说吗？」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它不是。只要把那些露骨的煽情描写拿掉，它几乎可以被列入名作的范围了。 伏见同学根本什么都不懂──鸟越露出那种爱好者独有的自诩超然，以及高高在上的目光和态度。 其实引起我注意的，除了激情的描写外，还有主人公跟班上那位朴素女生只不过上床一次，就有了爱的结晶的故事发展。 「太像了……太像了……！」 「伏见同学，你并不是高森同学的母亲吧。所以，不论我推荐他什么书不是都没关系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 鸟越同学她，肯定会挑选跟自己和小谅关系有所交集的作品吧。 让小谅理解少女情怀也算是遵循原始的目的，所以我实在很难反驳她。 「好吧，就算推荐给他我想他也不会看的。」 我这么表示并对这场议论竖起白旗。 几天后的早晨。 在上学途中，出现了这样的对话。 「啊啊，你说那本喔。鸟越说很有趣并推荐给我，我就向她借了。」 「这样呀。」 小说的确是有趣，所以我很难表达否定的意见。 小谅自书包取出只有一百五十页左右的薄薄文库本，啪啦啪啦翻动书页。 「看完了吗？」 「大致上看完了。」 是吗…… 「不过，难懂的汉字跟艰涩的譬喻太多了，几乎都看不懂。」 「耶──！对嘛，对嘛！」 「……你怎么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不不，我没有呀。我想小谅看这本还有点太早了！」 你那是什么意思嘛──小谅露出不满之色。下次还是换我送一本，青梅竹马既专情又超可爱的漫画给他当礼物吧。 后记 初次见面，我是谦之字。 继《穿越时空回到高二的我，对当时喜欢的老师告白的结果》后，我的第二部作品是一出爱情喜剧。本作同样有幸由ga文库出版。 虽然与上回新作上市相隔了将近一年，但每次出书我内心依然难掩兴奋激动，甚至有时还会胡思乱想导致失眠的状态。 上一部作品是超级甜～蜜的爱情喜剧，爱情成分超过九成以上口味可算是重甜了，但本作就是比较接近恋爱小说的爱情喜剧。虽然同样是爱情喜剧调味的手法却有些许改变，如果您对另一本很好奇的话，务必也请试试《穿越时空回到高二》。 谦之字除了爱情喜剧，也会写异世界奇幻作品。 「拥有冷门技能『缺乏存在感』的公会职员，其实是传说中的暗杀者。」 「外挂药师的慢活」等。 想读读同一位作者的异世界小说！如果您产生了这样的念头，上述无论哪本都非常有趣，还请您务必参考一下，两部都在好评发售中喔！ 本作的上市，同样受到诸多同仁的鼎力相助。 由于都是托了他们的福，我的著作才能像这样问世，除了感谢外还是感谢。 剩下的就只能祈求大吉大利书大卖了。读者诸君自不用说，包括制作相关、销售相关的工作人员在内，要是本书能让大家变得更幸福愉快那就再好不过了。 首先要对读完本书的读者朋友，致上最深的谢意。 下一集也敬请期待。 插图 1 与青梅竹马她们的户外活动 其1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kqlk 录入：kqlk 在沉甸甸的超市塑胶袋中，装了乌龙茶、柳橙汁以及可乐三种宝特瓶装饮料。 明明才只是四月末而已，日照却已经很接近夏季，紫外线彷佛在刺著人们的肌肤。 手上提著篮子的伏见，似乎很开心地走在前面。我朝著她的背后开口道。 「我看这附近大致就可以了吧───」 「感觉应该有更好的地点耶。」 我们来到了拥有一大片草坪的绿地公园。 「快点，快点嘛。」 伏见好像很开心地催促我。 这位从幼稚园就一直在一块的青梅竹马，是个与众不同、出类拔萃的美少女。 差不多是在升上中学那阵子直到高一，我们之间出现了微妙的距离感，但由于某件事的契机，我们又找回了真正青梅竹马该有的气氛。 她的穿搭审美虽然有点诡异，但今天看起来还满正常的。 樱花都凋谢了，伏见才说什么想出门赏花，所以我才在无奈之下跟她一块到这边野餐。 周围有家庭及看似大学生的人们三五成群，铺著野餐垫各自占据一片树荫欢快地喧闹著。 「呃，姬奈姊姊到底想走到哪去呀？」 我妹妹茉菜以一脸不耐烦的表情对我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啊。」 茉菜手里也拎著装满午餐的便当盒。 我这个完全是一派辣妹打扮的妹妹，实际上的性格并不如外表，是个非常贤慧且厨艺高明的女孩。 「伏见同学，你好像很开心。」 把野餐垫抱在胸口前的鸟越这么说道。 这位跟我同班的图书股长平时性格娴静，在一年级的时候跟我建立了午休一块在物理教室用餐的关系，但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竟然向我表达好感。 「姬奈姊姊───？等一下嘛───」 这时，茉菜加快脚步追上伏见。 我跟鸟越则目送她离去。 「你第一次看到我妹，那样还可以接受吧？」 「嗯，不讨厌就是了。」 还以为茉菜跟鸟越应该会水火不容，但看起来似乎不成问题。 这次的野餐，当初本来预定只有我跟伏见单独成行，不过后来又约了鸟越，而刚好在旁边听到的茉菜也吵著要去，最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小谅───！鸟越同学───！这边这边！」 伏见发出很亢奋的叫声，朝这边挥手。 「我们过去吧。」 「走吧。」 我跟鸟越迈开步子，前往那两人所在的大树树荫。 「……今天谢谢你，特地约了我。」 「不必客气。」 跟我认识的人们如果彼此都能建立友谊，大家可以一起做的事感觉就变多了。 像这样一块出门，搞不好还挺有意思的。 老实说，本来以为鸟越应该是不会想来的。 「伏见好像想跟你变成好朋友，我也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 她向我告白后，我虽然没有明确拒绝她，但鸟越应该已体察出我的态度了。这样一来，她就跟伏见处于情敌的立场。 因此她跟我和伏见一块出来玩，我实在很怀疑她会感到愉快。 「公主大概也需要能让自己放松心情的侍女吧。」 「她应该没把对方视为什么侍女吧。」 伏见跟茉菜从小感情就很好了，况且也不是同班同学，至少据我所知她们之间不是那种情况。 关于这点，如果是鸟越应该有不少心得吧。 「高森同学跟伏见同学我都很喜欢，所以，我今天很开心。」 「别、别说这种会让人害臊的话啊。」 「等等……这有什么好害臊的。说话的我都不觉得丢脸了。」 我们彼此都别开脸，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姬奈姊姊，不知为何，葛格跟鸟姊姊好像满合适的耶？」 「哪、哪里合适了，他跟我在一起比较合适吧。」 「噗噗噗，有人吃醋了。」 「我才没有。」 我们来到正在打闹的那两人跟前，在地面摊开野餐垫，这下终于可以坐下来休息了。 「葛格，可乐。」 「还没吃饭就喝可乐喔。」 有什么关系嘛，快点给我───由于茉菜催得很急，我只好把可乐倒入纸杯递给她。 接著她灌了一大口。 「你喝太猛了吧。」 「好喝，可乐最棒了。感觉自己的血量上限都提升了呢……」 我可以体会她的心情，不过才不会有那种效果哩。 化身为饮料供应机的我，在众人的要求下，将各种饮料一一倒入杯中。 伏见和茉菜则各自将事先做好的便当打开来。 茉菜的作品，感觉就是野餐该有的样子。菜色内容包括饭团、炸鸡块、小香肠、日式煎蛋卷、叶菜马铃薯沙拉。 大概是一大早起床弄的吧。我这位妹妹真是洋溢满满的母性，虽说她外表是辣妹就是了。 「小妹的便当，还真是王道啊，不过这样正好。」 「对吧？还是鸟姊姊最懂我了───」 嗯嗯───只见茉菜似乎很满足地径自点著头，接著才瞥了伏见的便当一眼。 那是一大片棕色的南瓜田。 「……姬奈姊姊，这是……故意做来让大家吐槽的吗？」 「咦，怎么会？虽然我不应该自夸，但这个很好吃唷？」 「呃，这种情况已经不是好吃不好吃的问题了吧……」 伏见又干了跟上次一样的好事……感觉像是把多余剩菜分出来的便当。 「是说，反正这是葛格喜欢的菜色。该说是经过精密计算的狡猾天然呆吗？抑或只是单纯的天然呆而已？」 茉菜陷入了惊慌。 「我、我拿手的菜色就只有这道而已，应该无妨吧……既然是难得的野餐，总不能拿去当厨余倒掉吧。」 「厨余。」 「厨余。」 「厨余。」 以我的发言为开端，那两人像是在轮唱一样接著复诵。 就像提高警戒的猫咪一样，茉菜用指尖戳了戳南瓜，随后胆颤心惊地尝了一口。 「……好吃。不过不知为何心情颇为复杂。」 我之前也体验过一样的感受，因此非常清楚茉菜想表达的意思。 「只要一想到葛格的事，南瓜的分量就怎么也停不下来，是这样吗？」 「伏见同学，你生病了吗？」 砰───鸟越毫不留情地直截了当问道。 这种尖锐的质疑，应该要用糖衣稍微包装一下才对啊…… 呀哈哈───结果茉菜被戳中笑点了。 「葛格，你惨了。如果你跟鸟姊姊搞暧昧会被杀掉喔。」 「我才不会杀人。」 「我才没有搞暧昧。」 姑且跟著应付一句好了。 当初就是担心会发生这种事，所以我事先叫伏见不必准备便当没关系，结果她对茉菜的竞争心态被点燃了，嚷嚷著「那，我也要做！」丝毫不肯退让。 如我所预期，伏见又弄了南瓜田，结果又被大家嘲笑了一番。 众人传好了免洗筷跟盘子，纷纷对便当大快朵颐起来。 「小妹的饭团，捏得这么小感觉很可爱。」 「是、是吗？因为我的手很小，所以才───」 大概是受到出乎意料的夸奖方式吧，茉菜害臊了。关于这点，我以前从来没发现。 伏见也兴匆匆地等待大家发表感想。 南瓜我之前就品尝过了啊…… 尽管这么想，但她既然特地做了这件事还是得心怀感谢，于是我吃了一块。 「嗯，这个可以。」 「太好了。」 伏见脸上顿时绽放出宛如春日阳光的和煦笑容。 「这里还有，请多吃一点。」 她将便当一股脑朝我这边推过来。 「既然炖南瓜都可以煮得这么好吃，那其他炖菜应该也可以尝试一下吧。」 茉菜歪著头说道。 「我从以前就真的只会这个而已，其他的菜色都搞砸了。」 伏见露出困窘的笑容，鸟越吃了一口后也说道。 「这道炖南瓜，味道很像是退休欧巴桑煮出来的。」 「噗呼！」 茉菜差点把嘴里含著的可乐全部喷出来。 也不必举那么具体的例子吧，会害人不由自主想像了一下。 「是……是有老人味的意思吗！？」 伏见大受打击，整个人都僵住了。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该怎么说，好吧，大致就是你说的那样。」 鸟越的评语，真是毫不留情啊。 伏见究竟是不是因为我喜欢吃所以才擅长炖南瓜，这点无法确定。搞不好那只是一种巧合罢了。 不过，假使我说我喜欢吃别的，她是不是就会设法让自己擅长煮那个？ 为了实验，下次我试著说自己喜欢吃别的菜好了。 就像这样，我们愉快地享用便当。炖南瓜有九成都被我吃掉了。 「姬奈姊姊，我们来玩这个吧───」 茉菜取出她带来的羽毛球拍跟羽球。 「好呀，我们来比赛───！」 那两人站起来，开始对打。 「我说茉菜呀，你为什么要打扮成辣妹的样子呢？」 「因为这样很可爱呀，嘿咻───」 「难道不是受了小谅的影响吗！哼嗯！」 「你自己还不是───也尝试过，对吧！」 「那、那才不一样呢。当时我只是想在暑假来个大变身而已。」 「啊哈哈哈，你那种理由更老土吧，姬奈姊姊。」 「呃嗯唔唔。」 她们的交情果然不赖。大概是彼此的运动神经都很优异吧，羽球每次被打中，都会发出咻或砰的轻快声响。 我不经意朝旁边瞥了一眼，鸟越正在用单手滑著手机。 「你在玩手游还什么的吗？」 「不是。我传个讯息而已…………高森同学，你认识筱原美南吗？」 「咦？筱原……啊啊，嗯。」 我以模糊不清的答道。 那人是跟我同一中学的女生所以我认识。与其说是认识不如应该说…… 话又说回来，为什么突然提起筱原？ 「她跟我是念同一所小学的，我们考高中又报了同一间补习班，所以才重新联络上对方，她应该是跟高森同学你们同一所中学的吧？」 「是啊，嗯。」 筱原美南。 根本不是什么认不认识的问题…… 她跟我的关系，是曾向我告白后我答应了她。 我跟筱原的那次，就世间一般的标准而言究竟算不算「交往」其实很难论断，但我们之间的确曾发生过一些事。 「那么你们───」 当鸟越还想继续说下去时，伏见提高音量喊道。 「你们两个也来打嘛───！」 「我也有带葛格跟鸟姊姊的球拍喔。」 那两人催促我去打羽球。 「算了啦，我免了。」 噗呼呼───茉菜听了笑道。 「葛格，你就算球技超烂也不必害羞喔？因为我们根本就不期待你会在球场上耍帅呀。」 咕…… 都被人这么嘲笑了岂能再保持沉默。 「看来我得稍微认真一点了……」 「葛格真是单纯好骗耶。」 「稍微认真一点───在小谅的身上有这种概念吗？」 伏见也对我说了莫名失礼的话。 喝呀───我奋力站起身，抓住茉菜带来的球拍。 「鸟越也来打吧，难得有这个机会。」 「咦，我吗……」 由于伏见跟茉菜都在对她招手，鸟越也站了起来。 「那、那么，我就随便打一下……」 这次邀约她野餐也是一样，鸟越搞不好是个很大方很好相处的家伙也说不定。 四人围成一圈打起了羽球。我跟鸟越不论怎么恭维都称不上是球技高明，幸好有伏见和茉菜的支援，一来一往球也很难落地。 「谁叫葛格老是把球打到奇怪的方向，才害大家没办法一直打下去。」 「不，刚才那是被风吹跑的吧。咻一下就飞好远了。」 「高森同学，不必介意。」 「喂，等等鸟越，你那种口气，简直就像在说是我失误一样啊。」 「小谅，不必介意。」 「伏见你也是。」 每次球落地了大家都要互相推卸责任，不过她们大抵都会怪罪于我。 真叫人无法接受啊。 是说，鸟越看起来好像很开心这真是太好了。 「伏见，你今天没穿那件土t───啊！」 「别说什么土t，好吗！」 「土t是指？」 鸟越狐疑地歪著头，茉菜为她说明道。 「姬奈姊姊她啊，便服的打扮简直是土到掉渣了，幸好有我帮她出主意，才好一───点！」 「别说什么土到掉渣好吗！」 「附带一提，姬奈姊姊今天的穿搭，全身上下都是由时尚品牌『白村』出品的喔。」 「茉菜，那个别说出来呀。」 啊───难怪伏见今天的模样看起来还挺正常的。 上身是毫无任何特殊之处的普通长袖t恤，外头再套上一件兜帽外套。下身则是看似很方便活动的牛仔裤跟运动鞋。 这种穿搭算是无论男女老幼都不会显得很诡异的最大公约数了吧。 「其实啊，她本来是想穿葛格送她的那套连身裙出门的。但穿那件万年不变的衣服野餐未免太扯了吧？一点也不看看时间地点场合是否合适。」 「呜呜呜……对不起……」 鸟越对我瞥了一眼。 「高森同学，没想到你还会做这种事啊？」 「做哪种事？」 「就是送讨女生欢心的礼物。」 先不论我是否想讨女生欢心，被鸟越刻意这么一提，不知为何我感到很不好意思。 据茉菜所言，「公主大人偷偷溜去庶民的地区玩乐也该乔装一下吧？这时候还打扮得像个华贵的公主那怎么行呢」。 真不愧是时尚警察，说服力不同反响。 「原来伏见同学也会去『白村』买衣服啊。」 鸟越披著一袭薄薄的开襟针织衫，下半身则是丹宁短裤内搭黑丝袜。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她便服的打扮，没想到鸟越同学的穿著还满时髦的？ 「鸟越同学，不是那样的。那只是一种人物设定而已，为了提高对我的好感度。」 如果是抱著这种心机，反而会给人带来负面的印象吧。 「姬奈姊姊才不是为了什么人物设定，只是吝啬罢了。如果说之前那种奇装异服是某种人物设定，听起来还好一点哩。」 「又、又不是钱花得多就代表时髦吧───！？」 伏见开始自暴自弃地不顾一切叫道。 「噗噗噗，姬奈姊姊，你有什么资格提时尚这两字，你几乎都是听从我的建议而已吧。」 「呜咕……」 「『白村』那家店，我也会光顾喔。那里面，也有满多可爱的衣服。」 温柔的鸟越这时出面打圆场。 「鸟越同学……嗯嗯，就是说嘛。」 「不过并不是外出服，而是买来当居家服。」 「居、居家服……」 看起来像是在帮对方说话，但鸟越采取的立场却是使出全力的一击。 只见伏见顿时垂头丧气起来，茉菜也摆出一脸严峻的表情。 「要是我的打造能力更强一点就好了……！」 「既然『白村』也有卖不错的东西，去光顾一下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这么随口说道，结果立刻被时尚警察狠狠吐槽。 「那我这么说好了，葛格，你觉得今天姬奈姊姊跟鸟姊姊哪个穿的比较时尚？如果你不懂时尚也可以选比较喜欢谁的打扮───哪个比较好？」 你们来一下───只见茉菜催促著伏见跟鸟越并排到我面前。 「鸟越。」 「啊……谢、谢谢。」 跟低声咕哝的鸟越刚好成对比，伏见立刻变得面无表情。 她全身彷佛是由灰烬组成的块状物，只要风一吹就会沙沙沙地彻底崩落消失了。 「好吧，嗯，我就知道。」 茉菜pproducer也只能承认自己完全失败了。 「为什么我至今为止都没法好好买一些像样的衣服穿呢……」 面对真正开始沮丧起来的伏见，茉菜一把用力揪住肩膀。 「姬奈姊姊，听好啰？品味这种东西并不是天生的，而是磨练出来的！」 「老师……」 「只要你将来能持续进步就够了。」 「老师呜呜……！」 那两人热情地拥抱著。 今天这对师徒之间的羁绊又变得更深了。 「伏见同学，如果你不明白怎么挑衣服，问一下店员大致上就不会有问题了。」 「是、是这样吗……？」 嗯嗯───鸟越点了好几下头。 「下次……要不要，一起去，买衣服？」 「可以吗？」 「如果伏见同学愿意的话。」 「拜───拜托你了！」 这一对也处于情谊逐渐加深的状态。 真是可喜可贺啊───我坐在野餐垫上，以茶水滋润乾渴的喉咙。 就在这时，某人的手机发出了电子提示音。 既不是我的，也不是伏见或茉菜的。所以是鸟越的手机啰。 虽然我并不想偷窥，但浮现在萤幕上的讯息还是被我无意间看到了。 shino： 『我可以去找你吗？』 『shino』。 这个帐号的个人头像，我有印象。 当我想再偷看鸟越的手机一眼时，萤幕已经转暗了。 「……shino。」 我检视自己的手机，找到一个头像完全一样的使用者帐号。 果然刚才那家伙是─── shino……筱原美南。（注1） 鸟越刚才有说她们是好朋友吗？ 她不时会拿起手机滑，搞不好就是在跟那家伙传讯？ 「鸟越，刚才你的手机有通知。」 「啊，嗯。」 或许是认为无关紧要吧，鸟越压根就不想去查看一下。 我躺在野餐垫上，仰望天空。 印象中，筱原那家伙去了某间私立女校就读……应该没错吧。只是我们中学三年级就不同班了，所以我也不敢确定。 二年级的时候我们同班，大约在秋天的尾声她向我告白。那是在放学后，校舍正面楼梯口的附近。 我猜，知道我们这件事的，世上应该没有第三个人了吧。 或者应该这么说，当这件事变成谣言之类被他人传得沸沸扬扬前，我们的关系就已经告终了。 三天。 我们交往的期间，就只有这么短。 基本上，答应过别人的告白就应该算进「前女友」了，不过，搞不好对方并不这么认为也说不定。 其实到了现在还是没变，所谓的交往到底要做些什么，我依然不太清楚。 或许，是因为有筱原的那段例子才会如此吧。我本来就不太能理解「喜欢」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后来又被搞得更糊涂了。 说起那三天究竟做了些什么，事实上什么也没做。更正确地说，当时对爱情一知半解的我即便想做些什么，也只会得到对方一句「我果然没办法」。 「……什么叫『我果然没办法』。」 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有点好笑，但当时我的脑袋可是装著满满的「？？？」。 即便是那家伙主动告白的，但她也感到很唐突吧。 鸟越将柳橙汁注入杯中，一边看著正在嬉闹的那两人一边小口啜饮著。 「筱原她，说了我什么吗？」 「说了你什么，是指什么？」 「不……没事。」 这个问题真难启齿。如果鸟越不知道我跟筱原曾交往过（非正式），突然说出来只会让她吓一跳而已。 「筱原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对我而言，就是个跟外星人一样难以理解的女生。 身穿制服、脸上戴著无框眼镜，如今我对她的记忆只剩下这些了。 「小美她。」 「小美！？」 只见鸟越红著脸，抱怨了一句「这又怎么了」。 「我从小学时代起，就是这么叫她的。」 「抱歉。不过真叫人意外耶，所以我才忍不住吓了一跳。」 彷佛要重启话题般，鸟越先轻轻乾咳了一声。 「在小学时，她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就类似儿时玩伴吗？」 「不，并没有到伏见同学跟高森同学那种程度。」 呼嗯───我保持仰躺的姿势应了一声。 「高森同学，你很在意吗？关于小美的事。」 「在意……并没有，只是今天突然提起这个话题，我一时想起她而已。」 「当你问我小美是什么样的人的时候，就代表你在意她了。」 我很清楚听到鸟越发出噗嗤一笑。 「性格虽然不同，但她就类似伏见同学那样的类型。」 「我懂你的意思。基本上，就是脑袋好又运动万能的家伙吧。」 「没错没错。脸长得像狐狸，个性又像猫一样。」 「你那是什么评语啊。」 不过所谓脸长得像狐狸，我倒是可以勉强理解。筱原拥有一双细长的眼睛，再加上又戴眼镜，是那种看似冰山美人的女孩。 至于筱原当初为什么会看上我，我到现在还是搞不清楚。 真要说起来，我连她是不是真的喜欢我都无法确定。 诸如隶属同一个社团，或透过校庆园游会不知不觉拉近距离，类似上述这样的事件，在我们之间连一个也没发生过。 硬要说起来，就是校外教学分在同一组的程度罢了。 可是对我来说，她跟其他的组员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当时因为我太紧张了，对她告白时所说的台词也听得不是很明白。 什么「听从宿命的安排」……呃，然后呢？我印象已经很模糊了。 是谁这么吩咐她的吗？我不禁这么认为，毕竟她说话时根本没看著我，类似热情之类的玩意，如今回想起来在她身上也完全感受不到。更何况她告白的音量又很小。 啊…… 我想出答案了。她那些无法理解的行动，只有一个理论可以全部解释得通。 可能是她打赌输了必须接受惩罚……！ 不会错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咦？什么，你怎么了吗？」 没事───我转身背对鸟越。 我恍然大悟了。这下子我终于可以斩钉截铁地厘清这个谜。 当时我因为太亢奋了所以才没法看清这件事。不过只要冷静一点，真相便呼之欲出了。跟她几乎毫无接触的我怎么可能会被她看上。 而过了三天，她才对我说自己果然没办法，这点也获得解释。 所谓没办法并不是指对我这个人，而是无法再忍耐打赌输了的惩罚，她「果然没办法」玩下去了。 「就高森同学的观点，小美是个怎么样的女孩子？」 「听从宿命安排的人。」 「那是什么意思？」 「其实我也不懂。还有另一个，并不是摘下眼镜才会变成美少女，有些人就算戴著眼镜也很美。」 「是啊，嗯。没错。不过她戴的应该是装饰用的平光眼镜吧？」 是这样吗？ 我露出好像很意外的表情，于是鸟越继续说道。 「我猜的啦。她小学时又没戴。你后来近视了吗？我在补习班曾这样问过她，结果她说『这不是矫正视力用的喔。要通过一层滤镜，才能把世界看得更清楚』。」 「咦，什么滤镜啊？」 「我也不懂。我接著又问她，但她却说了些难以理解的话。」 「所以就是戴上平光眼镜会看得比较清楚吗……」 天底下竟有这种事……确定吗？ 我怎么记得那家伙，是戴真正的近视眼镜而不是平光眼镜？ 虽然不太懂眼镜的事，但她当年玩弄中学二年级男生的纯情倒是千真万确的。 千万不能把她算进我「曾交往过的女友」啊。 危险，太危险了。 当初我并没有大肆宣传这件事，也不打算这么做，现在想起来真是万幸。 要是我对别人说了，日后就会被贴上「把别人打赌输了的告白当真，真是个丢脸的家伙」这样的标签。 「好险啊……」 「喂，从刚才你就在咕哝些什么？」 我的自言自语，令鸟越不解地歪著脑袋。 注1：日文「筱」的发音为「shino」。 2 伏见补习班 野餐在愉悦的气氛下顺利结束了，时间来到新一周的礼拜一放学后。 「伏见，你还记得筱原美南吗？」 放学途中，我对伏见这么问道。 「筱原同学？嗯，我记得唷。她应该去念圣女了吧。」 「三年级的时候明明不同班了，亏你还记得这么清楚啊。」 人家很了不起吧───伏见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 所谓圣女，是圣陵女子大学附属高中的简称。 我跟筱原当初是什么样的关系，恐怕只有身为当事者的我们知道而已。 当时我跟伏见并没有亲密到可以像现在这样聊天，而我也没有其他特别要好的男性友人。 「二年级的时候，你们校外教学不是同一组吗，就是因为那样我才记得很清楚呀。」 就像鸟越被班上的那些家伙们视为朴素无趣的女孩一样，当时筱原在我中学的班上也是处于相似的立场。 「她怎么了吗？」 之前，鸟越手机上显示出『shino』传了『我可以去找你吗？』的讯息。 那并不是筱原要来野餐地点的意思，或许是指她想去鸟越的家，因为后来筱原并没有出现在我们面前。 「鸟越跟她好像是念同一所小学的，据说现在交情还很好。」 「咦咦───！」 我会唐突将话题扯到筱原身上，其实是有目的的。 「是说，小谅，不要转移话题啦。」 「……」 今天，发下了英文的小考成绩。 根本没说要小考嘛───当初在考的时候我这么抱怨道，但伏见却提醒我「小若之前有说过唷」。 既然你记得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一声呢，不料这位公主却回答「真没想到小谅竟然连小考的通知都没在听啊……」对我左耳进右耳出的能力露出一副莫可奈何的样子。 『小考成绩差的同学，期中考要特别当心啰？如果期中不及格，就得暂时在放学后留下来接受补救教学喔───？』 这番话，是我们的导师───教英文的若田部老师说的。不论怎么想，都是针对我。因为她的目光一直跟我对著，就某种意义来说也算充满热情的视线吧。 从周围的谈话声判断，小考考卷上的分数只有个位数，而且甚至没超过一只手手指数量的人似乎就只有我而已。 「这么一来，小谅，你整个黄金周假期都得拚命用功了。」 「离期中不是还有一段时间吗？这么愉快的大型连假时光，我才不要悲惨地浪费在读书───」 「因为平常你根本没在复习呀。」 「不，那是因为，呃……？」 太狠了吧？把连假拿来用功。 「黄金周，人家也想跟小谅出去玩……不过，一想到期中考成绩会凄惨无比，就非得趁现在好好努力不可了……」 对伏见丧气垂下的肩膀，我砰地拍了一下。 「来吧，打起精神。」 「这都是谁害的呀。」 讨厌───伏见夸张地叹了一口好长的气。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补习啊，想凭自己的力量脱离不及格。 然而，唔，这件事说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 自从升上高中以后，我的考试成绩就有逐渐下滑的趋势。 「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我不解地歪著头，伏见正露出一脸充满决心的表情。 「你一定要用功，没有拒绝的权利。」 「咦咦咦……」 真的假的，这阵子根本不是考试期间耶？ 「你说没有拒绝的权利……那我放学后的自由时间呢？」 「小考3分的人没有那种东西。」 「对于未来进步而言，这个数字不是挺有空间的吗？」 「禁止你说歪理。」 咕，这家伙又臭又硬的顽固脾气，终于对我伸出魔掌了吗？ 「况、况且……最近，我们几乎没什么两人独处的时间……」 「咦？」 「没、没、没事啦！」 慌忙挥舞双手的伏见脸颊染上红晕。 什么叫没有两人独处的时间，上学放学的路上不都是两人独处吗…… 「这么一来，就得把复习重点放在容易搞砸的英文跟数学之上了……」 竟然开始计画了！ 「伏见殿下，还请您指示五年大计……」 「小谅，你打算多久才毕业啊？」 「关于这点就请你耐心期盼吧。」 「放心吧，小谅，我不会让你接受补救教学的。」 她这种莫名充满自信的眼神，给我一种很讨厌的预感。 伏见补习班立刻就开张了，地点则选在我家。 虽然我很不情愿，但无比坚持己见的伏见还是强迫跟我一起进家门。 返回我那座六个榻榻米大的城堡后，我将书包搁在桌上。 『今天我会晚点回来葛格先随便吃点什么』这是茉菜留下的字条，上头还压著成人世界的入场券。 「就说了，我才不会做那种事哩。」 我直接把那玩意连同纸条一起灌进垃圾桶。 「可以进去了吗───？」 「请、请进。」 太好了，幸好伏见在外头等了一下。 我把伏见招入房间后，她便在矮桌上摊开英文课本和笔记本。此外，她又从书包取出跟铅笔盒差不多尺寸的小盒子。 那玩意，是什么？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小谅的家庭老师了。」 她从小盒中取出眼镜戴上。 「难不成，你就是为了当我的老师才……」 「不、不对，不是啦！这是我在上课时，因为看不清楚黑板才配的……」 我从来没在上课时看过伏见戴眼镜啊。好吧，那也是因为这学期我们的座位离黑板并不远，眼镜大概没什么机会派上用场吧。 「要开始啰，小谅。」 看来她不管是干劲或准备工作都十分充足。 这么一来不论别人说什么都没用了。乖乖听她的话用功，才能让她早点结束回家吧。 好啦好啦───我随口应了一句，同样在矮桌上摊开教科书和笔记。 先从复习今天的上课内容开始，我们逐步回溯过往的进度。 最后还找出一年级的课本，从更早的部分读起。 「这些都是伟人的思想，只要能好好读懂，考试就完全不必担心啰？」 这位成绩优异的学生如此说道。 「考题就是从这里面的重点出的，你只要理解内容要点就没问题了。」 「……不知为何，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自己有希望了。」 「我就说吧？」 伏见露出今天不知道第几次的得意表情，顺势推了推镜框。 「…………我们曾有过，那个约定唷。就是要一起去念大学。」 「小学或幼稚园小朋友会说这个？」 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个约定啊。 如果真是那样，这种小朋友也太早熟了吧。 「虽然有过约定也是一个理由，不过如果能跟小谅念同一所学校，升上大学以后一定会很开心的……」 她以认真口吻诉说的侧脸，令我看得入迷。 「我想，我大概也是，能跟伏见一起的话，会很开心……应该吧。」 我不经意地这么喃喃说著，伏见似乎也没料到我会对她说这番话。 「「…………」」 双方都变得不好意思起来，满脸通红沉默了好一阵子。 「不、不要突然说这种话嘛。」 她低声地这么咕哝著，还轻拍了我的手臂一下。 「今、今天就先到这边，我回去啰？」 大概是觉得继续待下去很不自在吧，伏见收拾自己的东西离开我的房间。 她的耳垂跟脸颊依然是涨红的。 3 重逢 午休时间，我在只有两个人的物理教室聊起姬奈家庭老师的事，鸟越咯咯地笑了起来。 「那是你自作自受吧。」 「简直是太夸张了，不过是小考而已嘛。」 「这种『小考而已』却只拿了3分，难怪斯巴达教师姬奈要登场了。」 「顺便问问，鸟越几分啊？」 「因为题目少所以每题的分数都很高，但只拿个位数未免太那个了，比起好笑这简直是令人震惊的程度。」 「别说那么多了，你到底几分啦？」 「比起已经结束的小考，我比较担心期中考会怎么样。」 她对成绩只字不提…… 难不成，鸟越的分数也惨到根本没资格笑别人？ 她给人的第一印象并不是笨蛋。就算上课被老师点到了，也能轻松地回答。 况且又喜欢阅读，脑袋不错的印象更为强烈。 不过，上述那些都只是乍看下的印象而已。 即便她喜欢看小说，跟英文或数学成绩会很好也是两码子事。 「鸟越要不要也一起接受姬奈老师的指导？」 难受的用功时间如果有认识的人一起作陪，感觉就好像能撑下去了。 「不，不必了。我不好意思打扰你们。」 「打扰？打扰我们用功吗？」 「你的迟钝程度简直就跟地狱一样呢。」 什么地狱。 虽然察言观色不是我的长处，但也没必要说得那么狠吧。 「我只是稍微问一下。因为我想跟鸟越一起用功。」 「请不要在句子里混入微妙的谎言。」 「好吧，事实上，我也是希望你能在场啦。」 你可以传讯给伏见吗───我朝鸟越投以这样的目光，鸟越便以双手遮住脸。 「真是的……地狱程度的迟钝……别叫我对她说那种台词好吗？」 虽然看不见她的脸庞，但耳根都发红了。 「伏见她，上学年包括期中期末的六次考试，全部都进入前五名。搞不好让她教会比给老师上课更容易理解呢。」 「你说这话不是自打嘴巴吗？」 「反正我从来没想要考好成绩啊，所以一点都不在乎啦。」 鸟越彷佛很无奈地笑了起来。 「呼呼呼。不就是因为你考不好，伏见同学才想特意拉你一把吗？」 上同一所大学……虽然不记得做过这样的约定，但突然觉得有了点目标。 尽管不清楚上同样的大学又能怎么样，不过既然已经决定要继续升学，能在同一间学校还是比较好。 与其这么说，不如说我很难想像自己跟伏见念不同学校的情形吧。 「……这样吧，如果是为了高森同学著想，那我陪你们一起用功也无妨。」 「你真是不坦率啊。」 「因为我自己一个人也能好好用功啊。毋宁说你才是需要向我低头拜托的立场吧？」 自从上次放学后她向我表明心意以来，鸟越说话的口吻就变得没那么拘谨了。 就把这个当成是我们交情变好的证据吧。 「拜托你，请你陪我一起复习。」 「好喔。」 本来以为她会摆出一副高不可攀的态度，没想到却轻易答应了。 既然取得许可了，我便立刻向伏见传送讯息。 对方马上有了回音。 『太好了！非常欢迎！』这是伏见的答覆。 我将这件事转告鸟越后。 「跟她说，我不会待太久的。」 「咦？」 虽然我狐疑地歪著脑袋，但还是依照吩咐转告伏见。 对方已读了，然而却没有回覆。 「伏见同学直接传讯息给我啰。我们真的很像呢，就是因为双方都是好人才感到很困扰啊。」 鸟越对著手机如此喃喃自语著。 放学后，一写完教室日志便将活动场所移动到图书室。 「小谅，是不是有竞争对手存在更容易引发斗志呢？」 「他只是想随便找个人拖下水而已吧。」 鸟越戳破了我的真实意图，害我吃了一惊。 「既、既然要指导别人念书，教一个人或两个人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吧。」 如今图书室深处的资料阅览区，就只有我们三人而已。 明明就不是临近考试的期间，恐怕根本不会有其他努力向上的学生来这里准备功课吧。 伏见坐在我对面，身为学生的我跟鸟越则并排而坐。 跟前几天一样，今天的复习也是从回顾上课内容开始，伏见分别找出我们所不理解之处一一指点。 「鸟越同学，没想到，你也有点……」 「唔……！」 她指的是什么？ 翻开课本的时候，夹在里面的考卷不小心跑出来见人了。 「鸟越，那个不是小考的吗？」 「不、不是。」 「12分，你这……」 「这回只是我的直觉一时失灵而已。」 「我懂，我懂你的意思，鸟越。直觉对考试真的很重要喔。不过你看起来一副好学生的样子，考这种成绩不是亏大了吗？」 噗噗噗───我大笑起来，结果伏见很严肃地发怒了。 「小谅根本没资格笑别人。」 「嗯……真抱歉。」 这时，有人在桌底下偷偷轻踢我的脚。 为了回敬，我也踢回去。 「讨厌啦，你们解题时给我稍微认真一点。」 「谁叫鸟越那家伙要把小考考卷露出来啊。」 坐在身旁的鸟越则叹气道。 「我知道你们感情好，但不要在桌子下面打情骂俏好吗？」 鸟越也被惹毛了。 「「我、我们才没有打情骂俏。」」 「好啦好啦，你们感情很好。」 「鸟越同学，你不要捉弄人……」 伏见看起来似乎大受打击，鸟越见状缓缓摇著头。 「抱歉，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想稍微开个玩笑而已。」 「喂，鸟越，你要是有空欺负人不如多解几道题吧。」 「只解出一道题的人完全没资格说我吧。」 「小谅认真一点，你这孩子只要努力一定能办到的。」 你是我妈吗？ 接近离校时间了，读书会也差不多是在同时告终，我们三人一同离开图书室。 该怎么说，其实还满有趣的嘛。 「如果鸟越同学愿意的话，下次我们再三人一起开读书会吧？」 「伏见同学，这样好吗？」 「嗯，我觉得很开心呀。」 伏见露出毫无矫饰的美好笑容。 「那好，嗯。」鸟越也浮现看似羞赧的笑容。 即将要走出校舍正面楼梯口时，看到校门附近有个女孩伫立著。 那不是我们学校的制服。 是在等社团活动结束的男友吧，反正一定就是那一类的。 注意到那女孩，鸟越发出了「啊」的叫声。 「小美，你怎么跑来这里？」 小美？最近，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小静，好久不见了。」 这女孩是谁啊？ 「啊，是筱原同学吗？好久不见了呢。」 这时，伏见也打招呼道。 筱原同学？所以她是，筱原美南……？ 她的眼镜从无框变成黑框了，头发也比以前留得更长。因为穿上不同学校的制服所以我完全没认出来，但只要仔细一看，的确是筱原美南没错。 「伏见同学好久不见了。另外，高谅也是。」 筱原那对细长的眼眸，交替看向我跟伏见。 这家伙，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老实说，这才是我内心看到她的第一反应。 「喔，好、好久不见……」 「小谅，你怎么了？你的表情好僵硬。」 「我才没有哩。」 我忍不住用双手揉了揉脸颊。 鸟越跟筱原两人，开始聊起天来。 「小美，你怎么来我们学校？」 「我只是刚好路过附近而已，想说会不会碰到你。」 筱原身上带有的冷静印象并不输给鸟越，我想那是眼角形状跟眼镜造成的。 伏见也加入那两人，开始叙旧起来，这让我更难插上话了。 ……也好，这种场合就让女生们好好发挥吧。 「那么，我先告辞───」 「站在这里聊天也太那个了，大家一起去莫当劳吧───」 伏见以天真无邪的眼眸如此提议，筱原跟鸟越没多久便同意了。 所谓「莫当劳」，是大家最喜欢的那间汉堡店。 这时，我偷偷瞥了筱原一眼。 结果被她瞪了回来。该怎么说，我觉得筱原这种人好像有点难相处啊。 而且她的思绪就跟外星人一样无法理解。 「我、我还有点事。」 「没有吧，小谅放学以后根本就没有任何安排。」 「这种事为什么由你来决定啊。」 然而，伏见说得完全正确，可恶。 「如果小美同意的话，让高森同学也加入吧。」 「我没差就是了。」 「……」 别那么爽快啊。是说，现场的气氛有点尴尬耶。关于这点，筱原你应该是最清楚不过了，拜托做出反应啊。 结果我的心愿并没有实现，只见伏见跟筱原轻松地闲聊起来，双双在前头迈步而出。 「难道说，你跟小美有嫌隙？你不太喜欢她？」 鸟越……只有你，体察到我的心情…… 我露出彷佛在仰望女神的目光，结果那位女神大人只有嘴角微微掀起，发出噗呼呼的笑声。 「……呼，好好笑。刚才超尴尬的。」 这家伙，竟然以此为乐。 才没那回事呢───虽然我嘴巴上这么反驳，但在逞强这点一下就被看穿了。 「你俩过去好像发生过一些事吧，既然如此这也是没办法的就不勉强你了。」 「她有对你说什么吗？关于我的事。」 「这个嘛，『如果小美不跟我交往那我就要自杀』，明明当初是这么热情告白的，结果才交往三天就说『我果然没办法』，是一个超级任性的混帐家伙之类。」 喂，筱原，你竟然把立场颠倒过来了。那件事不是因你而起的吗？ 竟然把自己干的蠢事硬推到我头上来。 「他就是这种人，所以小静也要当心喔───之类。」 「混蛋筱原……竟然造谣……！」 我对筱原的熊熊怒火逐渐燃烧起来，这下子我非得要狠狠报仇才能泄愤了。 抵达车站前的速食店后，四人各自点了喜欢的东西，接著就爬上二楼找了空的包厢席入座。 只有我是点薯条，那三个女生都要了冰淇淋。 「小谅，你真细心呢。甜的跟咸的轮流吃会让两种食物都变得更可口唷。」 嗯呼呼───伏见似乎很开心地舔著冰淇淋，接著又吃了一口薯条。 等近乎闲聊的近况报告结束后，筱原才重新切入正题问道。 「伏见同学，你跟高谅，应该没有在交往吧？」 瞟、瞟───筱原的目光在我跟伏见之间扫来扫去。 「对啊。」 我毫不迟疑地这么答道，结果表情宛如要遁入空门的伏见，用指尖戳了戳我的侧腰。 干什么啊。 呼嗯───筱原这么应了一声，又吃起冰淇淋。 「对了，小美，你换眼镜啦？中学时不是戴无框的吗？」 「噗哈，咳咳。」 筱原呛到了。 只见她咳个不停，伏见问了声「你还好吗？」并打算把手帕递过去。 「谢谢，我没事。」筱原婉拒了。 咳！彷佛为了言归正传般，她最后又用力乾咳一声。 「是、是啊，我换眼镜了。」 「比之前看得更清楚了吗？对这个『世界』。」 鸟越的嘴角掀起笑意，虽然仅有一点点。 「……也没有，这跟小静无关吧。」 筱原低声这么说并刻意别开目光，但鸟越又继续追问。 「现在的『世界』看起来是什么样子呢？」 很明显地，筱原冒出了涔涔的冷汗。 难不成，这家伙……曾说过如何看这个世界云云的话吗，而且不是指物质层面上的看─── 「你们在说什么？那是啥鬼？」完全跟不上话题的伏见疑惑地歪著脑袋。 主动拋出这个话题的鸟越，则用力抿住嘴唇。 那个动作，我猜应该是在憋笑吧。 ……这家伙，其实满邪恶的啊。 所以说，筱原应该就是那个吧，得了男生最容易罹患的那种病。我记得在我们中学那时期，类似的动漫画作品还挺泛滥的。 「……因为戴眼镜就等同于内向又土气的印象，所以你才要为自己戴眼镜这件事找一个合理的藉口……？」 我的假设似乎歪打正著，筱原此刻简直是汗如雨下。 ……啊啊，确定无误了。 这家伙，以前是个中二病患者。 因此，她才会对我说什么「听从宿命的安排～」，这应该是出自什么动画的台词吧，然而，她却用来对我告白。 「筱原，你流了好多汗耶，没事吧？冰淇淋快溶掉啰，这也是听从宿命的安排。」 顿时，筱原的肩膀颤抖了一下。 我「看穿」筱原这件事也被鸟越察觉了。 「小美，要不要擦擦汗？听从宿命的安排。」 对我跟鸟越的同时开火，筱原只能全身不住地颤抖，同时还满脸通红。 至于头顶上方浮现满满「？」的伏见，则像只土拨鼠般快速摆动脑袋，轮流看向我们。 筱原用力将眼镜推回原位后，把还剩下一大堆的冰淇淋递过来。 「这个给高谅。我、我先回去了……」 筱原拿著书包，自座位站起身。 「再见啦～」只有一无所知的伏见对她挥挥手。 先捉弄对方的人的确是鸟越，不过刚才我或许有点太过分了。 然而，只要一想到这是报她造谣的一箭之仇，我就觉得还是在容许的范围内。 正当我想吃免费拿到的冰淇淋时，伏见说了句「这个给我」并一把抢走。 「别抢啦，你自己不是有吗？」 「那是因为……呃……小谅吃我的比较好啦。」 「吃谁的不都一样。」 我这么说道，这时鸟越也递出冰淇淋。 「那么，跟我的交换吧？」 「就说了……吃谁的不都一样吗？」 这两人有那么想吃筱原的冰淇淋吗？ 正当我不解地歪著脑袋时，恰好看见筱原在窗外走掉了。 她回头望了一眼，注意到我的视线。 只见她做出了「笨蛋───」的嘴形，接著就一个转身带著飘逸的长发离去。 就算屏除我们那么久没碰面交谈这点，那家伙的言行举止果然还是很难理解啊。 4 往事 「喂，别一直盯著别人瞧好不好。」 「有什么关系嘛，又不会少块肉。」 当我正在跟筱原拌嘴时，伏见以指尖轻敲了桌面几下。 「保持肃静。」 「「是。」」 我跟伏见、鸟越放学后来到市立图书馆复习时，恰巧碰到筱原。 因为她身穿在这附近很少出没的圣女制服，路过的图书馆使用者都忍不住偷偷瞥向她。 「两间学校使用一样的教科书，这真是太好了。」 鸟越自言自语地说道。 如果不是来这里的话，筱原也不会加入我们了吧。 「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昨天来了今天又来。」 「你好像很不爽喔，不过这不关高谅的事吧。」 我一边解英文习题，一边趁魔鬼教育班长不注意时偷偷跟筱原吵嘴。 只是刚好路过附近而已───这是她昨天的说法，不过连续两天「刚好」路过我们学校附近，还「偶然」走进这间市立图书馆未免太离谱了吧？ 能以小静、小美彼此互称、跟那家伙拥有好交情的鸟越最为可疑。 虽然不懂鸟越在打什么算盘，不过她也不是什么坏人就暂时放她一马吧。 「正常情况下，学生会在这时候来图书馆用功吗？」 「对高谅的学校来说，正常情况是不必来，不过我们学校可是快接近期中考了，所以我来这里也是刚好。另外，我想混在感情好的朋友当中读书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吗？」 那也没什么不可以啦，我这么喃喃说道。 「高谅同学，请你专心、专心一点唷。」 热心的伏见班长在警告我了。 我随口应了一句后，继续解下一道考题。 不知不觉当中，我们用功到图书馆快关门的时间。 加上中间间隔的休息合计两小时，原来专心用功后的感受是如此清爽啊。 鸟越跟伏见开始热烈聊起了某个话题，我跟筱原只好走在那两人后面。 「伏见同学，以前是会露出那种表情的人吗？」 「她跟在教室的人格有点不一样就是了。」 「在中学的时候，总觉得她老是戴著面具呢。」 我明白筱原想表达什么。就好像整天都戴著一副笑脸的假面具一样。不论对谁，伏见都挂著那种笑容，如果从旁人的角度观察，恐怕会觉得她那样很可疑吧。 「你喜欢伏见同学吗？」 「噗呼喔！？」 咳咳───我呛到了。 因为她挑奇怪的时机问我这个，才会害我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是爱？还是只是喜欢？」 「我哪知道啊。真要说起来，都是筱原害我失去了分辨的能力啊。」 「我？不要把错推到别人身上好吗？」 「我总觉得自己当初是被你耍了。或许那时我应该采取行动挽救才对，不过，中学的我根本什么也不懂。」 「……那是因为。」 筱原话只说了一半便打住，略略陷入沉思。 「那个，应该是打赌输了的惩罚吧？」 「咦───？」 只见她瞪大双眼眨了好几下。 「你被处罚一定要向某人告白，所以就选了我？」 「呃…………对，没错！」 我就知道。 虽然都是三年前的事了现在多说也无益，不过能解开她当年行动之谜真是太好了。 「我就知道一定是这样啊。」 「是、是吗……」 「那还用说，你主动向我告白又半强迫我交往，但才过了三天你就说没办法。」 「……这件事，你很生气吗？」 「不论当时或现在，我都没生气。只是很疑惑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现在终于放下心中的大石头感觉痛快多了。」 「唔……其实不是那……」 「咦？」 「不、不，没事！」 筱原用力摇著头。 「原来在高谅的心中，对那件事是这样的想法啊……」 「难道当初你是在恶整我吗？」 「咦───」 「应该不是吧？」 「唔，嗯。不是，绝对没那回事。」 「不是恶整我就好。」 我剩下的最后一点担忧也化解了，脸上不禁浮现安心的笑容。 「呜呜呜……罪恶感……」 「咦？」 我歪著脑袋问道，筱原只回了句「没事」。 「我还以为自己被你深恶痛绝了。当初把你耍得团团转这点，的确是事实没错。因此，我昨天对你才会稍微抱持戒心……」 或许也就是这样，她昨天对我的态度才会有点尖锐吧。 「回想那段日子，简直是狂风暴雨般的三天啊。」 都已经过了三年了吗？ 会不会在学校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放学时该不该一起回家？类似这些问题让我伤透了脑筋，此外我又担心被其他男生看到了会不会遭受取笑等等。 那三天的经验对我而言是前所未有的。 「……」 往身旁一看，陷入缄默的筱原正垂著头走路。即便是在昏暗的天色下，依然可以发现她的脸颊有点泛红。 「为什么你会突然跟伏见同学感情变好啊？」 「什么叫突然……我们本来就是青梅竹马啊。」 「可是在中学的时候，你们根本不像青梅竹马不是吗？」 好吧，其实我们高一的时候关系也尚未恢复。 「真抱歉，我并不是要故意说坏话。不过，伏见同学在高谅面前流露的面貌，真的是她原本的样子吗？这件事根本没人可以确定吧？」 配合话说到一半突然压低音量的筱原，我也把音量降低了。 「你那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的假面具不只一副───我只是这么怀疑而已。」 「……」 「你都跟伏见同学一起上下学对吧？那伏见同学在没跟高谅见面的时候，自己一个人都做些什么？」 「她在……」 哎呀？是读书之类的吗？ 然而伏见之前曾说过「只要上课有在听，就知道哪些是重点而哪些不重要了」，因此感觉她在家也不是那种会猛用功的类型。 「怪了……？她到底在做些什么？」 「喂。」 本来觉得已经跟自己很亲近的伏见，这时彷佛又稍微产生了一点距离感。 而她本人明明就近在眼前啊。 「下次你亲自问她如何？」 「啊啊，嗯……我会问的。」 好比看电视啦、玩手机啦，或是写作业之类的。 反正她应该会说出类似这些的答案吧，所以我之前才没关心过。因为我觉得没必要特地去问。 不就是在筱原的煽动下，我才会引发不必要的疑心吗？ 「不过我想只有伏见同学那个人，应该不会去做什么可疑的事吧。」 「可疑的事是指？」 「……你是想让女生说这种丢脸的话吗，笨蛋。」 女生难以启齿的「可疑之事」…… 「怎么可能嘛。」 怎么可能…… 和鸟越、筱原在车站入口附近道别，接著我跟伏见就进站搭电车了。 找到空著的座位坐下。 「小谅，你只要保持今天这种专注力复习，期中考一定没问题的！」 嗯嗯───感受到良好成果的伏见，以强而有力的口吻热情说服道。 「你是只要努力就会有成果的孩子，我一直坚信这点。」 「你是我老妈喔。」 啊哈哈───伏见似乎很开心地笑了。 趁这种轻松的气氛应该可以问问看吧。 「对了，伏见，在周末之类的假日，如果你没有找我跟茉菜玩的话，你自己一个人都在做什么？」 单纯出于好奇，我如此附加问了一句。 「咦，周末？周末……周末我……」 怪、怪了？不就是看看电视、滑滑手机，或写写功课之类的吗…… 「你稍微等一下唷！再稍微等等，对不起。」 「等、等什么？」 「呃那个……心理准备之类的。因为做那种事，是需要一点觉悟的。」 搞不好，我刚才踩了某个千万不能踩到的地雷也说不定。 难道那不是什么可以轻松说出口的事吗，伏见。 5 周日的跟踪行动 午休时间，我在物理教室对鸟越询问昨天那件令我感到困惑的事。 「你知道伏见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都在做什么吗？」 「我不清楚。任何人都有想独处的时候，做什么也是个人的自由吧？」 是啊，这么说也没错。 我将便当里茉菜为我做的一块煎蛋卷放入口中，腾出思考的时间。 鸟越也不知道，或者更正确地说，她似乎不感兴趣。 伏见说需要心理准备是什么意思？ 从她的模样判断，有种虽然可以说但有点难启齿的氛围在内。 「该不会是做什么可疑的事吧。」 「怎么可能嘛。」 我忍不住朝鸟越那边望了一眼。 「我只是开个玩笑，不必太当真。」 她用冷静的口吻回答我，感觉不太自在的我只好闭上嘴。 「女生有各式各样的烦恼，不可能像男生一样整天嘻嘻哈哈的。」 「各式各样的烦恼？」 「好比说砥砺自我之类？」 这个词汇也太浮夸了吧，因为跟鸟越给人的印象不太吻合，害我稍微笑了出来。 「我觉得，伏见同学是那种会在私底下拚命努力的人，所以搞不好真是这样。」 「是吗？」 「在考试前，一副完全没在准备的样子，嘴里还抱怨著糟了糟了，结果最后却考得很好───她应该是这种类型的吧。」 「啊啊……」 这种光景我在教室里目睹过许多次了。 「砥砺自我，是吗……我问过她，她放假都在做什么。结果她说那需要心理准备，希望我稍微再等一下什么的。」 「心理准备？」 鸟越也不解地歪著头。 其实早在昨天，我也问过茉菜相同的问题。 『葛格，什么嘛？没想到你是这种紧迫盯人的类型？还是别把对方管得太紧比较好喔───？只有我才能知道那女孩的一切───千万别这么想喔。』 就像这样，茉菜要求我反省。 至于筱原，则怀疑伏见是不是对我戴上了另一副面具，但实际上是如何还无法确定。 伏见突然戴上「青梅竹马」面具的可能性也不是零啊。 「所以，要不要试著追查看看？」 星期日，采用追查提议的我，跟鸟越与筱原三人在车站前集合。 「感觉又紧张又兴奋耶。」 已经完全沉浸于刑警心态的筱原，买了三人份的红豆面包过来。 这家伙简直就是充满了干劲嘛。 「昨天伏见同学做了什么？」鸟越问道。 「昨天啊，伏见来我家跟我、茉菜三人一起打电动，然后又看了漫画，随便打发时间。」 「感觉就是一副青梅竹马的样子嘛。」 「嗯，是呀。」 因为伏见表示，星期日她另有安排，所以就选在星期六一起玩。 问过鸟越跟筱原，两人都表示伏见并没有约她们，那么伏见星期日究竟要做什么？就是为了搞清楚，今天大家才像这样集合调查。 抵达伏见的住处附近后，正好看见她离家出门。 我们躲在掩蔽物后方，鬼鬼祟祟地跟著她的脚步。 「她要上哪去啊？」 没有人能回答我的疑问，大家依旧保持沉默悄悄跟踪，最后搭上电车。 至于目的地，则是闹区滨谷站。这个地方我跟伏见之前曾来过。 「等、等一下───我刚才不是刷卡而是买车票───现在得补票才行了───」 在验票闸门前急著找钱包跟车票，筱原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 「那我们先走一步啰，怕等下跟丢。」 「喂───拜托等我一下嘛。」 我决定先搁下筱原，拜啦。 鸟越虽然有点在意自己的好友，但最后好奇心还是战胜了担忧，她选择跟上我。 「正如令妹所说的，伏见同学的穿著审美，令人有点不敢苟同……她身为女子高中生，以那种打扮在滨谷这一带昂首阔步真的没问题吗？」 哎真受不了她耶───鸟越差点就想这么惊呼出来。 「啊，其实那只是伏见同学一种独特的搞笑小技巧，目的是让大家的心情变好……？算是一种梗……？」 「她会泪眼汪汪地说这不是在搞笑，所以还是不要点破她吧。」 跟随伏见的脚步，我们从大马路走进了小巷子里的一栋住商混合大楼。 「怎么办？如果她真的要做什么『可疑的事』。」 「别说啦，我刚才也在想同样的事。」 这栋建筑物本身就很大，里面似乎有各式各样的承租商家。 像三楼跟四楼就有插花或茶道教室等等，许多不同的才艺补习班。 我扫过一遍大楼内的公司行号一览，恍然大悟的我（我猜鸟越也是）这才放下心来。 伏见所搭乘的那部老旧电梯，最后停在数字4的楼层上。 根据楼层表，四楼有书法和珠算教室，其余好像就是会议室。 我们告诉红豆面包外送员我们现在的位置后，便搭乘电梯来到四楼。 在一片寂静当中，只听到些许微弱的声响。那似乎是书法教室和珠算教室的老师说话声，一旦靠近教室，声音就清楚传入耳里。 喀哒───有人从别的房间开门走出来，那是一个年纪大约小学高年级的男孩子。 他好像是想去厕所吧。那个小朋友是在学什么才艺呢？ 「高森同学，那边。刚才他是从那间教室走出来的。」 鸟越所指的方向，是「滨谷演艺教室」。 「呼嗯，是演艺喔。演艺是指……」 「我猜，伏见同学也是来这里吧。」 「喂……所谓演艺是指什么？那是哪种才艺啊？」 我这么一问，鸟越便露出有点为难的表情。 「自己用手机查查嘛，网路上一定什么都找得到。」 既然你也不懂就不要端架子啊。 上完厕所回来的小男孩，愕然地望了我们一眼后就走过去了。 当他开门的时候，虽然只有很短的一瞬间，但我看见了很像伏见的背影。会穿那种超土t恤来闹区的人，除了伏见以外没有第二个。 「伏见同学，原来是在上演艺课程啊。」 我懂那个的意思───鸟越说得好像自己很理解的样子。 「既然是演艺教室，那就没什么好可疑的了。」 「就是说啊。」 两个不懂演艺是什么的人在进行这样的对话，感觉非常不踏实。 「终于赶上了。」那位红豆面包外送员这时才气喘如牛地抵达现场。 「伏见同学就在这里面吗？」 「「应该吧。」」 是喔───筱原外送员吐了一句。 「这个地方，搞不好还真的很难启齿耶。除了被取笑的感觉很不舒服外，就算不被笑，也可能遭人以异样的眼光看待。」 「「啊───你说的可以理解。」」 筱原伸长了脖子，试图窥探教室里面。 「所以说……搞不好伏见同学还已经跟经纪公司签约了。」 「「经纪公司？」」 「这种事若是被其他女同学们知道了，很难保证不会产生嫉妒心理，因此她不敢随便说出来也是很正常的。」 「「的确。」」 「她应该是想成为演员或声优吧。」 「「咦？」」 「所谓的演艺工作，不就是这么回事嘛。」 这时从房间里，传来了有人在发声练习的动静。 离开住商混合大楼后，我们找到一间连锁咖啡厅入座。 「总觉得这样的结果也不算太意外吧。」 鸟越先把拿铁吹凉了，才略略啜饮一口。 「是吗？」 「小静想表达的意思，我大致可以理解啦。」 筱原似乎也有相同的看法。 「就算是圣女，也没有她那种等级的女生。」 「是吗？」 我从刚才就一直只能说「是吗？」。 不管是鸟越或筱原，对伏见选择演艺工作这条路，好像都觉得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 由于伏见已经跟我约定好要一起上大学，说实话，我此刻的心境有点复杂。 「伏见说了，她要继续念大学啊。」 「就算是演员或声优，也有人大学毕业的吧？」 这么说也有道理，感觉自己可以接受了。 对喔，也该考虑将来的出路问题了，毕竟我们都高二了。 对于已经有志向的人来说，当然可以朝目标努力迈开步伐，至于对脑中还没有任何打算的人来说，至少先考个大学来读也不会错。 「……」 鸟越迅速朝我瞥了一眼。 「从刚才起，你的话就很少啊。」 「是吗？」 「高亮，你该不会是泄气了吧？本来只属于我的姬奈竟然！？是这样对不对。」 筱原促狭地噗嗤一笑，但我现在并没有多余的力气陪她斗嘴。 「我才没那种想法哩。」 「或许是因为你对她看习惯了，才会觉得她也没什么。但其实，伏见同学要说是全县第一的美少女也不为过喔？」 「干么突然提这个啊。」 关于这点，我早就知道了。 「像这样的女孩子，就算想演戏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吧。」 「大概，吧。」 我的回答非常不乾脆。 自己的这种心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就好像，原先一直在逃避的作业突然被塞回自己面前一样。 其实，我自己何尝不想有所作为……没错，拥有某个「目标」。 然而那个所谓的「目标」，还停留在不知何时何地的虚无缥缈状态，它究竟有多么远大，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呈现，以及会为自己的人生填上何种色彩，我到现在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始终待在身边陪伴我的伏见，心中早就已经拥有那个我迟迟遍寻不著的「目标」了。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 那并不是读书天赋，也不是运动神经，更不是姣好的外貌，那是一种所有人都能公平拥有的事物，而伏见已经找到了，这才是使我内心为之一惊的原因。 「……伏见并不是我的私人物品，她想做什么，都是她的自由吧？」 那两人盯了我好一会。 「小静，你听到了吗，他说『伏见同学不是他的私人物品』。」 「知、知道了啦，别再重复一遍。」 筱原用脚踢了鸟越一下，鸟越也轻戳对方予以回报。 我稍微喝了一口尚未加糖或奶精、味道难以下咽的黑咖啡。 汁液在舌头上的触感很滑润，甚至还带著一点甘美。 伏见她，是不是已经敢喝黑咖啡了。 即便我对过往的伏见很清楚，但如今的伏见我却几乎一无所知。 「不用说，今天的事当然要保密啰？直到伏见同学主动公开以前，这里的所有人都不能提起。」 「我知道啦。」 意思就是要大家等伏见做好心理准备。反过来说，一旦她已经有了觉悟，这个秘密随时可以公开。 「啊，我中午过后还有事，那就在这边解散吧。」 说完筱原站起身，把还带著的红豆面包一一分配给我们。 很遗憾跟踪行动都完毕了，面包还原封不动。 我隔著玻璃窗目送走出店外的筱原。 「伏见同学她，将来到底想当什么呢？果然还是演员吧。」 「她才不是那种人。」 「呼呼，你吃醋了吗？」 「我吃什么醋啊？而且，我吃谁的醋？」 「天晓得。」 鸟越的嘴角微微掀起微笑。 该怎么说呢，感觉自己好像被她看穿了一样，内心非常不自在。 「既然不是吃醋那就是嫉妒啰。」 「这个话题，就到此打住吧。」 我明白了───鸟越露出比刚才更明显的笑容说道。 喀啦喀啦───她用汤匙搅拌著已经所剩无几的咖啡。 「小美那家伙……」 嗯？我用眼神询问对方，但鸟越只是轻轻摇头。 「这之后，你打算做什么？现在才早上十一点而已。」 「高森同学，你不回家吗？」 「啊啊……如果你也那么觉得，那我就回去吧。」 「咦───那如果我说我还有想去的地方，你愿意陪我吗？」 「你有想去的地方我就奉陪啊。反正难得有机会来这附近一趟。」 「那，你稍等一下喔。」 只见她慌忙拿起手机不知开始搜寻什么。 「类似，这种地方───不知您意下如何？」 「干么突然用敬语啊。」 在她所递出的手机萤幕上，显示出这附近一带的大型书店地图。 「好啊，嗯，没问题。」 「如果是去这里，就可以阅读到许多不同种类的书，漫画的品项数量也是这个地区最可观的……」 她说漫画种类很可观这点吸引了我，于是我同意跟她一起去那间书店。 「那间店真的很大喔，你要当心一点。」 「当心什么？」 「走失之类的。」 「我是小朋友吗？」 「不，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指我……」 「你会走丢？」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因为我是路痴……就算是已经熟悉的场所，也会时常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或是正在朝哪边前进。」 鸟越看起来明明很稳重可靠，真叫人意外啊。 「因此，必须请你带我去……」 「啊啊，所以你才打开地图。」 这么一来我就搞懂了。 我重新检视手机上的地图，确认该走哪个方向才对。 幸好，距离约莫徒步五分钟就到了，这种程度的路程应该还不必当心迷路吧。 「我喜欢的作家好像有新书上市了，我对此还满感兴趣的。」 走出咖啡厅后，室外开始落下豆大的雨珠。 不知何时天空已经变成钝重的铅灰色，感觉等下雨势还会变得更加剧烈。 我们找到一间便利商店走进去，一人出一半费用买了把雨伞。 「这样真的好吗？跟我一起撑伞。」 「既然鸟越也出了一半的钱，当然有雨伞的使用权啰。」 「……是这样，吗？谢谢……」 她轻声向我致谢，并小心翼翼地进入伞下。 在开始变强的雨势中，我们平安无事地抵达那间书店。 在店门口抖去雨伞上的水珠时，鸟越好像很不满地歪著脑袋。 「……没想到距离这么近。」 「嗯，真是太好了。毕竟外头在下雨啊。」 「……要是距离再远一点就好了。」 「那样会淋湿吧。」 当我这么说的时候，鸟越已经转身背对我走进书店了。 店内的空间极为宽广，整栋五层楼的建筑都被这间书店包办了。 我在漫画专区寻找自己感兴趣的作品，检查自己收藏的书是否有新的集数上市。 如果是一般的书店，这种事花不了十分钟就可以搞定了，但这里果然如鸟越所言漫画种类极为齐全，我花了将近一小时才逛完一圈。 至于跟我分开行动的鸟越，想必是去了小说专区吧。顺道一提那是在二楼。 刚才有一瞬间，我心里还怀疑这算是约会吗？现在想起来觉得自己真丢脸。 不过，分别依据各自的目的行动，最后再会合这点，感觉是相当合理的判断。这么一来当自己在闲逛的时候，就不必担心另一个人的感受了。 「……」 在无比宽广的楼层一隅，我找到了原本理应在小说专区的鸟越。 这时，对方好像也察觉出我的到来。 「啊，抱歉。我想说你会去看a漫，所以就跟你分开行动了。」 「慢著，为何以我会去找a漫为前提啊。」 跟班上的女同学一起来逛书店，我才不会犯那种低级错误哩。 附带一提，鸟越此时手上所拿的，是一本有点大尺度的漫画。 「这部bl漫，我也想推荐给伏见同学。」 「你应该是被我撞见不法的现行犯吧，至少稍微慌张一下啊。」 她手中那本漫画，封面是两个打赤膊的型男抱在一起。 「如果我跟她的喜好完全不同，我就不会推荐给她了。不过，在我读过的小说当中，假使我觉得这本她可以看得下去，我就会对她说，伏见同学这本很有趣喔。」 看来鸟越似乎感受到，沉眠在伏见体内的素质了。 「我跟小美讨论小说时，她也会问那部是bl吧。」 筱原，没想到你也是啊。 「所以说，bl也是文学喔。」 总觉得……这是意味深长的发言。 不过，这真的别有深意吗？我也搞不懂。 「高森同学，你要不要也尝试一下？」 「别推荐我那个好吗，我怕我闯进了不该开启的大门啊。」 「这倒是……说不定会让人很困扰。」 就是说啊───我的语气中夹杂著叹息。 从刚才开始，这区附近的女性顾客就投来了让人难以忍受的带刺视线。 那就先这样───我自行返回刚才的漫画区。 这种感觉就好像不知不觉闯入了女用内衣裤的卖场一样，终于可以从那种莫名其妙的紧张不安感中解脱了。 「鸟越就是用那种方法传教并增加同伴的吗？」 如果视为交朋友的一种手段，那这种做法其实还不赖，只是我很难想像伏见沉迷其中的模样。 我分别拿了感兴趣的一册漫画及另一本新刊，前去结帐。这时鸟越似乎也已经选好书了，正在柜台前排队。 「肚子好饿啊。」 离开书店后，我们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 时间已过了正午。 检查一下钱包里剩余的财产，双方应该都还有一点余力才是，所以就找了间家庭餐厅进去用餐休息。 「你跟小美交往的时候，感觉怎么样？」 在点的汉堡套餐还没送来前，鸟越若无其事地这么问道。 「我们才没有交往呢。那只是她打赌输了被罚要跟我告白而已。」 「咦？」 在那之前一直滑手机的鸟越，扬起彷佛大吃一惊的脸庞。 「可是，你不是对她说『如果小美不跟我交往那我就要自杀』吗？」 「你觉得我是那种会热烈追求女生的人吗？」 这么说来倒是没错───鸟越脸上浮现复杂的神色。 「筱原说的跟事实刚好完全相反，当初是那家伙主动的，结果她却跟你说是我干的好事。」 「……难怪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两客汉堡套餐伴随女服务生高亢的招呼声送了上来。我一边享用，一边就自己所知的部分说明给鸟越听。 「……就是这样，嗯，总之才三天我就被甩了。」 呼嗯───鸟越叹了口气。 「这么说来，你们什么都没做？」 「连手都没牵过。」 原来如此───鸟越用刀叉切开汉堡送入口中。 我因为嫌麻烦，用的是筷子。 「呼嗯，是吗？」 你要感慨几遍啊。 「该说这很像是小美的作风吗？那家伙很爱面子，或许是怕别人觉得她干了蠢事会让她很丢脸吧。或者可能，在小美的心中，这已变成了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的黑历史。」 「原来我是筱原的黑历史喔。」 咯咯───鸟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用叉子插进乾瘪胡萝卜，一口吃进嘴里。 「那接吻呢？」 「当然没有。」 「跟谁都没有吗？包括伏见同学在内？」 一瞬间，我想起在电车里不小心撞在一起那次，不过那个不算，那只是意外。 「没有。」 鸟越发出了今天不知道第几次的「呼嗯，原来如此」。 被几乎不带任何表情的鸟越如此回应，总觉得自己就像被她观察的目标一样。 「那反过来我也要问鸟越，你有经验吗？」 「你认为我有？」 「搞不好会出人意表啊。」 「这个嘛。」 「快说啊，我都说了。」 「任凭你想像吧。」 「呿，这算什么啊。」 真无聊───我无奈地抱怨道，鸟越则看似愉悦地晃动著肩膀。 接下来，她才露出严肃的表情说道。 「没有经验，会让人觉得很奇怪吗？」 「女生总是比较早熟一点，有经验的人数应该会比男生多吧？不过就算没有，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种话题，别跟身为男生的我说啊。 如果她只是随口聊聊那我也没意见就是了。 「在洗手间之类的地方，跟男朋友接吻了，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什么───有些女生的确会像这样一副向他人炫耀的模样。这时候，小美就会以『我懂我懂───』的口吻加以赞同。然而，我却完全无法理解。虽然也曾妄想过跟喜欢的人做这种事，但并不认为应该要说出来跟朋友分享自己的心情。」 想跟喜欢的人做这种事───？ 「……」 「怎么，你脸红了？」 「没事。」 鸟越说那番虽然没有别的用意，但我还是不自觉盯著她的嘴唇和双眸。 微微歪著头，鸟越继续说道。 「像那样的女生，总会把自己说得像是少女漫画中的主角。而听故事的那方，则会以『然后呢然后呢』催促她说下去。其实我也差不多，就在短短一个月之前，我也以为自己搞不好会进入那种少女漫画的世界呢。」 「这种事，别对我说啊。」 「真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比较好说话，所以才忍不住。」 「你对我有那样的评价，我倒是很高兴啦。」 我为了去装汉堡套餐所附的饮料而站起身。 「哎呀，这不是小谅吗？」 「啊啊，您好。」 在这里碰到了伏见的父亲───经久伯伯。他戴著一副圆滚滚的眼镜，脸上挂著温和的表情，跟以前遇到的模样完全没变。 其实经久伯伯的五官是很精致的，伏见想必是遗传到父母双方的优点吧。 经久伯伯所在的包厢席，跟我和鸟越所坐的地方很近。 至于跟他一起用餐的人，有先前跟踪时撞见的小男孩以及看似男孩母亲的女性。 大概是上完演艺课过来这里吃饭的吧。 「姬奈刚刚还在的，不过她突然表示果然还是吃不下，就先回去了。」 「原来是这样啊。」 如果是从他们的座位，可以清楚看见我们两个在这边。 6 s级美少女的将来 根据经久伯伯表示，他不时会去演艺教室看伏见练习的情况。 「咦，你竟然不知道？真叫我意外呢。我还以为姬奈一定会把上课的事告诉小谅。好吧，说实话我也不是打心底赞成她这么做，不过她既然有心要练习，那我也只能帮她加油打气了。」 说到这，经久伯伯笑了。 对方那种有点尴尬的反应，是出于伏见事先没告诉我她去上课的缘故，还是另有原因呢。 我返回自己的座位，鸟越瞥了我刚才被叫住的方向一眼，又喝了口柳橙汁。 「刚才那个人，是你朋友吗？」 「他是伏见的父亲。」 「原来如此。」 「鸟越，那你有什么打算？我是指高中毕业后的计画。」 「什么叫计画？」 「那我该用什么形容方式才对啊。」 「这个嘛……到了现在，我终于可以稍微理解伏见同学的心情了。也就是自己想做的事却不能公开出来的感受。」 鸟越用吸管在杯中毫无意义地搅拌著，同时凝视出现漩涡的柳橙汁。 「你说你理解了什么？」 「就是不必每件事都一一说出来啊，那种行为，也只有少年漫画的男主角才会做吧。把自己的目标，高调地宣言给所有人知道，普通人才不会那样。」 「嗯，好吧……」 「那种无法轻易说出口的状态，反而更接近现实的情况。在伏见同学的心中，那个目标可不是什么憧憬或虚无缥缈的梦想而已。」 这番冷静的大道理很有鸟越的风格……至少我听了她的说明后觉得颇有道理，伏见之所以不肯轻言公开的顾虑，我如今也能接受了。 「就是这么回事，必须把秘密隐藏在心中。」 鸟越虽然基本上是面无表情，但如今却露出得意洋洋之色，彷佛在强调「我说得很有道理吧」似的。 「根据经久伯伯……也就是伏见她爸爸的说法，她好像想走演技和戏剧那条路线。」 「她既努力又专心一意，不论是电视剧的演员，或声优、舞台剧演员，我想她都有办法实现吧。如果是伏见同学，一定不成问题的。」 我的心脏突然猛跳了好几下，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或许吧。」 好不容易，我才勉强挤出这句话。 关于这个话题，到此就算讨论结束了，鸟越接著聊起别的事。 在物理教室明明没几句话可聊，但今天却说了那么多，我也在她的影响下谈得相当尽兴。 到了傍晚时分我们才离开家庭餐厅，并在滨谷车站前解散，鸟越跟我前往相反方向的月台了。 她那个方向的电车先到站，上车以后鸟越在窗边跟我遥遥相望，还露出羞赧的模样朝这边微微挥手。 我也挥手回应她。 叮咚───手机这时发出了电子提示音，有人传讯息给我。一看是鸟越发出的。 『谢谢你今天陪我，我很开心。』 不客气───我这么回覆她。 这则讯息一下子就被已读了。 本来以为她还会回覆给我，没想到接下来传讯的人不是鸟越而是伏见。 『今天你跟鸟越同学出去玩吗？为什么不顺便约我一起去呢！』 伏见不满的表情立刻浮现在我脑海。 『你当时也在那间家庭餐厅对吗，要是你过来找我们就好了。』 这段回覆也被她已读了，但她却迟迟没有回应。 说什么为何不约你，但你不是要去上课吗？ 我都已经在讯息输入栏把这段话打好了，但最后又全数删除。 才回到家门口附近，我就立刻闻出今天的晚餐应当是咖哩。 我把自行车放在停车场一旁充当脚踏车位置的空间，然后走入家中。 窥看厨房一眼，母亲正在搅拌煮咖哩的锅子。 「回家也不说句『我回来了』？」 「那种话是要在对方发现前讲的吧。」 「欢迎回家。」 「我回来了。」 今天母亲应该是值夜班。贴在冰箱上的值班表是这么写的。 「那个，妈，你当初为何想当护士啊？」 「问这个做什么？」 「没，只是突然想到。」 我偷偷瞥了母亲一眼，只见她露出彷佛猫咪企图恶作剧的表情端详著我。 「怎么，怎么怎么啦，我儿子正青春耶───？」 「吵死了，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已经是叛逆期了吗？你的用词好粗鲁，真是吓死人了。」 老妈才不会被这种事吓到哩。 「所以我当年到底为什么要当护士呢？」 「理由什么的早就忘了───是这样吗？」 「我还没那么老好吗？」 母亲狠狠瞪了我一眼。 「自己不知不觉就变护士了，应该是这样吧？」 「啊，是吗……」 「今天是妈煮的咖哩，不是茉菜口味的咖哩喔。」 啊，是吗───我又用类似的句子回答母亲。 看来茉菜今天好像要在外头过夜，应该是去朋友家玩了。 「她吵著『反正葛格也不陪人家真是受够了───』然后就出门了。」 「简直是历历在目啊。」 「茉菜以后会成为好妻子喔。她长得既可爱胸部又大。」 跟最后那句有什么关系吗？ 我吃完母亲为我煮的咖哩后，从餐桌座位站起身。 回房间随便打发时间的途中，伏见拨了电话过来。 「怎么了吗？」 『我刚才听说，我父亲跟你谈了许多。』 「是啊……关于你去接受训练的事。」 『嗯。其实我并不想隐瞒，迟早有一天是要对小谅说实话的。』 我没法对她说实话，其实我并不是被经久伯伯告知，而是我亲眼看见的。 那之后，伏见对我说明她为何要选择这条道路。 据她所言，最初的契机是中学时代欣赏话剧的经验。 现场观看演员的演技，被他们的热情能量跟强大感染力所震慑，就开始梦想自己也能走上那条路。 「原来是这样啊。」 『嗯，这就是小谅所不知道的「我」了。』 对此我只能苦笑以对。 「彼此彼此吧，谁也不可能知道对方所有的事啊。」 『所以，小谅一定也有我不知道的一面。』 没错───我这么说道。 中学的那三年再加上高一的一年，合计有四年之久，这么长的时间势必会产生我们对彼此陌生的部分。 『关于我去上课的事，老实说，你有什么感想……？』 我脱口说出从鸟越那借来的话。 「如果是伏见，应该会成功吧。不论是想当电视剧演员或舞台剧演员，都没有问题。」 伏见听了发出好像很害臊的笑声。 『谢谢你。』 接著，她又这么说。 「这句话我还没对任何人说过，不过，我想成为演员。」 就像少年漫画的主角一样，她发出宣言。 7 嫉妒与再次点燃 ◆伏见姬奈◆ 跟小谅讲完电话后，我把手机的画面关掉。 「……」 中午看见的事，我并没有追问他。 一进入家庭餐厅的瞬间，我就察觉到坐在窗边的那两人了。 稍微窥伺他们的互动后，我就跟父亲表示想先离开并返回自家。 鸟越同学很健谈地滔滔不绝，小谅的回应也颇热烈，看他们聊得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那个时候，我并没有勇气介入他们那张餐桌。 就算是我，也懂得察言观色是什么意思。 然而，我也不想待在他们附近。 好比，为什么只有他们两人单独出门？ 又好比，小谅今天为何完全没对我提起要出去玩的事？ 光是他们的对话掠过耳际，上述的质疑就会不断在我脑海载浮载沉。 『上次对你提过的漫画我今天已经买了，下次碰面拿给你。』 鸟越同学传了这样的讯息给我。 鸟越同学她，曾对小谅告白，结果是以被拒绝的形式收场。不过，她不可能马上就变得不喜欢他吧。 这明明是理所当然的事，我却以为自己已经把小谅拉回安全范围了。 「就不能，有个圆满的收场吗？」 好难啊。 下次该以什么样的表情跟鸟越同学见面才好，我已经毫无头绪了。 虽然我以前曾夸下海口，漫画里的女角如果换成是自己一定要贯彻喜欢男主角的心意，但对以前的这种说法我好像逐渐丧失自信了。 小谅曾说，我待在他身边感觉才是最自然的───虽然他有过类似这样的表示，但也不等于他身旁的那个宝座就是我的囊中物了。 当筱原同学问我们是不是男女朋友时，小谅他毫不迟疑地回答我们并没有在交往。 这让我有点苦恼。 我倒在床上，把脸埋入枕头中。 「为什么你一点都不迟疑嘛，笨蛋……」 我打开手机程式，输入打算要传送给鸟越同学的讯息。 『谢谢你！我很期待！』 总觉得不太对劲。这种回答太客套了，感觉非常空洞。 删掉，删掉，删掉。 『谢谢。』 光只有这样，感觉太冷淡。 删掉，删掉，删掉。 鸟越同学家附近没有书店───之前好像曾听她这么抱怨过。 因此，她一定只能趁今天这个机会去买漫画。 『跟小谅的约会，还愉快吗？』 这就对了，这才是我想说的肺腑之言。不过……删掉，这种话怎么能问呢。 她跟我聊天时，因为彼此有共通的兴趣所以气氛还满热络的，但要像今天她跟小谅聊得那么开心，我却几乎没见过。 「那是当然的啰。」 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只要跟喜欢的人在一块，不论做什么都很开心吧。 ◆鸟越静香◆ 『上次对你提过的漫画我今天已经买了，下次碰面拿给你。』 这则讯息已经被读取过了，但对方并没有回应。 或许她忘记了，我之前提过的漫画是哪一本吧。 于是我把作品的官网网址贴给她，再传送一次。 一时兴起给她推荐的内容可能太过激烈了，这点得稍微反省一下。 因为还有试阅的网址，我也顺便传给她。 『你可以看一下。』 这下应该想起来了吧，我把自己是在什么时候跟她推荐过这本书的，也顺便打进讯息栏，但我的指尖顿时停住了。 ……我正在焦虑。 尽管只有一点点，但我确实产生了罪恶感。 对朋友喜欢的男生，虽说是出于自然而然的发展，我毕竟还是约他出去玩了。 况且，我心底也还在喜欢那个男生。 出于地狱般的迟钝，那家伙不时会说出一些让人怦然心动的话。 一开始我们就不确定伏见同学上课什么的要耗时多久，再加上我跟高森同学今天也不是在路上偶遇，这些都促成了后来的书店约会。 今天的跟踪行动本来就说好要对伏见同学保密，高森同学应该也不会故意泄漏给她才是─── 倘若一切按照计画，今天的约会就会以我跟高森同学之间的小秘密作收了。 然而，计画毕竟赶不上变化。 得知伏见同学当时也在家庭餐厅内，一股强烈的罪恶感顿时在胸口内膨胀开来。 倘若她看到我们在一块时心里没有任何芥蒂，就不会独自先离开了。 「时机真不凑巧啊……」 我跟伏见同学，或许就是在这种宿命下诞生的吧。 明明有一部分个性相当合得来，但又具备非常容易起冲突的另一面。 但要我向她道歉，感觉又很怪。 『你们独处之后又做了什么！？』 这时小美传了讯息过来。 那家伙不怀好意咧开嘴的表情浮现在我眼前。她今天让我们独处这件事可说是做得极为漂亮，我在心中向她致谢。 我将之后的过程以及伏见同学的反应向她说明，咚咚咚───结果她连续传了好几个严肃表情冒冷汗的贴图。 『这么一来，我不就变成坏人了吗？』 『不过既然他说他们没在交往，那你也不算坏人了吧。』 那只是在名义上而已，实质而言我依然是。 『军师大人，我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我哪知道。』 我仰仗的军师好像也举起双手投降了。 『把错全都推到高谅身上ww』 『这个好w』 『不过说正经的，我觉得这不能怪你，因为你也喜欢他啊。』 内心感受被她打成文字后，让我觉得更不自在了。 『高谅大概会觉得自己承受不起吧，对那位公主。』 啊啊，是吗？ 今天我也隐约感受到高森同学那种不太爽快的反应以及不自在感。 如果说那是他感觉自己难以承担，对方的条件远超过自己的能力，这种解释就再精准不过了。 『谁知道呢。』 虽说我觉得风向转成这样也不赖，但我之所以会抱持负面的心态发言，铁定还是自信不够充分的缘故。 『一个是任谁都会回眸的大朵向日葵，另一个则是路旁的蒲公英。』 究竟谁是向日葵谁又是蒲公英，根本不言可喻。 『我们之间的差距就是这么大啊。』 『你都不稍微否定一下，感觉我刚才好像是在狠狠讽刺你一样，让我有点良心不安耶。』 『你说的的确是事实啊。』 『不过，这种剧情如果是在少年漫画就会有超热血的发展喔。』 『……那只是漫画，在漫画里才有。』 没错，如果这是一部漫画，我就能上演大逆转的戏码了。 从小时候就在一起相处，形同家人般的关系───这种例子时有耳闻，一旦遇到某种契机，两个人的亲密程度就会瞬间升级。有可能促成双方好事的机会简直是不胜枚举。 像这样的青梅竹马，就像开挂般难以对付。 不过，我也只能挺身战斗了。直到我们之间有一人先放弃，不再喜欢高森同学的那一天为止。 不论她跟我的交情有多么好，我们还是喜欢上了同一个异性。 之前的结果，只能算第一回合。我只不过是暂时落后罢了。 8 与青梅竹马她们的户外活动 其2 「我好想烤肉。」 伏见以极为认真的表情这么说道。 「咦咦咦……」 我的反应很微妙。不过，鸟越似乎跟我不同，这个提议让她的双眸隐约发出兴奋的光芒。 「那不是很好吗？」 她对这个提议的赞同程度远胜于言语，光看她的眼神就明白了。 对于几天后就要展开的黄金周假期有何安排，尽管当初说好要用来复习功课，但相关的话题却在我们之间萦绕不去。 「既然是朋友，就该出门烤个一、两次肉才对味嘛。」 伏见以好像很得意的表情这么说道。 对啊───鸟越也推波助澜。 「只有三个人烤好像太冷清了。」 「要不然把筱原同学也找来吧。」 「再加上高森同学的妹妹，一共五个人。」 嗯，就这么说定了───那两人相视点头，一副已经讨论完毕的表情。 以前几乎很少跟朋友出游的伏见，加上情况也好不到哪去的鸟越，对烤肉这种活动好像都怀抱著淡淡的向往。 说起来我也是一样，从来没有跟朋友一起烤肉过，所以究竟好不好玩我也没有概念。 不过，烤肉很麻烦很累人这个印象倒是可以确定的。 「不是应该还有某些更适合黄金周进行的活动吗？」 「「例如什么？」」 这两人达成共识时的力量真惊人。 一下子被她们要求举例，我脑中简直是一片空白。 「看吧，就连茉菜她都说，即便葛格不参加她也ok。」 说到这，伏见把手机萤幕上的讯息秀给我看。 茉菜的发言正如伏见所转述。 只要我退出，茉菜就会自动跟进───我们兄妹这种二合一的架构已然瓦解。 茉菜虽然跟筱原毫无任何接点，但前者好像一点都不介意这种事。那家伙，本来就是这种开朗的性格。 「小谅，你对烤肉有什么不好的回忆吗？」 「不，应该没有才对。」 顶多就是小学时，在暑假的同乐会或其他活动中烤过罢了。 「小三的暑假，我们不是烤过吗？记得那一次，玩得好开心唷。」 去游泳，然后烤肉，接著又放烟火───伏见屈指细数当年的回忆。 「……人家，还想，放烟火。」 「嗯，那就放吧。」 「要留下美好的回忆。」 「趁这个黄金周假期。」 「「大家一起来吧。」」 那两人紧紧握住对方的手。 她们的推动能力真是不可小觑。 「小谅也加入。」 伏见朝我伸出空著的另一只手，脸上展现出百分之百的笑容。配合她的举动，鸟越也伸出自己空著的手。 就是要我加入她们那个小圈圈的意思吧。 「我知道啦。」 虽然不太甘愿，但我还是点头答应了。 「尽管嘴巴里一直在抱怨，但最后却是玩得最疯的人，小谅就是这种类型。」 「最好是啦。」 「高森同学，原来你那么傲娇。」 「我才不会屈服于烤肉，绝对不会。」 「啊，这种人一下就投降了。」 「嗯，没错。」 之后，那两人暂时把复习功课的事拋到一边，热烈讨论起烤肉地点及食材的问题。 讨论这个还是比读书要有趣得多，因此我一边听那两人对话一边做出适当的回应，偶尔也提提自己的意见。 「伏见，你『学校』那边不要紧吗？」 「咦？啊啊，嗯。」 伏见已经知道，鸟越知道她去受训这件事。 「老实说，连假最后一天有剧团公演，我也被安排了一个小角色。」 说完她羞赧地笑了。如今她正为了那项公演努力排练。 「是什么样的戏？」 鸟越追问道，伏见便把详情告诉她。 看来，似乎在数场公演当中有一场是轮到伏见登场。因为同样的角色还有其他两人可以扮演，因此她们是采取每天换人的方式。 那个剧团里，有好多人都是从同一个演艺学校出来的，所以只要有意愿就可以去剧团面试。 那是一出原创的时装剧，至于伏见的角色，是扮演主角（卅多岁女性）的女儿。 「我的台词其实并不怎么多，而且根据设定是中学生，会不会有点奇怪啊？我都已经是高二了。」 鸟越迅速瞥了伏见身上的某部位，说了句「会吗？」并疑惑地歪著脑袋。 「一点也不会不自然所以没问题的。」 ……她刚才，是在看胸部吧？ 「那太好了。」 伏见露出天真无邪的耀眼笑容。 「你要加油喔。」 「嗯，我会努力的。」 好像是鸟越通知了筱原过来，她人也已经到了。 跟筱原会合后，大家决定到附近的公园讨论烤肉事宜比较方便。 我们占据一座没有人的凉亭，四人围绕中央的木桌而坐。 「为什么突然想到要烤肉啊？」 应该还有其他活动可以选啊───筱原一开始也有点傻眼，但似乎大致上赞成。 「我妹也要参加，可以吗？」 「啊啊，是茉菜吗？当然好啰。」 你认识她喔？ 「看你一脸惊讶的样子。我弟弟跟茉菜是同学，所以我不时会听他提起茉菜。她就是谣传中的『辣妹高森同学』吧。」 茉菜那家伙在许多方面都相当引人瞩目啊。 当大家正式开始讨论时，我注意到公园的路灯已经点亮，而周围的天色正逐渐昏暗。 最后设了一个五人的讨论群组，约定好细节问题在群组里讨论后，大家就解散了。 「真期待……」 在回家的路上，伏见露出陶醉的表情这么喃喃说道。 「看你那副迫不及待的模样，举办这个活动也不算白费了。」 「老实说，我当初跟鸟越同学刚交上朋友时，心中就在暗地计画这件事了。」 难怪她会如此强力推动。 接著伏见又说了好多烤肉的规划，等到差不多都讲过一遍了，她冷不防说道。 「小谅，你要不要一起来？」 「演戏吗？我看我还是不要吧。」 「搞不好你试一试就会迷上喔？」 「如果真要我参加，我当幕后人员就可以了。」 「……有的有的，剧团的幕后人员很多。演戏并不是光靠演员就够了。」 她的表情比想像中更认真，害我有点被吓到。 「我是说，如果我参加的话，但是我并没有那个打算。」 「是吗？」 那之后，伏见又继续对我说。 「并不是所有演员都是俊男美女唷？尽管大家会觉得演员好像都长得很好看，但其实也有人是以担任配角而闻名的。」 伏见又举了这样的例子，似乎很想把我拉到那条路上。 「那边的初学者很多，气氛应该也不会太严肃啦───？」 她偷偷端详我的反应，若无其事地劝诱我加入。 「我知道，我知道啦。让我考虑考虑。」 「太好了，你一定要认真考虑唷！」 伏见一脸开朗之色。 「只要你认真投入就会感受到乐趣的，我打包票。」 她又恢复那种拚命三郎的模式了。 「其实我也才刚开始上课半年而已，感觉演戏还是满难的，经常烦恼自己的演技无法变得更出色。但相对地，一旦抓住了某个诀窍就会觉得自己真是闪闪生辉，这种滋味在别的地方体验不到呢。」 伏见又说了类似漫画主角的台词。 在伏见的人生剧本中，主角一定是她自己吧。 至于我的人生剧本主角，目前尚未决定。依照目前的情况，八成还是伏见。 黄金周假期第一天。 我们抵达位于深山的露营车场地。 「葛格，你看！螃蟹，那边有螃蟹！」 茉菜蹲在溪流旁边露出闪闪发亮的双眼，亢奋地指著。 「别那么激动好吗，很丢脸耶。」 又不是小朋友。好吧，她的确是我们当中年龄最小的没错。 附带一提，今天成员中年纪最长的，是伏见的爸爸也就是经久伯伯，其次则是我母亲。 毕竟这种地方还是不能让未成年人单独前往，因此伏见家跟高森家的车辆都出动了，最后变成在监护人陪伴的情况下举办烤肉活动。 「茉菜好可爱唷……」 哈啊啊───伏见看得著迷了。 沉重大件的行李由我跟经久伯伯负责搬运，女孩子们则是拿食材之类的。 「小谅，你去帮经久伯伯用木炭生火吧。」 「好。」 因为是有规划的露营车场地，附近就有现成的水源跟其他烤肉设备。 「茉菜，你是最有战力的女生，不要玩螃蟹了快过来帮忙啊！」 母亲稍微喘口气后，就把正热衷于螃蟹的茉菜叫回来。 咳咳───伏见清了清喉咙。 「那么，爸爸跟小谅负责生火。我来料理食材吧。」 她卷起衣袖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但脸色不太好看的鸟越拍了拍她的肩膀。 「伏见同学还是去做其他事吧，这边的人手已经够了。」 「是、是吗？」 已经停止玩螃蟹的茉菜也以严肃的表情点点头。 毕竟伏见可是一位能将南瓜以外的食材都变成厨余的炼金术士啊。 如果把这些有限的食材变成其他玩意，那谁受得了。 「……等等，筱原你打算光坐著等吗？」 「用不著我啦。我负责帮高谅搧风好了。」 「你要搧风不如对著炭火……」 坐在一旁的筱原，啪哒啪哒挥著扇子送来阵阵风势。 好凉啊。 我不经意往食材料理区的方向一望，伏见正在专心清洗烤肉钳和烤肉架。 「姬奈上次像这样跟朋友们出来玩，已经是小学时代的事了。」 经久伯伯露出一副感慨的模样说道。 虽说她最近经常跟我一起玩，不过我大概不被列入所谓的「朋友」当中吧。 火焰从火种蔓延到木炭上，让木炭变成橘红色。 啪唧啪唧───轻微的乾燥爆裂声不时响起。 「这是烤肉架。」 伏见把洗得很乾净的金属网放上去。今天，在时尚警察的指导下，她选了方便活动的户外装扮，头上还戴著棒球帽，长发亦在脑后束起。 「她昨晚好像兴奋到睡不著喔。」 经久伯伯看著伏见一边说道。 「你这家伙……又不是远足前一天的小学生……」 「我、我才没有。只不过是准备工作太多所以晚睡罢了……」 已经切分好的食材盛在碗里，被茉菜端了过来。 「葛格不要嘲笑别人，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我才没有。我又不是睡不著，只是习惯熬夜而已。」 「有差吗？」 咯咯───茉菜发出讪笑声，又走回食材料理区了。 「小鬼。」 筱原也对我露出嘲讽的目光。 「你很吵耶，中二病。再说一句我就让你无法听从宿命的安排。」 「那是以前好吗！我现在是正常人！」 啪啪啪───她用扇子打了我好几下。 「？……你们的感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伏见似乎很不可思议地歪著脑袋。 「我们的感情一点都不好！」 「高谅是个爱逞强又傲娇的混蛋，所以才不肯乖乖承认这一点吧？」 「你这家伙……谁傲娇了。」 「准备烤肉～准备烤肉～」经久伯伯重复喊著类似电车里的广播声，并为了检视保冷箱的内容物而起身离席。 「那个时候不也是吗，如果你乖乖说你也喜欢我的话，那我们不就可以交往更长一段时间了。」 筱原露出促狭的表情，用扇子戳了我好几下。 「别说了，我们根本没交往吧。」 明明就是打赌输了被罚的。 「咦？你们在说什么？」 伏见一脸惊愕之色。对喔，这件事好像从来没跟她提过。 「筱原曾在中学二年级的时候向我告白。」 「是，这样吗？」 伏见喃喃说了句「我去一下洗手间」便离开了。 她隐藏在帽檐下的侧脸，感觉好像有点悲伤。 这时筱原一脸严肃地对我问道。 「喂，你没跟她说过吗？」 「我没事说那个干么。」 「啊───讨厌……我刚才也太大意了。」 筱原仰天长叹。 「天上的众神啊，请务必让这个男的吃烤肉食物中毒吧。」 「拜托，别许那种不吉利的愿望。」 筱原回了句「真是的」，并伴随一声重重的叹息。 「我虽然没跟伏见提过那件事，但那是你打赌输了的惩罚吧，而我只是被恶整而已。」 「那并不是……打赌的惩罚喔。」 咦？ 我为了亲眼确认筱原的表情而死盯著她。 然而她的视线并没有跟我产生交集，只是径自啪哒啪哒对炭火搧风。 「真抱歉……之前说那是打赌输的惩罚，其实只是你的猜测而已，我当初为了避免尴尬，就顺著你的话头。事实上，并不是那样。」 「不是那样……」 「你别管我了，快去找伏见同学吧。」 「可是她刚才说去厕所。」 「那只是藉口啦。」 如果真是那样我该怎么办？ 不理会陷入困惑的我，筱原只是低声说著「我也想跟能成为朋友的人好好相处啊，我并不想被人讨厌啊」。 「我原本以为伏见同学早就知道这件事，对于刚才轻率的发言我向你道歉。」 「既然不是打赌输了的惩罚……那也就是说。」 「你、你很啰唆耶。三年前的事现在还追究它做什么。」 筱原又戳了我好几下，我这才为了寻找伏见站起身。 总之，我决定先去厕所门口等等看，然而不要说是伏见了，那边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伏见，你究竟上哪去了。 我沿著茉菜刚才兴奋追螃蟹的溪流往上游前进，最后发现一座小瀑布。有道石阶往下延伸，底下有个头戴棒球帽的女孩。 我拾级而下的途中，伏见突然开始大吼。 「小谅这个大白痴───！」 虽然音量大半都被瀑布的水声遮盖了，但距离很近的我依然清晰可闻。 「还骗人家说，自己没有接吻的经验───！」 我真的没有啊。 「反正，他们一定已经做过许多色色的事吧───！」 这家伙，一定是以为谁也听不到，才会像这样肆无忌惮吧。 呜喔喔喔───伏见发出咆哮，双手抓起一颗几乎有一人怀抱大小的岩石，朝瀑布的方向扔了过去。 她纤细的双臂到底是怎么积蓄如此大的蛮力啊。 「喂───伏见同学───？你在吗？」 「小谅，是个大色，狼…………嗯？」 正准备扔下另一颗大石头的伏见，双手一松让石头自己落了下来。 「怎、怎么啦？小谅。」 现在才装出正常的表情已经太迟了。伏见刚才那种宛如大猩猩的蛮力，都被我清楚看在眼里。 「我希望你，稍微听我解释一下。你恐怕误会了。」 「误会？」 我坐在石阶上，说明关于筱原的事。坐在我身旁的伏见，则默默聆听我的说词。 「……只交往三天而已？」 「没错。她很快就说『没办法』并把我甩了，所以……我们既没有接吻，当然更没有做进一步的事，甚至连手都没牵过，也不曾一起放学回家。」 「你骗人。」 「嘎？」 「小谅曾跟筱原同学一起放学回家过一次。而且只有你们，只有你们两个人。」 伏见嘟起嘴，陷入了极度不悦的状态。 「见鬼了……」 「这件事，我可是相当清楚。」 「为什么你会知道？」 「因为我恰好撞见了。那时候因为你没遵守约定，害我受到很大的打击。」 她指的是什么约定啊？或者该说，我有跟她约定过这种事吗？然而，现在追问这些只是自找麻烦，还是予以无视吧。 「嗯，好吧，总之我们只交往了三天，根本还没有任何亲密关系就结束了。」 「这样啊……」 伏见犹豫地玩弄著脚边的小石头，并以几乎听不清楚的音量悄悄说道。 「既然，还没有跟别人亲过……希望把，初吻，留给人家……」 我搁在石阶上的手，被伏见的手掌盖住了。 咚───心脏先是剧烈地跳了一下，接著跳动的间隔越来越短。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我可以感觉到，伏见那原本残留些许凉意的手指，正逐渐注入暖意。 微微嘟起唇的她，在我面前扬起下颚。 虽然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不过小时候的我，应该是很喜欢伏见，所以就轻易对她许下承诺───要把初吻保留给彼此。 我用力咽下一口唾沫。 可、可以吗？真的没问题吗？ 「葛格？」 这个叫声让人猛然回过神，双方立刻以超敏捷的动作拉开距离。 像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只有彼此认识得够久才能办到吧。 「啊，找到了！真是的，怎么可以烤到一半中途落跑哩───？等等有瀑布！？这里竟然还有瀑布───！？」 因惊讶而双眼闪闪生辉的茉菜，发出了赞叹之声。 「我、我们回去吧。」 「唔，嗯……」 要说完全恢复正常嘛，总觉得还是有点尴尬。 大概有好一阵子，我都无法直视伏见的脸吧。只要刚才她那种表情在我脑海中闪过，我内心就会掀起强烈的悸动。 「刚才是在跟姬奈姊姊亲热吧───？」 茉菜不怀好意地嘻嘻笑著，我则慌忙回以「怎怎怎、怎么可能嘛」。 虽然不确定刚才那样算不算亲热，但也很接近了。茉菜本来也只是想寻我开心而已，没想到却歪打正著。 「……」 茉菜交替观察我跟伏见。 「……咦，难道在这光天化日之下。」 「不、不是啦，茉菜！我刚才，只是在，那个……因为眼睛进了灰尘想请小谅帮我吹掉而已。」 这是八○年代的藉口吧！？ 「是这样吗？」 喔，我妹竟然信了。 「嗯，就是这么回事。」 「姬奈姊姊，既然那样你可以找我嘛，我这里有镜子借你用。」 听了那种烂藉口，竟然还可以满不在乎地认真提出解决方案？ 「你、你的话很有道理！」 就算是正在学演戏的伏见，遇到这种情况也不得不用僵硬死板的口气回答了。 「这个地方，如果让鸟姊姊知道的话───啊……」 「找到他们两个了吗？」 鸟越有点上气不接下气，还流了满头大汗。 「……鸟姊姊也真是的，太拚命了吧。」 「有、有什么关系嘛。」 「你很担心吗？是不是另一种层面的担心呀？」 「我最讨厌鬼灵精的小孩了。」 「人家才不是。」 讨厌───茉菜用手指戳了鸟越一下。 察觉到我们在这里的鸟越，露出了对我们仔细观察的紧盯眼神。 「……」 「鸟越同学，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吗？」 对努力摆出开朗态度攀谈的伏见，鸟越这么回应道。 「嗯，好像已经可以开烤了。」 走吧走吧───彷佛在催促鸟越般，伏见率先迈开大步。 「葛格，你们真的是在做色色的事吗？」 「最好是啦。」 「因为刚才太慌张了，葛格的石门水库忘了关耶？」 「我根本就没打开过，何来忘记关的问题。」 石门水库连看也不必看。因为从抵达这里之后，我连厕所都还没去过。 「真是的，葛格不上当无聊死了。」 「你那点三脚猫的把戏，我从很久以前就摸透啦。」 人家想捉弄葛格啦───我家那位妹妹大人开始闹起脾气。 「你们是不是，差点接吻了？」 「……我最讨厌鬼灵精的小孩。」 「所以是未遂啰。嗯呼呼，老实说葛格的初吻对象，是我！」 茉菜好像很开心地比出胜利手势。 「真的假的？」 「趁你睡著的时候，人家偷亲过，啾，嗯呼呼。」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不对，亲妹妹不算。更何况那一定是小时候，而且我又在睡觉。 「鸟姊姊她，刚才好像变得非常不安喔。烤肉烤到一半有一对男女消失了，简直就像在昭告天下他们去办事了嘛。」 也是因为鸟越给我的印象向来不是如此，我完全没办法想像她会急到像刚才那样满头大汗、气喘如牛。 回去以后，烤肉架上已经放好了肉跟蔬菜，正在炭火的炙烤下滋滋作响。 大伙兴奋地聊著天，对烤肉特别讲究的母亲用钳子把肉夹进盘中，分给大家享用。 这些肉好像颇高档，应该是经久伯伯大手笔买来的吧。被炭火烹调过的高级肉，当然是美味无比。 不过唯独在邻近而坐的鸟越与伏见之间，充满了滞重的空气。 多少可以猜测到她们为何会变这样的筱原，为了打圆场而对那两人拋出话题。 茉菜见状，也半叹息地说道。 「真是的……都是因为葛格这个笨蛋……」 「喂，不要突然乱骂你哥好吗？」 没过多久，女孩子们就早早发出已经吃饱的宣言，从保冷箱拿出当初采购时顺便放进来的超商甜点，开始吃了起来。 你们不是说吃饱了吗？ 那之后没多久，我也表示再也吃不下了。 「那边还有瀑布耶，大家一起去看看吧。」 在茉菜的怂恿下，三个女生都跟了过去。不过，我好像不包括在她所谓的「大家」之内。虽然我刻意等了一下，但她并没有叫我跟去。 于是接下来，我只好在旁边听母亲和经久伯伯聊邻居的八卦。 由于双方的住家走路只要不到五分钟，因此一旦提起邻居的姓名都很清楚是在说谁。 然而我还是听腻了，只好自己走去瀑布那边，结果发现有两个女生正在水边打闹。 那是……筱原跟茉菜。 「她们在干么啊？」 「相扑。」伏见这么答道。 「相扑……？」 啊啊，原来是相扑啊。 呼嗯…… 不对……为什么要玩这个？？？ 「呼呀啊！？」 茉菜发出彷佛青蛙被压扁的惨叫声，被对方扔进了瀑布下方的深水区。 不过，这里的水本来就不深，茉菜立刻探出头。 「筱姊姊，你好厉害啊。」 「小美，戴眼镜的角色在这种场合被修理才是王道吧，你得落水才行。应该说，你得把眼镜搞丢在水里。」 「我才不要哩，那算什么王道啊。」 仔细一瞧，原来伏见跟鸟越也浑身湿透了。那应该是像茉菜刚才一样被扔进水里所造成的吧。 「那么，接下来轮姬奈姊姊对决鸟姊姊了。」 原本和睦的气氛，瞬间像是触电般发出劈里劈里的火花。 「鸟越同学，我可不会轻易认输。」 「嗯，那很好。因为我也不打算输。」 那两人不约而同展开行动，双双纠缠成一团。虽然感觉好像是动也不动，但其实可以明显看出那两人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一开始还在旁边加油叫好的茉菜，逐渐感到无聊后缓缓走近那两人。 「你们比太久了。」 砰───茉菜同时将那两人撞飞到瀑布下的深水区。 「咿呀！？」 「哇哇！」 啪喳───那两人平安落水。 啪啪───当茉菜拍了拍自己的手时，筱原冷不防从后面又给她一撞，让她也掉进瀑布下方。 你们这样玩，不觉得水冷吗？ 「怎么这样啦───！」 「筱原同学，像这种时候，你也稍微下水才会更开心喔？」 「我不要。我讨厌弄湿。」 筱原，你这家伙真会破坏气氛耶。 「该怎么办，全身都湿透了。」 当初根本没想到要带替换用的衣服来吧，真是的─── 我也到下面去看看大家的情况。 唉，你们几个，都还是小朋友吗。 「一定很快就会乾了，因为今天天气很好。」 「真是那样就好了。」 伏见跟鸟越，都露出了莫名痛快的表情。 「……」 我先是跟伏见的眼神相交，接著又跟鸟越对看了一眼。那两人并没有因为外衣变透明浮出底下的内衣裤而感到羞耻，只见她们又转头彼此对望，最后才把视线集中到我这边。 那种表情就像是企图恶作剧的孩子一样…… 两人同时动了起来，分别揪住我的左右臂拔腿冲出去。 难不成─── 「喂，等一下───先等一下啊！？」 「「下去吧。」」 那两人从我背后冷不防用力一撞，无计可施的我只得摔入瀑布下方。 「噗哈！？哇，水好冰！？」 茉菜看到我的模样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本来以为至少筱原会担心我，结果她也发出噗嗤一笑。 「你们这些人……」 「所有人都弄湿就不会被骂了吧，我猜。」 感觉好像很开心的伏见跟鸟越笑道。 「既然是所有人。」 她们的视线转而集中到筱原身上。 「───住、住手！你、你们知道这种行为叫什么吗！？这叫霸凌啊！」 「小美不必担心啦。只要掉进那里面，你体内的神秘力量就会觉醒了。」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设定啊！」 尽管筱原百般不愿地猛摇头，但还是无法抗衡三个人的力量，最后被扔到了我旁边的水中。 确认眼镜平安无事后，筱原才跟我爬上岸。 由于根本没有准备浴巾，毫无任何擦乾手段的我们，只得全体在地上躺成「大」字型晒太阳。 「为什么我会遇到这种事啊。」 「都是因为令妹说要玩什么相扑啊。」 「感觉，大家刚才好像突然著魔了呢。」 「哎呀，人家哪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嘛───」 搞不好，这是茉菜帮大家设想的独特舒压方式也说不定。毕竟，刚才烤肉的气氛变得有点尴尬。 「虽然湿答答的，但，我很开心喔。」 「「「嗯。」」」 尽收眼底的天空是一片蔚蓝。 初夏的日照比想像中更热情，我们的衣服应该很快就会晾乾了吧。 尽管阳光很暖和，但现在毕竟还只是五月初。 就像试图让我们体认到这点般，太阳很快便西沉了，由于这里是深山，气温也下滑得相当迅速。 请茉菜料理为了预防万一而多买的炒面并搭配剩余食材，这就充当大家的晚餐了。 那之后，按照鸟越的要求，大家玩起了烟火。 母亲先用打火机点燃烟火里附赠的蜡烛。 「我要排第一个～」茉菜大声叫道，并把手里的烟火靠到蜡烛边。 烟火的前端瞬间迸发出光芒，照亮了已经变得昏暗的四周。 「好美───」 茉菜天真无邪地喃喃道出内心感想，而在她后头的鸟越也接著点燃了手中的烟火。 「虽然这只是在五金行买的便宜货啦。」 「小静，别说这种杀风景的话好吗？」 筱原无奈的脸庞被烟火照亮了。 「可是，我说的是实话啊。」 「没错没错，因为，在那边买比较划算嘛。」 这时，伏见为两人打圆场。 「葛格，我的火借你点。」 「谢啦。」 烟雾和火药的气味，就像是往昔某个夏天我曾闻过的味道。 我的烟火被茉菜点燃后，开始喷出黄绿色的光芒。 光是静静欣赏它，就有一种真是久违的感慨而且怎么看也看不腻。 把各种常见的烟火都玩遍了，最后大家才拿起线香花火（注2）。 烟火前端的橙色球状光芒，发出叽叽叽的声响，一边洒下微小的火花。 「小谅，我们来比赛。」 「好啊。」 我跟蹲在身边的伏见一起凝望著手里的线香花火。 「为什么线香花火总是要留在最后啊。」 「大概是让人感伤的缘故吧？」 「嗯，我可以理解你想说什么。」 「我觉得，线香花火可以让人做好游玩即将结束的心理准备。因为这种烟火既不能拿著到处乱跑，也不能在半空中乱挥呀。」 「这是一种很成熟的烟火啊。」 「这段时间，想必是留给人们反刍余韵用的。」 我的这根线香花火，火球越变越小了。 「嘿！」 伏见叫了一声，把两人的烟火前端靠在一起。 「不是要比赛吗？」 「我认输没关系。」 在我身边不愿把线香花火分开的伏见，这时发出欸嘿嘿的笑声。 「我们靠得好紧唷。」 「不是我们靠在一起，是烟火靠在一起。」 「别那么吹毛求疵嘛。」 茉菜这时突然吵著要拍照什么的，结果鸟越跟筱原也受她影响，纷纷热衷于对线香花火拍摄。 一阵风吹拂而过，啪───两根贴在一块的线香花火应声熄灭。 大概是已经习惯烟火的光亮了吧，现在顿时没了光源，感觉周遭格外黑暗。 我抓著纸捻的手被轻轻握住。 我转头过去本来是想要问对方怎么了，结果伏见的唇贴上了我的唇。 为了要搞懂现在所发生的事，我得花费一点时间。 对陷入愕然，整个人都呆掉的我，伏见以羞怯的语调喃喃说道。 「……亲到了。」 因为太暗了我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在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以前，伏见就猛然站起来，转身朝茉菜她们的所在之处走去。 「我也要拍烟火───」 「姬奈姊姊，你看这个！我拍得很漂亮吧───！？不觉得超棒的吗───！？」 女孩子们嬉闹的声响感觉离我好遥远。 是不小心撞到吗？只是巧合……？ 「但，她说『亲到了』……」 我再度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回忆起在烤肉前未能做完的那件事。 「……」 要不是被茉菜找到，应该早就亲下去了吧。 以伏见的立场，当时她已经做好了接吻的觉悟，应该没错吧？ 那时现场虽然只有我们两个人，但茉菜她们也在不远的地方。 要是被其他人看见了她打算怎么办。 「……那家伙，还真是意外大胆啊……」 正举著手机按快门的伏见以及其他三人，发出了亢奋的尖叫声，尽情享受著烟火之乐。 「……」 伏见那张贴得极近的脸庞，以及嘴唇的触感在我脑海久久无法散去。 「感觉晚上会梦到这个。」 或者该说那只是一场梦吧，这样还比较有说服力。 我把线香花火燃尽后剩下的纸捻，扔进事先装了水的桶子里。 许多根烟火烧完的废弃部分从桶中伸了出来，那看起来就像是一团丑陋的海葵。 注2：日本一种长条状的手持烟火，跟仙女棒的材质、原理并不同。 9 咫尺天涯 我跟鸟越、筱原，来到了市民会馆的主表演厅。 这里的观众席，究竟可以坐多少人啊。 看样子差不多可达四百人吧？ 门票上所注明的座位编号，约莫是在表演厅的中央。 「没想到这里这么大啊。」 坐在我身旁的鸟越，就如同我的反应一样，一边环顾周围的观众席一边这么说道。 「这座市民表演厅，最多可容纳四百五十位观众，好像是这附近一带最大的表演场地喔。」 座位中间隔著鸟越的筱原，盯著手中的简介这么说道。 什么嘛，装得一副很懂的样子，只不过是现学现卖。 「这是我第一次看舞台剧，心里有点期待呢。」 「我也是。」 当初伏见所言的市民剧团公演，我们终究还是来观赏了。 她特地帮我们弄来门票。由于已经是免费欣赏了，我们也不好抱怨什么。 高中生的票价是一千五百元，如果是以看一场电影的标准计算其实价格并不贵。虽然我买得起，但既然有免费入场的机会还是乖乖接受对方的招待吧。 「如果不是有这种机会，可能根本不会想来看吧。」 「……不知为何，连我也开始紧张起来了。」 观众来得满踊跃的，在开演前的廿分钟已经有八成满座。 『我也会登台，所以，希望你来看！』 伏见就是像这样，不太好意思地将门票递到我手中。 ……老实说，我本来以为会是更上不了台面的表演。 由于我以前从来不知道有这样的市民剧团，所以一开始还想像成是那种躲在某个里民活动中心演免费话剧的简陋戏班子。 「看样子，应该不是骗小孩的把戏吧。」 「制作人好像也是在业界非常有名的人物喔。」 鸟越这么喃喃说道。 制作人似乎是位小有名气的人物，简介上有他的照片以及曾经手过的舞台剧列表。这一次的这出戏，是由他担任剧本和执行制作。 对于舞台剧，我的认知只停留在罗密欧与茱丽叶，几乎就是个外行人，因此就算看了这出戏的标题也一点概念都没有。 当我周末在家休息打混的同时，伏见却为了登上这样的舞台而不断努力练习吗…… 「啊，这位制作人叔叔，好像是本地人耶。」 筱原刚才好像先用手机查过他的姓名了，还把那个人的各项资料告诉我们。 「伏见同学她，会不会因为这次的演出而摇身变为大明星呢。」 「天底下哪有那么简单的事。」 尽管我这么说，但伏见的主角光环本来就很强。所谓「天赋异禀」或许指的就是她这种人吧。 「如果是伏见同学，我认为并不是不可能。」 鸟越用颇有把握的口气说道。 伏见的未来出路以及视野都是一片坦途。十个路人当中有十个都会回头的美少女，一旦说想要演戏，实际上就会是这样的情况。 「伏见她的人生，或许就是游戏里的简单模式吧。」 「该怎么说呢，不过，应该比我轻松就是了。」 「你们两个，不要在那边自怨自艾好吗？」 才没那回事呢───我正想驳斥，舞台的照明缓缓暗了下来，布幕也向上升起。 由于是时装剧，并没有什么特别复杂的背景设定。担任主角的女性以及应该是演她丈夫的男子正在慌张地对话。 我杀人了───女主角跟丈夫商量。因为有不得已的苦衷，丈夫必须帮助妻子掩盖犯罪───戏的开场大概就是在说这些。 这就叫做社会派悬疑推理吗？总之并不是什么光明的剧情。 故事发展下去，才逐渐明白被杀的人是夫妻的女儿。 在回想的场面中，担任女儿角色的伏见登场。当然她并不是演尸体。 一袭看似中学生的水手服和百褶裙，穿在她身上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她使用平常我无缘耳闻的高雅、通透说话声，在舞台上发挥演技。 变得陌生的青梅竹马。 她看起来是这么明艳照人，而且那并不完全是聚光灯与化妆的缘故。 剧情继续推进，在偶尔穿插的回忆场面中，生前的女儿也就是伏见会登场，为观众一一揭晓谜底───这出戏的架构大致就是如此，能把观赏者的注意力逐渐吸引过去。 ……或许该这么说吧，伏见所扮演的角色，根本不是什么跑龙套，而是相当重要的人物不是吗。 到了故事的尾声，女主角杀害女儿的动机揭晓了，并与开头的场景首尾贯串。这就是本剧的最后一幕。 尽管没有什么惊天爆点，也不是什么大逆转的戏码，但杀人这项举动获得合理的解释后，反而让观众有点恐惧感被释放的轻松感觉。 布幕伴随著掌声落下，谢幕时，伏见包含在所有演员当中出来对大家鞠躬。 掌声这时变得更热烈了，演员们行礼完毕后才陆续退回后台。 照明再度开启，表演厅内也变得比较明亮了。 「……」 「……」 那两个女生，彷佛魂不守舍般沉浸在剧情的余韵中。 「真有意思。」 我这么说道，那两人纷纷「嗯嗯」地点头如捣蒜。 「才学了半年而已吧，伏见同学。」 「应该是喔。」 虽然我不懂她这样算演技好还是不好，但至少没对故事的进行造成妨碍，应该就算是相当不错了吧。 「这简直是一鸣惊人嘛。虽然她曾对我说过，自己只是刚好被选中担任这个角色罢了。」 任何人都得脚踏实地慢慢爬的阶梯，伏见却像是背上长了翅膀一样瞬间飞越。 我宁愿相信，这是她付出了旁人无从知晓的大量努力之故。 这应该也不是她第一次踏上舞台吧，如果真是处女秀，她给我门票的时候就会提及了。 走出表演厅后，伏见传了讯息过来。 『这栋建筑里有类似咖啡厅的地方，请在那边等我一下。』 我把这件事转告那两人，于是我们依言来到市民会馆附设的咖啡厅等待伏见，她没多久就出现了。 「还、还可以吧───？」 「伏见同学，你演得太棒了，真了不起。」 鸟越发表像是小学生一样的单纯感想，筱原也在一旁附和。 「故事本身也很有趣喔。」 「那真是太好了。」 这时，伏见对一言不发的我快速瞥了一眼。 坐在我左右两边的鸟越跟筱原分别以手肘顶了顶我。 「啊……呃，这是我完全不熟悉的伏见，简直帅呆了。」 「呼呼，虽然我演的角色被杀掉了啦。」 我们三人兴致勃勃地询问细节，伏见则以略带亢奋的口吻回答。 在那之后，经过中间的午休，剧团就要准备下午的公演了。 「今天谢谢你们特地过来，那，下次还要再来看唷。」 伏见笑著对我们挥手，然后就转身离去了。 真了不起啊───那家伙，竟然可以在一堆成年人当中大方展现演技。 我现在也开始觉得，伏见要成为大明星并不是空谈了。 像这样的女生，之前竟然跟我接吻…… 「感觉好像活在另一个世界的人喔，跟我们相比。」 鸟越也喃喃咕哝著。 是啊，我不得不同意鸟越的看法。 然而，有股难以言喻的郁闷情绪充斥在我心中，正如鸟越过去对我说的那样。 那个在小时候，总是跟我一起玩的青梅竹马，很快就要变成我不认识的女孩了。 10 余温 当天夜里，伏见拨了通电话给我。 那时我正在房间里懒洋洋地鬼混著。 她的演出在业界似乎也获得好评，还被老师夸奖了，这让她非常开心。 所谓的老师，就是指那位制作人叔叔。 『工藤老师他啊，也是卯足了全劲喔───他说他想制作的戏无法在东京获得认可，所以才跑来我们这种乡下地方偷偷进行。』 所以说，这才是地方市民剧团的舞台剧，可以请到知名制作人倾力相助的理由吧。 一旦有大企业提供赞助，创作者就不能自由做自己想做的东西了，伏见对我说了这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业界黑幕。 『小谅，我现在可以去找你吗？』 「可以是可以。」 我看了一眼时钟，现在都晚上十点了。 「我是没差啦，但伏见家有门禁吧，真的没问题吗？」 以前经久伯伯曾提醒过我，不要跟伏见在外面玩太晚了。 『嗯，我可以偷偷溜出去，不要紧的。』 今天在舞台剧那边并没有见到经久伯伯，或许他是以家属的身分，坐在特别的区域吧。 我只带著手机跟钱包走下玄关。 「葛格，你要去哪？」 刚洗好澡且是素颜的茉菜露出一副很不可思议的表情。 葛格觉得你就算不化妆也已经够漂亮了啊。 「嗯───稍微出去一下。」 「稍微出去是要去哪里？」 「我出门有什么关系嘛，别管那么多。」 「啊啊，是要去找姬奈姊姊吧。」 你猜呢？我不置可否地随口答了一句就走出家门。不过为什么会被茉菜看出来啊。 在前往伏见家的半路上，我与伏见不期而遇。 既然都被妹妹亲眼目击出门了，现在再带伏见回家也很尴尬，于是我们决定去公园。 「真对不起，都这么晚了。」 「才十点而已，也不算太晚啦。」 以伏见的生活作息而言，这个时段应该已经算相当迟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舞台剧的事我就完全睡不著。」 所以这家伙平常都是在这个时间就寝的吗？ 我们抵达这座只有跷跷板、秋千，以及两张长椅的公园。 小时候看起来像庞然大物的游乐器材，如今却显得那么迷你小巧。 「入夜后，外头感觉还是有点冷呢。」 我们坐在长椅上，伏见稍稍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 包括下下周就即将展开的期中考，以及鸟越、筱原的事，两人之间的共通话题并不少。不过，我们也不是所有事都能心意相通。 有个话题我一直故意绕开不去碰触，然而就伏见刚刚的开场白，我有预感她接下来想聊的就是那个。 「虽然我还只是个非常浅薄的初学者，但这次的舞台剧使我再度感受到表演是多么有趣的事。」 「是吗？」 呼嗯，咦，是喔───我能回覆的词汇就只有这三种而已。 「啊───烤肉跟放烟火，实在是太有意思了。我们明年再办一次吧。」 彷佛在回忆已经过去很久的事一样，伏见仰望夜空这么说道。 对我刚才那些沉闷的反应，她似乎已经察觉到什么了吧。 「……真抱歉啊，你说那些我都插不上话。」 「哪儿的话，你光是能听我说我就很高兴了。」 那些参加同一个社团的人，最后通常会变好朋友，这个道理再清楚不过了。 「小谅玩得开心吗？我说烤肉。」 「还不错。」 至于放烟火那时的事，最好还是不要触及。 现在回想起来，伏见当天应该是一直在找机会吧。 「你怎么了？」 「啊啊，不，没事。」 不知不觉当中，我又紧盯伏见的嘴唇不放了。 「是吗？」 伏见的样子倒是一如往常。 搞不好她也会因为意识到当晚的事而害羞起来───然而她丝毫没有那种反应。 「啊，其实有一点要先讲清楚，我自己也不是很习惯做那种事。」 「哪种事？」 「接、接吻……」 「接吻？」 「是、是呀……当想要接吻的时候，应该怎么做才对───托了事先模拟的福，我才能顺利完成。」 接吻还可以事先模拟喔。 「那天刚好是情境l的状况。」 「你到底是怎么模拟的啊。」 「鸟越同学她们，应该没有发现吧……？」 「希望是那样。」 也有可能是知道了却故意默不作声。 毕竟就算看到了也不可能特地向当事人报告吧。 「……小谅可不可以，主动亲我一次？」 「咦？」 「───对、对不起，当我没说。」 伏见把头撇开，低声向我致歉。 「为了奖励我今天表演那么努力，给我一次……应该说一个吻……」 「我说啊，这种事，应该要等正式交往以后才能做吧……放烟火时的那次，你这家伙，根本是偷跑吧？」 「那你就跟我交往呀。」 「这种事可以这么随便吗？」 「咦？不过所谓的偷跑，就代表迟早有一天是可以正式起跑的吧……？」 伏见的头顿时转到我这个方向，两眼闪闪发亮。 「不要断章取义、挑我语病好吗……其实，我对这种事，也不是十分瞭解。」 「你不是已经跟筱原同学交往过了吗───现在还装清纯。」 伏见很不满地半翻著白眼。 「那个……根本就不是因为喜欢而在一起的啊……」 「既然不喜欢她，她跟你告白你可以拒绝呀───？你这不是自相矛盾了吗？」 可恶，伏见的逻辑完全正确，害我根本无从反驳，我当初的确应该那么做。 不过，有女生向我表白让我很开心也是事实。 呵呵───伏见的表情顿时又转怒为喜。 「抱歉，我刚才太过分了。」 「我说你啊……」 「只是想稍微修理你一下而已，毕竟我可是从头到尾全～都拒绝耶。」 现在回想起来，就不得不为伏见冠上钢铁意志的称号。 各路人马的学长学弟或同班同学，另外还有其他学校的学生，甚至偶尔还有同为女性的那一大堆告白者，全都被伏见打了回票。 「你的事跟我没关系吧，那全凭伏见自己的判断。」 「嗯，没错。因为我有单相思的对象存在，我当然只能对其他人说no。」 伏见的双腿在长椅底下晃啊晃，眼神彷佛想看穿我一样对我问道。 「……难道我，还是，在单恋吗？」 她的脸靠得好近，我很自然地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正在发烫。 为了恢复原本的距离，我只好后仰上半身。 「先、先等一下，为什么你今天那么积极主动啊。」 「因为这里是没有旁人的公园呀。」 这算什么理由。 「因为，今天让你见识到我了不起的长处，还有在舞台上的帅气表现，所以我觉得这样做一定能赢得芳心。」 「赢得什么芳心啊，我又不是少女漫画的女主角。」 伏见开始高声大笑起来。 小谅，你真会吐槽───她还如此夸奖我。 真是谢谢啦，多管闲事。 不知不觉当中，聊到了日期要变成第二天的时间。 差不多该打道回府了，于是我送伏见回家。 身旁的伏见，用指尖戳了戳我的手。 「？」 「……」 只见她一直看著我，我本来还不明白她究竟想说什么，结果她突然牵起了我的手。 刚才那种轻戳，似乎只是某种牵手的预备动作。 「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可以放开。不过，要是你不介意，就保持这样吧。」 她要求我自行判断。既然是这种选项，除了我不喜欢以外，其他情况都得继续牵她的手吧。 太狡猾了啊，这家伙。 「我呀，只要小谅还在这里，是绝对不会去其他地方的。请你好好抓牢我。」 直到伏见家的玄关前，两人才自然而然把手放掉。 「伏见以后还会继续演戏或登上舞台吧，搞不好未来会变成全国知名的明星喔？」 「就算我真有那么成功，我也会回到小谅身边的，我保证。」 她似乎还迟疑著不肯进家门，我不解地歪著头。 「那个……我一定会乖乖回到你身边，请你也要好好喜欢我唷？」 拋下这番话，她才逃也似地冲进屋门。 ◆鸟越静香◆ 或许对男女朋友而言，做那种事一点也不算特别吧。 在烤肉完、放烟火的那个时候，我在一片昏暗当中，亲眼目睹伏见同学跟高森同学亲吻的场面。 起初我还以为他们是要咬耳朵，结果双方的距离根本归零了。 伏见同学很喜欢高森同学。 至于以高森同学的立场，伏见同学是青梅竹马，又是位美少女，跟其他女生相较应该也是独特且与众不同的存在吧。 因此，他们做那种事并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那个特别的人，对你来说不会负担太重吗？』 我躺在床上，对著手机打出这段话。 毕竟，伏见同学并不是什么「普通女孩」。她是不论男女都极为注目的对象，在学校人人私底下都在讨论关于她的谣言。 ───她跟高森同学真的没有在交往吗？ ───她今天也好可爱啊。 ───她好像又被别人告白了。 校园明星的一举手一投足，都是万众瞩目的焦点。 一旦真的交往了，就连高森同学也会变成大家监视的对象，这是绝对不会错的。 恋爱的八卦，对那些口不择言的女生来说是最好的谈资了。 『高森同学，你想跟太过特别的她谈场「普通的恋爱」，是不是不切实际呢？』 我把输入的文字全部删掉。 啊啊，我又嫉妒朋友了。感觉好累，好难受。 『你们不如早点交往好了。』 那样一定会很辛苦吧。 「……」 然而高森同学的迟钝是地狱级的，搞不好根本对周遭的反应视而不见。 只是，一旦这种状况持续久了，他也会在各方面感到困扰吧，一定的。 结果，我到最后还是变成了这种，在背地里诅咒心上人跟朋友不幸的家伙。 伏见同学是个既单纯又心地善良的女孩，所以我才更加感到良心不安。 倘若她是个表里不一的女性公敌，我就可以大胆诅咒她的不幸了。 「删掉吧。」 我又把输入的文字一个个消去。 把心里的想法打成文字后读过一遍，心情会稍微轻松些。 把文字保留下来好像也没关系，不过这么一来，之后要是回去重读一遍就会有种讨厌的感觉涌上来，果然还是打完就删对心理卫生比较好。 『我也想尝试接吻。』 接吻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他们究竟吻过几次了？那两人，想必已经亲过无数次了吧。 「……」 我不自觉，用食指摸起了自己的嘴唇。 然后对放在枕边的布偶轻轻吻了一下。 丝毫没有心里小鹿乱撞的感觉，至于嘴唇感受到的触感，也仅是布偶的质地。正如预期，这么做一点也不触动心弦。 「也不必挑在那种场合吧……」 是天然呆，还是一时冲动失控，究竟是何者造成的。 老实说，我一直认为高森同学挑伏见同学这种人当女朋友负担恐怕太重了。 『你说实话，你一点也不想去看她上舞台表演对吧？』 不知为何，我总有这种感觉。 高森同学，会不会是在勉强自己呢，他一点也不像是打心底为伏见同学感到开心的样子。 那出戏本身当然是很有意思。 正如看戏前小美所说的，我可能是在嫉妒伏见同学吧。 伏见同学让人羡慕之处，就是她实现了自己想做的事，不论做什么都可以如她所愿。 唯一一个没按照她想法的人，顶多就只有高森同学了。 当我们查出她在上演艺学校时，高森同学露出了极为复杂的表情。我当时的心情也是有点郁闷，所以多少能体会他的感受。 我还不确定自己将来要走哪个方向，更不知道自己究竟从事哪一行比较好。 如果有人对我说，你一片空白的校园生活可以任意画上自己想要的图案，我反而会陷入困惑。 视野内就好比只有大海跟天空，其他什么也没有，如果有人要我找个目标迈进，我只会觉得无所适从。 学校里的大家，不都是在照著教科书的要求扮演充满希望的高中生吗？ 有梦想的人，为了目标努力前进的人───这样的学生在高中里毕竟还是极少数吧。 『如果是我，一定可以对高森同学的心情感同身受。』 啊啊，会像我这样自言自语的女生实在是太丢脸了。 就好像少女漫画会出现的跟踪狂一样，是个只能躲在阴暗面的女子。 刚才那段文字看了就觉得丢脸，于是我立刻删掉。 不过，这种丢脸的文章搞不好才是我的真心话。 听我说，高森同学，伏见同学她对我们而言太耀眼了。 太阳是无法直视的。 『跟太阳还是保持安全的距离比较妥当。』 然而那两人的距离感却无限接近零。照那个样子看，他们之前应该亲过很多次了，既然如此为何不乾脆快点交往呢。这么一来，他们的关系才会在相处一段时间后出现破绽。我就算无法成为高森同学的第一个女人也无妨。 他没估算好自己跟太阳的距离感，将来还得靠我去疗愈他的伤痕和疲劳。 胜负并不是一个回合就能决定的，所以他们要亲就亲吧。 自己脑中装的全是这些算计的心思，真是叫人厌恶。 不过，请原谅我这种行为。 毕竟我每天都得亲眼目睹那两人和乐融融的样子。 我试著用力紧抱住怀中的布偶，但果然只有布料跟棉花的触感而已，丝毫也不会让人怦然心动。 11 志愿调查表 到了接近期中考的时候，我在班上的职称才逐渐被统一为班长大大。 其实我只是班长，不必加什么大大，但不论我吐槽几次这点都无法改善。大概是班长大大喊起来比较有昵称的感觉吧。 「两位班长，请把所有人的调查表都收回来，送到我办公室那边───」 导师小若轻轻挥了挥手，就走出教室了。 毕业后的志愿调查表───被标上这个名义的一张纸，一大早就发给了所有同学。 据小若所言，「就算你的目标不是很明确也没关系，最好趁现在好好思考一下。」她似乎是这么说的。 「例如将来大学要念文学院还是理学院，要读公立还是私立，自己将来想从事什么职业，现在先决定一下比较好喔───？」 隔壁座位的伏见模仿小若的口吻说道。 还真像啊。 「伏见，你打算怎么填？」 「我吗，首先是一定要升大学的。」 「不是要走那条路吗？」 我再度确认道。 「那是那，这是这。跟上大学是可以并存的，并不冲突呀，这就是所谓的学业事业并重。」 呼嗯───我用鼻子哼了一声。 以前曾约定好要读同一所大学的承诺，伏见似乎并没有放弃。 不过我完全不记得有这个约定就是了。 「不过，要是你的表现一直很好……最后成为能登上连续剧或电影的演员，到时候你会怎么办？」 我这么问道，伏见稍微想了想，发出嘻嘻的笑声说。 「当人气到达颠峰时就宣布退出演艺圈，那时候应该差不多廿五岁吧。接著表明要返回故乡跟圈外人结婚，从东京逃也似地躲回老家。」 看来，这好像就是伏见将来的展望。 「这样太可惜了吧。」 「一点也不可惜。」 她似乎很愉快地这么表示，随后又挂起嫣然的微笑凑近我问。 「小谅将来想成为什么样的社会人呢？」 「这个问题，我自己也很想知道答案。我又不像伏见一样，已经有远大的志向了。」 我的这番话，夹杂著些许叹息。看来我好像是在不知不觉当中抱怨起来。 结果，我的脸颊被伏见一把捏起。 「最近，你经常露出这种表情唷。」 「是吗？」 「嗯。」 我把伏见捏住我脸颊的手挥开，开始准备上课。 「凡人也是有凡人的烦恼啊。」 「……天底下所有人都有烦恼吧？」 这么说也没错───我随口应了一句。 或许正如伏见所言吧，但我的这位青梅竹马究竟有什么烦恼，至少我是完全无法想像就是了。 「鸟越，那张志愿的表，你是怎么写的？」 午休时间。 我把茉菜帮我做的便当解决掉以后，对正在随便滑手机的鸟越这么问。 座位跟我有些距离的鸟越，嘴巴咀嚼了好一会后，才终于这么答道。 「上公立大学。随便哪间，以本地的为佳。」 「但你的英文小考只有十几分耶。」 「我不好的科目就只有英文而已。」 关于这点，我倒是满江红，已经不是哪科比较不好的问题了。 「不过，你想想，小若不是也说了，填志愿的时候要思考将来自己想从事什么职业。」 「那是指想早点就业的同学吧。好比说有人要当美容师，有人要上远洋渔船抓鲔鱼。像那种人，就不会去读大学，而是要去职业学校才行。」 有训练渔夫的职业学校吗……？ 「其实，你是因为前阵子看了渔夫捕鲔鱼的特别节目才会这么说的吧。」 「你有意见吗？」 「老实说我也看了。」 我们交换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资讯。 「鸟越，你上了公立大学以后，又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等几年后你再来问已经是大学生的我吧。」 「……好吧。」 其实我本身也没头绪。自己究竟想成为什么样的社会人，等几年后再来问我吧。 不过明年要做什么我倒是很清楚。高三生，一整年都要用来准备考试。嗯，我完全可以想像，自己在周遭人影响下跟著稍微念点书的画面。 不过，后年的景象就完全空白了，毕竟那还有两年才会到来啊。 或许是出于好奇吧，鸟越也问我伏见的志愿。 我把伏见的答案转述给她，结果鸟越的反应也跟我类似。 这件事说到一半，我突然想起早上的对话。 伏见她表示，将来她要是变成超受欢迎的女明星什么的，就要在颠峰时期急流勇退。 原来如此啊───当时我并没有太在意，不过她接著又说要跟圈外人结婚，难不成指的就是我……？ 「……所以，然后呢？伏见同学说等她变得很受欢迎以后，她要做什么？」 「不，那个……你、你自己去问她本人好了。」 「怎么了？脸突然红起来。」 「没事。」 我抓起已经空空如也的便当盒，逃也似地冲出物理教室。 伏见她，竟然已经想到那么远了？ 「我们明明根本还没交往耶……？」 「你一个人在这里自言自语什么。」 「呜喔哇！？」 背后传来的说话声吓得我跳了起来，回头一看原来是小若老师。 「志愿调查表，都收齐了吗？」 「哈啊，还好，正在收了……」 「叫大家快点写完啊───！想开花店还是蛋糕店什么都好。」 这位老师，以为我们是小女孩吗？ 「啊，不过想当网红之类的可不行喔。那种工作虽然也可以赚钱，不过，还是有点太那个了，假使填那种志愿，等找家长来面谈时一定会拖到我的工作时间。」 好的，唉───我心不在焉地这么回答道，结果老师露出了颇为意外的表情。 「高森，你看起来脑袋不怎么样，结果还是会认真思考志愿嘛───」 「老师是怎么知道的？」 ……等等，她刚才是不是又藉机批评我啊？ 不过她的话没错，我的确很烦恼，所以我就不计较了。 「很简单，考试的时候你明明是那种根本不犹豫，一下就写了错误答案的学生，但遇到这件事，你的反应却变得很慢。好吧，少年，你就多苦恼一阵子也无妨。」 小若拍了我的肩膀好几下后才离去。 结果她都拐入走廊转角了，却又冷不防从墙后探出头。 「老师给你的建议是，当公务员。如果对未来感到迷惘，首先就选这个。你本人是不是真心想做另当别论，但只要这么写，不管老师或你的父母都会感到安心，家长来面谈的时候也会很顺利的。」 填公务员最棒了会让我这个老师很轻松喔───小若半开玩笑地说完，这回真的走掉了。 放学的路上，我试著对伏见这么说。 「我想当公务员。」 「这很好呀。」 她的回答也很乾脆。 「小谅说实话吧，你究竟想当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在撒谎？」 「对呀，这是为什么呢？反正我就是知道吧。」 或许是识破我的谎言让她很开心吧，她的脸上始终挂著微笑。 「老实说，我什么也不想当。」 「哇啊啊啊……我好像窥见了现代社会的黑暗面。」 她露出大吃一惊的表情。 「小谅啊，你只要当自己就可以了。」 「你在说什么啊。」 我忍不住要笑出来。 不过，总觉得这番话别有深意。 或许她并没有其他用意，但在我的主观看来，这句话可是意味深长。 12 我不懂什么是「喜欢」 其1 「来复习功课吧。」 伏见固定要去上演艺课的星期六，一大早鸟越就跑来我家。 我慌忙把身上的睡衣换成平时外出的便服，赶到玄关门口，同时拚死驱使著尚未完全清醒的脑袋。 「那个……鸟越同学，你知道现在才几点钟吗？」 「也不早啦，平常这时候都出门上学了。」 「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周末啊。」 此刻才早上八点。如果是正常的周六，我至少还会再睡两小时左右。 由于她昨天提议周六要开读书会，我便同意了。但她说上午要过来，我还以为应该是指十点左右的时间呢。 「就算是八点，也是上午啊。」 「这么说也没错啦。」 鸟越身穿普通女高中生会穿的便服，说了声「打扰了」便进入屋内。 伏见的品味向来很怪，但鸟越的打扮果然就极其正常了啊…… 「……做什么，一直盯著我瞧。」 「啊啊，不，没什么……茉菜已经做了早饭，你要一起吃吗？」 「令妹真的像母亲一样呢。」 既然机会难得就承蒙招待了───我把这么表示的鸟越领到饭厅。 「鸟姊姊，你今天怎么突然来了？」 茉菜的双眼顿时变得闪亮起来。 「要开读书会啊。你也知道，高森同学的脑袋很差对吧？」 「喂，这么说太直接了吧。」 竟然一大早就投这种刚猛的速球过来，害我完全清醒了。 「没错，所以葛格就麻烦你了。我家的葛格，在很多方面都笨笨的。」 「你也来这套吗？」 今天的早餐菜色是日式的。包括高汤风味煎蛋卷、烤鱼、白饭佐萝卜乾，以及味噌汤。 「啊，我等下还要出门！妈妈今天要傍晚才会回来，在那之前家里只有你们两个人喔。」 「这种事不必刻意强调吧。」 鸟越一边以清脆的声响嚼著萝卜乾一边喃喃说道。 「就算我对葛格说了，他也什么都听不懂啊。」 「啊啊，的确。」 她们在讨论什么？ 早餐吃完以后，我带领鸟越去二楼我的房间。 这么说来，除了伏见和茉菜之外，鸟越是第一个进我房间的人。 我应该把房间都收拾乾净了吧……？ 把坐垫跟矮桌搬到她面前，请她入座。 「伏见不在还有办法念书吗？」 这是我昨天跟鸟越商量时，内心最大的疑虑。 「放心吧，该怎么做我都已经事先请教过她了。」 彷佛为了提出证据般，鸟越把手机的画面秀给我看。 那上头是伏见指示我跟鸟越分别要读的科目及内容。 「靠。」 「首先的半小时是这个。」 这家伙，也太严谨了吧。 我正准备在同一张桌子上开始用功时。 「你应该去自己的书桌那边念，这样比较能专心。」 这个人，真的是来专心念书的。 伏见刚好相反，如果我在自己的书桌念她就会很生气。 鸟越把伏见的指示转达给我，我便依照她的计画做起题库。 「「……」」 若是这样的状态，就算不来我家也可以进行吧？ 我偷偷瞥了鸟越一眼，她也跟我一样在写题库。 喀哩喀哩───房间里只有微弱的自动笔书写声响著。 「……伏见同学她，经常来这个房间吗？」 「咦？啊啊，嗯，偶尔啦。」 喀哩喀哩喀哩，啪叽。 「呼嗯……」 「干么啦。」 「你们还不交往的理由，是什么？」 「咦？」 「抱歉，当我没说。」 我是为了确认自己没听错才反问她，她刚才是问我们还没交往的理由吗？ 既然是我跟伏见之间的事，我总不可能回答不知道吧。 从鸟越这种旁人的眼光看来，比起我们不交往的理由，我们应该交往的理由想必是不胜枚举。 至于还不交往的理由……还不交往的理由……还不交往的理由嘛…… 我依然不懂「喜欢」是怎么一回事，这应该是最关键的理由吧。 都已经高二了，竟然还如此懵懵懂懂，但这就是实情我也没办法。 当我在思索这些事的时候，好像不知不觉过了卅分钟，鸟越设定好的计时器响了。 「休息时间。」 为了解释清楚，我再度将身体转向鸟越。 「……喂。」 「什么？」 「鸟越，你以前说过喜欢我对吧。」 「…………唔，嗯……干、干么突然提这个。」 她垂下头，视线偷偷往这边瞟过来。 喔？她竟然害羞了。 「所谓喜欢，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咦？」 「你看，在漫画里不是会使用『kyun』的状声词吗？」（注3） 如果在现实世界，也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就可以确定这个人是处于喜欢的状态了。只可惜这种音效八成是不会出现的。 其他像是「shikoshiko」这种状声词在现实也不会出现。至于为什么可以如此断定，那是因为根据我的经验根本不会发出这种声音。（注4） 「……这种事，别问我好吗……」 「或许问筱原她会明白吧。」 「小美她，当初为什么会喜欢高森同学呢？」 「鸟越同学，你问这个问题不是跟我刚才问你的一样吗？」 「……」 真不可思议啊。 鸟越看起来不像是对恋爱感兴趣的类型，但明明如此，她还是能实际感受到自己对我的好感，并进而对我告白。 「那就像是一种未知的动力吧？」 真要说起来，喜欢就是一种强大的原动力，足以让原本娴静的鸟越主动追求。 「你是指？」 「『喜欢』这种情绪，是带有能量的。」 「可以不要说这种，好像脑袋差劲的女生受漫画洗脑的尴尬台词吗？」 「今天鸟越的速球，还真是犀利啊。」 鸟越解除正襟危坐，从彩色胶合板书架取出某本漫画。 「这部漫画……还有这一部也是……」 「怎么了？」 「这些都是伏见同学看过的漫画，难不成？」 「你指的，大概是我借她的那些吧。我没听说她还有在看其他作品。」 「……」 鸟越一语不发，只是凝视著自己手上的漫画。 「我……我推荐的小说，如果借给你，你有兴趣看吗？」 以前她曾拿给我一册薄薄的文库本推荐我看，但老实说我看了也似懂非懂。 「小说？啊───只要不是那个b什么l的我就没意见，尽管拿来吧。」 鸟越听了发出腼腆的笑声。 「不必担心，我对缺乏那种素养的人是不会随便推荐的。」 「那、那就好。」 「下次我拿给你，要好好读喔。」 「啊啊，嗯。」 喜欢小说的鸟越会如此推荐的作品，引发了我的兴趣。 鸟越也好像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我原本以为，你是那种对小说没兴趣的人。」 「我只是比较常看漫画罢了。」 你喜欢哪种题材的漫画？是喜剧还是悲剧？她为了打听出我的喜好而追根究柢地问著。 「……你也借我什么书吧。」 「我这里只有少年漫画喔，如果你想看那个的话。」 我站起身，走到塞满漫画的彩色胶合板书架前搜寻。我一边说明这些作品是什么样的题材，一边列举推荐名单。 「这本是───？」 鸟越不经意打开一本搁在当中的漫画。 「啊，那是───」 糟了。 「……唔。」 那本是我刻意把封面换掉，但内页就是一般的a漫。 「───笨……笨、笨蛋……」 鸟越慌忙阖上书，像是要摆脱给我一样硬塞过来。 「抱、抱歉……那个……真对不起……」 我原本以为她对那个应该有抵抗力，但看来并非如此，只见她满脸通红地垂下头。 ……太、太尴尬了吧。简直是尴尬到极点。 如果是伏见，虽然也会大吵大闹，但我至少还知道应对的方式。 「我、我其实也很清楚，男生，都会看这种东西。不过，内容还是比我想像中更为激烈。」 过了几秒钟后，她才终于能看著我说话。 「你跟伏见同学，也会做，那种事吗？」 「嘎？怎、怎么可能嘛！」 「是吗？可是你们都接吻了？」 「咦？」 没事───鸟越这么说道，还握紧手中的自动笔。 「你帮我选，要借给我的漫画吧。」 「啊，好……」 被她看见了……？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好介意的吧。 我又不是跟鸟越交往，然后跑去跟伏见接吻。这种情况我根本没必要拚命辩解。 ……然而。 鸟越刚才低声说「没事」的侧脸，总觉得好像深深受了伤害。 我不知道现在该跟她说什么才好。 说是罪恶感又没有那么沉重，但如果说是不自在又有点太轻描淡写了───我有好一会都笼罩在这种复杂的情绪下。 注3：日文状声词「kyun」是怦然心动的拟音。 注4：日文状声词「shikoshiko」是自慰的拟音。 13 对他人敏锐，对自己的情感却无比迟钝 「小谅，你跟鸟越同学之间发生什么事了吗？」 再过几天即将面临期中考的放学后。 鸟越、我、伏见，三人一起复习完的回程途中。 「你指的是什么？」 「我就是不明白呀。」 这时我突然想起，上次鸟越来我家开读书会，她蓦然露出的表情。 虽然我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但总觉得良心有点不安。那之后我也没有特别留意，不过鸟越似乎刻意跟我保持了距离。 没事啦───我对伏见如此强调道。 读书会那时不小心偷看到鸟越私底下的表情，再加上是我害她露出那种反应，这都让我感到有点愧疚。 鸟越仍依照当时的约定把小说借给我，但我却怎么也看不下去。我把那本书的书名告诉伏见，她回以「鸟越同学果然很会选书呢」。 「……如果那部作品小谅想看，也可以跟我借呀。」 接著伏见便嘟起嘴，小声地这么埋怨道。 期中考平安无事地结束了，我们三人在放学后，来到家庭餐厅。筱原随即跟我们会合，随便聊了些各自的近况后，伏见这么提议。 「包括考试，以及考试期间的准备，我们来开这段日子是否安排得当的检讨会吧。」 她在桌上交叉双臂，大张旗鼓地如此说道。 「「「…………」」」 这家伙是认真的吗？除了伏见以外的三人，都露出这样的表情面面相觑。 「……至少让我们稍微享受一下刚解脱的余韵吧。」 「伏见同学，考卷还没发回来，检讨会等成绩出来再开不好吗？」 「就是说嘛，大家先来点餐吧。」 筱原这句似乎很不耐烦的催促，让大家恍然大悟般地看起了菜单。 「小谅，你整体考下来感觉怎么样？」 「嗯，感觉跟之前差不多吧。」 「高谅的『跟之前差不多』那不等于完蛋了吗……」 筱原的学校好像也考完期中考了。她给人的印象，并没有笨到非得要刻意参加我们读书会不可的程度。或者毋宁说她是属于成绩好的一类？ 「如果跟以前一样没进步那不就糟了吗，小谅……」 「喂伏见，不要用那种同情怜悯的目光看我好吗？」 我们各自点了饮料吧以及随便一样主餐，接著就聊起了考试的内容，还有毫无任何关联的连续剧等等，话题可说是相当广泛。 「高谅，你想喝什么饮料？」 「啊───我自己去装就好了。谢谢。」 拿起已经变空的杯子，我们起身离席。 「女生还真会闲聊啊……」 「只要交情好，自然就会聊各式各样的事啦。」 喀啦叩啰───当筱原用夹冰钳在饮料内加入冰块时，我对她拋出一个之前想到的疑问。 「筱原，你当初真的不是因为打赌输了才告白吧？」 「我记得这件事我说过了啊？干么又问一遍？」 「那我到底是哪里好？」 「咦？」 「呃……这件事我没问过吧。」 由于当初只交往了三天而已，我根本没时间问清楚。 「那是因为……那个……」 叩啰、叩啰、叩啰───筱原持续在杯中加入冰块。 喂已经快满出来了，看一下你的手边啊。 「我既没有在你被小流氓纠缠时救过你，也没有在走廊转角跟你狠狠撞上，所以我搞不懂契机究竟是什么。」 「……那件事已经结束了，现在也不必刻意追究吧。」 哼───她把头用力撇开。 嗯，这么说也没错啦。 只是我想知道「喜欢」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所以才想以筱原的情况作参考而已。 「哎呀───？这不是shino吗───」 我顺著声音回过头，原来是隔壁班的秋山。她以前也就读跟我和筱原一样的中学。 同样拿著饮料吧的杯子，秋山跟桌子距离我们有点远的两位女性友人在一块。 好久不见，近来好吗？你给人的感觉完全变了耶？诸如此类，两个女生聊了几句话。 虽说中学时代，这两人并没有给我留下交情很好的印象，但照现在的样子看多少还算是有往来的对象吧。 「对了，你现在还会用『那个』吗？」 秋山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那个，就是那个啊。老是说什么宿命安排。」 尽管感觉是随口说出的，但秋山的语气还是有一点嘲笑的意味在内。 「我现在已经不会说那个了。」 笑容变僵的筱原勉强挤出了这句回答。 「你不就是因为不想被人知道这件事才选择圣女的吗？」 「……不是。」 「咦───骗人的吧？」 如果双方感情很好，这就只能算是好友之间的小小吐槽，然而从筱原散发的气息来看情况应该并非如此。当然秋山那边或许也没有太大的恶意就是了。 我打断了好像还想继续说下去的秋山。 「既然她本人都否认了，就当作是这样不行吗？」 「可是大家都说───」 「这家伙，是因为脑袋好才去圣女的。理由就是这么单纯。很遗憾不是什么有趣或搞笑的因素。」 我斩钉截铁地说道，无法反驳我的秋山这才噤口。 在尴尬的气氛中，秋山用饮料机装满果汁，然后就径自离去。 回座位的途中，筱原平静地对我说道。 「……就是因为你的这点。」 「什么？」 「先前的话题。」 「你是指你为什么要去圣女的理由？」 「啊，那个喔，我并不是想逃到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喔，也不是想在升上高中后来个大变身，那个，是因为───」 「没关系啦，就算你是想在升上高中后来个大变身，或是摆脱过去中二病的黑历史，不论什么理由都是你的自由啊。」 「就说了不是那些原因嘛。」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不要见笑转生气。」 一提到这个话题她就突然情绪激昂起来，果然很可疑啊。 「高谅的那种性格……对中二的我来说，就跟『被小流氓纠缠时出手拯救』，或『在走廊转角狠狠撞上』意思是差不多的。」 拜托，我刚刚不是才说过，那些事我完全没做过吗？ 这种头脑好的家伙究竟在说什么，我真是一点也搞不懂啊。 14 我不懂什么是「喜欢」 其2 「具体而言我到底做了什么事啊？」 『真是的，你很烦耶……』 伏见主办的期中考检讨会结束了，回家的当天夜里，我对筱原提出了一连串的穷追猛打。 我脑中浮现话筒另一端那家伙不耐的脸孔，但依然不为所动地继续追问。 「是中二校外教学我们同组的时候吧，是不是那次？」 『我忘了。』 「拜托啦，请你告诉我嘛。」 我为了搞清楚筱原当初是怎么喜欢上我的，才这么锲而不舍。 听到话筒那头传来好像已经放弃的叹息后，她才开口说道。 『当初的契机是……嗯，没错，应该就是校外教学吧。要分组自由行动的时候，组里的其他人走路速度都很快，我完全赶不上；而就在这时，只有高谅一个人愿意停下来等我……』 有这事？ 「咦，就只有这样？」 『契、契机嘛，契机你不懂喔！就只是一个契机！…………然后，呃，从那之后我就越来越注意你……』 「光为了那件事你就开始注意我？」 『那有什么关系，你很啰唆耶！每个人的情况都不同啊！───不过，这种事你至少去问非当事人吧……我都快丢脸死了。』 「我也是。」 『你这个没用的男人……』 就算她这么批评我，能让我直截了当问这个的人，除了筱原以外我也想不到第二个了，所以我也是莫可奈何啊。 况且，她当年究竟为何要向我告白，也可透过这个机会揭晓谜底，光是为了这点就值得这么做了。 『你对伏见同学或小静，难道就不会有特别注意的时候吗？不是单纯的朋友那种，而是意识到对方是个女孩子喔？』 感觉最强烈的，就是被强吻那次。不过，这件事还是别对筱原说吧。 与其说是被强吻，不如说是顺序错了吧，两人应该要先交往才对。 「也不能说没有啦……」 『我顺便问一下，小静跟伏见同学，你到底要选哪个？』 怎么突然把矛头转到我身上了。 「这两个人都不错啊。不论跟谁独处我都能放松心情，也能玩得很愉快。」 『你都不会怦然心动……！？或者胸口小鹿乱撞？』 被她这么一问，好像两个人都没有这种情况吧。 『跟对方见面的那天，光是看到她的脸就会超级开心，而且只要对方跟你打招呼，就会有自己可以无敌一整天的错觉，都没有这样过吗？』 「你在胡说什么啊？」 哈啊啊啊啊……电话那头发出超级夸张的叹气声。 『你孤老到死吧。』 「喂，等一下。」 为什么我非得受到这种死亡诅咒不可啊。 「呃，难道我这样很奇怪吗？」 『病了，你这是一种病。比起中二病，你这种更恶心。高谅，你根本没有初恋过吧？』 筱原彷佛极度无奈地这么说道。 不明白「喜欢」是怎么一回事，真有这么奇怪吗？ 班上的男同学当中，已经有好几个人有女朋友了。虽然不是他们本人承认的，但谣言总会传入我耳边。 不过，我却不怎么羡慕那些人。 虽说我有欲望，也对性这档子事多少抱持兴趣，但我并不认为那就代表我喜欢上对方了。这种事绝对不是看了女生的裸体就能决定的。 「筱原的初恋会不会就是我啊。」 『那还真遗憾，我的初恋是在幼稚园的时候。』 也太早了吧。 『我觉得，女孩子萌生这种情感的时间会比男生早很多吧。但话说回来，高谅的情况又另当别论了。』 「所以我才像这样找你商量嘛。」 唔唔唔唔唔───筱原在电话另一端发出低吟。 『这种事，或许身为女生的我不该说才是……当你、你一个人，那、那个的时候，脑中会浮现伏见同学的脸吗……？』 「嘎？」 这家伙，突然说这什么鬼话啊。 『反、反正男生都是用那方面来判断的不是吗？』 就是所谓的用下半身思考？ 「老实说，我脑中不会浮现任何实际存在的人物。」 『所、所以说你还是会那个就对了……』 「嗯，那当然。」 呼、呼嗯───筱原这么回应。 『…………』 「你这家伙，该不会是正在对我进行奇怪的想像吧？」 『我、我才没有哩！只、只是觉得，原来高谅也是正常的男生……』 咳咳───筱原装模作样地乾咳了几声。 『那、那我换个方法问好了。你比较想看谁的裸体？』 「你这家伙，老是问一些离谱的问题耶。」 『你不必硬要从那两个人当中选也没关系。』 「为什么突然大方起来了？」 裸体啊…… 『因为你一直说你搞不懂，我才换一个方向引导你，你好好感谢我吧。话虽如此，我现在可是害羞到满脸通红喔……』 「这样啊。很抱歉要你帮忙解决我的疑问，多谢了。」 『你不要故意装乖跟我说谢谢，然后藉机转移话题好吗？』 为什么会被她识破呢？ 是说，先开始转移话题的人应该是你吧，筱原。 起初我是要跟她请教「喜欢」是什么样的感觉，结果现在焦点却转到了我究竟喜欢谁之上。 『小静她，该凸该翘的部位可是一点都没少喔，别看她那个样子。』 「……」 鸟越吗？ 『你在想像什么画面啊？』 「不是你要求我想像的吗……」 『高谅，喜欢隐藏巨乳，嗯嗯……』 「不要偷做笔记。」 虽说隔著电话也无法确定对方是不是真的在笔记就是了。 …………咦？隐藏巨乳？ 说起伏见，从正面看胸前是一片平坦，如果从侧面看也是一条美丽的直线，没有任何曲线可言。 至于伏见的裸体，我小时候看过很多次了。 虽说长大以后身材一定跟幼年不尽相同，但如果要问我现在想不想看她裸体，那我的答案一定是no。 「不对，等一下……？」 我家有个小院子，小时候经常在那边用塑胶充气泳池玩水。 而玩水的时候，除了伏见好像还有另一个人在……对喔，是茉菜吧？ 『你去看少女漫画恶补一下好了。所谓「喜欢」这种感情，有大半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误解喔。』 都讨论这么久了，她才终于爆出真心话。 如果你没有我可以借你───筱原向我介绍了好几部作品，最后说定要拿给我她特别推荐的一部。 「如果看漫画就能懂，那我也不必这么辛苦了吧。」 虽然我从没看过少女漫画，但我想里面的观点也不一定正确吧。 「葛格……你在跟谁讲话？」 茉菜悄悄溜到我房门口窥看。 「啊啊，跟筱原，稍微有点事。」 「啊，是跟相扑老大啊。」 什么相扑老大？ 好吧，茉菜为何要如此称呼筱原，我大致可以想像出来。 茉菜……正如母亲所说的，胸前十分傲人。 明明才中学三年级，发育竟如此神速。 「葛格，你在凝视我的胸部……！」 「被你发现了？」 「当然。要摸摸看吗？」 「谁要摸啊。」 既然遇到了，我决定顺便问一下茉菜。 「对茉菜来说，『喜欢』代表什么？」 「我心目中的『喜欢』吗？」 唔唔───只见她歪著头思索了一会，最后才终于开口。 「就是把那个人的事，看得比自己还重要───应该是这样吧？」 欸嘿嘿───茉菜好像很害羞地这么教我。 「啊啊，原来如此。」 「晚、晚安啰。」 或许是感到不好意思吧，茉菜逃也似地跑掉了。 她这个答案的参考价值是相扑老大的十倍。 15 宽容大度的女孩们 「怎么样？」 午休时间的物理教室，鸟越主动向我攀谈。 「什么东西怎么样？」 「借你的小说。」 对喔，自从她借给我以后我连一页都没翻开过。 「我还没开始看呢……抱歉。」 「是吗？如果不太合你的口味，请直说。我还有别本可以借你。」 「嗯，谢谢。」 我迅速瞥了座位有点距离的鸟越一眼。 「……怎么了吗？」 「啊，不，没事。」 『小静她，该凸该翘的部位可是一点都没少喔。』 筱原之前说的这番话，依然在我脑中挥之不去。 是吗……？真的是这样吗？我狐疑地歪著脑袋，又偷看一眼。 看起来完全不像那样啊。 筱原一介女生的观点，会做出如此的判断一定是有她的道理在。 根据那位相扑老大所言，鸟越似乎是「隐藏」型的好身材，因此或许乍看下很难发现也说不定。 「从刚才你就在做什么？有事的话直说吧，我洗耳恭听。」 「啊啊，不，真的没事。请你不要在意。」 「？」 鸟越纳闷地蹙起眉。 话题转移到我借她的漫画，她问了我许多问题。 我在避免泄漏剧情的前提下，尽量为她解答，例如比较喜欢哪个角色，觉得这个角色如何等等，聊天的气氛自然而然热烈起来。 「为什么反派那边的女角胸部总是很大呢。」 「咦，胸部……咦？」 「……你怎么突然动摇了？我说的情况应该经常出现吧？」 我还以为自己一直偷看的事被她发现了。 不过情况似乎不是那样。 我这才偷偷松了口气。 都是筱原害的。 那家伙……对我下了某种诅咒。 使用「隐藏巨乳」这种的强烈关键字，促使我的意识自然而然往鸟越的领口那边飘过去。 「呃，你说得没错。反派女角色，大多都会描绘成性感的造型。」 「如果做成模型，应该会很惊人吧。」 嗯嗯，尺度绝对会突破天际───鸟越对自己的发言一个劲地点头。 「高森同学，也觉得大的比较好吗？」 「咦？你指的什么？」 「从前后文你也应该能理解吧，就是胸部啊。」 我忍不住再度瞟向她的胸口─── 随即我又猛烈摇头，强迫自己的视线挪到其他地方。 「如果硬要选的话，还是大的比较好，应该吧？」 「这样吗？」 虽然鸟越面无表情，但可以清楚看到她在课桌底下摆出一个小小的胜利手势。 她大概是想偷偷比吧，然而，从我这个角度根本是一览无遗喔？ 「原来是这样啊，呼嗯。」 恢复一派冷静的鸟越，彷佛在确认般，口中反覆念著「高森同学，觉得大的比较好」。 她会如此在意这点，果然是因为……？ 不过，一旦穿上制服，就根本看不出身材如何了。鸟越的胸部，究竟是什么样子啊？ 「够、够了吧，别再讨论这个话题。」 不知为何我突然莫名害臊起来，便强行改变聊天的重点。 「那反过来说，鸟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癖好？」 「我是恋声癖。」 她立刻说出答案。 丝毫没有任何羞耻的反应，毋宁说她露出了彷佛很自豪的表情。 「像是声优yoshiyoshi那样的最棒了。」 谁是yoshiyoshi啊，某个声优的绰号吗？ 「你的答案还真具体啊。」 所以说，我也是刺激到了她的恋声癖吗？ 「高森同学，你误会了。具备某种癖好跟是否喜欢某个人，是两码子事喔。」 「那我的情况也类似这样吧。」 「呼嗯，是吗？」 跟刚才的说话声截然不同，她此刻的语调极低。 「高森同学，你今天一直在偷看我的胸部对吧。」 「咦？我，没有看……」 「不，我早就发现了。」 真的假的？茉菜也说她可以感觉出来。 这难道不是辣妹的一种固有能力吗？ 「我是不介意啦……」 不介意吗？ 鸟越这么说著，脸颊逐渐染上红晕。 「不过，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所以，请你不要这样……」 「真抱歉。」 「这个，已经算非常明显的性骚扰了。」 「我真的很对不起。」 「胸部星人。」 「咕噗，我无话可说……」 呼呼呼───鸟越发出像是在吐气的笑声。 「被别人这么盯著，恐怕还是我生平第一次呢……」 生平第一次……？ 我正在等对方继续说下去，但鸟越已经拿起东西离席了。 「才吃到一半，怎么就要走了？」 「我以前，从来没被高森同学那样紧盯著……所、所以有一点……太高兴了而已。」 她小声说完后，就红著脸走出物理教室了。 「她高兴？」 明明是性骚扰耶？ 难道，鸟越是变态？ 然而看对方胸部看得太过头，的确是需要好好反省一番。 筱原所言的『意识到对方是个女孩子』，或许我刚才的举动就已经算非常接近了吧。恐怕，打从她对我告白的那天起我就开始意识到了。 在上课前五分钟我返回教室。 「喂，伏见，下一堂课是什么？」 「我不知道。」 ……怪了？为何她一副心情恶劣的样子？ 而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放学后。 因为她心情不佳，我原本以为她不会等我写完教室日志就单独回去，结果她却好端端地坐在隔壁。 只是，她什么话也不说，把气氛搞得很凝重。 「你其实大可先回去啊。」 「我都在等您了，叫我先回去不会太过分了吗？」 为何突然用敬语啊。 「我做了什么不对的事吗？如果有的话我向你道歉。」 「其实你是没有做，但等于做了。」 「这是益智问答吗？可不可以更具体一点？例如什么？」 「你对鸟越同学性骚扰了吧？」 伏见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她对我说『伏见同学也要小心』。」 竟然去告密！？ 而且对象还是我最棘手的家伙！ 「但是你对我，却从来不做那种事。」 是因为这样心情才不好的吗？ 不过，伏见这种说法，好像是希望我对她性骚扰一样。 这个嘛……嗯，好吧…… 应该说她没什么看头，或者该说她就算想隐藏也没什么东西可以隐藏。 如果是鸟越，光是偷看就能让人心里小鹿乱撞；但伏见，看了反而有一种安心感。 她的体型我早就看习惯了，而且想必将来也会继续维持这样，这种安定的感觉真是无与伦比。 「不可以盯著胸部看唷，小谅。因为，胸部是一种会魅惑人心的东西。」 她一脸正经的表情。像这样被她直直凝视反而让我感到很不好意思。 「我、我知道了，知道了啦。今后我会留意的。」 「……小谅，人家只是发育期比较久而已。」 「我什么话都还没说耶。」 我一边露出苦笑，一边继续写教室日志。 「虽然我自己说很奇怪，不过你看，我的腿还很细呀。」 她转向我这边，用力伸直自豪的一双美腿。 「别这样啦，这个角度内裤都快走光了。」 「呼呀啊！？」 伏见突然发出怪叫，然后马上按住自己的裙襬。 「色狼色狼色狼，小谅是个大色狼！」 「你这家伙，是小朋友吗？」 我无奈地这么说道，伏见便发出咯咯的笑声。 「……如果是小谅，稍微被看到一点也很安全唷……」 16 来试拍影片吧 期中考过后的第一个周末。 睡到快中午再起床，然后就一边看电视，一边享用早午餐，接著随便打一下电动───正打算像这样度过极其平凡的一天时，现实却无法如我所愿。 「葛格？姬奈姊姊来啰───」 「嗯啊……」 我被声音吵醒，只见茉菜对著房间内探出头。 望了枕边的手机一眼，现在才早上八点。 而且画面上，已经分别显示出三则通知讯息。 那全都是伏见传的。 「什么……」 「我也不清楚，不过一定是来找你玩的吧？」 鸟越上次也是这样，别老是八点就跑来啊…… 「可以让她进屋里来吧？是说，她已经在我背后了。」 「啊啊，是吗……」 才刚起床不到五分钟大量情报就接踵而来，我根本来不及应付…… 「小谅，早安呀。」 伏见的脸庞倏地从茉菜身边窜出来。 「呼呼呼，刚起床的模样真惊人。」 「刚睡醒的葛格，样子很可爱吧。」 「嗯，没错。」 刚醒来的状态被人指指点点实在很不痛快，于是我迅速钻出被窝，一屁股坐在床边。 「为什么，要这么早跑来啊？」 「呃，这又有什么关系嘛，虽然我的确没什么重要的事啦。」 啊哈哈───伏见一边苦笑一边搔著脸颊。 「好吧随便你，鸟越也说她今天要来。」 这样刚好。 「啊……所以姬奈姊姊才要抢著早上第一个报到吗？」 「嘘───嘘───」 原来如此啊───眼中带著笑意的茉菜自顾自地点著头。 「谁叫你们趁我不知道的时候约好了要两人单独玩……」 鸟越也是朋友，所以伏见才想一起加入我们吧─── 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的朋友们，趁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交情变得更好了，总会让人有点不自在。嗯，我也可以体会这种心情喔，伏见。 「葛格，你绝对没听懂刚才的意思吧。看你那种表情。」 「我是想说，伏见周末上课不是很忙吗？况且，这种事也不必刻意跟伏见提吧。」 「嗯，这么说也没错啦。」 「姬奈姊姊，你是控制狂吗？」 「讨厌，我才不是那种人哩。」 「我家葛格是个迟钝到死的大笨蛋，但就是因为这样才惹人怜爱呀。人家不是说越需要照顾的孩子就越可爱吗？」 妹妹用慈母般的视线凝望我…… 那么你们好好享受吧───茉菜把伏见推入我的卧室后便把房门关上。 「我现在，要换衣服。」 「啊！抱、抱歉，那我把眼睛闭上好了。」 只见她死命硬挤眼皮，简直就像「（>_<）」的表情。 茉菜这时传了讯息过来，她好像想把早餐端进我的房间，还希望我告诉她恰当的时机。 我趁换衣服的同时抓空档对茉菜送出回应。 「我已经好了。」我对几乎要把眼皮缝死的伏见这么出声表示。 其实我就算被她看我也不介意，但伏见的想法似乎不是如此。 「闭上眼睛后，只能听到声音，反而让我心里怪紧张的……」 「我没穿衣服的样子，你以前就看过很多遍了吧。」 「是没错啦……」 筱原曾问过，你比较想看谁的裸体？此刻这个质问，蓦然浮现我脑海。 「不过，那都是小时候的事吧？跟升上高中的现在可是意义完全不同唷。」 「……」 伏见亦然，虽然胸前一片平坦，但想必还是有跟儿时不一样的地方吧。 「你怎么了？」 「啊啊，不，没事。」 都是筱原害的，我现在的意识怎么那么容易就跑到性的那个方向啊。 「今天你不用上课吗？」 「今天的课是从傍晚开始，在那之前我都有空。」 伏见连续摆出好几个「v」的胜利手势，脸上还带著姣好的笑容。 我一边享用茉菜送上来的早餐，一边听她稍微提起演戏的事。 「除了看连续剧跟电影外，阅读小说也能增进自己的表演能力───老师是这么建议我的。」 所以这好像才是她开始看小说的契机吧。 过去我完全不觉得伏见是那种热爱阅读的人，最近她为什么突然对此产生兴趣我终于懂了。 「小谅，你在做什么的时候最开心？」 「首先是打电动的时候吧，或者是看漫画的时候……」 「自己有想做的事，就可以想像成你打电动或看漫画唷，小谅。」 「是这样，吗？」 我口头上虽然认同，但心底果然还是有些疙瘩。 不见得只要有兴趣，就可以从事那项工作吧。 这种想法，或许只有天生具备主角光环的伏见才会信以为真。 还是说抱持这种悲观心态的我，有点太自卑了呢。 不过我总觉得，大多数普通人的想法真要说起来应该比较接近我吧。 接著，伏见又聊起了她推荐的电影。 那位导演怎么样，那位女演员又怎么样，诸如此类，她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一提到喜欢的事物就会变得滔滔不绝，这点似乎是所有人共通的。 「叨扰了。」 外头有这样的声音传进来，接著鸟越悄悄打开门，彷佛是想要确认房内的状况般地只探出脑袋。 结果我现在才发现，我的手机已在不知不觉中收到了鸟越所传的『我到了』讯息，以及茉菜提醒我『要把鸟姊姊带上去吗───？』的讯息。 「刚才在外面就听到声音……原来伏见同学也在啊。」 「鸟越同学，早安。」 「……嗯……早啊。」 「「……」」 犹如时间静止般，伏见跟鸟越透过视线进行某种对话。 这种气氛，是怎么回事？ 「欢迎欢迎，你要进来吗？」 「嗯，好吧。」 鸟越踏著小碎步走了过来，接著跟伏见一样坐在床边。 然后双方又彼此瞥了一眼，再度陷入沉默。 ……这种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事实上鸟越只说今天要来我家，具体而言要做什么却毫无任何计画。另外伏见周六会跑来我这也算是特例吧。 无所适从的我，只好向她们推广我最近迷上的少年漫画。 呼嗯呼嗯───那两人似乎充满热情地聆听我的介绍，随即肩并肩看起了那部漫画的第一集。 感情真好啊。 这当中我无事可做，便开始剪辑很久以前茉菜拜托我的影片。 「小谅你在做什么呢？」 「玩手游吗？」 对那两人的质问，我的视线丝毫不离开手机萤幕并同时答道。 「茉菜说想在社群网站上传影片，就是之前放烟火拍的。不过那家伙，对这种事很不擅长，因此想要我帮忙剪辑影片素材并巧妙串联成一个档案。」 「「咦，原来是这样。」」 这两人感情真好啊。 手机对于像我这样的普通人来说，功用已经类似一部电脑了。 只要稍微搜寻一下，就能找到好几个专门剪片的app，根本不需具备高深的知识或技巧。当然，就专业的网红来看可能会觉得我的成品只是扮家家酒，或者浪费了太多不必要的力气跟时间，但光凭那些软体，的确就能轻松做出一部影片来。 「嗯，这样就差不多了吧。」 我反覆试误了卅分钟左右，终于剪出烤肉那天放烟火的影片。 「小谅，借我看。」 「我也想看。」 「可以是可以啦，但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喔？」 「「没关系。」」 那两人凑到我手边，我便将要传给茉菜的档案播放出来。 做为素材的影片共有四段，我分别取出里面比较精采的部分整合成一部大约廿秒的影片。 「好棒唷，烟火好漂亮。」 伏见喃喃说出像是小学生一样的感想，相对地，鸟越却─── 「虽然影片很短，不过除了烟火外，也把放烟火的人那种开心的表情加了进去，传达出更强烈的临场感。」 嘎？伏见望向鸟越，先乾咳了几声。 「背景音乐也不会妨碍收看，我觉得这段影片剪辑得算是很精致吧。」 「伏见，你没有必要跟别人比赛评论吧？」 唔咕咕───伏见的嘴角整个垮了下来，接著她又跟鸟越一起重新播放那段影片。 「小谅，没想到你还会这个。」 「嗯，其实只是app的功劳啦。」 「不过，有些随便的人做出来的成果就很逊啊，在社群网站上也有很多。」 嗯嗯───鸟越也点头同意这样的说法。 「虽说有app，但剪辑是个很枯燥乏味的工作，大多数人都是随便抓出一段合适的内容就直接上传了。」 「茉菜对经营社群网站好像很热情啊───每次有很多人按赞时，她都会开心地向我报告。看她那么高兴，我就不得不稍微加把劲帮忙剪片了。」 此外对上传后的结果我也怀抱著些许期待。虽说我自己的帐号倒是放著不管、完全没新增任何内容就是了。 「小谅一定是那种，比起追求自己的喜悦，看到别人开心或高兴时，自己反而觉得更享受的类型吧。」 伏见一脸笑咪咪的表情，不知道在欣喜什么。 伏见一边咀嚼著午餐的咖哩，一边这么说道。 「有些素材，只要更有技巧地剪辑，或许就会变成很精采的影片吧───？你有时候是不是也会觉得很可惜？」 「多少有那种感觉吧。」 在我家饭厅，众人将茉菜事先煮好的咖哩加热后食用。 至于厨师本人，好像跟朋友去唱歌了，所以目前并不在家。 「所以我都会尝试各种剪辑或加工手段，看能不能化腐朽为神奇。」 「没错没错，就是那样！我想说的就是那个，小谅。你如果能从头开始拍摄的话，搞不好会做出更棒的影片唷？」 嗯，的确。 「……」 只有嘴巴在动的鸟越，聆听我跟伏见的对话。 大概是茉菜的咖哩太美味了，才会让她感动到无法言语吧。 「那、那个……所以，可以拍我吗？」 「拍伏见？」 「就、就当作是练习吧，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如果是小谅来拍，我就不介意……」 正如这番话的内容，伏见以扭扭捏捏的态度害羞地说道。 伏见目前正在学习戏剧，做这种事应该也能视为某种小训练吧。 「我是没意见啦。」 「咦，真的可以吗？」 「嗯。」 幸好，我的手机已经在今年春天换了最新的机种。 搭载的镜头性能也相当不赖。 「这么一来，我跟小谅就能双赢了───彼此都有练习的机会。」 「我要练习什么？」 「那个……对了，当网红呀？」 最好是啦───我笑著否认道。 「可是，小谅，我看你好像也很享受的样子。」 「是吗？」 嗯───伏见点点头，鸟越也接著说道。 「我也这么认为。不过真叫人意外啊，这种作业其实满繁琐的，本来以为高森同学应该不会感兴趣。」 难道只有我本人没有自觉吗？ 然而，是否会因此感到开心先另当别论，至少做这件事的时候我既不讨厌更不会觉得辛苦。 「为了实验，我们现在就来试拍段影片看看吧。」 比那两人先吃完午餐的我，开启手机的照相功能，切换到拍摄影片的模式。我用镜头捕捉伏见，她正好把自己那份咖哩吃掉了三分之二左右。 「咦？现在就拍？」 「现在。」 「咦咦咦……我、我不知道该做什么。你突然就拿起手机拍我。」 陷入慌乱的伏见，用双手捧起杯子，假装自己在喝水。 「没有预先计画好果然会让你很困扰吗……」 不过，刚才提议要试拍的不就是伏见本人吗？ 「要不要设立一个大家共用的帐号，把拍摄的影片上传出去。」 鸟越这时如此喃喃说道。 「「喔喔……」」 「咦？怎么了？」 一旦有了目的，拍起来或许会比较轻松。 「那，就朝你说的那个方向尝试吧。」 「小谅，你以前从来没有这么积极。」 「其实内心早就迫不及待了对吗？」 那两个女生，对望一眼后噗嗤笑了起来。 吃完午饭后，我们再度返回房间。 我用手机的后镜头，对著坐在床上的伏见并问道。 「先从自我介绍开始。」 「ok，这个步骤是很重要的。」 咳咳───伏见先清了清喉咙。 「之前的那段就不要了，从现在这里才正式开始唷。」 说完，伏见原本舒缓的表情突然变得一本正经。 「我是伏见姬奈，正在就读县立高中的十六岁学生，目前跟父亲以及祖父母四人住在一块。」 接下来呢？她对我投来好像在这么询问的视线。 正当我在思考接著该说什么时，鸟越摊开笔记本在上头写了起来。 『你的嗜好呢？』 原来如此，反正就类似自我介绍吧。 「嗜好是，看电影跟阅读。我最近也开始学习戏剧……」 伏见对著我的方向露出羞赧的笑容。 这种表情，想必会迷死之后对著萤幕看这段影片的男生们吧。 『有男朋友吗？喜欢的异性类型之类。』 鸟越再度帮忙提词。 「我没有男朋友。喜欢的异性类型是……认真且能让我感到安心的人。」 等等。 我怎么觉得，这很像a片的开头啊？ 『有接吻经验吗？』 「咦咦……这个也要说吗？」 呼嗯呼嗯───鸟越严肃地点点头。 伏见虽然有点手足无措，但想起摄影机还在运转，就再度摆出凛然的表情。 「有，不过只有一次。」 她光明正大地自白道。这时，鸟越猛然转头看向我，喃喃发出一声「呼嗯」。 干么啊？鸟越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性经验呢？』 喂，鸟越。 你那些质问的内容，根本就是故意的吧。 伏见的脸瞬间涨红起来，她好像很慌张地这么答道。 「───没、没有。我还没有过。」 这是女优（女演员）的访问没错，但看起来像是另一种女优…… 「伏见同学，也还没那个过吗？」 鸟越同学既然说「也」，代表你也是那样吗？呃，这不就等于自爆了？ 上述那些是伏见口中的念念有词，是说我也听到了喔？ 呼嗯呼嗯───眼见鸟越似乎还想拋出更激烈的质问，我一把揪住她写字的手。 「鸟越，方向搞偏了我不拍了。」 我停止录影。 那本笔记本上，已经写了「性敏感部位」几个字。 你到底是想问出什么啊。 「我才不想知道那种事。」 「可是，这是标准的流程啊。」 你这家伙，到底是从哪学来那些知识的啊。 「你们怎么了吗？」 伏见这时露出一脸天真无邪的灿烂笑容，凑过来我们这边观看。 「没事没事……鸟越，你怎么会知道，这种问问题的步骤是标准流程呢？」 「……」 只见鸟越用力把头扭开。 你问了伏见那么多尴尬的问题，自己却不肯回答。 「啊，我差不多该走了，不然会赶不上课程。」 「虽然只是到车站，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霎时，我感受到鸟越的视线。 「谢谢。不过，我还得先回家一趟，接著我父亲会开车送我，所以不要紧的。」 伏见把东西收拾好以后，说了声「拜拜」就走出我的房间了。 我试著播放刚才拍摄的片段。果不其然，场景是房间的床上就已经很那个了，问题又全是那种类型。应该说，怎么看都是a片的开头嘛。 「都是因为高森同学要她坐在床上自我介绍的缘故。」 「只要你好好问问题，就不会偏到那个方向去了。结果你还故意整她……」 真是的───我轻轻叹了口气。 鸟越似乎只是想开个小玩笑罢了，只见她静静浮出笑容。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怎么会知道那些？ 还把影片导向了另外一种女优的影片。 「不过，我对那种事多少也有点兴趣。」 「咦？你说什么？」 「因为，我对那种事，毫无任何经验。自己当然也没做过。要是有那种机会，一定会感到六神无主，所以该说是事前的知识或准备工作吗……我才，那个……」 鸟越的脸色逐渐赤红起来，很快连耳根都变红了。 「讨厌，当我没说───你忘了刚才的话！」 「知道啦。我就当作什么也没听见。」 好啦好啦───我上下挥动双手，安抚对方冷静下来。 「嗯，如果你能那样，是最好了……」 别盯著我看───鸟越以双手掩面。 「呃，你刚才说要送她去车站，是骑脚踏车载她吗？」 「嗯───随你怎么想吧。」 「你好坏，明明是班长大大。」 「不是什么大大只是班长而已。」 大概是为了不让我看到表情吧，鸟越一下子绕到了我的背后。 「她会从背后抱住你吧。」 「也没有到抱住的程度，只是用手臂环过我的腰罢了。」 「是像这样吗……你们好诈啊。」 鸟越这时冷不防用手臂环抱我的腰。 由于贴得比想像中更紧，那个部位也碰上来了。 「像、像这种感觉吗？」 「对、对吧……就是这种感觉。」 只有胸部的触感跟伏见截然不同就是了。 「你的背好大喔。」 「我想一般的男生差不多都这样吧。」 她到底想维持这样多久啊。 快放开───这种话实在很难说出口，而且就算她放开了，接下来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正当我陷入无话可说的窘境时，我背后有被她的头靠上的触感。 保持这种状态好一会后，鸟越忽然松开双臂，拋下一句「我要回去了」，接著便快步从房内离去。 17 校庆筹备会 其1 「现在召开，校庆摆摊一次筹备会───」 一整节课的导师时间───也就是各班老师可以自由支配的空堂，本班导师小若甫上台就懒洋洋地说道。 「已经到了这个时节了呢───」 邻座的伏见也悠哉地表示。 这种会议大致说来都很难速战速决，所以我心情有些沉重。 才五月的尾声而已，现在讨论会不会太早了点？尽管很容易出现这样的念头，但其实现在这时候开始反而会很难顺利推动……应该是这样吧。 记得去年开始讨论，也差不多是这个时期才对。 「总而言之───两位班长，剩下的就交给你们啦。」 小若以轻松的口吻这么说道，只拿著点名簿就走出教室了。 我跟伏见只好无奈地来到讲台上，充当会议主持人。 「大家有什么想做的企划吗？」 伏见试图唤起众人的热情，但同学们只是跟隔壁的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并没有人主动提出意见。 我身为会议记录尽管手中握著粉笔，但现在根本没有粉笔的用武之地。 嗯，也对啦，反正这既不是高中第一次参加校庆，也不是最后一次，完全找不出大家得拚命去做的理由。 不过即便是第一次或最后一次，我都保持平常的步调就是了。 这可是大家生平唯一一次高二的校庆园游会喔！所以我们一起来努力吧！并没有谁像这样说出激励人心的话。 「该怎么决定好呢？」 陷入困扰的伏见，转过头来看我。 「因为都没人提议啊……应该说，大家没什么想做的，或许吧。」 我自己也不例外。 并不是不想提议，而是脑子根本一片空白，连能提出的东西都没有。 「咦咦───这样喔？」 伏见眉头深锁，发出唔唔嗯的苦恼声。 我迅速环顾教室一圈，虽然有人在跟邻座轻声交谈，但并没有谁想要放大音量让更多同学听见。 「既然有姬奈同学在，就以她担任招牌女服务生开个咖啡厅之类的如何？」 其中一名女同学，这么随口说道。 好好好，咖啡厅是吧。 我在黑板上喀哩喀哩地写了这个提案。当然，「招牌女服务生」这几个字也没忘加上去。 虽然不知道是谁提出的，但既然现状是连讨论都讨论不起来，就不必管这个企划好不好先致上感谢再说。 「为什么要以我为主呀？」 「因为那个提议就是这样。」 「既然如此，所有女生都要参加呀？整天只有我一个人在教室轮班也太讨厌了吧。」 这么说也有道理。 「那么，开女仆咖啡厅好了。」 这是男生的提案。虽然很老套，不过既然咖啡厅都被列举了，女仆咖啡厅也不错。 「男生只是想让女生卖肉而已吧！」 「女仆才不是卖肉！」 喔喔，终于有点讨论的气氛了。 女仆究竟是不是卖肉姑且不管，既然要争论大家就尽情发挥吧。 「女仆咖啡厅啊……小谅，你认为呢？」 我在脑海中，试著让伏见换上女仆装。 「啊啊……好像还不赖。」 「是这样吗？」 以咖啡厅跟女仆咖啡厅为首，陆续又有几个企划被零星提了出来，但要不是男生那边反对，就是女生这边掀起抗议的声浪，反正不论是哪个提议，都会引发某些人的不满。 候选名单已经多达六个了，而我在每个企划的旁边也列出反对的意见。 「要不要乾脆投票表决？」 伏见露出软弱的表情，我却对她摇摇头。 「那只是把反对意见硬压下去而已。既然这节课还有时间，不如换我们出出主意，你觉得怎么样？」 「听起来好像不错唷。」 伏见目不转睛地凝视著我。 「怎么了吗？」 「没事。小谅，只是觉得你很可靠。」 多谢夸奖。 「伏见有没有什么好点子？」 「唔唔嗯───有是有，但还不够完整。」 这是什么意思？ 我顺便对鸟越那边也瞥了一眼，只见她缓缓地摇著头。 她那边也没啥特别的灵感───应该是这样吧。 讲桌上，放了一张记载校庆园游会摆摊规定的影印纸。 每班都必须使用教室来摆设摊位，不然就是利用体育馆的舞台进行某种表演才行。 这跟去年不一样，去年高一时整间教室都可以充当同学们的休息区自由使用。如果选择去体育馆的舞台表演，那表演的时间分配就采取先报名先挑选的规则。 「伏见演独角戏如何？」 「唔唔───那样恐怕不太好吧……」 「我开玩笑的啦。」 不过，看她烦恼的样子好像也不是很抗拒嘛。 「如果真那么做，大家恐怕会很自然就把责任全甩到伏见身上。毕竟，校庆摆摊可是一整个班级的活动啊。」 「对、对呀。不论男女老幼，全班团结一致是最重要的。」 「班上大家的年纪都一样，没有老幼啦。」 就好比不管是开朗的人或阴沉的人，全都扔到同一间教室煮黑暗火锅，但至少在这种时候，还是希望所有人能齐心协力。 尽管会议刚开始的情况还不错，但正如我的预测，一进入实质的讨论就触礁了，最后终于大家都不再提出意见。 好吧，反正才第一次筹备会而已，八成会遇到这种情况。 小若也看出了这种会议得开好几次，所以才会宣布这是一次筹备会吧。 「可是，不论是哪个提案，都一定会有反对意见呀。」 「那是当然的啰，大家都非常清楚自己绝对不想做的事是什么啊───」 随便什么都好───会这么说的人，其实背后的意思往往是「什么都不好」。 自己所认为的「随便什么都好」，跟其他人所认为的并不见得是在同一个范围内。 要找出卅人左右的最大公约数，可是相当困难的。 「那么，先把『绝不想做』的案子剔除掉吧。」 只要先经过这一步骤，之后反对的声浪就会变小了吧。 我若无其事地这么提议，而教室也刚好陷入一片寂静，所以大家都听得相当清楚。 「班长大大的主意真不错耶。」 「的确，选出『绝不想做的』应该要比『想做的』容易许多。」 「班长大大，干得好啊。」 「就说了我不是什么大大，叫我班长就好了啊。」 到底要强调几次大家才会懂啊。 至于鸟越，则面无表情地对我频繁点头。 「这个主意好。」 伏见的背书为这件事拍板定案，于是我们要求大家按照提案的顺序说出自己不喜欢之处。 「我们最讨厌女仆或角色扮演类的活动了。」这是首先发出的意见。 女生做那个感觉会很辛苦吧。 嗯嗯───伏见跟鸟越似乎也相当认同，纷纷用力点著头。 「我们绝不赞成女生不做角色扮演。」 这是出于男生那边的想法。 别反对别人的反对意见啊，这样简直没完没了嘛。 不用说，这势必会导致女生集中火力反击。 「什么女仆啊，那种卖弄风骚的玩意，男生就只会露出色眯眯的眼光。」 「女仆才不是色情！」 为什么偏偏对女仆这么热衷啊。 我百般无奈地在黑板写下大家的意见。 「我个人……愿意支持班上所决定的企划。伏见同学跟班长大大既然是以这种方式进行讨论，大家都应该能放心才对。只要决定好了就不要有任何怨言，大家各尽其力吧。」 班上也有个男生说了这样的话。 这家伙感觉能变成我的朋友……下次试著找他聊聊吧…… 都已经是五月末了，今年真的能搞定吗。 终于，发言顺序轮到鸟越。 「……类似罗密欧与茱丽叶这种，能让特定一对男女以校庆为契机爱上彼此的话剧，我坚决反对。」 她明确说出自己所讨厌的企划。 为什么鸟越的举例会如此具体啊……简直是话中带刺…… 伏见想要反驳却发不出声音。只见她彷佛在吶喊「咦咦咦咦咦」般，原本端整的脸孔变得极度扭曲─── 被刺中的人原来在这！ 美少女的容貌都被糟蹋掉了，伏见你最好赶紧收回这种表情吧。 「班长大大小谅，你呢？你有什么『校庆绝不想做的企划』吗？」 「喂，现在可不是在玩什么搞笑益智问答。」 虽然同样得问每个人问题，但性质可差远了。 「我啊，希望班上每个人都能贡献一己的心力。没有谁会被硬塞工作，也不要有人只想把事情丢给其他人做，大概就是这样吧。」 「小谅……请大家掌声鼓励。」 别鼓掌啊，简直是丢脸死了。 「班长大大说得对极了。」 「真是名副其实的正论啊。」 「如果只有自己偷懒打混，不会觉得很心虚吗？」 大家纷纷异口同声地说道。 看来我的意见被大家接受了。 除了「我不想做这个」的意见外，现在也有人提出「做这个好像很不错」的看法，讨论风气变得更加积极正面了。 「嗯嗯，太好了，太好了。」 伏见看著反映大家意见的黑板，好像一副很满足的样子。 今天最后一次下课铃声终于响起，时间来到了放学后。 当伏见在一旁整理教室日志时，我则把黑板上的内容抄录到笔记本里。 「那样的话，大部分话剧不都行不通了吗？」 伏见突然喃喃咕哝了一句。 「演话剧有什么不好吗？」 还留在教室的鸟越，坐到我前方的座位上。 「是没什么不好，但有人提出了会让剧目选择变得很困难的意见，那就相当于是禁止演戏了嘛……」 「不是也有并非以一对男女为主角的话剧吗？」 「嗯咕咕。」 要比辩论的话，鸟越那方好像比较强。 「如果今天提出的反对意见已经是全班所有的心声，那提议做『那个』一定就没问题啰。」 表情瞬息万变的伏见，忽然又发出「嗯呼」的一笑。 感觉伏见好像在盘算著什么。 「我一定要阻止，你的阴谋。」 然而，鸟越似乎也想来个硬碰硬。 这两个人的感情究竟算好还是不好，我真是完全搞不懂。 18 我不懂什么是「喜欢」 其3 「你用这个恶补一下吧。」 筱原把塞满少女漫画的纸袋递给我，接著就马上回去了。 虽然我也不是很想看，但应该可以做为参考吧，总之就先跟她借来再说。 「好多啊……」 竟然有几十本。 「葛格，刚才有客人吗？」 「是啊，筱原刚刚来过，她把她推荐的少女漫画借给我。」 「咦。」 明明是非假日的晚上，筱原却专程拿东西过来，说实话这点得感谢她。 「葛格跟相扑老大，是什么关系啊？」 「什么关系……」 只交往了三天的前女友───很难说出口啊。 「中学二年级的时候，我跟她同班。她小时候跟鸟越也是好朋友，大概就这样吧。」 呼嗯───茉菜只是用鼻子哼了一声。 我拿著沉甸甸的纸袋，爬上阶梯。结果茉菜也跟在我后头。 「干么？」 「我很好奇那些漫画的内容。」 啊，是吗───我不理会她径自进入房间。 筱原很细心地把同一部作品捆在一起，这样就很好找了。 装在纸袋里的，共有四部漫画。全数加起来四十六册，难怪会这么重。 我坐在床上，茉菜也来到我身边。 「这些全都是已经完结的作品嘛。」 看了看漫画标题，茉菜这么脱口咕哝一句。 我原本以为茉菜对这种次文化应该不甚瞭解，不过既然连她都听说过，就代表这些作品很有名吧。 「那么首先随便挑一本，就从这部开始吧。」 我随手抓起一册，身旁的茉菜则凑过头来一起看。 「你挤在我旁边，我很难看下去。」 「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关系嘛，因为人家对漫画的内容也很好奇呀。」 茉菜紧贴在我身上，盯著我手中的页面。 即便我对她说，之后我再借你，她也没有想离开的样子，只是催促我「快点，翻下一页啦」。 真没办法啊，我虽然不甘愿但还是忍受她的举动，继续翻著书页。 「……一个平凡无奇的女孩邂逅了班上的帅哥～这简直是王道中的王道嘛。」 「是这样吗？」 「没错没错。呼呼呼，跟葛格好像喔。」 「哪里像了？」 「把男女性别倒过来，不就一样了吗？」 是指我跟伏见吗？可是我和伏见从小就认识了，跟漫画的剧情还是不太一样吧。 由于平常我都只看少年漫画而已，要适应少女漫画得花上一点时间。 「嗯呼……gyungyun。」（注5） 漫画里甜蜜的剧情发展，快把茉菜萌死了。 gyungyun？ 「茉菜之前说过，所谓『喜欢』就是把对方的事看得比自己还重要，对吧？」 「嗯───？怎么了吗？」 「照这种理论，喜欢的时候双方一定要有一定程度的认识。不然就无法成立了啊？」 但在这部少女漫画中，第一集还没结束女主角就爱上了男主角，以书里的时间来说还不到一个月哩。 是脸吗？ 果然是脸的缘故吧？ 只要是帅哥就能超越时间的限制？ 「唔───或许是那样吧。在我心目中，『喜欢』这种情感，是一种只有对葛格才会有的心情。因此到目前为止，我能下的定义也只有这个而已。」 茉菜嘟起嘴唇，露出有点复杂的表情。 借茉菜的话来说，我就是还找不出「喜欢」的定义吧。 「意思就是你还没有初恋啰？」 「呼呼呼，葛格就是我的初恋对象」 她以流畅自然的动作挽起我的手臂。 这家伙太惹人怜爱了吧。 明明是辣妹，却跟其他异性丝毫没有瓜葛。 「之前我好像也问过类似的问题，葛格到底比较想喜欢谁？」 ───想喜欢谁─── 从这个角度问问题倒是我没想过的。 由于我不清楚该怎么回答，为了拖延时间，我继续翻动书页。 「究竟是姬奈姊姊？还是鸟姊姊？」 「我哪知道。」 这不是要选谁的问题，而是我还没找到自己心目中的选择标准。 「那么那么，我呢？葛格是喜欢还是讨厌？」 「真要问的话，是喜欢吧。」 「太棒了！」 茉菜不但厨艺高明，还照顾我许多生活起居，当我认真提问时，她也愿意认真回答我。 「那么，姬奈姊姊呢？鸟姊姊呢？相扑老大呢？……以葛格的个性，如果讨厌她们就不会跟她们一起玩了，对吧？既然如此，就代表你对她们都有一定程度的喜欢。」 「或许吧。」 「不过，这种喜欢，就算只是like的程度，也不是每个人都一样吧？或者该说是喜欢的形式不同，内涵不同之类。」 该怎么说明才好呢───？茉菜绞尽脑汁试了各种形容方式。 至于我，究竟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 过去我从来没认真思考过这件事啊。 「刚才所列举的名字当中，最喜欢的人是？」 茉菜闪烁著亮晶晶的一双大眼这么问道。 「就是因为我无法确定，现在才会这么困扰嘛？」 「讨厌啦！你现在应该要用很帅气的声音说『你是我心中的第一喔，茉菜』才对啊！葛格就是这么迟钝，都不会托著人家的下颚凝视人家的眼眸！」 「你要求太多了吧。」 「葛格，你连对自己的情感也那么迟钝吗？」 乖乖───不知为何她摸了摸我的头。 「像这部漫画里所描写的，宛如教科书般标准的堕入爱河方式，恐怕世上根本不存在吧。」 对于建议我用漫画恶补的筱原，茉菜全盘否定掉了。 「例如妹妹爱上哥哥这种超越世俗规范的事，在现实不是也存在吗？」 「嗯？」 「呼呼呼，好像有些漫画也是这种内容啦。」 ……刚才茉菜是这么说的吧。 她能下的定义就只有那样，重点在于「我自己是怎么想的」。 若以一般人的基准，搞不好茉菜所认定的喜欢并不是爱情也说不定，但对茉菜自己来说，那样就算是十足的「堕入爱河」了。 「你的想法还满有深度的，明明是个辣妹。」 「因为我的头脑比葛格好啊。是说这跟辣妹一点关系都没有吧。」 咿嘻嘻───她害羞地笑了。 我们继续靠在一起看漫画，但不久后茉菜便站起身。 「真是的，这部漫画在别人面前根本看不下去嘛───」 她用手覆盖露出陶醉表情的脸冲出房间，我隔著门又听到她的声音。 「你一个人看吧，之后再借我───！」 「没问题。」 女主角跟男主角间的互动有许多会让人脸红心跳的内容，好像是这个，让茉菜忍不住露出快融化般的笑容吧。 这位女主角，每次在想男主角的时候，都会发出「kyun」或「doki」，以及「sowasowa」、「moyamoya」等等的状声词，来认定自己的这种情感叫「喜欢」，她就是透过这种方式，为双方的互动贴上「恋爱」的标签吧。（注6） 正如茉菜所说的那样，我对自己的情感好像也相当迟钝。 但上述那类的状声词，过去在我心中也响起过许多次。 注5：日文状声词「gyun」是比「kyun」更加强语气，代表怦然心动的拟音。 注6：日文状声词「doki」是形容心跳加速的拟音。「sowasowa」是形容坐立难安的拟音。「moyamoya」是形容闷闷不乐的拟音。 19 好想要昵称 早晨的导师时间结束了，小若一离开教室，伏见就像是突然想到似地大声宣布。 「啊，今天放学以前志愿调查表就截止收件啰，还没交的人请在回家前拿给任何一位班长───」 对喔，今天就得收齐了。 至于导师刚才为何没提，恐怕是连她自己都忘了今天是截止日的事吧。 话又说回来，伏见，你记得还真清楚啊。 「班长大大，这个拿去。」 在嘈杂的教室当中，女网社的本间把一张轻飘飘的调查表搁在我的课桌上。 「不可以偷看喔。」 「你这么说反而会让对方更想看吧？」 「其实我也没写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就算被看了也没关系啦。」 本间咧嘴笑道，随后便裙襬飘逸，转身回到她的那群好友堆了。 所谓看了也没关系就代表我可以看啰？ 男生全部都把调查表交到伏见那边，女生也有将近一半交给她。 因此，我对他人毕业后有什么打算几乎是一无所知。 「……」 我轻轻掀开那张倒盖的影印纸偷看一眼。 『美容师专门学校───』 上头用很有少女风格的圆滚滚字迹这么写道。 本间她，想当美容师啊。 至于第二跟第三志愿的栏位都是空白的。 「小谅，你写好了吗？」 咚咚───伏见把已经收来的一大叠志愿调查表在桌面上敲整齐。 至于我的那张，始终都躺在抽屉里沉睡维持一片空白。 即便从抽屉里拉出来，我还是对自己的志愿一点概念都没有，就在我想要慎重考虑的这段期间，那张纸已在抽屉的深处变得皱巴巴的。 「关于前途的事，我根本完全无法想像啊。」 「你随便先写些什么就可以了，怎么偏偏在这种地方突然认真起来呢。」 伏见发出噗嗤一笑。 被向来正经八百的伏见这么吐槽，我的心情也轻松了些。 鸟越这时把自己那张调查表拿来了。 「拿去。」 「好。」 我确认鸟越已经返回座位，才偷偷看她那张志愿调查表。 『公立大学，文学院，如果可以最好是本县的学校。』 鸟越过去曾提过她想上文组的公立大学，原来是以文学院为志向啊。 「……」 现在才想到这个好像有点后知后觉，不过大学里，还有科系的分别啊。 文组只能算是一种很粗略的分类，要读文组里的哪个科系，这点也要想清楚才行。 「唔唔唔……话说回来，理组也不适合我啊。」 「小谅！」 伏见的上半身猛然朝我这倒过来。 「唔哇，你吓我一大跳。怎、怎么了？突然靠过来。」 「我刚刚才想到，小谅，你究竟打算称呼我伏见到什么时候呀？」 「到什么时候……只要伏见还是伏见我就这么叫。」 「我不是那个意思！」 「冷静，冷静一点啊。伏见你怎么了，叫这么大声，大家都会往这边看喔───？」 察觉到教室里的目光都集中过来后，伏见先是轻咳一声，这才压低音量。 「在小学的时候，你明明叫我小姬奈的，升上中学后却突然改变叫法？那时候，我因为被你用姓氏称呼，感觉很寂寞呢。」 「……那是因为我觉得很不好意思啊，叫女孩子时加个什么『小』的。」 「所以你才改口称『伏见』逃避吗？」 刚才她是在模仿我的口气吗？总觉得有点不怀好意啊。 「我才没有逃避哩。」 这家伙，有时候说话也挺毒的嘛。 「小谅，听好啰，伏见也是某个地名。」 「但它也是姓氏啊。」 「不要故意唱反调！」 「对了，关于校庆摊位的教室布置部分，你有什么好点子吗？」 「这个嘛───嗯呼呼……等等，别想转移话题唷。」 被抓包了。 「如果觉得加个『小』字很丢脸，直接叫我的名字姬奈也行呀？」 「你觉得可以、我觉得不行啊。」 「啊，那这样吧，帮我取个昵称。就像筱原同学叫你高谅那样。」 「伏姬───这样好拗口啊。」 仔细一想，我从来没帮伏见取过绰号。 从以前到现在，我不是叫她名字就是叫姓氏。 「hina怎么样？」（注7） 她开始自己提议了。 「难不成，你很向往彼此用绰号相称的情谊？」 「唔咕。」 「竟然真的有人，会直接以声音表现出心事被说中的样子啊。」 「毕竟……我从小到大不是被人冠以同学的称谓，不然就是被你加上『小』，都没有人用昵称叫我……」 有些人的气质比较容易被取昵称，有些人则不然。 伏见断然属于后者。 虽然真要问起来，也不知道具体的理由是什么，但她就是那种难以被人取绰号的角色，这点我是隐约可以确定的。 「那，公主好了。」 「我讨厌那个。把我抬太高了，听起来反而像是在讽刺我。」 好吧，尽管她本人讨厌，但我觉得这个昵称一语双关简直是再适合她不过了。（注8） 当讨论陷入僵局时，我把鸟越召唤过来。 「鸟越在吗───？伏见说她很想要一个昵称耶。」 「昵称这种东西，应该不能勉强别人怎么取吧？」 我一叫鸟越就来到旁边。 「擅长取昵称的人应该是茉菜，她现在还是叫姬奈姊姊，叫这个不好吗？」 「果然，令妹很在行。」 鸟越似乎颇能认同地喃喃说道。 「『叫鸟姊姊实在是太拗口了，以后可以叫你shizu吗？』───看，茉菜传了这样的讯息过来。」 ───shizu？……啊啊，是取自静香里「静」的发音吧。 我瞥了鸟越一眼，的确，「shizu」这个昵称太符合她的气质了。就算她的名字里没有「静」，鸟越这个人也跟「shizu」的感觉非常搭。 「那家伙，还真行啊。」 「既然令妹已经那么叫伏见同学习惯了，或许没必要特地要求她改吧？」 「拜托……谁快用『hina』这个昵称叫我吧……我从中学时代，就想好了这个叫法一直保留著……」 趴在课桌上的伏见，感觉整个人好像快融化了。 鸟越噗一声笑了出来。 「那个名字，听起来好像什么地下偶像喔。」 鸟越对伏见珍藏了数年的昵称给予致命一击。 「如果愿意让我叫的话，我就这么称呼你吧。」 「鸟越同学！」 伏见猛然站起来用双手紧握住对方的手。 「hina。」 「是的！」 嗯───鸟越也点点头，看起来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注7：日文「姬奈」的发音为「hina」。 注8：日文「姬」也是公主的意思。 20 主角光环与自卑感 「所以，小谅，你的志愿表打算怎么办？」 午休时间，很难得来到物理教室的伏见，坐在我对面这么问道。 「对了，伏见你自己又是怎么写的？」 沙沙沙───她在书包里翻找片刻，最后拿出自己那张影印纸。 『演员』、『演员』、『演员』。 从第一志愿到第三志愿全都只写了这两个字。 我望著伏见，她能如此抬头挺胸公开宣布自己想做的事，还真是了不起啊。 「高森同学，那你写了什么？」 鸟越也坐到我隔壁的座位。 平常她明明都会保持一定的距离，只有今天不知是怎么了。 「我的还是白纸一张。」 「是吗？」 「缴交截止日只到今天耶？你如果迟交又会被小若碎碎念唷───？」 我当然知道───我做出不耐的样子挥挥手。 「真羡慕能一下就立定志向的人啊。」 「…………是，这样吗？」 伏见莫名隔了半拍才这么回答，脸上的笑容也颇僵硬，这让我有些好奇。 「hina，不要什么事都对高森同学催啊催的，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步调。」 「我没有催他啊。更何况缴交截止日很久前就知道了，每个人考虑的时间多寡都是公平的。」 「为什么你今天会跑来物理教室呢？那些跟班没继续纠缠吗？」 「我把他们甩掉了，放心吧。」 真的甩掉了吗？不会等一下又跑来这里找人吧。 「鸟越同学还不是一样，平常都坐比较远的位置，今天怎么突然坐过来？」 「没什么，因为只有我一个人坐比较远，感觉很奇怪而已。」 那两人每交谈一句话，就感觉语气越来越有火药味，而空气里的滞重感也随之等比例增加，这难道是我的错觉吗？ 「好、好啦，比起那个，大家先吃饭吧。」 那两人同时对我叹了口气。 怎么了？我又哪里做错了？ 趁大家各自吃起便当，对话也中断的这个时机，鸟越为了方便让大家看萤幕而把手机搁在桌上。 「之前的那个，我创了一个伏见的帐号上传了。」 「之前的那个───难道是指，坐在床上的访谈吗？」 「没错。」 这样呀───伏见的口气听起来很悠哉，不过那段影片的访问流程就跟a片开头一样耶…… 虽然我在鸟越的拜托下，勉强把影片剪辑过，但完全没想到她会真的上传。 「好像已经有很多人按赞了喔。」 只见她在手机画面上滑了几下，往下拉到评论以及按赞的数字那边。 「随随便便就三百个赞了！？而且也已经有两百个订阅了。」 「咦？什么、什么？那样很了不起吗？」 伏见一脸天真无邪的表情，交替看著我跟鸟越。 「这个帐号才刚创立，所以有这种数字已经很吓人了。」 留下评论的，还是以男性居多。 由于伏见一开始说了自己的本名，所以我把那段剪掉了，总不能把她的本名公诸于世吧。 啊啊，果然还是有人留下『这是a片吗？』的评论。 「关于名字那部分，怎么全部剪掉了？」 「那样比较好。」 是吗？伏见用眼神询问我，我只好向她点点头。 「最好不要让网友知道这个人是谁或是住在哪里。要不然，大家就会知道影片里的人是伏见姬奈，搞不好还会有陌生男子跑来你家。」 「咿耶……」 大概是在想像那种场景吧，伏见瞬间脸色铁青。 「不过，真有人那么闲吗？」 「hina，你真的是现代人吗？」 「我原本以为你只是对网路世界比较生疏，没想到竟天真到这种地步。」 「咦咦咦……难道刚才那些都是一般人的常识吗？」 我跟鸟越同时对她点点头。 「hina，你在料理和网路方面的知识都跟老阿婆的等级一样。」 鸟越的评价还真辛辣啊。 「伏见，你中学的时候也……」 「中学的时候？有发生过什么事吗？」 啊啊，看来当初并没有直接让伏见知道。 在伏见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掀起了一次小小的跟踪狂骚动。 幸好，当时在一群喜欢伏见的可怕学长们、恶狠狠瞪那个跟踪者的协助下，才几乎没造成当事人伏见任何损害。 「hina，所谓网路其实是个很可怕的地方喔。」 「这样啊。」 她除了毫无防备外也没有任何危机意识，这让我非常在意。 「既然机会难得，要不要来拍第二部？」 「我ok唷。」 伏见一下就答应鸟越的提议，接著这两人便以视线询问我。 「嗯，好啊，就这么办。」 反正我又不是没空，也找不出什么反对的理由。 接下来的午休时间，我们刚好可以讨论第二部片子该怎么拍的问题。 「那么，感觉就像是把上次说过的那些内容，表现得更具体一点……」 鸟越p提供了各式各样的点子。 我跟伏见也没有其他特别想拍的主题，于是便双双点头同意她了。 「真期待耶，大致上也是一样的感觉吧。」 「什么一样？」 「校庆的───」 啊───伏见露出说溜嘴的表情，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hina，你校庆的时候到底想企划什么？」 「如果要摆脱掉各种反对意见，又能让班上更多人参与、活跃───的话。」 我统整一下上回开会同学们提出的意见后，鸟越便如此咕哝道。 「难道是独立制作电影之类的？」 「唔咕。」 「猜中了吗？」 独立制片…… 我试著在口中喃喃说了一遍。 「对呀，嗯，没错。我一直好想尝试一下。」 伏见彷佛很害羞地，将筷子插入便当里。 「小谅当导演，鸟越同学负责剧本，如何？」 这问题叫我怎么回答。 鸟越的心情似乎跟我相仿，因此我们在不约而同的时机朝彼此对望了一眼。 「当然，我负责演主角。」 伏见的口气及眼神，充分传达出她坚定的意志与当仁不让的霸气。 如果是别的女生，像这样说自己想演主角，恐怕只会得到你真的够格吗？或有没有别的女生想演？等等的驳斥意见，然而换成伏见说这句话，肯定没有人会出面反对吧。 伏见姬奈这个女生的容貌，就是跟其他人有著如此巨大的差距。 中学的时候也是，她平白无故就被学姊盯上找麻烦，结果盯上她的人反而被伏见的粉丝们群起攻之，伏见的外表与人气真是不同凡响。 当然由我负责演主角───她的这项主张的确令人心服口服。 她自认这块领域是她的独擅胜场，所以不想交给其他人负责，也绝不可能让出给其他人，这充分表现出她的自我中心。 伏见会如此贯彻自我主张的情况，在其他场合我从未见识过。 第二次筹备会只要提出这个企划，大家想必都会赞成吧。 「这就是主角光环吗，别人根本完全无法比拟……」 过了半晌，鸟越才终于开口。 「这个，应该是hina的其中一个想法吧？或许还有别的方案？」 鸟越的反对意见表达得相当微弱。 「这个嘛……」气势略略减退的伏见，也露出有点复杂的阴郁表情。 「我想，不管是小谅或鸟越同学，一定都能胜任才是。」 「自己想做的事，不要把别人……高森同学牵扯进去好吗？」 「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眼看伏见露出好像很悲伤的表情，鸟越的脸上也写著大事不妙。 「真抱歉……」 把吃到一半的便当收起来，她拿起自己的东西走出物理教室了。 「喂、喂，鸟越───」 我把头探出门外的走廊，正好看到她跌了个狗吃屎的瞬间。 哎呀…… 鸟越手上拿的便当，也在走廊上洒了一地。 我一边无奈地搔著头，一边走到她身边蹲下。 「你还好吧？有没有哪里痛？」 「……谢谢，我没事。反正，你一定觉得我是个心理有病的女人吧。」 「我才不会那样哩。只不过，我觉得你对伏见有点太吹毛求疵了点。」 「我偶尔也会有一、两次，想照著自己内心的想法去做啊。」 「那是因为伏见她啊，散发的能量跟普通人完全不同。」 「嗯。」 对喔。 我望著鸟越，终于想通了一件事。 伏见热衷于戏剧，怀抱远大的梦想，身上又笼罩著强烈的主角光环───我对此感到自卑了。 因为我什么都没有。 既没有想完成的目标，也不像伏见那样做什么事都得心应手。 伏见让她身边的人们纷纷自叹不如。自己是不是完全比不上她───我对此有切身的沉痛体会。 伏见本人当然不是故意这么做的，但只要待在她身边就会…… 我听见鸟越的鼻子发出抽泣的声音，眼角也溢出了豆大的泪珠。 我默默摩挲著她的背。 「其实我……也很想更进一步瞭解高森同学的事，想要更喜欢你，但我却无法得到那样的时间……」 鸟越很罕见地发出了充满情感的啜泣声，这略略撼动了我的内心。 只是，她当著我的面吐露这些事，我实在不知道该以何种表情面对她比较好。 「没事吧───！？」 伏见慢了半拍才从教室出来，手上还拿著两把扫帚与一把畚斗。 「抱歉，我突然感觉不舒服。」 「哪里，别在意。午休时间快结束了，我们赶快打扫一下吧。」 把走廊简单清理完毕后，将扫具放回扫具柜。 刻意反驳或对伏见的意见挑毛病，或许是鸟越一种表达内心志气的方式吧。 放学后。 「鸟越同学。」 我正在写教室日志时，伏见叫住了鸟越。 「啊，抱歉，我今天有图书股长的轮值工作。」 鸟越只是这么说道，便径自走出教室了。 伏见踏著摇摇晃晃的不稳脚步返回座位。看她那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就像是受到一轮猛攻后在两个回合之间喘息的拳击手。 「小谅，怎么办……我好像，被鸟越同学，讨厌了……」 她大大的湿润双眼彷佛随时都要潸然落泪。 「她不是说她轮到今天值班吗？我想她并没有讨厌你吧。」 现在仔细想想，鸟越那家伙，该怎么说，也挺了不起的。 朋友归朋友，情敌归情敌，总觉得她面对伏见的态度可以视各种不同的场合来切换。 「是这样吗……」 关于筱原那件事，我应该也请鸟越帮忙以便确认她的心境才是。 「会不会单纯只是鸟越不中意伏见的提案而已？」 「是这样吗……」 伏见在椅子上抱膝而坐，身躯好像越缩越小了。 「就算吵一次架也没关系吧？不是有人说不吵不相识吗？」 「用眼神吵架以前就经常发生了。」 「咦？」 是喔。 不过换作是我，连可以吵架的朋友都没有啊。 硬要说起来，筱原算一个？ 一个可以推心置腹，说起话来毫无任何顾忌的对象。 呜咕───伏见开始真的哭了起来。一旦演变成这样，我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了，于是我默默在教室日志里振笔疾书上课内容与班上的情况。 我记得，在筱原借我的少女漫画中也有类似的场景。 女主角跟好友吵架过后，内心感到闷闷不乐的桥段。 在那部漫画中，双方之间有一点小误解是吵架的原因，但伏见跟鸟越的情况，感觉却不是这样。真要说起来，她们算是在吵架吗？这两人的关系就是如此复杂难解。 「把这个交给小若后，要不要顺道去图书室一趟？」 「我不知道……如果我主动出声又被她无视怎么办。」 随时都保持阳光开朗的伏见发出了不像她作风的悲观台词。 「真的这样的话到时再说。」 「那样太不负责任了吧。」 「那你要不要趁现在模拟一下被无视时的对应方式？」 「这种模拟也太悲哀了吧……」 不过顺道去图书室一趟这点，她好像勉强同意了。 我拿起已经写完的教室日志跟书包，先前往教职员办公室。 小若好像不在座位上，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啊。我们把收好的志愿调查表叠整齐放在她的办公桌上。 然而我的那张并不在其中。 反正老师本人好像也忘记要收这个的事了，只要这礼拜内交出去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在走出办公室朝图书室前进的途中，我明显看出伏见的脸色愈发紧绷起来。 「我都冒冷汗了……」 「搞不好，对方也觉得这样心里很不自在，正在努力设法化解尴尬呢。」 「真是那样就好了……」 她用力紧闭住双眼，「嘶───哈───」地深呼吸了好几遍。 「……」 这种在教室里不曾出现的举动，令我不禁觉得非常可爱。 砰───我把手搁在她的头上抚摸。结果她脖子一扭，仰头看向我这边。 「啊，抱歉。我擅自摸了你的头。」 「没关系啦，只是觉得很稀奇。」 欸嘿嘿───伏见紧绷的表情放松开来。 我放下手收回自己的口袋里，伏见则似乎很惋惜地盯著我那只手不放。 「一定不会有事的。」 打开门走进图书室，位在柜台后的鸟越，正仔细阅读手边摊开的书。 她似乎非常专注的样子，完全没察觉我跟伏见走到这里。 由于期中考才刚结束，室内除了我们外似乎没有其他人。 「你好像很闲嘛。」 「……啊啊，是高森同学。」 「这里，还有伏见喔。」 我用拇指比了比自己的后面。 「咦？hina也来了？」 鸟越不可能没看见吧───我这么怀疑并转头往后一看，结果一个人也没有。 ……那家伙，跑哪去了？刚才明明还跟在我后面啊。 「……」 这时，图书室的门被缓缓打开，伏见探出一张脸。 「你在搞什么，快过来这边啊。」 唰唰唰───伏见小跑步过来，躲进我的背后。 都到这里了干么还畏畏缩缩的。 「怎么了吗？」 「哎，伏见她……觉得自己被鸟越讨厌了，刚才还真的在教室哭了起来。」 呼呼───鸟越静静地笑了。 「为什么觉得我讨厌你？」 「因为……你刚才很冷漠……」 「鸟越她，一直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啊。」 「请不要误解了，我只是反应比较平淡罢了。」 看吧───我对依然拿我当盾牌躲在后头的伏见这么说道。 由于伏见还是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我硬是把她推到鸟越面前。 「鸟越，你应该不是因为讨厌伏见才反对她的提案吧？」 「嗯。我虽然说我反对，但事实上也不算反对。」 当自己的意见被他人反对时，总会认定对方是拒绝了自己整个人，这种情绪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不过鸟越并不是那种人。 「鸟越同学……那个……关于我的提案，我是希望大家都能乐在其中……」 「你先等等───」 「咦？」 「我都已经如你所愿叫你hina了，hina也该改变对我的称呼吧。」 「那我该怎么称……」 「就像我叫筱原同学小美一样，你也可以叫我小静，或者像高森同学的妹妹一样叫我shizu。」 「那，我选小静……可以吧。」 伏见怯生生地答道，鸟越点点头。 「嗯。」 之前伏见胆颤心惊的表情，如今也慢慢恢复正常的模样了。 这时我偷偷瞥了一眼鸟越的手边，她本来在看的书已经阖上了。看到书的标题我不由得哑然失笑。 「鸟越，怎么你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啊……」 那本书的书名是《初学者也能理解的剧本撰写法》。 「啊……」 鸟越立刻将书藏到背后。 「……这个，只是……刚才有人恰巧来还的……」 看起来很不好意思的鸟越，支支吾吾地这么说道。 「这、这并不代表我要照hina的企划案去做喔……」 「我认为你很适任啊，鸟越。虽然是以那个方案通过为前提，但你读过了那么多部小说，假使真有其他人想自告奋勇，你在旁协助应该也不错吧。」 嗯嗯嗯───伏见也猛烈点著头。 「既然如此……那好吧……」 「那就请多指教啰。虽说还没经过班上正式决定啦。」 两个女生紧紧握了彼此的手。 这么一来，这件风波也顺利化解了。 「小谅，那你意下如何喵───？」 从距离最近的车站走回家的路上，情绪格外高昂的伏见，以一脸促狭的表情凑过来问道。 「什么意下如何？我的志愿吗？」 「不是啦……你明明知道还装傻，这样不好唷？」 鸟越已经决定，之后就算负责独立制片的剧本也不会有怨言了。 这么一来，我的决断便会受到那两人的注目。 「所谓的导演……究竟该做些什么啊……」 「这点你放心啦，大家都会一起支援你的。」 「不是有个更适合的人选，就近在我的眼前吗？」 「咦？我吗？」 「嗯，光就你看过的电影数量，就能对电影该怎么拍有明确的构想吧？」 「这个嘛，或许吧。」 自导自演。 如果是打棒球就是王牌投手兼第四棒，球队里的核心人物。 「况且就算不找我，班上可能也有其他合适的人选吧？」 「没有唷。」 她斩钉截铁地断定道。 你怎么知道。 「因为，人家就是想让小谅拍呀。」 「这算什么理由……」 你又不是小孩子了。 「虽说还要看题材，不过想必你也希望认真拍一部片子吧。我可不想当那种，对工作随随便便、草草了事的人。」 若是要认真进行，事先就得做好各式各样的准备。 包括器材、小道具，以及摄影的地点等等…… 就是因为准备工作很繁琐，当初开会我提议「班上每个人都贡献一己心力」时，伏见才会想出拍电影的点子，这我可以理解。 「更何况，这件事也还没经过大家的正式决定。」 「小谅应该看得出来吧，关于班上讨论时的那种气氛……大家都不主动说出自己想做的企划，不是让我们很困扰吗？既然拍电影是能摆脱掉所有反对意见的提议，最后一定会通过的。」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走到伏见家的附近了。 「你要好好考虑唷！不对，应该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唷。」 发出嘻嘻嘻的笑声后，伏见对我挥手说了「拜拜」便走进家门。 21 校庆筹备会 其2 期中考的考卷发回来了，我的分数比预期中还要好。 「果然，小谅是只要努力就一定能办到的孩子。」 比起我，毋宁说伏见那方好像更为欣喜。 我最危险的英文也躲过不及格的命运了。 「太好了，恭喜你躲过补救教学。」 当我拿回48分的考卷时，小若是这么对我说的。（注9） 「今后，也要照这样继续进步。」 「懂了。」 或许是老师一时忘了吧，也可能是她打算另外找时机对我说，总之关于志愿调查表的事小若一个字也没提。 紧接著，到了当天最后一堂课，也就是一整节的导师时间。 之前向小若报告筹备会进展时，她只是搔了搔脑袋说「好吧，反正这种事本来就很难搞定」。 『下次整节的导师时间，还是要开筹备会。班长们，会议主持就麻烦了。』 就像这样，小若只是对我们单方面宣布而已，这次甚至到了开会时间老师也没进教室。 「因为老师已经事先吩咐过我们，这堂课也要开校庆的筹备会议。」 我们一起站到黑板前，伏见首先开口说道。 我则把上回提出的反对意见───这个企划绝对不想做，我很讨厌这个等等的项目分别列在黑板上。 「既然如此，这次如果有『我很想做这个』的提议，就请举手发言吧───」 正如我的预期，大家听到「我很想做的企划」就不说话了。 被问到不想做的时候，意见明明很多不是吗？ 咳咳───伏见先清了清喉咙，彷佛很郑重其事地说道。 「那么，由我来提议可以吗？」 伏见这么说完后，整间教室都对她的发言屏息以待。 「要不要来拍一部，独立制作的电影呢？毕竟，之前都没人提出『不想拍电影』的意见呀。」 我回头确认黑板上的内容。 「嗯，伏见说对了，上次并没有人明确提出这样的反对意见。」 底下的同学们则七嘴八舌地说道。 「拍电影啊。」 「只限校庆当天上映，好像还不错。」 「如果我被选为主角该怎么办啊？」 「放心啦再怎么样都不会是你的。」 原本一片死寂的教室，如今开始喧闹起来。 伏见走回自己的座位，伸手进抽屉拿出一个装满影印纸的档案夹。 难道说，这是她刻意制作的？ 把所有细节统整起来，让大家能更清楚明瞭的某种资料？ 「这个，可以帮忙发下去吗？」 我们在教室里发那份说明，直到最后一张才递到我手上。 「小谅，给你。」 「好的，嗯。」 上头印著，拍电影的优点以及缺点。 「正如这份说明上所列出的，如果我们班拍电影，到了校庆当天，只需要少数人轮班，其他人都可以自由去玩。当然，班表是由大家公平分担。其余的时间，想跟男女朋友一起逛摊位，或去吃别班卖的零食都行，可以度过更多采多姿的一天。」 相反地，缺点就是事前准备时间较长。 然而，这并不代表需要占据同学们很长的私人时间，各项准备工作只要一点一点慢慢累积，最后赶得上校庆就行了。 「至于最大的优点───除了能留下在心中的回忆外，甚至可以变成一个档案储存下来。」 就算是在教室摆鬼屋或咖啡厅的摊位，到了活动结束也得拆光才行。 关于这点，如果是拍电影，大家所制作的事物就能以档案的方式永久保存。 整间教室，都在认真聆听伏见的简报。 「既然是会流芳百世，就希望诸位都能卯足全力制作。」 我可以感受到，大家的心都被伏见的热情打动了。 她像这样一个人默默准备资料，又上台简报，而且还为了让全班都有参与感，细心进行安排。 那张纸的背面，列出了所有的角色以及每项工作所需要的大致人数。当然，人数与班上的同学数量恰好吻合。 「怎么样？」 隔了一段彷佛众人都在思索的沉默后，有位女生高声表示。 「姬奈同学的这个企划案，感觉不是很棒吗？」 「就这么一次，全班大团结，好好干一场也不赖吧。」 「真好耶，这很青春。」 「我们是高二啊，正好处于青春的正中央嘛。」 「……青春啊，那我也赞成好了。」 伏见霎时露出一脸灿烂明亮的表情，回头望向我。 对她的这种脸庞，我也只能苦笑地点头。 「要拍哪种题材的电影呢？」 这时有个男生这么提问，众人立刻七嘴八舌地说著，拍这个好，拍那个好，我则将他们列举出的选项一一记在黑板上。 好好好，以宇宙为舞台的战史───这怎么拍得出来啊别闹了。 反正姑且还是写在黑板上。 「呃请先等等，我们能使用的预算上限是五万……另外看小若老师的心情好坏，她好像最多可以再支援我们三万元开销的样子。」 还有预算限制喔，这个我完全不晓得。 小若啊，最重要的事你只吩咐伏见，这种判断真是太正确了。 「小若竟然要自掏腰包三万啊。」 「等一下等一下，还是要看那位老师的心情喔。」 小若满满的男子气概（虽然她是女的），使全班都对这可能会有的支援激动起来。 「到底要拍一部什么样的电影───或许已经有人在想故事内容的问题了吧？那就是企划跟剧本的工作了。目前这部分，鸟越同学好像有意愿接手的样子───」 突然被台上点名，鸟越吓得浑身颤了一下。 「如果要随便想一个那还可以，但假使要很认真地思考剧本，恐怕就有点困难了……」 「静默美人鸟越……平常总是在看书的样子。」 说实话她私底下也没多安静就是了，不过那些几乎没跟她来往过的同学们似乎都对她有这样的评价。 虽说电影剧本跟小说的性质还是有点不同，但班上像鸟越看过那么多故事的人，大概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如果是动、漫画，电影的话多少看过───班上这种人就不少了。倘若只需要这种程度，那我也能上了。 不过，自己亲手撰写一部作品完全是另一档事，因此鸟越的帮手实在是很难挑选。 有个男同学彷佛在为大家的心声代言般这么说道。 「我想把这项工作，完全托付给sb鸟越。」 拜托，别用这种缩写啊。 「那么，剧本的工作，就决定是小静啰。」 伏见若无其事地公开用昵称叫鸟越，害鸟越又吓得缩起脖子。 「小静是？」 「就是鸟越同学啦。」 「因为她一直很静默，所以才取『静』这个字吧。」 「原来如此啊。」 这种解读其实是个天大的误会，一言不发的鸟越脸越来越红了。 伏见唤了我一声小谅，我便擦擦黑板，在空白的地方写上『剧本sb鸟越』。 「sb是边后卫吗……？」有个足球队的同学这么咕哝了一句。 「那么关于主演的部分。」 从这节导师时间开始以来，我这才第一次主动开口。 「我认为伏见很适合。」 彷佛很意外般，原本面向前方的青梅竹马听了我这番话朝黑板转过头。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她应该不会在课堂上毛遂自荐。 「那我是没意见啦……」 某位女生这么说道，接著便困惑地与邻座面面相觑。 「是说，连故事内容都还没决定，先讨论主演是谁好像也没意义吧？」 「既然有预算上限，太大规模的题材也拍不出来。考虑到戏服等等的成本，让主角直接扮演真实世界中的身分───也就是高中生应该是最实际的选择了。」 我这么表示道。好吧的确───底下有一半人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不过依然无法接受的家伙也占了一半。 「可是大家都是高中生啊，那选谁当主演不都一样吗？」 有人提出这样的看法，于是我对伏见使了个眼色。 她似乎明白我想说什么，露出稍微犹豫片刻的表情，最后才终于点头同意。 那我就不客气啰，大胆说出来吧。 「伏见她有在上戏剧课。关于演技的部分，我想她比班上任何人都精湛才是。」 咦，真的假的？伏见同学想成为演员吗？真了不起─── 当同学们纷纷掀起骚动时，我为了制止大家的嘈杂又再度发声道。 「况且。」 接下来才是最重要的部分。 「有谁能比伏见吸引到更多观众吗？」 「只要好好宣传，就能拉来不少人吧。」 「我朋友和对电影稍微有点兴趣的人应该都会来吧。」 「所以说……」 「当他们听说是要在教室播放电影时，又看到现场观众稀稀落落，甚至是根本没人看───大家恐怕没想像过那种情况吧？」 除非是非常感兴趣的作品，不然大多数人电影都只会看一遍。更不必说是外行人拍的电影了，搞不好内容就只是无聊二字而已。 「大家都知道，伏见是位美少女。」 「等、等一下小谅！」 伏见的脸羞红起来，神态也变得非常慌张。 「就吸引观众这点而言，在主演的部分，我认为没有比伏见更适合的人选了。」 在今天的会议之前，我从来没想过伏见会对一件事如此严肃认真。 过去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同班，她也从未像今天这样在台上积极发言。 因此，我之前原本还打算，今年也要在校庆里当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随随便便把这场活动混过去。 但看来今年不能再那样了。 她如此强烈贯彻自己的主张，彻底超出了我的想像。 她想担任独立制片主演的意志，就是这么强烈。 既然她都已经如此强调她想演了，我当然要助她一臂之力。 而且我认为只要是她出演，就一定能胜任。 「难得有这个机会让大家合作拍一部电影，我希望能让更多的观众欣赏到。」 以结果而论，这番话成为了拍板定案的关键。 由于已经再也没有任何反对意见，剩下的就只要听本人发表感想了。 「什、什么美少女呀，小谅真是的……讨厌。」 伏见满脸涨红，害臊到完全忘了目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你是要害羞到什么时候啊……所以，女主角，你怎么说？」 「……我想当。」 因为她只对我回答，我以下颚比了比底下的同学那边。 她的心情，我早就明白了，所以她该发表的对象，应该是底下那群而不是我。 「我只是……稍微上过几堂表演课，并在舞台剧里登台过一次罢了，然而比起大家，我或许对戏剧有更多的理解。因此，请大家把主角的工作交给我吧。」 伏见微微低下头，台下便掀起了掌声。 「如果还有人吵著想当主角，恐怕又得争论大半天了。」 「对啊对啊，拍电影有许多细节要敲定，哪有时间吵那个。」 「从男生的角度看，这个问题当然只有唯一解那就是公主啰。」 我和伏见对看了一眼，她露出嫣然一笑。 「小谅，谢谢你。」 「哪里。假使一开始让伏见自己争取，或许就得对抗某些质疑跟反对的意见了。与其那样，让我打头阵，大家也比较好说话吧。」 一旦与伏见为敌，就会被她的粉丝们群起攻之。底下的所有同学，或多或少都明白这点，所以我原本还担心，会不会有人因此敢怒而不敢言。 就在这时下课钟响了，大家纷纷从座位站起身。 当我将今天开会的结论统整在笔记本上时。 「小、小谅，你、你真的，那么认为吗？」 「咦？认为什么？」 「就是，那个……」 伏见欲言又止，最后才终于低声说道。 「我是位美少女……」 「这不是我怎么认为的问题，而是客观的评价啊。」 「～～～～你很讨厌耶！」 啪───我的肩膀被她打了一下。 「偏偏这种时候，你……真是的，我无言了……」 唉啊啊啊───伏见夸张地重重叹了口气。 「hina，太好了，你当上主角了。」 「嗯，谢谢。」 「还有，请勿在教室打情骂俏喔。」 「谁打情骂俏了啊。」 我的目光依然落在手边的笔记本，头也不抬地这么否定道。 「因为只有我被形容是美少女，所以小静不爽了吗？」 嗯？ 伏见出乎意料的反应让我忍不住抬起头，只见那家伙彷佛背后冒出了黑色的邪气，脸上依然挂著微笑。 「我只是想说，既然身为班长，主持会议时就该正经一点。」 鸟越也以微笑回敬。 ……这是怎么回事。 感觉这种状况，就像是在火药库旁边玩火一样。 「其实我认为用男生当主角的剧本应该也不赖。」 「可以呀，没差呀，反正我也能反串男生。」 「……的确，演男生对你而言并不辛苦，毕竟你的胸部。」 鸟越同学，鸟越同学，请你不要点燃导火线好吗？ 「我才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指演技───揣摩男生心态的部分───我一定能胜任啦！」 慢著慢著。 「刚才的筹备会好不容易才顺利告终，拜托你们别吵架啊。」 「「我们才没有。」」 为啥她们的默契会这么好啊。 「我想延续刚才没讨论完的话题，你觉得片长多长比较好？」 「一小时应该够吧。不过，我想最后一定会拖得比较久，所以先以卅分钟为规划好了。」 刚才她们还火药味十足，现在却能心平气和地交谈…… 女人这种生物，我真是不太能理解啊。 「上午、下午、傍晚，一共上映三场───」 比起要拍什么内容的电影，鸟越跟伏见对电影院要布置成什么样子反而更热衷。 随便怎么布置都好吧？我不经意插了这么一句，那两人却突然沉默下来对我摆出臭脸，之后我只好一直闭嘴了。不得不说这真是明智的判断。 到教职员办公室把教室日志交还给小若，那两人一直聊到了校舍正面楼梯口还不打算结束。 话题从原本的电影，延伸到是否有读过原著小说，然后又变成把哪本小说改编成电影一定会很有趣，总之就像这样一个话题串著一个话题，根本没完没了。 这段期间，我一直像个局外人。 自己是不是该对电影、小说有多一点涉猎啊…… 我都忍不住这么怀疑起来了，毕竟我感受到一股强大的被排斥感。 「我希望能跟高森同学多谈谈关于独立制片的事，所以想跟你们一起回去。」 伏见交叉双臂做出一个打叉的手势。 「不行，办不到。」 她全力表达出抗拒之意。 「今天一天而已应该没关系吧。只有hina可以一起放学真是太诈了。」 「如果就稍微走一段路，或许没问题───？」 「喂，我本人的意见呢？」 是说，鸟越回家的方向跟我们完全不同嘛。 到了不得不分歧的地点，鸟越也只好乖乖回去了。 不知为何，总觉得鸟越的模样有点寂寞。 通过验票闸门后，我们进入月台搭上电车。 坐在空位上歇了口气，但这时伏见又用她的学生便鞋轻轻踢了我的运动鞋两下。 「干么？」 「没事。」 呼呼───伏见好像很开心地笑了。 「小谅……你一定很喜欢我吧。」 突然被她这么一说，我的心脏猛烈跳了一下。 「嘎！？」 「毕竟，你都在课堂上公然那么说了，绝对是那样没错。」 她以充满自信的眼眸凝望我，然后又自然而然地挽起我的手臂。 「铁定是那样的。话说回来，被你那么一夸奖，我反而变得更喜欢你了……」 …… 「就、就说了，那是客观的评价跟我主观的意见无关啊……」 「那你的主观意见是什么，快告诉我嘛。」 伏见不满地嘟起嘴唇。她端整的脸庞加上这种惹人怜爱的举动，害几乎看傻眼的我不得不强行把头撇开。 「下、下次再说吧。」 「呼呼，害羞了，害羞了。」 我才没害羞哩───尽管这么反驳，但我猜自己恐怕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注9：日本的考试及格分数不一定是六十分。 22 吐露 离开车站后，我们踏上返家的归途。 「校庆的筹备会好像很顺利的样子，真是太好了。」 「是呀。不过，还有一个很重要的职位尚未决定好唷───？」 对吧───？伏见不停重复问著并把头凑向我。 「除了小谅以外，还有谁适任呢？你有什么推荐的人选吗？」 「这个嘛……如果你真的想问，班上一定会有男生自告奋勇的。」 唔唔嗯───伏见口中念念有词一会后，才彷佛下定决心般说道。 「我老实招认吧，我就是想跟小谅以及小静共事，不是跟其他任何人。况且这也是我跟小谅第一次共度的校庆。」 「不是第一次的校庆吧，我们不是一直同班吗？」 「话是没错，但我们彼此都没认真参加过呀。」 好吧，我承认伏见所说的。 「不过，找我当导演又另当别论了。」 我话还没说完，伏见就抢先接下去。 「每个人都有当新手的时候嘛？就连我，对电影也不过是似懂非懂的程度罢了，跟外行人并没太大的差别。小静的剧本不也一样吗？班上的每个人，这回都是生平头一遭拍电影吧？」 「所以真的能成功吗───？」 「不成功也没关系！」 伏见的喊叫声，在逐渐变得寂静的住宅区中听来格外响亮。 「比起什么都不做，小谅等到事后才悔恨『当初应该试试看的』───我宁愿做了但失败都比较好！」 「你在说什么啊，这不是跟你在教室的说法矛盾吗？」 ……我不想失败。 毕竟，那样非常糗。 如果不能高明地完成这项工作，就毫无意义了。 一旦出现失误，像我这种在班上几乎没朋友的家伙，事后会被人怎么臭骂真是不敢想像。 被当作战犯，受众人批斗，遭背地中伤。 我才不在意那种事哩───虽然我很想摆出这样的姿态，但讨厌的事就是讨厌，可怕的后果永远可怕。 「大家都是外行人所以就算遭遇失败也不会深究的，更不会有人抱怨。当然也不可能被网友批评呀。」 ───我绝对无法成功。我之所以不肯努力的理由，光是这点就够了。 因此，我害怕努力。 「你究竟在说什么啊。先等一下，你原本不是打算拍出一部好的电影吗？」 「没错。只要小谅当导演指挥大家，一定能拍出理想的作品。」 「为什么伏见会如此肯定。你的自信，究竟从何而来！」 「我就是这么确信的！经过今天的导师时间后！」 「我跟伏见不同，所谓的现实，总是无法如我所愿。我们之间的主角光环实在是相差太远了。」 我的这位青梅竹马，将来势必会当上演员。 她有够格的容貌，正为此付出努力，且干劲也十分充足。 此外，她还在逐渐变成一个我陌生的女孩─── 「……你所谓的主角光环，究竟是什么玩意呀？太愚蠢了吧，小谅，你就是那么看待我的吗？」 在我始料未及的时机，伏见的双眸变得湿润起来。 我虽然试著想像理由但仍然无法理解，最后只能陷入沉默。 「只有小谅，一直是以普通人来对待我。你不会像其他人一样，擅自给我特殊的待遇。」 「……抱歉。」 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结果，就是脱口而出这番谢罪的话。 「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将来要做什么好，志愿调查表也没法填写。可是，伏见却───」 伏见一定能按照自己的希望成为女演员。 「将来要做什么好！我也不知道呀！」 伏见高亢尖锐的吼叫声，令我不由得噤口了。 「到底有谁能保证我一定会当上演员！我只是个梦想能登上舞台、刚开始学习戏剧的新手罢了。然而，做这件事的时候内心很快乐，这点才是千真万确的───！」 伏见将内心的想法一股脑倾泻而出。 「如果我不把自己的志愿说出口，我一定会往别的方向逃避。透过某个藉口，让自己落荒而逃。可是，唯独对小谅，我不想让你认为我是那种没用的人，对你承认这件事可是需要鼓起莫大的勇气───」 所以，那个时候伏见才会对我说…… 『你稍微等一下唷！再稍微等等，对不起。』 『呃那个……心理准备之类的。因为做那种事，是需要一点觉悟的。』 「───就算是我，也会苦恼于人际关系，或是对将来感到不安、困扰，因恋爱而闷闷不乐之类的，就跟普通的女孩没两样呀！请别再说我是什么特别的、主角光环之类的了！」 呼───伏见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话，这才有空档喘口气。 她并不是什么陌生的女孩。 伏见，依然是我所认识的那个伏见。 「伏见你，也是有烦恼的啊。」 「当然啰，另外还有一件事……」 唔嗯嗯嗯───她好像很不爽地对我半翻著白眼。 「你看到我的志愿调查表上写著『演员』时，为何不问我『不是要上同一所大学的吗』！」 「你自己不是说过学业事业可以并重吗……」 一边上大学一边工作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但我的脸颊却被伏见狠狠扯了起来。 「痛痛痛死了，你干么啊！」 「这不是讲不讲道理的问题，是我心情的问题！」 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的少女情怀希望你对我说『待在我身边吧！不要当什么演员了！』，你懂不懂！」 「我才不会说那种任性的话，我宁愿帮你加油打气。」 「呜呜呜，虽然心情有点复杂，不过不论小谅说哪一种我都会很高兴的。」 这家伙的这种性格真吃香啊。 「志愿什么的，就算不确定也没关系。自己想做的事，就算还没找到也没关系。我不是这么说过吗，『小谅啊，你只要当自己就可以了』。」 「我就是不懂那个当自己是什么样的自己嘛……」 「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小谅，那就是你好像很开心。我指的是，茉菜拜托你剪辑影片那次。另外就是，你帮我拍影片那次。你没照镜子或许无法发现吧，但其实你当下非常有活力呢。」 我一点自觉都没有。 我只是不觉得反感就去做了，没想到差别竟有这么大。 「小谅一定是对自己的情感也很迟钝吧。」 茉菜之前对我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我会待在小谅身边负责指导的！例如这个叫『开心』，那个叫『愉快』，还有像这样就是『恋爱』了───我一定要把你教会！请不要把我跟其他女生相提并论！」 刚才她还说不要对她有特别待遇呢，这种乱七八糟的主张令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伏见正露出自信满满、迎接胜利的笑容。 那种表情就好像在说，这里是她的独擅胜场，任何人都无法闯入一样。 「放心吧。小谅身边，还有我陪著呢。」 因为讨厌失败，所以什么都不去做，也导致根本不可能成功─── 我想必是在害怕，发现自己最终只是个无名小卒这件事。 「小谅不是说，我的主角光环什么的跟你截然不同吗？既然如此，就由拥有主角光环的我许下愿望吧。即便你不清楚自己的志向，或是还找不到自己想做什么也不要紧。我就是想跟那样的小谅携手前行，我们一块努力吧！」 不知为何我竟落下泪来。 伏见就像是要抱住我的头般，以双臂环住我。 「喔，你来报告进度吗？」 星期五的早晨，我前往教职员办公室，原本正在对电脑输入什么资料的小若老师停下手边的工作。 「进度？」 「校庆的。昨天开会的情况你还没报告吧？」 「啊───说到那个。」 因为昨天放学后老师没问，所以我也忘记对她说明了。 「呃，这次大致是这样子的。」 我让小若浏览充当会议纪录的笔记本，呼嗯呼嗯───小若快速看了一遍。 「这不是很好吗？拍电影，跟布置鬼屋什么的比起来，应该比较不会超出预算吧。」 小若发出嘻嘻嘻的窃笑声。 「至于要拍什么样的片子，目前还没有详细计画……呃，请问怎么了吗？」 导师正用鼻子发出「呼嗯」的声响，并交替看著我跟笔记本。 「导演，你要加油啊。」 「……唔……嗯，好的。」 导演，你打算怎么拍片啊？不，其实我目前一点头绪都没有。 交谈了几句类似这样的对话后，小若好像有点高兴地从座位上仰望我。 「高森，原本以为你是那种软烂男，没想到你还挺有干劲的嘛。」 「我只是觉得尝试一下也不赖而已。」 「你还真不坦率耶。啊，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傲娇？」 放心吧我永远不会表现出「娇」的那部分。 「说到这个，对了，我好像还没交。」 我从书包里取出一张影印的表。 「没错没错，还有那个。志愿调查表。我本来一直提醒自己要跟你说这件事，现在可以省掉一点麻烦了。」 我把志愿调查表递上去。 上头只简单写了一句话。 呼呼呼───小若看到那个又笑了起来。 「呼呼呼，啊哈哈，棒极了，这才叫青春嘛。」 「这种事，好像没那么好笑吧。」 「是说你也很坦诚。」 这么一来就全班都交了───小若在点名簿上打了勾。 「你的答案是『我还不知道』───啊哈哈，哪有人认真到这么白痴的地步。学期末找你的家长来面谈时，铁定会大吵一架吧。」 「老师笑得太夸张了。」 「抱歉，抱歉。」 都说了会大吵一架了，这个人到底在开心什么？ 「我的母亲，对这种事是很开明的，所以我想应该不会有问题。」 是喔？小若讶异地瞪大双眼。 我事情办妥离开办公室后，伏见正在门外等我。 「结果，小谅的志愿调查表上到底写了什么？」 「保密。」 「咦───人家很好奇嘛。」 伏见跟我并肩在走廊上前进。 明天要看一整天的电影啰───伏见好像很期待地这么说道。 她是打算把手上所有dvd都搬来我家吗？ 「一天看不了那么多片的。」 「那，我只带我推荐的───」 「知道了啦。」 我决定，先在自己可行的范围内好好努力一番。 23 想占上风的女孩们 午休时间，趁著在物理教室吃饭的时候，让大家稍微看一下前阵子在电视上播出的电影，话题也很自然地被引导到那个方向。 「这部片好像经常在电视上重播，但我认真看完还是第一次哩。」 除了有名还是有名，简直是超知名的电影。 「我看了第二遍了吧。高森同学，你觉得好看吗？」 「嗯。的确，被称为名作是有道理的，真的非常有趣啊。」 「我也有同感吧。虽然看第二遍了，但内容也忘得差不多，所以看得很尽兴。」 当我跟鸟越像这样彼此交换感想时，摆出一副专家姿态的伏见缓缓摇了摇头。 「那位导演在那个时期的作品，该怎么说呢，实在是很犀利。然而，到了最近呀，他的作品又变得超～大众取向。喜欢的人还是会喜欢啦，不过总觉得跟早期的不太一样。」 伏见摆出一副好像很难认同的样子，百般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 「高森同学，我怎么觉得hina有点啰唆耶。」 「内心想的这种事藏在胸中就好，不要拋给我啊。」 鸟越悄悄对我说的话并没有被伏见听到，而后者正忙著对身为普通观众的我跟鸟越扮演起电影专家来。 「小谅小谅，如果你喜欢那一类的作品，我还有更好的可以分享给你，下次我带dvd来吧。」 「我也不是那么想看那种很有深度的片子啦。还是能让一般大众接受、大家都听说过的比较好，如果是很有名但我却没看过的片就更棒了。」 「咦～」 感觉伏见好像很不满。 「还真的有这种人呢。」 鸟越立刻对伏见展开攻击。 「觉得以前的东西才是最棒的，也就是所谓的怀旧主义者。只要是迎合大众的东西他们都认为很差劲，直接加以批评，hina也是这种类型吧。」 「我才不是那样呢。」 「你刚才说的内容不是一模一样吗？」 对于她们在言语上的交锋，我就像在看网球比赛的观众般，视线一左一右地来回摆动。 「小静自己还不是一样，对于小说也说过相同的话呀？」 「我？」 没有没有───鸟越无奈地挥挥手否认。 「我这不叫怀旧主义，只是温故知新而已。我想说的是古老的文学里也有美好的成分。」 「对呀对呀，就是那个───其实我也是一样的想法。」 「可是刚才你批判大众取向的导演哩。」 「那是因为，我明明很喜欢那位导演以往犀利的风格，现在他的这种气息却越来越淡薄，让我感到很遗憾罢了。这并不代表我很讨厌超大众取向的电影呀。」 能议论这种主题的对象，大概只有鸟越而已了吧，所以伏见才会显得生龙活虎。 「你的那种心情我也不是不能体会───」 而鸟越那边的情形也差不多，感觉就像是舌头上了润滑油般一发不可收拾。 「你们二位，感情还真好啊。」 我脱口冒出的这番喃喃自语好像没人听见，那两人开始分别列举出自己心目中的小说、电影前五名。 「结果，小静的前五名还不都是古老的作品。全以大文豪的名作为主嘛。」 「hina也是啊，你的名单简直就像在选黑白片杰作一样。你到底是什么时代的人啊。」 「嗯唔。」 「……」 伏见气嘟嘟地鼓著脸，鸟越则不爽地将目光用力别开。 这到底是算感情好，还是感情不好啊。 不过，我倒是记得伏见曾提过一部她喜欢的作品，并不在刚刚的名单当中。 「伏见，你之前是不是说过你喜欢一部以少女漫画为原作、看了会让人怦然心动的恋爱片？」 「唔咕。」 伏见缩了缩肩膀，鸟越见状忍不住「噗噗噗」地窃笑出来。 「感觉你刚才就是一副看不起那种电影的样子嘛。」 「另外，鸟越应该也说过，你喜欢一部凑齐了各种美少女的后宫恋爱喜剧轻小说，对吧？」 「……不，那只是为了增加，我阅读的广度。」 「咦───小静看那种书真叫人意外～」 伏见这边也忍不住发出「噗噗噗」的笑声。 「总而言之，你们算打平了吧。」 我强制给这个话题划上句点，要不然她们几时会吵起来也不奇怪。 我回到家后把这件事告诉茉菜，她听了用鼻子「呼嗯」一声。 「可是我觉得啊，只要作品无聊不就代表有问题吗？这时抱怨不好看也是很合理的。反过来说，只要作品有趣，不论老的新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妹微微歪著脑袋露出一副好像很不可思议的样子。 关于这次议论，我这个葛格认定是茉菜你获胜啰。 24 遇到色狼的s级美少女 所有人都露出一副了无生趣、宛如机器人一样的表情，要不是看著手上抓著的吊环，就是无奈地盯著贴在车窗玻璃上的广告。 在这种几乎满载的电车当中，由于说话声可能被许多人听见，我跟伏见几乎连咬耳朵都没办法。 广播重复报出停车的站名，人潮像是被吐出般宣泄到车外，然而只是换了一批脸孔后，车厢内又被人群挤满了。 「呼啾……」 原本待在我身旁的伏见，伴随一声奇异的悲鸣被人潮冲走了。我虽然目睹她努力朝我伸出手，但最终她还是被人流所淹没再也看不见了。 那家伙，真的没问题吗？ 自从跟我一起搭这种拥挤的电车以来，她虽然表示，自己多少适应这种环境了，但偶尔还是会像刚才那样陷入行踪不明的窘境。 伏见也曾向我提议骑自行车通学，但却被我以太热太冷的天气会很痛苦为由拒绝了，或许现在是该好好考虑她那个想法的时候了。 因为她之前差点就被色狼吃豆腐，一旦在车厢内跟我分开，我未免有些担心。 我下意识望著伏见消失的那个方向，结果附近有个身著陌生制服的女高中生。 刚才一直没发现这个人，是上一站才上车的吧。 看起来不太像是这附近的学校制服，然而若是搭这条路线的电车往这个方向走，就只会到我们那间高中而已。 在那位女高中生的背后，有个看似五十多岁的上班族模样大叔站著，我立刻不自觉警戒起来。 少女抓著吊环，她那张苍白的侧脸带著严峻之色。 位于她后方的大叔，似乎利用电车的摇晃，很不自然地贴近少女的脸，不知为何我产生了这样的怀疑。 「对不起借过───」 即便其他乘客露出厌恶的表情，或对我发出不满的「啧」声，我依然强行挤过去把自己挡在少女跟大叔之间。 当然我不可能跟大叔朝同一个方向，都面对少女的背后，所以我只好反过来站。 这么一来我就跟大叔大眼瞪小眼了，而且距离超近。 那家伙的眼神混浊，让人有种黏糊糊的感觉。 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因电车的摇晃而跟对方亲嘴了。 我把嘴唇抿到口中，刻意把头撇开。 没想到他用皮鞋狠狠踩了我一脚。 这混帐……！ 电车一到站，我的手腕冷不防被人用力揪住。 耶？嘎？怎么？ 那个人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硬是把我扯走，原本距离超近的大叔也跟我渐行渐远了。 我回头一看，原来揪住我手腕的人，是我（原本打算）守护的少女。 我被迫下车来到月台，到了这里她才终于放开我的手。 「这个人，是色狼───！」 慢著慢著慢著！ 「喂，我不是色狼，刚好相反───我是想救你啊───」 许多旅客都盯著我跟那位少女。 噗咻───电车的车门关上，从越驶越远的车窗内，我看到了不知正在说什么的伏见脸庞。 「我是打算把你跟原本在你后面的大叔隔开───」 「你还用很恶心的声音在我耳边说『你的味道好好闻』───」 彼此的主张在虚空中交错而过，到了这时我们才终于足够冷静去观察对方的脸。 咦？总觉得这人很面熟……？ 「咦，骗人的吧。难道说……你是谅？」 会这么直呼我名字的，除了家人外就只有一个。 「小蓝？」 姬嶋蓝。 她是我小学时一个转学过来的女同学，也是我另一位青梅竹马。 1 姬嶋蓝这位青梅竹马 台版 转自 天使动漫论坛 图源：小柯 录入：kid 一如往常的早晨，我搭乘电车，与青梅竹马伏见姬奈一起上学。 「不必露出那么忧郁的表情吧。」 「当然忧郁啰……果然又是挤满人的电车呀。」 其实我也很忧郁，至于伏见会讨厌这样，是有理由的。 之前她差点就受到痴汉的骚扰。当时恰好被我撞见了，因为我出声制止那个中年嫌犯她才没出事。 不过那时我还不知道受害者就是伏见，后来才发现好像是她。其实我们本来从中学到高一都没说过几句话，但以此为契机就变得有话可聊，偶尔还一起出去玩，最后恢复像这样一起上下学的标准青梅竹马。 「小谅，小谅，从明天起，要不要提早三十分钟搭车？」 「不可能不可能，我根本爬不起来。」 「是喔……」 这个提议，已经是第二次听到了。 上次伏见这么对我说的时候，我回答「那，伏见自己早起如何？」建议两人分开上学，结果她好像非常不高兴。 伏见想要搭比较空一点的电车，而我则是一大早爬不起来。我那么说也是为了双方的利益著想啊。 心情荡到谷底的伏见，那天就算我被老师点到她也不肯提示我答案（平常都会偷偷提醒我的），也不借我自动笔芯，更不肯让我看她的笔记。 ……像这样罗列出来就会发现我是多糟糕的学生…… 好吧姑且不提那个，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至少我学会了「分开上学的提议」是地雷。 「可是，骑脚踏车又太远了……」 其实，我也不喜欢搭满载的电车上学。如果可以，我宁愿抓著吊环甚至是有座位坐，而不是被这么多人挤来挤去。不过，如果问我跟提早起床那个比较好的话，我还是选择前者吧。 虽然跟我靠得很近但没有紧贴在一起的伏见，这时不解地歪著头。 「你有骑过脚踏车上学吗？」 「有喔，不过只有一次，而且花了四十分钟左右吧。」 除了可能遇到下雨，夏天很热冬天又很冷。假使路程只要骑二十分钟我还可以忍耐吧。 「骑脚踏车上学……」 伏见这么喃喃说道。 「一起骑一起聊天，这样来学校，好像可以。」 四十分钟的路程可是很远喔……？ 这时电车刚好驶过一个和缓的弯道，我背部所受的离心力增加了。 为了对抗这股力道我努力挺直背脊。这时候要是我撑不住就会撞上伏见。 结果，伏见对我目不转睛地仰望著。 「……怎么了？」 「呼呼，没事，只是觉得，谢谢你。」 她脸上顿时绽放出微笑，我则把目光撇开。 在电车摇晃的影响下，我不时会跟伏见的身体碰在一块，是说女孩子的身体为何会这么柔软呢，不禁使我感到很不可思议。而且味道又很香。 电车停靠站边，乘客换了一批。还剩下三站── 正当我设法抱持心如止水的状态时，一个身穿陌生制服的女孩映入我眼帘。 就在大约两公尺的前方。 ……像这种挤满人的电车，大部分男性都会为了避免被诬告为痴汉而尽量与女性保持距离。然而，就在那个女生的正后方，有个中年男子却很不自然地站在很近之处。 （插图006） ──这女孩，就是我跟伏见的儿时玩伴姬嶋蓝，但在当下我却完全没看出来。 「伏见，你稍微自己撑一下。」 「耶？怎么……」 我不理会想问原因的伏见，径自拨开人群在车厢内移动。众人都对我露出不悦之色，但我毫不在意。 我的身体卡进那女孩跟中年男之间，这样事情就算搞定了──结果我才刚这么以为，手臂就被那女孩揪住，在下一个停靠站被强制拉下车。 「……又是你喔。」 担任铁路警察的叔叔，对坐在钢桌前的我翻起白眼。 「呃，我也不是自己想来的啊。」 这里就是上次伏见遇到痴汉时，我为了追那个嫌犯而下车的车站。 距离上回刚好过了一个半月。我再度因涉入痴汉骚动而被扭送过来，像这样接受警方的侦讯。 「所以，高森同学救了一个差点被痴汉骚扰的女孩（女高中生），对吗？」 「是的，就是那样。」 跟上次不同之处在于，这回虽然也是青梅竹马，但却是因转学而远离我身边的女孩子。 「……那么，那位女高中生呢？」 「跑了……逃掉了。」 没错。把我从电车上拽下来的姬嶋蓝，一认出我是谁，就自己从验票闸门冲了出去。 「又来了吗？」 「什么又来了……」 「我听月台上的乘客们喊著有痴汉事件就冲出来看，结果骚动的中心是你，但现场既没有被害人也没有嫌犯。」 唉──这位警察叔叔叹了口气，站起身背对我。 「说真的，你是不是就是犯人啊？大叔我不会对其他人说的，你老实招供吧。」 警察好像在诱导我的发言。 「闭上眼睛，如果是你就默默举起手。」 呃这是开班会时要犯人自己招认的方法吧。 「就说了，我只是为了防患于未然，却被那个女生误会……」 呜呜、呜呜──这时我的手机发出震动。我从口袋拿出来瞄一眼，发现是伏见打来的。 大概是因为我被拖下车，她现在很担心吧。 正如上回一样，我将被害人的特徵，以及受害情况，还有那位嫌犯的模样等等，告诉这位铁路警察叔叔。 「那个，不好意思，请你跟上次一样向学校联络，说我会迟到。」 「知道啦知道啦。」 侦讯结束的警察叔叔，好像很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告诉他学校的电话号码，他用办公室的电话帮我联络。 像我这种跷课惯犯，如果自己打电话会有很高的机率会被怀疑是跷课。 等我被警察放走，才搭上跟先前截然不同的空荡荡电车，前往学校。 小蓝在转学以后，曾跟我信件往返过两次。 「我会写信给谅，所以，谅也要回信喔？」她临走前曾这么对我说，后来她真的写了，我则因为之前答应过她，不好意思不回，印象中我也写了回信。 我、伏见、小蓝、茉菜，小时候我们四个人经常一起玩。 听说她又要转学，怎么会重返旧地──难不成，小蓝要回到我们身边了。 我如此猜测著，结果事实好像真是这样。 我在第一堂课开始前到校，不过没有人理会迟到的我，大家都显得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 「你突然下车是怎么了呀？」 只有邻座的伏见关心我。 「喂，伏见，你记得小蓝吗？」 「嗯，小蓝，是指姬嶋吗？」 没错没错──我点点头。我告诉她我救了一个差点就被痴汉骚扰的少女。 「那个少女，就是小蓝喔。」 「咦？你说什么？难不成，那个人就是小蓝……？」 「你是指？」 「小若老师说，六月起有个女生会转学过来。」 「转学到我们班？」 「好像是唷。」 伏见这么咕哝道，并取出教科书。 难怪班上同学一副浮躁的样子，有转学生要来也算是一大事件。 叫大家不要有任何反应恐怕很困难。 午休时间。 在没有其他人的物理教室，只有我跟鸟越静香享用午餐。 我跟伏见尚未恢复青梅竹马的情谊前，在学校跟我交情最好的……我认为就是鸟越了，我们总是像这样在物理教室静静地共度午休。 两人其实不会特地聊天，也没有面对面坐著吃午饭。双方都不介意保持沉默，更不会因此感到尴尬。和鸟越共度的午休时间，对我而言是格外自在舒适的一段时光。 「是从六月转来啊。」 这时鸟越唐突地喃喃说了一句。 「什么？」 「转学生。」 「从六月转来，又怎么了吗？」 「不是有个重要的活动吗？」 「什么活动啊？」 「校外教学。我只是在想大家可以一起去玩了。」 对喔，自从上回校庆讨论后我就忘了，还有这个活动啊。 由于老师出差不在，日本史这堂课就变成自习了。 正用自动笔沙沙沙迅速书写的伏见，这时低声说了一句。 「是不是小蓝姑且不论，但六月转学很奇怪吧。」 「与其说六月怪，不如说转学生本身就是很罕见的。」 我那份当作业的试卷还是一片空白，相较之下伏见已经快写满半张了。 我想偷偷凑过去看，却被伏见用手臂挡住了。 「小谅，你老是这样。」 伏见一脸严肃地发怒道。 「自己打开教科书，答案都在上面呀──」 伏见一步步仔细指导我该怎么写。 「正常情况下，转学生都是暑假结束后的九月来吧？这个时间点简直不上不下。」 「我也有同感，可能她讨厌错过校外教学吧。」 据鸟越所言那好像是一大活动。 或许是自习的缘故，教室内到处都有人在聊天。 话题包括转学生的事，以及校外教学会去哪？之类的，当然还有找朋友同组。 从可以去外地旅行这个观点看，校外教学其实也是挺不赖的活动。 不过，必须以全校或班级为单位集体行动，这点就另当别论了。 去年校外教学，我们班上交情好的人都各自找好组了，包括我在内的多余家伙就只能组成一支混编部队。这群人在旅馆的房间内气氛就很尴尬，总是尽可能跑到其他组别的地方去，所以经常只剩我一个人在房内发呆。 「小蓝她，现在不知道感觉怎么样？」 「变成高中生了。」 「呼呼呼，那还用说嘛。小谅，你就没有看到其他特别的吗？」 「她穿著陌生的制服。」 「她是从哪里转来的呀？」 「记得，好像是东京那边的学校。」 「难怪会觉得陌生。」 已经写完自习作业的伏见，单手拿著一册文库本跟我聊著。 周遭也有很多写完作业的人从座位离开，去找交情好的同学聊天了。 我前面的座位就因此没人，这时被拿著试卷的鸟越所占据。 「小静，你写完了吗？」 「还差一点。hina，你已经写完了喔？」 「欸嘿嘿，别看我这样，我也是成绩优异的好学生。」 真难得啊，鸟越竟然会在自习途中刻意过来这里。 「鸟越，你有什么事吗？」 「小谅，你怎么那样对人家说话。」 伏见好像不悦地对我绷著一张脸。 「大家都是好friends，来我们这边又有什么关系。」 好friends──这种词汇充满了昭和的年代感啊。 「不、不是的，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鸟越害羞到耳朵都红了，音量也越来越小。 「不过那句『好friends』，感觉好土气。」 叮──伏见顿时整个人石化了。 这「土气」二字，最近快变成伏见的禁忌词汇了。如果拿来说她坏话，会造成效果奇大的伤害。 「我只是好奇，你们两位，打算怎么办而已。」 鸟越保持背对我们的方向，这么说道。 「什么怎么办啊？」 「就是校外教学的分组。」 啊……原来鸟越是为了确认这个才主动找上门的。 「小谅，你有人选吗？就是想跟谁同组。」 抱歉，我已经跟其他人组好了。 （插图007） ……如果我的人生可以说这种话就好了，我心想。 「小谅，你怎么露出遥望远方的眼神，怎么了吗？」 「在另一个平行世界的我，如果真能这样就好了。」 「？」 伏见感觉很不可思议地对我猛眨眼睛。 「那个──」 鸟越这时一个转身，重新面对我们。 「如果，方便的话……我想一起……跟高森同学，还有hina，校外教学，同组。」 鸟越好像很害羞地把两侧嘴角往下抿，静待我们的反应。 有人像这样主动邀约我，不知道是时隔多久的事了？ 因为真的是久违了，我一下子有点愣住。 伏见跟她的感情很好，想必会立刻点头答应吧。 正当我这么想并朝旁边瞥了一眼，却看到伏见若有所思般躲开了我的视线。 这种反应真是出乎我的预料。 「你预定要找谁同组吗？」 我这么问道，伏见摇摇头。 「没有。呃，那么，就请你多关照了。」 彷佛大大松了口气，鸟越的脸色顿时明亮起来。 「太好了。不过hina，我猜其他同学也会来邀你吧。」 「啊！」 不知道一组的人数是多少，但总不可能上限三人吧。 「这么一来，就得把喜欢黏著伏见的那些人加进组里了。」 我如此说道，那两人都噗嗤地笑了。 「看来小谅也觉得ok啰。」 「应该是吧。」 这下子就变成伏见组了，希望之后不要出什么乱子才好。 伏见跟鸟越那两人，热烈交换著校外教学该怎么行动的意见。 我则对鸟越有点刮目相看的感觉。 她竟然有勇气，像刚才那样主动邀约我们。 以我的立场，我可是非常能体会鸟越究竟是鼓起了多么大的勇气。 只有对自己非常有自信，或是抱持务必要成立这个组的决心，才能大胆说出刚才那些话吧。 唯有在上述情况下，才能预期自己的邀约不会被对方拒绝。 对于朋友数量极少的我和鸟越来说，类似「可能会被拒绝」、「可能会给对方带来困扰」的顾虑，简直是家常便饭。 在这种情况下，目睹鸟越刚才主动邀约的模样，我也不能否认地受到了一定的鼓舞。 「小蓝她，不知道会加入哪一组耶。」 「应该就是我们这组吧？毕竟有我跟伏见在。」 「啊……对喔对喔，很有可能。」 下一周就进入六月了。 那位转学生大人很快就要降临。 如果照以前的称呼方式叫她小蓝未免有点不好意思，还是叫她姬嶋好了。 「那位转学的女生，你们认识吗？」 「还无法确定是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姬嶋要转来啦。」 「小谅又开始假掰了。」 「我才没有哩。」 「那乖乖叫人家小蓝不就得了。」 「小时候的称呼方式延续到现在，不会觉得丢脸吗？」 会吗──？伏见不解地歪著脑袋。 「小蓝她虽然小学没读完就转走了，但当初跟小谅还有我的感情都很好耶。」 伏见对鸟越说明著那位可能是小蓝的转学生。 小时候，经常是包含茉菜在内的四个人一起玩耍。由于除了我之外都是女生，也经常被其他男生冷眼看待。 「她跟你们两人的关系都很好吗……这么一来，也会产生另一个问题吧？」 鸟越皱起眉这么喃喃冒出一句。 「当年转走的青梅竹马隔了好几年后重逢了──正处于思春期当中的两人要缩短距离花不了多少时间──」 鸟越用音色优美的旁白口吻这么说道。 「才没有那回事。」 伏见立刻强烈地予以否定。 「才没有那回事。」 她又重复一遍。 因为口气很冰冷，我跟鸟越都忍不住望向她。 「才没有那回事。」 她说了第三遍。 嗯唔唔唔──双颊鼓得像仓鼠一样的伏见，满脸阴郁地对手边的文库本垂落视线。 「高森同学，你快想想办法。」 「别推给我啊，她不是鸟越的好friends吗？」 噗呼──鸟越听了噗嗤一声。 「不准笑。」 「可是，这个词实在是……」 「反正我就是很老土啦。」 虽然音量很低但我却听得相当清楚，伏见正在闹别扭。 「hina在看的那本书，是之前对我提过的那个吗？」 「嗯，没错没错。虽然我才刚开始看──」 喔，话题跳开了。然而，我觉得鸟越是故意这么做的。 拜拜啰──跟伏见道别并返回自宅，我妹茉菜似乎已经先到家了。看见她的学生便鞋整齐地搁在玄关的脱鞋处，想必是如此吧。 「今天晚餐吃什么？」 由于里头有动静，我从客厅往厨房的方向探头窥伺，果不其然，一位在制服外套著围裙的辣妹正站在那边做料理。 这位比我小两岁、就读中学三年级的辣妺，咚咚咚地，用菜刀发出清脆的声响不知在切什么。 「葛格，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先跟我招呼一声──」 你又不是我妈。不过，她说的话倒是比我的正牌老妈更像母亲。 「我回来了。」 「你回来啦。」 咿嘻嘻──我妹开心地笑了。这孩子，将来一定会成为好太太的。 「那个，姬嶋……我是说小蓝这个人，你还记得吗？」 「小蓝是指以前那个小蓝姊姊吧？与其问我记不记得，不如说根本忘不了。我们可是在一起玩耍过无数次的好交情呢。」 不知是味噌汤还是什么，正在尝菜色味道的茉菜喊了声「很好！」并满足地点点头。 其实我，当然不可能把对方忘得一乾二净。只不过，要不是像那样在电车上猛然撞见那种场面，我恐怕也几乎想不起那是她吧。 「关于姬嶋，你有听说什么消息吗？」 「她要转学回来了对不对──？」 果然是这样吗？ 「为什么你会知道啊？」 「她不是有个弟弟跟我同年纪吗？我听说那家伙要转回来了，所以才猜测小蓝应该也会这样吧。」 呼嗯──我不太感兴趣地用鼻子哼了一声。 我放弃窥探厨房，转而去客厅随便看看电视打发时间，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是姬奈姊姊吗？」 「啊啊，你待在厨房，我去开门。」 我制止用围裙擦手正准备去应门的茉菜，径自走向玄关。 伏见她，有什么事吗？ 然而门铃叮咚、叮咚地持续响著，我确信在门另一边按铃的人不是伏见。 如果是那家伙，才不会像这样重复按门铃。 「来啦，现在就帮你开门──」 我用脚尖踩进刚刚才脱下的运动鞋，用手转动门把将门推开。 「当痴汉的谅同学，近来可好。」 结果在玄关外的，是姬嶋。 「我还以为是谁呢……」 什么近来可好啊。 姬嶋穿著跟早上巧遇时一样的制服。 （插图008） 她的容貌跟小时候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仔细观察的话，可以发现她多少化了点妆。 跟伏见和鸟越有点不同，该怎么说，她完全没有那种乡下的土气。 她那张会被大多数男生评价为美少女的脸蛋也为她的气质多加了几分吧。 「嗨，姬嶋，有事吗？」 「你竟然用『有事吗』来打招呼……是说，怎么改口叫我姬嶋了。」 姬嶋似乎颇为不悦，对我略略翻起白眼。 「因为你就姓姬嶋啊。有什么关系嘛，这样叫起来比较方便。」 「随便你怎么叫我没意见就是了──」 「所以，你有何贵干？对了，我可不是什么痴汉喔。早上本来想跟你解释的，结果你一下就逃跑了。」 「啊，那是因为，感觉会引起骚动，我才忍不住……」 引发骚动的人不就是你吗？ 「我已经转入跟谅还有姬奈同一所高中了，只是来通知一声。」 「啊是喔──」 「你的反应太冷淡了吧？请稍微开心一点。」 「开心什么？」 「这可是分别多年的青梅竹马，现在又回来跟你读同一所学校耶？」 就算你这么说好了。 她认为我会因为跟她上同一间高中而喜悦，看来她对自己还挺有自信的嘛。 「从下周开始，连班级都一样喔。」 欸嘿──姬嶋似乎很得意地如此报告道。 今天早上，她好像是在模拟之后的上学路线吧。至于会在那一站上车，也是因为她对电车的目的地不太有信心，所以才中途下车去确认一下之类的。 结果却遇上了痴汉未遂事件，真是太衰了。 「其实我已经偷偷参观过这间学校了，也跟若田部老师当面打过招呼。」 「我担任本班的班长，你可不要在班上捣乱喔？」 「谅是班长？呼呼，听到了一个好消息呢。」 这算好消息吗？ 看来正如刚才所言，姬嶋只是来打声招呼而已。 跟她像这样面对面交谈，让我回忆起儿时的往事。 姬嶋从以前就是这样的人，遣词用句还是跟小时候一样。 「啊，对了。茉菜──？姬嶋来啰。」 我回头对厨房的方向呼唤道，茉菜踩著拖鞋发出啪哒啪哒声从走廊赶了过来。 「呜哇，真的耶！小蓝姊姊！」 「茉菜，好久不见了呢。」 「噢伊──」 「噢伊──」 这是什么打招呼方式，是代表久违的意思吗？ 「葛格，干么要站在玄关这边聊天嘛。像这种时候，应该问一声『要不要进来？』才对吧。真是的──一点也不机伶。」 我一直都是这种性格，或许只是茉菜变成熟了也说不定。 「这么说也没错……要不要进来坐坐？」 我这么一问，姬嶋噗嗤笑了出来。 「你们兄妹俩，还是跟以前一样没变耶。」 「可是小蓝姊姊，你变得很像是大都市的高中生──」 「茉菜也变成了不起的辣妹了呀。」 「就是说嘛──？还不是因为葛格坚持要我这样，对吧？」 对你个大头鬼啦，跟我有什么关系。 姬嶋用力皱著眉，以充满厌恶感的目光不停打量我。 「你这家伙，对自己的妹妹做了什么……」 「天大的误会啊。是这家伙自己想这样的，我可没下达任何指示。」 「葛格，你不用害臊没关系唷？」 「谁害臊了。」 刚才那些对话里究竟有什么需要害臊的要素啊。 「啊，对了──小蓝姊姊，要不要在我们家吃饭。现在你住哪里啊？跟以前一样的地方吗？」 「啊啊……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今天我就心领了。说真的，我只是来露个脸而已。」 「是唷？」 今天老妈会很晚回来，对正在准备晚饭的茉菜而言，或许这样正好吧。 「那么先这样啰。」 姬嶋这么说完便转过身去。 拜啦──我随口应了一句正打算关上门，却被茉菜打断了。 「葛格，你送她一程吧。」 「反正距离想必不远，为什么要送？」 「你们一定累积了很多话想说，就陪她走一段吧。况且不要看小蓝姊姊这样，她其实是很怕寂寞的。」 是这样吗？ 既然茉菜都这么说了，我只得无奈地将运动鞋重新穿好，从后头追赶对方渐行渐远的背影。 「有什么事吗？」 这回双方的立场逆转了。 「我送你一程吧。」 「我家就在那边啊。你应该还记得吧？」 果然，她又搬回小时候的住处了。 「为什么你会在这种不上不下的时间点转学啊？」 「碍著你了吗？」 「没有，只是觉得很不可思议罢了。」 「有什么关系嘛，这种事一点也不重要。」 一定有隐情──我这个推测不会错。 「刚才茉菜邀我一起吃晚餐，请你代我向她致谢。不过我家已经准备好我今晚的饭菜了。」 「瞭解。欢迎你随时来玩，茉菜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事实上只限于茉菜在的时候我才欢迎啦。 「谅你果然……」 姬嶋微微歪著脑袋朝上仰望我，这个动作让我的胸口悸动了一下。 我们明明同年纪，但她散发出的成熟魅力，却像是一个大学女生故意换上高中制服一样。 「果然……什么？」 「呼呼，没事。」 眼前这位明明是我很久以前就认识的女孩，但只不过是穿著陌生的制服并露出成熟的表情，就彷佛变成完全不认识的人。 跟彻底褪去乡下土气的她不同，她的老家是一间古色古香的独栋房屋。老实说我也很久没来这里了，这栋房子以前有这么旧吗？ 「非常感谢。」 姬嶋对我拋下这番话，连头也不回就步入屋内了。 星期一。 正如先前的预告，姬嶋以转学生的身分编入我们班了。 只见她跟在导师小若后头走进教室，小若开始为大家简单介绍。 「这位是姬嶋蓝同学，从今天起转进我们学校。嗯，大家等下随便问她几个问题吧，例如兴趣或参加的社团之类。」 班上的男同学跟女同学们纷纷发出嘈杂的交谈声。 内容包括好可爱啦、那套制服是哪间学校的等等，众人窃窃私语著。 看来姬嶋转学是真的满赶的，连制服都只能穿前一所学校的那套。 她在黑板写下自己的名字，但似乎并不打算主动自我介绍，只说了句「请各位多多指教」并微微低下头。 「好，大家鼓掌欢迎。」 在小若的催促下，全班以欢迎新同学的气氛拍手迎接姬嶋的到来。 「啊，忘记帮她准备课桌椅了。」 小若低声咕哝道。转学生固定的座位，也就是靠窗那排最后一个，如今并没有空位，这似乎是老师一时迷糊犯下的失误。 「姬嶋同学，你想必还没适应本校吧，那么两位班长，请你们多照顾她啰──」 「好的。」 伏见回应道，我则随口说了一声「喔」。 「为了方便照应，座位就安排在高森的隔壁吧。」 我的座位一侧是伏见，另一侧则是某位男同学。老师究竟是指哪个隔壁啊。 「啊，我稍微挪个位置没关系。」 男同学这么表示，小若也顺水推舟，拜托对方把座位空出来。 最后的处理方式是，那位男同学往后退一格，而我必须把另一套课桌椅搬过来。 姬嶋来到跟伏见相反一侧的位置上就座。 「真是辛苦了啊，班长。」 她看也不看我这边低声说了一句，接著在众人彷佛很稀奇的视线注视下，从书包取出笔记本塞入抽屉。 我也压低音量答道。 「只是打杂的角色罢了。工作虽然多，但大半都是幕后的杂务，比起担任某项活动的筹备委员可说是轻松多了。」 「是这样吗？」 这时我感觉到另外一头传来的视线。 「……」 我迅速朝那边瞥了一眼，只见伏见露出彷佛被拋弃幼犬的表情望著这边。 「怎么了吗……？」 「没什么事啦……」 确定？ 我还来不及追问，小若老师就先对我们说。 「你们有空的话，就带她熟悉一下校园的环境吧。不管是伏见或高森哪一位负责，或两个人一起带她也行。」 那么就先这样啦──小若径自拿起点名簿走出教室。 「不必麻烦你们了，就算不带我参观也没关系。除非有什么稀奇的东西那就另当别论。」 「既然老师都吩咐了，那姑且还是得做吧。」 伏见以极为认真严谨的态度答道。 就像在把似乎还有话想说的姬嶋淹没般，同学筑起了一圈人墙。对于难得的美少女转学生，不论男同学或女同学都感到兴致满满，一眨眼姬嶋的座位就被包围住了。 「伏见，带她参观的事，你打算？」 「我们一起进行吧。」 虽说是要熟悉环境，但学校也没什么罕见的教室。顶多就是特别教室大楼和体育馆，剩下就是食堂之类的吧。转学生本人好像也觉得不必费心。 因为太吵了我便站起身，根据方才小若的指示，前去空教室搬来另一套课桌椅。 「高森同学，我帮你拿椅子。」 出声的人是鸟越。 她是特地追赶出来的吗？ 「谢谢。那么，麻烦你啰。」 我把椅子交给对方，这时鸟越叹了口气。 「怎么了？突然叹气。」 「啊，抱歉……该怎么说，只是觉得转来了一位很了不得的女生呢。」 「了不得的女生？」 「感觉她的气质是那么耀眼，浑身散发一股强烈的『正』能量……」 我可以理解鸟越想表达的意思。 以此为基准的话，那我就属于完全的「负」能量了。我猜鸟越的气质也比较接近我这种吧。 当我们正在搬课桌椅时，忽然看见伏见从对面小跑步过来。 「我也来帮忙吧。」 老师明明是拜托我，伏见跟鸟越都太好心了吧。 「hina，那位姬嶋同学也是你们的青梅竹马吗？」 「与其说是青梅竹马，不如说我们小学时有几年玩在一块……这称不上是青梅竹马吧？」 对不对？伏见彷佛为了小心起见，重复确认一遍。 「不算吗？从幼稚园开始，直到她转学为止，我们几乎都在一起吧……嗯，当然伏见也是啦。倘若是这种情形应该可以算是『青梅竹马』？」 「那么您对此的回应呢，hina？」 宛如在进行采访般，鸟越引导伏见答覆这个问题。 「不，我认为那不算是青梅竹马。」 伏见斩钉截铁地说道。干么突然使用敬语啊。 「所谓的『青梅竹马』，又不一定只有一个吧。」 鸟越这番合情合理的论调，令伏见顿时哑口无言。 「一个就够了。」 伏见好像在闹别扭般嘟起嘴唇。 「那么您的看法呢，高森同学？」 就算你用这种记者的口吻把话题拋过来，也一样会让我很困扰喔。 「姬嶋，午休时间你打算怎么过？」 因为老师要求我照料她，我就趁上课开始前这么试著问道。 「你想跟我一起喔？」 「我不是那个意思。」 「谅，你没有可以一起吃午餐的对象吧？」 她露出促狭的笑容窥伺我的反应。 「基本上，算是有吧。我只是猜测姬嶋可能找不到人一起吃饭罢了。」 「呼嗯──？」 对她这种意味深长的笑容，我只能不解地歪著脑袋。 「我可以考虑一下陪你吃饭喔。」 为什么变成她在施舍我啊。 不过看来好像已经有多组人马想邀约姬嶋一起吃午饭了。 「我只是觉得，那样比较方便带你参观学校，所以才邀请你罢了。」 呼呼呼──姬嶋彷佛被我逗乐般笑了起来。 「那我就姑且相信你的说词吧。」 什么叫姑且相信啊。 「小蓝，小谅他只是以班长的身分问你一下，这属于他工作的一环。」 「所以说，上述是姬奈单方面的期望。」 「才不是──」 好像有什么纠纷把我夹在中间引燃了。 「小谅他，其实很意外地具备认真的一面。他只是乖乖遵守小若老师的吩咐罢了。」 「我没意见啊。是说，你也不必突然那么激动吧。」 伏见正气呼呼地吊起眼角，对姬嶋射出威吓的视线。 「姬奈，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当个『乖宝宝』呢。」 「你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现在回忆起来，当初我跟姬嶋偶尔会吵架，而我跟伏见吵架的纪录也不是没有。 然而，要说谁跟谁才是最常吵架的── 「小蓝还不是一样，装出一副冷静的表情，但其实跟以前一点都没变。就是那种，一副以为自己什么都懂的态度。」 「……」 姬嶋陷入沉默了。 取而代之地，我彷佛听见了熊熊怒火爆发的声响。 我想起来了，这两位儿时玩伴，就是那种典型的越吵感情越好的一对。 没错，小时候她们之间就是这种气氛。 当我陷入对往事的感慨时，在我左右两边的这两人已经被彻底点燃了。 「参观学校的任务基本上我还是会负责的。」 「抱持这种态度的人就算不带我参观也无妨。」 姬嶋竟然说这种话？ 这时，伏见狠狠瞪了我一眼。 「小谅，她说我们不必带她参观也没关系。」 好吧，反正我刚才问姬嶋时她也是这个意思。 「那就当作没那回事吧。」 「慢著，谁说我不想参观校园了。」 你到底想怎样啊。 「我觉得，谅担任班长的工作很辛苦……看起来也好像很忙的样子。」 姬嶋低声地喃喃说道。 啊──因为我先前抱怨杂务很多，所以她为我著想才── 「没错，小谅他可是超忙的，没有空管小蓝的事。另外学校的课业也很繁重。」 唔哇──我完全忘了，今天放学后，可是姬奈老师再度降临的日子啊。 「姬奈究竟是谅的什么人，对他管东管西的。」 「我是青梅竹马呀怎么了吗！」 「我也是啊。」 伏见几乎要大声咆哮起来，而姬嶋也满是严峻之色地斜眼瞟著。 明明是久违的儿时好友，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相处呢…… 由于老师已经进教室了，这回很难得是由我对全班喊口令。 以此为契机，两位儿时玩伴间的小争执也暂时画上休止符。 会让伏见气成这样的对象，现在想起来也就只有姬嶋而已，这回可是让我重温了小时候熟悉的场面啊。 进入午休时间，姬嶋加入了首先对她出声邀约的一群女生团体当中。 她先是对我这边投来好像很遗憾的一瞥，然后便若无其事地混在那群女同学中很自然地打开话匣子。 除了制服是前一所学校的以外，她的容貌也跟服装一样格外显眼。因此在午休途中，不时有别班男生跑来偷看姬嶋，这并不值得讶异。 就算我跟伏见不特别照料她，她也能迅速融入班上吧。 趁我松了口气的空档，伏见也被别的同学邀约了，只见她被众人半强迫地拉去了食堂。 「小谅，等下我再联络你──！」 尽管伏见努力挥手，但一下就被走廊的人群吞没了。 那么，既然暂时没事了，我也来享受静谧的午休时光吧。 我来到惯用的那间物理教室，已经先抵达的鸟越对走进门的我投以一瞥，目光随即又滑落手边的手机。 「姬嶋同学，非常受大家欢迎呢。」 「因为转学生就像是什么奇珍异兽一样啊。」 当然她的美貌也加速了她受欢迎的结果。 我露出苦笑坐在平常的位置上。 打开茉菜为我准备的便当动手享用起来。 不只是今天的姬嶋，当初伏见刚升上中学跟高中时，所受的待遇大致也是如此。 「没想到竟是那样的女生。」 「怎么了吗？」 我这么追问一句，但鸟越只是摇摇头，说了句「没事」。 「不过这么一来，搞不好就变成三方大战……」 从刚才鸟越就自顾自地碎碎念。 「这么一来就很吃战略了……唔嗯……」 她坐在远处的椅子上交叉双臂，露出莫名苦恼的表情地念念有词。 「喂，你以前喜欢哪一个？」 「嘎？」 「hina跟姬嶋同学，都是你的青梅竹马吧，你们小时候应该经常一起玩？」 「的确是那样没错啦……」 我越是回想，越觉得鸟越的问题不是随便乱问的。 「小孩子不是都很单纯吗？只要经常玩在一块，就会很自然连结到喜欢对方这件事上头。」 因为双方经常玩在一块，而且玩的时候又很开心，所以喜欢对方。 嗯，这是很常见的情况。 如果能跟小朋友一样，用那么简单明瞭的基准判断「喜欢」，那我现在或许就不必烦恼困扰了吧。 「所以我只是觉得，高森同学应该也不例外，以前你想必是喜欢那两人的其中之一吧。」 「就算你说得有理，但也不能保证我现在的想法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啊。」 「是没错啦……但我周遭有个例外的人，所以才稍微向你确认一下。」 天底下有这么专情的家伙？ 「你不打算带姬嶋同学参观学校了吗？」 「应该吧，反正大家都抢著要认识她就算不带她参观也无──」 也无妨──正当我要把话说完时，物理教室的门「嘎啦」一声被拉开了。 「终于找到了。竟敢把我拋下不管，自己一个人在这边悠哉啊。」 话题的主角姬嶋双手扠腰，似乎很不悦地皱起眉。 「什么拋下你不管……就算没有我，其他人也会追著你不放吧。」 「可是参观校园，这不是班长的工作吗？」 是说比起我，伏见达成任务的能力可是强多了啊。 我还在讶异为什么她会知道我躲在这边，随即想起从我们班上的教室似乎可以望见我走进这里。 毕竟这间物理教室，几乎是在本班教室的正对面啊。 我把吃完的便当收好，在姬嶋的催促下走出物理教室。 「本校也没什么稀奇的地方喔？」 我把丑话说在前头，接著便从特别教室大楼开始，依序至职员办公室，以及从窗外稍微看过一遍的社办大楼，为姬嶋一路介绍到学校的食堂。 「很普通嘛。」 「一开始不就说过了吗？」 鹤立鸡群的姬嶋，光是漫步在走廊上就能吸引众人的目光。 我为她说明操场上的设施，最后把她带到体育馆。 体育馆里有几个穿t恤跟制服长裤的男生，正在打篮球。 「这里就是，毫无任何奇特之处的体育馆。」 「完全没出乎我的想像，就是很平凡的体育馆嘛。」 「嗯，我们学校也是很平凡的高中啊。」 这所学校是普通的升学高中，顶多就是二年级的暑假结束时要被迫选择文组或理组，基本上没什么特别之处。 「你还记得小学时，我们在体育馆的器材室玩吗？」 「器材室？」 虽然感觉那是小学生会溜去玩的场所，但我没有印象跟姬嶋去过。 看我的反应迟钝，姬嶋似乎觉得很无趣地叹了口气。 然后她漫无目的地晃进了器材室里。 我也跟随她的脚步，只见她在里头东张西望，最后好像找到了什么。 「啊，就是这个。」 姬嶋的目标是跳高用的缓冲垫。她一屁股坐在上头，大概是体重太轻了吧，软垫只发出微弱的空气挤压声。 「对于我们的往事，你真的完全不记得了吗？」 「也不是完全没印象啦。」 由于她「砰砰」地敲了敲自己的旁边，我只好把臀部微微靠在软垫上。 从器材室外，清楚传来了男生们的喧闹与篮球拍打声。 「我可是，记得很清楚。」 「是吗？」 「毕竟直到转学以前，我都过得很开心。」 不必顾虑任何事、天真无邪玩耍的小学生。 如果换成现在，光是邀约女生出去玩门槛就高了许多。这么做究竟是不是代表喜欢对方──往往会陷入类似这种心理战的纠葛当中。 「你跟伏见还是好好相处吧。」 「为什么？啊，我所谓的为什么，是指你为什么要刻意提这件事啦。」 「左右邻居在吵架，我这个夹在中间的人也太累了。」 啊哈哈──姬嶋听完后笑了。 「我想我跟姬奈一辈子都会那样吧。」 「是没错啦，但还是希望你们能成熟一点。」 现在可不是小学生了。 「就我印象所及，我一直都是这样子，姬奈也向来维持姬奈的作风。因此我们最后，一定总是会陷入那样的争执，不过……」 我的制服领带突然被她扯了过去。 这让我瞬间凑近姬嶋的脸庞，胸口也顿时产生悸动，但她很快又把我轻轻撞开，使双方的脸恢复一定的距离。 这突然的举动让我的身心都跟不上，我直接向后仰倒在软垫上，姬嶋的双手则分别撑在我的两耳外侧。 「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她以挑衅的眼神和口吻，彷佛在引诱我般牢牢盯著我。 「你干么突然这样？」 「难道你什么都没想起来吗？」 想起来？ 质问我的姬嶋，好像忍俊不禁般噗嗤一声绽放出笑容。 「给谅一个忠告，别以为我现在还喜欢你喔，天底下可没这种好事。」 还喜欢我…… 「所以你是指，小学的时候你曾经喜欢过我？」 她一脸严肃地陷入沉默，或许是察觉失言了吧，只见姬嶋的脸开始变得涨红。 「别挖我以前的糗事好吗……反、反正我小时候都跟你提过好多次了……真是的，你这家伙，竟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啪啪啪──姬嶋敲打我的胸口。 「啊……我经常被人抱怨这点，真抱歉。」 「反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才不在乎呢。」 姬嶋的语速突然变得很急促。 本来想进来放球的男生，似乎察觉到里头的气氛而没有入内，只是让篮球在地上轻轻滚过来。意思就是等下要我帮忙收吧。 「姬嶋，差不多该回去了。」 「你已经跟别人接过吻了吗？」 「咦？」 伏见的脸孔在我脑中一闪而过，同时我也狐疑姬嶋为什么要问这个。 「……不，没事。请忘了吧。」 3 青梅竹马三人行 ◆高森茉菜◆ 来到常造访的这间超市，对贴在店门口的广告迅速浏览一眼。 「呼嗯，今天是冷冻食品特价呀──」 茉菜取出手机，打开社群网站程式，她并没有阅读网红的贴文，也没检视自己的贴文有几个按赞，而是直接在搜寻栏输入附近超市的名称并开始搜索。 随后跑出了关于该超市的网友贴文。 对那间正犹豫是否该跑一趟的别处超市，茉菜确定今天没什么特别优惠的商品。 接著茉菜抓起购物篮走进店内，在生鲜食品的贩卖区恰好撞见了姬奈。 「姬奈姊姊──」 「啊，是茉菜呀，哈啰──」 「嗨──你在做什么呀──？」 「只是出来跑一下腿。」 姬奈羞赧的笑容是那么耀眼。茉菜明年也会升上同一所高中──想是这么想，但因为自己的成绩更好，茉菜想起前阵子导师建议她要不要提高志愿的事。 「你没有跟葛格在一起吗？」 「是啊，我刚刚才跟小谅道别的。」 所以现在葛格应该是在家啰。他想必是随手在杯子里倒了果汁什么的就躲进自己的房间吧。 两人聊著无关紧要的话题，彼此将需要采购的物品放入购物篮。母亲交付的买菜钱，应该还满充裕的，所以茉菜又追加了一包葛格应该会喜欢的零食。 从姬奈那听说了，小学上到一半就转学离开的另一位青梅竹马──姬嶋蓝，已经转回葛格他们所就读的高中了。 「那三人不是又在一块了吗？」 「是这样没错啦──」 跟预期相反，姬奈的反应不是很正面。 「姬奈姊姊，难道你进入警戒模式了？担心葛格可能会被抢走之类的。」 「唔……才、才没有。」 简直是一目了然。 这也是这位青梅竹马的优点吧。 「就是说嘛～」 茉菜没有深入追究，只是以贴心的态度略过这个话题。 「姬奈姊姊，你认为葛格哪一点好呀？」 「咦？」 「我只是觉得会变成这样很不可思议而已。」 「那个，呃，事情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样啦。」 一下慌张一下害臊，姬奈姊姊还真忙呢。 「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关系嘛，事到如今也不必隐瞒了。」 茉菜轻戳了姬奈几下，她这才终于放弃挣扎。 「因为小谅他，能让我感到安心。」 「我懂。」 嗯嗯──茉菜也用力点著头。 「就是因为这点正中红心所以才喜欢葛格吗？」 他并非运动健将，学业成绩也不优异。 对中学、高中生来说，类似上述「简单易懂」的优点是最有魅力的，而最明显的例子莫过长相了。以考试譬喻的话，外表所占的配分可是相当高。 但姬奈却选择了安全感这种行家才看重的一面，不得不说她的喜好还真是满性格的。 「毕竟小谅他，感觉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或许该说这就是他最大的优点吧。」 「这算优点喔？」 茉菜忍不住呼呼笑出声。 「对我而言啦。」 姬奈嫣然一笑的表情，充满了「简单易懂」的魅力，即便同为女生的茉菜也不禁怦然心动。 「差不多从小学起，大家一遇到什么事就会跑来我这边，或是找我闲聊，不管是在学校或私生活的领域都不肯轻易放过我。」 茉菜回想刚升上中学的那阵子，一开学，不要说自己那班，整个一年级的男生女生都在讨论三年级有位惊人的美少女学姊。 「就葛格的立场，只会觉得其他人在大惊小怪什么吧。」 「小谅他，从以前到现在态度都没变。说真的，不论我变得如何，或是班上的人怎么用不同的眼光看待我，我是否受其他人欢迎，小谅永远都是以一开始那种模样面对我。」 这种安全感对姬奈来说似乎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因为他本人老是在发呆，也不会主动来烦我，这样反而会让我很想去找他了。」 姬奈不知想起了什么，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全世界的男生听了这种台词应该都会喜极而泣吧。」 让人想主动找他──该怎么说，总觉得葛格听了这种话，只会露出打心底感到不耐烦的表情吧。 两人分别结帐后，茉菜将商品一一装入环保购物袋。 「茉菜，你真了不起……」 「怎么了？」 「你的袋子……」 「唔──反正超市提供的塑胶袋也是多余的嘛？我又不需要，为了环保还是用这种袋子比较好。」 喔喔喔──在一旁停下手边动作的姬奈一副很感佩的模样。 「明明是个辣妹。」 「现在才发现──？」 咿嘻嘻──茉菜笑道，并把环保袋挂在肩上走出超市。两人回家的方向相同所以半路上走在一块，结果途中却撞见了另一位青梅竹马。 「啊──小蓝姊姊！隔了一天没见了！」 「的确是昨天才见过面啊。」 茉菜挥手朝蓝的方向走过去。对方跟姬奈是不同类型的美少女，虽然才一天没见，但茉菜仍然忍不住仔细打量她。 「怎么了吗？」 「没有。小蓝姊姊，你在许多方面都变成熟了呢。」 你在胡说什么啊──蓝笑道。 「茉菜还不是一样。」 跟清纯朴素的姬奈不同，蓝隐约散发著一股华丽的气息。以花来比喻的话，就是向日葵跟玫瑰的差异吧。 「小蓝，听说小谅已经带你参观过学校了。」 「是啊。本来也想找姬奈，但你好像很忙的样子。」 唔咕──姬奈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顿时陷入沉默。 「身旁跟班太多也很辛苦吧？」 「我平常不是那样的，偶尔也会跟小谅他们一起度过午休。」 「因为看谅好像很闲的样子我才麻烦他。」 「这样啊。」 对这个不包含其他深意的答案，姬奈很明显露出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三人走在一起，茉菜忆起了某件往事，又噗嗤笑了出来。 「以前曾为了谁将来要跟葛格结婚，还害大家大吵一架呢。」 姬奈首先产生反应，整个人震了一下。 「我想，那差不多是发生在我们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吧。」 相对之下，蓝的回答倒是相当冷静。 「嗯，我记得那时候我还在大班，所以时间应该没错。」 「我印象中，以最后的结果来说，姬奈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叫声，我简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啊哈哈，对对就是那样。」 「才、才不是那样哩。都是因为小蓝突然说什么『谅已经表示他喜欢我！』我才会一时情绪激动。」 「我不记得这件事。」 「太诈了──对自己这种丢脸的事就刻意淡忘！这算什么双标的记忆力。」 「姬奈还不是一样，总觉得一哭天下无难事吧？」 开始了，又开始了，茉菜就像是在观赏老掉牙的剧情般眯起眼睛。 「这种感觉，真叫人怀念耶～不过，最后只要让葛格跟我结婚大家就不用吵了，事情才有个完美的收场。」 「「绝对没那回事。」」 （插图010） 被抓包了吗？ 茉菜把头撇开吐了吐舌头。 平常大家都像这样不至于出现太严重的争执，但每次引发摩擦大抵上原因都是出于葛格。 「之后来举办小蓝姊姊的欢迎会吧。」 「这点子不赖耶。」 尽管有纷争，但其实心底并没有恶意，因此姬奈才会爽快附和茉菜。 「不、不必了啦，劳师动众。这种事只是多此一举……还会增添大家的麻烦……」 「别害羞嘛。」 「就是说～」 「你、你们很烦耶，我最不擅长面对这种事了。」 蓝为了掩饰害羞而低声说道，接著又把脸别开。 茉菜与姬奈见状，不禁相视而笑。 大家都跟小时候一样没变，这点才是最叫人欣喜的事。 4 分组与慢了一步的男同学 就连在下课时间，姬嶋的人气也未见衰退。我只是起身去一下厕所，座位也经常会被班上的同学占据。 「真是辛苦你啦，小谅。」 「从伏见坐在我隔壁开始，本来就是这种状态了。」 「耶～有这种事吗？」 看来伏见对自己的事好像毫无自觉。 「那个，姬嶋同学呀，昨天──」 「你去了体育馆的器材室吧？」 「什么，男方是谁？」 类似这样的对话，从今天一早就不时冒出来。 据说我整个人被推倒的样子让那些打篮球的男生目击到了…… 姬嶋本身突出的容貌自不必说，就连制服也是其他学校的所以格外显眼。 刚转来本校第一天的转学生，就在体育馆器材室推倒男同学──这种煽情的话题，对过惯平凡日常生活的我们而言，简直是过于刺激了。 大概是偷听到这些对话了吧，伏见悄悄对我问道。 「小蓝她，昨天怎么了吗？」 我可不能把真相告诉她。幸好众人无法确定被推倒的男生身分是我，只要装作一无所知就能混过去了吧。 「我也不太清楚耶。」 我试著摆出浑然不知的表情。 「什么叫你不太清楚啊。」 被人墙围绕的姬嶋，听到我的发言后出声回应。 难道姬嶋长了顺风耳。 「我说得没错吧，谅。」 「……」 我背后感觉到类似长枪突刺的视线。 「什么，你们两个有秘密吗？」 我默默回过头，果然，伏见换上了一副极度不悦的面具。 「也不算秘密吧……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说谅啊，你竟然觉得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受异性欢迎了。」 姬嶋微微一笑，依然保持无懈可击的表情。 这下子难搞了…… 「把人家排除在外，真寂寞呀。」 伏见露出一副沮丧的模样。 「都是你害伏见变成这样的。」 「跟我有什么关系？是说谅总是站在姬奈的那边啊。」 这家伙，既然敢这么说我也不客气了…… 围绕在姬嶋四周的男女同学，都屏气凝神观望我们的互动。 「你跟伏见同学还有班长大大的感情很好耶，姬嶋同学。」 「直到小学读到一半我转学为止，我都跟他们玩在一块。」 姬嶋进一步说明，大家这才理解。 昨天我还觉得姬嶋有点陌生，但今天已经可以像小时候那样跟她正常对话了，我猜伏见应该也是这样吧。 导师小若这时抵达教室，围绕在姬嶋身边的同学们才鸟兽散返回座位，或是跑回自己的班上。 今天最后一堂课是导师时间。 本来以为是要讨论校庆独立制片的事，但主题却是之前鸟越提过的那个。 「你们好像已经决定校庆要自己拍电影了吧。老师认为，既然木已成舟，细节在校外教学的游览车上讨论就行。」 哇哈哈──小若发出大笑。 喂喂喂，在愉快的校外教学途中（应该吧），老师竟然想让我们讨论那个。 「反正其他班都还没想好节目，我们班算是很优秀了。老师也觉得颇为自豪喔？」 小若老师的视线，投向了我跟伏见这边，我总觉得不太自在。 「姬嶋同学，本班在秋天的校庆上要播映大家合力拍摄的电影，虽然你不见得会喜欢这个主意，但还是请你帮忙喔。」 「是的，我知道了。」 姬嶋毫不迟疑地回答道。 因为伏见有在上戏剧课，再加上容貌出众之故，电影主角已经确定是伏见了，但假使之前姬嶋也在场的话，主角的人选可能会更有争议吧。 我把塞在课桌抽屉深处、那张已经变得皱巴巴的说明挖出来。 这是上次伏见为了简报而印制的，内容是电影拍摄的步骤。 「耶。」 姬嶋看著我手边那玩意好像很佩服地说道。 「没想到姬奈还满认真的嘛。」 「是啊。这可不是像小朋友那样为了好玩而随便乱做的，感觉是很正式的一份拍摄计画哩。」 「那不是很好吗？」 出乎意料地，姬嶋的反应还颇为正面。 由于她也很感兴趣的模样，我就把那张皱皱的说明送给她了。反正之后我有不懂的地方可以直接问伏见。 姬嶋对伏见亲手制作的简报资料仔细浏览。 「这个，应该是姬奈自己写的吧？」 「猜对了，你还满懂她的嘛。」 「只是觉得，她的笔迹都没什么变。对了，还有其他资料吗？」 对于好像有点无奈的姬嶋，我只是淡漠地回了一声「没有」。 当我们在交头接耳时，老师已经开始发下校外教学的简介了。 由坐在前面的同学接过一叠，再传给后头的人。 一拿到我就立刻确认地点跟时程，三天两夜的校外教学内容几乎就跟普通的观光旅游一样。 「真叫人期待呢，小谅。」 在教室的骚动声中，小若老师拍了两下手。 「好啦好啦，先安静一下。正如大家看到的简介时程，有分组行动的时间，所以各位必须先分好组。我想每一组大概就是五、六个人吧。等决定好成员，再选出组长，由组长协调制作该组的行动计画表──」 五、六个人…… 老师所下达的自行分组指示，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会感到很不快，然而这次幸好有鸟越邀请我，我们这组也已经先确定我、鸟越、伏见三个成员了……这么说应该没错吧？ 我对坐在后头的静默美人鸟越迅速瞥了一眼，只见她的表情有些紧绷。 虽然她已经事先对我们出声邀请了，但最后是否能顺利成组，或许她还是有点担心吧。 那么大家开始分组吧──在小若的一声号令下，班上同学纷纷从座位起身去找想要的成员。 「嘿唷。」 伏见把她的课桌靠过来，鸟越也挪到我前面那个变空的座位上。 我们彼此对看一眼，不约而同「嗯」地点点头。 「小蓝也加入我们，好不好？」 很意外地，班上其他同学竟然都没去邀请姬嶋。尽管对「转学生」很感兴趣，但是否交情好到愿意同一组，那可能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样好吗？我以为最讨厌这种结果的应该是姬奈。」 「不不，才没那回事。」 伏见以爽朗的笑容回道。 「姬嶋同学，加入我们吧。」 发起人鸟越都这么说了，于是我也附和。 「姬嶋，来吧。如果你犹豫不决恐怕就要被编入老师们那组啰。」 「所以，你们各位都喜欢我啰……」 姬嶋为了掩饰害羞喃喃地咕哝道，还好像很不好意思地用指尖卷著自己的头发。 「我很喜欢小蓝呀。」 「你不用说出来没关系。」 「那小蓝，你喜欢我吗？」 「我、我讨厌你。」 明明听到这样的回答，伏见却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看来，伏见完全掌握了把姬嶋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方法。 「那么鸟越呢？你对姬嶋的看法。」 「咦？我还不是很熟，不过，满感兴趣的。」 这种回答很有鸟越的风格。 我环顾四周，几乎所有组都快成形了。当中有男女混合的贪玩现充组，也有因社团活动而结合的纯女生跟纯男生组。 「本来以为会有其他男生想加入我们的，没想到一个都没有。」 「就算有好了，也可以确定那种人一定是另有居心，总觉得有点讨厌呢。」 伏见说了句很有道理的话。 「明知会被提高戒心还努力想跟我们混熟的人，真不知该说是超强的勇者还是大笨蛋了。」 关于这点姬嶋的看法好像也一样。 不过，我们目前只有四个人，必须再找一或两个…… 当我正在寻找还有谁适合时，发现一位在分组中慢了一步的男同学。 「糟糕……大家几乎都找好组了。」 那个男生软弱地搔著头。他脸上有某种压痕，刚才八成是在睡觉吧。 原来这家伙，就是之前校庆筹备会上发表正面看法，我觉得应该能跟我变成好朋友的那个人。 「喂，我们邀请那个男生，大家觉得如何？」 「好呀，请随意吧。」 伏见这么说道，鸟越跟姬嶋也点头答应了。 ……唔哇，我突然紧张起来。 「……出口同学。」 鸟越悄悄将那家伙的名字告诉我。 thank you，鸟越。 「出……出、出口同学，你要加入我们吗？如果你愿意的话啦。」 「耶，真的假的？等等──全都是美少女啊。像我这种水蚤真的有资格加入吗？」 尽管嘴上这么说，但出口同学还是走了过来。记得应该是隶属回家社的他，有一双极具特徵的细长眼睛，长得就像狐狸一样。 出口同学面朝椅背，反过来坐在伏见前方那张椅子上。 「既然都被高森同学看上了，我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总而言之，请大家多多指教啰。」 大家分别对他打招呼的时候，我试著站在他的立场思索。 「是说你们救了我一命啊。如果照刚才那样下去，我铁定只能臭著一张脸被迫加入成员很微妙的小组里了。」 那样一定难受死了──出口同学打心底感谢我刚才的邀约。 果然没错，我应该可以跟这位出口同学变成好朋友。虽说这只是出于一种直觉。 一张被老师称为行动计画表还是什么的玩意分配到各组手中，伏见代表大家在上头写了起来。 虽然各组都必须逛过学校方面事先决定好的多处寺庙和设施，但路程、顺序，以及停留的时间分配倒是可以由各组自行决定。 「我们先去这个地方──」 姬嶋、鸟越，还有伏见，都专心盯著计画表上的地图。 由于女生们几乎是脑袋顶在一起开会，我跟出口同学就不方便凑过去了。 本来想用手机查地图，不过基本上上课时是禁止使用手机的，所以我也无法光明正大拿出来。 双眼眯成一条线的出口同学，远眺著正在热烈讨论的那三人。 「像这种时候，男人还真是不中用啊。」 「嗯、嗯啊……」 我有点犹豫，不知该以什么样的立场跟他对话。 虽说只要照普通的方式说话就行了，但我的「普通」定义又是什么。 「反正也没有特别想去的地点，就觉得随便了。」 出口同学说完后自顾自乾笑起来。 「你去年是在哪一组？」 我想到这个问题便随口问道，结果对方立刻回答是a组。 「是喔。」 然而那组也没有我熟的人，话题一瞬间就结束了。 事到如今才承认好像怪怪的，不过老实说，我恐怕很不擅长跟别人聊天── 忽然往我这边窥伺的鸟越，视线依序在我跟出口同学身上来回扫过一遍，接著才返回女生们那边。 「高森同学的样子，有点怪怪的。」 「小谅他怎么了？」 「谅本来就很怪吧？」 喂，姬嶋，别以为我没听到喔。 「他主动跟出口同学说话。」 「对班上任何事都不感兴趣的小谅竟然──！？」 伏见也猛然回头看我。 就像目睹了自己亲生的孩子第一次站起来走路般，伏见的视线充满了期待与包容。 别露出这种守候小朋友成长的眼神好吗？拜托。 「高森同学，去年我好像就看过你吧？就是一年级校庆的时候，你们班不是开咖啡厅吗？」 「咦？为什么你会知道？」 「我本来是为了看伏见同学才跑去的，却发现咖啡厅里面有个很认真工作的男生，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对你有印象。」 出口同学没说错，他的记忆力还真好。 正如他所言，在去年那届我不是很认真参加的校庆活动中，我在班上的安排下乖乖轮值了咖啡厅的服务生工作。结果到了交班的时间同学也没回来，我只好代替对方继续做下去。 一听完我的说明，出口同学便摇晃著肩膀高声大笑。 「要是我一定会跷班的。」 「我本来也打算跷班啊，但有个很严格的女生盯著。」 我迅速瞥了那个女生一眼。 「这、这里！我记得就在这附近！有间卖各种塔超有名的店！」 伏见正在拚命推荐那间糕饼店。 去年校庆，我跟伏见依旧像中学时代那样保持一定的距离。 而她的个性也一如往常地严谨，不但拒绝了朋友们的邀约，同学跷班所造成的人力空缺她也一并顶下了。 「反正我就算跷班也没事可做，就当作是留下来打发时间吧。」 我露出尴尬的笑容答道。 「如果是那样的话，高森你……对了我们还是省略称谓吧。」 「那，我以后也叫你出口吧。」 像这种事，有必要经过口头确认吗？ 过去我改变朋友之间的称呼方式时，到底有没有特地确认啊。因为已经太久没遇到这种事了，我已经搞不懂什么方式才显得比较自然。 「你们听到了吗？高森同学跟出口同学的距离拉近了。」 「刚才，他们改变称呼方式了呢。」 「这种事很稀奇吗？」 「「很稀奇。」」 喂，不要一边观察我一边互相回报好吗？那样未免太丢脸了。 「啊，对了，小谅，我想去卖塔的那间店，好吗？当然也要问出口同学的意见。」 两个男生随口允诺后，伏见马上又返回开到一半的校外教学行程会议。 「你刚才说你去年是为了看伏见才来的，所以──」 「是啊，毕竟这个卖咖啡的摊位可是有全校第一的美少女，就算不是校庆我也会去一探究竟的。男生不都是这样吗？」 然而令出口失望的是，去年开设的咖啡厅并没有穿任何角色扮演的服装，只是系上围裙，戴上口罩，头上包裹三角头巾，一副料理实习课的装扮。 「而且因为戴了口罩，真要说起来我还认不出哪个才是伏见同学咧。」 「啊啊，果然是这样？」 「你们还不如乾脆一点，就让大家角色扮演算了，这样就算入场要收门票也会大排长龙的。」 如果伏见是女服务生也就罢了，但结果她是在后场负责准备饮料，像出口那样败兴而归的客人想必很多吧。 因为三个女生就在隔壁热情讨论，出口刻意压低音量说道。 「……高森，以青梅竹马而言，你跟伏见同学的感情会不会太好了一点啊？」 「我们的交情是不坏啦，但要说很好嘛……」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与青梅竹马间的适当距离，究竟该怎么斟酌。 一起上下学，一起担任班长为对方分忧解劳，偶尔还会到对方家去玩。 总觉得这跟我认知中的「朋友」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由于我还没确定该怎么看待那天的接吻，所以也不清楚自己跟伏见之间的关系究竟算什么。虽说伏见之前曾向我表达歉意就是了。 「其实你们该不会在交往吧？」 这出人意料的质疑，害我激烈咳嗽起来。 「你怎么会突然想到那边去啊。」 「因为你们看起来，也不能否认有点像情侣啊。就我所知的其他青梅竹马，才不会像你们感情这么好，孤男寡女的这种关系总是会启人疑窦吧。」 真抱歉啊──出口又补上一句。 「思春期的男女只要待在同一个屋檐下过著校园生活，脑袋总会难免都被恋爱所占据，还真是不可思议啊。」 不过是交情比较好罢了，就会被谣传某某喜欢某某── 因为很容易被人这么看待，所谓的校园生活，的确是一种很不可思议的环境。 「我姑且确认一下，你该不会是喜欢男的吧？」 出口问问题的表情很认真，让人不禁哑然失笑。 「最好是啦。」 我当然予以否定。 「喂，他们在讨论恋爱的八卦耶。」 「好像是唷，感觉还满认真的。」 「就让他们去讨论啊，反正这个年纪的人谁不是这样，谅也不例外吧。」 为什么那三个女生对我跟出口的对话这么感兴趣啊。 行动计画表不知不觉填好了，伏见重新为大家说明一遍。 由于众人都没有异议，这张表就直接交给小若老师，完成任务的小组成员也可以放学离开。 回家路上，伏见态度从容地对我问道。 「如果出口同学对小谅说，他喜欢我的话，小谅会怎么做？」 「我吗？」 难不成刚才伏见一直在竖耳倾听我们的对话？我的确问过出口类似的问题。 出口如果喜欢伏见…… 我在脑中反覆推敲一遍，试著想像那种情形。 「我会觉得那家伙很爱凑热闹吧。」 「耶──就只有这样──？」 嗯唔──伏见好像很不满地生起闷气。 「就算是好朋友，如果喜欢上同一个人还是会很困扰吧？因此，事先确认会不会遇到这种麻烦的情况也是很正常的举动吧。」 也就是说，以出口的角度看，我便是可能会造成那种「麻烦情况」的人选啰。 「假使被周遭人误会我喜欢伏见的话，那其他男生都要把我视为劲敌了……」 「事实上，小谅之前已经像这样击败各式各样的竞争对手了。」 「我怎么不记得自己做过那种事？」 「毫无自觉，并说著『我又干了什么好事吗？』，小谅就是这种类型吧。」 「胡说八道什么啊。」 咦──你竟然听不懂？伏见笑道，接著她便开心地对我解释那句台词的典故。 5 建言与最后的机会 「搞不好，我已经交到了朋友也说不定。」 对著手上的手机，我把今天最要紧的事告知对方。 『……这种事干么要特地打来对我说啊？』 话筒另一端的筱原，表现出一副好像很不爽的反应。其实现在的时间也不算多晚啊。 该不会是，我一直向她借少女漫画没还的缘故？ 「那套漫画，茉菜才看到一半，所以请你再借我一阵子。」 『你这根本不是在回答我的问题吧。』 唉──筱原为此叹了口气。 『你能跟班上的男生建立友谊真是太好了呢。』 「跟其他男生好好交个朋友，我猜这恐怕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你为何变得如此慎重了？』 因为我一直没有半个同性的好朋友啊。 「筱原之前不是也说过吗？就是去烤肉那次──『我也想跟能成为朋友的人好好相处，我并不想被人讨厌』什么的。」 『啊……』 大概是终于想起来了吧，筱原发出可以理解的声音。 『原来高谅喜欢的是男人啊。』 「最好是啦──」 筱原跟鸟越，都喜欢那个b什么l什么的，因此会有这种发言我也不意外，不过为什么只是想建立友谊她就会往「喜欢」的方向想歪呢。 「女生之间都可以变成好朋友，男生当然也行吧？」 『确实，你说的也有道理。』 能找到一个跟伏见、鸟越或姬嶋完全不同感觉的男性友人，谈著只限于男生之间的话题。我一整天在教室里总是能看到别人在这么做，心里确实有点羡慕。 好比跟女生绝对不能聊的低俗下流内容，还有一些没营养的废话等等。 涉入那些话题，对我而言并非完全无关紧要，也不是毫无意义的举动。 『高谅，你也太没用了吧。我听了你那么多情况，总之就是觉得你很没意志力，又很难搞。』 「你当面说我坏话也是会伤到我的耶？」 我这句吐槽或许是戳到笑点了吧，只听见筱原发出「啊哈哈哈」的响亮笑声。 『抱歉抱歉。对喔，你这家伙既没神经又迟钝，我这可是在夸赞你喔。』 「是、是喔……？」 『然而，在奇怪的地方又很纤细慎重，这也是在夸奖你喔。』 我一点也不觉得她是在说我好话……这家伙……难不成。 『本来以为你是那种会察言观色的人，结果根本搞不清楚状况嘛──我这是在说你的优点喔。』 结果全都是在损我不是吗？ 「不要以为加上后面那句我就可以接受你的批评喔。」 大概是等我的吐槽等很久了，筱原隔著话筒冒出「呼呼呼」彷佛在喘气的笑声。 『为什么我非得要像这样听你商量苦恼不可啊。』 「或许是因为你很有大姊头的风范吧。」 是这样吗──筱原说道。 「从你当初犯中二病的模样简直难以想像就是了──」 『那些事，不准再提了。』 她的语调一口气冰冷下来。 好吧请听我说──我催促她回到原先的话题。 「因为筱原很亲切吧，你除了冷静以外，还能理性地听我的商量。」 『能不能别再捧我了……刚才才说了你那么多坏话，害我现在充满强烈的罪恶感。』 谁管你啊。 「而且你就像相扑老大一样散发著厚重的安全感。」 『别把那个变成我的固定绰号好吗？我绝对无法接受。』 如果我继续说下去，她可能就要发飙了，于是我在此打住。 最后，她给了我继续跟出口聊天的建言。 听起来还满难的，不过校外教学的时候应该不愁找不到话题吧。 原来如此啊──我接纳筱原的建议后结束通话，而茉菜彷佛看准了时机般进入我的房间。 「葛格，你在跟谁说话啊？姬奈姊姊吗？」 「跟谁说话是我的自由吧。」 「咦──可是人家很在意嘛──」 你在意个什么劲啊。 「以后别躲在外头偷听了。还有，进别人的房间前要先敲门。」 「嗯──葛格是要我以后进来前先敲门？」 「对啊，没错。」 「可是那样以后葛格就不会生我的气了呀。」 以后不生茉菜的气？ 「到时候，我会觉得很无聊耶。」 「别把我当玩具耍著玩好吗？」 如果是来找我一起玩倒还可以接受。 「葛格还是不懂得人家的爱吗──？」 「鬼才会懂。」 茉菜发出咿嘻嘻的笑声，拋下一句「人家现在要去洗澡──」便走出房间了。 6 青梅竹马的真实身分 下下周就是校外教学了。 虽然我老早就把这事忘得一乾二凈，但鸟越跟伏见似乎记得很清楚，她们好像还迫不及待地屈指倒数著。 前阵子缴交的行动计画表，就变成我们自由时间的指南了。 旅游简介上也确实注明了自由活动的时程。 由于大家都抄写下来，我也只能迫于从众的压力将行动计画记在简介上。 虽说只要问一下那位行事风格完美的公主大人，她就会立刻把内容告诉我，但我姑且还是抄一遍吧。 我所就读的那所中学，三年来都没举办校外教学了。顶多只有类似远足的当日来回社会科参观活动，今年看来也不例外。 因此，茉菜看过我的校外教学简介后，很羡慕我们学校能出远门。 「到了晚上一定会有人做出心怀不轨的事吧──」 我问茉菜为什么，但她只是以一句「因为是校外教学呀」直接打发我。 难道只有我觉得，这根本不算说明吗？ 我把简介从茉菜手中讨回来，并返回房间时，手机响了。 本来还以为是谁，结果是出自鸟越的联络。 真难得耶，她会直接打电话。 「怎么了？」 『那个……高森同学，晚安。』 「啊啊，嗯，晚安。」 看来她是那种一讲电话就会变得很客气的类型。 『突然打电话来，很抱歉。』 「没关系，我一点也不介意。」 接下来有好一会，鸟越都没说话。 ……是因为很紧张吗？隔著话筒也可以感受到她那种欲言又止的气息。 直接打电话给对方果然会让人很紧张啊。我可以理解，简直是太有同感了。真不知道自己是在焦虑什么。就像之前打电话给筱原的时候，我心里也满紧张的。 既然明知会出现这种情形，为什么还要刻意选择打电话的方式……？ 「感觉出口是个不错的家伙，真是太好了。」 我觉得这样冷场很尴尬，就先为之前那件事表达一下谢意。 「那时候谢谢你告诉我他的名字。」 『哪里。总觉得你那时候是想主动找他，况且，我也知道你几乎没在记班上同学的名字。』 对啊──我同意道，结果鸟越再度陷入沉默。 『呼……』 呼？ 『呼……』？？ 『第二天的……自由行动……有，一段，购物的时间。』 鸟越以吞吞吐吐的口吻说著，我只好用「嗯」或「喔」的方式回应，催促她赶快说下去。 『虽然，那是，采购纪念品的时间，如果你愿意的话………………要不要陪我，一起买？』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鸟越才终于轻声说出重点。幸好通过话筒还听得满清楚的，如果是面对面搞不好就听不见了。 因为是分组行动的时间，大家一起行动是绝对没问题的。 「好啊。不过说起买纪念品，我能送的对象，也只有茉菜跟我母亲而已了。」 我半自嘲地这么说道，鸟越终于噗嗤笑了出来。 『可以直接送想送的对象啊，就算是班上的同学也好。』 这么说也没错。 我回想起，去年班上那群女生们互赠纪念品的光景。 因为大家都是去同一个地方旅游，也称不上是什么土产吧，不过收到礼物的人好像还是很开心。 总之，如果不帮茉菜买纪念品，我的三餐品质就有下降的危险，因此那是绝对少不了的道具。 「买纪念品……啊。」 『怎么了吗？』 「为了避免忘掉，还是先写在简介上吧。」 『那，我也注明一下好了……』 呼呼呼──鸟越好像又被我逗笑了。 那之后，我又跟心情恢复正常的鸟越热烈闲聊了好一会。 不知不觉才发现，竟然已经聊了一小时左右，于是我们说了声「明天见」便挂断电话。 房门顿时发出喀喳的声响，茉菜闯了进来。 「葛格，你在跟谁讲电话？」 怎么又来了。 「是鸟越啦。她跟我约定好，校外教学要做某件事。」 「那位静谧如林的shizu，竟然……？」 茉菜突然亢奋起来。 「还、还有呢？葛格还跟她约定了什么？」 「没了。」 「喔喔喔喔……！被抢先一步了……！」 她到底在激动个什么劲啊。 「喂，看仔细啰，我可是把要帮你买纪念品这件事仔细写下来，以免忘记。」 「啊──！真滴耶！我最爱葛格了──」 好啦好啦，多谢多谢，我敷衍了一下这位现实的妹妹。 「真滴」这种用语，好像是最近才在茉菜口中流行起来的。 「不过，就算这样最后还是会忘记，这才像葛格的作风吧～」 的确很像我会做的事。 类似她说的前例确实发生过，因此我决定还是不要回嘴。 茉菜一边苦笑，一边坐在我的床上翘著脚。大概是遗传自母亲吧，她那双又白又细的腿跟我的截然不同。 「对了，我最近听到了一些谣传唷。」 「嗯？」 「小蓝姊姊她，在东京发生了什么事，葛格知道吗？」 「不是念高中吗？」 「唔──果然以葛格的程度是难以参透的──」 我程度差真是不好意思啊。 「她的身分是女高中生，这点当然不必说，但还有另外一个……」 叮咚──这时突然有个陌生的个人图示传讯息给我。 帐号名称是「ai」。 『好像只剩谅不知道我的网路联络方式。』 对方仅传了这么一句话。 原来是姬嶋（注：姬嶋蓝的「蓝」日文发音为「ai」。）啊，这一定是伏见或谁把我的帐号传给她了。 我传了一个小狗在说「请多指教」的可爱吉祥物贴图过去。 因为平常很少用，还得稍微找一下。 『那么晚安。』 这种平淡的讯息内容，的确很像姬嶋的作风。 「小蓝姊姊好像还是偶像喔。」 「嘎？真滴吗？」 「真滴真滴。呼呼，葛格也被我传染口头禅了。」 茉菜似乎很开心地噗呼一声笑道。 我只知道理化科有个词汇叫「滴定」，但为什么她会染上「真滴」这种用语，简直就是个谜啊。 「小蓝姊姊的帐号ai，就是偶像这个词的开头唷（注：日文的「偶像」罗马拼音写作「aidoru」。）。」 茉菜用唱歌般的语调解释道。是说，你干么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 「因为是谣传，我也真滴觉得很可疑。另外，我质问小蓝姊姊的弟弟……也就是优纪那家伙，他除了一句『我不知道』就不肯多说什么了。我还认识一个对偶像很有研究的女生，她说或许有那个可能。」 也许只是一个长得很像的人吧──茉菜这么说并取出手机滑了几下。 「应该就是这个偶像团体了。」 她刚才想必是在网上搜索，接著便把找到的图片展示给我看。 这个这个──我紧盯茉菜所指的那张照片。 的确，模样跟姬嶋很像。如果说是失散多年的双胞胎，也不过如此了。 茉菜又给我看网路上的报导。 团体中的某位成员健康出了状况，暂停一切活动。之后，那位成员就退出了。这是上个月的事。类似的情况好像经常在演艺团体中发生，以时间点来说的确跟姬嶋回来的时期配合得上。 虽然那不是什么全国知名的偶像团体，但在演艺圈当中好像还小有名气。 「姬嶋她，竟然是偶像……？」 「对演艺活动精疲力尽的小蓝姊姊，搞不好就是为了跟葛格重逢才返回这里的呢。」 「为什么是为了我？」 「……」 唉啊啊啊……茉菜发出一声长叹，感觉就像反过来的元气玉一样，生命力都被吸光了。 「远离大都会的喧嚣，刻意隐藏自己的过去，为了再度与当年喜欢的青梅竹马相见，就算特地返回这里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吧──」 「那个故事，是茉菜擅自编造的吧？」 「搞不好就是事实呀。」 她故意伸出腿踢了我好几下。这样内裤会走光的拜托快住手吧。 「真讨厌，拿葛格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又怎么了。 茉菜从床上站起身，走出我房间没多久又折回来了。她看了一下我的书包里面，把某样物品塞进内袋。 「你搞什么鬼？」 「这玩意，是绝对必要的。尤其是在，校外教学的场合。」 茉菜又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是说，校外教学还很久耶。 「校外教学绝对必要的物品？是耳机之类的吧？」 「啊──！葛格猜对方向了耶！就是那种，为了顾虑他人而礼貌上必须准备的东西。」 茉菜还是不肯把答案公布出来，只是拋下这样的提示就离开我的房间了。 「礼貌上必须准备的东西？」 我好奇地打开书包一看，原来又是那个成人世界的入场券，而且茉菜还塞了三个。 「你给我那么多干么！」 不对，我连一个都用不著！ 放学后，跟平常一样由伏见或我书写教室日志，再拿去小若老师那边，这已经变成我们每天的惯例了。 不论由谁写，另一个人也会等对方写完再一起回家。这虽是向来采取的做法，但今天却有点不同。 「啊……呃，嗯，那么，待会见啰。」 班上几个来讨论校外教学事宜的男女同学，邀请伏见等下去家庭餐厅。 那一伙人，我的确经常在学校附近车站边的家庭餐厅撞见。 他们今天好像想把伏见也拉进去。 「事情就是这样，小谅。」 伏见满怀歉意般地对我说道。 对于要维持八面玲珑完美形象的伏见而言，这种情况时常发生。 该怎么说，我都有点佩服她了。竟然有人能八面玲珑到这种地步。 「知道了，我一个人回去。」 「嗯……」 伏见露出沮丧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垂下耳朵的兔子。 既然你不想去拒绝他们不就得了──尽管我心底这么想，但那就是伏见的处世之道吧。 至于说起我座位另一侧的青梅竹马，转学生热潮好像终于结束了，她的课桌四周已不见围绕的人墙。 取而代之地，是不时有男生会偷偷溜过来找她说话。 「虽然姬奈也这么形容过你，但你还真是意外认真哩。」 等教室里的人变少了，气氛也安静下来后，姬嶋才这么对我说道。 「你不回去吗？」 我略略瞥了那个方向一眼，又将目光放回教室日志上。 「要回去啊，再等一下。」 姬嶋把书包搁在课桌上，保持随时可以起身回家的状态。 「啊，是吗？」 最后终于只剩我们两人了，姬嶋这才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起来。 等周末制服就会寄来了，下礼拜就可以穿跟大家一样的制服──诸如此类，该怎么说，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我也用「是啊」或「喔喔」或「耶──」这几种回应模式，一边把手头上的教室日志给填完。 「你花的时间会不会太久了啊？我看姬奈只要用五分钟左右就完工了。」 「因为那家伙，每次都趁下课时间写上一堂课的日志啊。所以放学后她根本不必费多少功夫。」 「谅也这么做不就好了。」 「那太麻烦了吧。」 「既然如此，你放学后又何必认真写。」 「嗯，毕竟，当初是我自愿当这个职位的嘛。」 「谅，你还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啊。」 的确，如果要说我自相矛盾，那我也不能否认。假使觉得麻烦的话，一开始何必自愿当班长哩。 不过，对于在班上几乎没朋友的我来说，担任某项职务这件事，就好比让我在教室里获得了「呼吸权」一样。 我也向伏见提过这点，但她好像完全无法理解般，对我露出难色。 「这么说吧，如果能成为某个『角色』在班上就会轻松多了。好比身为a同学的朋友，或b同学的男友、c团体的一员之类。那就好像，班上有自己的固定『一席』，就连呼吸都会变得自在许多。」 对我而言，那个「角色」就是「班长」了。只有这个大家都不想干的职位，进入门槛最低，任何人都有资格扮演。 我虽然已经解释得很详细了，但我不认为姬嶋能听懂。 「总觉得可以理解。」 她竟然懂了。 「骗人的吧。」 「我骗你做什么。」 像姬嶋这种名副其实的美少女，会思考这种问题还真叫我意外啊。 当初伏见听到我说这个的表情，简直就像我提出了什么哲学的难题一样。 「喂，姬嶋，你还不回去吗？」 「真是的……你还搞不懂喔？」 她彷佛极其无奈地叹了口气，并目不转睛地凝视著我。 跟前一天的伏见相较，我算是写得很随便了，但总算还是把今天的日志完成了。 不过与其说我随便，不如说是伏见她对此太过严谨的缘故。 每个项目她都写得很详细。 以伏见为基准的话，任何学生看起来都变得很随便了。 我啪一声阖上教室日志，抓起书包从座位站起身。 「接下来只要把那个拿去若田部老师那边，班长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吧？」 「你说对了。」 于是姬嶋也拿起书包跟在我后头。 我们班虽然已经没有人会对姬嶋感到稀奇了，但跟走廊上其他年级的学生擦肩而过时，还是有许多人会回头对姬嶋多看几眼。 抵达教职员办公室后，将日志交给小若。 小若说了声「辛苦你啦──」便把东西接过去，然后又呼噜噜地啜饮起马克杯里的咖啡，重新返回刚才在笔电上进行的输入作业。 我跟在入口等待的姬嶋重新会合，换好鞋子后离开学校。 「姬嶋，你也想当班长吗？」 「不，我只是在观察你平常的工作情形罢了。」 「观察这个要干什么？」 「能搞懂很多事，还满有趣的啊。」 这项工作哪里有趣了？ 我不解地歪著脑袋，跟姬嶋并肩而行，结果这时发现有两个一年级的女生在校门边等待。她们先是快速瞥了这边一眼，随即便躲入隐密处。 「谅，你还满受女生欢迎的嘛。」 「咦？我吗！？」 我受欢迎？真的假的……？ 虽然可以确定，那两个学妹还在偷偷观察这边，但特地等我──！？ 我心底小鹿乱撞地穿过校门时，有人对我们出声了。 「那个。」 来、来了…… 「咦，什么事？」 我紧张兮兮地问道，但那两个女生，注意力完全没放在我身上而是看著姬嶋那边。 「您是蓝华小姐，对吧……原本隶属『樱瞬』的那位？」 蓝华这个名字以及后头那个简称我心里有印象。 之前茉菜给我看过的那则演艺新闻，其中的偶像团体就叫「樱色瞬间」，至于退出的成员则名为「蓝华」。 「经常有人对我这么说呢，不过很抱歉，你们认错人了。」 姬嶋摆出一派轻松的笑容，说完又迈出步伐。 「喂，姬嶋之前果然当过偶像吧？」 我追赶上去，因为很好奇便忍不住试著问道。 「你的果然是什么意思？」 「因为茉菜对我提过你的谣言啊。」 「那顶多只是谣言罢了。」 好吧。 「还是说，我当过偶像会让谅比较开心？小时候认识的那个小蓝，竟然变成了只有少数人知道的地下偶像之类。」 「不，并没有。我虽然会感到很佩服，但也只有那样罢了。」 不论姬嶋变成什么身分，拥有了多高的人气，又或是变成了什么大恶棍，她是我青梅竹马的事实都不会改变。 只要姬嶋还把我视为青梅竹马，那我就永远用相同的身分看待她。 「这就是谅最大的魅力了吧，姬奈之所以会那么主动，我好像终于懂了。」 「你到底懂了什么啊？」 姬嶋把那个没头没尾的岔题拉回来。 「我刚才虽然对她们否认，但那是事实。」 「……咦。」 呼呼呼──姬嶋又露出笑容。 「不关心，不在乎，几乎不做任何反应。」 姬嶋好像在唱饶舌歌般罗列出上述那些负面的语句。 「……真抱歉啊，我的个性天生就是这样。」 「或许就是因为你的这种天性，我才愿意对你说实话吧。难道你会在网路上贴文吗？『有没有青梅竹马变成偶像的八卦』？」 「我才不会那么无聊。」 「我也觉得你不是那种人。」 姬嶋又向前重重踏出几步，随后才转过身对我说道。 「谅，其实你跟偶像接过吻喔。」 「嘎？」 「就在体育馆的器材室，我转学之前的事。」 也就是说，那是发生在小学时代吧。 之前姬嶋问我有没有回忆起什么，应该就是指这个吧。 「正确地说，比起接吻，那更像是我们『啾』了一口。」 我完全无法分辨这两者的差异在哪。 「就类似一时失控了，才把内心的好感暴露出来吧。」 之前伏见对我也是这种感觉吗？ 「更精确地说，那是发生在你成为偶像之前吧？」 「这种小事不必刻意挑毛病吧。」 姬嶋好像觉得很无趣地这么说道，接著她又「咳咳」地故意乾咳几声。 「就算是在我成为偶像之前吧，你也可以把那个当作你一辈子的宝贵回忆。」 「说得好像是你赏赐给我一样……」 「曾经跟当上偶像的青梅竹马在体育器材室接吻，这难道不是临终前走马灯会闪过的重大事件吗？」 「我又没看过那种走马灯，才不懂什么等级的事件会出现咧。」 这么说也没错啦──姬嶋语毕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跟我接吻这件事，就算保守估计我也觉得至少价值一百万元以上。」 「才没那么多哩。」 「是你不知道而已，在所谓偶像这个业界这些都是有行情的。」 「别把接吻当成做买卖好吗？」 听了我的吐槽后，姬嶋再度噗嗤一笑。 「我之前一直犹豫要不要对你吐露这件事，说穿了，我只是个地下偶像，并没有全国的知名度，要是被当作什么过气艺人看待也会让人感到很不快吧。不过，现在总算舒畅多了。」 对于是否要向我公布自己曾当过偶像这件事，姬嶋似乎始终骨鲠在喉。 尽管并不是那种可以上电视的知名偶像团体，但对那方面有研究的人好像都听说过她。 「太好了，我就是这种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家伙。」 「就因为你是这种人我才愿意对你说啊。」 好吧算你说对了。 我们回去吧──姬嶋如此表示，我这才懒懒地迈开双腿跟随她的脚步。 7 邻座的青梅竹马与照片 「怎么样？我很可爱吧？」 姬嶋露出自信满满的笑容，在原地转了一圈。 正如先前预告的，她收到我们学校的制服了。 她已正式成为我们学校的学生，所以这么形容好像有点怪怪的，不过她的模样看起来很陌生、就好像在玩什么角色扮演一样。 「是啊，嗯，满好看的。」 「谢谢。」 咳咳──原本坐在座位上的伏见，这时也乾咳了两下后缓缓站起身，在原地转了几圈。 她的举动让我觉得很不可思议，一旁的姬嶋看了，则是发出「呼呼」的笑声。 跟平常一样穿著有点邋遢的小若来到教室了，在点完名后，她把同学们带往中庭。 「唔呜呜……太期待了，害我昨晚有点睡不著。」 「姬奈，你是小朋友吗？」 「……小蓝，你自己还不是有点黑眼圈。」 「我可不会上你的当喔？」 哼──姬嶋颇得意地用鼻子哼了一声，但正如伏见所说的，她的确有点熊猫眼。 结果连你也兴奋得睡不著喔。 校外教学的第一天，待会各班就要分别搭上游览车，花两小时左右抵达目的地。 「出、出口……等下在车上，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嗯，好啊，不过──」 只见出口环顾四周，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 不、不过……什么？ 「难得有这个机会，像这种时候跟女生一起坐才比较有意思吧。」 这个提议很赞吧──出口彷佛在这么强调般露出洁白的牙齿。 是吗？ 如果是搭电车或许还可以，但要在游览车上坐那么久，邻座是女生总觉得很不自在。 「校外教学就是要这样，我赞成！」 伏见用力竖起了大拇指。 「嗯，至少在这种场合，应该，不赖……」 尽管音量很低但鸟越也同意了。 我本来还以为，伏见跟鸟越应该会想坐在一块，但看来我猜错了。 「我也没异议。你可以坐我这边没关系喔？」 为什么姬嶋要用这种高高在上的说话语气啊。 「我还买了零食喔。如果我们坐旁边，就可以分给你吃了──」 她偷偷把那盒东西秀给我看，是pocky，一种长条状的美味饼乾棒。从小时候我就很喜欢这玩意。 于是男女生分开猜拳。我出石头，出口则是剪刀。女生那边好像也猜完了。 「石头。」 我轻轻举起拳头，有个人立刻回应我。 「我也石头！」 那是两眼闪闪发亮的伏见。 「所以我跟鸟越同学都是剪刀吗？」 姬嶋被多出来了。 「为什么嘛！」 她似乎很不服气，两侧嘴角用力向下抿，就像小朋友发怒的表情一样。 （插图011） 有一个人会没有伴，这真叫人难过啊。老师也吩咐不可以坐在辅助席（注：辅助席是日本巴士一种可收折在正式座位旁的简易座椅。）上。 「小蓝，胜负就是这么残酷呀。」 伏见露出同情的眼神，这让姬嶋爆出青筋。 「你那种胜利自满的表情，看了就有点不爽……」 「中途会在休息站停车，我觉得可以到时候换一下座位。」 鸟越这么提议道，出口也附和她。 「这个主意很不赖嘛。」 「既然静香同学想要这样，我也没什么意见。」 姬嶋一副暗爽的样子。是说，静香同学这个称呼从哪冒出来的。 相对照之下，伏见则是陷入沉默、面无表情。 总而言之，就决定要在半路上换一次座位了。 在学年主任略嫌冗长的讲话结束后，各班开始分头进入游览车。 我手上只拿著随身行李，对车上逐渐被填满的座位东张西望，这时先上车的伏见对我挥手示意。我坐到她隔壁那个靠走道的位置，前面那排则是出口跟鸟越。 「鸟越同学，你把书带来了啊！」 「啊，那个，这是……」 「是什么样的书啊？」 「那个，呃……」 尴尬，这下子尴尬了。 一定是那个b什么l什么的玩意。 我知道鸟越最近在阅读什么，所以坐在后头忍不住想笑出来。 「姬嶋她，不知道怎么样了？」 「你又在担心小蓝了。」 伏见气嘟嘟地鼓起脸颊。 「不，与其说担心，不如说是觉得被剩下来的人很悲惨吧──」 但，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我身边的辅助席发出被拉开的声响，只见姬嶋一屁股坐在上头。 「啊，姬嶋你这样──」 我话还来不及说完，司机先生就用车内的麦克风广播道。 『高速路段坐辅助席很危险，请勿使用──』 「?唔。」 姬嶋面红耳赤地浑身颤抖起来。虽然不确定她是因为羞愧还是什么的，但总之她抖得很厉害。 况且辅助席是在走道上，这样肯定会妨碍他人通行。 「小蓝，别介意……」 「你还是去其他空座位吧──」 「等下休想我分pocky给你！」 她恶狠狠地拋下这句，接著便很宝贝似地抱著那盒pocky，跑到稍微后头的座位去坐了。 什么叫休想分给我……我可不记得有跟她开口要求过那个。 这时伏见也伸手进包包里摸索，最后取出某样东西。 「这个是我带来的，可以放心享用唷。」 原来是跟姬嶋同一款零食。 不，就说了，我并没有吵著想吃这个啊……？ 「因为以前远足的时候，小谅绝对会带这个。」 「我有吗？」 「小蓝不是也记得这件事吗？」 我转头看了后面一眼，姬嶋正在远处跟班上其他女生有说有笑。或许这对她来说反而是个认识人的好机会吧。 当然，对我而言也是。 「出口，上次聊到的那款游戏，我也开始玩了──」 「喔喔，真的吗？要不要加好友？」 「呃，可是，我的角色还很逊，应该帮不上你什么忙吧。」 「有什么关系嘛，别介意那种事。我可以把我细心培育的角色们借给你用。」 我问了他的id，申请加入好友。当我们正聊游戏聊得很起劲时，隔壁的伏见与鸟越也一前一后闲谈起来。 「小静，要吃pocky吗？」 「嗯，我也带了其他零食，我们交换著吃吧。」 「啊──太好了，越来越有校外教学的气氛了～」 伏见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游览车出发了，本来欢腾的车内也渐渐平息下来。 现在这种安静的环境，就算小声说话也会传得很远，前排那两位甚至已经睡著的样子。 「小谅，这是你期待已久的pocky。」 伏见压低音量打开包装。 「我才没有期待哩。」 她对我递出一根。 「让我喂你──啊──」 「别闹了啦……」 「快点，快点嘛，不然要被其他人看见了。」 走道另一边以及前后两排座位的人都睡著了，不过，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不会突然睁开眼睛。 「与其说怕丢脸，不如说是担心做坏事会被抓包吧。」 这是哪门子理论。 来嘛来嘛──由于她一直把零食抵在我嘴边，我只好无奈地迅速吃了起来。 「好吃吗？」 「一贯美味的口感真叫人安心。」 「太好了。」 伏见似乎很开心地绽放出笑容。 「请恕我稍微失礼一下……」 她冷不防整个人往我靠过来。 「这回又要干么？」 「自拍。」 伏见打开拍照程式，伸长举著手机的臂膀。 「咦？现在吗？」 「就是现在。或者应该说，我早就很想拍了。」 她调好前镜头的角度，二话不说就喀嚓喀嚓狂拍起来。 「喂，住手啊。」 「呼呼，小谅，摆个pose吧。」 喀嚓喀嚓。 「我真不习惯被人拍照啊……」 「呼呼，抱歉啰，请忍耐一下。」 伏见终于离开我身边，检视刚才拍下的照片，嘴角还掀起喜不自禁的笑意。 「还真是好久没有两人合照了，总觉得心里好紧张唷。」 唯独这点我略表同意。 存档存档──伏见这么喃喃说著，侧脸看起来非常开心的样子。 8 这根本是心愿吧 在休息站停车让大家午休后，游览车再度驶向目的地。 我们也换了座位，这回变成姬嶋坐我旁边。 「那我就去其他人那里啰。」 伏见这么说完，便跟姬嶋互换位置。 姬嶋则目送往车后头走的伏见。 「该怎么说，总觉得她非常从容不迫啊。」 「从容？」 「不，当我没说吧。」 姬嶋从她那个小到会让人怀疑「里面究竟能装什么？」的包包中，取出了先前说的pocky。 「你不想吃吗？」 我可没这么说。 喜欢固然是喜欢，但刚才伏见已经喂我吃过了…… 「现在暂时不想。」 「何必假装客气嘛。」 不知何时，我变成了想吃喜欢的零食却又不敢行动的胆小鬼。 姬嶋手上抓著本来想硬塞过来的pocky，自己一口接著一口啃了起来。 结果是你自己想吃喔？ 「喂喂，小高啊，要不要玩扑克牌？」 从椅背后探出头的出口转向我这边说。 小高──是指我吗？ 该怎么说，还真不错哩，我也能被朋友取绰号了。 「因为『高森』这个姓听起来还满帅气的，让人有点不爽啊。」 出口毫不顾忌地高声笑道。 「帅气？」 我不解地歪著脑袋，听到我们对话的鸟越也探出头转向后面。 「我有带扑克牌喔。」 「鸟越真是准备周到啊。」 请等一下──鸟越在包包中翻出一副扑克牌。 至于嘴里塞满零食的姬嶋，突然像仓鼠一样拚命动著双颊，一股脑把食物咽下去。 「我也要参加。」 我知道你想玩啦，看你刚才狼吞虎咽的样子。 pocky的碎屑，还黏在你的嘴唇上耶？ 于是我们用鸟越的扑克牌，玩起了抽鬼牌。 没想到这个玩起来意外激烈。 「喂，姬嶋，从我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你手里的牌面喔。」 「看就看吧，我不相信谅是会用这种作弊方式占便宜的人渣。」 「别采用诉诸我良心的策略好吗？」 「小高，鬼牌在你那边吧？」 「……我没有。」 「「「啊～果然是在他那里。」」」 为什么会被大家看穿啊。 玩了好几轮抽鬼牌，有一半以上的场次都是我输。 「高森同学，你太容易把情绪表现在脸上了。」 「是喔？」 「小高……照你这样子，根本没法对女生动歪脑筋嘛？」 「放心吧我不会在这种状态下动歪脑筋的。」 「那就代表其他场合你还是会动歪脑筋？」 「姬嶋，请不要挑我语病好吗？」 早知道这种结果，刚才就应该规定输的人要受罚了──出口遗憾地说道。 「高森同学太弱了，还是玩别的吧。」 鸟越又在包包中翻找，这回拿出一叠跟扑克牌图案不太一样的纸牌，哗啦哗啦地洗了起来。 「是要玩桌游吗？」 「不是，这是塔罗牌。」 「鸟越同学，你会算命喔？」 「会一点点，之前有兴趣所以练习过。」 「……」 姬嶋一副兴味盎然的模样，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盯著鸟越的动作。 「姬嶋同学，你也喜欢算命吗？」 「没有啦。算命这种东西，就算当场有印象，只要过了三天就会把之前听到的建议忘得一乾二凈了──」 「所以鸟越，等下你不必帮姬嶋占卜了。」 「──不过，如果是要充当静香同学的练习对象我倒是很乐意。」 这家伙，我看你才是假客气吧。 「姬嶋同学，如果你喜欢算命的话可以直说啊？」 出口故意摆出一本正经的表情说了这句大快人心的话。 「我只会如实说出内心的想法，用不著你操心啦。」 结果首先由出口挑战塔罗牌算命。 在鸟越的指示下，他选好牌，再请鸟越来解读牌面。 鸟越详细地为他说明著。喔喔喔──出口不禁发出感叹声。 「感觉好像算得很准……不过这是真的吗？」 「不久的将来，你可能就会发生那样的邂逅了。这是从你选出的牌面和位置进行判断。」 「老师，真是太感谢你了。」 「别放在心上。」 现场的气氛变得跟先前截然不同。 咳咳，咳──这时，姬嶋装模作样地乾咳了几声。 「好啦好啦，下一位轮到姬嶋同学。」 「……那么请多多指教了。」 看到刚才出口的反应，姬嶋也变得谨慎小心起来。 一样先由姬嶋选牌，再让鸟越根据内心的想法解读了五分钟左右。 「呼嗯呼嗯，姬嶋同学，真是辛苦你了。」 「咦？」 「从这样的牌面跟位置判断，只要情势或环境发生变化，你之后应该会变得比以前轻松许多才对。」 「……真是太感谢了，老师。我会听从您的激励继续努力的。」 「不必放在心上。」 这种气氛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那么最后换我了，就麻烦你算一下啦。」 跟先前的出口和姬嶋一样，鸟越又交代了一堆步骤，但流程几乎完全没变。 「呼嗯──原来如此啊。」 「怎么样？」 「最近你身边，应该发生了某种变化吧？」 是指姬嶋的事吗？我目前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个。 「那应该类似某种僵局的突破吧，就好比改变现况的关键之类。」 「是喔，这样啊。」 「你或许会跟身边的人坠入爱河，也可能不会。」 到底是会还是不会啊。 「比起高不可攀的鲜花或大朵盛开的玫瑰，生长在路旁的蒲公英可能更适合你吧……我想也许可以这么说……」 鸟越的音量越说越小，脸颊还同时染上了红晕。 「鸟越，你脸红了……」 只见她倏地躲回了椅背后。然而姬嶋并没有放过她，直接从侧面窥伺鸟越那排座位。 「所以我说静香同学，最后那个不是占卜，根本就是你的心愿吧。」 「是占卜。」 「看你都脸红成这样了。」 姬嶋轻戳了鸟越的脸颊几下。 「这是我原本的肤色。」 「你也太纯情了吧。」 「?」 出口用陶醉的眼神观察姬嶋跟鸟越的互动。 「百合花园要开放了。」 「百合花园……？」 「这可是禁止男生进入的世界喔，小高，多学著点吧。」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还是不要懂这个比较好。 姬嶋靠回自己的椅背上，露出一副莫可奈何的样子叹了口气。 「真是的，简直一点都不能大意呢。」 「姬嶋，你已经在成年人的世界经历过许多事了，所以才会觉得鸟越看起来很纯洁吧。」 我若无其事地发表看法，结果被姬嶋噗嗤一笑。 「假使谅是这么看待我的话，只要将来对我有更深入的瞭解，你一定会更喜欢我喔？」 ……这种自信是从何而来啊。 「我才不会那样哩。」 「呼呼，小鬼。」 你很吵耶。 「不要闹别扭啦。」 「我才没有闹别扭。」 本来一直面朝后方的出口，这时夸大地叹了口气，重新转回前方。 「老师，现在有件事让我很痛苦。」 「你说说看吧。」 「我背后有一对年轻男女正在打情骂俏。」 「真是不可原谅呢。」 这个算命的把戏还要继续玩下去喔？ 9 旅行途中的笔记字迹潦草 我们抵达今晚的住处，那是一间清爽整洁的朴素旅馆。房间里除了我跟出口外，还有别组的另外三个男生，一共是五人一间。其他的房间也差不多，男女生都是分开住的，安排成五或六个人一间。 房内的陈设就像是标准的旅馆范本，茶壶跟杯子就放在热水瓶旁边，马上就有一个人动手烧起开水。 「啊──那个，只是进来放行李而已，马上就要出去集合喔。」 我这么提醒道。是喔──那个男生也掏出简介确认。 要不是我担任班长一职，对旅游的行程跟时间安排才不会记得那么清楚咧，所以我很能体会对方的心态。 「出口，你跟姬嶋同学、伏见同学，还有那位sb鸟越同一组喔？羡慕死你了。」 「就说吧？这叫好酒沉瓮底啦。」 明明是当时睡著了才来不及跟其他人分组，出口却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同房的其他男生好像都跟出口交情很好，纷纷讨论起自己组里的成员。 「有那几个人在真好耶──感觉应该会很有趣。」 就像这样，出口跟另外三个男生聊开了。 ……我果然，太一厢情愿了。 出口的朋友并不只有我一个，而是跟大家的交情都很好。 「听说姬嶋同学她……以前当过偶像，这个谣言是真的吗？」 可能是被这意外的质问吓了一跳吧，出口露出愕然的表情，朝我这边看过来。 我决定佯装不解地歪著头。 姬嶋并不愿意把这件事告诉所有人，所以我如果在这里多嘴饶舌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假使真是那样，那我们去她的演唱会，不就可以看她在舞台上又唱又跳，最后还露出笑容跟粉丝握手吗？我想我绝对会爱上她的──」 没错没错──其他男生也极力同意。 「差不多该去大厅集合啰，我们下去吧。」 我这么提醒道，众人随口应了一声，就带著最低限度的随身行李移动。 情绪较为高昂的那三位室友走在前面，跟我在后头并肩而行的出口这时压低音量。 「喂……那是真的吗？」 「什么？」 「关于姬嶋同学的事。」 「天晓得啊，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我使尽全力敷衍对方。 像这种谣言，通常都传播得很快。好比班上有隐藏的班对，一旦形成话题就会瞬间蔓延开来。 「……是喔。」 「就算她以前当过偶像好了，只要退出那个职业，现在也只是普通人了吧。她没必要唱歌跳舞，也没必要对陌生的歌迷展露笑容，更没必要握手。」 她本人也说过，偶像只是一门生意。 「不过啊──你应该有妄想过这种情节吧，学校里转来一名偶像之类的。」 「从来没有。」 「真的假的，你都几岁了。」 「我是高中生啊。」 「谁问你那个了。」 一旦全班人马在大厅到齐，就可以往游览车移动。 伏见她们，究竟是住在哪个房间啊。 我看了一眼那份很快就变得皱巴巴的校外教学简介，确认房间的分配情况，她们是住在跟别组女生合并的六人房里。 为了应付紧急逃生的需求，地图上还注明了各房间的位置等等，不过不知道会不会有哪个蠢蛋对此动歪脑筋啊，每次到了校外教学我都有点担心这个。 「全员到齐了，好，上车吧──」 在小若的号令下，我们全班搭上游览车。这回换成鸟越坐我旁边。 「高森同学，下一个要去的景点是哪里？」 「这个嘛，我看看──是祭祀有名武将的神社。」 「所以说，那位武将后来成为哪一个藩的当主呢？」 「怎么开始益智问答了！？」 我知道我知道──坐在前面那排的伏见举起手。至于伏见旁边那个座位则坐著姬嶋。 「我并没有考hina呀。」 「小谅，你知道答案吗？」 「……我虽然知道，但我不想说。」 我蓦然望向车窗外，听到我们对话的姬嶋高声大笑起来。 「呼呼呼，其实谅根本就不知道答案吧？」 「等下我就会认真参观了，你有意见吗？」 我自暴自弃地这么说道，伏见跟鸟越也忍不住笑了。 花了大约半小时抵达的神社，由于是非假日之故，游客稀稀落落，能像这样悠闲自在地参观感觉还真不错。 「之后还得写心得报告才行，所以你一定要边逛边写笔记唷？」 这个作业明明大家都逃不了，伏见却只提醒我一个。 真叫人无法接受耶。 「我知道了啦。」 「结果你连笔都没带嘛！」 「我有手机。」 「现在的小孩真是的！」 你也跟我一样大吧。 是说，生活尚未数位化的伏见还真的带了笔，就连笔记本都乖乖拿在手上。 「hina，老师说过用手机拍照也ok，所以不必特地拿笔记本跟笔出来喔。」 鸟越也是现代的小孩，正拿著手机对景点的各处拍照，然后又对著萤幕不断点击，似乎是在手机里做笔记。 「我这种方式，比较容易记在脑袋里。」 关于写笔记这件事，就我的经验，几乎对记忆内容毫无助益。而且事后回头阅读时，还经常因当初的字迹太潦草而看不懂。 因此，利用图书馆或网路查资料，才是最简单省事的方法。 更何况，学校的这种心得报告从来就没有用稿纸缴交的。 「姬奈，谅说想跟我合照一下，能麻烦你帮忙拍吗？」 「我才没说过哩。」 但姬嶋完全无视我的反驳，为了寻找合适的背景而不停朝后确认，把我硬是拉到感觉拍起来不错的地点。 「小蓝，小谅连一个字也没说要跟你合照耶？你怎么了？出现幻听了吗？要不要帮你找保健室老师──」 伏见好像真的很担心的样子。 跟我们一起出来校外教学的保健室老师，现在不知道人在哪里？ 「──才、才不是那样！我是看谅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才主动帮他！」 「最好是啦。」 「所以事情就是这样啰。」 姬嶋根本不理会我们的意见，把我的手机一把抢了过去，直接递给伏见。 「别以为我不知道喔，你们在游览车上干了什么好事。」 「……唔。」 伏见的笑容瞬间变僵。 「真、真拿你没办法，小蓝……只限这一次唷。」 伏见挂起一脸苦笑，举起手机准备拍照。 那我的个人意志呢……？ 「hina，你们在车上怎么了吗？」 鸟越也表现出关切的态度。 「啊哈哈，不是很重要啦，鸡毛蒜皮的小事。」 「跟姬嶋同学那样还不满足，小高，你这家伙啊啊啊啊──！」 「咦？小谅，你跟小蓝在车上做了什么吗？」 伏见倏地将手机放下来，尽管整张脸依然散发出柔和的气息，但唯独眼神是无比严厉的。 「「他们打情骂俏。」」 出口跟鸟越异口同声地答道。 「咦──」 我那支被伏见抓在手上的手机，顿时发出受到强烈挤压的刺耳声响。在伏见的背后，彷佛有股神秘的黑色热气流在摇曳著。 「伏见小姐伏见小姐，请冷静下来，先深呼吸一口气吧。另外，我们并没有打情骂俏喔。」 快把手机还我，别管什么拍照了。 「为了缓和气氛，先让我跟高森同学合照吧……」 这算哪门子缓和气氛啊，鸟越。 趁那两位青梅竹马还在用目光相抗衡时，鸟越咻地快步插进来，将手机递给出口，麻烦他拍了好几张照片。 「啊，等一下我会传给你的。」 「好吧，嗯。」 「……这么一来，我也不得不采取行动了，对吧……」 出口，你给我乖乖待著不要搅局。那副自以为很帅的表情又是怎么回事啊。 以结果而论，每个人都跟我合照了一遍。 包括出口在内。 「其实你根本没必要轧一脚吧。」 「不，以事情的发展来说，我这么做才是正确答案。」 哪里正确了。 当我跟出口合照时，伏见她们纷纷以带著微笑的视线在旁守候著。 那之后，甚至又拍了一张全体大合照，是拜托刚好路过的别组同学帮忙的。 之后那张全体合照传到我手边，拍得实在很不错。 包括我在内，不论是伏见、姬嶋、鸟越或出口，大家都满是愉悦的神情。 10 夜 在神社的用地内散步，接著去逛附近的武士宅邸街道，最后则参观了似乎很有名的寺庙，校外教学第一天的行程便到此告终。 在回旅馆的游览车上，出口对我问道。 「小高，神社跟寺庙有什么区别啊？」 「别问我这个好吗？」 「哎呀，你不是脑袋很好吗？」 「脑袋好的人是伏见。有谁规定班长就一定脑袋很好的。」 「这么说也有道理。」 坐在邻座的出口接受了我的解释。 我们前面的那两个座位，是由鸟越和伏见占据，至于被多出来的姬嶋好像又跑到游览车后头去坐了。 只见一张张照片被陆续上传讨论群组。这是为了分享大家的照片才在回程时创建的群组。 照片的上传者则是伏见跟鸟越。 「这张不错。」 「嗯，表情很好看。」 那两人在前排愉快地聊著，对于在大量照片中挑选的作业相当热心。 有些是五人合照，有些则是两人或三人，各种排列组合的合照被她们精挑细选出来。 「伏见同学、姬嶋同学，还有鸟越同学的照片……把这些印出来应该可以拿去卖钱吧。」 出口喃喃说著这些没品的话。 至于我的手机相簿里，比起照片，影片档案好像还更多一点。 几乎每段影片的长度都没超过十秒，有些是同学们高声嬉闹的模样，有些则是大家静静眺望庭园的光景，类似这样的内容很多。 「喔，感觉很不错耶，你拍的那些影片。」 「喂，别偷看啊。」 我不知道出口在偷窥我手边的手机，慌忙把萤幕关掉。 「伏见同学的侧脸，先是流露出少女的忧郁，然后她发现你在拍她，立刻转为慌张，接著又有点害羞地摆著姿势。真不愧是本班的电影导演啊。」 「别说了。」 被出口这么一夸，让人感觉很不自在。 其实我并不是特地为了练习摄影，只是看大家都在拍照片或影片，就不自觉兴起一股跃跃欲试的念头。 「这些影片，一定也很值钱。」 「我可不卖啊。」 不知为何，出口就是想透过伏见敛财。他还要求我把档案传给他，但我断然拒绝了。 当时发现我在拍伏见影片的姬嶋，对我表示「如果想拍的话大可拍我」，但我却完全没有拍她的打算，只是看姬嶋一副很希望我那么做的样子，我才顺便拍了她。 姬嶋的气质的确很华丽，但因为她被拍摄的意识太过强烈，会出现一些装模作样的举动，反而显得有些不自然。 由于我还有其他许多想拍的主题，手机储存空间不知不觉就要爆了。 游览车快到旅馆时，小若为大家重新说明一遍之后的行程。 其实内容跟简介上的完全一样，但一定有些同学跟我一样没在听，或之前没详细阅读简介，因此还是像这样再宣布一次比较好。 抵达旅馆了，在短暂的自由时间后，所有人去大食堂吃晚饭。菜色是以天妇罗和海鲜为主的和风豪华套餐，等享用完毕大家就各自返回房间。 剩下的行程，就是每一班各自的洗澡时间了，等洗完澡便可上床就寝。 「每班的女生都有半小时可以洗澡，为什么男生只有十五分钟啊，班长大大。」 「这种事别对我抱怨啊。」 跟我同房的班上同学，半开玩笑地这么抱怨道。 去年的洗澡时间也像今年这样非常仓促，我回想起那个澡堂里挤了一大堆人的场面。 「这里的澡堂，应该是男女分开吧？」 「那不是废话吗？」 现在混浴反而是罕见的情况。 「班长大大，拜托你想想办法啦。」 「别找我。」 你以为我真有办法吗？ 「难道你们不想偷听，女生在隔壁澡堂嬉闹的情形吗？」 有一人这么说道，除了我以外的其余四人都强烈赞同。 「反正最后一定有女生会去告状，做这种事的人只会沦落被白眼的下场，还是不要吧。」 像这样的呆瓜，为何每年都会出现哩。 「错了错了，班长大大，我们只是单纯去洗澡而已。至于隔壁的声音，是自己传过来的，我们不想听也不行啊。」 听得到，跟刻意凑过去竖耳倾听，这两者应该是截然不同吧。 「偷窥？不，那种做法已经过时了。只偷听声音，这才是全新的形式。」 以为这样就比较酷吗？然而其他三人，都表现出「你这家伙说得真好」的态度，高举起手相互击掌。 「……为了这种事兴奋也太奇怪了吧。」 新形式的「偷窥」让这四人士气高涨，但就在这时，房门被「咚咚」敲响了。 「来了，请进。」 原来是换上浴衣的伏见造访，再加上她这时把秀发束在脑后，给人一种强烈的新鲜感。 「打扰了……」 她悄悄对房内探出头，除了我以外的男生就像时间暂停一样，瞬间冻结原本的动作，还不自觉摆出鞠躬哈腰的姿势。 「有什么事吗？」 「小谅，小谅，你有带手机充电器吗？」 「啊啊，那个喔──」 我还来不及伸手进包包寻找，准备好充电器的那四人就单膝跪地对伏见递出她想要的东西。 「请使用我的充电器……」 「那家伙的充电器有异味，最好别用。至于我的这个，充电效果很好喔。」 「公主，如果是我的这款，充电速度可是那家伙的五倍哩。」 「伏见同学，请把这个充电器当成是我，好好珍惜使用吧。」 伏见因诧异而睁大双眼，不过很快便开朗地笑道。 「谢谢你们，不过不好意思欠你们人情，我还是借小谅的吧。」 「难道鸟越或其他女生都没带充电器吗？」 「啊……大家的充电器都在给自己的手机充电……我想小谅的手机电量比较充足，应该可以暂时再撑一会吧。」 为啥你能掌握我的手机电量啊。 大概是因为我平常很少把手机拿出来滑，她才会这么推测的吧。 「在这里，拿去。」 我随手一扔，伏见啪地巧妙接住了。 「接得漂亮。」 「欸嘿嘿，对吧──？」 谢谢啰──伏见这么说完，便离开我们的房间。 「结果还是借小高的喔……」 「真羡慕耶，感情这么好……」 「刚才的场面真是太青春了，而我简直就像纯爱漫画里的路人甲。」 「就算不是女朋友也没关系……！只要能跟我暧昧一下──不然至少给我一个交情好的女生朋友也行啊……」 刚才高涨的士气一瞬间跌落谷底，那四人纷纷露出阴郁的表情。 ……话说回来，你们几个的充电器跟伏见的手机根本不同规格，就算借了也没意义吧。 算了算了，懒得理这群人。这时房间里这几个失意的家伙，也开始准备去洗澡了。 「「「「我的青梅竹马啊，你究竟身在何方……」」」」 由于屋内充满了叹息，我只好打开窗子透透气。 过了一会我的手机发出震动，打开确认一下，原来是伏见传的讯息。 『刚才忘记问了！』 （插图012） 问什么？ ──我正想输入这句话，马上又收到下一则讯息。 叮咚──一张图片跳了出来。 那是伏见穿浴衣的自拍。 『这样好看吗？』 我仔细端详，大概是拍得太仓促的缘故，胸前的衣襟有点打太开了，这让我不自觉从手机萤幕上别开视线。 「那家伙……」 我猜，应该不是故意的，而是她的天然呆发作吧…… 叮咚──又收到讯息了。我眯眼观看手机萤幕，原本应该在最新一则讯息上方的那张照片被删除了。 『刚才那张也太露了吧──！？！？』 这是我的台词才对。 大概是胸部太平了，浴衣领口才容易出现空隙，我心想。 『你也不一定要穿浴衣，换运动服之类的就好了啊。』 『那样太没情调了。』 要什么情调啊？ 『刚才那张！不算！我现在拍张新的！』 『很好看，已经够好看了。』 『怎么觉得你在敷衍我！』 砰──她传来一张气呼呼的贴图。 『你还是赶快去洗澡吧。』 『还要再等一会才轮到女生呀。』 我立刻环顾房间，发现那些室友都已经离开了。 对喔，男女生洗澡的时间是错开的。 所以他们去澡堂就算竖起耳朵又能听到谁的嬉闹声哩。 『小谅，现在是洗澡的时间啰。』 『我的室友都去了，我还是晚点再偷偷溜去吧。』 『你这个坏孩子！』 根据旅馆的网站，澡堂的营业时间是到晚上十一点。所以根本不必赶在规定的十五分钟内洗完吧？我这么盘算著。嗯，学校会如此要求，大概是为了防止学生跟其他旅馆客人发生纠纷。 乾脆来看电视吧。我浏览一眼节目表，但就在这时，房门喀喳一声打开了。 是谁回来拿忘记带去澡堂的东西吧。 结果我猜错了。 「我之前不是说过吗？我并不是什么乖宝宝……」 喀锵。 伏见背著手将门锁上。 她褪去拖鞋，小心翼翼避免踩到铺好的棉被，最后走到我身边。 在房内一整排被窝当中，我的领土是位于最靠窗边的内侧。 伏见倏地坐下来，一股莫名的紧张感顿时在房内扩散。 「……不必锁门吧。」 「因为小谅是坏孩子所以要锁起来。」 呼呼呼──伏见发出促狭的笑声。 你在看什么？她说完，就跟我并肩看起了电视。这是每周固定播出的综艺节目，但我也没热中到每一集都不愿错过的程度，况且我太在意身旁的伏见，根本无法专心观赏。 趁进广告的时间，伏见轻戳了我的膝盖几下。 「干么？」 「你今天不是跟小蓝还有小静合照过吗？」 「是没错。」 「你一定露出一副色眯眯的样子。」 「我才没有。」 你骗人──这话题明明是伏见起头的，她却随即变得很不悦的样子。 「只准你跟青梅竹马拍照～」 「哪有这种规定。」 「你还想要装进相框里很宝贝地当装饰吧！」 天底下应该没有这种闲人才对。 伏见的脸颊微微变得潮红，就好像刚洗好澡一样。 只听见她冷不防「哼」一声用鼻子重重喷气，接著砰地把我使劲撞飞。 「好痛！干么啊？」 「地上有铺棉被所以没关系──」 我试图撑起上半身，但因为伏见压在我身上像是要把我抱住般，我只得再度倒回被窝上。 「伏见？」 「小谅，你那样子……对每个人都很温柔，我非常不开心。」 伏见在我胸膛的位置附近，以楚楚可怜的目光朝上凝望我。 「伏见小姐，你再这样乱动……浴衣会……」 「稍微敞开有什么不好嘛。」 好你个大头。 那对非常谨小慎微的胸部有两成都露出来了。 「等我一下唷，嘿咻。」 她钻进被窝后，把盖被也盖到我身上。 「谢啦──不对，你在干么？」 「啊哈哈哈哈。」 嘻嘻──真开心──伏见用食指抹掉眼角溢出的泪水。 她的脸红到像是刚洗好澡一样。不过，我们班的女生，洗澡时间应该还没到吧…… 「伏见，你喝酒喔？」 「……我没喝。」 ……眼神，完全失焦了啊。 「那你喝了什么？」 「类似果汁的东西。」 类似果汁就代表并非果汁不是吗！？ 「你什么时候喝的？」 应该说是谁灌她喝的，难道是她的室友？ 「真是的，这下子事情可大条了啊。」 「跟小谅躺在一起。」 欸嘿嘿──伏见发出痴笑，接著她一个翻身，恰好滚进了我的臂弯中。 「这种事要是被我的室友撞见──」 「所以，刚刚不是锁门了吗？」 这下事情可大条了。 外面有吵闹声。 「小谅。」 「嗯？……比起那个，外头好像有人在吵啊──」 「放心啦，放心。因为躲在棉被里，所以就算有人进来也不会穿帮不会被发现的！」 是吗？因为躲在棉被里──不对，最好是啦。被窝又不是什么四次元口袋。 外面果然有吵闹声啊…… 正当我的注意力被门外的情况吸走时，伏见瞬间把脸靠过来。 「小谅。」 「什么？」 「──要跟我，接吻吗？」 因为吞口水没吞好，跑进气管害我激烈咳嗽起来。 「我、我才不要……这种事，要照顺序吧……」 「不是明明已经接吻过了吗？你总是在这种奇怪的地方特别坚持呀。」 伏见用手指，轻戳了我的鼻尖几下。 喀锵── 清脆的金属声响起，房门打开了。 咦？刚才不是说有锁门吗……打开房门的钥匙──看到了，还搁在电视旁边啊── 「班长大大，你把门锁上了不会跑到其他地方去了吧。」 「本来以为你是来洗澡结果也没在澡堂看到你。」 「真是的，到底上哪去了嘛──」 啊，他们用了旅馆的备用钥匙！是从柜台还是哪借来的吧？难怪刚才走廊会那么吵。 这下糟了。 一旦被人发现我跟伏见在一块，而且还把房间的门锁起来，这下跳到黄河都洗不清。 更扯的是还双双躺在被窝里。 「怎么办小谅，要被人发现了唷。」 这家伙在开心什么啊。 而且这位青梅竹马醉醺醺的模样要是被看到了，事情会更难收拾。 只剩下这招了。 我迅速并安静地打开第一眼看到的壁柜，将伏见塞进去。 「咦，做什么──」 「在里面静静待著。」 我立刻钻回自己的被窝假装睡觉。 「喂──班长大大……」 「结果是在睡觉喔──」 「难怪不来开门。」 「小高──太阳晒屁股啰──」 出口摇著我的身子试图把我叫醒。 等下要设法让大家都离开房间，伏见就能趁机出去了。 只有这个方法。 「……啊，抱歉，我睡死了。」 「你未免也睡太熟了吧──！」 室友们发出非常欢乐的笑声。 嘶嘶嘶──纸门稍微被拉开，是伏见试图窥伺房间内的情况。 我马上跳起身，背对著壁柜，双手在后头强行闭拢纸门。 「人、人家怕黑……」 「忍耐一下。」 「小高，怎么了吗？」 「不……没事。」 我勉强挤出笑容，继续在房间里跟室友们闲聊一会，每当后头发出声响，我就会夸张地打喷嚏，或是咳嗽，手忙脚乱地掩盖伏见的存在。 「要、要不要去参观一下，女生的房间啊，你们觉得……？」 「这、这样好吗？做这么大胆的事。」 「只要不被老师抓到就好啰？」 「那些女生们……一定也很寂寞才对。我想她们巴不得要跟男生一起玩扑克牌。」 到时候被臭骂一顿我可不管喔。 「小高，你也一起去吧。我们可是命运共同体耶，你说对吧？」 竟、竟然想把我完全拖下水。 我们透过谜样的击掌动作确认彼此的连带关系。 「那么，出发吧──」 众人脸上挂著凛然之色，只抓起手机鱼贯离开房间。身为负责锁门的人，钥匙由我携带。 当大家在走廊移动时，伏见应该会溜出壁柜悄悄离开那个房间吧。 我这才松了口气。忍耐，再忍一下，现在是关键的最后一步。 「晚安啰──」 只低声拋下这句，伏见就沿著跟我们相反方向的走廊离开了。 我立刻加紧脚步追上那群室友，但结果我们还是被老师的防御网挡住了，最后只能边抱怨边返回自己的房间。 「只好我们几个男生玩了。」 出口无奈之下的这句话，我强烈予以同意。 「来吧，大家一起玩。」 由于我的语气异常坚定，大家都以讶异的表情对看了一眼，接著才被逗乐般笑了起来。 「小高，原来你那么喜欢玩牌啊──」 「真没办法，今天只好陪班长大大玩几场了。」 其他人也一副求之不得的喜孜孜表情，纷纷点头答应，于是这场在房间内上演的扑克牌大赛便展开了。 11 男生也会聊恋爱八卦的 跟室友们在房间打牌，气氛比想像中更热烈。 从头到尾都在玩抽鬼牌。 虽然我也觉得很诡异，这个游戏为什么老是玩不腻，但只要冷静思考，理由一下就想通了。 「出完牌的人，就得老实招认想看谁的内裤喔。」 「喂，正常玩法应该是输的人要接受惩罚吧？」 「有什么关系嘛，就这么决定吧。」 「我看是你这家伙自己想坦白吧。」 就像这样，大家采取如此莫名其妙的惩罚方式玩牌，甚至打牌打到一半就忍不住讨论相关的话题。 「出口，你想看谁的？」 「等我出完牌我自然会说的，你先等著吧。」 「是女生？还是男生？」 「废话，当然是女生。」 这时，我忍不住在旁吐槽一句。 「看来班长大大也颇喜欢这种话题嘛。」 旁边那家伙用手肘轻轻顶了顶我。 「毕竟，要是有人说出男生的名字那谁受得了。」 「就是那样没错。一旦发生那种事，我们这群绅士的气氛一下就会冷掉啰。」 出口附和地这么表示。 我从身旁的人那里抽走牌，凑出一对后丢出来，接著相反一侧的人再从我这边抽牌── 这种大家都非常熟悉的流程不断进行下去。 「我出完了。」 坐我对面的男生丢出手中最后一对，先是看了我一眼才接著说道。 「虽然在班长大大面前讲这个不太好意思──不过我想看伏见同学的内裤，超级想。」 「王道啊，王道。」 「还好啦。」 「算是合理的选择啦。」 想看伏见的？这么想吗……？ 游戏继续进行下去，我也开始思考自己出完牌时应该要说谁的名字。 「好，我也完了。」 我右边的男生说道，然后举出一个社团认识的学姊名字。 「拜托，与其说你想看，不如说你根本就经常偷看到吧。」 「真的假的？」 「是社团活动的时候吗？」 当大家纷纷质疑时，出口也把牌出完了。 「我吗……我唯一的选项当然是小若了。」 「「「啊啊啊～！」」」 众人发出暴风雨般的激烈赞同声。 这种无聊的话题，我们究竟是在自嗨什么啊。 剩下我跟另一人单挑，最后鬼牌落在了我手上。 那家伙举出了隔壁班一个女生的名字。 谁啊？大家先是露出不解的反应，但聊著聊著，逐渐发出「啊啊，原来是那个女生」，众人脑中的某张脸孔跟名字结合在一起。 那么，准备玩下一场吧…… 当我把所有牌收起来时，察觉到其他人的视线。 他们都目不转睛地盯著我这边。 「小高，照刚才的做法……你应该知道的吧？」 「我才不想知道那种事……」 「班长大大，你不说可是不行的喔。」 室友敲敲我的肩膀。 真、真没办法啊。 「……五月的时候，不是有实习老师来吗？那个教世界史的……星野老师，应该是叫这个名字吧。」 她是来实习一个月左右，负责帮我们上世界史的人。 「唔哇，挑得好耶。」 「是大学生哩?」 「我们这种只会妄想身边人物的家伙，相比之下简直是小鬼头嘛。」 「小高……你的眼光挺不赖的嘛。」 我只是想举出一个不会因此实际受害的对象罢了，为何会被大家疯狂夸奖啊。 「喂，熄灯时间到啰──」 好像在不知不觉当中已经很晚了，巡房的老师走进来叮咛道。 我慌忙钻回自己的被窝，假装睡觉并等老师离去。 房门发出关上的声响，整个房间显得静悄悄的。 在照明熄灭的一片漆黑当中，不知是谁先笑出声，我也忍不住跟著笑了。 「喂喂，小高，没想到你竟然喜欢年纪大的？」 「也不是那样啦……况且举出小若老师的出口根本没资格说我吧。」 「呼呼，也对啦。」 不知为何，我可以明确想像出口正用手指在鼻子下方滑过的得意模样。 虽说已是熄灯时间，但根本没人想睡，大家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主要是聊恋爱的八卦。 听了大家的发言内容，我不禁感慨原来男生也喜欢聊这类话题。 内容是从该怎么邀请女生约会开始，为此如何传讯息给对方会比较顺利等等。 照这种气氛，我搞不好也可以提一下那件事，而且还不会让大家发现主角就是我。 「如果突然被女生亲了，你们会怎么办？」 「那得看是被谁偷袭啊，不过被吓到是一定的吧……」 有一人这么说道。 「设定呢？你的人物设定是谁？」 「例如同班的女生，本来交情就很好。」 「如果是我，应该会在意对方在意到死吧。」 啊…… 我好像可以理解这种感受。 就像被施了魔法般，我对伏见的在意程度愈发上升。 「我说各位，这可是班长大大很严肃的实际烦恼喔。」 这时，又有另一人如此发言。 这么说是没错啦，但如果不否认会很麻烦。 「我只是举个例子，并不是我真正遇到的烦恼……」 「「「「才怪！」」」」 众人异口同声。 「你以为你用那种方式提出来就不会被抓包吗？」 「小高，这时候开灯的话就会看到你满脸通红啰。」 「你、你们很啰唆耶，对啦没错！」 我自暴自弃地招认了，大家顿时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你爱上对方了吗？」 这八成是出口的声音吧。 「自从被亲以后，我就喜……不，老实说我还是不太确定。」 在漆黑的环境下，很轻易就能吐露内心真实的想法。 「相对地，我还在思考。只是一直思考到了现在依然没答案。」 都到了这种地步我还裹足不前，正如筱原所说的，我真是个没意志力又难搞的家伙。 「应该说我隐约感觉到对方是很认真的，所以我也得认真思考才行吧……」 不知道这种形容方式够不够明瞭，但我觉得自己也没法解释得更清楚了。 「班长大大，你很成熟喔。」 「……如果是我们，应该会想也不想就上了吧。」 或许那样比较好──我有时也会这么想。 「既然无法轻易得出结论，就代表女方对小高而言是个很重要的人，我这么说对吗？」 「好吧，应该没错。」 「嗯，既然如此，那小高的行为就一点也不奇怪了，认真思考也是好事。」 真是这样吗？ 「我觉得，那种反应就是一般所说的诚意吧。」 诚意喔。 我以前可是从来没思考过这一点。 12 旅行第二天 校外教学的第二天，我一爬起床就对茉菜传来的讯息简单回覆一句话。 『如何──？玩得开心吗？』因为内容只有这样，要回讯也很间单。 吃完早餐，换好衣服，第二天的行程就展开了。 第二天依然要前往事先安排好的观光名胜，收集各地点老师所盖的印章。只要能在时间内集完，不论走哪条路线或增添其他行程都没关系，因此比起昨天观光旅游的乐趣又更胜一筹。 「大家一定要好好遵守规定的时程喔。」 组员在旅馆的玄关集合，伏见确认过简介后这么表示，看来她似乎打定主意要照表操课了。 「只剩下十分钟公车就要到站了，大家快过去等吧！」 「就算搭下一班也没关系吧。」 「不行不行，如果不节省时间，最后就会赶不回来唷。」 行程表也没有那么紧凑吧。 「要是待太晚被小流氓缠上了该怎么办。」 「未免太杞人忧天了。」 遇到那种事的机率非常低。 「反正只要在规定时间内逛完所有地点就好了吧？姬奈真是认真到食古不化的程度。」 姬嶋这么说道，她的想法似乎跟我差不多，没想到还满随便的。 「当初hina的行程安排还满高明的，没什么太赶的流程，我觉得多少轻松一点应该也无妨。」 「的确是这样没错。」 伏见很自豪地昂首挺胸道。 然而，明明是这么严谨的家伙，昨晚的疑似饮酒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说那是类似果汁的东西，所以应该不是啤酒，而是鸡尾酒或水果气泡调酒一类的饮料吧。 我很难想像那会是伏见擅自偷带出来的。 「昨天打牌很开心吧，小高。」 「嗯啊，今天晚上再来玩吗？」 「下次来玩点不同的游戏好了。」 这样也好──我如此应道，这时，听到我们聊天的伏见也插入对话。 「你们房间晚上在玩牌吗？」 「对，伏见同学也想玩吗？」 「如果我说想玩你们就让我加入吗？」 「当然没问题……校外教学如果少了扑克牌，那这段回忆未免太寂寞了。」 我怎么觉得没那个闲工夫玩牌的人才算是不虚度啊。 「hina，你跑去男生房间老师会生气喔。」 「偷偷溜进去就没问题了，放心吧。」 「那我也可以轧一脚吗？」 姬嶋接著问，由于我们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就二话不说点头了。 「既然姬嶋同学也要去的话，那我也可以吗？」 「尽管来吧。」 看来今晚会是漫长的一夜啊。 伏见就像带队的老师一样，当我们一抵达公车站牌，就翻出笔记上的资料告诉大家待会的目的地及车资。 除了我们以外，还有其他好几个组也要搭这班车，因此众人便以伏见和姬嶋为中心，在站牌旁聊了起来。伏见本来就很有人气，至于姬嶋则是转学生的身分，对其他组的人来说依旧很稀奇，大家会想要找她们说话也是可以理解的。 理所当然地，我跟鸟越、出口就被排挤在外了。 「喂，鸟越你们那间的室友，有没有人居心不良啊？」 「居心不良？那是指什么？」 「呃，昨晚伏见的样子很奇怪，差不多就是在男生们的洗澡时间。」 「……是吗？」 「她好像说她喝了『果汁』。」 「如果是果汁应该还好吧，这有什么问题吗？」 看来鸟越好像一无所知。 终于，我们搭上了驶来的公车，在车上摇晃了二十分钟左右，来到首个目的地──美术馆。这里展示的好像是近代的艺术作品。 在入口前等待的老师交给大家门票，也帮同学在简介上盖章。 按照伏见的行动计画表，这里预定要待两小时，但我们只逛了一小时多一点。 我们坐在门厅旁休息区的沙发上稍微喘口气。 「该怎么说……这、这也太新潮了吧？」 关于展示品，伏见语带保留地述说感想。她脸上的笑容比平常僵硬许多。 「是啊，嗯，没错。逛了一圈以后我也觉得。」 结果，出口也有相同的看法。 至于我，则是根本看不懂。况且现代艺术我也是第一次欣赏，根本全都是一些会让人目瞪口呆的玩意。 「那个到底是什么啊，不就是把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堆在一起吗？」 姬嶋毫不客气地说出内心想法。 这样不就把刚才伏见的婉转说法完全拆穿了吗？ 话说回来，姬嶋先前也只是对所有展示品迅速瞥过一眼，以飞快的速度逛完所有展区。 「其实，那些艺术品好像也有许多不同的流派喔？有些是受到别人启发，然后再自行加工创造而成。」 对此看得最有兴致的人是鸟越，她似乎觉得颇为有趣的样子。 「我只能确定一点，这不是给外行人欣赏的。」 因为我完全能体会姬嶋的心情，所以忍不住多点了几下头。 由于伏见吵著大家都没拍合照，便拜托入口的老师帮忙喀嚓了一下。 「爽耶……这下可以凑齐一本赏心悦目的相簿了。」 出口不知在妄想什么，只见他感动得紧闭上双眼。 「不过是照片罢了。」 我这么说道，出口彷佛很不愿苟同地摇著食指。 「太嫩了，小高，你一点都不懂啊。想跟女生合照这件事，由我们男生是很难启齿的。『那家伙是不是想追我啊？』如果对方因此提高警戒，那不就太不痛快了吗？」 「有这种女生吗？」 「当然有啰，尤其是那些条件不上不下的女生最会这套了。」 对于出口的意见，我只能露出「是吗？」的狐疑反应。接著我便把话题拋给应该也有听到对话的那两位青梅竹马。 「伏见跟姬嶋，你们认为呢？」 「「不，完全没那回事。」」 「小高，你问食物链顶点的人当然会得到这种答案啰。」 于是我又把问题丢给应该不是食物链顶点的鸟越，她便开口低声说道。 「我吗……那个……应该会有点怀疑吧。可、可能会很在意这件事，或许，也会，有些期待……」 「鸟越同学我们来合照吧！」 「没机会了，别想。你的脸上根本完全显示出你内心的下流念头。」 「怎么会──这样嘛。」 出口很懊悔般仰天长叹。 「出口刚才说『尤其是那些条件不上不下的女生』，但鸟越可不是不上不下喔。」 「啊……嗯……谢谢。」 我想出口说那些话也没恶意，于是便帮他打圆场。 休息时间结束，我们徒步前往下一个目的地──日式庭园。那个景点似乎非常有名，在移动途中伏见替大家解说。 「伏见同学，你真的很优秀耶。」 「哪里～我只是稍微调查过而已。」 出口跟伏见走在前面，我跟鸟越则在后头跟著。至于姬嶋则是位于队伍的最后。 「昨天晚上，鸟越你们的房间有发生什么事吗？」 「没有呀……不过真要说起来也算有吧。」 「什么？」 「聊无关紧要的恋爱八卦，还有大家一起分享果汁跟点心。」 要说什么才是校外教学会做的事，那就是她说的那些了。 「好比谁喜欢谁，要每个人从实招来之类？」 「──也有些女生这么做，不过，我没有。」 「你没有？」 「嗯。」 是说，鸟越也不像那种参加这种闲聊会主动公开心事的类型，我不禁想像著当时的场面。 鸟越露出什么话也不说，一副安静聆听的样子。 「你也想公布吗？」 「咦？」 我猜不出她的想法便故意反问道，脸上还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我已经被拒绝了，不过我还是喜欢著那个人。」 由于她说话时目不转睛地直直凝视我，害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我不会公布的，对任何人。大概顶多只会告诉小美吧。」 她跟筱原的交情真好啊。 拋下这番话后，鸟越便放慢步调开始跟姬嶋并肩而行。 抵达那座似乎很有名的庭园，位于现场的老师又给我们盖了章，接著大家便自由散步。 这时已到了午餐时间，这部分也是由各组自行安排，我们去了庭园内气氛不凡的长屋饮食店吃荞麦面。 不过像这种场合，我认为可以快速解决的速食最为理想，对钱包的伤害也小一点。 我如此嘀咕了一句，伏见立刻露出颇无奈的表情。 「小谅真是一点情调都没有哩──」 「伏见又懂得什么叫情调吗？」 「在这种充满和风的景点，当然要吃和风的美食啰。」 你这种情调也未免太廉价了吧。 离开饮食店，伏见以深深被打动的表情说。 「天妇罗荞麦面，真是太风雅了。」 她绝对不懂什么叫风雅吧。附带一提，我吃的是豆皮荞麦面。 「抹茶霜淇淋感觉也很应景。」 「没错，这就是情调。」 鸟越买了抹茶霜淇淋，还分给姬嶋尝了一口。 所以你们只是想强调自己很懂情调吧。 结果，我们在这座日式庭园花了相当多的时间。原因是，伏见跟出口每到一处都想拍照留念之故。 有老师在的盖章点，还有庭园附近的古城公园与市场两处。 所谓的古城公园，跟庭园大同小异（至少就我看来），只要盖完章就可以搭公车动身前往下一处的市场了。 我们五人占据了公车的最后一排。一边远眺车窗外的景致，姬嶋一边喃喃说道。 「这种不知名的城镇真不错。」 「充满情调呢。」 「对呀。」 「伏见同学，抹茶口味的零食也有情调吗？」 「no情调。」 「是喔～」 情调已经逐渐变成只在我们这组通用的流行语了。 抵达距市场最近的一站下车，发现老师──其实就是本班班导小若，请她帮忙盖章。 由于昨天夜里，出口说了奇怪的话，我有一瞬间对老师非常在意，这种反应也不能怪我吧。 「班长们的组进度很快嘛。时间还剩下两小时左右，可不要玩得太疯了喔？尤其是出口。」 「唔耶，只点名我吗？」 「包括高森在内的四个应该不会乱搞吧。」 「老师，您竟然只对我如此特别看待……」 「是负面的角度喔。」 我猜自己八成也跟出口一样，被老师盯上了吧。 这座鱼市场已改建为拱廊商店街，贩售著各式各样的海鲜。 「小谅，看那个，那个！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伏见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拖著我的手臂不停往前冲。我本来以为她发现了什么山珍海味，结果只是奶油烤扇贝。一份售价五百元，价位还算可接受吧…… 不过看起来的确诱人，我忍不住跟著伏见买了，接著所有人都被我们影响也买了。 「好吃。」 我们边吃边走，这时出口朝商店街的入口处略略转过头。 「小若老师果然很赞啊。」 「我不是不同意你，但具体来说是哪个部分？」 「二十九岁，英语教师……总觉得很诱人吧？」 「是吗？」 「虽然不算可爱或漂亮，只能归类中等长相，但就是这点更棒。」 「小若，有个寂寞的学生在等你喔。」 「我买一份扇贝请老师吃好了。」 于是出口离队，又买了一份刚才的奶油烤扇贝，回头朝来时的路线走去。 「感觉出口同学他，只要是女的谁都好吧。」 鸟越说得太露骨了，害我一下子无法为出口辩护。 「所谓男生，不就是这种生物吗？」 姬嶋以一副很懂的态度评论道，还耸了耸肩。 「小蓝，但我觉得小谅不是那种人。」 「谅也一样啦。只要掀开那层表皮，男生大抵上都是差不多的东西。」 「我就说他不是了嘛。」 「只有姬奈这么认为吧？我在那方面并没有洁癖，所以不至于为此震惊或大受打击。」 「咦──所以那又怎么样？」 「……」 姬嶋挑起眉，感觉就快响起怒气的爆发声了。 啊──这下子会没完没了。而且一旦介入调停绝对会受池鱼之殃。 伏见会像这样出言挑衅，果然只有当对方是姬嶋的时候啊。 「看样子她们两个好像玩得很开心，那我们要不要先走？」 「是啊，我赞成。」 啊，对喔，已经事先约好要跟鸟越一起去购物了。 「hina跟姬嶋同学一直都是那样吗？」 「也不是每次，但只要有导火线就容易引发摩擦。」 「她们的感情真好呢。」 「只是认识很久而已吧。」 这么说来──我把话题稍微往前拉。 「伏见昨晚，是不是喝了什么奇怪的玩意？」 「至少就我昨天的观察，只有普通的果汁而已……不过，大家在聊恋爱八卦时她的情绪异常亢奋，还有一阵子离开房间。」 啊……她就是趁那个时机跑来我房间的吧。 所以说，伏见所喝的，并不是类似果汁的玩意，就是普通的果汁而已。 但她看起来却像喝醉酒一样，正如鸟越所言情绪莫名激昂。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因气氛而陶醉吧。 「你等下要买纪念品给妹妹吧？」 「当然啰。」 毕竟对三餐的品质有影响啊。 「我也买一份送她，你可以帮忙转交吗？」 「好啊，茉菜一定会很高兴的。」 「高森同学，你跟令妹的感情也很好呢。我们家四个兄弟姊妹，我是年纪最大的，很多事都很累人。」 原来鸟越是长女啊。不知为何，我以前总认为她是独生女。 她底下有三个──两个弟弟跟一个妹妹。因为双亲都在上班回家总是很晚，家务几乎都是由她负责的样子。 「……还真贤慧呢。」 「其实我是不太想说这些的，所以请不要再提了。」 「不想说这些？」 「嗯，我这个人，除了看起来寒酸外，再加上这种家庭背景，搞不好会有人觉得我是很可怜、被虐待的孩子。」 是指个性安静，为了弟弟妹妹们忙于家事……这部分吗？ 「女生那边的看法我是不太瞭解啦，不过就男生看来你这样可是很高分。」 就如同茉菜虽是辣妹，但对所有家务都很拿手一样。 「真的吗？」 「嗯。」 「如果不是指所有男生，而是以高森同学个人的观点呢？」 「意外有一种落差感吧？当然我是指正面的意思。」 「既然那样我就放心了。」 虽说是要买纪念品，但我能送的对象只有母亲跟茉菜而已，根本花不了多少时间。 鸟越也买好了什么返回这边。 「那个……请拿去。」 她将一个可以平放在手掌上的纸袋递过来。 「啊啊，是要给茉菜的吗？」 「不是……是送给高森同学。」 「耶？送给我？」 「同样的东西，我也，买了……所以，就算你不使用也没关系，只希望，你能收下。」 鸟越吞吞吐吐地说道，然后又补了句「就、就是这个」，并把她买给自己的那份给我看。 原来是方便收纳整理钥匙的钥匙圈啊。 「谢谢，我会好好使用的。」 「嗯。」 这么一来，我也得回礼才行了。当我这么思索时，鸟越好像看穿我的想法，慌忙阻止道。 「不不不不、不必特地帮我买礼物没关系。这是我擅自要送给你的。」 是吗？我不解地歪著脑袋。单方面收对方的礼物总觉得过意不去，于是我直接问她想要什么。 「既然你那么想回礼的话，不如请我喝果汁吧。」 「那样够吗？」 「对我来说很够了。」 鸟越这么答道并露出浅浅的微笑。 虽说还是无法释怀，但我仍对贩卖机投入硬币，选了她喜欢的果汁给她。 被我请饮料的鸟越，似乎很宝贝地将果汁收入包包中。 「我们跟伏见她们走散了啊。」 「是呀。」 由于我之前就跟鸟越约好要一起逛纪念品店了，所以并没有去找那两人。 姬嶋是个独立可靠的人，就算放著不管也没关系吧。 因此除了选购要给茉菜的礼物，我们又逛了整座市场。 至于鸟越，看起来并没有特别兴奋，当然也没有阴郁的样子，就是照平常的态度对待我。 没必要特地去思索聊天的话题，两人即使不说什么也不会感到尴尬，对我而言这可是非常轻松的一种状态。 我迅速瞥了一眼小若所在的方向，出口还在老师那边，不知正聊著什么。 「你也有过憧憬年长女性的经验吗？」 跟我看同一个方向的鸟越这么问道。 「该怎么说呢，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吧。」 虽说她们具备同年纪女生所欠缺的魅力，但我又不是觉得同年纪女生毫无吸引力，况且我也没跟年长女性熟到会想追求她们的程度。 「是喔。听说男生基本上都有恋母情结，因此只要是那种能散发出母性光辉的人，就会像捕蛾灯一样吸引一大群男生。」 「感觉你使用的比喻好像隐含恶意耶，鸟越小姐。」 「有吗？」 那只被捕蛾灯吸去的出口飞蛾，正跟小若开心地聊著天。小若大概也觉得在那边等盖章很闲吧，所以才会觉得出口是合适的闲聊对象。 「我以为，高森同学会喜欢像令妹一样的女孩子。」 刚刚才说男生都有恋母情结，怎么现在理论又变成我会喜欢我妹那种女生了，不过仔细回想，茉菜的确充满了母性。她跟母亲一样严厉，但又很能干地照料我的生活起居，煮出的料理还很好吃。 嗯？所以我是妹控吗？ 「可能多少有点妹控的成分吧，但说起恋爱对象那又另当别论了。」 我们在杂乱无章的市场漫步，找到一个没人使用的饮食区座位径自坐下。 「……高森同学的恋爱对象究竟是在哪个范围内？」 又是一个有点难回答的问题啊。 其实，我好像从来没好好思考过这点。 「这个嘛……包括茉菜在内的家人或是有血缘关系的当然要先屏除，年纪差太多的也一样。如果比我大……两、三岁以内应该可以接受。」 「这个答案很普通嘛。」 「对吧。」 鸟越开始小口啜饮起我请的果汁。 反正时间还很充裕，就暂时让她悠哉地把饮料享用完吧。 13 朋友与罪恶感 ◆伏见姬奈◆ 「他们两个，在那边耶。」 顺著小蓝所指的方向，可以看到小谅跟小静坐在一块。 方才我跟小蓝引发小争执时，没注意到这两人上哪去了，现在才终于找到他们。 「过去会合吧。」 我扯了扯正打算走过去的小蓝手臂。 「喂，小蓝，你要不要先买土产？」 「等跟他们会合再去买吧？」 小蓝似乎觉得很不可思议地微微歪著头，而我正指往与那两人所在位置的反方向。 「那边，有卖感觉很下饭的佃煮（注：佃煮是日本一种传统的佐饭配料。）耶──」 「你到底想上哪去啊？」 我拖著她走没几步路，就被她甩开手臂。 「就说了要买土产呀。」 「……」 小蓝好像在观察什么似的，对我死命盯著瞧。 「你是不想打扰那两人单独相处吗？」 「也不是那样啦。」 其实就是。 我尽管口头上否定，但却完全被小蓝料中了。 「……啊啊，是吗？原来你支持静香同学跟谅在一起啊。」 「并不是那样……或许吧。」 「你到底想怎样？」 小蓝的言行举止理直气壮，没有半点虚伪矫饰完全是直球对决。 她虽然没亲口说过，但她就是喜欢小谅，为此她努力吸引对方的注意力，还拚命缩短双方的距离希望能建立深厚的感情。 「虽然我不想礼让她，但也不愿妨碍她……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我忍不住吐露了真心话。 小静是我的好朋友，虽然不清楚关于这件事她是怎么想的，但不论发生了什么，或结果如何，我都不希望改变跟小静之间的友谊。 正因如此，我使用投机取巧的手段后，那种良心不安化为罪恶感，对我发出谴责。 为了使犹豫不决的小谅，能将意识全放在我身上，我用偷袭的方式强行吻了他。 当初听说他跟筱原同学交往过，可能是我内心深处涌出一股焦虑，才会这么做吧。 我半强迫吻了自己喜欢的人。 那起事件我并非被害者，也不是出于现场情势或气氛自然导向的结果。 更麻烦的是，我喜欢的那个人，也是小静喜欢的对象。 「硬是要装乖，最后只能自己一个人躲起来偷哭。姬奈届时难道不后悔？」 「我不是说了我不会那样吗？我想要公平竞争，不留下任何怨恨。」 但我感觉自己先打破了所谓的公平竞争。当初真的很犹豫，怀疑是否应该要跟小静同组。昨天夜里，我甚至还一时失控…… 所以关于刚才他们坐在一起的事，就假装没看见吧，我希望从明天开始又可以恢复所谓的公平竞争。 「公平？这是什么孩子气的话。」 小蓝似乎很无奈地皱起眉。 「别胡言乱语了，这种事，本来就不可能办到嘛。喜欢的人被抢走一定会憎恨对方，而自己无法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也只会感到难过，道理就是这么单纯。」 小蓝说出一番跟小静观点截然不同的大道理。 「你是害怕被静香同学讨厌喔？」 虽然小蓝所言不算全对，但我可以理解她想表达的意思。 反正我知道一直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甚至还有当面批评我的例子，这些我早就习以为常。 会习惯才怪哩。 类似的事经常发生，不是只针对我而已，我也经常目睹有人在背后说他人闲话。 所谓的学校，其实就是这种地方。 自从理解这点后，就算别人说我什么，我也不在乎了。 然而，小静跟其他同学不同。 她对我坦诚相待，还能和我讨论我对任何人都没提过的阅读嗜好。学校的其他人，根本无法与她比拟，她在我心中就是这么有分量的存在。 正因如此，她对我的重要性几乎不下于小谅。 「我这个人，并不像小蓝那么坚强，即便我之后可能会躲起来哭──但要是小谅喜欢上我以外的其他人，我还是想为他们加油打气。」 「这叫伪善吧，你当然希望对方会选择自己。」 这么说是没错…… 会把这种台词直截了当说出来的小蓝，果然是耿直无比。 如果继续讨论下去，可能又要吵起来。 「总之，我想让他们再稍微单独相处一会。」 「我并没有义务听从姬奈的话……不过也罢，这回就姑且听你的吧。」 小蓝好像很不服气，用指尖拨了拨秀发。她连这种小动作都美得像一幅画。 我把话题切换到要给谁买土产，以及买什么当土产之上，继续跟她在市场里逛著。 「钥匙包……？感觉很不错耶。」 我对手上拿著那个正准备去结帐的小蓝如此说道。 不过，那是要给谁的啊，感觉并非可爱风格的商品。 「这是要送给谅的。」 「唔唔唔？」 「不赖吧。收礼物的人就算用不著也不会觉得这种东西碍事。」 小蓝这家伙，还真是毫无破绽呀。我也该买些什么送小谅才行。 此外，她认定自己买的东西绝不会让对方感到碍事，这种强大的自信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或许是因为，她早就知道小谅手边并没有钥匙包这件物品吧。 「该买什么才好呢──」 正当我像这样，对陈列的大量商品四处扫视时，突然有人开口对我攀谈。 「不好意思，想请问一下去车站该怎么走？」 对方露出好像很失礼的表情，是一个看似二十岁左右的哥哥。 「咦？呃，只要用手机应该就可以查出来了吧。」 「现在刚好手机没电了。」 是喔，那就没办法了。这个人也是观光客吧？ 你是出来校外教学的吗？耶原来如此啊──像这样跟对方聊了几句后，我把用手机查出来的路线展示给对方看。 「唔唔，还是有点不懂耶……真抱歉，可以请你带我去吗？」 大哥哥颇为困窘地笑道。 「啊……那么，就陪你走一段路吧。」 我们穿越市场来到大马路上。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从背后用力揪住我的肩膀。 我吓得回头一看，眼前的人是小谅。 「小谅？怎么了吗？」 「这个人是谁？」 大哥哥也迅速回过头对小谅瞥了一眼。 「他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去车站，所以我就稍微带路……」 「已──已经不用了，非常感谢！」 那个人说完就加快脚步离去。 唉──小谅这时才重重叹了口气。 「你这家伙啊……」 他把双手搁在我的肩上，再度深深叹息道。 「怎么了吗？」 「太扯了吧。」 小谅放在我肩上的双手，传来了些许暖意，然而即便如此，他的手却有些颤抖。 「没有人教过你，不可以跟陌生人一起走吗？」 「与其说跟他走，不如说只是帮他带路而已唷？」 「刚才那个人，很明显有问题吧，难道自己没带手机吗？」 「他说电池没电了。」 「为什么路上这么多行人，他偏偏不找本地人，要找一个来外地校外教学的高中生带路哩？」 ……这么说的确有道理。 「那家伙企图利用你的亲切，其实只是想打歪主意罢了。」 小谅对大哥哥逃走的方向翻了一个白眼。 那之后，小谅又把刚才的事有什么可疑之处详细告诉我。 例如想去车站的话大可搭计程车，假使身上没钱可以请教司机，或搭乘开往车站的公车等等。 自己那么轻易就受陌生人摆布，让我愈发感到羞愧起来。 「幸好没出什么意外。不过，刚才那家伙要是有什么同伙冒出来那可就麻烦了，害我紧张了一下……」 走吧──小谅打算往市场的方向回去。 「那个，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刚才不是跟小静在一块吗？」 「啊……我只是恰好出来找厕所，然后就撞见你。」 姬嶋那家伙怎么偏偏这时候不见人影──小谅就像在埋怨一样，边叹气边说道。 「难不成，我刚才太轻率了？」 「不是什么难不成，你已经荣获年度最轻率奖。」 「原来我得奖了呀～」 ──怎么办……我好开心…… 「真抱歉让你担心了。」 「没关系，不必放在心上啦……我只不过是讨厌当下觉得『应该不要紧』就没采取行动，最后铸成大错的后悔结局罢了。」 我最讨厌事后后悔了── 不知为何，小谅说上述话的时候猛搔著头，也没有看我这边。 「我并没有那么喜欢自己的个性，甚至该说，还有点讨厌。不过，如果再多几个自我厌恶的理由那我可受不了。」 小谅表示，他并非为了我，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心情才那么做的。 不过我很快就看穿，那只是他为了掩饰害羞在鬼扯而已。 况且，就我的角度，不论他是抱持什么理由都无妨。 「伏见，你平常虽然既认真又优秀，但在这种奇怪的地方却少根筋啊。」 欸嘿嘿──我嘴角的肌肉不禁松弛开来。 「您对我相当瞭解嘛。」 「姬嶋她，上哪去了？拜托你们不要走散好吗？真是的。」 「小谅。」 「嗯──？」 小谅想要继续往前走，我却抓著他的手强迫他留在原地。 我的耳际开始响起心跳声，而且越来越清晰响亮。 我深呼吸一口气再吐出来，然后又重复一遍上述动作，这样才能像小蓝一样将心里的话直接说出来。 「……小、小谅，不管你喜欢自己的个性，还是讨厌……我都一样喜欢你唷，因为这就是小谅嘛。」 感觉脸颊好烫，膝盖也稍稍颤抖。 跟小谅的回忆就像走马灯一样在脑中闪过，我还以为自己快死了呢。 与、与其做出随便敷衍的微妙反应，不如爽快一点直接拒绝我吧── 「嗯，谢谢。」 哎呀，结果我竟然猜错了。 面对面直接将心声告诉对方，这或许还是第一次。 唔唔……可惜小谅本人，一副吓傻的样子，好像连我说的那个「喜欢」是什么意思都不懂。 难道是因为刚才话题的流向，不太像是要告白的样子吗……？ 「我们走吧。」 很有可能……毕竟他的态度太过稀松平常了。 小谅大概误以为，因为他刚才说了些自卑的话，我才刻意那么表示以便鼓励他。 讨──讨厌，我快翻白眼了。 「喂、喂，伏见！？你的眼皮在痉挛耶，还好吧！？」 一点都不好！ 刚才人家可是紧张到心脏快从嘴里跳出来、双腿直发抖，脑中还出现走马灯以为自己快死掉的程度耶！ 「真是的！你最讨厌了！」 啪啪啪──我气得拍打小谅。 「干、干么啊？突然动手打我。」 「全都是小谅不好！」 「我才不想被年度最轻率奖的得主这么说。」 「气死人啦啊啊啊?！」 既然这样，直到他理解我的心意为止，我都要不断说出自己的想法。下次制造一个比较像是正式告白的环境跟气氛好了。 我用小谅无法察觉的力道，轻巧地捏著他的衣袖。 ……真是的，怎么会这么迟钝。 14 团体活动中容易发生的事件 我带伏见返回原本的市场，姬嶋跟鸟越都在那边等我们。 「差不多到该回去的时间了。」 伏见这么一说，姬嶋便问。 「姬奈，你刚才上哪去了？我只是稍微一个不留神，你就趁机溜走──」 姬嶋还想说下去，却被鸟越打断。 「喝嗯！」 鸟越「啪」地用手刀打了伏见的脑袋一下。 「好痛！？干么打人啦！？」 「因为你跟可疑的男生走。」 「啊……啊哈哈……竟然被看见了。」 伏见很尴尬地发出苦笑。 「高森同学发现这件事，才慌忙追上去……幸好你总算平安回来了真是万幸。」 鸟越这时稍微朝我瞥了一眼。 「害我担心。」 「真对不起，小静。」 伏见紧抱著鸟越，还在她背上摩挲加以安抚。 「乍看下，我还无法理解那是什么情况。不过，一想到那搞不好是可疑的家伙，我就突然害怕起来，想马上去报告老师，结果高森同学率先追了上去……」 鸟越一口气将全部情形说明一遍。 「小谅，你之前不是说要上厕所？」 「刚刚那条大马路的对面就有了。」 应该吧。 「谢谢你啰，小谅。」 被对方当著面道谢果然还是很不好意思，我只好撇开头，随口说了句「哪里」。 大概是我的嘴角不小心掀起来了吧，姬嶋发出「呼嗯」的狐疑声凑过来端详。 「趁我不在的时候竟然还发生了这种事？」 「还不是因为姬嶋没把伏见盯牢的缘故。」 「为什么最后会变成我的错啊。」 玩笑话玩笑话──我这么笑道并耸耸肩。 「反正，你刚才一定是吓得全身都在发抖吧。」 为什么姬嶋会知道啊。 「不过那也没关系啦，你那种表现，反而可以证明你是绞尽了全身的勇气，对吧？」 说得我好像是什么不习惯打架的小瘪三一样，拜托别再用那种形容方式了。 不过她说得也没错，所以我一点回嘴的立场都没有。 「要求青梅竹马扮演王子或骑士的角色太强人所难了。不只是我，当然姬奈也是如此。」 所以这样也好──姬嶋又说道。 「我们去找出口同学会合，一起回旅馆吧。现在回去时间刚好。」 你跟小若聊那么久都聊些什么？在回旅馆的公车上，我对邻座的出口试著问道。 「哈，就是一些很普通的闲话家常而已啰？经过这次经验，我确定自己对成年女人也不算完全没机会了。」 为何他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是说，后来中途跑来个男老师，出口就变成电灯泡了。 「那家伙说著『要不要一起逛市场──？』简直浑身都散发出想要把小若的味道，所以我才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要赖在那边不走。」 别跟男老师争风吃醋好吗？ 「搞不好，我真的爱上小若了。」 「喔喔，这么轻易就……」 「毕竟一起聊天很开心，感觉小若也一副暗爽的样子。」 是喔，原来出口喜欢一个女性的基准，是放在这点上。 「如果我向她告白应该有一点机会吧。」 「绝对没有。」 根据茉菜所言，师生恋这种少女漫画里并不稀奇的题材，在现实中会出现的机率顶多仅有几％左右。 果然，还是行不通啊──出口听了我的看法后大失所望，只能快速翻阅著手中那份简介。 「小若她，不知道几点会去洗澡。」 「你又在动这种歪……」 「我只是想跟刚洗好澡出来的小若聊聊天罢了。」 还真纯情啊。 「小高，我听谣言说，好像有人在这两天告白了。」 「也不必挑校外教学这时候吧。」 「就是因为校外教学才好啊。该怎么说，时机？或者契机？大家都想遇到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就像在情人节这个日子，也会有很多人想表达心意。要对心上人吐露衷曲，校外教学搞不好正是个机会。 原来如此啊，我不禁修正了刚才的想法。 返回旅馆后，等到晚上六点众人去食堂吃晚餐。用餐途中，老师公开提起昨天发生的擅闯女生房间未遂事件，还要求大家自我警惕。 「只说不准去女生的房间，那去老师的房间可以吗？」 出口，别说这种像是一休和尚的台词好吗？你昨天才被老师修理过就不能反省一下吗？ 晚餐吃完，大家就返回各自的房间自由行动。 室友们纷纷聊起今天白天的旅游经过，最后有人提到「班长大大如何？」并把话题拋过来，我只好以补充出口没说清楚的角度随便讲了几句。 大家以电视节目为背景音乐玩起扑克牌，由于萤幕上刚好出现某人喜欢的偶像，那家伙便以此为发端开口道。 「……姬嶋同学的那个传闻，是真的吗？」 怎么看都像是对我问的，我只好摇摇头。 「天晓得啊，我是没听她提过啦。」 「如果真是那样，我总觉得可以接受。」 有位室友之前没听说过这个传闻，因此以那家伙的追问为契机，另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开始说明谣传的内容。 「啊，难不成，是这个……？」 在网路上搜索好像一下就能找到了。室友给大家看的手机画面上，显示著那个偶像团体的讨论区，以及团体成员「蓝华」的子讨论区。 原来真有那么回事。 我没有窥伺姬嶋过去的意图，所以一直没去查这些资料。 「因健康问题而停止活动，接著，就退团了。偶像事业本身也暂时停止……几乎所有人都在上面留言说她引退了。」 「果然……是被潜规则了吧，演艺圈经常发生这种事。」 除了说这句话的家伙，所有人都陷入沉默。 我猜，他们都在妄想同一件事。 「这种事，不是类似都市传说一样不可信吗？」 因为谁都不开口，我只好率先否定。 「大概吧──」有人模棱两可地应了一句。 姬嶋的话题到此结束，接著话锋转向了我的另一位青梅竹马身上。 「刚才我走出食堂的时候，看到伏见同学在跟a组的某人说话，我想一定是那个吧。」 「那个是指什么？」 「就是有人要把她叫出去啊。」 啪啪──出口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看──小高，我就说吧？校外教学一定会有人企图告白，大家不愁没热闹可看。」 「只是找她说话而已，也不见得就是告白吧。」 这么说也有道理──本来以为这个话题会就此结束，但有一位室友眺望窗外，突然高声喊道。 「啊──那边，大家看那边，那个不就是了吗！」 由于他异常激动，所有人都挤到窗边去看。 「哪边？」「看，那边啊就在那边！」「啊，真的。」「是a组的人吗？」「对方是伏见同学？」「好像是喔。」 伏见正被某人告白（疑似）的状况，其实并没有那么稀奇。 「小高，你快过去吧。」 「咦？为什么？那样会打扰对方吧。」 「不就是要打扰对方吗？」 「咦？嘎？」 「要是他们真的在一起了，你怎么办──！」 「就算我去打断他们，他们会不会交往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吧。」 「现在不需要你这种故作冷静的吐槽啦。我们的公主伏见同学就快被……！她总是平等地对所有人都展露笑容耶！一旦她交上了男朋友，大家一定会沮丧万分的！」 「关我屁事！」 「小高，go──！」 我是去接飞盘的狗吗？ 由于不只是出口，其他室友也纷纷催促我行动，我只得被迫离开房间。 其实也有可能不是告白，总之我还是靠近到可以听清楚他们说话内容的地方吧。 一旦确认不是告白，获悉真相的室友们一定会觉得自己白忙一场，纷纷抱怨起「搞什么啊，那家伙──」这样的结果我都可以预料到了。 ……不过，倘若正如大家所担忧的那样── 啪哒啪哒──我脚底下那双旅馆内使用的拖鞋，发出了频率更高的声响。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位于旅馆后方的停车场。 这个宽广的空间大约可停三十辆左右的车，那一对男女我远远就能望见了。 伏见穿著学校规定在旅馆内要换上的运动装，另一个人则是别班的男生。 如果只是单纯说几句话，应该不必大老远跑来这里，对吧…… 我本来以为可以向室友们报告「是你们搞错了──」但事情看来无法尽如人意。 在月色变得黯淡、毫无人迹的停车场中，四周安静到任何声音都能听得很清楚。不过，我目前还是无法完全听见他们在说些什么。 于是我透过停车场的车辆掩护，悄悄逼近他们那边。 虽说室友们叫我出手妨碍，但这种气氛哪容得了我行动，光听他们的语调我就能判断出这点了。 「去年校庆的时候，我们不是还同班，为了咖啡厅的摊位一起做了许多准备吗？」 「嗯。」 感觉伏见已经完全看穿对方的意图了，但她并没有显露出焦躁的样子，只是静待对方继续说下去。 「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喜、喜欢上……你了。」 男生吞吞吐吐地又重新说了一遍，可以明显感受到他内心的紧张。 「所以，请跟我，交往。」 我虽然曾在事后听闻过别人转述的告白场景，但直接在现场即时观看的经验这毕竟还是第一次。 过了一会才听到回应。 「谢谢你，你的好意让我很开心，不过抱歉。」 我又听见了叹息声。 果然是这个答案啊──那声叹息中，似乎充满了上述这种早已料到的气氛。 不知对方是什么样的男生，我悄悄探出头加以确认，结果是参加篮球队或其他什么运动社团的人，去年也跟我同班。那家伙的长相阳光开朗，外貌要说是帅哥也不为过。 伏见总是在拒绝别人。在此之前这是她一贯的回应，这回看来也不例外。 不过我却没听说过她用来拒绝他人的理由。 「可以告诉我吗？为什么你不答应？」 「因为我在等待某个人爱上我。」 「是指你喜欢的对象吗？」 「嗯，没错。」 「不是因为比起男生，你更喜欢女生吧？」 「不，我喜欢的对象是男生唷。」 我背靠著轮胎一屁股坐在地上。 果然，即便结局相同，事后报告跟现场直播的震撼感还是天差地别。 刚才我莫名其妙紧张起来，现在才惊觉自己大大松了口气。 「……」 要是伏见真的跟某人交往了，我跟她过往的关系势必会发生变化吧，就连一起上下学这种事都不再被容许了。 我之所以会松了口气，大概是因为我讨厌那种变化的缘故。 升上高二后，我跟伏见恢复了小时候的关系，而我也逐渐喜欢上这样的现况。要不是如此，我也不会每天都跟她一起上下学。 不久之前茉菜对我提过。 『最近葛格感觉很开心的样子。』 我只是没有自觉而已，但我想必在不知不觉中散发出那种气息吧。 假使伏见决定跟其他人交往了，比起维持我个人的快乐，更应该要鼓励伏见顺从内心的渴望，优先协助她的恋情并在旁加油打气才对……应该吧。 沙、沙──有单独一个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了。要他们双双返回旅馆毕竟是件很尴尬的事吧。 伏见似乎在原地稍候对方远去的样子。 「……」 我因为感受到视线就往那个方向望了一眼，结果是伏见正在盯著我这边。 「唔喔！」 「小谅……」 她一脸无奈的表情，叹了口气。 「做这种事，好像有点没礼貌吧？」 「不，这是因为……」 为什么会被她发现啊？ 「因为你偷偷摸摸地靠近这边，我才会察觉到的。」 真拿你没办法啊──伏见嘟起下唇。 「是我那个房间的室友……」 不，怎么听都很像藉口。早知道就放著这件事不管了。当初稍微安抚一下要我出来的出口并继续打扑克牌不就好了吗？ 「我看到你们两个跑到外面，心想不知道是什么事，感觉有点在意。」 「在此之前我不断拒绝别人，事到如今，我总不会突然宣布『耶──！我跟某某男生交往了──』之类的吧。」 「这种事，我怎么敢确定呢。」 伏见以蹲姿朝我一步步接近，最后坐到我身边。 「你的运动服，会弄脏喔。」 「等下把灰尘拍掉不就ok了。」 既然你不介意就好。 「为什么你要跑来这里呢？」 「我刚才不是说了，我很好奇你们要讨论什么。」 「那感想呢？」 「感想喔……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目睹告白现场，结果连我都忍不住紧张起来。」 我想问的不是那个啦──抱膝而坐的伏见，先是不解地歪著头，最后「咚」地直接把脑袋靠到我肩膀上。 「当小谅的青梅竹马姬奈，遇到其他男生发出爱的告白，那这时小谅的内心会有什么想法？」 「假使你愿意交往的话，我会帮你们加油。」 我的侧腹部被狠狠捏了一下。 「好痛！」 「这种事不必加油啦。」 哼──伏见气得鼓起脸颊，倏地拉开跟我的距离。 「小谅，恭喜你荣获迟钝金像奖唷。」 就算你这么吐槽我。 我的感想的确就是上述那个。 这么说来，当初鸟越跑来找我告白时，伏见也是在拚命偷听对吧。 「如果是我，听到有其他人对小谅告白的话，我内心只会非──常不爽唷。」 大概就是想起过去鸟越那件事吧，伏见露出复杂的表情并紧揪起眉心。 「我会很嫉妒唷。」 「你真的会那样吗？」 「没错。」 除了姬嶋跟鸟越外，我是伏见在校园生活里少数几个能放松交谈的对象。 就这个观点看，当这种「能公然展示好交情」的权利被别的女生夺走了，她会产生不快、嫉妒的反应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我不是不能理解啦。」 「真的吗？那么那么，你希望我以后要表现出多一点嫉妒、吃醋的态度吗？」 这家伙，明明双眼闪闪发亮，嘴里却说著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插图013） 「小谅，其实你可以慢慢来唷。我是不会逃走的，我会一直等待你，就算将来我们的距离拉远了，我也绝对会回到你身边。所以，小谅，你用自己的步调慢慢来就好。」 她究竟在说些什么，我大概只能理解一半吧，但总觉得这番话是我的救赎。 在教室或学校里，好像每个人都必须要有爱慕对象才行，我甚至怀疑不那么做就会失去基本的人权。 「已经到男生洗澡的时间啰，小谅，你得赶快回去了。」 「是啊。」 「我也一起回去吧。」 我站起身，伏见也随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昨天晚上，你喝的真的是果汁吧？」 「……」 伏见的嘴巴维持v字形，发出了「咿咿咿咿」的牙关摩擦声，接著她猛然转身背对我。此刻伏见想必是汗如雨下吧，就算没看到正面我也能猜到。 「所、所谓类似果汁的东西，也算是果汁的一种对吧……？这点绝对不会错。」 「是啦，但你昨晚变得异常大胆耶。」 「请、请忘了那件事──！」 咚咚咚──伏见以超快的速度朝玄关方向走回去了。 「之前我还以为你真的是误饮酒类哩。伏见小姐，看来你已经变成了不起的女演员了啊。」 这时伏见回过头，稍稍露出一副自鸣得意的表情，但很快又逃也似地冲出停车场了。 返回房间后，迎接我的是暴风雨般的质问。 从他们究竟说了什么开始，还有结果如何等等，看来这票人好像一直守在窗户边窥伺。 我觉得不该把别人的隐私当闲谈材料，就没有说得很具体，只是设法敷衍过去。 但大家似乎对别人的这种事都非常感兴趣。 我还以为，只有女生会喜欢这类八卦，但看来男生也好不到哪去。 即便我本人对此没什么兴趣，但我现在重新体认到，并不是所有男生都跟我一样。 反过来说，搞不好我才是不合群的怪人。 对于这个结论，我总觉得很难接受。 本来大家在等伏见那群女生溜来我们房间玩牌，但大概是晚餐时间老师严加警告之故，女生那边主动联络取消，这个计画终究泡汤了。 我把这个坏消息告诉大家，本来还在收拾、打扫房间的室友们，一下子变得了无生趣。 看来他们先前也是期待万分吧。 于是今晚决定在熄灯时间乖乖就寝，大家纷纷钻进被窝。 在避免吵醒其他人的前提下，我躲在棉被里跟筱原传讯息。 我不想承认自己很怪，所以希望对方能稍微否定一下我那个结论，结果才过了大约十秒筱原就回讯了。 『我很怪吗？』 『很怪啊，就是个怪胎。』 她丝毫不否定耶。 『大家当然都对那个有兴趣啰，好比谁喜欢谁，谁跟谁在谈恋爱之类的。』 被曾罹患中二病的筱原说是怪胎，总觉得心里很不爽。 你这种人没资格说我──我努力把这句话咽回肚子里，就此结束跟对方的传讯。 15 有些礼物会微妙地造成困扰 翌日，是校外教学的第三天。 以行程而言并没有什么特别要做的事，大半时间都花在坐游览车返程上，大约下午三点左右回到学校。 之后不必再回教室，大家可以原地解散，因此学生们纷纷提著行李各自回家。 然而我们这组，并没有人直接回去，大家目送那辆游览车掉头驶离。 最后出口终于先发言了。 「该怎么说，总觉得舍不得回家啊。」 三个女生也微微点头，似乎是同意了。 出口想表达的意思，我并不是不能理解。 「那么，大家一起弄一个相簿吧，把每个人的照片都放进去。」 「听起来很赞喔。」 出口附和伏见的提议。 由于不想在学校或教室里做这件事，五个人就晃啊晃啊，来到了附近的公园。 到了傍晚会有小学生聚集的这座公园，目前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我们坐在凉亭的桌边。 「啊──重死了……」 除了行李箱以外，伏见还带著一个大包包，这时她才总算「呼喔」地喘了口气。 鸟越跟姬嶋也好不到哪去，为何女生的行李总是那么多？ 像我跟出口，只要一个背包就搞定了。 大家并没有直接进入正题，而是先悠哉地随便闲聊一会，后来伏见才像是临时想起来般取出手机。 「我把照片上传到群组的相簿里，大家要是有好的照片也一起传上来唷。」 比起我之前想像的相簿，这种方式要更加数位化，不过用上传的方式也比较轻松，算是帮了我一个小忙。 「唔呼呼，这张。」 「咦？什么？」 伏见递出手机，鸟越凑到她手边观看，后者立刻咯咯咯笑出声。 「做鬼脸。」 「不，只是凑巧抓拍到的时机，是很自然出现的表情唷。」 「我也有类似这种照片，等一下喔──这张怎么样？」 「呼呼。」 那两人之间的气氛就好像猫咪们在玩耍一样。 出口则以温柔的眼神在旁守候那两人。 「小高，我们也来分享彼此的照片吧。」 「只有我觉得你那句话听起来怪怪的吗？」 「小高，你好色唷。」 「谁色了啊。」 正如伏见她们所做的那样，我跟出口也交换彼此手机里的照片欣赏。 「唔哇，真没想到！小高，你只拍风景！？」 「有、有什么关系嘛，风景也很好……」 「要好好记录下旅行的回忆啊，这种时候就别害羞了──」 出口用手肘轻轻顶了我几下。 「谁说我害羞了。」 跟他人的合照，只有伏见单独传给我的两人自拍而已，况且那个还在讯息里没有下载下来。至于五人的大合照也是一样，就只有我的手机没存那张的档案。 当我跟出口有一搭没一搭地吐槽时，伏见跟鸟越已经停下刚才的举动凝视著我们这边。 我立刻察觉到这件事。 「啊……请不要在意，继续继续。」 伏见催促地说道。 「男生之间的友谊也很可爱呢。」 「可爱？不，那个……喂，我说小高？」 那两个女生怎么露出一副在偷笑的表情，脸部的肌肉都完全松弛开来了耶。 说男生可爱是怎么回事？这也算夸奖吗？ 「姬嶋，你拍了哪些照片？」 「我吗……没什么了不起的作品啦。」 由于她试图将手上的手机快速藏起来，我便倏地一把抢走。 「呀啊！干么，别乱拿别人的东西啊。」 「很好奇你到底拍了什么。」 原来她刚才也在看照片资料夹。内容包括旅馆提供的菜色，房间里的零食点心，在回程经过休息站时，里头纪念品商店所贩卖的煎饼与馒头等等。 「怎么全是吃的。」 「要、要你管，拍什么是我的自由！」 姬嶋满脸通红地把手机抢了回去。 这么说来，姬嶋的食量好像满惊人的。除了在旅馆的食堂猛吃外，去市场闲逛时她也是一直买一直吃。 当伏见跟鸟越都已经吃不下的场合，唯独姬嶋能跟身为男生的我并驾齐驱，甚至食量还胜过我一筹。 「还在发育吗？」 「小高，不要对人家性骚扰啊。」 「会想到那边去的人只有你吧出口，我明明不是那个意思。」 「亏小高自己还说过，姬嶋同学是胸部最大的人──」 「是你啊，那句话是你说的。」 「哎呀，是喔。」 隔著凉亭桌子的那三个女生，对这边投来冰冷的视线，一股凝重的沉默横亘在桌子上方。 我完全陷入了被出口自爆所波及的窘境。 「……没关系啦，真的，反正那也是事实。」 彷佛一点事都没有的样子，姬嶋这么低声喃喃道。 咕咚……出口听了这番话，一脸严肃地用力咽下一口唾沫。 「看来我的眼光并没有错喔，小高。」 「拜托，别再扯这个话题了好吗？」 本来很愉快的校外教学回忆，可不要被这种悲惨的事件覆盖过去。 尽管刚才的气氛变得有些险恶，但一开始挑选照片后，大家又恢复了原本的心情。 姬嶋主要是拍食物，我则是风景跟建筑物。其他三人以随手抓拍为主，一本平衡度极佳的相簿逐渐完成了。 「哎呀，有小高在内的两人合照，为什么除了跟我以外的都没有上传啊？」 「「「……」」」 咳咳──姬嶋清了清喉咙后才开口说道。 「像这种照片，不适合放在大家一下子就能看到的公开场所。」 「就、就是说呀。那种只有两个人的合照，给当事人自己保存就够了。」 跟在伏见的说明之后，鸟越也一个劲地用力点头，提供赞同的支援射击。 尽管出口最后好像踩了地雷，但相簿总算是完成了。 我浏览著完工的资料夹，立刻回忆起当时旅游的经历，心情也变得愉快几分。 达成目的后离开公园，终于要踏上返家的归途了。 在前往车站的途中先是出口跟大家分开，接著则是鸟越与我们道别。 剩下三人并排坐在还很空的电车上，这时姬嶋缓缓从书包取出一个小纸袋。 「这个，给谅。」 「那是什么？」 我打开那个算是被硬塞过来的玩意，结果里头装了一个钥匙包。 「要给我？」 「谅，我之前不是说过吗？这是纪念品啦，纪念品。」 鸟越也送过我东西，看来女生之间好像很流行做这种事？ 「我也有礼物唷。」 欸嘿嘿──伏见这时笑道，随后她递来一个完全没名气、甚至一点都不可爱的当地吉祥物布偶。 唔哇……收到这个该怎么办啊？ 「谢谢你们二位。」 「嗯，反正谅出门也只会带自家的钥匙吧，弄个钥匙包好像没什么意义就是了。」 「话是没错啦，但有了这个就更不容易搞丢钥匙了。」 「呼、呼嗯……」 姬嶋心底好像很满足的样子，一边玩弄自己的头发一边把视线别开。 「小谅，你也可以用这个布偶唷。」 怎么用？ 因为伏见好像很开心，我没法摆出明显困扰的表情，只好努力维持脸上的笑容。 16 最保险的就是送吃的 校外教学的终点站是平安到家──小若曾这么提醒过同学们，不过我现在也已经平安进入家门，所以要说这次的校外教学彻底划上句点并不为过。 我从背包取出脏衣服丢进洗衣机，结果这时从玄关传来茉菜「我回来啰──」的喊声。 「你回来啦──」 随便应了她一句，我便开始动手整理行李，结果茉菜回家的第一件事却是对我这边探出头。 「葛格，玩得开心吗？」 「啊──嗯，对，还可以。」 要给校外教学一个总结的话，就是这么回事吧。 「所以葛格很开心啰。」 「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啊？」 「因为当你说这种话的时候，事实就是那样呀。」 茉菜不知道在乐什么，脑袋凑过来看我的包包。 「这是，什么玩意……」 刚刚才收到的那个谜样吉祥物布偶，被她用两根手指捻起来，还让她的脸色一下陷入阴霾。 「旅游当地的吉祥物吧。」 「葛格，你与其花钱买这种东西──」 「不，不是我买的，是别人送的。」 由于茉菜充满了强烈的非难之色，布偶是谁送我的就暂时保密吧。 「不是有种魅力叫丑得可爱吗？」 「嗯？」 「那种情况，只成立在确实有惹人怜爱之处的前提上，因此丑才会在同时被人所接受。」 茉菜开始正经八百地对布偶批判起来。 当我表示「是别人送的」，同时间茉菜恐怕就已经料到送这种礼物的人是谁吧，只见她轻轻叹了口气。 「究竟是为什么呢……本人的外表明明是那么醒目，对美感的掌握却……或者该说审美极其独特……」 真是搞不懂──茉菜歪著脑袋。 在电视或网路上，不时会有艺人公开自己私底下装扮的节目，但没有哪个艺人会奇装异服。然而，伏见的场合，得要话说得非常婉转才能勉强让她停留在「审美独特」的范围内。 「这有什么关系嘛，反正，她也不是出于恶意。」 我把茉菜用手指夹著的布偶抢回来，放回背包里。正在物色内容物的茉菜好像又发现了什么。 「钥匙圈跟钥匙包，是在那边买的吗？」 为什么她可以立刻找出原本不属于我的东西呢？ 「是啊，嗯，这也算收到的纪念品吧。」 「真好耶。」 没错，既实用，用不到也不会造成困扰。 鸟越基本上我算是回礼过了，但之后还得回赠伏见跟姬嶋才行。 我把吐出脏衣服后整个扁掉的背包拿回楼上，结果茉菜还跟在后头。 「有事吗？」 「嗯嗯──」 她一脸笑咪咪的，我进入房间，她果然也一块跟了过来。 「葛格？」 「我知道啦，知道啦。」 是说，她刚才看过我的背包应该也猜到了吧？ 我把旅途当地的名产，也就是山椒小鱼跟佃煮海苔的瓶子拿出来。 「这是给你的纪念品，拿去。」 我用力递到茉菜面前，但她还没接过去就拍手笑了起来。 「之前我还猜可能是这个，果然被我料中了！好土喔！笑死人了！」 「这有什么好笑的。我试吃过的确是非常美味啊，我觉得你也会喜欢才是。」 「好啦好啦，葛格，你是想看到我开心的表情对吧？真是乖孩子，乖喔。」 她开玩笑地摸起我的头，我一把挥开她的手。 「如果我不送东西，你就不会认真帮我做饭啦。」 「是没错啦。不过，给中学生的妹妹，竟然是山椒小鱼跟佃煮，呼呼呼，笑翻了……」 我本来还担心茉菜收到纪念品的反应，但看来应该称得上效果极佳吧。 果然，最保险的就是送吃的。 「不过就我个人的立场，我还是想见识一下葛格选礼物的品味唷──？」 她好像希望我不要打这种安全牌吧。 「啊，这么说来──」 似乎突然想起什么的茉菜，冷不防伸手进我的背包摸索。 结果她所挖出的，是三个连在一起的成人世界入场券。 「竟然没用……」 「那不是废话吗？」 是茉菜擅自帮我准备并硬塞进去的，事后还被我拿了出来。不过，她大概是早有预感我会那么做吧，不知是趁什么时机又把这玩意偷偷塞回我的背包。 「葛格要好好运用呀！别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茉菜蹙起眉，好像真的动怒了。 「你干么那么生气啊。」 「葛格，你是什么时候变成这种坏孩子的！」 啪啪啪──她用很大的力道打我。 「喂！住手啊！」 「既没用又迟钝的葛格，应该要顺从旅行时的解放感──」 「等一下等一下，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啊。」 但即便我这么说，茉菜也完全不理会我的辩解。 「是跟谁……？葛格，难不成，你比我想像中更成熟……？」 「不是跟谁的问题啦。」 「那、那么，是跟不认识的人──！？所以你才没用吗！？」 茉菜的目光就像在目睹一只野兽般，还稍微跟我拉开了距离。 「之前不就强调过了吗？用这个算是一种礼貌啊！葛格这个百发百中的家伙！」 那算是说我坏话吗？ 咚──茉菜这时用力撞开我，自顾自跑出房间了。 「喂、喂，茉菜──！」 真、真没办法啊，只好老实说了。 「葛格我啊，还是乖乖保持童贞喔。」 正要跑过走廊的茉菜双腿瞬间踩剎车。 「那你为什么没用呢？」 「因为根本没有引发能让我登上成年人阶段的事件啊。」 「……什么嘛。太好了，葛格还是处男。」 呃，好不好这种事，用不著你评论吧。虽说，我也同意茉菜的看法。 「为小心起见，葛格还是随时放在钱包里吧──！」 「够了喔！」 17 想担任主角 周末结束后的星期一，导师马上指示我们要缴交校外教学的心得报告。 尽管我对「报告」这个不太熟悉的词汇感到困惑，但结果好像就是类似感想文之类的作业吧，先前那份简介以及所拍摄的照片和相簿应该能派上用场了。 我跟伏见这两个班长，被吩咐要负责收同学们的报告，小若说得在这周结束前把全班的份收齐。 我将一直放在书包里的旅游简介拿出来，快速翻阅著。 大概是旅行时的解放感太强了吧，总觉得校外教学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小谅，你的报告上要写什么。」 一到午休时间，伏见马上对我这么问。 「应该是以第二天的行程为主吧。」 「那天真的很开心呢，小谅也玩得很愉快真是太好了。」 「你说我吗？」 「你刚才看简介的眼神很温柔，就好像大象的眼睛一样，所以我想你那天应该玩得很尽兴吧。」 大象的眼睛是哪种眼睛啊。 「你还在这里等什么，赶快过去啊。」 姬嶋拿著书包从座位站起身，并一边催促我。 过去？去哪啊？ 「静香同学好像已经先走了，难道要别人一直等你喔。」 「姬嶋也要去物理教室吗？」 「会妨碍到你吗？」 「不。」 鸟越跟姬嶋的交情好像也不错，所以姬嶋去应该不要紧吧。 当我准备好并起身时，伏见似乎非常依依不舍地目送著我们。 「姬奈不去吗？」 「好像有人会来找她一起吃吧。」 「有人会来找她？喂，那是谁啊？」 「哈你就别追问了。」 姬嶋跟伏见的性格刚好完全相反。对伏见来说「虽然不想陪那些人，但还是要避免关系破裂」，这是她不招惹别人的八方玲珑生存之道，然而姬嶋对此想必觉得难以理解吧。 不论是善意或恶意，姬嶋对自己的内心想法是毫不掩饰的。 只要她想做就会全力以赴，然而她不想做的事谁也逼不了她。姬嶋的个性就是如此明快单纯。 来到物理教室后，我确认鸟越已经坐在固定的位置，于是我也在每次习惯的地方就座。 「我从以前就想问了，为什么你们要离这么远？」 「有什么关系嘛，离远一点大家都比较自在。」 是这样吗？姬嶋好像难以苟同的样子，用眼神来回扫过一遍我跟鸟越间的这数公尺距离。 「高森同学，我猜hina晚一点就会过来，到时候再讨论吧。」 「讨论？关于报告吗？」 「不是，是校庆的电影，我们要讨论究竟要拍什么片。」 对喔，这件事都还没完全敲定。 「若田部老师跟我说过了，你们之前好像开会决定，要在校庆播放自己拍摄的电影。」 「对。但因为预算限制，应该只能拍以普通高中生为主角的现代剧──是说目前讨论好的也只到这部分而已，后续的细节都还搁著。」 「欸，原来是这样啊。」 姬嶋一瞬间露出了自信满满的笑容。 啊──看她这种表情，感觉等下跟伏见又会有一场腥风血雨了。 「姬嶋同学，你有想担任的角色吗？目前暂定由我写剧本，高森同学则是导演。」 「如果想让电影成功，不派我上场是绝对办不到的。」 姬嶋充满自信地说道。 夸下海口的姬嶋。 真不愧是前偶像，说话的气势就是跟别人不一样。 「那么说是没错啦，但目前已经暂定由伏见当主角了，不过还有其他角色，你有意愿吗？」 「让姬奈反串男主角，我当女主角不就行了吗？」 虽然绕了一大圈，但依然可以感受到姬嶋厚脸皮毛遂自荐的强烈欲望。任何人都无法阻挡她前进的道路──这就是她光明正大的主张。 「鸟越，剧本方面这样可行吗？」 「好像也不是办不到。」 「我觉得姬奈很适合，因为她平胸又完全没有女性魅力。」 我要这样，要那样，大家都要听我的！姬嶋就像个小朋友一样，强行推动自己的主张。 我突然感受到一股恶寒不禁浑身颤抖，转头一看，是伏见正在那边发出黑色的气场，她隔著门板上的小窗，就像恐怖电影一样狠狠地盯著教室里。 「我觉得伏见也很想当女主角，所以你们……」 正当我试图打圆场时，或许是再也无法按捺了吧，伏见直接闯入教室内。 「我已经先说要担任了，小蓝，你还是演其他角色吧。」 「其他角色，是主角吗？」 空气顿时凝结起来。 我就知道会这样。遇到这两人吵架，除了放著不管也没其他办法了吧。 我望了鸟越一眼，她的嘴唇抿成倒v字形，好像在憋笑的样子。 想必在校外教学时，这两人也经常在旅馆房间内发生类似的小争执吧。 「小蓝，既然这样我们就一决胜负吧。」 「一决胜负？」 「比赛演技！这你应该能接受吧。」 「很好，正如我所愿。」 话题转往了意外的方向。 由于以前曾待过演艺圈，姬嶋或许较占上风。例如心情明明不好还得摆出笑容，为了唱歌而练习过声乐（？）之类的。 但伏见也在上戏剧课，感觉这两人应该会上演一场精采的对决。 「由我们担任评审，不过只有两个裁判好像太少了……」 「假使你们可以接受出口我就去叫他来。」 「就那么办吧。」 于是我便把出口找来了。 这当中，她们讨论了等下比赛要演什么，最后决定重现鸟越手边某本漫画里的一幕场景。 鸟越为大家说明场景的设定与情境。 「要请你们扮演主角的朋友。你们在社团要参加大赛的前夕受伤住院，这时主角们来病房探望你们，然后你们一开口就说『真对不起还麻烦大家跑一趟』，就从这个部分开始演起。」 原来如此啊。 「那我也给一个建议好了，你们表面上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开朗，但内心却懊悔万分想哭得要命──」 （插图014） 认真听说明的那两人都「呼嗯呼嗯」地一个劲点头。 「小静，要扮演的那个朋友本来就是性格开朗的人吗？」 「嗯，没错，就是那样的人物。虽然非常拚命努力练习，但却不小心受伤了──就是这种剧情。」 好吧，在青春热血运动作品中，要说这是常见的一幕也不为过。 「哈啰──找我有啥事？」 这时出口也抵达教室了，我为他解释现在的情况，并请他一起担任评审的工作。 「唔哇，感觉超有趣的──那么谁先开始呢？」 两人猜拳决定，由伏见先攻，姬嶋则是后攻。 「我一拍手，就算是正式上场啰。」 「嗯，瞭解。」 于是我们站到远处，让伏见坐在椅子上。等她用眼神示意已经准备好了，我就喊著「预备……」接著用力击掌。 她只不过是坐著而已，看起来就很没精神的样子。然后她好像是突然察觉到什么般，开始说台词。 「──真对不起还麻烦大家跑一趟。」 用开朗的声音跟表情，伏见迎接来探病的主角们。 「不过既然大家要来探望我，还不如带一些更精致的点心之类。」 感觉很自然。 然而，就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伏见在台词之间会蓦然浮现阴郁的表情……至少我看起来是这样。 最后主角们终于探病结束离开病房，伏见笑著挥手，但当手放下来后立刻恢复真正的表情。 她无言地用力抿著嘴唇，死命紧握双拳。 由于到这边就算结束了，我再度拍了一下手。 「卡。」 「伏、伏见同学太厉害了，我感觉漫画的那一幕就在我眼前直接上演。」 「不不不，哪里哪里。」 欸嘿嘿──伏见似乎很害臊地搔著脸颊，返回我们这边。 「小谅，你觉得怎样？」 「不就是正常水准？」 「夸奖人家一下嘛。」 我安抚气得鼓起脸颊的伏见，而鸟越则在催促姬嶋准备登场。 「下一位，姬嶋同学。」 「来了。」 姬嶋就定位，看起来应该是准备好了，于是我下令开始。 「──真对不起麻烦大家。」 喔，台词跟刚才有点不一样。 而且话说回来，这是…… 「不过既然要来，不如带一些更好吃的点心。」 这些台词也不算多吧，姬嶋竟然没法完整记住喔！ 哎呀？下一句台词是什么，糟糕──只见姬嶋露出这种表情……语气则像是在朗读教科书。全场几乎都是这种感觉。 她简直是上来秀烂演技的。 「姬嶋，已经够了。」 「咦？才演到一半耶……好吧，这就代表我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吧。」 真是自信满满。 就算刚才在台上出丑，自信依然毫不动摇。 这家伙，的确是大人物…… 压倒性的胜利吗？是啊，没错，她说对了。 评审们彼此对看一眼，看来大家的意见都是一致的。因为双方的差距太明显，裁判根本没什么好苦恼。 三位评审要分别站在自己觉得比较好的那个人前面，结果伏见前方并排了三个人。 「怎么会这样，你们眼瞎了吗！」 你那种蹩脚的演技还有脸生气喔。 「姬嶋，既然输了就不要有怨言。还有，就算是从外行人的角度，也能一下就看出你的演技真是差劲透了。」 「咦？」 姬嶋讶异地瞪大双眼。 「怎、怎么会这样……」 「『如果想让电影成功，不派我上场是绝对办不到的』──亏你刚才还这么夸下海口。」 「别、别说了！」 姬嶋满脸通红、似乎感到很羞愧。 至于伏见则是春风满面，得意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小蓝。」 「干、干么？」 「这就是实力的差距，要面对现实唷。」 「唔！」 别挑衅啦，伏见。 这两人的确是为此起了争执，不过最后并没有改变原始的计画，也算万幸吧。 「……结果我们班到底要拍什么啊？」 当伏见跟姬嶋以火花四射的眼神斗来斗去时，出口言归正传地这么问道。 「因预算限制，只能拍以高中生为主角的现代剧，大概就是三十分钟以内的短片吧。」 我这么答道，并为了确认而朝鸟越使个眼色，她点头表示附和。 「目前只讨论到这边而已，出口同学，你有什么提议吗？」 「没。」 他花了零秒回答。 「我觉得，大家能享受同心协力拍出作品的过程，这才是最重要的。」 怎么样我很会说话吧？出口彷佛在脸上这么写著。 「喂喂，高森同学，刚才好像有个热血青年说了什么？」 「那个喔，不就是场面话吗？」 「没错。」 我跟鸟越这两个朋友都很少的双人组取得了一致的意见。 「喂喂喂，别在本人面前说他的坏话好吗！」 刚才尽管吐槽出口，但他的意见也不是没道理。 「同心协力的感觉，是吗？如果背景也选在学校，那就不太需要额外准备道具了……」 「舞台装置应该是最耗费人力跟时间的部分，不过因为预算有限，在最节省的情况下，就算只有我们五个人制作也不是不可能完成喔。」 但话说回来，当初要用制作道具让全班都有参与感的打算呢？由我们五人全部包办就本末倒置了吧。 「鸟越，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唔……是有一点啦。」 鸟越操作手机，在萤幕上列出好几个应该是她记录下的点子。 恋爱、社团、友情、青春──嗯，大致就是这些关键字吧。 由于我们能拍摄的范围很有限，会变成这样也没办法。 「伏见觉得怎么样？」 气得毛发倒竖、与姬嶋正进行激烈对峙的伏见，这下终于回来参加会议了。 「我觉得爱情主题比较好。」 鸟越听了露出有点复杂的表情。虽说她列的点子里面也有恋爱，但这不该凭个人喜好挑选。 「我知道小静为何会露出那种表情啦。其实我也觉得，用恋爱这个题材好像有点微妙。」 「既然这样为何还要选那个？姬奈，你明知如此也要霸王硬上弓？」 「那的确是我现在最关心的主题没错，所以我猜其他人应该也会对爱情很感兴趣吧。」 这么说也没错，毕竟我们这个年纪的女生恰好就是少女漫画的目标客群。 「也就是说，要拍love story啰？」 出口的英文发音太标准反而让人听起来很不爽。是说这件事刚才不就敲定了吗？ 「如果完全照我的喜好，剧情恐怕会融入一些黑暗的设定跟桥段唷。」 「我也是。」 鸟越亦有同感。这两人关于创作方面的喜好还真是相当接近。 「听起来好像还不赖嘛。」 令人意外的是姬嶋也附和了。 「根本没必要勉强去拍自己不喜欢的东西。」 拍这种恋爱主题的影片也不是不行啦。 「小高，我们来拍一部让人感动落泪的凄美名作吧。」 「被出口这么一说，感觉就充满疑虑啊？难不成只有我这么认为？」 「你也稍微信任我一下吧。」 咳咳──伏见这时故意乾咳了几声。 「我们合宿吧。」 「合宿？为了什么？」 「为了企划会议呀。」 「不错耶。」 「嗯，好主意。」 「如果我也可以去的话我就赞成。」 有必要搞这个？ 总觉得放学后大家聚在一起讨论就够了。 「那就这么说定啰！」 「等一下等一下，不要擅作主张啊。」 「小高，能跟女生一起过夜的经验，这可是你人生最后一次啰？应该要心怀感激主动参与才对。」 这家伙说话的时候怎么老是爱岔题到那边去啊。 「谅，我们这几个人恐怕很少有去别人家过夜的经验，你该不会是怕了吧？」 别说得一副你好像很懂的样子…… 好吧其实她没说错。 不知道其他人以前有没有合宿过，我用眼神予以确认，结果伏见跟鸟越都没讲话。 看来那两人也毫无经验。 所以才会充满兴致吧。 「我明白了，那接著来讨论要在哪里举办。」 18 在高森家一起过夜 茉菜好像正忙著在厨房准备料理。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葛格根本无法成为战力，还是在客厅待著吧，免得妨碍我。」 被茉菜冷淡地拒绝了，我只好待在客厅等大家。 这个周末的星期六午后。 大家决定在高森家举办企划会议合宿，此刻我正坐立难安地从客厅窥伺屋外的情况。 「妈妈好像被这件事吓了一跳呢，不过她也很高兴就是了。」 茉菜从厨房对我出声道。 我问母亲，如果请几个朋友来家里过夜有没有关系？结果她一听，便二话不说答应了。 『茉菜，你负责煮饭，妈妈这周末要工作几乎都不在家。』 『懂。』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拿到食材费用的茉菜，如今正在厨房拿出看家本领精心烧菜。 现在才中午而已，虽然我提醒茉菜不必那么早准备也没关系，但她说要吃饭的人数很多，食材的预先处理恐怕得花更多的时间。 「该怎么说──我很少像这样煮一大堆耶，感觉还满有意思的。」 茉菜发出咿嘻嘻的笑声。 你这家伙，真是一个善良的辣妹啊。 「所以晚点姬奈姊姊、小蓝姊姊、shizu，还有相扑老大都要来啰──？」 「是啊，不过还要再加一个跟屁虫。」 「跟屁虫……？」 茉菜不解地歪著头。 之所以把筱原也叫来，是因她对漫画、小说、电影的库存知识不输给鸟越之故。能提供点子的人当然越多越好，于是也把她请来了。 当然我也想趁这个机会把借来的大量少女漫画还给她。 跟筱原借的那些我都看过了，不过真正沉迷的人是茉菜，她甚至重复看了好几遍。 电铃这时响起，我踩著拖鞋跑去开门，结果是那对青梅竹马。 「嗨，我们来啰。」 伏见露出笑容轻轻挥手说道，她身边则是肩膀激烈颤抖、正强迫自己嘴巴不要打开的姬嶋。 「噗，呼呼……打扰，了……」 姬嶋对旁边的伏见迅速瞥了一眼，接著马上用双手掩面，已经忍笑忍到随时都要崩溃的程度了。 「小蓝她，一跟我见面就是这种感觉……」 伏见，她八成是在嘲笑你的便服装扮吧？ 因为伏见本人一副诧异的模样，我实在很难启齿。 况且伏见很可能会跟之前一样，大喊著「人家才不是开玩笑！」当场哭了出来。 茉菜一边用围裙擦手一边从玄关探出头，大概光听声音她就知道是谁来了吧。 「姬奈姊姊，小蓝姊姊，欢迎光──」 啪哒啪哒、啪……她的拖鞋声戛然而止，整个人瞬间冻结了。 「喂、喂，茉菜，你没事吧！？」 「葛格，是梦魇，我看到梦魇了。」 这惹得姬嶋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咦？怎么？你们几个是？」 「茉菜，你眼前的是现实喔。」 「说真的，我已经……不行了。该怎么说，绕了一大圈后又出现崭新的穿搭风格，这种还是留给拥有时尚知识的人去挑战吧……」 茉菜翻著白眼要晕倒了，我赶紧撑住她。 「就、就算这只是居家服好了，要问我审美行不行，答案还是不行不行完全不行的二十世纪梨啊。（注：这里日文的「不行」跟「梨」同音。）」 二十世纪梨…… 「二十世纪梨小姐，请你来一下。」 茉菜轻轻招手叫伏见过来。 满脸错愕的伏见手指著自己。 「嗯？我是梨？」 一脸严峻之色的茉菜，把伏见拉走了。后者还没预期到等下会发生什么事，正用力眨著那对纯真无邪的大眼。 「姬奈她，是认真的吗？」 刚才疯狂爆笑过的姬嶋这么问道。 「就是因为这样才叫人困扰啊。」 「唉……这大概是我一整年来笑得最夸张的一次。」 姬嶋拭去眼角的泪水，还感叹地说著「啊啊，太奇怪了」。 正当我们做这些事的时候，鸟越和筱原、出口也抵达我家了。 由于我的房间容纳不了这么多人，因此会议要在客厅进行。 「小高家，还满普通的嘛。」 「你本来期待会看到什么啊？」 「高森同学，hina还没到吗？」 「啊啊，她被茉菜带走了。」 我这时迅速窥伺一下筱原的反应，发现她正偷偷瞟著姬嶋。 「……」 对喔。出口姑且不论，筱原跟姬嶋可是初次见面啊。 「筱原，这位是姬嶋蓝……同学，她之前转回我们学校，也是我的青梅竹马。」 请多多指教──姬嶋露出微微一笑。 我也替姬嶋简单介绍一下筱原，然而筱原却趁机跟鸟越低声咬耳朵。 「蓝华？小美，你说谁呀？姬嶋同学的名字是蓝喔。」 「我不是说……」 表情有点焦躁的筱原，这时才对姬嶋简单打招呼。 「我叫筱原，美南……以、以、以前去过好几次『樱瞬』的演唱会，跟您握手……虽、虽虽、虽然没跟您，说到几句话……所、所以或许您已经没印象了──全、全、全部的团员里我最支持您真是非常感谢。」 大概是太紧张的缘故吧，筱原的眼镜都快滑掉了。 相对地姬嶋的笑容却当场冻结，看来姬嶋还真的想起了什么。 结果筱原对地下偶像好像也很熟的样子。我原本还以为她专攻漫画和小说一类。 虽然我不太清楚，姬嶋以前的知名度如何，但像这样会有人当面说「我最支持您」，看来即便是地下偶像姬嶋也属于比较有名的一类吧。 否则，网路上也不会有那么多关于她的讨论。 那么姬嶋等下会怎么应对。 如果她想彻底掩盖这件事，我打算助她一臂之力。 我迅速瞥了姬嶋一眼，双方四目相交。 等下请不要说不必要的话──是吗？还有，要麻烦你支援我一下──大致就是这样吧，我懂了。 「我猜，你认错人了。因为经常有人对我那么说。」 「就是嘛，筱原。好像经常有人说姬嶋长得像某不知名的谜样地下偶像，让她感到有点困扰耶。」 「什么叫谜样啊太难听了吧。」 姬嶋听了闹别扭地嘀咕道，还用鼻子哼了一声。 我的支援造成了反效果，而姬嶋也太不会挑选吐槽的时机了。 不必说，现在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到姬嶋这边。 「我说你啊，干么挑这个时候回嘴──」 简直就是不打自招啊。 现场气氛变得很微妙，鸟越静静地说了句「请借我使用洗手间」就离开客厅了。 原来如此啊──出口似乎大致看出这是怎么回事了。 而筱原尽管也搞懂了，但或许是尊重姬嶋「认错人」的主观意愿吧，她语气僵硬地说著「果、果然是我搞错」，还摆出一副好像完全不认识姬嶋的态度。 「啊，葛格，你好歹也端茶请客人喝吧──」 返回客厅的茉菜，看到桌上空空如也，首先责备我。 「对喔。」 我立刻离席去厨房为每个人倒一杯麦茶，同时从客厅那传来了姬嶋跟伏见的对话。 「姬奈，你……换过衣服了？」 「嗯，因为茉菜威胁要把我那套烧掉……不得已之下。」 原来茉菜出言恐吓啊。 我望了茉菜一眼，她只是以苦涩的表情微微摇头。 「葛格，我的想法是这样的，倘若无法好好展示天赋的优势，那就是一种罪过。」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伏见的便服打扮，比她本人的容貌更为风格强烈。因此相较脸，大家只会对她的衣服留下深刻印象。 「因为只是来附近的我们家里，姬奈姊姊才会对穿搭粗心大意吧。」 真是的──茉菜不满地嘟著嘴唇。 我端茶返回客厅后，鸟越也刚好从洗手间回来了，这下子终于全员到齐。 「小高，原来你还有妹妹。」 「是啊，嗯。」 「结果打扮也太辣妹风了吧。」 「还好啦。不过晚餐可是我妹做的。」 「辣妹煮的饭，真的能吃吗？」 「我妹妹除了擅长所有家务外，厨艺也很精湛。」 「真好耶……有个妹妹是辣妹，而且还会做所有家务……简直是超强的属性啊。」 除了把妹妹跟辣妹视为超强属性外，出口说的其他部分我同意。 「我好久没拜访你家了，应该跟以前没什么变吧？」 姬嶋环顾四周并这么说道。 「又没有改建，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啰。」 这么说也没错啦──姬嶋如此表示并往我房间的那个方向仰望。 「大家都到齐了，那么第三次校庆电影企划会议就此召开。」 由伏见主持的会议开始了。这是第三次喔？虽然大家内心都抱持这种疑惑，但没有人吐槽。 将事情的概要传达给第一次参加的筱原后，首先她就发表了她的点子。 「必须拍起来轻松省事，内容又要有趣……这样的话，果然只能在企划跟剧本上决胜负了。」 筱原推了推眼镜这么说道，这个动作让她莫名有说服力。 「虽说要拍有趣的电影，但什么叫有趣，每个人的想法应该都很不一样吧？」 嗯嗯──众人都仔细聆听筱原的说法。 「所以你们认为什么电影比较有趣？」 由于筱原想问大家的看法，大家便依序答道。 「当然得看导演是谁啰。如果是我的话，只要知道电影是哪位导演拍的，大致就可以判断了。」 伏见彷佛很得意地这么说道。她说话的模样，简直就像刚好经过这里的行人被拦下采访。 「我嘛，会看整体的氛围跟设定……之类。并不是看由谁主演，或谁的作品。」 我的想法或许跟鸟越比较接近。 不过有时候对电影的氛围或设定不是很瞭解，还是经常会被剧情简介或煽动性的宣传所吸引。 「当然是主演啰，主角最重要了。只要有喜欢的男女演员，就算剧情有点无聊也会想看吧。」 姬嶋的选择标准也太粗略了吧── 「至于我嘛──其实自己也不太清楚。」 「那你今天来这里干么啊，出口。」 「小高，你以后叫我阿出就可以了。」 「是说，大家的意见很分歧啊。」 「别无视我啊！」 要用绰号称呼出口，我总觉得时候未到，还是等我做好心理准备再说吧。 我喜欢的电影是这样──从每个人说出自己的意见开始，伏见拿出一本事先准备好的笔记本当会议纪录簿，再由我代替她负责书写。 看样子，这样根本无法整合。 伏见、鸟越，以及筱原这三人，如果要聊她们喜欢的故事或电影，那可有得谈了。至于姬嶋，还是跟刚才一样粗枝大叶，因此这样很难统合大家的意见。 「情况如何呀──？」 茉菜这时冷不防探出头。 「平常葛格储存的零食，像今天这种场合应该可以拿出来吧？」 茉菜径自把我应付嘴馋而私藏的零食放进篮子里。 「喂，那是我的──」 「下次再买还给葛格，别抱怨了。」 「……」 出口目不转睛地凝视著茉菜不放。 「明明是辣妹，却充满了强烈的母性……？」 他一副心动的样子。 到此大家先休息一下，享用刚才端来的茶跟零食。 我为了转换心情而返回自己的房间，寻找可供参考的漫画，结果姬嶋也跟了进来。 「进别人房间至少先敲门吧。」 「现在还那么客套干么。」 她噗嗤一笑直接坐在床上。 「这个房间，依旧跟以前一样不是吗？」 「我觉得没必要去动它。」 「你把那些糟糕的东西藏哪去了……」 说完姬嶋就检查我的床铺底下，甚至翻起了我的枕头套。 「这应该是出口才会做的事吧。」 「所以就代表你有藏啰。」 「嗯……多少有吧。」 现在还提这个做什么？我们的关系从很久以前就算是坦诚相见、毫无保留了吧。 我坐在书桌前翻阅漫画的内容。 「筱原刚才的行动，会把人给吓死。」 「……其实我也记得她这个人。」 真的假的啊，或者该说，歌迷这么多，身为偶像根本不可能记得每个人才对。 看来筱原当初一定很狂热死忠，不然就是她做了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事。 「『看到跟我同年纪的你那么努力，我觉得自己也该加油了』，当初筱原好像是这么对我说的。希望她看到现在的我，不要大失所望才好。」 这种事不好说。 因为我从来没当过所谓的死忠粉丝，恐怕无法体会那种心境，但筱原如今应该会很失望吧。 「你可是姬嶋蓝啊，别人对你失望又算得了什么。」 我背对著姬嶋继续拿起另一本漫画。 这一本，好像有点派不上用场吧…… 当我正默默思索的时候，姬嶋再度开口了。 「我当初，就像逃跑一样辞了偶像的工作。因为精神状况不太稳定，身体经常出毛病，也无法全心全意投入排练……我以前明明是那么向往那个世界啊。」 「呼嗯，是吗？」 「你的感想就只有这样喔？」 姬嶋的语气似乎很无奈，但同时，也隐含了另一股安心的成分在内。 「老实说，我到现在都还没挑战过会逼得我逃跑的处境。所谓的逃跑，不过是事情的结果罢了，至少代表你曾努力打拚过，我觉得光是这样就很了不起了。」 或许是托了背对姬嶋的福，我可以流畅地说出内心的想法。 她已经试著努力过了，这对无所事事的我而言，毋宁说是件值得羡慕的事。 毕竟，我对于要朝什么目标努力，到现在还没头绪。 「真没想到我有一天必须接受你的激励啊。」 「真对不起你喔。」 姬嶋倏地从床上站起身，我以为她要出去了，结果她却突然打开衣柜。 「那里面没有藏色情书刊啦。」 「你误会了。我想既然你家的样子都没变，那搞不好还在这里──」 搞不好还在这里……？ 「啊，找到了！我找到啰，谅！」 姬嶋欣喜地高声喊道。你看──她朝我递出一本通用格式的笔记簿。 『三年一班 高森谅』 这是我的，笔记本……？ 「你还没扔掉，一直放在同一个地方耶。」 「与其说我一直放在那边……」 应该是某天塞到衣柜里就忘了这件事，所以才会动都没动吧。 「当初是谅跟我一起，把笔记藏在这里面的，你忘记了吗？」 喂──会议要开始啰──这时伏见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对此，我好像有印象，又好像没有。 毕竟小学三年级，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了。 我觉得最有可能的，是以为藏在这里很保险，结果后来反而忘记当初放在哪，所以才消失不见……由于我记忆里完全没有找过的印象，铁定是一藏就藏忘了吧。 这种事对缺乏耐性的小朋友来说称得上家常便饭。 「等会借我看一下。」 因为姬嶋这么要求，我就把那本笔记簿递还给她。 当年把笔记本藏起来的时候，我跟姬嶋应该在里头写了什么，只是内容我现在已经完全没印象了。 毕竟小学三年级生的空白笔记簿，就类似他们的涂鸦本一样，里面应该没什么要紧的内容才对。 返回客厅后，企划会议继续召开。 大家纷纷列举觉得可供参考的作品，并以此为基础提出可行的剧本设定。但这时马上又会有人吐槽「这是抄袭吧」，总之进度依然很缓慢。 我再度体认到，那些创作电影跟漫画的人有多么了不起。 「既然鸟越同学负责剧本，这部分全部委由她不就得了？」 「呃，出口，如果照你的说法，那今天大家聚集在这里的意义是──」 「嘎？你说今天喔！不就是以企划会议为名义，实际上是为了找机会出来过夜吗！」 最好是── 我朝鸟越跟伏见看了一眼，结果她们彷佛目的被拆穿了，直接躲开我的目光。 还真是这样，竟然会有人为了这个特地开会？所以说大家都是为了度过愉快的自由夜晚才来我家啰？ 唉──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那么，剧情概要就拜托鸟越负责，之后如果她有需要再找其他人商量吧。」 大家纷纷点头，似乎是同意了。 「我想中途一定会遇到困难，届时再请教各位的意见。」 「小静，加油。」 「嗯，到时候我应该会经常找高森同学商量吧。」 同在现场的茉菜跟筱原，双眼都因好奇心而发亮，猛然看向鸟越那边。 至于伏见跟姬嶋，则是目不转睛地紧盯著我。 「毕竟我是处于导演的立场啊。透过巧妙的摄影手法，即便是低成本或许也能拍出看似很困难的剧本设定。」 因为筱原好像很不解地歪著头，我继续补充说明道。 「好比利用摄影机的角度，拍出外星人登陆的画面。」 「小高，小高，那是不可能的啊。」 哈哈哈，笑死了──出口乐得直拍我肩膀，我则把他的手挥开。 「刚才那只是举例说明而已……不过，就算摄影机视角里没有外星人，也可以透过构图或台词安排，让观众感觉外星人好像也在现场。」 这样的演出效果有点廉价，但反正本来就是低成本的影片制作，尽量利用低成本的优势就对了。 「咦，小高，没想到你还满厉害的。」 被出口夸奖真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啊…… 「总而言之，之后跟高森同学讨论的机会应该会很多吧。」 「shizu，大有斩获哩。」 茉菜这么说道，鸟越好像很困窘地低下头。 「我又不是为了那个……」 她摸著自己的浏海，陷入沉默了。 由于茉菜要让晚饭上桌了，我为了帮她也暂时离开客厅。 「茉菜，感觉你今天很开心啊。」 「因为除了姬奈姊姊、小蓝姊姊，还有shizu以外，葛格把其他人带来我们家这还是第一次吧？」 「是这样吗？」 「没错。所以葛格被许多人所爱呢。」 「你那种形容方式，不太符合现实吧。」 「才没有，人家只是感觉有点寂寞罢了。」 茉菜嘻嘻嘻地笑著，挽起我的胳臂，开始指示我端这个端那个。 把餐具都拿出来放好后，筱原也来厨房门口探出头。 「怎么了？」 「我今天恐怕得就此告辞了。」 「是喔？」 「因为今天经历的事够多了……」 啊啊，因为姬嶋那件事吗？ 「如果继续跟她吸同一个房间的空气，我恐怕再也承受不了。」 「有那么夸张吗？」 我目送筱原走出玄关。她说了句「今天打扰啦」便离去了。 「那位shino小姐，是知性冷静的眼镜少女，真不错的属性耶。」 跑来一起送行的出口，等大门关上后，才看似惋惜地这么说道。 这家伙，还真的是哪一个女生都好哩。 「相扑老大怎么了？」 返回厨房后，茉菜对我问道。 「相扑老大以前好像是蓝华的狂热粉丝，所以继续在这里待下去担心会失态。」 「难道她会开心到失禁吗？」 「真的那样也太恶了吧。」 没过多久晚饭就准备妥当了，我把大家都叫到饭厅来享用。 「茉菜小姐，你煮的饭菜真好吃。」 「还好啦──」 「谅每天都吃这种美食吗？」 姬嶋这么问道，我点点头。 「今天算是特级豪华的菜单吧，其实朴素的和风家常料理，茉菜也很拿手。」 「还好啦──」 咯咯咯──茉菜得意到尾巴都要翘到天上了。 「姬奈就很不擅长下厨吧？」 「为什么问这个问题时要以我很逊为前提呀？我的厨艺还可以，算普通吧。」 「姬奈姊姊很不会煮饭喔。」 「嗯，还是不要让hina掌厨比较好。」 「就说了我不是那样嘛。」 唯一上得了台面的菜色就只有炖南瓜这道，这种人应该称不上「擅于料理」吧。 大家一边随便看著电视上的综艺节目，一边吃著晚饭。尽管给筱原准备的份多了出来，但还是很轻易就被众人解决乾净。 「茉菜小姐煮的饭太好吃了。」 「还好啦──」 等吃完以后大家一起收拾善后，接著就准备洗澡。 「姬奈，我们一起洗吧。」 「咦～」 「一起来嘛，姬奈姊姊。从小时候到现在，好久没有三个人一起洗了。」 「我、我才不要……！」 伏见偷偷瞥了姬嶋跟茉菜的胸部几眼，接著死命猛摇头。 「怎么了吗？平胸也没什么好丢脸的嘛。」 「咕。等你自己也是平胸再说这种话试试！」 「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关系嘛──姬奈姊姊这叫身材苗条。」 茉菜笑咪咪地轻戳伏见几下。她根本是明知故犯嘛。 「这叫性骚扰，对胸部的性骚扰呀。」 伏见咧嘴露出牙齿，彷佛在恫吓她们般，这时出口拍了拍她的肩膀。 「伏见同学，我不介意你那样喔？」 「真是的，你很讨厌耶。」 伏见脸上的表情愈发憎恶起来。对这种平常在教室看不到的真实面貌，出口好像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原来伏见同学，也会露出那种表情啊。」 「那是因为她很讨厌你的缘故喔。」 「品学兼优的美少女，因厌恶而扭曲著脸庞，光是这样就能让我吃三碗饭了啊……」 什么都可以接受的杂食性男子发言果然与众不同。 ……是说，难道她们就没考虑过一个一个分开洗吗？ 「hina，你跟我一起洗吧。」 「如果是跟小静就没问题。」 听筱原说鸟越其实是隐藏巨乳，但不知实际情况如何。 看伏见那么爽快答应的样子，鸟越的好身材恐怕相当难以被察觉。 「小高，那我们两个男的也一起吧。」 「谁要跟你洗。我自己一个人就好，况且浴室很小。」 「嗯，这么说也对。」 第一批是茉菜跟姬嶋，接著是伏见跟鸟越，然后是我，最后洗的人则是出口。 「小高，我跟你换一下吧。」 「为何？」 「纯度那么高的美少女洗澡水，我真想体验一下。」 「葛格你们只能淋浴，把浴缸的水放掉不可以泡澡。」 茉菜翻起白眼，很明显对出口提高警戒。 「如果不是葛格的朋友我早就死命踹了。」 「茉菜别这样。」 「可是──」 哼哼──茉菜嘟起嘴唇。 「你做那种事，对这个杂食性男子反而算是奖赏。」 「唔耶，好恶！」 即便被大家这么说，出口还是完全不当一回事的样子。这家伙的精神防御似乎如钢铁般强大啊。 「小高……等下睡觉时就算我泪湿枕巾，你也不要理我。」 看来他还是受伤了。 这只能说是自作自受，你好好给我反省吧。 「那些女生感情真好啊。」 当姬嶋跟茉菜去洗澡时，出口颇为感佩地说道。 如果说她们之间的相处方式跟男生不尽相同，这我倒是可以勉强理解。但话说回来，男生之间究竟该怎么相处其实我也是一知半解，所以对此我保持沉默。 「茉菜小姐，就算不化妆也可爱吗？」 「我对我妹没化妆的样子比较熟，所以我个人认为那样更好。」 「喔喔。」 至于姬嶋怎样我就不清楚了。 虽说应该不至于卸妆后就完全变成另一个人，但因为姬嶋一直有仔细上妆，等洗好澡出来给人的印象或许会为之一变。 我听到浴室传出茉菜激动的高亢说话声，还有姬嶋彷佛在安抚她的沉稳语调。 伏见、鸟越、我、出口。 剩下的四人懒洋洋地看著电视，但这时鸟越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对著手机输入起来。 她露出沉思的表情念念有词，一边歪著脖子，一边嘀咕著「这样，或许可行……」。 拍电影时最辛苦的职位难道不是剧作家吗？ 「喂，鸟越，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没有。」 我就知道…… 「如果是要编写台词之类的我还算懂，但像是故事的组成这种我就有点生疏了。」 伏见也一副想帮忙的样子，但她对撰写剧本好像也缺乏经验。 鸟越究竟会写出什么样的故事设定呢，成果真叫人迫不及待啊。 茉菜跟姬嶋依序从浴室走出来，接著换伏见跟鸟越进去洗。 「怎么了吗？」 我对刚洗好澡出来的姬嶋仔细端详著。 原本给人华丽印象的脸孔顿时变得朴素许多，那张晶莹剔透的脸呈现本来的样貌，就像刚煮好的鸡蛋一样滑嫩。 如果说哪个比较保有儿时的影子，那铁定是素颜的时候。 「只是觉得你这张脸好令人怀念。」 「是吗？」 出口跟茉菜一边看电视，一边热烈地聊著。这出连续剧，一开始是这样这样，后来又变那样那样──原来，他们两个人都有在追，难怪谈得很起劲。 刚刚拿给姬嶋的那本笔记簿，不知她收哪去了？ 那就像是某种时空胶囊一样，让人很想对其中一探究竟。 说完刚才那些话，姬嶋就走往客厅的方向了，于是我连忙追过去。 不知是没特别注意姬嶋，还是对连续剧依旧很热中，茉菜与出口继续待在饭厅那边。 「谅，你记得自己在笔记里写了什么吗？」 「不，我忘光了。」 反正我的字本来就不好看，而且那上头的名字，更是丑到如今完全无法想像的地步。 姬嶋开始翻阅笔记，大半都是涂鸦，有怪兽跟机器人什么的，我还画了当时喜欢的动画角色等等。 「呼呼呼，原来你也有这么可爱的时期啊。」 「一般小学三年级生的笔记都是这样吧。」 「啊，这里有相爱伞。」 姬嶋忽然高声喊道。这边这边──她身体靠过来，用手指著笔记页面。 从她那还有点湿润的秀发，飘出了我家润丝精的气味。这种香味由姬嶋散发出来，不知为何让我莫名在意。 我顺著她手指的地方望去，那一把相爱伞下，用儿童稚嫩的笔迹写了我跟姬嶋的名字。 「因为当年还很孩子气──所以我才认为，这有什么大不了？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那个，谅，你以前……是喜欢我的，对吧。所以我那时才会觉得，就算让你写一下，也没什么关系。」 姬嶋用空著的另一只手代替扇子啪哒啪哒搧了起来，说完便仰望著我。 「我以前……喜欢你吗？」 「不论怎么看都是那样啊。」 在这页以前的文字也是用相同的字迹所书写，恐怕那把相爱伞就是我画的吧。 「小学三年级的我，好吧，我想你说对了。」 「什么嘛，装得一副很冷静的样子。」 然而姬嶋的嘴角还是因欣喜而松弛开来。 「我又不是故意装酷……」 「是说，我还记得这个呢。」 姬嶋彷佛很怀念地眯起眼，用指尖抚摸著页面上的相爱伞。 「我以前早就察觉到，谅喜欢我这件事。而且反过来，你也察觉到我喜欢你这件事，我这么说应该没错吧。」 是这样吗？咦？怪了？ 「姬嶋，你以前喜欢我吗？」 「……」 她表情凝重地看了我好几秒钟。 「我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 「呃，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那并不代表，我还停留在过去喔。现在才把小学三年级的事重新挖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刚才是你先提起这件事的耶。」 从先前一连串的发言推断，我这么说应该没错吧。 「当年我们是相亲相爱。」 双眼笔直凝视我的姬嶋这么低声说道。 「──至少谅是这么认为的。」 看来她打死不愿服软了。 「既然是那么久以前的事了，谁先喜欢谁，现在都无关紧要了……我是这么觉得啦。」 关于这点，我对伏见的事也有类似的看法。 那家伙老是要我遵守当年的约定什么的。 虽说伏见的个性恐怕就是那样，但我认为人根本没有必要被过去的口头约定所束缚。 「都是谅引起的，还有资格说这种话。」 「我想说的是，不必太在意当年在笔记本上写了什么啦……你先前不是说，不要停留在过去吗？小学时代的『喜欢』，现在回顾起来也未免太孩子气了──」 「那也好啊，我没意见。」 我本来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被姬嶋打断了。 「我只是希望你明白，抱持那种心意的，并不仅限于小时候的我而已，如果你能听懂我会很高兴。」 结果她还是坦承了。 那刚才吵了那么久到底是为了什么。 「现在是现在，以前是以前，这样不是比较乾脆吗？」 我想强调的则是这种看法。 「是没错啦，但恋爱这种东西，只要还没结束对对方的心意就不会改变喔？」 「你那么说也有道理。」 被意中人讨厌，告白被拒绝，自行放弃，或是感觉不再爱对方了──恋爱结束的方式有许多种。 但我可没想到，这位前任偶像竟还会对当年的事念念不忘。 姬嶋把手搁在大腿上，倏地将脸凑过来。 「你以为，我的初恋结束了吗？」 我不得不撇开脸，勉强应了句「我哪知道」。 况且我根本不确定姬嶋的初恋对象是不是我，所以就算问我这个问题我也没法回答啊。 「……小蓝，你在做什么？」 洗好澡出来的伏见，并没有现身在通往饭厅的门，而是不知何时站在靠玄关的门那边。 尽管她脸上挂著微笑，底下却有一种漆黑的玩意渗漏出来。 「也没什么，聊天而已。」 「不会靠太近了吗──？这样很奇怪耶？对不对──？」 「或许吧。」 眼见姬嶋摆明了要装傻，伏见的太阳穴上猛然爆出青筋。 「够……够、够了唷，快离开小谅──！」 伏见发出足以震撼附近邻居的响亮音量。 我心想，真不愧是接受过戏剧课的发声练习。 理解眼前情况并不寻常的我，硬是把姬嶋推开，遵照伏见的要求保持距离。 伏见还站在客厅入口，发出「唔唔唔唔」的声音，嘴角死命向下撇著。 她的眼眸看似正溢出泪水，紧闭的双唇也微微发出颤抖，最后她终于背对过去沿著走廊跑开了。 「伏见！」 我想也不想就立即采取行动。从沙发站起身，正准备追过去，手臂却被揪住了。 「你想去哪啊。」 「去哪……？」 姬嶋，你自己刚才也看到了吧。 我还有很多话想说，但喉咙就好像被掐住了一样，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就算你现在跑过去，你也帮不了任何忙喔？」 「或许是那样吧。」 不知道刚才伏见在那边站了多久了。或许姬嶋早就察觉到，伏见在旁边偷听的事。 「你也差不多该学会教训了吧，有时候温柔只会制造更严重的伤害而已。」 「你说什──」 「我知道那是谅的个性，而且的确也算身为人的一种美德。不过对姬奈而言就不同了，在你极为有限的朋友当中，你可是无自觉地对她过度温柔。」 姬嶋这时终于放松我的臂膀。 「你喜欢姬奈吗？」 「干么突然问这个。」 「如果喜欢……如果你爱她的话，就去追吧。」 哼──姬嶋很不客气地拋下这番话。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啪哒啪哒──我迈出步子准备离开客厅。 「咦？喂，不是吧？你、你真的要追过去喔！？」 我听见姬嶋发出诧异的质疑声。 「吵死了，笨蛋！你很烦耶，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为什么任何事都要以这个基准来判断啊？总之，我没有必要听你的指挥！」 「咦咦咦……这种发展跟我当初的预期不一样啊……！？」 我离开客厅了，只能听见姬嶋在背后传来的声音。 「你这个人就是死性不改，才会给那么多人造成困扰，真是的不理你了！」 我明白那只是姬嶋好意提醒我的方式，不过，既然已经先让伏见产生不必要的误会，还是赶紧化解掉再说。 我看到伏见的鞋子还在玄关，既然这样──我抬头仰望楼上。 爬上阶梯悄悄打开走廊的第一扇门，在我的床铺盖被下，有个人体形状的隆起。 果然在这。 我这才松了口气。 伏见这时从棉被底下稍微探出脸，一确认是谁走进房间后，整个人又马上缩进被窝。 「喂──」 只见她连人带棉被，像蓑衣虫一样死命扭动著，最后在床铺边缘留下一些空间。 ……是要我坐下吗？ 是说她整个人都钻进我被窝了，这害我顿时担心起来，棉被该不会有什么难闻的气味吧。 咕嘶──伏见先是用鼻子抽泣一声，接著才快速地说著。 「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是我的房间啊，主人来这里也没什么稀奇的吧。」 我坐在伏见腾出的空间上，背对著那只蓑衣虫。 「你跟小蓝在打情骂俏吧。」 「那是因为姬嶋她。」 「如果我放著不管你们就要亲下去了。」 「才不会哩。」 「你骗人。」 蓑衣虫用斩钉截铁的口吻继续说道。 「当初跟转学生在体育馆器材室形迹可疑的人就是小谅吧。因为会在那个时间点跟小蓝在一起的人，就只有小谅而已。」 ……被抓包了。 「但是我们什么都没做啊。」 向她道歉也怪怪的，这种时候究竟该怎么说比较好？ 因为我的口才实在太差了，不免又陷入沉思。 「真的吗？」 「真的。都是那些会错意的家伙擅自乱传谣言。」 「我相信你。」 「谢谢。」 我轻轻地抚摸著那床棉被。 这时棉被倏地滑开了，伏见只露出一颗脑袋。 「……」 她还是一脸不悦的表情。 「继续呀。」 她是指就算没有隔著棉被也要摸的意思吧。 于是我抚摸伏见的头顶，她的脸色瞬间变得开朗起来。 「我本来还期待能开一场愉快的睡衣派对哩。」 「真抱歉啊。」 「虽然是小谅不好，但不是小谅的错。」 这是某种谜题吗？ 「倘若真有谁是坏人，只要把那家伙收拾掉就行了。可惜天底下的事没那么容易……」 伏见这么低声咕哝著，最后直接睡著了。 时间已经来到深夜十一点。 本来打算办睡衣派对的家伙，怎样都不该在这个时间点睡著吧，但想必伏见平常都是这时就寝的。 楼下似乎传来说话声。我从衣柜取出一套尘封已久、可四人同乐的游戏主机和片子，返回一楼的客厅。 这款游戏出口好像也很熟，于是他主动对姬嶋跟鸟越说明玩法。 「葛格，姬奈姊姊呢？」 「好像睡死了。」 「睡了～？难得有这个机会来我们家过夜哩～？」 茉菜颇不满地扬起一侧的眉毛。 「姬奈姊姊，到底来我们家做什么啊，真是的──啊，她的寝具怎么办？是睡在我的床上吗？」 「不，她擅自跑到我的床上睡了。」 「呼嗯──？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原来啊。」 别露出那种意味深长的笑容好吗？ 「我什么都没做喔。」 「嗯，我就知道。毕竟是葛格嘛。」 茉菜再度咧嘴露齿而笑。 由于大家开始玩游戏，我便趁机去洗澡。话说回来，茉菜吩咐过我一定要把洗澡水放掉，我只好淋浴了事。 当年我跟姬嶋一起藏起来的那本笔记，一定还写了其他什么吧。 我跟伏见之间有过一大堆约定（应该吧）。关于这部分，小时候想必也留下了类似的笔记当证据才对。 我从浴室出来，没理会已完全沉迷打电动的那四人，悄悄在客厅摊开笔记翻阅。 「茉菜小姐，你那样太诈了吧！？」 「哪里诈了？这是常用的招式啊。」 「啊，静香同学刚才──」 「姬嶋同学，胜负是不讲情面的。」 这台游戏主机尽管很旧了，但四人对战起来还是可以玩得相当尽兴。 我跟茉菜、伏见、姬嶋四人，小时候经常玩这款游戏片，令人感到相当怀念。 我一边听旁边打电动的喧闹声，一边重读这本笔记簿。 上头几乎全都是丑得要死的字跟难看的涂鸦，不过小三生的笔记本大抵都是这样吧。 ──尽管有这种感想，但越后面就越接近我现在的笔迹了。 因为没有注明日期所以不太能肯定，但因为笔记本后面剩下的页数很多，好像就开始代替便条纸使用了。 我一眼浏览过去，果然有我预期的内容在上头，大致就是些双方约定过什么事的纪录。 要上同一所大学、要手牵手──里面列举了好多项。 这跟伏见之前提过，小时候两人约定好的事，内容完全一致。 「原来跟伏见的约定，都有好好记录下来啊。」 太好了。 有了这个当佐证，下次伏见再提什么约定，我就可以判断那是真的还是她信口胡诌的内容了。 19 笔记本 返回客厅后，我也加入了电玩大会。伏见似乎被我们的噪音吵醒也跑了过来，大家一直玩到深夜。 「这样不会吵到邻居吗？」 出口担忧地说道，但伏见跟姬嶋只拋出一句「没事啦」，就把出口的疑虑打发掉了。 「因为有茉菜在啊。」 「邻居们对茉菜的评价好像都很不错，对吧？」 「欸嘿嘿，真不好意思。」 我家的这位妹妹，在附近一带人缘极佳，不论做了什么事都不会惹邻居不高兴。 已经半睡半醒的鸟越，被伏见、姬嶋以及茉菜一起带离客厅。 「小高，我们也该睡了吧。」 「是啊，那么晚安。」 「等一下等一下，那我的寝具呢？」 我对客厅沙发迅速瞥了一眼。 「那个？就是我的床？」 「如果你不喜欢大可回家……」 「我的待遇未免太差了吧！？」 「我认真跟你说，我家给客人用的寝具就只有三组而已。」 「那我去睡小高的床，小高去跟妹妹一起睡，这不就够用了吗？」 说什么鬼话。 「那我去拿一些坐垫出来好了。」 「我要看的就是你这种诚意啊。」 毕竟出口也是客人，让他睡地板未免太过分，因此，我从壁柜里拿出几张坐垫，搬到楼上自己的房间。 「小高的房间，还真是什么都没有耶，该说这很有你的风格吗？」 「会吗？」 我把坐垫铺到床旁边的地板，出口立刻扑通一声倒卧上去。 我也躺到自己的床上，关掉电灯。 被窝有股香味，八成是因为先前伏见在这里睡过吧。 她明明才睡了一小时左右而已，这张床感觉已经不像是我的了。 「小高，你睡觉习惯熄灯喔？」 「嗯。」 「我比较喜欢至少点一个小灯。」 「那我送你一句话『入境随俗』。」 「好吧我无话可说了。」 这害我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 「真希望电影的拍摄工作能顺利。在此之前，我对学校举办的活动都是抱持随便应付的心态。该怎么说，像这样严肃认真地面对反而会让我感到很不好意思……」 我非常能理解出口这种心情。 「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姿态比较潇洒──虽说也没不屑到这种程度，但听别人的命令行事，就是会给我一种很厌恶的感觉。那样一来，就不是我主动想做，而是被别人逼迫去做了。」 我的视力逐渐适应黑暗，可以隐约看见家具跟天花板灯具的轮廓。 「不过要自己拍摄电影，也是伏见主动提议的吧，这么一来不就跟听别人命令行事很接近了吗？」 「但我完全没有被逼迫的感觉耶。你们两位班长事先也徵询过全班的意见。况且，这也要看是哪个人提议的。如果换一个人提议拍电影，我猜就会被大家反对了。就好比同样的搞笑桥段，由知名度高的艺人表演，跟班上的同学来表演，效果一定是天差地别吧。」 这个比喻恰当吗？ 所以啰──出口这时总结道。 「以伏见同学跟小高这对班长双人组为中心的话，我总觉得认真参与一次学校的活动，应该也是个不错的体验吧。」 原本我可是毫无干劲型男生的第一把交椅耶。 现在我却摇身变为积极的象徵，还把当初想法跟我类似、内心毫无斗志的男生也鼓舞起来……这是真的吗？ 「别说那种让人害臊的话了，快睡。」 我才刚说完这句话没多久，就听到了出口的酣睡声。 就是因为有人会对我说刚才那些话，我才无法拋下班长的职务不管啊。 ……其实我更希望，要是之后拍摄也能这么顺利就好了。 我在介于早晨跟中午之间、这种不上不下的时间醒来，吃起茉菜准备好的早餐。 大家好像都起床了，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打扰了。」 鸟越在玄关对我微微鞠了个躬后，便转身离开屋子。 「等一下我送鸟越同学去车站……那么，就先这样啦。」 自以为帅气的出口，就像要追赶鸟越的脚步般，动身踏上归途。 「小谅，明天见啰。」 「谅，再见。」 伏见跟姬嶋也双双拿起自己的行李回去了。 「葛格，家里怎么突然变得好冷清。」 我并不是无法体会茉菜的心情。 结果，明明是为了开企划会议而集宿，正题却几乎毫无进展。 幸好等结束后回头一看，还算是满开心的，就当作是愉快的回忆吧。 我跟茉菜一起动手收拾客厅跟厨房，最后打扫到自己的房间。 这里并不是大家主要聚会的地方，整理起来并不碍事。 『那本笔记，在你那边吗？』 这时姬嶋突然传讯过来。 『在我这边。』 『是喔，那就好。』 顿时我心底涌现一个疑问。 『为什么当初姬嶋要跟我一起把笔记藏起来，你还记得吗？』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上面写了关于我跟谅的事啊。』 「我跟她的事……」 我按照姬嶋所传讯息的字面意义喃喃重复一遍，并同时翻阅著那本笔记。 ……我跟姬嶋的事？ 『除了相爱伞下面有写名字外，其他的也是吗？』 『你自己仔细看看笔记本后面吧，不是写了许多很孩子气的约定吗？』 一起放学回家，要手牵手──诸如此类写了一大堆。 这是我跟姬嶋？ 咦？ 『那些，不是我跟伏见的约定吗？』 叮咚叮咚──刚才双方回讯速度还很快的聊天室，现在忽然停在姬嶋已读的状态不动了。 怪了？ 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电话铃声响了，是姬嶋直接打的。 「喂喂。」 『你刚才说你跟伏见的约定，那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我告诉姬嶋，笔记本里面我所写的那些约定，跟伏见最近跟我提过的儿时约定内容完全一致。 『如果是我转学以后你跟她之间发生的事就另当别论。但假使是发生在我转学前，那跟谅做出那些约定的人，就只有我而已喔……』 就只有姬嶋而已……？ 中学以后我就没跟伏见做过任何约定了吧。 甚至没多久之前双方还保持一定的距离。 所以说，事情是发生在姬嶋转走以后啰。 并没有之前以为的那么久远。 「会不会只是姬嶋不知道而已，其实伏见同样跟我约定过也说不定？」 然而，我压根不记得自己跟伏见约定过那些事，完全忘得一乾二凈。 『假使姬奈曾经跟谅约定过那些的话，她一定会很高兴地跑来向我报告喔。届时我发现内容跟我的完全一样，我一定会更为介意。』 难不成…… 当初我以为自己忘记跟伏见小时候约定过的这个前提，是错的。 『姬奈她，从以前就很擅长模仿我。』 我们几个从小就玩在一块，很习惯大家一起做相同的事。 『倘若原因是出于谅忘掉了跟姬奈的约定，那就会出现许多矛盾了。』 姬嶋似乎也推导出跟我一样的结论。 『笔记本上的那些约定，仅属于我跟谅之间。』 也就是说── 『因为谅跟姬奈根本没做过那些约定，谅不记得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接著姬嶋更进一步断定道： 『毕竟，那些事从头到尾都没发生过。』 为了寻找反驳的根据，我试著从书桌抽屉挖出另一本笔记簿。 原来我以前喜欢的对象，不是伏见而是姬嶋啊…… 伏见最近跟我强调的那些儿时承诺，我早就跟姬嶋约定过了…… 找到了，这是另外一本笔记。 这本笔记的某些部分被撕掉了。 ──等升上高中，我要跟姬奈初吻。 上头写著如今看起来会想挖个地洞钻进去的丢脸内容。 所以说我一开始喜欢姬嶋，后来才把对象换成伏见吗？ 与其说我无情，不如说我真是个见异思迁的家伙啊。 「喂，姬嶋，我跟伏见果真在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做过约定耶。」 电话另一端传来了好像很扫兴的叹气声。 『啊，是喔。既然这样就不必再讨论了。小六的时候我明明还跟你写过好几封信，你这家伙还真是个劈腿男啊。』 姬嶋以半开玩笑的口气责备我。 「关于这点我对你感到很抱歉。不过，请听我解…………咦？」 我用手指滑过『等升上高中～』那几个字进行确认。 『你怎么了吗？』 总觉得很不自然。 啪啦、啪啦地翻动前后页面，最后再返回刚才的地方。 果然。 ──等升上高中，我要跟姬奈初吻。 这不是我的笔迹。 1 电影制作中 台版 转自 天使动漫论坛 天使动漫录入组 图源：柯帝 录入：kid 虽然已决定在校庆时上映自制电影，但究竟要拍摄怎样的内容，剧本方面是交由鸟越全权负责。 「很抱歉剧情部分全都塞给你构思。」 目前正值午餐时间，我在远离校内喧嚣的物理教室里吃著午饭，并对鸟越如此说著。 关于之前来我家过夜并举办的企划会议，说穿了根本没有得出任何结论，最终只决定将剧本一事全权委任给鸟越而已。 我原以为越多人帮忙出主意会越好，事实上似乎只得到反效果，每个人都开始提出各自心中觉得「有趣」的内容，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至于那天到底做了什么，简而言之就是经过两个小时的讨论后，便去享用我妹妹亲手制作的晚餐，最后变成一场所有人畅玩游戏到半夜的过夜派对。 「没关系，你别介意。」 鸟越一脸淡然地继续说： 「我已明白姬奈、小姬蓝以及高森同学你想拍怎样的电影，光是能确认这点，我觉得这场过夜派对也算是值得了。」 鸟越用筷子将食物夹进嘴里，继续吃著自己的便当。 同乐会…… 那场会议果然给人这种感觉。 想想伏见似乎也不认为那是企划会议，而是一场过夜派对。 我的青梅竹马伏见姬奈是广受本校不分男女同学们欢迎的人气校花，明明她交友广泛，却好像从未参加过任何过夜派对，因此非常向往这类活动。 即使伏见是个如偶像般的存在，她对朋友们的隐私是采取互相尊重避免深究的态度，怪不得会出现这种情况。 而她唯一能推心置腹深入交流的朋友，就是眼前这位静静吃著午餐的鸟越。 「我是希望能在暑假前先制定好进度表。」 「就是说啊～」 「感觉小姬蓝对此非常担心。」 「啊～……」我回想起当时的事情，神情尴尬地点了个头。 『这样子真有办法赶在校庆前完成吗？』 她当时的表情十分严肃。 尽管并未针对此事大肆抱怨，却能看出她是真的非常操心。 绰号为姬蓝的姬嶋蓝同样是我的青梅竹马，于不久前转学至我们班上。 她原本也住在这里，基于家庭因素搬去东京，之后又搬回这里住。姬蓝与伏见是不同类型的美少女，曾在东京当过偶像。 虽说她只对我一人坦白过这件事，但除了某人以外，来参加过夜派对的所有成员都有隐约察觉出来。 所以对演戏与拍片相关的幕后工作并不陌生的姬蓝，非常担心我们的自制电影能否如期赶上校庆。 由于制作电影必须先确定要拍摄怎样的内容，才有办法规划进度表，也难怪鸟越会如此在意。 「要是你不嫌弃的话，可以来找我商量喔。」 「这倒是不必了……」 鸟越将筷子叼在嘴上，以飞快的指法操作手机。看似正在确认自己留存于手机内的资料。 「其实我已想好大纲了。」 「咦，真的吗？是怎样的内容？」 「那个……」 此时，我突然想起鸟越很爱看bl小说。 「啊、喂，你应该不会想拍一部剧情尴尬到不便张扬的电影吧！？」 「没、没那回事啦，你少乱说。」 鸟越连忙否认，并紧接著说下去。 「这就跟给人欣赏自己的作文一样颇令人害臊。因为也像是让人窥视自己脑中的想法，所以内心多多少少会感到排斥。」 ……真叫人意外，我还以为鸟越并不在意这种事情。 意思是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吧。 「既然如此，就对外宣称说剧本全是我一个人想的，到时就算有任何不妥或批判，也能全由我一人承担吧？」 「这种方式会让我觉得自己太卑鄙了。」 「这点小事你不必介意，毕竟你都已经一肩扛起如此重责大任。而且导演的工作之一，就是站在最前面承受世人对电影的恶评。」 若鸟越是因为面对我才难以启齿的话，她大可去找伏见或姬蓝，不过根据她的说词，问题并非出在对象是谁。 总之，在听她讲解完剧情大纲之前，也就无法往下讨论。 「谢谢你，高森同学。」 「嗯？这没什么……嗯？」 鸟越为何要向我道谢？ 她似乎看穿我的心思，继续把话说下去。 「你这番话让我心情轻松多了。因为我目前只是将各种构想随手记在手机里，我会尽量在放学前统整好的。」 「你不必把自己逼得太紧喔。」 「没关系，我现在就想整理。」 语毕，鸟越就像干劲被点燃般开始操作手机，甚至忘了自己正在吃便当。 她回到教室后也是这副模样，就连下一堂课得换教室时，她依旧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不为所动。 直到被伏见提醒后她才终于回神，抱著课本跟笔记本离开教室。 我和姬蓝跟在鸟越的身后，向著生物教室走去。 「都怪姬蓝你跑去催她。」 我如此低语，听见这句话的姬蓝不悦地皱起柳眉。 「为何你要说是我害的？」 「因为没必要像这样操之过急。」 我看著前方拋出这句话，随即从旁传来一阵轻轻的叹息声。 「距离暑假只剩两周多的时间，现在必须赶紧指派工作给班上的同学们，让他们趁著暑假期间做好准备不是吗？」 ……这句话很有道理。 姬蓝见我被说服后，秀丽的脸庞蒙上一层阴影。 「导演，这部分其实也是你的工作喔。」 「抱歉抱歉，你别这么说嘛。」 因为我对此毫无任何经验，拜托饶了我吧。 说起姬蓝的个性是严以律人，相信她也同样严以律己吧。 「谢谢你的提醒，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我开口道谢后，姬蓝的神情随即豁然开朗，但她似乎不想被我看穿心思，立刻就把脸撇开。 「我并没有做什么……值得你道谢的事情。」 我说这位青梅竹马啊，你就不能坦率地回我一句不客气吗？ 「小谅、小蓝，再不快点就要迟到啰～！」 伏见转身朝我们招招手，于是我们小跑步赶往生物教室。 原先表示会在放学前统整好剧本的鸟越，最终没能在时限内完成。 （插图007） 「完成之后会马上联络你。」 一到放学时间，鸟越对正在填写班级日志的我拋出这句话，三步并作两步地离开教室。 「你们是说剧本吗？」 已成了我的错字缺字检查员的伏见，一脸不可思议地从邻座对著我如此询问。 「嗯，她在午休时说过会赶紧把构想整合好。」 「然后就一路忙到现在……是吗？」 「没错。」我点头以对。 「即便自制电影是很重要，可是在此之前还有期末考喔，小谅。」 伏见不知为何显得相当开心。 多亏伏见这阵子担任我的家教，我每一科的小考成绩相较于以前都好多了。 由于我原本的成绩惨不忍睹……说好听点，是分数有著相当充裕的成长空间，自从接受姬奈老师的一对一授课，说起我近来的成绩，简直是有著相当惊人的成长幅度。 「到时候，小谅你至今的努力就能够彻底发挥出来啰……！」 「若是真能那样就好了。」 只不过为何是伏见你显得斗志激昂啊？ 「小若还曾经为此夸奖过你吧？」 「啊～是没错啦。」 此处提到的小若，就是负责英文科目的班导若田部老师。 在老师把英文小考的考卷发还给我们时── 以往她总会唠叨我几句，那次却罕见地鼓掌赞美我说「bravo」。 「说起那时，连我也不禁感到与有荣焉呢。」 耶嘿嘿──伏见对我露出如初春朝阳般，让人心头一暖的笑容。 按照这位青梅竹马的反应来看，我似乎令她体验到身为家教的成就感。 拜托别冒出那种想法……我可是因此吃了不少苦头喔。 伏见从书包里取出一本小册子，迅速翻到写有七月的那一页。 该页内写有考试期间、考试日期、暑假第一天等注记。 对了，再过不久就要放暑假。 记得去年暑假我是一整天都在打电玩……另外还有……还有……我想不起来了。 写完班级日志后，我们便离开教室并把门锁好。 「到了放暑假时，你有什么安排吗？」 伏见扭头窥视著我的表情如此提问。 「咦？就算你这么问我……不是应该拍摄要在校庆时上映的电影吗？」 「啊，这么说也对耶！」 伏见像是听见什么好消息似地将双手一拍，接著神情认真地对我说： 「我们要全力以赴，甚至要把这部电影假想成是我的成名作──」 「你也太有干劲了吧。别从一开始就这么起劲啦。」 都还没决定好要拍什么，她就立刻全速冲刺了。 「拍电影就该抱持这样的干劲才行喔！」 啊，看她的反应……恐怕已被挑起会让人大呼吃不消的麻烦干劲吧？ 面对口沫横飞地大谈电影跟演技等各种大小理论的伏见，我全部左耳进右耳出地当成耳边风，等到把班级日志交给人在教职员室的小若之后，我们便一起离开学校。 「那个，我要让这部电影……成为小谅你和我的成名作！」 ……到头来就演变成现在这个状况。 拜伏见心花怒放地如此大喊所赐，路上行人都对我们投以奇妙的眼光。 明明剧本尚未决定，伏见就已经火力全开，而且热血沸腾到让人怀疑她是否全身正在冒出热气。反之与此企划提案人的干劲一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说得也是。」 伏见并没有将我言不由衷的附和放在心上，直到返家前都不断畅谈自制电影的事情。 专注到让人忘记时间的流逝，大概就是指这种情况吧。 直到走进家门前，伏见仍聊著与电影有关的话题。 伏见像这样打开话匣子聊天，老实说是真的非常罕见。 这应当能称之为不为人知的兴趣吧。 反过头来看看自己，我又有什么喜好呢？ 「……还真是什么都没有。」 从伏见家走回我家的一小段路上，我不由得这么自言自语。 令自己很有干劲的事物…… 喜欢到无法自拔的事物…… 很想找人尽情畅谈的事物…… 我也好想有个兴趣…… 「喜欢到完全无法自拔。」 「咦！？」 我循著声音回头望去，发现推著脚踏车跟在我背后的自家妹妹茉菜。 「葛、葛格，难、难道你恋爱了！？」 「并不是你想的那回事……话说你干么偷偷跟在我的背后啊？」 「因为我们回家的路都一样呀。」 这么说也对。 仍就读国中的茉菜，今天同样将制服裙子卷短到几乎快要走光，并且将手穿过书包的握柄背在肩上。 脚踏车的篮子里有个购物袋，袋内装满各种应该是从超市买来的食材。 「而且明明是葛格不好，刚才不论我怎么喊你，你都没听见嘛。」 「是要我提醒几次你才懂？在外头别那样叫我。」 「又没关系～这个称呼很可爱呀。」 一点都不可爱。 「所以呢所以呢？葛格喜欢上谁了吗？」 茉菜双眼发亮地将脸凑到我面前。 「我只是在自言自语，没啥好解释的。」 「咦咦咦咦～真没意思～」 嘟起嘴巴的茉菜对我发出嘘声闹脾气。 「……茉菜，你有什么兴趣吗？」 「我吗？当然有啰～」 「咦，是什么？」 「做菜。」 这个小妮子明明总爱扮辣妹，竟然给出这种足以迷死一堆男性的答案。 不过嘛～嗯，茉菜做的料理确实非常可口。 「葛格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觉得做菜很有趣……？」 「嘟嘟～答错了～」 我家三餐几乎每天都是茉菜在张罗。 假如有谁临时乱用冰箱里的食材，还会被她臭骂一顿。 「你为何喜欢做菜啊？」 「因为每次都能看见葛格你吃得很香呀。」 嘻嘻嘻──茉菜笑著跨上脚踏车，像是逃跑似地骑走了。 看来今天的晚餐同样值得期待。 2 末班电车 因为迟迟等不到鸟越的联络，正当我以为她在整合构想上陷入瓶颈时── 「打扰了。」 鸟越居然跑来我家。 打开门吓得睁大双眼的我，来回看了看走廊上的时钟和鸟越。 「就算你这么说……现在已是晚上十点多啰。」 「嗯，但我只要待在家里，就会腾不太出时间处理剧本，所以才会这么晚来找你。」 「你大可明天再来找我啊。」 「是没错啦，不过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依照鸟越的反应，构想应该整合得差不多了。 于是我领著她前往我的房间，并为我们各泡了一杯茶，然后坐下来听听她想说什么。 顺带一提，茉菜正在洗澡。 要是她没在洗澡的话，十之八九会代替我被吓傻在玄关前。 「其实我还没完全统整好，也许你会觉得有点松散。」 鸟越以这句话为开场白，为我解说电影大纲。 拍摄方式并没有超出我们的能力范围，同时成本也在有限的预算内──她提出的构想皆符合上述前提。 「你、你觉得怎样？」 说明途中我有开口提问，前后加起来大约十五分钟。不知不觉间，我们都把茶喝完了。 「听起来不错喔，我觉得很有意思。」 「是、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大概是鸟越不好意思将设定讲出来，刚开始说明时是满小声的，不过随著时间经过，声音越来越清晰。 「女主角听起来很适合由伏见来演，至于她的竞争对手就让姬蓝来担任吗？」 「嗯，我觉得只有小姬蓝能够胜任这个角色。」 原来如此…… 关于鸟越构思的剧本，以一句话来概括就是女高中生的青春、恋爱以及社团活动。 虽说剧情结构较为松散，但以短篇电影而言，有落在能让人接受的范围内。 「姬奈跟竞争对手小姬蓝是好朋友……」 「恰好喜欢上同一个男生……」 鸟越稍微瞥了我一眼。 「该名男生并不会登场是吗？」 「嗯，我是想这么安排。」 心仪对象终究只是个设定，并不会实际登场，两名女主角则会为此激发出火花。 「唯一令人不安的部分是姬奈很会演戏，很容易把小姬蓝的拙劣演技突显出来。」 「……」 我试著在脑中想像拍摄画面，然后开口说： 「多少让人这么认为也是莫可奈何，不过我相信这问题没有想像中严重。」 「真的吗？」 「嗯，她们都是独自一人就很上镜头，利用这点应该有办法弥补。」 尽管这点不能对当事人说，但她好歹曾经当过偶像。 毕竟众人之中除了伏见以外都没有演戏经验，老实说也没得挑。而且单就角色设定来说，总爱跟伏见较劲的姬蓝确实非常合适。 姬蓝曾当过偶像一事原则上是个秘密，不过一旦她出演电影，难保会走漏风声。 接著鸟越想徵求我的意见，于是我把想到的问题点了出来。 「啊，原来如此。」 比方说这部分。 「那就这样修改──」 或是这部分。 鸟越不停操作手机像是在做笔记，我们就此度过一段很有意义的时光。 就在这时传来一阵轻轻的开门声，只见房门被推开几公分。 「……」 茉菜从门外窥视我们，为了确认我正在跟谁说话，她还多看两眼。 「嗯！？原来是静静呀！」 茉菜似乎觉得没有继续躲藏的必要，于是一把将房门推开，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能看出刚洗好澡的茉菜还没把头发吹乾，脖子上仍披著一条毛巾。 「很抱歉这么晚跑来打扰。」 「不会不会，这点小事没什么啦。」 茉菜随即将目光对准我，看得出来是想要我给个解释。 「因为鸟越在构思电影剧本，是来向我徵求意见的。」 （插图008） 「这么晚还特地跑来吗？」 「没错，确实是……很晚……」 我看了一下时钟，发现早就超过晚上十一点了。 「鸟、鸟越！」 「咦，怎么了吗？」 「末班电车是几点？相信你是搭电车过来的吧？」 「末班电车……啊。」 看来鸟越将这件事忘得一乾二净。 我马上用手机搜寻，很快就查到时间了。 「末班电车再过八分钟就会进站。」 我马上站起身来。 「我骑脚踏车送你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咦～？静静直接住在我们家就好啦～」 「问题是明天还要上学啊。」 我如此反驳茉菜后，鸟越也点头肯定。 「嗯，我不是穿制服过来……终究得回家一趟才行。」 在鸟越做好回家准备的这段期间，一直待在旁边的茉菜以悠哉的口吻说： 「要是让小姬奈知道静静独自在这里过夜的话，肯定会吓到当场昏倒，直接不省人事。」 「这怎么可能嘛。」 话虽如此…… 『喔～这样啊～看你们似乎玩得很开心喔。我没说错吧？就是这样对吧？』 我的脑中浮现出伏见的笑容，不过那个笑容还蒙著某种难以言喻的阴影。 「假如真的变成那样，今后在各种方面上都会很令人伤脑筋。」 我没有理会似乎还想说什么的茉菜，与鸟越一同奔出家门，在伸手抓住脚踏车的龙头后，我便把脚架踢起来。 「你知道怎么坐后座吗？」 「双、双载吗？」 「没错。」 「我、我不会。」 「……咦。」 「但眼下没空让我说这种丧气话，我会加油的。」 「嗯，就像这样。」 我先跨上脚踏车，然后让鸟越把双手放在我的腰上。 「这、这样对吗？」 「你想抓哪里都行，只要别跌下去就好。那就出发啰。」 我确认鸟越坐好之后，便卯足全力踩下脚踏板。 忽然间，后座传来一阵轻笑声。 「呵呵呵。你居然就像漫画里的角色那样，发出『唔喔、喔喔』的吼叫声耶。」 「你、你这个笨蛋，别逗我笑啦，会害我使不上力。」 「但我真的没乱说喔。」 大概是我的样子过于滑稽，鸟越再度轻笑出声。 「啊──！等、等一下！」 「怎么了？」 「我的凉鞋掉了。」 「喔喔喔喔喔！真的吗！？」 在我紧急煞车的同时，背后随之传来「呼啾」的怪叫声，并且有东西撞在我的背上。感觉应该是鸟越的脸。 「我这就去捡回来。」 鸟越金鸡独立地跳向凉鞋落下的地点，等她穿好凉鞋返回后座之后，我继续踩动脚踏板赶路。 这个期间，我莫名有股不祥的预感。 不停大口喘气的我，目送鸟越进入车站，当我准备悠悠哉哉地骑车踏上归途之际，只见鸟越走了回来。 她的脸上写满歉意。 「对、对不起……最终还是没能赶上。」 「老实说我有猜到了。」 「都怪我不小心让凉鞋飞出去。」 「没那回事，我觉得应该影响不大。」 「我身上的钱也不够搭计程车……那我待在这里等首班电车好了。」 「先等一下，茉菜也提议让你在我家待一晚，等到首班电车发车时再过来──」 面对我的提议，鸟越摇头否决。 「我不能再给你增添更多麻烦了。」 因为鸟越内疚地缩著脖子，令她看起来更加娇小。 「真不懂我自己在想什么，其实大可等到明天再来找你商量。都怪我太开心，这么晚还跑来找你，又劳烦你送我到车站，途中我竟然不小心落下凉鞋，才会没能赶上末班电车，结果又给你添麻烦……」 鸟越垂头丧气地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 「我并不觉得你给我添麻烦喔。」 即使我这么说，鸟越仍心情沮丧地低著头。 「鸟越，你家住哪？」 「咦，我家吗？」 于是她将住址以及离家最近的车站告诉我。 「按照脚踏车的速度，单趟大约一个小时吧。」 幸好我有带手机出门，只要有地图app就不必担心迷路了。 「没能及时提醒你回家的我也有责任。若是不嫌弃的话，就让我送你回家吧。」 我拍了拍脚踏车的龙头。 「可以吗？我、我跟姬奈不一样，身体密度比较高，可能会有点重喔……？虽然这么说有点晚，可是时间一长，我担心会累坏你的……」 「身体密度比较高是什么鬼啊。」 这拐弯抹角的说法惹得我不禁轻声一笑。 「倒是你没问题吗？长时间坐在后架上，或许屁股会发疼喔。」 鸟越没有回答，重新坐回脚踏车的后架上。 我往前骑了一段时间，突然想起乾脆等妈妈回家后，再拜托她开车送鸟越回去即可。 于是我对后座的鸟越提出上述建议── 「这太给人添麻烦了，我实在不能这样拜托令堂……对吧？」 随即换来这样的答案。 该说是鸟越过于客气，或是她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好意，总之她对没能赶上末班电车一事耿耿于怀。 鸟越也表示不能拜托家人来接她。在我的追问之下，她才坦承自己是偷偷溜出门的。 「所以我不能请家人来接我，抱歉。」 「既然是这样的话，也就没办法啦。」 鸟越从后侧利用地图app帮我指路。 我按照指示专心骑著脚踏车。 就这么载著鸟越往前驶去，穿过被路灯和车灯照亮的国道，行经学校附近令人熟悉的道路。 这段期间，我们都在聊电影的事情。 「你打算怎么收尾呢？记得你说过很犹豫结局该如何吧？」 剧情大纲是两位女主角爱上了同一名男子。 「我觉得没必要让两人分出胜负，毕竟那样感觉上有点太令人伤心了……」 如果按照少年漫画的套路，结局就是主角战胜竞争对手。 「我想写成两人都有机会一偿宿愿的开放式结局。」 「这种结局还是比较妥当。」 「高森同学，我会不会重？你还好吗？」 「你就尽管放心吧。」 我已记不清这是鸟越第几次的关心了。 「依你的身材，完全无须担心这种事吧。」 「但还是会在意嘛。」 尽管鸟越有压低音量，还是传进我的耳里。 「啊、前面左转。」「直到下个红绿灯前都往前骑。」 鸟越语气平淡地帮忙指路，不禁让人联想到语音导航功能的声音。 在此之后，我们两人都陷入沉默。 事实上我们都不是健谈的人。每次一起吃午饭，反倒是不说话的时间还比较长。 「你老实回答我。」 鸟越打破了沉默，但她似乎仍有些犹豫，于是停顿一段时间才继续说下去。 「……你对姬奈有什么想法？」 对伏见有什么想法……吗…… 在我烦恼该如何表达才能够避免造成误会时，鸟越似乎承受不住这段沉默了。 「抱歉，你不必勉强回答，当我没问过这件事。」 「啊、嗯……我明白了。」 「我对此是挺好奇的，却又莫名不想知道答案……」 看来发问的当事人也相当困惑。 虽说此刻正值深夜，但目前是七月上旬，已来到梅雨季即将结束的时期。我在这一路上不停踩著脚踏车，因此有件事令我越来越在意。 「鸟越，你可以不必抱得这么紧。」 「为什么？」 「因为我流汗了。」 「嗯，没关系。」 「问题是我有关系啊。」 「尽管算不上是好闻，可是我并不排斥。」 这是哪门子的评价？听起来挺微妙的。 明明已提醒鸟越别抱得太紧，她却用原本抓著后架的手搂住我的腰。接著她贴在我背上，感觉应该是脸颊才对。隔著t恤能感受到鸟越的体温。 「好暖喔。」 「这算是彼此彼此吧。」 鸟越像是反射性地呼出一口气。 「真叫人心动呢。」 我的心脏用力一震，绷紧全身等著她把话说下去。 「这段时间。」 啊～原来是指这件事。 吓死我了…… 「难不成你以为我会再度告白吗？」 「……才、才没有咧。」 「这样啊。」 背后随即传来含蓄的笑声。 我把鸟越送回家后，返回家中时已是凌晨两点。另外我完全没发现茉菜一连传给我好几则讯息，以『静静有赶上电车吗！？』为开端，然后就是『有人在吗～！？』、『居然不鸟我！？』、『未免太扯了吧──！！』诸如此类的内容。 等到了明天，真不知她会怎么臭骂我。 我洗好澡后，钻进被窝里用手机查询资料，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进入梦乡，等再次清醒时发现时钟正指著十点。 「……咦？」 十点？是早上十点？ 今天是假日吗？ 手机显示闹钟有正常运作，偏偏我完全没听见。 另外身旁放了一张应该是伏见留下的纸条，上头写著『小谅你这个睡美人！我自己先去上学了！』。 「哪有人会说男生是美人啊。」 我开口吐槽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 这表示伏见有来叫我起床，只能怪我自己完全没醒来。 「上学……」 我开始运作刚睡醒的大脑，记得今天没有小若班导的英文课── 意思是我可以跷课啰。 我停下换上制服的动作，重新躺回被窝里。 接著打开仍未关闭的浏览器，继续浏览昨晚查阅的资料。 「……」 我是在搜寻关于自制电影的内容、所需道具与器材等等。当我阅览著自制电影拍摄者的纪录、当事人的经历等讯息时，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看这样子，应该会需要电脑吧……」 我以往都是用手机来编辑影片，但实在无法拿来剪辑电影。 如此一来，光靠我手边的零用钱根本买不起…… 当我发出沉吟陷入烦恼之际，忽然传来门铃声。 难道是货运公司？ 仍穿著睡衣的我走下楼梯，将玄关的大门推开后，发现是一身制服的姬蓝站在面前。 「呜哇，姬蓝……你怎么会跑来这里？」 「谅！你没有好好休息不要紧吗！？」 姬蓝显得十分慌张。 「啊～嗯，我刚睡醒没多久。」 「啊、这样呀，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那我稍微打扰一下喔。」 姬蓝轻轻推开我走进屋内。 「姬蓝，你没去上学吗？」 「我从学校溜出来一下。」 「这是哪门子的一下啊……」 「因为静香同学一脸哀伤地说你可能是身体不适，所以我决定过来照顾你。」 鸟越……？啊，大概是我昨天骑脚踏车送她回家，她才会以为我搞垮身子吧。 「我说姬蓝啊，你不必特地来照顾我，赶快回学校吧。我不要紧的。」 似乎是先绕去超市买东西的姬蓝，将装有各种食材的袋子拿到厨房里。 姬蓝左右晃了晃竖起的食指，神色得意地开口说： 「我们好歹是自小认识的老交情，对于你那『其实我很寂寞，拜托你来照顾我』的心底话，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那是谁的心底话啊。」 姬蓝把手洗乾净后，开始操作手机。 「你会做菜吗？姬蓝。」 「嗯，但需要影片辅助。」 「那个，这样算不上是会做菜吧。」 「唉唷～总之你先去床上躺好，餐点做好后会端去给你的。」 做好后会端给我……问题是你有办法做好吗？ 「我并没有不舒服到需要别人照顾──」 「我知道我知道，谁叫你其实非常温柔，是不想让我操心才这么说吧。」 「你真的误会了……」 这丫头完全没在听我说话。 姬蓝无视我的担忧，干劲十足地将围裙穿在身上。 她似乎把我的话都当成耳边风，于是我乖乖地返回卧室，耐心等她完成餐点。 我换好居家服，继续操作手机。 在进入求职网站后，以『高中生、打工、暑假』这些关键字搜寻。 虽然搜寻结果琳琅满目，我却对于自己能否胜任感到不安。 关于电脑一事，还是先找熟人商量看看是否有谁愿意出售吗……？ 「不行……」 我摇头否决这个想法。 眼下还是先别求救，得设法靠自己解决问题。 幸好电影目前尚未开拍，还有时间可以想办法。不要马上就想著去找人帮忙。 「……话说姬蓝也太久了吧。」 算一算应该已过了三十分钟。 我完全无法想像姬蓝做出一手好菜的样子。话说小学时的家政课曾与她分在同一组，而她从头到尾都无视课本和老师的指导，坚持要走自己的路。 嗯～……真叫人不安耶…… 「喂～姬蓝？」 我往厨房内一看，发现哼著歌的姬蓝正在搅拌锅里的东西。 「再过不久就能煮好了。」 姬蓝扭头朝我露出一脸灿笑，只见厨房内是一片狼藉，宛如有野猫跑进来大搞破坏过。 感觉上根本不能放心…… 面对这幕茉菜看了绝对会气炸的光景，我不禁感到一阵头昏。 「我来帮忙清理，料理就拜托你啰。」 「好～～」 我站在心情大好的姬蓝身旁清洗散乱的调理器具，并将拿出来就没收回去的调味料摆回原本的位置。 我心惊胆颤地探头往姬蓝正在搅拌的锅子一看，发现里头不断冒出泡泡。 「泡泡……？」 而且是隐约夹带著七彩颜色的半透明泡泡。 我看完之后只有不祥的预感。 「姬嶋小姐，你是完全按照影片在做菜吧。」 「对呀，那还用说。」 姬蓝朝我露出一脸灿笑地回应。 「影、影片里也有出现这种彩色……那个，简直就像是添加洗碗精所产生的透明泡泡吗？」 「影片里是没有出现这些泡泡，但我相信都在误差范围内。」 误、误差范围…… 「这、这些菜有先好好洗乾净吗？」 「你这个人真爱瞎操心耶。我当然有洗菜啰。即使影片里没提到，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毕竟总不能害你吃坏肚子──」 接著姬蓝拿起放在流理台旁的洗碗精。 「因此我有用洗碗精把菜洗乾净喔。」 我随即感到一阵头昏，连忙站稳脚步。 瞧姬蓝罕见地显得这么开心，我实在是说不出口…… 没办法告诉她这锅东西已经不能吃了。 此时，姬蓝似乎大功告成，她把神秘的洗碗精汤盛进碗里。 然后心满意足地点了个头。 「呵呵呵，跟影片里的成品一模一样。」 我相信是相差甚远。 虽然我之前说过自己并没有身体不适，但我决定收回前言，因为接下来我将会搞坏肚子。 「姬蓝，影片可没有那么神喔？你要懂得针对看完的内容加以判断……」 「谅，你不知道在网路世界里有很多神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这碗汤很明显只有一人份。姬蓝把汤放在餐桌上，然后拉开对侧的椅子坐下来，露出甜美的笑容催促我。 「你别客气快开动吧。」 「姬蓝你呢？」 「我有带便当。」 啊～这样呀…… 吃完之后得拚命灌水才行。 我舀起一匙汤，紧闭眼睛直接送进嘴巴里。 「如何？很美味吧？」 为啥你能这么有自信？ 「……这是法式清汤吗？不过有股柑橘香，类似洗碗精里的那股香气在嘴里散开来……」 姬蓝困惑地歪过头去。 「奇怪，我没有添加柑橘类的食材呀。」 问题是你不小心加进去了，来源就是那罐洗碗精。 幸好残留的洗碗精只有一些，汤本身的味道还算正常。 我每喝一口汤，就会连喝三杯水。 为了以防万一，吃完后我马上去服用胃肠药。 「……另外，关于那件事……」 一段时间后，姬蓝像是终于等到机会地切入主题。 「那件事？」 「就是笔记里的那个约定。在我转学之前…………那个……我们是…………两情……相悦……」 姬蓝的嗓音越说越小声。 由于她显得很害臊，导致我也跟著害羞起来。 「那、那都是以前的事情！是陈年往事！」 「嗯，就是说啊。」 姬蓝满脸羞红地敛下眼帘。 因为她的态度与以往截然不同，令我不知该如何应对…… 在小学三年级的涂鸦本里，画了一支底下写有我跟姬蓝两人名字的雨伞，并且记载著我和姬蓝在当时许下的约定。 不过，这就跟我与伏见立下的口头约定毫无分别。 「我怀疑是我转学以后，你恰好跟姬奈许下和我一样的约定。」 「而我只是刚好忘了此事──」 「要不然就是姬奈自己写下那个约定。」 我觉得比较有可能是自己忘了与伏见的约定。 「我认为纯粹是我忘了这件事。毕竟我对小学时发生的事情都记不太清楚。」 「该说姬奈她这个人很精吗……也能算是很狡猾……总之她有这样的一面，因此无法否认或许是她『借题发挥』谎称有那个约定。」 姬蓝神情凝重地皱起柳眉。 其实在我小五的笔记本里写有『等长大成为高中生以后，就要跟小姬奈第一次亲亲』这行字，而且字迹很像是女孩子写的。 倘若伏见一如姬蓝的猜测那么做，并且那行字也是出自伏见之手…… 「有可能是姬奈想藉此操控你，便谎称是你忘记了。」 「她这样操控我也没有好处。我又不是哪来的名门贵族，就只是一个无名小卒耶。」 「这对你来说或许没什么……可是对我……对我和静香同学就是很严重的问题。」 这种事已经无法确认真伪，除非伏见肯说出实话，要不然绝对无法找到任何确切的证据。 「总之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即使有疑虑也没啥好深究的吧。」 「我说你啊，对姬奈总是特别宽容。」 姬蓝瞄了我一眼，不过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寂寞。 「你是不是很得意自己能和校花打好关系？」 「我才没有这么想过咧。」 「……对不起，是我说得太难听了。」 我摇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放在心上。 相信有些人基于嫉妒的关系，有在暗地里这么中伤我吧。 事实上我之所以能与伏见重修旧好，起因是我从痴汉的手中救了她。 那完全是突发事件，绝非刻意造成的。而且在当下，我也没发现受害者就是伏见。 「明明我也很受欢迎呀。」 「毕竟你很努力从事偶像工作嘛。」 「是啊，结果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居然跟姬奈……」 低著头的姬蓝将目光微微向上，直直地对准我。 「……明明你以前是喜欢我的──」 「这件事你要纠结到什么时候啊。」我笑著如此吐槽后，姬蓝连忙用手摀著嘴巴，再度敛下眼眸。 「我、我先回学校了！」 「咦、喔，嗯……？」 姬蓝从座位上起身，拎著书包快步走向玄关。 我迅速推开快要关上的大门。 「姬蓝，谢谢你来探病。」 本以为姬蓝还想说什么，结果她竟朝著我吐舌头，并很快就把脸撇开，两耳发红地转身离去。 （插图009） ◆鸟越静香◆ 「小蓝她去哪了？」 自习期间，姬奈用自动铅笔后侧抵著自己的脸颊，扭头张望四周如此说著。 由于姬奈邻座的同学到现在还没来上课，外加上老师也不在，因此我跑去坐在姬奈的隔壁座位上。 「也许她跷课了。」 真没想到她会有这么不认真的一面。 我如此回应后，姬奈的表情变得有些阴郁。 「这可是期末考前的小考，乖乖写完绝对会比较好喔。」 「其他人并没有像姬奈你这样注重考试。」 我露出苦笑说完后，姬奈像是难以理解似地皱起眉头。 「小静你这次考试没问题吗？」 「嗯，跟以前差不多。」 「这样啊，那就好～」姬奈回以笑容。 姬奈就像是想刺探般拋出话题。我相信她真正想问的不是这件事。 ──说起第一堂课的下课时间，当时的我们开始担心到现在都还没来学校的高森同学。 「谅还是没来学校耶。」 「我早上有去叫小谅起床，但他完全没有清醒的迹象，我在一阵犹豫后只好先来学校了。」 我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姬奈每早都会去高森家。 「我有跟小茉菜一起去叫小谅，结果完全没用。」 「是吗？谅这家伙根本睡死了吧。」 我把两人的对话当成耳边风。 对我而言必须盛装打扮，就连头发也要特地弄好造型才能够去的地方，姬奈每天早上都会前往。 在我眼中的非日常，对姬奈来说是再平常不过。 因为他们住得很近，去拜访对方家就跟前往附近的超商毫无分别……所谓的青梅竹马，为何可以这样耍特权。 「我发的讯息他完全没读。」 「我的也是。呜呜呜呜～小谅他难不成打算跷课吧？」 发出呻吟的姬奈，神情无奈地注视著手机萤幕。 太好了，既然她们的讯息同样都显示未读──表示被忽视的人并非只有我。 于是我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口。 「我想高森同学应该是身体不适。」 我使用较为笃定的措辞，而非徵求其他人的意见。 自己反射性说出这种像是想制衡他人的话语，令我感到一阵自我厌恶。 不过要是被我说中的话，原因很有可能就是昨日一事。 都怪我不小心没能赶上末班电车，迫使高森同学大老远骑脚踏车送我回家。 老实说这令我好开心，但假如因为这样害高森同学生病了，我只觉得非常内疚。 「他昨天明明还那么有精神，怎么会突然身体不适？」 小姬蓝纳闷地歪著头。 「那个，嗯，也许是他发烧了。」 「不过小谅秉持的原则是『没病的时候才要跷课』吧……？」 「毕竟这只是我的猜测，一切都很难说。」 「确实是有这种可能性。」 后来，小姬蓝像是想上厕所似地走出教室后，结果直到下一堂自习课开始都没返回教室。 「小蓝大概是去保健室了。」 「所以小姬蓝也身体不适吗？」 「说起小蓝她这个人是独行侠技能完全点满，从来不把『报联商』这件事放在心上。」 我瞄向与姬奈相对的另一侧隔壁座位。 小姬蓝确实有著让人猜不透的一面。 比方说她面对另外两名女同学提出一同去上厕所的邀请时，她当场给出「你们慢走」的回应。 当我目击这一幕时，总觉得现场气氛有些尴尬，邀请她的两位女同学也神情尴尬地彼此对视一眼，接著就离开了。 这件事对我来说，算得上是一种文化冲击。 我觉得自己应该没有勇气拒绝此事。即使并没有想上厕所，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跟著对方一同前往，然后站在洗手台前和对方谈天，闲聊近来的课程、老师的事情、喜欢的影片以及厌恶之人的八卦── 当我们写著自习课发下的考卷时，姬奈继续说： 「小蓝她是孤独一匹狼，真的很厉害喔。」 与对方一起去上厕所，能为彼此贴上我们是好朋友的标签。 因此反问我这种行为能证明什么，我只能说没这么做会令人心生不安，甚至导致人际关系产生裂痕。 我认为这就类似于男女朋友之间的接吻。只是我并没有交过男朋友，老实说也不太清楚。 「小静，你写完了吗？」 「只剩下最后一点。」 「写完之后一起去厕所吧。」 「好的。」 当我写完最后一题后，就把考卷盖在桌上，并将手帕放进口袋里。「这次的题目有点难耶。」我边说边从座位上起身，和姬奈一同走在寂静无声的长廊上。 「不知小谅他怎么了？」 「如果只是跷课就好了。」 「那个，这实在算不上是好事喔。」 姬奈回以一个苦笑。 「为何你会觉得小谅是身体不适呢？」 相信姬奈对于我之前说的那句话，一直耿耿于怀到现在吧。就跟小石子跑进鞋子里的感觉十分相似。 「其实我昨晚去了高森同学他家，商量完电影的事情之后不小心错过末班电车。」 「……这样啊。」 能看出姬奈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 「于是高森同学特地骑脚踏车送我回家。」 「咦，从小谅家到你家吗？距离应该挺远的吧。」 「嗯，真的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不过高森同学肯定很晚才回到家，所以我才会……」 「原来如此，但我认为小谅只是累到起不了床而已。」 「希望真是这样。」 我不该提及这件事。 但是高森同学没有起床看我传的讯息，害我忍不住立刻联想到他是否搞坏身子了。 完全没必要把实情说出来。 我因为一时之间打翻醋坛子，就这么伤了姬奈的心。 「……抱歉。」 「小静你为何要道歉呢？你别在意，这件事只能怪小谅自己太爱赖床了。」 我瞄了一眼笑容十分率真的姬奈。 你误会了，我并非针对这件事情道歉。 偏偏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吶吶，最后决定要拍怎样的故事呢？」 姬奈似乎察觉我的表情有些阴沉，于是换了个话题。 「目前只决定好剧情大纲。」 姬奈一脸认真地听我解说。 而我又在心中对她说了声抱歉。 4 男女两人单独出门就是约会 「让你久等了。」 我在车站的月台上等了一段时间后，姬蓝终于前来会合。果然平常看惯她的制服打扮，现在改穿便服就给人一种新鲜感。 姬蓝穿著轻飘飘的白色长裙搭配一件无袖衬衫。因为她是斜肩背著包包，所以胸部恰好被背带突显出来。 导致我反射性将目光飘向她的胸部，不过根据茉菜与鸟越的说法，女性对这种视线特别敏感，因此我尽可能克制自己别看著该处。 另外，姬蓝今天还戴了一副眼镜。 大概是姬蓝注意到我一直盯著她的脸── 「啊，你想问这副眼镜吗？这是平光眼镜，没有度数。」 她敲了敲自己的镜框，对著我轻轻一笑。 「该怎么说呢？你看起来很像是哪来的大学生。」 「意思是我这身打扮显得比较成熟吗？」 姬蓝忍不住扬起嘴角，古灵精怪地朝我眨了眨眼睛。 不愧是在东京生活过一段时间的人，真是很懂得打扮呢。 今天是星期六，我们准备前往姬蓝日前提到的经纪公司借用器材。 其实我也有邀请伏见跟鸟越，不过前者得去艺能学校上课，后者则需要检查剧本，因此只有我们两人有空。 我们搭乘进站的电车，一路向著经纪公司前进。 「所以你并没有完全脱离演艺界啊。」 「我没有打算继续当偶像，不过演艺工作只是暂停一段时间。」 「这样啊。」 伏见倒是准备踏入演艺界了。 「我是国二那时开始当偶像的。在参加试镜后，我获选加入偶像团体……」 依照姬蓝的说法，她实际上是当了两年半的偶像。 但这也导致她与校园生活脱节，不仅没时间去上课，就连学校活动也几乎无法参加。 「当身体出状况后，我就好想回到有你们在的老家。」 「辛苦你了。」 我以慰问的语气说完后，姬蓝摇摇头回答说： 「这根本算不上辛苦，毕竟我是遭淘汰出局的人。真正辛苦的是持续从事偶像活动的其他团员。」 就连对内情不太清楚的我，也能隐约感受出姬蓝在那段期间真的非常努力。 在萤光幕里的偶像们个个外表甜美、唱功出色、舞蹈帅气且谈吐风趣，不过他们绝大多数都跟我差不多年纪，却能在演唱会或电视上展现出自己努力之后的成果。 虽然我也看过贴身采访偶像的特别节目，但就算受访者与我是同个世代，我也完全不当一回事。 不过当身边出现有著相同际遇的人之后，总觉得自己的感受也开始产生变化。 想想姬蓝聊起这类话题时，从来不会表现得高高在上或骄傲自大。 明明她对我的态度就完全不是这样。 「谅，你说我今天看起来很像是大学生，意思是这身打扮适合我吧？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的女生呀。」 姬蓝目不转睛地看著我，脸上露出想捉弄人的笑容。 这让我有机会仔细观察她的脸，并且注意到一件事。 姬蓝有化妆吗？总觉得她跟平常不太一样。 「关于你的这个问题，我是不否认啦。」 「呵呵，你这个人还真不坦率耶。」 我们就这样轻松聊天，搭了一个半小时左右的电车抵达目标车站，接著在姬蓝的带路之下，朝著该经纪公司走去。顺带一提，她其实并没有离开这间经纪公司。 一路上人山人海，害我忍不住东张西望。 「奉劝你最好克制点，要不然会让人发现你是从乡下来的土包子。」听完姬蓝的忠告，我便乖乖按照她说的去做。 不久后，我们来到一栋一楼有开超商的住商混合大楼前。 「以前我经常光顾这间超商喔。」 明明距离当时并没有那么久远，姬蓝仍以怀念的口吻说著。 我们走进电梯，姬蓝立刻按下四楼的按钮。按钮旁贴了一张以明体写著『怒极pa』的标签。 「这间公司的全名是怒极演艺经纪公司。」 「没听过耶。」 「这很正常。即使旗下团体非常出名，也鲜少有人知道他们所属的经纪公司叫做什么名字。」 出电梯往前走没几步，就有一个联络柜台用的内线电话。「早安，我是姬嶋。」姬蓝拿起话筒说完后，走道深处的大门就被推开来。 一名年纪还不到四十岁，打扮相当时髦的男子从门里走出来，并朝姬蓝挥了挥手。姬蓝也稍稍点头与对方打招呼说： 「早安，松田先生。」 「你最近过得好吗～？小蓝华。」 被称为松田先生的男子嗓音悠哉地打招呼，脸上挂著一个柔和的笑容。他相貌堂堂到十分出众，简直就像是哪来的模特儿。 「是的，我的身体在那之后已无大碍。」 「那真是太好了～」 姬蓝开始向我介绍松田先生。 「这位是松田先生，他是怒极pa的社长兼偶像团体的首席经纪人。」 「您、您好……初次见面，我名叫高森。」 松田先生探头注视著我说： 「你就是小蓝华的青梅竹马，记得叫做谅是吗？你的眼神真不错……拥有一双混浊的好眼神呢……」 混浊？这算得上是好眼神吗？ 如果是想称赞人，大多都会说清澈的眼神吧。 等等，他刚才的谈吐方式……感觉很偏向……？ 「因为这间公司不大，所以社长才会兼任经纪人。」 你误会了，姬蓝，我在意的不是这个部分。 「你们想借用摄影机、麦克风还有小型照明设备是不是？先去会客室稍微等我一下。」 「好的。」姬蓝出声回应后，便一副驾轻就熟的模样走进公司，接著推开内侧的另一扇门。 此房间里有两张正面相对的皮革沙发，侧面的玻璃墙能让人清楚看见外头的街景。 「松田先生很照顾我，我参加试镜当时也是由他担任评审。」 「原来如此。」 「啊，难不成你以为经纪公司的社长都会对旗下偶像乱来是吗？松田先生喜欢的是男性，因此你大可放心。」 果然是这样。我听完这句话终于释怀了。 「让两位久等了～」 用屁股奋力把门推开的松田先生，手里抱著两包纸袋。 「不好意思连茶都没有泡给你们喝，因为事务员是周休二日。毕竟这年头对此方面管得很严不是吗？」 「没关系，请不用费心……」 坐在对侧沙发上的松田先生，从纸袋里取出三台摄影机，三个能装在摄影机上的专用麦克风，还有可以加装于摄影机上的照明灯。 「只要看上哪一台，尽管借去没关系喔。」 「就是这样。」 这三台摄影机都小巧玲珑，拿起来完全不会让人觉得很重。 其中特别吸引我的那台，松田先生有简单介绍一下。 我拿起其中一台由大厂制作的摄影机，仔细观察它的镜头。 ……到时我就可以用这个来拍摄电影了。 一想到这里，我就热血沸腾地浑身一颤。 「那台同样可以正常摄影，你大可不必检查得如此认真喔？」 「啊……」 「呵呵呵。」姬蓝忍不住轻笑出声。 其实方才聆听介绍时，我就莫名想挑选这台摄影机，因此没有犹豫太久。至于麦克风的差异并不大，我便挑了最新推出的机型。小型照明灯同样是选择最轻便的款式。 「你要小心别把摄影机弄坏喔，记得它的价格不菲。」 「喂，别这样吓我啦……」 在我拿起摄影机左右端详的期间，松田先生一直注视著我。 「你的眼神果真很不错……是一双混浊的好眼神。」 这真的是赞美吗？我应该高兴吗？ 等我挑好摄影机后，松田先生非常仔细地教导我如何使用。 我本来打算上网搜寻该摄影机的细项功能，这样恰好帮我省去麻烦。 松田先生英俊到就连同为男性的我都惊为天人。与其说他是一名帅哥，以风度翩翩来形容会更适合。 「小蓝华，方便耽搁一下你的时间吗？」 「好的，没问题，请问是要聊什么吗？」 「要聊很重要的事情。不好意思喔，打扰到你们约会。」 约会……以客观的角度来看，都会这么认为吧？ 「您、您误会了！我只是拜托谅来挑选摄影器材……并没有那种意思……」 姬蓝红著脸矢口否认。 我也同样满脸通红，在一旁不停点头肯定。 似乎是我们否认的态度比想像中更加坚决，松田先生不由得睁大双眼。 「瞧你们慌成那样。咦～～……真的不是？这样啊。」 松田先生来回看了看我和姬蓝，一段时间后才终于释怀。 「看来你退出樱色时光是个正确的决定。换作是以前的你，完全不会出现这种反应。」 「松田先生！我、我并没有抱持这种想法……那个，这个……才跑来见您。」 双颊泛红的姬蓝继续否认。 「因为你身上这套是决胜服吧。」 「噗咕！」 发出怪叫声的姬蓝拋出一句「我去一下洗手间……」，像是逃命似地离开会客室。 「小蓝华她很可爱吧。」 「我没想到她有这么一面。」 由于姬蓝看起来不像是容易被捉弄的人，因此她出现这种反应我满意外的。 「如同姬蓝……如同姬嶋她说的那样，我们并没有在约会，还请您别再取笑她了。」 「呵呵。」松田先生以气音发出笑声。 单看这个反应，完全就像是一名男性。 「看来小蓝华是真的恢复精神了。在她准备离开『樱时』前，整个人是严重消瘦，一点生气都没有。」 「真的吗？」 「是啊……看她现在的模样就能明白，她真的是一名女孩子。」 松田先生不断点头，像是终于想通了困惑自己许久的问题一样。 「你们已经做了吗？」 「噗呼！」 被口水呛到的我不停大声咳嗽。 「哎呀哎呀，你还好吗？」 「我、我没事。可是请您别忽然问这种奇怪的问题……」 「就只是稍微确认一下嘛。你这孩子也真是的，整张脸都红通通的喔～」 「那是因为我被口水呛到了。另外我们并没有交往，所以……不会发展出那种关系。」 「身为小蓝华所属经纪公司的社长，人家必须确认清楚这类事情，而且她也没有彻底脱离演艺界。」 松田先生对我轻轻一笑。 稍微聊了一阵子之后，我才知道有多个偶像团体都隶属于这间经纪公司，而且经纪人都是松田先生。至于姬蓝之前所属的偶像团体，以公司的标准来说算是颇有人气。 重新回到房间里的姬蓝大概有听见我们交谈的部分内容，随即提出纠正说：「并没有松田先生说的那么受欢迎。」 「既然小蓝华回来了，就麻烦小谅你先离开一下。」 「我知道了，那我先告辞了。」 我把借用的器材装进纸袋准备起身时，姬蓝突然叫住我。 「啊，谅，你找好打工了吗？还是仍未确定？」 「是还没确定，怎么了吗？」 「松田先生，谅想趁著暑假期间打工，请问您有合适的工作吗？」 「会介意在我们这边打工吗～？」 这个问题是针对我的。 「其实我还在寻找职缺，也不清楚该找什么工作，要是您不嫌弃的话，请务必让我在这里打工。」 「嗯～人家想想有什么职缺。」 松田先生看著天花板思考一阵子后，便对我说：「若是有合适的职缺，人家会让小蓝华通知你的。」 才刚见面就拜托对方雇用自己，想想好像有点厚脸皮。看这情况大概是没指望了。 「谢谢，那就拜托您了。」 我稍稍点头表示感谢，并针对借用器材一事再次向松田先生致谢之后就离开经纪公司。 我待在外面并没有等多久，就与出来的姬蓝会合，来到位于经纪公司附近的某间咖啡厅。 姬蓝说这是她很喜欢的一间店，店内十分安静，同时播放著悦耳的爵士乐。 这里的空调不会像超商那样开得非常冷也是优点之一，是个非常舒适的咖啡厅。 年纪已达壮年的老板一送上午餐提供的蛋包饭，我们便马上开动。 「松田先生跟你聊了什么吗？」 「你会在意吗？」 一口含住汤匙的姬蓝，对我露出试探的眼神。 「若是不方便说的话，我也不会勉强你。毕竟当时还先请我离席，相信是不太能让外人知道的内容。」 「真好吃！」一脸满足的姬蓝，用舌头轻轻舔掉沾在嘴唇上的多蜜酱。 「其实是关于试镜会。」 「试镜会？」 「没错。」姬蓝继续说明。 「公司收到了音乐剧女主角的试镜会通知，因此松田先生问我想不想参加。他目前对我采取的方针，是让我去接受不同于偶像歌手的其他挑战。」 「意思是你接下来也会从事演艺活动吗？」 「你会不喜欢吗？谅。」 「当然没那回事。」我摇头否认。 「你加油喔。」 「谢谢。」 此时，姬蓝从桌子底下轻轻用脚尖顶我。 裙襬下那双白皙纤细的双脚穿著凉鞋，还能看见那漂亮的脚趾甲上涂了深色系的指甲油。 「我知道自己给『樱时』的团员们增添不少困扰，但我对于自己参加过偶像活动一事并不后悔，外加上我对音乐剧刚好挺感兴趣，因此决定抱著就算失败也无所谓的心情去参加试镜会。」 就算失败也无所谓……吗…… 或许做人就该珍惜这种心情也说不定。 哪像我无论做什么都畏畏缩缩，就连此次担任自制电影的导演，也是伏见推我一把才终于下定决心。 「我也应该效仿你这种精神。」 「这句话莫名能感受到一反你平日作风的热情呢。」 「很抱歉我居然一反平日作风啊。」 我们吃著蛋包饭一段时间后，姬蓝在不知不觉间换成一张阴郁的表情。 「你能变积极是好事……不过令你产生变化的原因是姬奈对吧？」 「唔～～」姬蓝见我没有否认，心情复杂地瘪著嘴。 「还是一直陪在身边的人最有影响力。」 不知该如何回应的我，比姬蓝更早吃完餐点。 我稍微观察了一下外头，发现地面被太阳晒得不断冒升热气。我打开手机看了一下天气预报，今天的温度有如盛夏，另外可能会有午后阵雨。 「如果你嫌无聊的话，可以用摄影机拍我。」 在我耐心等待姬蓝将餐点吃完的期间，她突然如此提议。 「我是没有嫌无聊啦。」 经她这么一提，让我忽然想拍点什么，于是我从纸袋中取出摄影机。愿意让我拍摄的姬蓝摘下平光眼镜，接著用双手按摩眼睛。 「要是不这么做的话，脸上会留下戴过眼镜的痕迹。」姬蓝见我一脸困惑地望著她，随即为我解惑。 「其实我已经在拍啰。」 「咦！这种事麻烦你早点说嘛。」 姬蓝像是在抗议似地不断摆动桌子下方的两条腿。 「这段影片不会保留啦，我等等就会把档案删掉。」 「没关系，请你务必要留存下来。因为这么一来，就能证明你使用这台摄影机第一个拍摄的对象是我。」 这种事有什么重要的？我疑惑地歪过头去。 姬蓝用一只手压住侧边的头发，接著将汤匙送进嘴里。像这样隔著镜头，总觉得能更客观地看待各种事物。 我直到现在才清楚明白，姬蓝是一位众人公认的美少女。 我们吃完餐点又稍微多待一下，之后结完帐便离开咖啡厅。 「这间店真不错。」 「对吧？」 「那么，预报说午后会下雨──」 当我准备向车站走去之际，却被人抓住袖子。 「毕竟机会难得……」 我循著这股细语声回头一看，发现姬蓝神情认真地望著我。 「希望你别急著提议回家。」 我和姬蓝走在大街上，这里的车辆行驶声几乎能盖过蝉鸣声。 因为室外温度与开了冷气的咖啡厅落差太大，所以令我备感炎热。 「我有个地方想找你一块去。」 我跟著拋出这句话的姬蓝往前走，但她到底想去哪呢？ 姬蓝见我打算回家，便出声挽留我。 而我回家后也没有其他安排，因此陪她走走倒也无妨。 若要硬挤出一个理由，就是我想亲手确认摄影机的各种功能。 「就是那里。其实我很久没去了，你有去过吗？」 姬蓝指的那栋建筑，就是连我都有所耳闻的时装大楼。 「难不成你是第一次来东京吗？」 「我再怎么说也有来过东京啦。」 「真的吗～？」 姬蓝以调侃的语气说完后，忍不住笑出声来。 「就叫你别把我当成乡下土包子啊。」 虽说我有来过东京，却几乎不曾来这里逛街或购物。 就连我们准备前往的时装大楼，老实说我也不懂那里的衣服跟我们当地卖的有何差异。另外人潮还特别拥挤。 因此，我根本没有理由要特地跑来东京。 不断有看似同世代或还在就读国中的女生们走进去的那栋大楼，我和姬蓝也踏入其中。 就在这时，姬蓝忽然搂住我的手臂。 「……姬蓝。」 「怎么了？你有什么话请尽管说。」 「手……」 「然后呢？」 明明姬蓝早就知道我想表达的意思，她却装傻地歪过头去。 「放开我。」 「我偏不要。」 她笑咪咪地一口回绝我。 这是为什么？ 大楼内随处可见应该是就读国中或高中的女孩子。照此情况看来，或许也有小学生跑来这里。 「我们去六楼吧。」姬蓝说完便拉著我走进电梯。 只见越来越多人走进电梯──而且全都是女孩子──在挤满一堆人之后，电梯的门才终于关上。 现场完全没有多余的空间，我与姬蓝紧贴著彼此的身体。为了避免不小心触碰到其他女生，我最终只能往姬蓝的方向靠过去。 这情况就像自己误闯女性专用车厢一样，害我感到颇尴尬的。不知该把目光对准哪里的我，在抬头注视楼层显示灯一段时间后，姬蓝忽然轻声呼唤我。 「谅。」 「嗯？」 「没、没事……」 姬蓝像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地撇开视线。 真难得看她这样明明想说什么却咽了回去。 嗯？ 由于电梯内非常拥挤，我和姬蓝也紧贴著彼此，外加上她搂住我的手，因此我的臂膀是整个压在她的胸部上。 当我惊觉此事后，能感受到自己的脸完全涨红。 「啊──姬、姬蓝，这是因为……」 我很想解释，偏偏退开的话就会碰到其他女生。 「……」 你别一句话都不说地在那边害羞，拜、拜托你说点什么，要不然会害我更尴尬耶。 当我如此天人交战之际，电梯终于抵达六楼，我出声提醒一句「不好意思借过一下」，便轻轻挤开其他乘客往前走。 眼见姬蓝快要跟不上了，于是我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从电梯里拉出来。 「刚刚那是不可抗力。为了避免误会，我在此声明一下。」 「我、我好歹也知道你不是故意那么做的，而且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话虽如此，她却迟迟不敢看向我的脸。 「像那样用手顶著青梅竹马的胸部，你有何感想呀？」 让人能感受到所谓的成长──这种话打死我都说不出口。 「你别问这么尴尬的问题啦……另外我才没有用手顶。」 我忍住叹息的冲动勉强回答完之后，姬蓝像是再也忍不住地喷笑出声。 「其实我也知道很尴尬呀，我是故意用这个问题来捉弄你。」 「你这家伙的个性还真是不错啊。」 「呵呵呵。」姬蓝含蓄地笑完后，露出一副想恶作剧的表情看著我。 「我的胸部可是比姬奈大喔。」 ……我想也是。 「你忽然说这种话……是想怎样啊？」 「没有啊，就只是陈述事实罢了。」 姬蓝宛如唱戏似地拋出这句话。我们就这么不知不觉地牵著彼此的手，开始参观这个楼层。 我们走了一段距离，终于来到零售服饰店前。由于季节的关系，门口的假人模特儿身上穿著色彩缤纷的泳衣。 「那我们快进去吧。」 「这叫我怎么进去啊！你别一脸理所当然地拉我进去。」 「因为我想买泳衣，而且我打算将决定权交给你。」 我一点都不想要这种权利。 店门口的对侧恰好有一张供访客使用的长椅，我指著该处说： 「我坐在那边等你，你就自己去买吧。」 「都怪你自己满脑子不正经，才会觉得不好意思进去。」 姬蓝拍了拍半裸的假人模特儿。 「谅，难道你看见穿泳衣的假人模特儿就会有感觉吗？」 「才没有咧。」 「那不就没问题了？」 这样就没问题吗？我已经快搞不清楚了。 迟迟无法反驳的我，就这么被姬蓝拖进服饰店内。 姬蓝笔直地朝著款式琳琅满目的泳衣区走去。为了尽可能降低来自视觉的情报，于是我用力眯起眼睛。 店员会以质疑的眼神打量我吗？ 总觉得稍微能感受到来自其他方向的视线…… 「噗！你怎么会露出这种怪脸嘛。」 「不许说我怪。」 竟敢嘲笑我避免尴尬的应对方式。 啊，该不会是因为我的表情很怪，店员才看我吧？ 姬蓝没有理会无地自容的我，开始挑选心仪的泳衣。 「这套如何？」 她取出其中一套泳衣，连同衣架拿到身前比对给我看。 「是好看啦。」 「谅就是喜欢这种款式对吧。」 「也不是我喜不喜欢啦……」 「这套呢？」 「很适合你。」 「果然没错……不管哪套都很适合我。」 姬蓝露出一副伤脑筋的样子摇摇头。 「服装师也经常这么称赞我，说我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这丫头居然在藉机炫耀。 大概是被专业人士称赞过，她才变得很有自信吧。 但也让人觉得她有点自信心过剩。 「这套怎样呢？」 「不错喔。」 「你没在敷衍我吧？」 姬蓝像是质疑似地白了我一眼。 「没那回事啦。」 纯粹是我不知道该推荐哪套才好。 对我的话照单全收的姬蓝上前询问店员，然后拿著刚才给我看过的三套泳衣前往试衣间。 我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 碍于其他顾客都是女性，我便直接走出服饰店。接下来只要让姬蓝挑选自己满意的泳衣就好。 我坐在店门口对侧的长椅上一段时间后，之前用奇怪眼神打量我的店员走了过来。 「先生，您的女朋友希望您能帮忙挑选，可以请您一起来吗？」 「啥？」 面对这段出乎意料的话语，我错愕地眨了眨眼睛。 这是要我从哪里吐槽起…… 店员向我招了招手，邀请我再次进入店内。 她领著我来到位于深处的试衣间，以制式化的嗓音说了一句「请慢慢挑选～」之后，脸上挂著亲切的笑容转身离去。 姬蓝从布帘间探出头来。 「我穿好了。」 「我说姬蓝啊──」 在我准备抱怨之际，姬蓝将布帘一口气拉开来。 出现在眼前的是雪白的肌肤、美丽的锁骨，以及诚如她之前所言，比伏见更丰满的胸部。以黑色蝴蝶结装饰而成的这套泳衣，更加突显出她那洁净无瑕的白皙肤色。 因为一身泳装的姬蓝就站在眼前，令我不好意思正眼直视，所以只好侧著头偷看。 「满、满好看的。」 「其实我也觉得这套最好看，不过好像有点太成熟了。」 「如何？」姬蓝原地转了一圈，我才发现这套泳衣的腰部侧面也绑有蝴蝶结，当她再度转回正面时，那对酥胸似乎晃了一下。 「要看看我穿其他件吗？」 「没、没关系，这、这套就好，不劳烦你。」 「你确定？」 「那个，被我一个大男生看见自己的泳装打扮，姬蓝你都不害羞吗？」 「啊～起初确实有点抗拒，大概这就是所谓的习惯成自然吧。」 啊，也对，我的这位青梅竹马曾当过偶像，总会因为工作关系得以泳装亮相。等等，真的是这样吗？ 「我相信其他泳衣也很适合我喔。」 「啊，这样呀……」 「就是这样。」 姬蓝紧接著说下去。 「我愿意成为你心目中的理想对象喔。」 姬蓝结完帐后就从店里走出来。可能是她觉得结帐时不需要我继续陪同，即使我先一步走到外头等她，她也没有多说什么。 接著我们前往一楼的美食区买了冰淇淋，我用塑胶小汤匙挖起一口放进嘴里。 「你为何要买泳衣啊？」 一楼的美食区人满为患。姬蓝也在同一间店买了不同口味的冰淇淋来吃。 「这还用问？记得有一幕场景是需要穿泳衣吧。」 「场景？」 「就是接下来要拍的自制电影，到时不是会去海边吗？」 我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确实是有这样的场景。但究竟是否真的需要泳衣，我个人是抱持质疑的态度。 「那一幕即使不穿泳衣也无所谓喔？」 姬蓝似乎觉得我根本什么都不懂，当著我的面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并非拍戏时是否要穿，而是去海边就会玩水吧？比方说拍片的休息时间。」 「我们拍好需要的画面后就会直接回来啰。」 「你这个大木头……到底把高中生的暑假当成什么了？」 「一群高中生到了海边，怎么可能不玩水嘛。」姬蓝说。 「是吗？」我不解地歪过头去。 毕竟现场那么热，脚踩在沙滩上还会刺刺的，我自小就对海边没留下什么好印象…… 「我之前就读的高中没有游泳课，所以才想添购一件。至于国中当时的学校泳衣……有些部分会害我穿不下。」 问题是我们学校也没有游泳课啊。 依照我的观察，伏见十之八九还穿得下国中的学校泳衣。 「既然我都这么认为了，相信姬奈也会添购新泳衣。」 意思是鸟越也这么想啰。她在写剧本时想到需要去海边拍摄，于是觉得大家都会换上泳衣玩水，这么一来也就需要泳衣了。 「可以分我一口吗？我的也分你吃。」 我的是香草口味，姬蓝则是点草莓口味。于是我把自己的汤匙插在冰淇淋上，连同杯子递到她面前。 「嗯。」 姬蓝探出上半身，直接舔了一口冰淇淋。 「香草口味也不错吃呢。」 语毕，她舀了一匙自己的冰淇淋，然后将汤匙伸过来。 「请。」 「这……」 「要融化啰？快吃快吃。」 姬蓝抓准时机开口催促我。介意旁人眼光的我偷偷观察四周，发现有一对看似正在交往的男女也正这么做。 「有必要如此介意吗？谅你也真是的，这样会害我不好意思喔。」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才怪，明明就是这个意思。 实际看见也有其他人这么做之后，逼得我只能吃下姬蓝舀来的那匙冰淇淋。酸甜适中的草莓味随即在嘴里化开来。 「很好吃吧？」 此刻的我只能给出一个听不出是「喔」还是「嗯」的回答。 接著姬蓝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我们接吻了呢。」 「也、也只是间接啊。而且这情况……我几乎是被逼的。都怪你那样催促我，外加上冰淇淋也要融化了……」 「啊哈哈。」姬蓝开怀大笑。 「有必要这么惊慌吗？你这样简直就像是哪来的国中生。」 「不用你管……」 「女生之间经常像这样分享自己的食物，你们男生不会这么做吗？」 「当然不会。」 虽然我嘴上这么说，但实际情况又是怎样呢？想想我自从上高中以后，就不曾跟男性朋友出门玩，所以也不是很清楚。 等我们都吃完冰淇淋后，姬蓝突然脱口说出这么一段话。 「我只是基于工作关系才比较习惯，假如是面对讨厌的人，我才不会穿泳衣给对方看，更别提喂对方吃冰淇淋了。」 「所以……谢谢你对我的青睐？」 我听不太懂姬蓝想表达的意思，于是姑且先向她道谢。 姬蓝似乎已完成来这里的目标，我们便离开大楼在路上闲晃，一段时间后忽然有一滴水珠落在我头上。 我抬头一看，才发现天空曾几何时已是乌云密布，雨水化成一条条的细线不停落下。 「下雨了──」 看著降下的雨水，当我正准备提议前往车站之际，却见雨势越来越大。 「先找个地方避雨吧。」 「……说得也是。」 就在这时，忽然闪过一阵白色强光，并随即传来轰然巨响。 「呀！？」 这阵雷好像就落在附近。我被吓得不禁缩起脖子。姬蓝看起来相当害怕，不知不觉间已整个人靠在我的身上。 「对不起……我对打雷特别没辙。」 「你这点还真是从以前就没变耶。」 「我、我们快走吧。」 我本想反问要去哪里，不过附近能避雨的地方就只有一处。姬蓝随即指向前方的ktv。 在我犹豫的期间，雨势有增无减，眼下已没时间让我思考其他备案了。 「嗯，走吧。」 我带著依偎在我身上不愿分开的姬蓝快步赶路，立刻冲进那间ktv。 完成登记之后，店员领著我们前往包厢。也不知是因为已经客满，还是看我们只有两人，我们被带进一间小包厢里。 在昏暗的房间里，唯独电视萤幕提供著耀眼的亮光。 「在这里就听不见雷声了，真佩服自己做出这么好的判断呢。」 当起老王在那边卖瓜的姬蓝，从包包里取出一条毛巾开始擦拭自己的头发跟衣服。 「这条给你，谅。」 姬蓝取出另一条手帕递给我，我回应一句「很快就乾了」婉拒她的好意。 她准备得真周到耶，无论是手帕或毛巾都一应俱全。 「既然都走进ktv里了，就顺便来唱歌吧。」 「可是我不太会唱歌耶。」 「那就来练习吧，这算是个好机会呢。」 「练习？」 「没错，唱歌就跟运动一样，不经过练习是无法进步的。」 以上是姬蓝的说词。 毕竟她当过偶像歌手，感觉莫名有说服力。 当我正在操纵伴唱机的遥控器时，将手放在我大腿上的姬蓝随即靠过来，低头看著遥控器上的萤幕。 「难度不高的歌曲有──」 姬蓝伸手点选触控萤幕，接连推荐好几首我也听过的歌曲。等我唱完其中一首后，她一脸意外地眨了眨眼睛，并且称赞我说：「你明明就唱得还不错呀。」 「这次就换你来帮我点歌。你想选什么都行，尽管放马过来。」 不愧是姬蓝，她的脸上写满了自信。 问题是就算她这么对我说…… 伤透脑筋不停搜寻歌曲的我忽然灵机一动，迅速输入某个关键字。 啊……有了。 『瞬间／樱色时光』。 「就这首吧。」 当我按下传送键时，遥控器随之发出「哔哔哔」的电子音效。 「咦。」 「是你自己说什么歌都可以呀。」我对著望向电视看清楚歌曲名称的姬蓝露出贼笑。 「我……我知道了。既然是唱这首歌，我就必须全力以赴，而且还会搭配舞蹈动作。」 看她似乎做好觉悟了。 「舞蹈的话是可以不用啦。」 「谅，你对于偶像时期的我是一无所知吧？这应该是你最后一次看我表演的机会，所以请务必要看仔细喔。」 姬蓝宛如准备上场比赛的田径选手那样深深呼出一口气，摘下平光眼镜放在桌上。 「进入副歌时，你记得配合我的提醒发出『嘿』的叫声。」 「咦？啥？」 「既然你选了这首歌，就麻烦你也要出一份力。」 我似乎不小心激起姬蓝的斗志了。 她的眼神认真到近乎杀气腾腾。 姬蓝将碍事的桌子推至旁边，清出一块能供人活动的空间。音响一传出前奏，她就踏起舞步开始手舞足蹈。 虽然我从没听过这首歌，不过这是一首节奏轻快且充满律动感，听了会让人心情愉悦的歌曲。 姬蓝的唱功自然是非常出色。 途中与我对上眼神时，她一度露出略显害羞的腼腆笑容，但还是继续载歌载舞。 歌手在现场演唱时大概都是这样吧。期间会不时对台下听众展露笑容或拋媚眼，然后继续专注在歌曲和舞蹈上。 老实说我对偶像歌手不太感兴趣，更是从未观赏过现场演唱会，现在却能切身感受到粉丝将台上歌手视为特别存在的那种心情。 看著眼前这位嗓音优美且舞姿动人的『蓝华』，我能理解筱原为何会成为她的粉丝了。 当我随著姬蓝的提醒发出「啊、嘿！」的叫声后，她以手势催促我继续喊。 在重复几次之后，我好歹已经掌握到发出叫声的时机了。 「嘿！！」 「不是这时喊啦！」 突然被姬蓝这么一吐槽，我能感受到自己的双颊开始发烫。 轻笑一声的姬蓝唱完整首歌后，露出莫名满足的表情调整著呼吸。 「我还是第一次在一个人的面前表演得这么认真呢。」 「你看起来很帅气喔，而且非常可爱。」 「咦──？」 至此我才首度明白，为何有人会想去看现场演唱会了。 （插图011）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只见姬蓝彻底慌了手脚。 「那个，咦……如、如、如果有正式服装的话，我可以表演得更精采……这个……请、请不要突然这样赞美我啦！」 姬蓝挥著粉拳不停捶我。 我明明是出言赞美，为何反而换来这样的叮咛啊？ 5 提拔与遗忘的东西 ◆伏见姬奈◆ 我洗好澡回房间后，手机收到小谅传来的拍摄行程表。 「唔……！？海边？」 印象中好像有这样的场景。我随即翻开从小静那里收到的剧本。果然没错，其中一幕场景必须在海边拍摄。 基于设定和台词的关系，其他场景的拍摄地点未必非得在海边不可，搞不好单纯是小静她想去海边而已。 看著那草率却又有掌握到要点的行程表，感觉上很有小谅的风格。 「看这样子，小谅确实有尽到责任呢～」 我躺到床上后，因为开心而踢了踢双腿。 要和大家一起去海边耶～真叫人期待呢。 光是在脑中想像，总觉得这三天的心情都会很好。 嗯？海边……？ 「啊……到时候……需要穿泳衣……我怎么能穿国中时期的泳衣……！说什么都不行……！」 直觉如此提醒著我。 说起我手边的泳衣，就只有国中时发的学校泳衣── 就是以深蓝色为底，胸口还绣有名牌的那种。 我立刻确认自己的钱包，发现它呈现乾瘪的濒死状态。啊～都是因为之前买了小说以及喜欢的电影蓝光片！ 「爸、爸爸～！」 我迅速跑向一楼，使出浑身解数撒娇请求之后，终于顺利借到五千元。 「国中的学校泳衣呢？你应该还穿得下吧？」虽然早就料到会换来这样的回应，但为了说服这位对女孩子一无所知的中年人，简直快折腾死我了。 尽管未能彻底说服爸爸，不过我还是拿到五千元。 「不知道够不够……」 我在网路上搜寻了一下，发现不少价格落于预算内的泳衣都很可爱。 于是我马上传讯息给小谅……但又停下了手中的操作。 「小谅他肯定认为我会穿国中的泳衣去，就趁这个机会给他一个惊喜。」 我把『我想要买泳衣，希望你陪我一起去～！』的讯息内容全部删掉。 此时恰好收到小静传来的讯息。 『既然会去海边，需要带泳衣吗？』 『当然要带！』 看这情况，难道小静也是手边只有国中泳衣而心急如焚的那种人吗？ 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就是同志了。 『要不要一起去？因为我从来没自己买过泳衣，老实说有点不安。』 确定小静是想邀我去逛街之后，我随即一口答应。 『好呀！就一起去吧！』 『高森同学的妹妹也会来。』 小茉菜？我不解地歪著头，只是也没理由拒绝，所以就同意了。 我们三人建立聊天群组后，就开始约时间。 由于大家这个时间都刚好有空，因此订在明天中午。 之后我也有邀请小蓝，却换来『没关系，我已经买了』这样的内容遭到拒绝。 我和小茉菜是约在离家最近的车站。当我抵达约定地点时，发现小茉菜已经先到了。 「咦，不会吧。」 小茉菜像是感到十分头疼般，一脸痛苦地闭上眼睛。 「即使我已经习惯了，但无论看几次还是觉得很震撼。」 「什么意思？」 「幸好我有多带一套衣服，你找间厕所换上它吧。」 小茉菜把手中的纸袋塞给我。 「小姬奈，你这身打扮没办法去滨谷车站喔。」 说起滨谷车站，若想前往这附近最繁华的闹区就得在该站下车。这里的国高中生要购物或约会时，大多都会跑去那里。 「我穿得很怪吗？」 我歪著头发问，只见小茉菜露出既哀伤又无奈的复杂表情。 「很怪。」 唔咕…… 总觉得内心被刺了一刀。 「而且是非常怪。」 甚至又再补了一刀。 「快去换吧，要不然会太晚抵达与静静约好的会合地点。」小茉菜如此催促我。 也不必说得那么直接嘛……我忿忿不平地在厕所里低声抱怨，同时脱下原本穿的衣服，然后换上小茉菜装在纸袋里的服装。 小茉菜带来的是一套迷你连身裙，腹部的位置有个大蝴蝶结。 她还多准备了一双适合与迷你连身裙搭配的凉鞋，我穿好后便走出厕所。 「这样果然好看多了！我真是个天才呢。」 「可是小茉菜呀，这样内裤不会被人看见吗……？裙襬有点太短了吧？」 「因为这套连身裙的卖点就是既性感又可爱，所以安啦安啦。」 性感…… 也对，我已经升上高二，到了适合穿这类服装的年纪。 这让我稍微有点自信。 由于多花了一些时间换衣服，因此我们迟到五分钟左右才抵达和小静相约碰面的滨谷车站。 「抱歉～让你久等了。」 「咦，大姊大也在耶！」 真的耶，是筱原同学。 小静和筱原同学挥著手向我们开口打招呼，我们也立刻挥手回应。 「她说也想一起去，我觉得无所谓就带她来了。」 小静如此解释。 有筱原同学的陪同，总觉得心情更加踏实。尽管我也说不上来，不过一如小茉菜称呼她为大姊大那样，她彷佛能为人提供精神上的支持。 这感觉挺令人开心的，我们四人很像是好闺密。 我们简单打完招呼后就马上出发。至于我们来到的这栋商业大楼，是之前曾跟小谅一起来过的地方。 「此处的二楼有一间物美价廉的服饰店──」 我们搭乘手扶梯向上走，很快就来到目的地。 毕竟是小茉菜推荐的，我原以为是辣妹取向的服饰店，一走进去才发现有不少气质风和休闲风的服装（当然也有展示著辣妹风的衣物）。 大家立刻开始挑选泳衣，「小静，这套如何？」我抓著衣架拿到自己的身前比对。 「呵呵，太花俏了。」 「咦？会吗？」 「老实说，我觉得小姬奈你最适合穿的就是学校泳衣……」 小茉菜，你这么说很不对喔，我就是不想穿学校泳衣才来买泳衣呀。 「感觉伏见同学你比较适合穿连身式的泳衣喔。」 「连身式吗～？看起来会不会很孩子气呢？」 小茉菜翻找一下之后，拿出其中一套展示在我的面前。 「这套的话就不会很孩子气了。」 「喔～～喔～喔～」 「姬奈，你这声音听起来好像哪来的消防车。」 这套会小露肩膀，背部也整个露出来，不过正面看起来是有著花朵图案的一般连身泳衣。 「这件好像还能穿出去逛街耶！」 我脱口说出感想后，另外三人随即望向我。 「──不行喔，小姬奈，这可是泳衣。」 「咦，那个……我只是说笑的。」 我吓得连忙解释，三人听完后才终于放心似地叹了一口气。 在这之后，她们不断向我提供意见，比起自己反而先帮我挑选。 大家还真是温柔呢。 当我跟筱原同学针对泳衣的造型讨论时，小静则是和小茉菜在商量事情。 「高森小妹。」 「什么事～？静静。」 「你要不要来担任服装师兼发型设计师？」 「嗯？」 「之前有跟你提过我们要拍电影吧？我觉得你有能力胜任。」 「可以吗？毕竟我不是你们班上的人喔。」 小茉菜似乎注意到我和筱原同学也有听见她们的对话，于是指著自己的同时向我们徵求意见。 「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我竖起大拇指。 「想想小谅没有安排人负责这项工作，而我也没想到这点，原本觉得到时只要设法让服装跟发型有符合拍摄的场景就好。」 现在仔细想想，片尾的制作人员名单都一定会提到发型设计师与服装师，可说是不可或缺的职位。 「你就答应吧，高森小妹。看你帮伏见同学挑选的衣服也很不错，我相信你没问题的。」 筱原同学一边挑选泳衣，一边如此说著。 「既然大姊大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答应啰～」 「对了，之前已经提醒过你好几次，别再叫我大姊大了。」 「嘻嘻嘻，抱歉抱歉，你别生气嘛。」小茉菜笑著开口道歉。 「我先跟葛格确认一下，他同意的话就这么办。」 基于众人的推荐，小茉菜答应帮忙负责设计服装和发型。尽管还得徵求小谅的意见，但我相信他没理由否决这件事。 「毕竟某人特别需要这方面的照应，想想我算是挺适合的人选。」 小茉菜，你说这句话时为何要看著我？ 接著话题又重新回到泳衣上，我听了一下小茉菜的建议，然后又向店员请教意见，经过一阵烦恼之后，最终决定买连身式的泳衣。 其实我比较想挑选比基尼式泳衣，偏偏小茉菜与店员总会不著边际地转移我的注意力。 「小静你买了什么样的泳衣呢？」 在准备回家的途中，我开口询问来到身边的小静。 「我是买……那个，满普通的款式。」 「是怎样的造型呢？」 「这、这个……反正我到时会多穿一件罩衫，你别在意。」 小静显得十分害羞，这模样真可爱。 「姬奈，我觉得你接受高森小妹以及店员的建议，是非常明智的选择。」 「是吗？此话怎说？」 「因为姬奈你的胸部很小。」 「不算小吧？」 「一旦比基尼不小心歪了或被水冲走，可是会出大事的。胸部太小的你没东西能撑住比基尼。」 「明明就有！而且到时我也会塞东西呀！」 「这可不像补牙那样填平就行。」 对于这段吐槽，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是什么比喻嘛。」 呵呵呵，真是太好笑了。 小静也跟著笑了起来。 「其实我很想和朋友一起去海边。」 「嗯，我也是。你是因为这样才安排海边的场景吗？」 「倒也不是……却又不能完全否认。像你应该就跟高森同学一起去过海边吧？」 「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不行喔～」 不知小谅是否还记得当年的事情？ 来到滨谷车站与筱原同学以及小静道别之后，我和小茉菜也搭车回到离家最近的车站。 因为身上这套衣服必须还给小茉菜，所以我先来到高森家。 「我回来了～葛格～！」小茉菜一走进家门，就以二楼都能听见的洪亮嗓音如此大喊。 「啊～听到了听到了，欢迎回来。另外我说过很多次，别用那种方式叫我……」 伴随一阵拖鞋踏向地板的脚步声，小谅一脸无奈地沿著楼梯走下来。 「哈啰，小谅。」 「你也在啊，伏见。」 「因为我得将身上这套衣服还给小茉菜。」 「啊～……」小谅像是听明白什么似地含糊回应。 「期末重考准备得还顺利吗？」 「托你的福还算顺利。反正题目是从期末考直接照搬过来，大不了就是把答案硬背下来。」 「死背对数学这门科目是一点意义都没有喔～」 「无妨，我只求避免参加暑期辅导罢了。」 「你们慢聊～」小谅随即朝向客厅走去。 于是我不再客气走进屋内，随著小茉菜前往她位于二楼的卧室。 当我一脱下连身裙，立刻听见小茉菜发出惊呼说：「什么情况！？」 「你这句话是指？」 「你里面怎么穿著刚买的那件泳衣？」 「因为……我总觉得小茉菜你这套衣服很容易走光嘛。」 「所以换成泳衣就不觉得害臊了？」 「嗯。」 这让我忘了裙襬比平常短，有时甚至没做足避免走光的防护措施。 「哟～就让人家看一下嘛☆」 「不要！」 小茉菜似乎早就料到我的反应，笑得花枝乱颤。 我原本穿的衣服都装在纸袋里，当我依序从中取出来后── 「咦？」 「怎么了吗？小姬奈。」 「……我找不到内衣裤。」 此话一出，小茉菜随即双眼发亮。 「难不成你今天……内衣裤全没穿就出门了？」 「这怎么可能嘛！」 「小姬奈，难不成你是校外旅行时会不小心将内裤忘在浴室等地方的那种人？」 「啊！经你这么一提！！」 「那就肯定是忘在服饰店里了！」 我用双手掩住自己那肯定已经红通通的脸，缩起身子蹲在地上。 丢、丢死人了……！我绝对是忘在服饰店里…… 「讨厌～～都是小茉菜你让我穿这种容易走光的连身裙啦～～」 「咦～怪我啰？明明是小姬奈你又犯了老毛病呀～！」 天底下居然有人没穿内衣裤就跑回家去，店员发现后绝对会吓呆的。 「如、如果店员以为我偷、偷了泳衣的话，这这、这该如何是好啊啊啊啊！？」 「你是何时拿去结帐的……？直接穿在身上去结帐吗？」 「其实是在我结完帐以后，看大家都还没好，就趁机借用一下试衣间……」 「喂～你们在大呼小叫什么啊～？」门外传来小谅的关切。 「啊，葛格，你听我说！」 「暂停！小茉菜！」 我目前还穿著泳衣，要是现在开门的话── 小茉菜已一把将房门打开。 「你们从刚刚就在吵些什──」 当我与小谅对上眼神时，能感受到自己的脸颊迅速染上红晕。 「笨蛋──这种时候你就别开门啦！」 小谅连忙将目光移开，并且重新把门关上。 本想到了海边才展示给小谅看的这套泳衣……当初是想给他一个惊喜……现在却被他看见了…… 「呜呜呜呜呜呜……怎么会变成这样嘛～……」 「反正你有穿泳衣呀！没被人看光光啦！」 「问题不在这里啦～……」 我抱住两腿坐在地上暗自神伤之际，于心不忍的小茉菜便代替我联络店家。 「店家说有发现疑似是顾客忘记带走的内衣与内裤。」 「虽然一般来说是不会有人把内衣裤忘在店里啦。」补上这句话的小茉菜稍稍扬起嘴角。她肯定是在偷笑。 「你有说我们不是小偷吗？」 「没有，反正记得带发票去就没问题了。」 这是要我拿什么脸去店里嘛……现在的我只觉得既羞愧又丢脸，真想一头撞死…… 「小姬奈，有个伟人曾说过这句话。」 「嗯？」 「别在意。」 「嗯，谢谢你的安慰…………」 「死、死气沉沉的眼神……我从没看过小姬奈你露出这种表情。」 于是我再次借用小茉菜的连身裙，里头则继续穿著刚买的泳衣前往服饰店。 我已记不清自己向店员道歉多少遍，不过对方一直露出亲切的笑容回我说：「只要失物能物归原主就好。」 ……店员绝对认为我是没穿内衣裤就跑出店去……当然这也完全符合事实啦。 暂时阻绝所有情绪的我，忍不住在脑中闪过上述想法。 6 开拍 当我轻轻松松地通过期末重考，确定自己可以顺利放暑假时，距离结业式只剩下两天。 茉菜毛遂自荐想担任此次拍片的服装师兼发型设计师，我一听就立刻同意了。 不过这丫头已是应届考生，这么做不要紧吗？但想想她可是茉菜，从没听说过她有哪次考试不及格，所以应该没问题才对。 当我在鸟越给的剧本里绘制分镜草图之际，忽然有人拉开我前方座位的椅子，并将手放在我的桌子上托起下巴。 我往上瞄了一眼，来者正是出口这小子。 「有事吗？」 「我说阿高啊，你别这么冷漠嘛～」 他是我在校外旅行时混熟的同班同学，也算是我在班上唯一能称为朋友的男同学。 「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吗？」 「出口你……记得是肩负跑龙套角色的重责大任吧。」 「既然你都说是跑龙套角色了，哪里算得上是重责大任啊。」 出口反应很快地针对矛盾之处开口吐槽。 关于他饰演的角色，就是出现于教室里的同学l。当然这里使用的英文代号是从a依序往下排。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而是拍摄电影应该很辛苦吧？」 「辛苦……毕竟还没正式开拍，老实说我也……」 不太确定──在我把话说完之前，出口用拇指抵著自己的胸口。 「你我可是好哥们喔，有啥需要尽管说。」 我害臊地在脸上挤出笑容，然后继续完成手边的工作。 「出口，你说这种话都不觉得害羞吗？」 「闭嘴。」 出口稍微轻咳一声，神情认真地看著我。 「总之，先不说这些客套话。」 原来是客套话啊。 「我也想为拍摄电影出一份力，要我负责搬东西或其他杂务都可以。」 「你像这样自找麻烦有啥开心的？」 「因为你太狡猾了，所有好康全被你一人独占。也不想想你能和本校两大校花共度一段快乐的暑假。」 看来这才是他的心底话。 这里所指的两大校花，就是伏见与姬蓝吧。 想想目前主要的成员，除了我以外都是女孩子。虽说青梅竹马跟自家老妹就占了一半的名额，根本没什么好介意的，但至少应该再多加一名男生，这样也能让我自在点吧。 「既然如此，你要来担任我的扩音器吗？」 「扩音器？」 「就是开拍前替我倒数三、二、一，或是帮忙喊卡跟ok等等。」 「喂喂，那不是导演的主要工作吗！？」 「听你在鬼扯。」 你把导演当成什么了？ 「这种事由我自己负责是没问题，不过你的嗓门很大对吧？所以想说满适合你的。」 「好啊好啊，我来我来！」 出口兴奋得把脸凑到我的面前，于是我一掌挡住他的脸，并且把他往后推。 「我听到了我听到了。之后我会把基本行程表发送给你。」 「喔给！」 他应该是想说『ok』吧。 自校外旅行之后，我与出口就没什么交集，导致我们不太有机会聊天，希望能藉由这次机会再玩在一起。 在生活还算安稳的这两天里，我都在翻阅漫画或欣赏电影，设法建构出每一幕场景的画面。 另外不时会把构图的灵感写进剧本里。方式类似于──这一幕可以借镜某部作品。当然硬要说我抄袭也无从否认，毕竟我还在学习中，希望大家对此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天到中午就放学了，从明天起便开始放暑假。 踏上归途走进凉爽的车厢内，伏见立刻翻开剧本的第一页。 能看见伏见在剧本各处都有添加注解。明明剧本是上周才发给大家，就已经快被她翻烂了。 她似乎也经常找人商量演技，比如说这一幕该怎么诠释，那一幕该如何表演等等。 「明天起就要正式开拍了。」 「明明都放暑假了，居然还得去学校。」 「虽然令人不安，却又感到很兴奋。」 我也是相同的感受。 拜姬蓝所赐借来的各种器材，我已掌握好大部分的使用方法，只要拍摄时没有出状况的话，应该都没问题。 「姬奈，从今天下午开始可以吗？」 跟我们一起回家的姬蓝向伏见确认。 「嗯，当然啰，我才要请你多多指教。」 「咦，你们在说什么？」 我提出疑问后，姬蓝直截了当地回说： 「这件事你不需要知道。」 「小蓝提议一起排练，透过对台词来练习。」 伏见随即揭穿答案。 「这种事不必告诉他吧……」 「又没关系，就让小谅知道小蓝你也很努力呀。」 照此情形看来……姬蓝是那种明明跟人说自己考试前都没有念书，私底下其实是非常用功的人啰？ 「我们已经排练过好几次了。」 「这样啊。」 这叫人有些意外，于是我不自觉地望向姬蓝，发现她好像因为秘密被人揭穿而生起闷气，臭著脸默默地撇过头去。 毕竟姬蓝总是显得很有自信，我还以为她对任何考验是抱持顺其自然的态度，原来她在事前都有先充分练习。 「你很棒喔。」 「不必那样勉强夸我，反正我就是这么菜啦。」 姬蓝反而闹起别扭了。 「亏我还想说给你一个惊喜……」姬蓝压低音量地自言自语。 想想两人之前赌上女主角位子的演技对决时，最终是姬蓝以惨败收场……令她的自尊受到不小伤害吧。 不光是提议拍摄电影的伏见，包含鸟越和姬蓝在内，能感受到大家都全力以赴想做好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事情。当然我对此次拍摄也并非抱著姑且一试的心情，但现在是变得更有干劲了。 尽管在决定拍电影之后已过了满长一段时间，不过现在终于迎来开拍首日。 旅行用包包里装满各种化妆道具，滚轮不停发出吵杂声响的行李箱则是塞满大量到令我傻眼的衣服。至于这些衣服，全都是茉菜珍藏的便服。根据茉菜的说法，假如将居家服比喻成二军，今天带来的衣服就是担任主力的先发成员。 「有必要带这么多吗？」 「因为若是临时有需要又得跑回家拿，这样反而更麻烦呀。」 我与妹妹再加上两位青梅竹马，一行四人朝著拍摄地点学校前进。 我、伏见以及姬蓝都是穿著制服，因此一身便服的茉菜显得特别突兀。 其实我昨天就已对茉菜解释过预计要拍摄的各个场景，根本不需要带那么多衣服来。毕竟今天要拍的场景都在校内，从头到尾就只会穿制服而已。 我们离开车站行走一段距离后，学校校舍便映入眼帘。 呵呵呵──茉菜按捺不住喜悦地笑出声来。 「那就是葛格和小姬奈你们就读的学校吧～真叫人期待呢。」 「茉菜你对高中入学考试有何安排吗？已经决定报考哪所高中吗？」 面对姬蓝的关切，茉菜摇头以对。 「没有耶，完全还没决定。」 「你就来念我们的学校呀，小茉菜。」 对于伏见的邀请，茉菜暧昧地回了一句「该怎么办才好呢～」。或许她其实已经看上哪间高中了。 我们踏进学校后，领著不断东张西望的茉菜走向教室。 距离集合时间还有十分钟。 参加今日拍摄的人不知是否都到了。 往教室内一看，我发现大家都已经到齐，有十几名同学在里面，鸟越和出口也位于其中。 今天要拍的教室场景，就只是需要有人经过走廊，以及饰演朋友的配角们。若是上课中的场景，除了我以外的全班同学还有小若都得参加拍摄。 「大家早～」伏见脸上挂著一如往常的笑容走进教室，「大家早安」，姬蓝紧跟在伏见之后向所有人打招呼。 在换来一阵参差不齐的回应后，轮到我与茉菜走进教室时，同学们开始骚动。 「是辣妹。」 「她是哪所高中的女生？」 「好可爱……」 毕竟茉菜是临时找来的帮手，我便代为向其他同学介绍。 「这位是我的妹妹茉菜，我拜托她来担任发型设计师兼服装师。」 茉菜一脸紧张地弯腰鞠躬。 「啊，请、请大家……多多指教……」 你刚踏入校内的那股气势是跑哪去了？ 在我再次向众人解释场景要如何拍摄的这段期间，茉菜前往另一间教室帮伏见和姬蓝上妆。 由于两人对化妆都没有太多研究，因此比起让她们自己上妆，倒不如交给茉菜这样的化妆老手帮忙监修还比较稳妥。 我在解说的同时，也有观察鸟越的反应来确认自己是否有讲错，当说明告一段落后，出口立刻举起一只手。 「导演～」 「什么事？」 「希望让同学l也有出场的机会。」 「今天没有跑龙套l的戏分。剧本上也没提到吧。」 「别特地改口说成跑龙套咩。」 其实出口是希望可以跟伏见或姬蓝对戏，但若是不断迎合同学们的要求，到头来将会没完没了…… 在我烦恼该如何回应之际，鸟越直截了当地开口说： 「这样会拖慢拍摄进度，请跑龙套l别再说话。」 就这么以强硬的态度堵回去。 「我们也是构思很久才终于完成剧本……那个……抱歉喔。」 「okok。」出口并没有放在心上地摆了摆手。 「反倒是我才该道谢，让我能一口气感受到鸟越女士的傲与娇。」 出口，你这小子还真乐观耶。 事实上面对那样的提案，必须由我出面拒绝才对，结果却害鸟越扮了黑脸。 谢啦，鸟越。 如果换成其他人，也许会心生不满。毕竟我才是导演，得设法避免让鸟越成为众矢之的。 「在这之后或许也会有人提出『这么做比较好吧？』的意见，但希望大家知道最终未必会被采纳。」 虽然慢了一拍，我也开口提醒众人。 大概是为了确认两位女主角的状况，出口起身走出教室，立刻就从走廊传来赞叹声。 「喔～～～～你真是太厉害了，茉菜大师。」 「对吧～！你可以再多夸点喔。」 教室里的其他人在听见这段对话后，纷纷对茉菜的化妆成果产生好奇，教室的门这时被推开。 「饰演女主角『柴原广乃』的伏见同学正式进场～」 出口以类似摄影助理的语气宣布完后，伏见便走了进来。 「请大家多多指教！」 大概是伏见平常都没有化妆，要不然就是只化了让人几乎看不出来的淡妆，今日多亏茉菜仔细地帮她上妆，总觉得她的眼睛……好像有变大。 可能是基于这个原因，伏见的双眼也变得更炯炯有神。 不过她的脸上也写满了干劲二字。 「接下来进场的是饰演『秋山绘梨』的姬嶋同学。」 「请各位多多指教～」 姬蓝潇洒地走进教室。她同样也经过茉菜的巧手改造，姿色出众到彷佛能看见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光芒？还是应该称之为气场？ 姬蓝则是表现得相当自然。或许是因为她比我们习惯这类拍摄工作吧。 另外，茉菜似乎有掌握好两位女主角的气质……大概吧。也可能是瞎猫遇上死耗子，总之她化的妆都有符合该角色的形象。 真的让人觉得『柴原广乃』跟『秋山绘梨』就站在这里。 没、没想到茉菜竟然这么优秀。 之后再找机会称赞她吧。 在我再度向两人解说第一幕的拍摄流程时，突然注意到一件事。 自从这两人出场之后，教室内似乎……弥漫著一股紧张感…… 原因……我想就是出在女主角身上。她彷佛哪来的战斗民族，散发出由干劲或气魄所凝聚而成的气势。 毕竟是她提议要拍摄电影，再加上她又是我们之中最精通演技的人。 可以从她脸上感受到身为台柱的责任感。 「一开始的时候ng几次都没关系，大家放轻松演就好。我也是第一次帮人摄影……所以失误也ok喔。」 我对大家说完后，伏见点头回应。 「嗯！说得没错……！」 收敛一下你身上的杀气啦。瞧你这杀气腾腾的眼神，是准备去砍人吗？ 姬蓝忽然笑出声来。 「我说姬奈呀，难不成你是第一次拍片吗？」 「所以呢？」 「我就在这里送你一句话。」 姬蓝维持著脸上的笑意，一手搭在伏见的肩膀上说： 「『放轻松点吧，外行人』。」 拜托你别在这种时候火上添油。 「姬蓝，麻烦你别再说那种会制造混乱的发言。」 「是～～」 对了，这两人不管做什么就是喜欢针锋相对。 她们所饰演的角色也差不多，若说我们是否有根据每个人的性格来分配角色，答案或许能算是肯定的。 看这情况恐怕是前途多难，应该无法如同当初规划的那样顺利拍摄…… 拍摄结束后，我发现完成拍摄的部分根本达不到当初预计的一半。 原因之一就是伏见与姬蓝总爱互相较劲，另外即使我认为拍得不错，自我要求过高的伏见仍坚持重拍。再来就是担任配角的同学没念好台词、出口的即兴演出，或是我拍摄失误…… 基于第一天开拍的缘故，经常会发生失误和过度力求表现导致失常的情况。 说起姬蓝的演技，多亏她先找伏见排练过，比起前一次是改善许多。至少在说台词时，不会像是念稿一样毫无情感。 尽管有安排午休时间，大家还是显得有些疲惫，再加上已经接近黄昏，导致场景衔接不起来，于是第一天的拍摄便宣告结束。 「葛格，你们这样来得及拍完吗～？」 当我在客厅检查拍好的片段时，穿著围裙的茉菜走了过来。 「应该来得及……大概吧……」 「瞧你回答得毫无把握。」 「对了，茉菜你的化妆技巧可是得到众人的一致好评喔。」 「这是当然的呀。」 茉菜羞涩一笑，马上又走回厨房去。 经常能看到茉菜在仔细阅读流行杂志，或许她是考虑往这方面发展也说不定。 嗡嗡嗡──放在桌上的手机发出震动声。原以为是讯息的我本想晚点再看，却发现手机仍在震动，拿起来一看才发现是姬蓝打电话给我。 「喂喂，怎么了吗？」 『今天辛苦你了。』 「啊～嗯，你也是。话说拜练习所赐，你的演技进步很多喔。」 『真的吗！？』 「真的真的。」 『也就是说，你清楚看到我的成长啰。』 不难想像姬蓝此时是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样。 『先不提这个，关于之前拜托松田先生帮忙介绍打工一事有消息了。』 「咦，真的假的？」 我本以为松田先生只是在说客套话，所以对此事完全不抱希望。 『你还在找适合的打工是吗？』 「嗯，除了没时间找，也没有任何具体想法。」 『那就好，松田先生希望你明天下午一点去经纪公司一趟。』 「收到。话说是怎样的工作内容呢？」 『他只说希望你来担任助手。』 助手？ 虽然不清楚具体情况，但是对于如此得来不易的机会，我自然是不可能拒绝。 「您好，我是高森谅。」 我按照之前姬蓝的应对方式，向对讲机另一端的窗口小姐报上姓名。 「我是来拜访松田先生……向贵社长请教打工事宜。」 窗口小姐似乎终于明白我的来意，回了一句『请您稍待片刻』就切断通话。 等了大约五分钟以后，松田先生从社长室走出来。 「小谅，让你久等了～」 「请您多多指教。」 看来松田先生决定称呼我为小谅。 因为最近就只有伏见这么喊我，所以被他这么一叫，总会给我一种很强烈的异样感。 「听说您是希望我来担任助手吗？」 「对呀～」 至于最重要的薪水，松田先生表示是一天八千元。 这价码还真高耶。 他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松田先生似乎看出我的顾虑，便说「你随人家来一下」招了招手要我跟上。 我尾随松田先生进入社长室，发现角落放著一组明显是刚搬来的小型桌椅，桌上则有一台笔电。 松田先生打开并启动原本阖上的笔电。 「小谅，听说你挺擅长使用电脑对吗？」 「就只是一般水准而已。」 「人家对电脑是一窍不通，偏偏事务员光是处理自己的工作就已分身乏术，令人家是伤透脑筋呢。」 「这样啊……」 根据松田先生的说明，他需要有人帮忙收发业务方面的讯息以及网路邮件。 原本还有点担心要做什么工作，这样的话我也能胜任。 「之前是有雇人负责这份工作，但此人在上个月离职了。人家本想说不用再找人也没关系，结果根本没这回事。人家因此吃了不少苦头，讯息和邮件也积了一堆。」 松田先生像是伤透脑筋似地露出苦笑，忍不住摇了摇头。 他听说我在找打工之后，就想起这份职缺。 原则上就是负责确认收到的网路邮件，并将内容告知松田先生，然后依照他的意思代为撰写邮件来回覆。 以上就是我的主要工作。 「那人家先去处理其他工作啰。」松田先生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起纸笔开始书写。 我遵照松田先生的指示，确认邮件内容并转述给他听，再按照他的意思撰写并回覆邮件，以上工作就这么重复了一段时间。 「……啊，讨厌，忘了跟小谅你确认一下，你会使用商业用语写邮件吗？说起时下的年轻人呀～好像就只懂得跟人传讯息对吧？」 「确实是这样没错。老实说我对商业用语是一窍不通，但我会参照前一位员工留下的邮件复制、贴上，再将内容稍作修改。」 「虽然有参杂一些让人听不懂的咒语，不过能感觉出这应该难不倒你。」 咒语？该不会是指复制贴上吧！？ 「那我写好邮件以后，方便请您确认一下吗？」 这封信很明显是来自合作公司，我有尽可能避免使用不得体的措辞，但又对格式是否正确毫无把握，于是姑且完成了内容还算是有模有样的邮件。 假如前任员工有疏漏的地方，我也会跟著错到底。 接著我将笔电端到松田先生的面前，交给他帮忙检查。 「嗯，嗯……讨厌～你真是好能干呢……害人家心头小鹿乱撞。」 不要啊，您别真的心动。 我返回座位继续工作一段时间后，终于放松到能够和松田先生闲聊几句。 「姬蓝她在辞退之前，身体状况真有那么糟吗？」 「对呀～人家曾找她讨论过之后的打算与安排，但她当时的状态根本无法思考这类问题。」 居然严重到这种地步。毕竟她在我的印象中，与病弱二字完全沾不上边。 「小蓝华当时的精神状态相当不好……但现在已经变回人家所认识的她了。相信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小谅你喔。」 「我对此实在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感觉小蓝华就是需要你这样的对待方式。尽管她的人气仍属于小众，但还是挺受欢迎的，也有人曾说让她退团太可惜了，不过现在看来确实是明智的抉择。」 「原来姬蓝这么有人气啊？」 「你没听说吗？」松田先生吃惊地睁大双眼。 他随即拉开抽屉翻找东西，取出一片看似是dvd的光碟。光碟上印有『樱色时光现场演唱会影片』，另外还用签字笔写上开演的日期。 「这个送你。」 「谢谢。」我连同盒子收下这片光碟。 这里面收录著偶像时期的姬蓝。 虽说上次去ktv时，姬蓝有表演给我看，不过可能是有空窗期的关系，她在回程中说了「假如我全力发挥的话，舞技可不光只是那点程度喔」。 「也不知小蓝华是受到什么影响，她竟然说自己对演戏产生兴趣了。」 「演戏？」 「像她那样的小女孩抱有何种心思，早被人家全看透了，所以也没问得多仔细，但能轻松猜出她为何会产生这种念头。」 「是指试镜会吗？」 「小蓝华告诉你了？」 「是的，她露出神采奕奕的表情说想要接受挑战。」 「这样呀，真庆幸她能恢复到可以露出那样的表情呢。」 松田先生望向半空中，状似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 看来他是真的挺担心姬蓝吧。 「──一步。」 因为我没能听清楚整句话，于是扭头看向松田先生，他却露出苦笑摇摇头说： 「人家是说为了得到某人的认同，就只能自己先跨出第一步。」 7 大海与青涩的冲动 在那之后，我又去松田先生那里帮忙过好几次。因为我的工作并非时薪制，也不是公司的正职员工，所以每天下班时，松田先生都会直接从皮包里掏钱支付我的薪水。 大概是基于交情的关系，薪资上有特别优待我吧。原则上我是下午一点多到公司，然后大多都会工作到晚上才下班。 拜此所赐，没多久我就有钱买二手电脑了。 「你是想买什么东西吗？」 在某次收下薪水时，松田先生这么问我。 「我想买电脑。」 「要是你不介意中古品的话，事务室里有已经没在用的电脑喔？如果想要可以尽管拿去。」 老实说这提案很吸引我，我却还是婉拒了。原因是就算我对于电脑配备的规格不太有研究，不过我是为了拥有一台自己的电脑才跑来打工。 「明明你还如此年轻，就这么有志气了。」 松田先生听完之后对我表示钦佩。 至于我买回家的电脑，感觉上就像是一个难以上手的玩具。 我将逐步拍摄好的影片档案存进去，透过一并买回来的影片编辑软体开始剪辑影片。 音乐部分是拜托有参加乐团和练过钢琴的同学，请对方帮忙制作四首左右的曲子。毕竟配乐是可以之后再加入影片里，因此只要在暑假结束前能收到曲子就没问题了。 我起先是打算使用免费的配乐素材，可是伏见对此相当排斥。她认为这会给人一种廉价感，既然班上有同学会作曲的话，她希望能请对方帮忙。 我觉得最主要的理由很可能是后者。 伏见之所以会想这么做，就是因为她对每位同学的兴趣以及特质都十分了解。 无论是临时演员、配角、拍摄的细节辅助或音乐等各方面的工作，班上同学都有各自负责的部分。尽管距离完成还有一大段路要走，不过光是现在就几乎是每位同学都有参与到。 「啊，你怎么还在忙～」 当我与桌子上的电脑萤幕大眼瞪小眼时，茉菜忽然推开我房间的门。 「有事吗？」 「葛格，明天一早就要拍片，若是你像之前那样睡过头会出大事喔。假如你到时敢赖床，别怪我一巴掌拍死你。」 我看了一下萤幕上的时间，原来现在已是午夜十二点多了。 「原来已经这么晚了。」 我直到现在才终于想起明天要去海边，所以非得早起不可。 「明明去附近的海边拍摄就好啦。」 我本来是这么打算，不过摄影组……主要是伏见跟鸟越大肆反对。 『难得有这种机会，就去远一点的海边拍吧。』 看似对这类事情并不在意的鸟越，也对伏见的意见举双手赞成。 我不禁在心里质疑有必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拍摄吗？可是出口和茉菜也表示支持，最终只能少数服从多数。 「倒是茉菜你这么晚没睡是在做什么？」 「当然是在准备便当呀。」 便当？有需要吗？ 「海边附近应该有超商吧？而且当地摊贩也会卖吃的啊。」 「像这样一大清早出门，葛格你到了那里肯定会肚子饿的！」 原来她是在担心我啊。 「我会准备方便让人在电车上吃的东西。」 我并没有在担心那种事。 反倒是这丫头难不成是想带多层餐盒吧？ 「我想说也帮其他人准备一些，结果就做太多了。」 明天的成员一共七个人，分别是我、茉菜、两位青梅竹马、鸟越、筱原以及出口。 到时就由筱原与出口担任配角，并没有安排其他临时演员。 既然茉菜是帮这么多人准备便当，也难怪会弄到那么晚。 由于要拍的片段没那么多，若是早上开拍的话，我预计在中午以前就会结束了。 「如果不来提醒葛格你，你肯定会弄到隔天天亮，所以我是负责哄你去睡觉的。」 「那个，这就不必了。我马上去睡觉，马上就去睡觉了啦。」 为啥我得被自己的妹妹这么对待啊？ 当我是年纪很小的弟弟吗？ 因为茉菜直到我就寝前都不肯离开房间，于是我存档之后便将电脑关机，乖乖躺进被窝里。 我以睡昏头的沙哑嗓音对茉菜抱怨说： 「喂，茉菜……我现在就跟哪来的漫画角色一样，脸颊上有一个掌印耶……」 「这都要怪葛格你不乖乖起床。」 我这模样就跟想轻薄人却尝到苦头的男生毫无分别，简直是有够丢人的。 今日早晨，茉菜诚如昨晚宣言的那样一巴掌拍醒我。 她的确是个很照顾哥哥的好妹妹……前提是别在我的脸颊上留下掌印。 「清晨五点实在不是人类该起床的时间……」 我的大脑还清醒不到三成。在茉菜的催促下，我换好衣服去厕所刷牙时，才终于惊觉自己脸上的惨状。 我一整天都要顶著这张脸吗？这是哪门子的惩罚啊。 茉菜在听完我的抱怨后，似乎多少感到有些内疚，于是说了一句「我用粉底帮你掩饰嘛」，然后用粉扑在我的脸上轻拍几下，慢慢将掌印盖掉。 不愧是我们团队里的化妆师，原本清晰可见的掌印，现在已被掩饰到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现的程度。 这段期间，伏见和姬蓝先后来到我家集合，在完成准备后就一起出门。 我们所要前往的海边有点远，必须转车好几次才能抵达目的地。 在前往车站的途中，我发现伏见与姬蓝的行李都有点多。 「你们怎么都带了这么多东西？」 伏见打开几乎能塞入一顶草帽的背包，开始展示里面的东西。 「因为得携带野餐垫、海滩球、泳镜、游泳圈──」 我说伏见小姐啊，你是准备去玩的吧。 说起她今天的装扮，出乎我的预料十分正常，就是t恤加短裤再配上凉鞋。嗯，真的很正常，难道伏见终于成长了……？ 在我如此纳闷之际，茉菜小声告诉我说：「这身打扮是我指定的，毕竟大家都不想一大早就看见太劲爆的画面吧。」 茉菜这丫头真机灵呢。 「姬奈……你连这种东西都带来了呀。」 代替我吐槽的姬蓝，感到相当傻眼似地叹了一口气。 「你是不是忘了东西？」 「什么东西？」 伏见困惑地歪过头去。 「帮泳圈跟海滩球充气的帮浦。」 「啊！我忘了带──！」 虽说还是能人工吹气，但我记得会很累人。 在伏见大惊失色之际，姬蓝用手势提醒她别慌。 「放心，我带了。」 你这个小妮子也是准备去玩的吧。 茉菜带来的东西除了便当以外，还有化妆工具跟可能会用上的几套衣服。而我则是带著一整套的摄影器具。 「……小姬奈，你今天应该没有把泳衣穿在里面吧？」 「咦？我是穿在里面呀。」 伏见把身上的t恤一翻，随即露出底下的泳衣。 「唉～被誉为三国第一美少女的小姬奈……居然做出如此不解风情的行径……」 你说的三国是哪三国啊。 「就像个小学生一样好可爱呢。」 姬蓝阿谀奉承地趁机反讽。 「又、又没关系，因为更衣室里很可能会有许多不认识的人，我不喜欢。」 「以你那样的身材，确实是不喜欢被人看见吧。」 「小蓝，别逼我掀你裙子喔。而且是当著小谅的面直接掀开。」 「你真那么做的话就完全是小学生了。」 这两人从一早就开始斗嘴。 「你就别再刺激她了，姬蓝。」 我开口劝阻挑起舌战的姬蓝。 终于抵达车站的我们搭上电车，朝著与另外三人会合的车站前进。 「因为太早起床，简直快要了我的命。」 头戴草帽外加墨镜的男子如此说著，他手里则有一颗茉菜做的饭团，等拆开保鲜膜后就开始大快朵颐。 「我也深有同感。」 我、伏见、姬蓝和茉菜四人在途中与鸟越、筱原还有出口三人会合，因为车厢里没什么人，我们就找了两组中间隔著走道的四人对坐座位坐下。 「出口，你这身打扮是？」 他的下半身是素色七分裤配上海滩凉鞋。当然我能理解他为何会这么穿。 「那还用问，去海边就该穿这样啊。」 原来还有这种习俗啊。 不过墨镜的造型就让人有点看不下去。这情况就是所谓的适得其反吧…… 身为时尚警察的茉菜也对此视而不见，当然也可能单纯是不感兴趣而已。 但让出口就这样去饰演路人会太突兀，之后再跟茉菜商量该给他换穿什么衣服。记得茉菜好像也有带几套我的衣服，而我的衣服刚好都比较朴素。 「茉菜大师今天做的料理也很美味喔。」 我完全赞同。饭团的口味有好几种，另外还做了好几道适合与饭团一同享用的配菜。 大家分著吃没过多久，便当盒就已经空了。 「茉茉的手艺还是一样这么好。」 如此夸赞的鸟越和筱原、我以及出口坐在同一区，姬蓝、伏见跟茉菜则坐在隔壁区。 「「茉茉？」」 我与出口异口同声提问。 「是茉茉要我这么称呼她的。」 想想茉菜也称呼鸟越为静静，大概是鸟越对称呼方面已经不再那么排斥。反观茉菜则是对此完全不介意。 「唉……我开始有点紧张了。」 筱原脸色发青，状似相当烦恼地发出叹息。 「没想到自己竟然有机会能够和姬大人一起演戏。」 「就只有筱原你一个人在大惊小怪，老实说不必放在心上。」 「没为此感到大惊小怪的你才奇怪呢。」 筱原白了我一眼，并且刻意挖苦我。话说你别忽然将矛头指向我啦。 「你们的对手戏就只是稍微讲几句话，所以你真的不用那么紧张。」 与自己曾经非常崇拜的偶像『蓝华』演对手戏──并且收录在影片里。印象中当筱原得知自己被指定为担任这一幕的配角时，忍不住说：「我觉得自己死而无憾了。」 「啊～真是太可恨了……倘若只有伏见同学一人就算了，偏偏你这小子也是姬大人的儿时玩伴。」 如果筱原现在正拿著一条手帕，总觉得她会懊恼到去咬手帕。 「无论要我变成怎样都行，我只希望姬大人可以得到幸福……」 因为我跟筱原对于姬蓝的关心程度落差太大，令我真的很伤脑筋。每当我说什么，她就会立刻找碴，真是个难搞的粉丝。 我扭头观察隔壁座位，能看到望向窗外的伏见显得相当兴奋，然后姬蓝出言劝诫伏见，茉菜则是一发现新事物就会跟她们分享，上述画面就这么不断重演。 多亏茉菜担任润滑剂，那两人才没有爆发激烈口角。 「是大海耶～！大海大海！葛格，快看大海！」 「我知道，我都看到了。」 一马当先的茉菜跑下阶梯，快步奔走在沙滩上。 「大～～海～～！」 伏见也紧追在茉菜的后面。 我们抵达目标车站后又走了一段距离，这才终于来到海边。 拍摄地点是交由伏见和鸟越去挑选，我完全没有插嘴，结果竟是如此偏僻的地方。 位于大马路边的公共厕所侧面，能看见两台并列在一起的老旧自动贩卖机。 周围没看见任何超商，至于摊贩区则似乎因为还没到开放季节，整个用蓝色帆布罩住了。 附近都没有更衣室……反正更衣时别被人撞见就好……吗？ 由于目前时间还很早，四周没有其他人。 比起人满为患，这样反而更适合拍摄，不过她们为何会看上这个地方？ 伏见马上开始设置阵地，她铺好野餐垫，并用凉鞋跟背包压住外围，以免垫子被风吹跑。 「小蓝，快把打气的东西拿出来～！」 「好～马上来～」 她们摆明就是来玩的。 「嗯～赞喔～……嬉戏的美少女们、大海以及太阳……」 出口拿出一面扇子替自己搧风。话说他是从哪里掏出来的？ 「阿高，你很快就会明白了。」 「明白什么？」 「我为何要戴墨镜过来。」 「对了，出口你先去换套衣服，乖乖穿上我那些再朴素不过的服装。」 「咦～真的假的？亏我还想以这身造型上镜头的说～」 所以你才特地这样打扮自己啊。 「你以这副装扮入镜太显目了。」 出口发出「噗呼」的怪笑声。 「他居然说入镜耶，美南美眉。」 「竟然摆起导演的架子了。」 「因为我姑且算是这部电影的导演。」 我也有针对这方面做过功课喔。 鸟越脱下凉鞋，一脚踏在沙滩上。 「啊，真舒服……」 我跟著照做，确实如同鸟越说的那样十分舒服。沙滩那一粒粒细沙温柔地刺激著脚底。 伏见与姬蓝立刻帮海滩球和泳圈灌气。 「女主角！接下来先拍你的部分！」 我刚把话说完，伏见就换上演员的表情进入状况。 「没错……我是……女主角……」 尽管她露出略显忧愁的表情，却能隐约看出她对身旁的姬蓝有一股优越感。 「你快去拍摄吧。我会趁著这段期间做好准备。」 「啊、嗯，谢啰，小蓝！」 说起本该帮女主角上妆的某位发型设计师兼服装师，因掀起的波浪而兴奋地大叫「呀～脚都湿掉了啦～～！呀哈哈！」，正在那边与浪花嬉戏。 惨了惨了，看她的样子……已彻底把摄影工作拋到脑后。 「先来干正事吧。假如再这样玩下去，将会影响到拍摄进度。」 我拍了拍手催促大家。尤其是茉菜，假如她没帮伏见做好准备的话，我们就无法拍摄了。 「喔～～」随口应了一声的茉菜，慢慢朝著野餐垫走去。 「你很有导演的架势喔。」 站在我身旁的鸟越，望向大海静静地说著。 「算是吧。毕竟再不提醒的话，大家肯定都会玩疯了。」 「我并没有像出口同学或小美那样打算捉弄你的意思。那个，我觉得你这样很不错喔。」 「……那个，谢谢夸奖。」 「我原本以为高森同学你是属于做事比较散漫的那种人。」 伏见与茉菜四处寻找适合化妆准备的地点，最终一脚踏进没有营业的摊贩区，掀起帆布走进里面。 「想想这附近没有更衣室，那里算是最合适的地点。」 「咦？」鸟越似乎没注意到这点，于是我指著摊贩区跟她解释，然后回到原本的话题上。 「我也觉得自己的个性较为散漫，但在看见那些努力的人之后，多少还是有受到影响。」 「你是说姬奈吗？」 「其实也包括鸟越你。」 明明鸟越并不知道如何撰写剧本，却还是经常来找我商量，最终顺利完成自己的工作。至于这段过程，我可是都看在眼里。 「原来我也有对你造成影响呀。」 「是啊。」 鸟越将凉鞋提于手中，赤著脚走在沙滩上，并用另一只手压住被海风吹乱的头发，扭头对我说： 「吶，等拍摄工作结束后也别忘了喔。」 「忘了什么？」 「拍下属于我们的夏天，因为恐怕不会再有下次跟现场的大家一起来海边玩了。」 那就与在场所有人约好日后再一起来玩──这种话我是完全说不出口。 即使我是真心想和大家许下约定，但假如当真将这句话说出口──总觉得会把这段时光彻底糟蹋掉。或许鸟越也抱有相同的想法吧。 倘若鸟越提议「下次再约大家一起来玩」，我十之八九会说出「说得也是」这种俗套的答案。 纵然这样的发言略显消极，我却认为这很符合鸟越的风格。 「到时就用三角架固定，高森同学你也要一起入镜。」 「我也要入镜？」 「至少对我来说，高森同学你也有出现在我高二的暑假里，因此你得一起入镜。」 我和鸟越肩并肩朝著野餐垫的方向走去。 「没想到身为冰山美人的你，也拥有这么人情味的一面。」 「……你是不是在取笑我？」 「没那回事。」 「你骗人。」 我举起双手摆出投降的姿势，鸟越气得朝我踢了一坨沙子。 海滩上到现在还是只有我们这群人，甚至让人怀疑当地人都情愿去游泳池而不肯来这里玩。 有可能是正值上午，但这里确实人烟稀少到相当罕见。 想想理当处于生意旺季的摊贩区都没有营业。 在伏见做好拍摄准备后，我们就开始摄影。 我注视著出现在镜头里的『柴原广乃』。 兴许是很有干劲的关系，伏见表现出来的演技从没让我失望过。 「很好。」 语毕，我便停止录影。 「导演说ok啰，伏见同学。」 担任扩音器的出口大声通知伏见。 伏见随即恢复成以往的表情。 「我可以确认一下吗？」 「没必要啦，已经ok了。」 「我就是想看嘛。」 自从电影开拍之后，伏见就一直干劲十足，虽然这是件好事，但其实也弥漫著一股其他人对此感到吃不消的氛围。 「坚持做好一件事是值得赞许，不过你这样就只是自我满足吧？」 关于这一幕的场景，算上之前这是我第三次宣布ok却惨遭打枪的情况。 「唔～这感觉不对啦。」 明明我、姬蓝以及鸟越都没说什么，却因为这位青梅竹马认为自己演得不够到位，于是不断重拍。 这段场景的长度约莫十秒左右，我、出口、鸟越与伏见一起检查我觉得ok的第一段、第二段以及第三段影片。 「出口，你有看出这三段的差异吗？」 我向出口徵求意见，只见他瞄了一眼伏见，装出一副内行人的嘴脸说： 「等你达到我这种水准时就会看出来了。」 这小子竟然看在伏见的面子上决定见风转舵。 「看吧～」伏见摆出果然有人懂我的表情沾沾自喜。 不过出口明显是想趁机讨好伏见来换取好印象…… 「高森同学对于这幕已三度宣布ok了。」 鸟越为了确认便提问说： 「姬奈，你觉得有哪些部分是明确需要改进的？」 「有啊，比方说目光的移动以及嘴角的角度。」 「问题是即使你全部都演得很到位，观众看不出来也没有分别吧。」 「唔。」伏见被堵得哑口无言。这句话说得一针见血，真是很有鸟越的风格。 「因为以客观的角度来看，这些都在误差范围内，所以高森同学才会一直宣布ok呀。」 「那不能算在误差范围内。」 「这只是你的主观判断。」 就在这一瞬间，彷佛能听见类似玻璃出现裂痕的声响。 「我们之中最了解拍摄流程的人是高森同学，姬奈你从第一天起就太独裁了。」 「才没有这回事呢。」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很重要的事情，希望你也能花点心思在上面。」 「唔唔唔唔～」用力瘪著嘴的伏见，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小蓝已经准备好了～！」 随著茉菜开朗的嗓音，换好衣服的姬蓝拨开帆布走了出来。 ……姬蓝来得正是时候，就趁现在转移话题吧。 「这幕就晚点再拍，伏见你先休息一下。反正还在这里拍摄，等等再拍也没问题。」 能看出伏见眉头深锁，她默默点了个头，便转身朝著帆布的方向走去。 鸟越轻轻地发出一声叹息，出口来回看了看发生口角的两人。 「刚、刚才是我不好吗……？都怪我随口乱帮腔……？」 「以方才情况而言是能这么说，但这问题其实已经存在很久，因此你不必放在心上。」 我本想以这种方式结束此话题，没想到反而惹恼鸟越。 「姬奈她是个唯我独尊且自我中心的小公主，你那样宠她很容易让她更骄纵喔。」 鸟越这次将矛头指向我。 「我并没有想宠她。」 「……抱歉，我似乎把太多事情牵扯在一起，想藉此找人宣泄。」 话说筱原跑哪去了？记得她是说要去买饮料吧。 「小美找我，我去去就来。」 鸟越似乎收到联络，看了一下手机便从现场转身离去。 姬蓝单独一人的场景并不多，前后大约二十分钟就拍完了。 我喝著由筱原购买，之后拜托鸟越一起搬回来的饮料，这时也正在确认影片的姬蓝悄声问我说： 「看你们的气氛好像不太妙，是因为姬奈吗？」 「就只是起了一点口角。」 「所以我才受不了外行人。」已掌握情况的姬蓝仍不忘趁机酸人。 「毕竟摄影是团体行动，太出锋头的人容易被讨厌，最终只会遭到排挤。」 不愧是曾经加入偶像团体上台表演过的人，说起话来就是不一样。 「我的演技如何呢？从开拍第一天到今天已是第六次拍摄了。」 「虽说与伏见比较起来还有点差距，但我觉得已经好很多了。」 「这样啊，这样啊。」 姬蓝好像就是想听见这句话，一脸满意地点点头。 她之所以决定参加音乐剧的试镜会，该不会是因为这次的自制电影，于是对演戏产生了兴趣吧？ 「下一幕是女配角和『秋山绘梨』交谈的场景。」 原本显得泰然自若的筱原，表情就这么僵住了。 「筱原，你行的，别去思考会不会丢脸。你只是配角，比起犯中二病当时不会丢脸到哪去的。」 「你够啰！」 筱原目光如炬地瞪著我，快步踏过沙滩向我走来。 「下次敢在姬大人面前提起这件事，我就埋了你。」 夭寿咧…… 说起伏见，她在自己堆好的沙丘顶端插上一根树枝，独自一人玩著推沙丘游戏。 我也玩过这个游戏。 游戏方式是参加者依序挖掉沙丘的土，最后弄倒树枝的人就算输了。 不过一个人玩会有趣吗？那是多人同乐的游戏吧。 大概是对我发过脾气的缘故，不再那么紧张的筱原加入拍摄。 我们先做简单的彩排，在没有启动录影的状态下用摄影机取景，确认好拍摄角度跟构图之后就正式开拍。 以结果来说，尽管筱原基于还不习惯的关系显得有些僵硬，她的表演原则上还算自然。 「小美她演得不错喔。」 「嗯，筱原她还不赖嘛。」 在我宣布ok之后，鸟越也同意我的决定。 多亏筱原曾是中二病患者，所以对饰演角色这方面不会感到排斥吧。 由于她威胁过若是胆敢把这件事说溜嘴就会埋了我，因此我还是默默在心中赞扬她吧。 「美南美眉，我家导演说你演得很好喔。」 扩音器出口将多余的话也传达出去了。 姬蓝听完也点头同意。 「虽然我没资格评论他人，不过美南同学你表现得相当不错。」 「竟、竟然能得到姬大人的赞赏……！这──这是我的荣幸……！」 就叫你别再这么做啊。看吧，姬蓝都被你吓得忍不住稍稍后退。 那么，接下来是伏见独自演出的场景，以及与姬蓝共演的场景。 不知她在休息过后，心境是否有产生变化……？ 我扭头望著野餐垫的方向，发现她与没事做的茉菜正一起玩推沙丘游戏，而且不停开心尖叫。 让我不禁松了一口气。 自己也应该有话就要跟人讲清楚──我暗自如此下定决心后，开始替伏见拍摄。 这次要拍摄的场景是柴原广乃和秋山绘梨互为朋友，却发现两人碰巧喜欢上同一个人，她们起先只是隐约猜出对方的心意，之后就逐渐转为肯定。 可能是被鸟越的一席话所影响，伏见不再过来确认我宣布ok的摄影成果了。 「对了，剧中是广乃先发现绘梨喜欢的对象是谁吗？」 伏见隔著镜头向我们提问。 因为谁先发现并不会对剧情产生影响，所以剧本里没有清楚提到这件事。 「你觉得是谁先发现的？」 我向站在一旁欣赏拍摄的鸟越徵求意见，她犹豫一阵子之后，将问题拋回去。 「姬奈你觉得呢？」 「按照角色的个性，比起广乃应该是绘梨先注意到。」 「姬蓝，你可以将这部分演出来吗？」 原本坐在摺叠椅上的姬蓝，潇洒地拨了一下头发站起身子。 「当然没问题，也不想想你是在跟谁说话？」 这个小妮子不久前的演技是那么菜，真亏她能如此有自信。 场景的细节都确认完后，出口将姬蓝的摺叠椅收起来。 伏见与姬蓝此刻都换上一张认真的表情。 还是先彩排一下好了。 如此心想的我，身后忽然传来筱原的声音。 「你还在摸索呀。」 「毕竟现场没人接触过自制电影，总会出现这种走一步是一步的感觉。」 「抱歉，是我让你误会了。我这句话并没有贬意，而是在夸奖你。」 「夸奖我？」 「是啊，看你们对此都乐在其中。我所属的班级就没有像这样大家同心协力去完成某个目标。」 是吗？ 像鸟越和伏见就爆发过口角，姬蓝总爱找机会数落伏见，伏见在对姬蓝指导演技时也会趁机酸回去。而我明明是使用具有防手震功能的摄影机，拍摄时仍经常因为手抖害画面糊掉。 虽说整体上算是有所进展，我却完全不觉得过程有特别顺利。 「早知道我也乖乖就读跟高谅你一样的学校就好了。」 「脑筋好的人本来就该去读更好的学校啊。」 「不好意思喔，都怪我太聪明了。」 你以这么跩的态度道歉根本没意义吧。 「这附近好像什么店都没有，午饭要怎么办？」 出口提出这个相当实际的问题。 我原先打算靠这里的摊贩填饱肚子，所以没有拜托茉菜帮忙准备午餐。 最关键的摊贩偏偏被帆布盖住，根本没有营业。 「我万万没料到此处的摊贩竟然没开门。」 身为挑选地点负责人之一的鸟越，十分内疚地说著。 我们从车站走来这里，沿途没看见任何一间餐厅。 「那还是我去找找看？」 「既然如此，茉菜、出口以及筱原，可以麻烦你们吗？毕竟你们刚好都有空吧。」 茉菜随即一口答应。 「我、大姊大还有阿出目前刚好都没事。」 「小茉菜，就跟你说别再称我为大姊大──」 「咦，美南美眉，你为何会被叫做大姊大啊？」 「这是因为～」 「这种事不必解释。」 三人就这么聊著天，慢慢离开沙滩。 「鸟越，为什么你会挑选这里？虽说是真的很适合拍片啦。」 「……因为……总觉得很害羞……」 「害羞什么？」 「假如是在学校附近的海边……可能会遇到熟人。」 「毕竟是最近的海边，难保会碰上这种状况。」 「『原来那女生私底下是这么开朗跟她在学校的感觉差真多』──若是被人这么认为会令我觉得很丢脸……而且被国中同学撞见的话，他们在暗地里一定会说『她升高中就改头换面了耶ww』这类闲话。」 鸟越，原来你升上高中时有改变形象吗……？这样已算得上是改变了……？ 另外你大可放心，你现在的形象跟在学校里时毫无分别。 「总、总之那些闲言闲语很容易会四处乱传，因此我不想在学校附近拍摄。」 明明这种事并没有真的发生，与其说是预测，不如说是她想太多了。 「不过我真没想到这里居然如此偏僻。」鸟越显得有些后悔。 「小谅～我们准备好了～！」 伏见圈起手当成扩音器，以不输浪潮声的音量如此大喊。 「那就继续开拍吧──」 尽管中间有发生几次ng，不过拍摄情况仍比起之前顺利多了。 原因很可能就是伏见不再亲自确认影片。她之所以没有再这么要求，理由恐怕不是她全面相信我，就只是她克制住确认影片的冲动而已。 大约在十分钟前，茉菜于群组聊天室里报告说『我们找到超市跟杂货量贩店』。他们应该是利用地图app特地走去那里吧。 想想要买齐七人份的食物和饮料，全部加起来肯定会很重，幸好有派出口一同前往。 「静香同学，关于下一幕的这里──」 「嗯。」 我们坐在野餐垫上，姬蓝正拿著剧本向鸟越请教事情。 她确实很认真地看待这次的摄影。 要是姬蓝没有认真起来的话会很令我伤脑筋，不过我们在咖啡厅当时……她说过想去参加试镜会。 望著姬蓝那张全神贯注的侧脸，甚至能从中感受到她想要提升自我的那股渴望。 「我也……」 「你说了什么吗？谅。」 「高森同学，你有什么想补充的部分吗？」 「没事。」我摇头以对。 总觉得自己就只会从别人的身上获得启发。 这不禁令我怀疑自己很没内涵，该说是对自己感到失望吗？总之我也不知该如何形容这份感受。 我小心翼翼地把器材收入袋子里，以免沙子跑进去。 对了，伏见她跑哪去了？ 当姬蓝聊到关于演戏的话题时，以伏见的个性大多都会加入讨论。 直到茉菜等人回来前我就先散个步，顺便找找伏见去哪了。 「真庆幸有出口的夹脚拖……」 其实我也一样是穿凉鞋，偏偏这并不合适走在沙滩上。 在这片不算辽阔的沙滩上，放眼望去只看见正在交谈的鸟越和姬蓝，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人影。 「对这个地方来说，现在应该算是夏天吧？」 等等见到另一位提议在此拍摄的决策者，就顺便请教一下理由吧。 我走到沙滩的底端，发现前方变成岩岸。能看见岩石上布满藤壶，海藻随著浪涛漂在海面上。 「喂～伏见～？」 我很怀疑自己是否找对方向，却还是踏上岩岸继续往前走。我沿著弯曲的防波堤走了一段距离，恰好瞥见从海里延伸出来的大量消波块。 「──咦？我有来过这里吗？」 这幕光景总觉得似曾相识。 当时我跑来探险，结果发现这些消波块── 我彷佛循著自己昔日留下的足迹，往消波块的方向走去。 在爬上消波块的最高处时，一阵强风迎面而来，宽阔的视野映入眼帘。 浓郁的海潮味窜入鼻腔，同时感受著因为湿气彷佛附著于肌肤表面的海风。 在不停传来的海浪声里，夹杂著一股熟悉的娇斥声。 「小谅是傻瓜～──！」 站在我走来方向另外一侧的伏见，对著碧海蓝天这么大喊。 「稍微帮我说句话又没关系～──！」 双肩不断起伏的伏见正大口喘著气，我对著她的背影搭话说： 「喂，你在这里做什么？」 「呜呀！」 大吃一惊的伏见全身一颤。 「小、小谅，既然你跑来这里了，好歹出个声嘛。」 「我只是刚到而已。」 我仔细确认立足点，慢慢往下移动至伏见身边。 老实说我是挺在意她方才大喊的内容，不过在此之前得先跟她确认答案。 「我们曾经来过这里……没错吧？」 伏见诧异地眨了眨眼睛。 「你有印象吗？」 「果然没错。还记得我们当年就是跑来这里，然后你一个失足跌进海里。」 「……你怎么老是只记得那些糗事嘛～」 伏见闹别扭地嘟起嘴巴。 「明明水深只达到腰部左右，你却惊慌失措地大喊『我要溺死啦～！』，在海里不停挣扎……」 「又、又没关系！谁叫我当时吓坏了嘛！」 我一屁股坐在消波块上，即使隔著一条外裤，也能感受到水泥那曝晒于阳光下的滚烫表面。就算形容得多么婉转，这坚硬的表面坐起来实在是称不上舒服。 「记得是我们就读小一或小二的时候吧。」 「没错，你说对了，小谅！」 瞧她那激动的反应，简直跟见到失去记忆的朋友顺利想起珍贵的回忆般毫无分别。 想必她是为此感到非常高兴吧。 「印象中，姬蓝好像没有跟来。」 「嗯，小蓝她因为感冒无法参加。在我们就读小二时，社区自治团体特地带我们来这里远足。」 我们居住的地方是每年都会针对当地的小朋友们举办几次团康活动，诸如赏花、去海边玩或是圣诞派对等等。我不太确定现在是否还有举办，但我们兄妹俩、伏见还有姬蓝以前都满常参加的。 伏见似乎担心会弄脏衣服，并没有坐在地上而是蹲著。 「难不成你挑选这里是因为……」 伏见依然注视著大海，稍微点了个头小声说： 「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勾起你的回忆。」 「嘻嘻嘻，真高兴你能想起来。」伏见忍不住笑出来，接著把话说下去。 「小谅，你是特地来找我的吧。」 「是能这么说啦。」 「为什么你要来找我？」 「这还用问……」 因为四处都没看见你，理所当然会担心啊。 在我不知该如何启齿之际，伏见害羞地询问说： 「……是想跟我做色色的事情吗？」 「啥！？」 这、这丫头在乱讲什么啊。 「这怎么可能嘛。」 「不过不过，这、这、这种情况满常发生的吧。」 「才没有那回事咧。」 她是参考什么资料才产生这类误会啊？ 「因为因为，我看的电影就是这么演呀！」 「你这个小妮子是看了啥鬼电影啊。」 「内容是一群人来到海边，单独偷溜出来的一对男女，抱著对方开始舌吻……」 「够了，麻烦你别再继续说下去。」 听起来根本是十八禁吧。无论那是电影或动画……你这样偷看没关系吗？ 「不过到了隔天，他们就被人发现已经死了。」 「跟我想像中的内容不太一样。」 完全是血腥片的基本套路。以这个角度来说，确实算是满常发生的？ 「先、先声明一下，我并没有想要你那么做喔！」 倘若伏见是基于傲娇才这么说…… 我还是别胡思乱想吧。看她也像是为了避免造成误会，伸出双手拚命否认。 「可是呀，到底从哪种行为开始会被归类为色色的事情呢？」 「别拿这种事问我啦。」 「接吻算吗？」 仔细想想，这问题还真难回答。 「算是处于灰色地带……」 伏见忽然伸出双手捧住我的脸颊，将我的头往侧面一转。 眼前是目光直直对准我的伏见。 「深情对视呢？」 「应该不算才对……」 虽说我们相隔只能轻轻碰到彼此肩膀的距离，我却觉得自己和她靠得非常近。 大概是平常不会像这样正眼仔细观察对方的脸，此时面对伏见这张熟悉的脸庞，依然带给我一股新鲜感。 「我觉得接吻不算是色色的事情。」 伏见稍稍抬著头，目光向上地看著我。微微偏著头的她，湿润的唇瓣正轻轻颤抖著。 就在这时，手机宛如提出抗议般开始震动。 当我准备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之际，伏见探出身子用手制止我的动作。 「现在先别思考其他事情……」 （插图012） 她以气音如此说著。 伏见将脸贴到我的面前，与我对视一阵子忽然低下头去，接著侧身坐在盘腿席地而坐的我身上，并把脸埋进我的怀里。 「帮我拍背。」 能看见伏见的耳朵发红。 我回应她的要求，轻轻拍著她的背。 ……因为夏天的衣服都很薄，摸到背部中央时便传来胸罩的触感。我尽可能将心猿意马的思绪拋诸脑后。 「小谅……在黄金周当时，我像是趁人不备做出那种事……」 「嗯？」 伏见彷佛想向我倾诉般，紧紧抓住我身上t恤的袖子。 「你要不要……跟我……好好接一次吻呢……？」 从刚才就一直出现在耳朵里的剧烈心跳声，因此变得更加震耳欲聋。 我莫名地感到口乾舌燥，再加上伏见仍将脸贴在我的胸膛上，淡淡的发香飘进了我的鼻腔里。 此时，我发现手背上多出一股柔软的触感。我瞄了一眼，原来是伏见将手叠在我的手背上。 「明明是我提议的，却又不禁觉得好紧张……」 伏见温柔地握住我的手。 「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不许对其他人说……」 彷佛全身的体温都集中至头部，能感受到自己的脸颊彻底发烫。大脑也完全无法运作，唯独与伏见接触的部位特别炽热。 伏见抬起头来，露出柔情似水的眼神，她先微微眯起眼睛，随后便闭上双眼。 我不由得倒吸一口气，感觉自己在下个瞬间就能够做好觉悟，当然也有可能花费比我想像中更久的时间。 「喂～葛格～？」 在我下定决心之际，远处传来茉菜的呼唤声。 「小谅，是小茉菜的……」 基于这样的阴错阳差── 伏见因为茉菜的声音稍微挪动身体，结果让我的嘴唇恰好碰到她的脸颊。不对，称之为撞到应该更为恰当。 搞砸了──时机也非常糟糕。 由于这情况超出我的预料，当我不知该如何是好时，茉菜的声音已越来越接近。 「葛格～你在哪～？是在这里吗～？」 脸颊被我用嘴唇碰了一下的伏见，先是露出甜美动人的笑容，然后扑了过来一把抱住我。 「这是回敬你的。」 语毕，她用嘴唇轻轻啄了一下我的脸颊。 伏见用力地抱了我一下，接著很快就退开了。 「我们快去找小茉菜吧。」 伏见率先跑向沙滩，我马上紧追在后。 小心翼翼进入岩岸朝这里走来的茉菜，在发现我们便率先提问说：「你们两个在做什么呀～？」 「小谅在念我关于拍摄的事情。」 「是吗？」 茉菜歪著头向我确认。 「差不多就是那样。」 「你们是在做什么色色的事情吧～！」 「没有啦。」 只不过……有做出落于灰色地带的行为，所以我没有撒谎，完全没骗人。当然也没有说出实话。 「我们走了很久才找到商店喔～」 我听著茉菜大吐苦水的同时，顺便询问他们买了什么。 茉菜说他们在量贩店购买卡式瓦斯炉，在临时摊位选购平均每件一百元的调理器具、纸盘和免洗筷，然后又到超市采买食材。 「意思是你要在这里做菜吗？」 「没错，大姊大和阿出正按照我的指示在处理食材。」 茉菜毫不介意地将两位年长者呼来唤去。 「小茉菜简直就是大厨呢。」 「嘻嘻嘻……这称号听起来挺不错呢。」 买了卡式瓦斯炉以及做菜需要的工具…… 茉菜是打算做什么料理？ 「我要做炒面～毕竟这是海边摊贩必备的招牌菜吧？」 「啊～真令人期待呢！」 「两位客人请稍待片刻～！」 从岩岸底端轻轻一跳，落于沙滩上的大厨，满心欢喜地朝著正在工作的筱原以及出口跑了过去。 我本想上前帮忙，却遭到两人断然拒绝，理由是我反而会越帮越忙。 摊贩区似乎也提供客人冲洗身体，能看见一旁设置著类似学校那种三个相连在一起的水龙头，茉菜等三人就在那里备料。 等了约莫十五分钟，分装在纸盘上的炒面便端了上来。 「不愧是茉菜……！手艺高超到完美地符合我的期待。」 「再多夸奖点，再多夸奖点。」 茉菜对众人招了招手，欢迎大家继续赞美她。 所有人开始享用餐点。 茉菜的手艺还是一样优秀。明明就只是一盘没有添加任何特殊食材的炒面，该不会是因为在户外吃才备感美味？ 「你知道这炒面为何那么可口吗？阿高。」 大口吃著炒面的出口忽然这么问我。 「因为这是出自茉菜的手吧。」 「当然这也是原因之一。」 「是因为在户外吃。」 「嗯，这同样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要不然还会因为什么？」 由于出口不断卖关子，我忍不住催促他说出答案。 「那是因为除了你我以外，大家都是美少女──」 「你们这样采购下来，应该花了不少钱吧？」 鸟越如此询问负责购物的茉菜与筱原。 现场没有任何人在听出口说话，我也决定假装没听见。 这个问题由筱原代表回答。 「全部加起来是七千出头。依照我们所有人去餐厅吃饭的情况来衡量，我认为金额有落在容许范围内。」 每人平均大约一千元。若是去吃顿饭再买点零食，差不多就是这个金额。 「不过我的开销是由葛格负责。」 「我可从来没答应过那种事。」 「你明明有在打工呀，小气鬼～！」 「……真拿你没辙耶，只有这次而已喔？」 「嗯哼～最爱你了，葛格～」 「好啦好啦。」我草草带过茉菜的感谢，却发现伏见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望著我。 「小谅，你有在打工吗？」 「嗯，想想好像没跟你说过。我是在姬蓝的熟人那里帮忙打杂。」 「这样啊。」 伏见先是瞄了姬蓝一眼，接著状似不感兴趣地低下头去。 我看了一下收据，只见最后一行写著『烟火家庭套组x3』。 他、他们居然买了烟火！？ 「喂，茉菜，你怎么还买了三组烟火！？」 「咦，难道三组不够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有必要买烟火吗？」 我原以为大家会支持我的意见，结果却事与愿违。假如没买烟火，每人平均只花费七百元左右，而我也只需负担一千四百元。 「啥～？亏我还自认为买得好耶。堪称是神判断。真要说来是突破天际达到宇宙层级了。」 神比宇宙低阶吗？毕竟宇宙是由神创造的，感觉两者的地位顺序应该互换吧……？ 因为针对茉菜那独特的措辞品味开口吐槽准没好事，所以我决定保持沉默。 「就算要放烟火，问题是我们也不会待到那么晚啊。」 「「「「咦？」」」」 能听见许多人异口同声地发出惊呼。照此情况看来除了我以外，这些声音是出自于一脸难以置信地望向我的其他人吧。 现在时间是刚过下午一点，我根本无法想像还得在这里待上好几个小时。 不过同行的女生们似乎都想放纵一下，在清理完餐具之后，她们就换上泳衣带著泳圈跑进海里开始嬉戏，玩得不亦乐乎。 我待在海滩上玩沙寻求慰藉。陪在我身旁的出口则是戴著墨镜望向远方。 「出口，你一直望著海平面好玩吗？」 「你是这么认为啊，阿高。不过你说错啰。」 「说错什么？」 「我戴墨镜就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视线，这样就可以尽情欣赏大家穿泳装的模样，而且无须担心会被人发现这件事。」 「你居然是为了这种事才戴墨镜啊……」 难道他就无法把这股热诚活用在其他事情上吗？我在感到傻眼之余，也不禁有些佩服，没想到他还会顾虑这些细节。 「此话差矣……这才是今天的重头戏吧。反倒是结束拍摄后就准备打道回府的你才有够扯咧。」 「这种事也许一辈子都未必能碰上一次喔！」出口激动地说著。 「大概就像你说的那样吧。」 想想明年就要准备大学联招，八成没时间出来玩了。 「小谅也一起来玩嘛。」 招手邀请我过去的伏见，穿著一件花朵图案的连身泳衣。由于乍看之下就如同一件裙襬超短的连身裙，要是不知情的话，可能会不禁担心她这样很容易走光。 「鸟越，你不一起去玩吗？」 我将话题拋给正在后方看书的鸟越。 鸟越就坐在不会被太阳直晒的摊贩区地板上。她也入境随俗地换上泳衣，不过身上有多穿一件薄罩衫，并将帽兜戴到头上。 「在前来这里的途中，小说刚好看到最精采的部分，实在令我很好奇后续发展，所以我先待在这里看书就好。」 鸟越给出这个我行我素的答覆。 「鸟越女士那身装扮很不妙耶。」 并没有回头往后看的出口，忽然如此窃窃私语。 「什么意思？」 「即使知道她穿的是泳衣，可是下半身终究什么都没穿吧？」 「啊～嗯。」 「因为罩衫的关系，导致泳衣看起来很像是内裤……所以她现在完全是内裤外露的状态喔。」 「住口，你这个傻呆，都怪你害我跟著想歪了。」 「hahaha！」出口搧著扇子放声大笑。 「我说阿高大人啊，你也不遑多让呢～」 「你这句话应该用错地方了。」 色彩缤纷的海滩球落于海面上激起一阵水花，同时传来少女开心的尖叫声。 姬蓝穿著那天购买的泳衣，筱原则身穿类似学校发的制式泳衣。大概是私立学校的缘故，整体造型比较贴近竞赛用的泳衣。她没有摘下眼镜，头发扎成马尾。 「葛格，你也来玩嘛～！」 恐怕是见我对于伏见的邀请无动于衷，看不下去的茉菜也大声呼唤我。 「葛格！大家早就知道你的运动细胞很糟糕了，所以不必怕丢脸喔！」 「我又没有在意那种事情。」 出口像是相当陶醉地发出一声叹息。 「其实问题就出在茉菜大师身上。」 「什么问题？」 「记得她是就读国三吧？拥有那种身材也太扯了吧。那是作弊，简直就是开挂。明明是个辣妹却很会做菜，外加上有恋兄情结，而且还自备两颗哈密瓜。」 自家妹妹被人这么形容，内心实在有点不舒服…… 「啊，因为现在是夏天，所以不是哈密瓜而是西瓜。」 「那种事怎样都行。」 话说看在外人眼里，茉菜像是有恋兄情结吗？ 「谅～！你快点过来吧！」 当然出口也有对姬蓝的身材给出评语。我原则上是当成耳边风，但有听见他提到巨峰葡萄这个名词。 这小子为何坚持要用水果来形容啊？ 看这情况肯定暂时不会回家，我也受够了继续待在这里乾瞪眼，于是不甘不愿地站起身来。 被茉菜逼著带泳裤过来的我，前往帆布的另一端迅速换装完毕。 「出口，那我去去就来。」 「我说阿高呀，最后问你一件事。」 「嗯？」 「为什么没有任何人邀我过去……？」 虽说看不见出口的目光是对准哪里，但我想应该是海平面才对。 「因为你用墨镜遮住视线的关系吧。」 「噗呃！」出口就这么倒在沙滩上。 海滩球恰好滚到我的脚边，我把球往大海一拋，加入伏见等人之中。 等我回神时，才发现夕阳已将沙滩染成一片橘红色，天空原本的蓝色逐渐变暗。 诚如鸟越一开始的提议，我把摄影机装在三角架上，将大家玩乐的过程都拍摄下来。 前后长达好几个小时。 有一部分的原因是我们在岸上举行的沙滩排球比赛，战况比想像中激烈。 玩到像这样将嗓子都喊沙哑，也不知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一想到自己玩疯的模样也被录下来，我就无意回头去播放这些片段来看。 沙滩排球赛进行一段时间后，鸟越也中途参加，于是我们以两人一组的方式不断轮流组队上场。 当我和筱原组队时，鸟越＆伏见组莫名显得杀气腾腾。 说起出口，因为等了好几个小时都没人理他，于是他耐不住寂寞地提议来玩沙滩抢旗，结果没有任何人愿意参加。 我是觉得大家都已经看透出口打的如意算盘，他就是想待在旗子那里，看著女生们朝他跑去的模样。 最终选择自暴自弃的出口，就这么独自一人玩沙滩抢旗，甚至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 对此再也看不下去的我，正好觉得有点肚子饿，便邀请出口一起去买东西。 即使只是想喝饮料，去超市买大瓶饮料也比在自动贩卖机购买划算多了。 「阿高你好像爱计较的家庭主妇喔。」 「提醒你一句，假如让茉菜听见你这么说，她包准会白你一眼回嘴说『你在讲啥？这不是理所当然吗？』诸如此类的话。」 「这种女生很赞喔～」 都忘了出口对女生是完全不挑。 毕竟是我提议要买零食和饮料，当我准备掏钱买单时，出口表示「也让我出点钱吧」，因此这笔钱是我们两人各出一半。 买好东西回到海边后，其他人看天色已晚，便开始准备放烟火。 「她们都换完衣服了……」 出口哀怨地说著。大概是他某方面的洞察力特别敏锐，明明周围有些昏暗，他依然能在一瞬间就看出女生阵容全换回便服了。 出口，我觉得你就是因为这样，才没有女生想约你一起玩喔。 由于海风逐渐转强，蜡烛的火被吹得快要熄灭，于是我们直接用卡式瓦斯炉来点烟火。 想想黄金周当时也有玩过烟火，不过伏见与茉菜此刻仍玩得不亦乐乎。令我意外的是鸟越也和她们一样，看著烟火喷发出来的光芒开心欢呼。 想想伏见之前亲过我…… 她说自己那样做算是使诈，而且还说自己没有我想像得那么乖巧。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我实在搞不清楚，不过姬蓝也讲过类似的话。 她说伏见有著说好听点是精明，讲难听点就是狡猾的一面。 倘若这段评价没有说错，出现在我笔记里『等长大成为高中生以后，就要跟小姬奈第一次亲亲』的这句话，很可能就是出自伏见之手。 时期是姬蓝转学后，我与姬蓝互相写信给彼此的那个时候。 我有印象曾和姬蓝书信往来，当时收到的信应该都有留存下来，想想我们之所以会特地互通书信，十之八九是两情相悦才对。 在我思考此事的期间，买来的烟火组就只剩下线香花火了。 「买三组算是刚刚好呢。」 鸟越如此称赞茉菜。 「对吧～？多亏我当时有坚持说，只买一组是绝对不够用喔～」 出口拿著摄影机逐一为我们拍摄。我千叮咛万嘱咐那是借来的东西，无论如何都要小心使用，相信他会多加注意才对。 「话说回来，入夜以后的大海感觉真不妙耶……」 「什么意思？」 忽有一阵风刮来，把我线香花火上的火球吹掉了。 「没事，当我没说。」 即便我继续追问，姬蓝仍不肯解释到底是哪里不妙。 「出口同学，建议你最好别拍大海。」 「咦？为什么？」 当我们开始收拾垃圾，准备打道回府之际，出口仍拿著摄影机四处拍摄。 姬蓝冷不防地一句提醒，令大家不禁侧耳倾听。 「若是当真拍到什么，你打算怎么处理？」 大家被这句话吓得不敢出声，现场弥漫著一股令人不安的沉默。 「姬嶋同学，这种玩笑话就别说了吧……」 此刻突然刮起一阵强风，帆布被吹得大声作响。 「呼喵啊！？」 伏见发出如小猫被吓到般的尖叫声。真要说来，我是被她的叫声给吓到了。筱原跟鸟越则是不发一语立刻掉头跑掉。 在这之后，现场陷入一片混乱。 「咦、怎么了怎么了～──！？」 大概是个性较为冷静的茉菜也慌了手脚，更是加深众人的恐惧。茉菜一把环抱住我的手，不断拉著我想离开沙滩。 「葛格，我、我们快点离、离开吧！」 「等、咦，大家是怎么了──？难道这里有什么吗──？阿、阿高，你等等我啦！」 出口连忙追赶在后。 咦，伏见呢？ 我扭头一看，发现她整个人僵在原地。 啊，那是最糟糕的情况！ 「伏见。」 茉菜拚命拉著想往回走的我，于是我只好拖著茉菜，一靠近伏见就握住她的手。 「刚、刚刚那里──」 姬蓝还没把话说完，便以飞快的速度越过我们身边逃之夭夭。 「葛格！这真的很不妙啦！」 「伏见，喂，伏见！」 「啊……小谅？」 「快跟我走！」 最后是茉菜握著我的手，而我紧握伏见的手，一起脚底抹油地拔腿狂奔。 ……回程没花多少时间就抵达车站。我不停大口喘气。其实刚才在快步奔跑的途中，有好几次差点让凉鞋飞出去。 脚底传来细沙跑进鞋子里的感觉。 因为最后抵达的是我们，所以其他人都一脸担心地站在车站外头迎接我们。 「……话说到底看见了什么啊？」 出口对著众人这么提问。 「具体来说我也不知道。」 茉菜听完我的回答后，不由得轻笑出声。 「刚刚大家都吓坏了，真是超搞笑的。」 「小茉菜，这一点都不好笑！我刚才可是怕到两腿不听使唤喔！」 「姬奈，你之所以会动不了，可能是因为双腿被人抓住……」 「──别胡说啦～～～～！」 因为心中的恐惧已被一扫而空，放心下来的我反而忽然很想笑。 「唉唷，我刚才真的快吓死了喔……」 伏见欲哭无泪地低声抱怨。 我、鸟越以及筱原纷纷发出笑声。 「刚才那到底是什么呢？」 姬蓝摆出一副装蒜的模样说著。 ……啊，犯人就是她，就是这个小妮子在制造恐慌。 「呼～刚刚真是有够可怕耶。」 出口捧腹大笑地说出感想。 我们在没有其他人的车站里开怀大笑，结果没能赶上刚好进站的电车。 「下一班是……三十分钟后！这里是哪来的穷乡僻壤啊！」 「因为这里很明显就是穷乡僻壤啊。」 我稍微吐槽一下半抓狂的出口后，逗得其他人又笑出声来。这情况完全是大家理智暂时断线，导致对于笑点的基准低到近乎荡然无存。 之后我们终于搭到下一班电车，这才顺利踏上归途。 大家一开始还有说有笑，但随著电车行驶产生的摇晃，曾几何时全都睡著了。 「小谅你不困吗？」 「我想确认一下拍到的影片。」 「这样啊。」伏见对我露出笑容。 （插图013） 「啊，关于方才的幽灵骚动，我想应该是姬蓝的恶作剧。」 「咦？」 伏见先是诧异地睁大双眼，然后转头看向在一旁陷入沉睡的姬蓝，并将手伸向她的脸颊。 「刚刚在胡说八道的～！就是这张嘴巴吧～！」 已进入梦乡的姬蓝，就这么被满心怨恨的伏见用力捏了一把脸颊。不过姬蓝大概是过于疲倦，完全没有清醒的迹象。 我靠著椅背，任由舒适的疲倦感覆盖全身之际，伏见突然发出奇怪的呻吟声。 「喔？唔喔喔？」 「你怎么了？」 「其实我有报名参加某出戏剧的试镜会──你看这个！」 喜上眉梢的伏见，彷佛把手机当成官印似地展示在我面前。 手机画面是网路邮件的收件匣，信上主旨写著『一次审查通知』，我顺著文章往下看，内容是伏见成功通过审查。 「虽然就只是第一关的书面审查而已。」 伏见稍稍放松表情，看似想克制住心中的喜悦。 「……明明是书面审查，却用网路邮件通知结果。」 「小谅，麻烦你别针对这种细节吐槽啦。」 看来在我的内心深处，说不定是真的挺嫉妒伏见吧。 面对这样的好消息，首先应该恭喜对方才对。 「……这真是个好消息，恭喜你喔，伏见。」 「嗯，谢谢你，谢谢大家，也谢谢这世上的每一个人～！」 伏见浮夸地发表感言，似乎也比平常更为心情愉悦。 ……难道我什么都没有吗？ 类似姬蓝或伏见那种想要追逐的事物。 我没有想拿来炫耀，也并非想藉此彰显自我，就只是想要一个能跟人分享的目标── 「是我在上戏剧课时，老师跟我提起这件事──」 伏见说出她报名试镜会的经过。 试镜会审查一共分为四个阶段，全数通过就可以参加演出。 「虽说这是采取网路报名，不过我也有附上自己之前创立sns帐号时分享的那些内容。看来创立帐号不失为是一件好事！」 居然把sns跟影片分享网站的内容也当成审查资料，想来这是最近才出现的做法。 「我之所以能通过，相信都是多亏小谅你还有小静喔。」 伏见天真地说出感受。 「我想应该没这回事吧？」 「是吗？」 至少我是这么认为。 「你要一直看著我喔。」 「嗯？看著你？」 「就是希望你……可以帮我加油。」 「这是当然的啰。」 「谢谢。」 看著那个率真的笑容，我不禁想把将脸撇开。 我之前还怀疑伏见是个狡猾的坏女生，感觉上自己根本没资格说她。 「只要有小谅你的声援，我总觉得自己可以一直努力下去！」 今天一口气朝著梦想迈进好几步的伏见，展现出无比积极的斗志。她还是老样子认真看待每件事情，而且没忘记自制电影的事情，向我保证会全力以赴。 返家之后，我在浴室里用水冲洗吹了一天海风且汗流浃背的身体，同时回想著今天发生的事情。 尽管在海边拍片以及嬉戏时发生不少插曲，但令我印象最为深刻的就是与伏见的对话。 我走出浴室返回卧室。 为了把无形的重担拋诸脑后，我试著去思考其他事情。 诸如刚开始看的新漫画、大家推荐的电影或是无关紧要的琐事──偏偏烦恼有如回旋镖般再次涌上心头，一点效果都没有。 于是我心不在焉地把玩著跟松田先生借来的摄影机。毕竟摄影机的电量已快要耗尽，得赶紧拿去充电才行。 想想当初借来时我不太会使用，反观现在已是驾轻就熟，即使算不上是完美驾驭，却也摸清了它的各种功能。 「……我……」 为何会这么一无所有呢──？ 当我继续沉浸于思绪之中的时候，手里这台一直都能让人轻松操控的摄影机，彷佛想对我诉说什么。 我把内存校庆用影片的sd记忆卡拔出来，换上另一张空白的sd记忆卡。 接著不疾不徐地从铅笔盒里拿出一支自动铅笔，把自己想到的事情写入眼前那本古典文学课的笔记本中。 我看了看时间，日期已来到隔天。 不是我要。 而是我也要。 我也要找到属于自己的目标。 8 试镜会 在古典文学课时本来就没有抄下多少笔记的这本笔记本，里头的空白页面被我宣泄出来的心声逐渐填满。 等到心情平复下来以后，相信自己会非常纳闷为何要写下这些东西吧。 当我回神时发现天色已亮，握著自动铅笔的我又继续撰写到中午，不知何时已经返家的茉菜将午餐送来给我。 此时此刻的我，在很有可能会被称为黑历史的笔记本上振笔疾书。 但我认为这样也无所谓，毕竟至今的我是不管黑与白都一无所有。 由于明天没有任何安排，因此我盯著笔记，继续把心声发泄出来。 「葛格，瞧你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在吃晚饭时，将筷子叼在嘴上的茉菜歪著头这么关心我。 「嗯～是有点事。」 「啊～！葛格进入叛逆期了！」 「你闭嘴～」 只不过有点心事没说出来，算不上是叛逆期吧。 我吃完饭后就去冲澡，一回到卧室里就再度翻开笔记本。 当初只使用十页左右的古典文学课笔记本，如今已被我的字迹完全填满，于是我重看一遍自己写下的内容。 看著自己陈述出来的痛苦，我不禁感到十分丢脸，同时回想起自己著了魔似地写下这些潦草文字时所抱持的苦涩心情。明明这些内容皆是出自我的手，却又令我无比困惑。 不过，字里行间都能让人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激情。 明明我想将这些构想拍成影片，却没有拨出时间付诸实行。 直到现在，我才终于多少能够体会伏见想成为演员却瞒著不说的那股心情。 「辛苦你啰～谅宝宝。」 我在上午结束拍摄，下午来到经纪公司打工，此时松田先生提著包包回到社长室。 「您也辛苦了。」 关于松田先生对我的称呼，先是从小谅变成谅宝，最终不知为何进化成现在的谅宝宝。 「唉～真的是辛苦辛苦到辛苦死了～」 随著一声叹息，松田先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然后将椅背完全放下躺著休息。 他大概是想以这种方式，诱使我去关切他发生什么事吧。 明明他大可在我发问之前，就先把想讲的事情通通说出来嘛。 亏他单看外表是那么英俊，真是白白糟蹋一副好皮相。 顺带一提，关于『辛苦辛苦到辛苦死了』这句话，意思就是本人快累翻了。 「您辛苦了～」 我制式化地回应后，松田先生撑起上半身，甩下「谅宝宝坏坏，竟然对人家这么冷漠～」这段令人头疼的话语。 「请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最终选择认输的我，一如松田先生所愿地出声关切。 记得他今天上午是跟摄影公司讨论宣传影片的相关事宜。 由于我最近不光只有帮忙收发网路邮件和讯息，也会帮忙接听电话，因此才会对松田先生的行程表如此熟悉。 「负责现场拍摄的导演，根本是个无法沟通的男人。」 「这样确实很累人耶。」 「人家甚至忍不住想拜托谅宝宝你来拍喔。」 「咦。」 我不由得感到一阵心惊。 「逗你的啦。」 「这……说得也是。」 事务员小姐送进来一杯麦茶，松田先生立刻拿起来一口喝光。真是豪迈的喝法。 「根据小蓝华说的，你们似乎拍得很顺利嘛。」 「是的，托您的福。我也越来越熟悉该如何使用摄影机，这全都多亏您的帮忙。」 「小事一桩小事一桩，老实说这仍不足以表达人家对谅宝宝你的感谢喔。」 啊～应该是指我对姬蓝产生正向影响，成功让她振作起来这件事吧。 我之所以不太相信这个说法，理由是自我们重逢的那一刻起，姬蓝就一直显得很有精神。 「关于姬蓝的试镜会，在那之后还顺利吗？」 「怎么？你在意吗？」 「多少是会在意。毕竟是从当事人口中得知对方要参加试镜会，但一想到假如当面询问是换来令人遗憾的结果，就让我开不了口。」 「这么说也对。小蓝华有顺利通过各阶段的审查，不愧是人家看上的女孩子。」 记得是音乐剧的女主角试镜会。 「接下来就是第四阶段的最终审查──」 「咦，第四阶段？」 之前也有听人提过这个词汇。 「你怎么了？」 「关于这场试镜会，请问是只有加入经纪公司的人才可以参加吗？」 「有经纪公司的人在这其中会被当成种子选手，准确说来是能直接晋级至第二阶段。一般应徵的人就得通过第一阶段的书面审查。虽然还是有人能顺利通过，不过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会在这个阶段被刷掉，没有两把刷子是无法晋级的。」 一般应徵……第一阶段是书面审查── 「请问是同时有好几处都在办试镜会吗？」 「瞧你问得那么仔细，究竟是怎么了吗？」 大概是我难得出现这种反应，松田先生困惑地睁大双眼。 「必须是既会唱歌又会演戏且未满二十岁的女性──在这个暑假里就只有一场试镜会开出上述条件。」 换言之，伏见所说的试镜会是…… 「因为小蓝华现在是真的充满干劲，人家真心希望她可以通过最终审查。」 不过她的演技还有待加强──松田先生随即补上这句话，但我现在的脑中是一片空白。 事实上在松田先生回到这里的十分钟前，我有收到伏见传来的讯息。 『我顺利通过第三阶段了！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就只剩下最终审查了──！』 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头一看，只见出口抬了抬下巴。 啊，差点忘了── 我连忙停止摄影机的录影功能。 「ok。」 我说完后，出口宛如在正式片场拍板喊停那样地拍了个手。 「导演说ok～大家辛苦了。」 「收到～」伏见简短地回应出口的宣布。 我们正在拍摄教室内的场景，偏偏我忍不住想起之前的事情，害我总是心不在焉。 关于伏见通过试镜会一事，我回覆说『恭喜啊，你加油喔』，但两位当事人肯定不知道彼此是竞争对手。 「小蓝，关于下一幕的场景，我是建议比起练习的时候稍微多等一下再开口。」 「什么意思？你是故意想使坏吗？」 「唉唷～才没有那回事呢～」 「……话说回来，能麻烦你表演一次给我看看吗？」 「呵呵，小蓝你嘴上虽然这么说，最终却还是会乖乖实践对吧。」 「少说废话，麻烦你快开始表演吧。」 诚如松田先生所言，相较于伏见的演技，姬蓝还有许多不足之处。 不过她对此应该也有所自觉。 才经常像这样接受伏见提供的建议。 伏见她有参加艺能学校的训练班，姬蓝则说过她有在某处的摄影棚接受声乐训练。 尤其是姬蓝，她很可能是为了试镜会才那么努力。 两人都说过希望能得到我的声援。 我无法只帮其中一方加油，也希望她们都能好好努力。 既然是女主角试镜会，表示获选名额就只有一个。不过有时也会考量到演出的场次而挑选两名演员。 根据伏见告诉我的最终审查日期，以及我从松田先生那里打听到的姬蓝参加最终审查之日期，结果刚好是同一天。 她们有可能在会场里撞个正著。 ……奇怪，为何反倒是我开始紧张起来了。 算了，终究会有一方落选，我就别想太多吧。 刚才就是今天预定要拍的最后一幕。 来担任临演的班上同学们纷纷喊著肚子饿了，大家在互相道别之后便离开教室。 姬蓝说她接下来有事要忙（大概是接受声乐练习），伏见则准备去艺能学校上课，于是教室里只剩下我、出口以及鸟越。 「要去哪里吃饭吗？」 在出口的邀请下，我们去超商购买午餐，来到空无一人的学校餐厅之后，我便一口咬下刚买来的饭团。 「以制作进度来说，目前已完成多少了？」 「假如单就摄影来说，是只差一点而已。」 「喔～」 出口欣喜地发出欢呼，不过正喝著铝箔包饮料的鸟越摇摇头，将嘴唇从吸管上退开便说： 「可是高森同学还得负责剪辑影片和加入配乐等后制作业。」 「……咦，意思是阿高负责的工作多到爆炸？」 是否多到爆炸，我自己也搞不清楚。 「既然如此，以整体而言是达到几成了？」 「算是一半左右？」 「呃……按照这个步调……当真赶得上吗？」 鸟越正色代为回答。 「高森同学会设法赶出来的。」 是没错啦，不过这是我的台词喔。 「你加油喔～阿高。」 「好啦好啦。」 我随口敷衍过去。 「啊，那件事怎样了？」 「啊～你说那件事啊。」 我很快就听懂出口想表达的意思。 「那件事是哪件事？」 鸟越困惑地提出疑问，我解释道： 「还记得我们之前一起去海边吧？当时有另外拍摄不少影片，出口要我整理出来。」 鸟越听完我的说明，露出看见厨余般的眼神说： 「就是大家换上泳装的影片吗？」 我就是担心引发这样的误会，所以才反对这么做。 「冤枉啊，鸟越女士，那是回忆，是纪念用的影片，是过了几年以后让人用来怀念过去的收藏，更是我们长大后在喝酒时会看的东西。」 出口急忙辩解。 但这很明显只是场面话，感觉他已被鸟越一语道破心中的邪念。 「老实说我也很想拥有那些大家玩在一起的影片，可是一想到高森同学独自一人目不转睛地剪辑影片……」 鸟越说得越来越小声，到后面更是让人听不清楚她在讲些什么。 「尽管鸟越女士对此感到很害羞，但你明明从头到尾都穿著罩衫没脱下来，我对此可是一直耿耿于怀喔。」 你这小子凭啥说这种话啊。 「因为当时小姬蓝和茉茉都在，那样只会自暴其短嘛……」 意思是鸟越不想被人比较，而伏见并不包含在里面。 「鸟越女士应该要更有自信！因为你也有自己的优点，大可展现──」 「别说了，蠢瓜，你这个性骚扰变态侠。」 逐渐失控的出口越讲越激动，于是我出声制止他。 「像你就有一双美腿啊！」 「就叫你别再说啦。」 其实我也抱持相同的看法。 鸟越被这句赞美呛得大声咳嗽。 「啊～听我说，鸟越，我发誓自己没有针对特定画面做剪辑，就只是将原始影片串联在一起罢了。」 「这样的话……嗯，我就没意见了。」 幸好最终徵得鸟越的许可。 不过一旦扯上养眼画面，出口就会积极到精力过剩，著实令人伤脑筋。 「我下午已经跟人约好要出去玩。」出口一吃完午餐就迅速离开学生餐厅。 鸟越的午餐就只有一瓶铝箔包饮料，我询问她吃这点东西是否充足，结果只换来「好像因为中暑没食欲」的答案。 不曾中暑过的我便关切说这样会不会有害健康，鸟越却表示吃太多反而会不舒服，令我听得一头雾水。 当鸟越发出快要将铝箔包喝完的声响，话题即将告一段落之际，我便改口将心事说出来。 「鸟越，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嗯？」 「可以请你出演我的电影吗？」 「啥？」 鸟越吃惊地睁大眼睛，于是我继续解释说： 「我不是指正在拍的这部电影，而是我自己独立拍摄的影片。」 「……」 她似乎无法理解我想表达的意思，目瞪口呆一段时间后才终于给出答覆。 「我不要。」 其实我早就知道会被拒绝，毕竟鸟越并非那种会满心欢喜接受这类委托的女生…… 「明明有姬奈跟小姬蓝这些更好的人选，为何你要找我呢？」 「考虑到登场人物的个性，我认为你是最佳人选。」 「我吗？」 「嗯嗯。」我点头以对。 我重新整理自己一时冲动写下的笔记，模仿鸟越完成看似剧本的成品后，发现女主角的形象与鸟越完美契合。与伏见、姬蓝以及茉菜的风格相差甚远。 我考虑过拜托松田先生帮忙介绍人选，但找来的好歹是隶属于经纪公司旗下的专业艺人，我实在没胆提出这种请求，于是便打消念头。 我说明完之后，鸟越还是摇头拒绝。 「这种事我真的办不到，对我来说太困难了。我的演技甚至还不到小姬蓝一半的水准。」 「这样啊……」 倘若去拜托伏见来演，相信她能将角色诠释到某种程度，问题是她应该无法对内容产生共鸣。 说起这位女主角的形象，与鸟越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可是我又不想强人所难…… 「那个，既然如此……」 鸟越似乎不忍心见我如此困扰，于是主动提议说： 「你……你、你试著来游说我。」 「咦？」 「想、想办法说服我答应你。」 原来如此，她想确认我的诚意吧。 「另外，你与姬奈聊过这件事吗？」 「没有。」 「那你记得告诉她。」 「为什么？这部影片是我自己决定要拍的。」 「假如你真要这么做，我希望是在透明公开的情况下。」 透明公开的情况下？ 不解其意的我，喃喃自语复诵著这句话。 「是怎样的剧情呢？难得看你这样有求于人，我有点好奇。」 「光靠口头形容有点困难──」 我的说明实在算不上是浅显易懂，并且无法确定是否有将自己的意思传达出去。 可是鸟越仍默默地听我说，然后不时向我提问。相较于制作校庆用的电影当时，我们的立场恰好互换。 「故事听起来还不错喔。」 「是、是吗？」 这莫名给我一种内心的痛楚与软弱，终于摊放在阳光下的感觉。 「我很喜欢这个故事。」 「这、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 在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时，鸟越含蓄地朝我一笑。 「所以……你要努力游说我喔。」 由于我对游说这方面是一窍不通，因此决定上网搜寻一下。 结果只找到一些笼统的内容，完全不能当成参考，总之我现在非得在鸟越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诚意不可。 话虽如此，基于行程安排的缘故，拍摄工作暂停一周左右。 因为我和鸟越不太有机会见面，所以我不时透过电话将自己构思的电影内容说给鸟越听，就这样通了几次电话。 感觉是因为鸟越当著我的面说她喜欢这个故事，才让我放下心防愿意找她商量，于是我就这么无所顾虑地跟她聊了很多事情。 「嗯～果然有你真好，鸟越。」 在聊到一个段落后，我有种心情豁然开朗的感觉。 『咦，什么意思？』 「有很多事情都能找你商量。」 『……那个……这个……是吗？』 鸟越支支吾吾地小声回应。 『真没料到你会想出这种游说人的台词……』 「咦？」 『没事，当我没说。』 我们以类似的感觉通过几次电话。 接著我把伏见明天会来家里一起写暑假作业的事情告知鸟越，最终只换来「我就不去了，谢谢你的邀请」这样的答覆。 试镜会当天── 我与伏见搭乘电车，途中转乘数次并历经一阵颠簸之后，终于抵达最终阶段的审查会场。 「伏见，你还好吧？」 「嗯，我不要紧。」 「那就好。」 莫名有种坐立难安的感觉。 我没事找事做地看著手机萤幕，看完将它放入口袋之后，即使明知没有收到新通知，我又再次拿出来确认。 「……反倒是小谅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好。」 伏见轻笑出声。 「总觉得有点紧张。」 「咦～参加面试的人可是我喔～？」 「我也不懂自己为何会那么紧张。」 「你这个小怪胎。」伏见再度对我露出一个开朗的笑容。 关于这场试镜会，我从没听伏见提起过姬蓝，反之亦然。 看这情形，她们恐怕都对此一无所知。 不知对方也报名参加同个试镜会，并且彼此都有一路晋级至最终审查。 说起姬蓝不光是没有提及伏见，甚至关于试镜会中间的过程都对我只字未提，所以我是从松田先生那里才得知她有晋级。想想姬蓝是个倔脾气且有点骄纵的女生，因此这样也挺符合她的作风。 按照她的个性，肯定是顾虑到有可能落选才故意不说。 我们在目标车站下车后，伏见一边看著手机，一边帮忙带路前往会场。 幸好她撑了一把阳伞，一路上才没那么热。 「听说最终只剩下十二人，竞争还真激烈呢。」 伏见彷佛事不关己地说著。 我本以为她是抱著姑且一试的心态报名，但是看她的反应恐怕并非如此。 「我起先还担心自己昨晚会紧张到睡不著，结果就这么一觉到天亮。啊哈哈。」 此刻的伏见异常开朗，也比我们一起上下学的时候更加聒噪。 「不好意思在这样的大热天拜托你陪我来。其实原本爸爸答应陪我来，结果他因为工作抽不了身。真要说来，是爸爸要我一个人来这里──」 「这样能帮助你缓解情绪吗？」 「咦？」 「没什么，当我没说。」 我一把扭开从超商买来的矿泉水瓶盖，然后递给伏见。 「会不会渴？」 「啊，谢谢。」 伏见喝了两口之后，重重地从鼻腔呼出一口气。 我们走进陌生的商办区，接著拐进一条小巷子。像这样深入陌生的市区里，会感到不安也是在所难免。 前行一段距离，我们在一栋外观相当普通的大楼前停下脚步。大楼的每一面窗户都被太阳照得闪闪发亮，其中几面还反射著光芒。 「这里的三楼应该有一间舞蹈室。」 伏见跟我一样抬头望著三楼的窗户。 她又一次深呼吸。相信她现在比我紧张好几倍才对。 「啊，这瓶水还你。」 伏见将矿泉水递给我，我却摇头婉拒。 「你拿去吧。毕竟你刚刚什么都没买，也没有吃任何东西。」 「啊，真的耶。那我就不客气收下啰。」 「好。」伏见说完这句话，对我挥了挥手就走进大楼里。 直到审查结束前，我就找个地方来打发时间吧。 在我如此心想之际，背后突然传来一股熟悉的声音。 「谅……？」 「嗯？啊～是姬蓝啊。」 想想也是，如果姬蓝尚未抵达会场，差不多会在这个时间点现身。 能看见松田先生也陪她一道过来。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啊，那个～……」 我该怎么解释才好呢？看她的反应，似乎真的不知道伏见也有来参加。 「你居然能找到最终阶段的审查会场……看来你颇有跟踪狂的天分呢。」 「才没有那回事咧。」 松田先生轻咳一声说： 「谅宝宝是为了声援你，才跑来给你一个惊喜。」 并没有这回事喔。 「是这样吗！？」 姬蓝先是往后转身看向松田先生确认，然后立刻扭头望著我。 我白了一眼撒谎完全不脸红的松田先生，只见他以唇语说『配合我一下嘛～』，并且不停对我使眼色。 「那个～嗯，差不多就是这样。」 原本脸色十分僵硬的姬蓝，随即换上一个开朗的表情。 但她似乎也有所自觉，于是马上甩了甩头说： 「辛苦你在这样的大热天跑来这里。虽说你是为了帮我加油，不过我万万没料到你会特地过来，我觉得很开……不过，那个……」 「你加油喔，姬蓝。」 「不、不必你说，我也有此打算！」 「那我先走了。」姬蓝留下这句话就走进大楼里。 直到姬蓝走远至完全看不见她的身影时，松田先生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谅宝宝，你简直是神助攻呢。」 我们来到位于附近的一间咖啡厅，我和松田先生隔著一张桌子坐下来。 我们各点了一杯冰咖啡，各自含住吸管喝了一口。 在终于放松下来后，松田先生说： 「人家本来已经不抱希望了……可是小蓝华在见到你的瞬间，表情是豁然开朗喔。」 「啊～是指神助攻那件事吧。」 「没错。」 松田先生似乎是陪著姬蓝从经纪公司来到这里，但姬蓝一路上都紧张得浑身僵硬，令松田先生为此忧心忡忡。 「因为小蓝华简直就像一只畏惧著大野狼的小白兔呀。」 「这真叫我意外。毕竟姬蓝曾当过偶像一段时间，我还以为她对此早已驾轻就熟了。」 「若是偶像歌手的试镜会，我相信小蓝华不会那么紧张才对，偏偏这次的类型并不一样。外加上她也为此付出了相当多的努力。」 我用吸管在杯里搅拌一圈，随即听见冰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不过小白兔在见到你之后，立刻换上一个女孩子特有的表情，人家真的好吃惊呢。」 「吃惊的人是我才对，居然要我那样堂而皇之地撒谎骗人。」 「吶，你怎会出现在这里呢？该不会当真是在等小蓝华吧？」 「啊～……其实是……」 我这才将自己之前为何会详细过问试镜会一事的理由说出来。 「所以谅宝宝你是陪那位青梅竹马过来吗？」 「是的。」 「她是一般应徵者吗……？有加入经纪公司吗？」 「她应该还没加入才对。」 「讨厌～原来就是她呀。人家听说这次只有一个人顺利通过一次审查喔。」 松田先生说过一次审查的落选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而且像这样一路晋级，恐怕是更加困难吧。 这令我再次体认到伏见是真的很厉害…… 「两人是同班同学兼儿时玩伴……天底下竟然还会发生如此巧合。」 松田先生如此喃喃自语，并将目光飘向会场所在大楼的方位。 ◆伏见姬奈◆ 我喝了一口小谅送我的矿泉水。 心情一直无法冷静下来。 我本想拿出手机来看，却又担心这么做会打断自己的专注力，于是将伸进包包里的手又放回桌子上。 在比报到时间早二十分钟的等待室里，除了我以外还有两、三人左右。其中一位看起来很像是国中生，外表长得十分漂亮。还有一位感觉跟我差不多年纪，不过打扮非常成熟的女生，她跟我一样显得相当不安。 「大家早。」 等待室的朴素门板被推开，又有一位长相甜美的女生走了进来。 「请各位多多指教。」 这名女生很有礼貌地打完招呼，在抬起头来时恰好与我对上视线。 我才惊觉来者居然是小蓝。 因为在这里见到熟人，我稍稍地松了一口气，并反射性地准备上前打招呼，但小蓝在注意到我之后，打完招呼的她突然变得一脸严肃。 在小蓝走过我身边的瞬间，耳边轻声传来「我是不会输的」这句话。 「我也一样。」 我对著远去的背影拋出这句话。 其实我有听说小蓝曾经当过偶像。 既然她出现在这里，就表示传闻千真万确。记得之前去小谅家过夜时，小蓝也隐约提到此事。 这令我有种命中注定的感觉。 我们竟然参加同一场试镜会，而且都挺进最终审查。 到时或许是我们其中一人获选，也可能是两人双双落选。 ──但绝对不会出现两人同时获选的结果。 与其在这种时候还要跟小蓝同场较劲，我的内心深处不禁冒出乾脆两人都惨遭淘汰还比较好的想法。原因是这样至少能让心情好过一点。 但我不想输给小蓝也是不争的事实。 对我下战帖的小蓝并没有坐在我旁边，反倒选了离我最远的位子坐下。 明明坐在一起稍微小聊几句有助于转换心情，没必要刻意躲得那么远吧。 气氛紧绷的等待室里，给人一种几乎快窒息的感觉。 经过漫长的等待，当时间一到，便有个年轻男子走进等待室。 「大家早。」 早安──众人都开口回应。记得小蓝走进房间时也是这样打招呼，似乎在演艺界里十分普遍，即使不是早上也会以这种方式打招呼。 我慢了一拍打完招呼后，男子开始说明徵选流程。 方式是会依序叫号，被喊到号码的人就独自前往另一个房间接受审查。被叫到号码的第一位女生马上从座位起身，跟著男子离开等待室。 经过大约十五分钟，该名女生便回到这里。立刻又有其他女生被请过去，同样经过十五分钟就走回来，只见下一人又被找去。尽管我知道自己的编号，却对其他人的号码一无所知，看来我似乎得再紧张一段时间了。 下一位被找去的是小蓝。 她出声回应并起身，随即走出等待室。我在心中默默为她加油。 这次同样过了十五分钟，负责带路的男子推门走进来。 「下一位是伏见姬奈小姐。」 「啊，是。」 「虽然上一位还没结束，不过应该快好了，你先过去吧。」 「是。」我再次回应，并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我来到走廊上，恰好看见刚结束审查的小蓝对评审们行完礼后，从房间里走出来。 在即将擦身而过之际，小蓝忽然抬起手来，于是我也跟著照做。 我们就这么轻轻地相互击掌。 「你加油喔。」 「谢谢，我去去就来。」 小蓝离去后，带路的男子一脸狐疑地扭头看著我。 「你们认识吗？」 「是的，她是我的同班同学兼儿时玩伴。」 「喔～还真巧呢。」男子吃惊地说著，在领我走至门前时便提醒一句「你准备好之后就自己推门进去」，于是我又一次深呼吸。 我回想起自己在提交的志愿调查表上写下的那行字。 我要成为……就此实现梦想。 我要透过这场试镜会成为演员。 ◆高森谅◆ 松田先生收到姬蓝的联络，并表示我们待在这间咖啡厅里之后，没过多久我也收到伏见的联络。 「人家也想见见这位儿时玩伴小妹妹。」 因为松田先生这么提议，我便让伏见和姬蓝一样来这间咖啡厅会合。当我们听著姬蓝分享最终审查的过程不久之后，伏见也走了进来。 「咦，是这位吗？就是她吗？」 我点头回应如此重复确认的松田先生后，他喃喃自语说「讨厌～……这真是……嗯～这还真是……」，让人搞不懂他想表达什么。 我朝著注意到这边的伏见抬起一只手招呼她过来，当她见到松田先生时露出有些困惑的表情。 「这位是松田先生，也是我打工场所的社长。」 姬蓝接著说： 「同时也是我所属经纪公司的社长。」 「这样啊。初次见面，我是伏见姬奈。」 两人就这样简单地互相自我介绍。 「小伏见，你真厉害耶，竟然能从书面审查一路挺进最后一关。」 「您过奖了，不敢当……啊哈哈。」 姬蓝含著吸管喝了一口她点的综合果汁。 「我有听说你在接受演技训练，但真没想到我们居然会在同一场试镜会的最终审查会场遇见彼此。」 「就是说呀，我好意外呢。」 「我也是。」 每当伏见开口说话，松田先生就会凝神注视她。那模样彷佛正在对人扫描，想藉此清楚掌握伏见各方面的情报。 最终审查的情况与我想像的截然不同，主要就是与评审们聊天，回答一些简单的问题，谈谈自己的近况互相闲聊，要不然就是说说自己的梦想等等。伏见跟姬蓝的情况几乎都差不多。 「我也要喝那个。」 伏见看到姬蓝点的饮料后便前去点餐，不久后用托盘端著一杯相同的综合果汁走了回来。 「居然没有针对演技或歌喉做审查啊。」 「那些在第二次跟第三次审查时就做过了。」 啊～原来如此，已审查过自然就不会再做一次。 「评审们为了能再次确认现场状况，审查过程都会录下来。」 松田先生帮忙补充。 怪不得最终审查比起考核更像在面试。 伏见与姬蓝似乎都还是惦记著审查结果，交谈告一段落后就显得坐立难安。 「如今再如何在意也无济于事，最好的方式就是将试镜会一事通通拋诸脑后。」 松田先生询问我们接下来的安排，在得知我们决定直接回家后，就开车送我们一程。 我先坐进高级轿车的后座，伏见紧跟在后，结果姬蓝居然打开对侧的车门跟著挤进后座。 「你们一个人去坐前座啊。」我稍微提了一下，不过两人状似都没听见，结果没有一人换到前座。 松田先生隔著车内后视镜看著被夹在中间的我，忍不住轻笑出声。 「瞧你坐享齐人之福，而且对象堪比女神呢。」 最终换来这句调侃。 大概是两人都累了，上车没多久就双双入睡，导致车内几乎无人说话。 「谅宝宝，有空再麻烦你不著边际地向小伏见推荐一下我们公司吧。」 「推荐？」 「毕竟小蓝华也在我们公司，看她要不要一起来？当然这并不是当地棒球队在拉人啦。」 我不由得回以苦笑。 对于培养偶像的松田先生来说，伏见是个相当具有吸引力的人才。 看伏见这样子，简直就像是哪来的完美女主角。 她不仅顺利通过合格率极低的书类审查，甚至一路晋级至最终阶段。搞不好雀屏中选的人就是她呢。 「……你怎么露出一副很不甘心的样子？」 「咦？我有露出那种表情吗？」 「是啊，脸上完全写著很羡慕这三个字。」 「我并没有羡慕这种事，因为我没有想成为艺人。」 「人家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指得到他人的认同。」 立刻有种被人说中心事的感觉。 「果然是年轻人……下次让人家看看你拍的电影吧。」 「是可以啦，只不过我拍得并不好喔。」 「人家并非摄影方面的专家，但还是可以指导你关于专家在拍片时的一些观点。」 「这、这真是求之不得，到时还请您多多指教。」 「收到～～」松田先生宛如唱戏似地开口回应。 9 结果 时间来到八月，稍微休息几天准备继续拍片之际，制作电影的群组聊天室里忽然出现伏见留下的讯息。 『今天我有点不舒服，没办法参加拍摄……！对不起。』 在我回覆之前，已有其他同学传送对伏见表示关切的讯息。 拍摄进度已接近尾声，我无法想像对摄影工作积极到非常难搞的伏见，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请假休息。 我在感到纳闷之余，也顺便向伏见传送私讯。就是『你好好休养身子』、『别担心拍摄工作』之类的内容。 『谢谢，不好意思喔。』 伏见只回我这句简短的话语。群组里没回话的姬蓝和鸟越，应该都是以私讯关切伏见吧。 由于摄影工作暂停一次，当我决定先动手剪辑影片之际，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门铃声。 「这种按门铃的方式……」 感到一阵无奈的我从座位起身，走出房间打开玄关的门。 如我所料，站在门外的人正是姬蓝。 「谅。」 「我说你啊，又不是小孩子了，别这样连按──」 门铃──我还来不及把话说完，喜上眉梢的姬蓝近乎扑上来地一把抱住我。 「我通过了。我通过最终审查啰。」 「咦？咦？咦咦咦，喔？喔～……？」 我一时之间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于是给出模棱两可的回应，但在脑中反覆思考『最终审查』这四个字之后，终于想出是在指哪件事。 「你、你真是太厉害了！姬蓝！」 「我成功了！我做到了！我真的办到了！」 姬蓝像个孩子一样在原地跳来跳去，藉此表达出心中的喜悦。 「恭喜你喔。」 「嗯！那个──」 在姬蓝准备开口之际，身后传来有人从客厅推门走出来的声响，当她连忙从我身上退开的下一秒，便听见茉菜说： 「在别人家的玄关前大呼小叫什么呀～？」 「不好意思，我刚好有事想跟谅说。」 「葛格，这种时候你应该说什么呀？」 茉菜朝著二楼抬了抬下巴。 意思是要我们去房间聊。 于是我领著心中激动到尚未平复下来的姬蓝来到卧室。 ……既然如此……表示伏见她…… 「其实经纪公司会先收到试镜会的结果通知，我刚刚收到松田先生的联络后，是真的感到非常讶异……」 姬蓝似乎再度回忆起收到通知当时的状况，趴在床上的她不停摆动双腿，重新回味那股感动。 「你是支持我还是姬奈呢？」 「……都支持。」 「唉～这种时候即使是场面话，也该回答是我吧？」 姬蓝做作地叹了一口气抱怨完后，随即换上笑容说： 「算了，反正我也不期待你会说出什么贴心的话。」 「你这是什么意思？」 姬蓝把我的吐槽当成耳边风，满心欢喜地笑著。 「正因为你答应会帮我加油，我才能够坚定信心努力到现在，所以我觉得稍微跟你道个谢也无所谓。」 「若是这样就能成为你坚持下去的动力，那还真是我的荣幸。」 姬蓝像是想缓和现场气氛，装腔作势地清了清嗓子。 「毕竟看你应该有在帮我加油，为了让你第一个知道这项好消息，我才连忙跑来找你。」 「……谢谢你这么看重我？」 居然还刻意补上『应该』二字，我这个人是多没信用啊。 姬蓝并拢双腿端正坐姿，将手轻轻贴在自己的胸口上，直直地盯著我说： 「因为这次我顺利通过审查，所以决定赋予你与我接吻的权利。」 「你在说啥？」 「你被赋予了能和我接吻的权利。」 「咦，这又是为什么？」 「你被赋予了能和我接吻的权利。」 「……嗯，谢谢你的抬爱？」 我满头雾水地道谢后，姬蓝露出一个充满自信的笑容。 「不过，相信你不会这么做吧。」 「是可以这么说啦。」 理由是我也不记得自己有争取过这样的权利。 「因为要是你跟我接吻的话，你一定会喜欢上我。」 你这是打哪来的自信啊。 「假如你已做好觉悟喜欢上我，到时候………………」 在姬蓝犹豫著该如何启齿之际，她的脸颊渐渐染上一抹微晕。 「你就可以……吻我。」 原本讲起话来充满自信的姬蓝，此刻的嗓音是越说越小声，到最后根本是幸好先邀她来房间里才有办法听清楚。 ……觉悟。 喜欢的……觉悟。 尽管姬蓝这么说肯定没有其他意思，这句话却莫名令我有所感触。 当话题告一段落后，我从厨房倒了两杯麦茶端回房间内。 「谅，你有看到姬奈的留言吗？」 「是她暂停拍摄这件事吗？」 「嗯，我现在才看到。」 「既然你已经收到审查结果，表示伏见也有接获通知才对。」 「很可能是因为这样……才请假吧？」 我说姬蓝啊，你并不知道今天不必拍摄就跑来我家是吗？ 「最终结果是透过电话通知，根据松田先生的说法──虽然我雀屏中选，但对方也会大略说一下关于我的评价。」 就是针对演技和歌唱能力等方面所给出的评论。 根据姬蓝的转述，评语严苛到都令我怀疑她是否真的顺利获选。 「一般来说都是由经纪公司代为转达，可是姬奈没有经纪公司，代表她是直接听见对方所给予的评语。」 「这是哪来的鞭尸啊……」 简言之就是当事人为何会落选，以及自己有哪里需要改进。 「理由是只收到落榜通知，有些人会不服气。」 我本想去伏见家一趟，但是见到她该说些什么？即使去鼓励或安慰她，由我来说又好像没什么说服力。 「我个人认为这是一场公平的比赛，问题是当真见到姬奈时，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如此一来，还是先让她独自静一静会比较妥当。」 （插图014） 我点头认同后，便询问姬蓝她获选后将会饰演怎样的角色。 距离伏见暂停拍摄已过了几天，期间都没有收到她的联络。 我传了一条内容是『可以请你指导我写暑假作业吗？』的私讯，想以此为藉口稍微跟她见个面，伏见却是已读不回。 我自认为这是个不错的藉口，因此伏见现在很可能是大受打击到不想见任何人。还是她真的一如字面所言身体不适？如果真是这样也很令人担忧。 姬蓝、鸟越、茉菜还有出口都有传讯关切过伏见，不过他们表示同样没有收到任何回覆。 时间来到下个拍摄日的前一天。 我在群组留言提醒大家这件事，顺便确认伏见的意愿。 伏见只传了一个『收到』的贴图，表示她明天应该会到场。 即使她未必已经振作，但至少可以参加拍摄。 到了隔天，伏见的态度乍看之下与往常无异，对大家露出既开朗又活泼的笑容。尽管拍摄有所延迟，却不至于对整体进度造成影响，基本上还算是顺利。 「看姬奈有恢复健康真是太好了。」 在教室里摄影的中间空档，鸟越如此小声说著。 「对呀～大概是她得了小感冒吧。」 茉菜也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伏见看起来与往常无异，平日的风采一丝都没有减少，表现得近乎完美。 「或许她当时是真的有点不太舒服也说不定。」 以上是姬蓝的感想。 「大家辛苦了～」 今天预计拍摄的部分告一段落后，最终是以出口宏亮的嗓音来做为结束。 「我得赶快回家写作业，先走一步啰。」 宣布解散后，笑脸盈盈打完招呼的伏见率先离开教室。 在其他人开始互相讨论要去哪里吃午饭时，我连忙收拾物品快步奔出学校。 我紧追在伏见之后，穿过剪票口勉强赶上同一班电车，顺利发现位于车厢内的她。 只见一名失魂落魄得彷佛只剩下躯壳，空有容貌与伏见非常神似的女孩子坐在位子上。 乍看下彷佛一台不具备情感，唯独外观是模仿伏见打造出来的机器人。 嗨，辛苦啦，你今天也表现得很棒喔……以这段话为开场白好像过于生疏，我到底该如何跟她搭话啊？ 我也还没写完暑假作业，可以一起吗……？虽说觉得这藉口比较适合，不过之前发送过类似内容的讯息给伏见，结果被她无视了…… 在我如此烦恼之际，电车已抵达离家最近的车站，可是当我走出电车后，发现伏见并没有下车。 「咦？」 我正准备出声提醒伏见时，即将发车的广播声已经响起，于是我赶紧回到车厢内。伴随「噗嘶」一声，车门迅速关上，电车静静地往前行驶。 「伏见。」 我前往隔壁车厢，上前向伏见搭话。 她缓缓地扭动脖子，将恍惚的眼神聚焦在我身上。 「小谅。」 「已经坐过站啰。」 「啊，真的耶。」 我坐在她的身旁，隔著车窗望向外侧那片陌生的风景。 「我看你几乎都在发呆。」 「呵呵，说得也是，我得注意点才行。」 这个笑容给我一种似曾见过的感觉。 「你是骗人的吧。」 「骗人？」 「说你还没写完暑假作业。」 「为何你会这么想呢？」 「因为你以往都是在七月中就全写完了。」 当我们还就读小学时，每次一放暑假──伏见总会来帮忙尚未写完暑假作业的我。 「原因在于今年的暑假特别忙碌。」 「这句话倒也没说错啦。」 时间都已来到八月，伏见却说她还没写完暑假作业，这就是我觉得她今天很不对劲的其中一个理由。 「你之前也有一次陪我坐到终点站对吧。当时都怪我耍任性。」 「是指准备上学那次吧。」 我们现在正要回家，因此与上次的方向是恰恰相反。 即使抵达下一站，仍不见伏见打算下车。 「那我们就再次坐到终点站吧。」 反正我接下来没有任何安排，目前也还不必急著写暑假作业。 「嗯，好呀。」 我们前往终点站并非基于任何目的，也对那里人生地不熟。 能看见车内的乘客不断减少，隔著车窗望见乡间田野、花草树木以及绵延山脉的次数则随之增多。 坐了很久终于抵达的终点站，是个空间只有两坪多且空无一人的小车站。放眼望去能看见周围四面环山，旁边还有一条小河。 车站外面就只有一台自动贩卖机，往前不远处有一间私营商店。 「天气好热，感觉都快被晒乾了。」 「就是说啊。」我简单回了一句。看著这座人烟稀少的车站，我们直接坐在外侧的长椅上，就这么聊著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她今天很不对劲的第二个理由，直到现在仍一直困扰著我。 这让我再也看不下去，请容许我开门见山说了。 「我说伏见啊，你这种八面玲珑的态度是要装到什么时候？」 「咦？」 「虽然也有可能是我会错意啦。」 「因为我不得不这么做，小谅。」 「为什么？」 「要是我不维持这样的话，肯定会哭出来的。」 又是这个笑容。 看来我并没有猜错，那是一个令人心碎的笑容。 「如果我不保持这样的话，又会给大家增添困扰，还会没办法参与拍摄。毕竟我已经请过一次假了。」 伏见之所以变成这种状态，我能想到的原因就只有一个。 「……我已经听说试镜会的结果了。」 「嗯。」 伏见再度露出笑容。 我将手伸向她那肤色白皙的脸蛋，然后轻轻捏住她的脸颊。 「啊，等、这样会痛，你做什么啦？」 「你不必笑，不用硬挤出笑容。就算让人操心或增添麻烦都没关系，总之你无需顾虑太多。」 彷佛拥有主角光环的伏见，一路走来可说是非常顺遂。对我而言如同高达一百公尺的天大难关，伏见也能够轻松跨越。 但唯独这次遇上挫折。 「你大可哭出来喔。」 「你这是……什么话嘛……」 「这种时候你就别再强颜欢笑，放心哭出来就好。」 「你从刚才开始是在乱说什么……要我别再强颜欢笑……还说什么可以哭出来……」 伏见的双眼逐渐泛红，眼眶随之浮出泪水。 「小谅，奥运选手在结束比赛接受采访时，假如当事人未能得到好成绩，总会向支持自己的所有人道歉对吧……现在的我……就是抱持……相同的……心情。」 ……因为伏见知道我一直都在支持她，所以才会特别难过吧。 明明她大可不必在意我的感受。 谁叫平常都是我在给她添麻烦。 「松田先生曾对我说，你这样的案例非常罕见。原因是来自经纪公司的艺人，都是些外表跟实力都有获得认证的佼佼者，所以经由一般应徵，一路过关斩将晋级至最终审查的你可是非常了不起喔。」 伏见说过第二关与第三关分别是针对演技和歌喉做审查。 换言之，她已得到所有评审的认同了。 「不行，拜托你别赞美我……」 嗓音颤抖的伏见，用力咬住自己的下唇。 诚如松田先生所言，我确实很羡慕实力得到他人认可的伏见。 我很羡慕已经找到梦想，并为此付出努力的伏见。 不过，我也真的非常尊敬她。 「你明明是这么伤心，但也只有请假一天，今天的表现已经无可挑剔啰。」 「求求你别说了……」 伏见揪住我的袖子，想藉此制止我说下去，可是我依然不肯停嘴。 「几乎没人能看出你的心事，甚至大家在看见你今天的表现后都觉得不必担心了。你真的是表现得非常完美。」 一旁传来吸鼻子的声音。 「你已经是个货真价实的演员啰，伏见。」 我伸手轻轻摸著伏见的头，她发出一声哽咽后便开始啜泣。 「我好不甘心……」 「嗯。」我轻声回应。 「我真的好不甘心……」 「嗯。」我再次出声回应。 「只不过是那点程度的审查，哪有办法看出我的实力……」 「说得没错。」我温柔抚摸著她的背。 伏见不断哽咽，肩膀随之颤抖。 事实上在我、姬蓝、伏见与茉菜之中，最爱哭的人就属伏见。 感到寂寞或悲伤时自然是不必多说，大概是她的本性过于善良，纵使真的动怒，她也几乎没发过脾气，绝大多数都是气得哭出来。 不知从何时开始，伏见对于负面情感的表现方式，尤其是哭泣都会改用笑容来取代。她今天在学校展现出来的笑容，就是她的拿手绝活，能将任何情感都封闭于内心深处。 「虽然小谅你不停称赞我，但我其实是个坏孩子。」 又是这个话题啊。 「小谅你总会注意我，担心我，追上来陪我，并且像这样安慰我。就算我强颜欢笑，也只有你能看出来……我对此……是真的很开心……」 「若是发现身边有人心情沮丧的话，任谁都会上前安慰吧。」 「当我从电话里得知自己落选时，心中仍有另一个自己在精打细算……觉得只要将这件事告诉你，你就一定会对我很温柔……」 啊～所以伏见在我面前也是顶著一张名为笑容的面具，为的是避免让我操心或同情她。 （插图015） 「但是，这么做有什么不妥吗？」 「不光是这样，我……明明知道小谅你喜欢的人是小蓝，却还是想成为第三者──！」 伏见忽然紧闭嘴巴，像是把剩下的话语咽回肚子里。 「……于是你就在我的笔记本里，写上『成为高中生就要亲亲』是吗？」 伏见被我这么一问，浑身颤抖地微微点了个头。果然真是这样没错。 「我擅自在上面乱写当作你我的约定。至于你写有心仪之人……有出现小蓝名字的那页则被我撕掉了。」 没错，的确有一页看起来像是被人撕掉了。 「其、其实我还有捏造好几个你答应我的承诺。」 喂，真的假的？你这段发言相当劲爆喔。 「我做了许许多多狡猾的事情……所以我根本没资格被小谅你这么温柔对待喔。」 嗯……是这样吗？ 「没那回事，我这样对你是应该的。」 「咦？」哭红双眼的伏见抬头望向我。 「你至今帮了我好几次，而且次数多到我无以回报喔。」 「你胡说，绝对没有这种事。」 「你是哪来的小朋友啊。」 「因为我对小谅你来说不是最重要的青梅竹马，所以我说什么都想成为你心目中的第一名。」 被人当面这么说，令我感到既害臊又困扰……简称害臊困扰。 姬蓝之前说的那些，有八成应该都是真的吧。 尽管这段自白颇令我讶异，但就算得知真相，我也不会改变自己对伏见的看法，更不会去疏远她。 伏见仍不断低声啜泣，过了一阵子之后才平复心情，湿润的眼眶也终于止住泪水。 当伏见沉浸于感伤时，我本来并没有想太多，现在却开始怀疑为何要跑来这种地方。低头一看，从长椅伸出去的两腿前方有蚂蚁正在搬运食物。接著我抬头仰望那片深邃蓝天，只见黑鸢自由自在地翱翔于天际。 「我们回去吧。」 我起身后，点头同意的伏见也站了起来。 一字一句慢慢播送的陌生广播声，宣告著电车即将进站。位于远处的平交道发出警示音，栅栏也随之放下。 「小谅。」 「嗯？」 「被你那么一说，我会变得忍不住经常使诈，即使这样你也不介意吗？」 「既然你改口这么问我，我当然是会介意啦。」 「咦～！？怎么跟你刚才说的不一样～！？」 伏见假装闹脾气地嘟起嘴巴。 「问题是我不记得自己有说过那种话呀。」 我回以苦笑后，伏见像是想到什么鬼点子似地对我灿烂一笑。 「看招！」 她直接扑在我身上，一把抱住我之后完全不肯松手。 「唉唷，电车要进站了，你快放开。」 「是～～」 伏见调皮地伸了伸舌头，终于松手从我身上退开。 「那个，小谅你──」 伴随车轮摩擦铁轨所产生的煞车声，只见电车在月台前停下了。 与此同时，我点头答应伏见提出的一个约定。 10 为了她 「即使暑假再长，终有结束的一天对吧。」 正在打工的我，终于提起了这件事。 松田先生似乎已经察觉到我想说什么，他就这么缩著脖子，一脸警惕地看向我。 「所、所以呢？」 「我已存够钱买了想要的东西，等暑假一结束──」 「不行，不许你把话说下去！」 我就会辞去这份工作──松田先生看出我准备这么说，于是强行打断我的话。 「宝宝，你打算弃人家于不顾吗！？」 「那个，这讲法有点太夸大了吧……」 也不知是否因为对前一种称呼感到厌倦，还是嫌麻烦打算缩短点，松田先生便称我为「宝宝」。 「您再聘雇新人不就好了？」 「因为没人能保证还可以再雇到像你一样能干的男生呀。」 为何非要限定是男性啊？ 「只要是能干的人都可以雇用吧。」 「招募新人就跟转蛋没两样，完全只能看运气。」 「您的比喻还真是简单易懂。」 对电子产品与机器非常排斥的松田先生，最近沉迷于我介绍他玩的手机游戏，顺利改善他在这方面的成见。现在的松田先生，即使登入游戏也同样在培育偶像。 「咳咳，记得那个女孩叫做伏见对吧？她现在过得如何？」 松田先生连忙转移话题。 「她得知自己落选后感到非常沮丧，但现在已经不要紧才对。」 毕竟不久前才答应过她，到时就约大家一起去参加夏日祭典。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你下次遇见她时，就说本公司很欢迎她的加入喔。」 「来，这是人家的名片。」松田先生起身把名片递给我。 「如果她真心想在这个业界打拚的话，就请她联络人家吧。」 「好的。」 为了避免弄丢，我立刻将名片收进钱包里。 「她可是晋级至最终审查的优秀人才，倘若她当真加入我们，让她和小蓝华组成儿时玩伴双人团体也挺有意思的。」 我试著在脑中想像成为偶像的伏见。 让她和姬蓝组成双人团体……互相把对方视为敌手的两人选择暂时合作，感觉很像是少年漫画会有的套路。 不过两位当事人的意愿应该不高，十之八九是不会成真的。 「你已听说小蓝华获选的消息吗？」 「是的，她在接获您通知的那天就跑来告诉我了。」 「人家很高兴评审们也觉得小蓝华是个可造之材，同时非常庆幸自己并没有看走眼，可说是喜上加喜。」 自从为姬蓝拍过影片后，我发现她拥有吸引众人目光的特质。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明星特质或领袖天分吧。 我起先完全不这么认为，恐怕当时是碍于她那奇差无比的演技才对。 或许评审们也抱有与我相同的看法。 姬蓝拥有让人眼睛为之一亮的存在感。 ……也是基于这个缘故，才让她总是充满自信。 「不只是偶像，我相信那孩子可以成为能歌善舞的演员喔。」 「单就目前我帮两人拍片下来的感觉，是伏见的演技比较突出。」 松田先生听完后轻笑出声。 「长相甜美且表现出色的偶像是随处可见。以这点来说，小蓝华还具有其他资质。」 既然如此，为何您想拉拢伏见加入自己的经纪公司？ 松田先生似乎看穿我心中的疑问，开口解释说：「人家很看好她的发展性。」 然后又补上一句「可是试镜会并不会把这部分纳入考量」。 「如同宝宝你所言，小蓝华的演技还有待加强。」 「但最终获选的人是她。」 明明在演技上是伏见比姬蓝突出，难不成其他参赛者也得到比伏见更好的评价吗？ 「接下来的话或许会令你对演艺界感到失望──」 松田先生以这句话做为开场白。 「对方在电话里提到，小蓝华退团的经历也是考量之一。虽然舞台导演并不买单，不过制作人认为曾哭著退出偶像团体的小蓝华，转换跑道改以舞台演员之姿重返大萤幕──会很充满『戏剧性』。」 「姬蓝知道这件事吗？」 「人家怎么可能说给她听嘛。而且像这样的大好机会，人家是绝不会拒绝的。因为小蓝华早已置身其中，而小伏见准备踏入的世界就是如此竞争，还充满著各种成年人的权谋算计。」 换言之，伏见并没有输给姬蓝。 至于打从心底对结果感到非常满意而充满干劲的姬蓝，为了避免泼她冷水，我还是装作没听过这些事吧。 「小蓝华向你报告好消息时，她看起来怎样呢？」 「嗯，她显得喜上眉梢。」 「想想也是。话说宝宝你支持小蓝华吗？」 「原则上自然是有。」 「假如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你愿意配合吗？」 需要我配合？面对没有一次把话说完的松田先生，我觉得此事并不单纯。 「……好吧，若是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最终审查当天在会场巧遇你的小蓝华，人家在观察过她的反应之后，已能肯定一件事情。」 当我送走伏见后，非常碰巧地在现场撞见原本显得非常紧张的姬蓝。 「人家认为倘若由你让小蓝华充分体验到何谓恋爱，即使之后是尝尽痛苦饱受挫折也没关系。因为这些经历将有助于引导出她心中的情感。现在的她有点太纯真了。」 松田先生紧接著把话说下去。 「为了小姬蓝著想，人家希望你能成为她的男朋友。」 1 拍摄与夏季日常 台版 转自 天使动漫论坛 天使动漫录入组 图源：柯帝 录入：缺日版校对的kid 关于在校庆上映的自制电影，尽管拍摄进度不快，但仍有逐步完成。 现在是八月上旬，感觉蝉鸣声比起之前是更加吵杂刺耳了。 如今已来到夏季甲子园开打，以及各地争相举办烟火大会的时期。 我目前正在跟鸟越确认完成拍摄的电影片段。 至于演员们因为受不了教室内的高温，所以都跑去图书室避暑了。 身旁的鸟越拿着随身小电扇在替自己吹凉。 说起这部电影的剧本，就是出自平常总是相当文静的鸟越之手。 基于上述原因，每当涉及电影内容的问题时，我大多都会找鸟越商量。 「鸟越，伏见有稍微修改这边的台词，你觉得如何？」 「我是觉得无所谓。高森同学你呢？」 「我也认为没啥问题。虽说表达的意思若相差太多将会影响剧情发展，这样我就会要求她重拍一次，但目前看来应该没那么严重。」 「嗯，说得没错。」 鸟越总会毫不讳言地提供自己的意见，比我想像中更加可靠。 就像前去海边摄影时，她曾当面与伏见意见相左。 鸟越原本只是我从春天起一同在物理教室吃午餐的饭友，因此算是她令人意外的一面。 「小谅～小静～小若有买冰棒请我们吃喔。她说冰棒就放在教职员室里，每人限拿一根。」 我的青梅竹马兼电影女主角的伏见走进教室里。 就是这丫头提议在校庆期间上映这部自制电影。 尽管伏见不久前曾因为音乐剧试镜会落选而请假没来拍摄，不过她现在应该已经重新振作了。 「真的假的？小若真慷慨呢。」 小若就是我们的班导师──若田部老师。 「那就稍微休息一下，我们先去吃冰棒吧。」 我赞成了鸟越的提案，与伏见一行三人从教室走向教职员室。 「记得小姬蓝今天无法来参加拍摄吧？」 鸟越对我们两人随口问了一句。 姬蓝就是姬嶋蓝，我的另一位青梅竹马。 「啊～嗯，听说得参加排练。」 「小蓝真好～真叫人羡慕～」 「噗～噗～」伏见嘟起嘴巴在闹脾气。 其实姬蓝也有参加伏见落选的那场试镜会，尽管两人都成功挤进最终甄选，但结果是姬蓝雀屏中选。 由于姬蓝原本当过偶像歌手，因此确实拥有姿色和明星的架势，而且歌喉也很好，却唯独演技还有待加强。 而她之所以会获选，事实上是制作方基于商业考量……以上内容是我私下听人说的。 依照我的观察，单就演技很明显是伏见比较优秀。 因为姬蓝变得不时无法来参加摄影，导致拍摄行程不得不调整，而我也有向班上其他同学告知此事。 「如此一来，小姬蓝根本没空参加这边的拍摄吧？」 我摇摇头对着一脸担忧的鸟越说： 「她说会趁着排练的空档来参加拍摄，不会落下这边的工作，要我们别担心。」 「这样啊。姬奈，很遗憾你没能获选。」 「就是说啊，真的太可惜了！不过我私下依然认为自己才是那场甄选的第一名喔。」 伏见像是相当不满地从鼻子用力呼出一口气。 关于落选一事，她向很多人说过了。 我相信她对此事已经释怀了。 「姬奈，有可能就是你那过度的自信才阴沟里翻船。」 「拜托你别在伤口上洒盐嘛，小静。」 鸟越轻轻一笑后，原本板起脸来的伏见也跟着放松表情。 我们与领了冰棒的其他同学擦身而过，一脚踏进开了冷气的教职员室。 因为已有几名同学挤在位于旁边的茶水室里，于是我们走进去后，便打开冰箱挑选自己想吃的冰棒。 小若买了各种不同颜色的冰棒就放在里头。 口味同样是五花八门。 「小谅你要挑草莓口味吧？」 「此话怎说？」 「因为往年去夏日祭典时，你都是买草莓口味的刨冰来吃。」 「是吗？」 我的确是喜欢草莓口味，但也同样爱吃柠檬、哈密瓜以及蓝色夏威夷口味。 「请不要开启青梅竹马力场来排挤我好吗？」 鸟越对伏见表达不满。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小静你喜欢哪种口味？」 「柠檬。」 「柠檬很好吃对吧，我也和你一样。」 同属柠檬口味派的两人热情地相互握手。 「我曾听说刨冰的糖浆只是颜色不同，成分几乎都一样喔？」 记得这说法是来自于某综艺节目。 「这怎么可能嘛，明明吃起来就有柠檬味呀。」 「至少曾有这么一说啦。」 「……高森同学，即使你眉飞色舞地卖弄小知识，也只会让听你爆料的我们不开心而已。」 「……抱歉。」 那个，我就只是想分享在电视上看到的内容…… 其实我和伏见挺常被鸟越像这样以犀利的言语吐槽。 等前面的同学们挑完后，我从中拿起葡萄口味的冰棒。 （插图006） 尽管还有草莓口味的冰棒，可是被人说「你果然喜欢吃草莓口味」，心里又会觉得不是滋味，令我打消选它的念头。 「我还是决定吃柠檬口味！」 伏见彷佛拔起传说之剑般，以夸张的动作取出冰棒。 「我要哈密瓜口味。」 迅速取走冰棒的鸟越毫不多想地将包装纸扔进垃圾桶，然后一口咬向冰棒。 「你居然不是挑柠檬口味──！？」 「又没关系，你别干涉他人的选择啦。」 「因为喜欢就始终如一的话，这并不是什么好现象，那样只会导致你的视野变狭隘喔，姬奈。」 「唔唔唔……对柠檬情有独钟的我反倒被嫌弃了……」 我相信鸟越并没有这个意思啦。 伴随一阵咀嚼声，两人开心地享用着冰棒。 我也把拆开的包装纸扔进垃圾桶。 当牙齿接触到冰棒的瞬间，随即传来一股沁凉感。 咬下后，葡萄味在嘴里扩散开来。 冰棒真好吃。 「还剩下三幕场景没拍，让我们一起努力完成吧。」 「好～～」伏见听我说完后，连同冰棒将手往上伸去。 完成今日的拍摄，我与伏见搭车回到离家最近的车站后，一道熟悉的背影映入眼帘。 「喂～姬蓝～」 姬蓝随着我的呼唤声转过身来。 她此时的便服打扮成熟得就像是哪来的大学生。 姬蓝小时候经常和我、伏见以及妹妹茉菜玩在一起，直到就读小学一段时间后才搬家转学。 离去的她曾是一名偶像歌手，但因身体不适而暂时退出演艺界，并在相当微妙的时期转来我们就读的高中。 「啊，是谅和姬奈呀，你们正准备回家吗？」 「我们结束拍摄刚回到这里没多久。」 说起伏见目前是躲在我的背后，露出怨恨的眼神瞪着姬蓝。 「怎么啦？姬奈，你有什么话就尽管说。」 神色得意的姬蓝张开一只手伸向伏见。 「我很不甘心……明明小蓝你的演技是那么菜。」 这两人又来了。 「不好意思啊，毕竟我在各方面都与只学过些许演技的某人完全不同。」 「唔唔唔唔。」 伏见懊恼到彷佛想以嘴巴咬住手帕用力拉扯。 「你别一有机会就刺激伏见啦。」 姬蓝起初是刻意不提落选的事情，但伏见似乎并不喜欢别人这样顾虑自己。 因此她会故意以搞笑的方式（相信有一半是心底话啦），对姬蓝、鸟越还有我说自己很不甘心，或是她才应该获选等等。 「我说小蓝啊，等自制电影上映之后，你就会尝到苦头啰。」 「这是为什么？」 「谁叫我的演技太出色，你的菜鸟演技将会因为与我演对手戏而被突显出来喔？而且是产生强烈的对比呢～」 「你也别马上就反过来刺激对方。」 这种斗嘴对两人而言是家常便饭。 在形同打招呼的斗嘴结束之后，我们一起走出车站。 我们聊了很多事情，诸如今天的拍摄情况、确认姬蓝的行程、姬蓝在排练时遇见熟人等等。 「我的暑假曾几何时已是行程爆满。」 「需要我来代替你吗？」 「这就心领了。」 虽说姬蓝和伏见都是露出笑容在交谈，却又显得莫名恐怖…… 说起行程，我也排了几次打工。 姬蓝之前介绍我去经纪公司打工，我的工作是帮该公司的社长处理杂务。 对了，身为社长的松田先生有拜托我不着边际地向伏见推荐一下他的经纪公司。 尽管松田先生并非拍摄方面的专家，不过他说愿意针对我拍摄的影片提供建议，因此我近日会将剪辑好的作品拿给他看。 「小蓝，明天的摄影就请你多多指教啰。」 「嗯，我才该请你多多指教。」 「先拜拜啦。」 因为回家方向不同，我们简短地与姬蓝道别。 「小谅，你打工会很忙吗？」 「还算忙吧。」 「我都不知道你有在打工呢，真是吓死我了。」 只不过是稍微打打工，这对放暑假的高中生而言并不罕见吧。 「你可以提前跟我说一下嘛……」 伏见闹别扭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听说是小蓝帮忙介绍的吧？」 「嗯，对方刚好需要人手帮忙。」 「那你每次打完工后，就会和小蓝出去玩吗？」 「才没有咧。就算我是在姬蓝的经纪公司打工，也不会每次都见到她啊。」 「是吗～～」伏见眯起双眼看着我。 这个小妮子是在怀疑什么啊。 也就只有借完器材那天，回程时有一起绕去咖啡厅而已。 「啊，难道伏见你也想打工吗……？」 确实是有这个可能性。 「我没有想打工～」 伏见不悦地鼓起双颊。 「小、小蓝她严格说来还不算是艺人喔！？」 「这种事我也知道啊。」 「即使她当过偶像歌手，但她也说自己已经引退了。」 「就跟你说我知道啊。」 「比起小蓝，反倒是我的演技更好喔！」 「这点我也知道。」 「唔唔唔～」伏见像是相当困扰地皱起眉头，随后似乎想起什么地看着我。 「你、你有和小静出去玩吗？」 「鸟越吗？完全没有。」 「这……这样啊，原来如此。」 伏见安心地呼了一口气。 她是想向我确认什么啊？ 「……其实我完全没写暑假作业。」 「嗯，我想也是。」 伏见似乎早就料到我没有写暑假作业。 至于她有些不悦的坏心情，在抵达她家时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那就明天见啰。」 「嗯，拜啦。」 我与伏见挥手道别后，徒步大约两分钟左右便返回家中。 「葛格，到家就应该先打招呼说『我回来了』才对。」当我为了避免明天忘记带摄影器材而把东西放在玄关旁时，听见关门声的妹妹茉菜走了过来。 「嗨。」 「哪有人回家时是这么打招呼嘛，葛格也真是的。」 茉菜傻眼地望着我。话说她的居家短裤根本就是热裤。 由于天气炎热，因此她将大腿完全露出来，上衣也只有一件吊带背心，在家就只穿着布料面积仅足以覆盖内衣裤的衣物而已。 没换衣服的我准备去客厅休息时，茉菜聊起她曾经喜欢过的艺人在最近离世了。 「这让我受到很大的打击……葛格，快来安慰我。」 「别难过喔。」 「也太简洁了吧！？」 茉菜吐槽完似乎觉得很好笑，随即笑得花枝乱颤。 「葛格也太不会安慰人了吧。笑死我了。」 「虽然我并没有安慰人的意思，不过你能打起精神真是太好了。」 「话说回来～我忽然有个感想，就是人活在世上皆有可能突然过世。」 若是遭遇意外身亡的话，确实就会出现这种情况。 「所以呀，我觉得若是有话想对人说，就该趁早传达。」 有话想说就该趁早传达……吗…… 毕竟有可能会发生再也无法传达给对方知道的状况。 我脑中率先浮现出伏见的脸庞。 无论是关于拍摄的事情、学校的事情、朋友的事情……以及许下的承诺……想传达的内容是多不胜数。 「没人能保证明天的生活也会和今天一样喔，葛格！」 茉菜自认为这是名言似地摆出一副潇洒的样子。 「呜哇～真是发人省思呢～」 「葛格你根本是口是心非！完全是在敷衍我嘛！」 茉菜装出生气的模样，轻轻打了我一下就走向厨房。 我走进客厅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刚刚因为伏见也在场的关系，让我不便对姬蓝提起某件事。 『为了小姬蓝着想，人家希望你能成为她的男朋友。』 松田先生于日前拜托我这件事。 毕竟松田先生是我的雇主，而且非常照顾我──无奈这并非我能二话不说就答应的请求。 姬蓝知道这件事吗？ 还是她已听松田先生提过，并且同意这么做吗？ 我本打算当面与姬蓝商量此事，问题是她近来很忙，迟迟没找到适当的时机。 要是姬蓝直接来拜托我的话，退一百步来说也并非无法理解。不过按照她的个性，绝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根据松田先生的说法，经历过恋爱将有助于激发或提升演技。 问题是真的这么做就过于刻意，与恋爱二字几乎扯不上边。 但也可能单纯是我想太多了。 假如当真接受松田先生的请求，尽管一开始没有恋爱情感，不过随着关系的发展而渐渐喜欢上对方，也不失为是个好结果。 或许以这种关系发展成「恋爱」也没什么不妥。 但最终的大前提还是得喜欢上对方。 虽然松田先生说这是为了姬蓝着想，却也可能是他在为自己的事业做打算吧。 2 鸟越的内情 鸟越把零食放入我手中的购物篮里。 「接下来是饮料。」 「记得是小罐的就好吧。」 「嗯。」 现在是刚结束拍摄的中午过后。 我们前往距离学校最近的超市，采买下次摄影会用到的零食和饮料。 等买完之后，就把这些带到学校去。关于饮料，我们已跟老师谈妥能暂时存放在教职员室的冰箱里。 一来到冷藏食品区，能看见有许多正在特价的茶饮、矿泉水以及碳酸饮料。 多亏冷藏架的冷气令这附近特别凉爽，身处在这种炎炎夏日就会让人想一直待在这里。 「随便买就好吗？」 鸟越随手拿起一罐宝特瓶饮料开口提问，我随即点头回应。 等到拍摄结束之后，十之八九会拿来喝吧。 关于整体进度，我们已拍好三分之二的内容，算是渐入佳境。 饰演过场配角的同学们也都已习惯入镜，不像一开始那样紧张了。 「啊──！高森同学，快跟我来──」 「咦？」 「快啦。」 「啊？怎么回事？」 鸟越拽住我的袖子想把我拉走。 我一头雾水地愣在原地，只见一名戴眼镜的中年妇女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这位妇女先是瞪了我一眼，接着将目光移向躲在我背后的鸟越。 「静香，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那还用问…………就是买东西啊。」 位于镜片后的那双眼睛，看起来莫名与鸟越颇为相似。 依照妇女同样提着一个超市购物篮的情形来判断，应该是鸟越的母亲刚好也来这里购物吧。 「记得别四处乱跑，吃晚饭前要回家喔。」 「我知道啦。」 从方才的对话内容来看，我能肯定自己的预测并没有错。 但又不禁认为我们只是在白天来超市购买零食跟饮料，应该无需如此大惊小怪才对。 另外不知为什么，鸟越伯母望向我的眼神，就像是看见蚊蝇那类害虫般很不友善…… 「我、我们走吧，高森同学。」 「咦、啊、嗯。」 由于鸟越拽住我的袖子将我拉走，因此我只好跟在鸟越的背后离去，同时对应该是鸟越母亲的妇女稍稍点头致意。 「刚才的女性是令堂吗？」 「嗯，因为她平常不会来这附近的超市，害我不小心大意了。」 鸟越表示虽然这里并非离家最近的超市，不过她母亲有时也会来这里购买特价商品。 「鸟越你家管得很严吗？」 我不清楚鸟越是如何与家人解释摄影一事，大概伯母觉得我们是从学校偷跑来这里买东西吃吧。 倘若真是这样，毕竟我们都已是高中生了，私自买零食来吃也无伤大雅吧。 「真要说来算是管得比较严……像是对门禁时间就满啰嗦的。」 相形之下，我家算是放牛吃草。 最多就只会叮咛说别太晚回家，而且只要有联络一声，无论我跑去哪做什么，老妈都不会骂人。 有可能是因为老妈经常工作不在家吧。 假如我忘了打电话回家，比起老妈反倒是茉菜更会唠叨。 等到鸟越伯母从冷藏区离开后，我们就回到该处又拿了一罐宝特瓶饮料放入篮子里。 「……在我统整好电影剧本的那天，不是很晚跑到你家去吗？」 「啊～嗯，是那次吧。」 「其实那件事被我妈妈发现了。」 「真的假的？所以你大半夜才回家也……？」 「嗯，也被发现了。」 原来伯母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这下子就可以理解，伯母刚刚为何会露出宛如撞见害虫的眼神看向我。 「事后我有跟妈妈解释清楚，我只是去和同学讨论校庆时要上映的自制电影，但妈妈还是大发雷霆骂说为何不提前告知她一声。问题是即使我提前告诉妈妈，她也不会同意让我在那个时间出门去。」 「难道说……令堂以为你交了素行不良的男朋友，于是开始学坏……是吗？」 「即使妈妈没说出来，但我想她就是这么认为。」 瞒着家人在晚上外出，直到凌晨一、两点左右才偷溜回家── 尽管我不清楚鸟越在家人眼中是个怎样的孩子，不过按照她的个性是至今从来没有这么做过吧。 「抱歉害你被家人误以为是学坏了，鸟越。」 「不会的，别那么说，是妈妈在某些方面有点神经质罢了。」 我拿出写有预算二字的信封付完钱，将零食与饮料装进塑胶袋内后便走出超市。 我们顶着让人无处可逃的艳阳，肩并肩地往学校走去。 「我是不是该找个机会登门道歉？」 「没关系的，不必做到这种地步。」 「比如去对令堂说……府上的静香同学其实是个认真负责的好学生。」 「这不太对吧，毕竟你又不是老师。」 鸟越含蓄地轻笑出声。 「先撇开这些玩笑话不提，令堂恐怕是怀疑你做了什么偏离学生本分的行为吧？鸟越。」 放暑假前在晚上偷溜出门，似乎是为了与其他男生见面，还弄到深夜才偷偷回家── 说句公道话，伯母会误以为鸟越做出不该有的行为也是无可厚非。 「我看我还是陪你一块去道歉，并解释清楚我们之间是清白的。」 「……我们之间算不上是完全清白吧。」 鸟越露出有些委屈的眼神抬头望向我。 「咦？你这么说是没错啦。那个～总之我现在想表达的是……」 鸟越轻轻发出有如呼气般的笑声。 「我是闹你的，抱歉。」 「我说你啊……」 「我明白你想表达的意思，就是要解释说我们并没有偷偷做爱对吧？」 「听女孩子说得这么直白，会让人尴尬到无地自容耶……」 就算是男生也很少会将『做爱』二字挂在嘴边。 「总之，令堂是担心个性负责又认真的你，被我这个坏男生找出去做羞羞的事，就这么直到凌晨才回家喔。」 「她想误会就误会，谁叫妈妈过度担心我了。不光是我的兴趣，她似乎还很担心我交不到朋友……算是有点保护过头了。」 （插图007） 兴趣……？ 「难、难不成你妈发现你喜欢bl……？」 「这倒是完全没有。」 鸟越一口否认。 「是属于比较表面的部分。妈妈担心我成天老是在看书。对她来说，这并不是孩子常见的兴趣。」 过去总爱窝在家里看书令自己操足了心的女儿（外加上没什么朋友），在升上高二的暑假前夕竟然跑去跟人夜游──如此一来，我完全能理解伯母为何会那么担心了。 「这样的话还是讲清楚比较好吧？要不然等你回家以后，令堂都不会给你好脸色看吧？」 基于有前科的缘故，伯母见了我肯定会更为紧张，之后免不了又会继续唠叨。 「此事与高森同学你有关吗？」 「当然有，都怪我没注意到已经超过末班电车的时间了。」 「这部分也算是我自己的过失呀。」 我有自己想拍的电影，于是拜托鸟越担任女主角。 虽然她还没点头答应，但若是今后门禁时间变严格的话，难保会对两边的拍摄进度造成影响。 而且比起这件事…… 「看到认真负责又努力的你被家人误解，我实在无法坐视不管。」 鸟越敛下眼帘。 「谢……谢谢你的关心……顺带一提，妈妈对我们去海边拍摄那次也颇有微词，因为那天有点晚才回家。」 记得那天大家在车站解散时，差不多是晚上八点吧。 「你好歹跟令堂说一声嘛……毕竟是跑到那么远的海边。」 「我担心说了会被要求东要求西，最终反而去不了。我不想变成那样。」 鸟越没能赶上末班电车是我的疏忽。虽说当初是伏见跟鸟越提议要去遥远的海边摄影，不过做出决定的人终究是我。 因此我还是觉得自己必须为此负责。当然疏于联络的是鸟越自己啦…… 我得出结论后，对鸟越提出一个要求。 「鸟越，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就算从下次才这么做也行，总之你不要嫌麻烦，记得先向家人好好解释。」 或许是我认真的表情很奇怪，鸟越忍不住笑了出来。 「毕竟高森同学你平常都吊儿郎当的，所以你说出这种话还挺缺乏说服力。」 「那还真是抱歉啊。」 「嗯……我答应你。谢谢你这么担心我，今后我会注意的。」 即便我没有任何带坏鸟越的意思，问题是她的家人并不清楚我的为人，为此感到担忧也是情有可原。 反正今后都不会再因为拍摄或出游弄到太晚，所以应该不要紧才对。 「毕竟大家已经约好要一起去参观夏日祭典呀。」 啊，对吼。 若是鸟越又没有说明清楚，她的门禁时间将会变得跟小学生没两样吧。 我们一回到学校直接前往教职员室借用冰箱，将买来的饮料放进去，至于零食则存放在铁柜里，随后便离开学校朝着车站走去。 「撇开校庆上映的电影不提，关于我个人的自制电影，唯有鸟越你最符合女主角的形象。」 我以不同于先前的口吻，再次向鸟越提出请求。 「嗯～该怎么办才好呢～？」 鸟越之前是一口回绝我。 「拜托你答应好吗？」 「嗯～～」鸟越见我鞠躬请求后，状似相当烦恼地发出沉吟。 「其实还有一个方法就是先将剧情统整好，这么一来或许会改变女主角的形象，也就不需要找我来饰演了吧。」 「言之有理。」 应该说是非常正确。毕竟连我也对剧情只有模糊的概念，甚至是剧本都尚未写好。 「那、那个……若是你不嫌弃的话，下次要来我家开会吗？」 走在身旁的鸟越侧首瞄了我一眼。 可是她一和我四目相交就马上把头撇开。 「咦？意思是……？」 「希、希望你能来我家。」 ◆鸟越静香◆ 我与高森同学在车站道别。 「我、我居然说出口了……」 大概是夏天的朝气令我变得较为开放。 当然也可能是暑气害我大脑的螺丝有点松脱吧。 搭上电车的高森同学隔着窗户轻轻朝我挥手。他居然有注意到我。我也稍稍给予回应。光是这点动作，就令我心头小鹿乱撞。 重新回想自己方才脱口而出的问题与高森同学的回应，直到此刻我才觉得双腿有些发软。 以商讨个人电影为由邀请对方来家中，这种做法简直跟利用宠物把异性拐回家的色胚毫无分别。 ……若说自己没有一丁点私心，那肯定是骗人的…… 明明我自认为不会变成这么庸俗的人。 「呜～～……我为何会说出那种话嘛。」 莫名有些自我厌恶。 我坐在车站的一张长椅上抱头烦恼。 说起高森同学── 『啊，每次都来我家开会想想也不太好吧……？既然这样，那我就去打扰一下啰。』 他以略显脱线的方式误解我的意思并接受了邀请。 确实我对每次都去打扰高森家一事仍有些挂怀，所以他原则上也没说错。 于是我没有纠正高森同学的说法，含糊带过后便与他约定时间。 老实说我对高森同学如此爽快地答应感到颇意外的，本以为他会再次确认要不要改去他家。 我操作手机，点选通讯录里的『筱筱』。 筱筱就是我的好朋友筱原美南。 接着我按下画面中的通话键。 『喂喂～？小静吗？你忽然打来是怎么了？』 「小小、小美！」 『咦，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总之你先冷静下来。』 小美听出我的声音不太对劲，像是在哄小狗似地要我冷静。 「其、其实刚才──」 我把自己与高森同学交谈的内容完完整整地告诉小美。 『……没、没想到小静终于要转大人了……』 「没、没那回事，并没有那回事，根本没有那回事啦。」 我将同一句话重复三次矢口否认。 『是吗？我认为天底下所有人都是别有居心才会邀对方来家里喔。』 「唔～～………………是没错啦……」 「呀～～！呀～～！」耳边传来小美兴奋的尖叫声。 话说我在车站里跟人聊些什么呀。 总觉得脸颊好烫。 『现现现现现现现、现、现、现在该怎么办？』 这次轮到小美慌了手脚。 「我、我就是想找你商量呀。毕竟小美你算是有跟高森同学交往过，你可曾让他去你家吗？」 『有、有啊。那个～……而且确实像是一对情侣。』 确实像是一对情侣──？什么意思？是做过情侣之间会做的事情吗？ 「你们做了什么？」 『内容就请自行想像。』 ……嗯，照此看来，他们并没有做过任何值得一提的事情。 话筒里先是传来小美清嗓子的声音，接着她继续把话说下去。 『我让高谅到我房间来，我们两人就在房间里独处──地点一如字面所述就是我的卧室里……如此一来，自然也只能化成动物啰。』 「只、只能化成动物！？至、至于其他选项……」 『完全没有。』 小美断然否定。 『不管怎么说，我认为你必须做好一定程度的觉悟。更何况高谅很那个……该怎么说呢？他的恋爱观简直不如小学生。』 没错，对此我是完全同意。 『小静，如今你就只剩进攻一途能走，现在的你是「香车」。』 「香车？」 『这是将棋里的一颗棋子，它在一般情况下就只能往前移动。』 「……意思是我必须勇往直前啰。」 『嗯，不许偏离原路或撤退。』 不许偏离原路或撤退…… 我在脑中复诵着这句话。 对于告白曾被拒绝的我而言，这或许是非常贴切的一句建言。 「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小静，相信你上网搜寻就会找到大多数人最推荐的答案，也许你拿这个来当作参考会比较好。』 挚友三两下就宣布投降。 虽然小美有邀请高森同学走进自己的房间，但应该就只是这样而已。也可能是就连让对方进入卧室都没有。 「说得也是，我会搜寻看看。」 『至于男女关系的步骤那些都不重要！你务必要将这句话铭记在心！』 嗯～感觉颇没说服力的。 『我自认为跟伏见同学也算是好朋友，但要是你们之中只有一人能得到幸福的话，我个人是支持小静你喔。』 「谢谢你，小美，我、我会加油的。」 『嗯，那你在家约会要加油喔，拜拜。』 向挚友征求意见一事至此宣告结束。 在家约会……对、对耶，想想确实是这样。 「在家约会……」 像这样亲口说出来，比起出自他人口中更叫人心猿意马。 我继续坐在长椅上，听取建议从网路上寻找答案。 【男生 第一次 进自己的房间】 统整相关经验的网站随即显示出来，其中一篇如同教战守则的文章吸引了我的注意。 记得先把房间收拾好，让家中保持整洁──这不是理所当然吗？文章以此为开头，同时写下如何穿搭和制造浪漫气氛。 「制造浪漫气氛……完、完全不觉得自己能办到。」 比起这个，先看看穿搭吧。 内容写着不必挑选最华丽的衣服，只需适合在家穿的体面服装就好。 「这也太抽象了吧？」 里面又补上一句，若是想主动进攻就选择可爱点的居家服。 下面还有附上商品与购买的网址。 那是一套以兔子为造型，布料属于毛茸茸感的帽t搭配热裤。帽兜上还有一对兔耳朵。 「呜哇，这、这也太做作了吧……」 我试着想像自己穿上的模样后，不禁感到一阵头昏。 「感觉姬奈就满适合的。」 光是在脑中想像姬奈穿上此服装的样子，就觉得肯定会非常可爱。 啊、我不行了，总觉得自己快无法坚持下去。 当我再度抱头烦恼之际，忽然收到一条讯息。是高森同学传来的。 『明天不必拍摄，我基本上都有空，你那边方便吗？』 「明天！？」 我忍不住发出惊呼。 尽管提议人是我，但我完全没做好心理准备。 啊、如果谎称明天不方便的话，下一次又得等到何时呢？ 难保高森同学在这段期间会改变主意。 而且我自己也有可能会把今天的事情当作没发生过。 「我是香车……我是香车……不许偏离原路或撤退……」 我在喃喃自语的同时，也趁着心中觉悟动摇之前赶紧回覆讯息。 『我都可以，那就直接约上午吧，你可以顺便来我家吃午饭。』 这、这也太主动了吧！这就是香车，是香车无误。 高森同学很快就传来讯息。 在我决定当个香车并感到心跳加速时，手机随即发出收到讯息的提示音。 『明白了，那我出门时会再通知你。』 高森同学明天会来我家── 我确认一下自己的钱包。 「总、总之先去买套衣服吧……」 3 离家出走 今天是拍摄休息日。 顶着艳阳高照的天气，我来到了鸟越家。 由于之前是大半夜过来，让人无法看清楚全貌，鸟越她家是一栋略有年代感的平房，感觉他们一家人在这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 除了伏见和姬蓝以外，我很少像这样来女生家打扰。 鸟越说很欢迎我来她家吃午饭，先撇开青梅竹马不提，这还是我第一次到别人家用餐。 我带的伴手礼是水羊羹，不知是否适合。 像这样来造访颇为熟识的同学家时，原则上是不需要带伴手礼，可是我给鸟越伯母留下了不良的印象，所以才想说带个礼物过来会比较妥当。 我带的水羊羹就装在纸袋里。 想当初准备时，还认为水羊羹是个很好的伴手礼，不过现在再看一眼，忽然觉得它不太牢靠。 「总觉得莫名紧张……」 我做好觉悟按下门铃，大门对侧随即传来一阵脚步声。 大门打开后，一名小女生探出头来。 「那、那个，这个～」 该用敬语吗？用敬语适合吗？毕竟她的年纪很小，应该不必吧？话说鸟越呢？ 我原以为会是本人来应门，所以现在完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鸟越……静香同学……在吗？」 「小静香在那里。」 小女孩指着屋内。 「啊！小桃你做什么呀！唉唷！你怎么擅自跑去开门！？」 在听见鸟越的声音后，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随即又传来一阵脚步声，这次终于是本人过来了。 「欢、欢迎呀，高森同学。」 大概是有些惊慌的缘故，鸟越用手整理一下稍微乱掉的浏海。 「我似乎有点来得不是时候。」 我对着抱住鸟越大腿的小女孩露出苦笑。 话说鸟越穿的衣服……应该不是居家服吧……？ 顺带一提，我家那位宝贝妹妹在家都是穿着一条上头有个莓果图案，秀出大腿到几乎能看见髋关节的热裤。 反观鸟越是粉色系的波浪裙配上深蓝色的无袖衬衫。 「抱歉吓到你了，都怪我妹妹擅自跑来开门。」 「没关系，不要紧的。」 我摇头以对后，鸟越妹妹抬起头看着鸟越。 「小静香，你要去哪吗？」 「我没要出门呀。」 「可是，你穿着出去的衣服。」 「…………并没有喔我平常都穿这样。」 鸟越瞬间压低嗓音，而且说得很急促。 「这个人是谁？」 「那个～是姊姊的朋友。啊，你有跟客人打招呼吗？」 「嗯。」 这个小萝卜头居然毫不在意地撒谎了？ 对了，记得鸟越说过她家是四个兄弟姊妹。 当我还在搜索记忆时，鸟越立刻为我解惑。 这个小女孩是家中老么，今年四岁，名叫胡桃。 至于这位小桃，则是用她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直盯着我。 我不知该如何回应，于是朝小桃挤出一个笑容，但她立刻转过身去，沿着走廊快步跑开了。 「啊，快请进。虽说屋子有点老旧。」 「嗯。」 我穿上访客用的拖鞋，在鸟越的带领下走上阶梯。 「鸟越，你今天是晚点还要去其他地方吗？」 「咦？怎么说？」 「你身上那套是外出服吧。」 「……才不是呢，是居家服。」 为何要这样强调？ 「中午以前家中只有小桃……只有胡桃和待在一楼的爷爷两人，所以你不必太拘谨。」 「这样啊。」 对我来说，伯母不在比较能松一口气。 尽管鸟越说没关系，不过我还是认为得向她的家人们打声招呼才合乎礼数。 「那个，因为我家很老旧，你可能会觉得有点热。」 「完全没那回事，跟我家差不多。」 「那就好。」 随着鸟越登上阶梯时，我不由得多看她那白皙的双腿好几眼。 正如出口先前所说，鸟越的双腿当真很细，外加上她是室内派，不常晒太阳的肌肤是洁净无瑕。 假如继续往上看，目光恰好是对准她腰部以下的位置，于是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脚往上走。 「令堂对于我的来访有何反应？」 此行的主要目标并非来玩，原则上算是想跟鸟越伯母谈谈。 「妈妈很高兴我有朋友来家里玩。」 「喔～」 不过依照伯母之前的反应，她会对我的来访感到开心吗？ 难不成……鸟越并没有讲明是谁会来……？ 鸟越的卧室位于二楼最深处，我跟着她走进房间里。 在这间六张榻榻米大的简朴和式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个大型书柜以及一套书桌椅，当真很符合鸟越的「作风」。 虽说是和式房间，却与鸟越的形象十分吻合。 由于房间内有开冷气，因此远比走廊凉快许多。 看来她是在我抵达以前就先启动冷气了。 「请、请不要观察得太仔细。」 「放心，我不会翻找你藏起来的黄色书刊。」 「我才没有暗藏黄色书刊呢。」 因为刚刚一直找不到适当的时机，所以我现在才把装有水羊羹的纸袋递出去。 「那个，呃，这就是所谓的那个。」 「咦，是哪个？这是礼物吗……？」 「嗯，这、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你、你太客气了啦。」 看鸟越的反应似乎是开心，但等她发现是水羊羹之后会不会失望啊？ 水羊羹算是会令收礼者高兴的东西吧……？哇～我搞砸了！我应该挑个大家普遍会喜欢的礼物才对！ 才刚开始就突显出自己有多么经验不足。 因为自己鲜少去别人家打扰，于是备了一份伴手礼，结果证明我太高估自己了。 直到此刻，我终于对自己挑选了「水羊羹」这个伴手礼感到羞耻…… 鸟越恰好正在确认纸袋里的内容物，我按捺不住地先招认了。 「里、里头装的是水羊羹。」 「嗯～真老派的选择。」 ……鸟越的感想非常简短。 面对她那一如往常的反应，我不禁松了一口气。 「你先找个地方坐着，我去泡茶──啊，还是你想喝咖啡？」 离开房间的鸟越从门口探出头来询问。 「我喝茶就好。另外，麻烦你把那东西交给令堂。」 「咦，为何要交给我妈妈？」 鸟越的眼神忽然冷若冰霜。 「我刚刚说啦，那是我的一点心意。」 「喔，是吗？」 鸟越像是感到很扫兴地回了一句便走开了。 希望鸟越伯母会喜欢水羊羹。 话说鸟越叫我自己找地方坐，直接坐床上总觉得很尴尬，而椅子又有种本人专用的感觉。 即便伏见与姬蓝来我房间时会直接坐在床上，偏偏我是第一次来这里，实在不方便这么做，于是我决定坐在榻榻米上。 「……」 总觉得心情静不下来。 尽管已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去伏见或姬蓝的家中，不清楚现在是变成怎样，可是我去她们的卧室时不曾这么坐立难安。 拉门忽然微微敞开，能看见小桃正从门缝间偷窥我。 ……在她眼中，我似乎是某种十分罕见的生物。 我对她招招手，她也立刻挥手回应。 真可爱。 「你是……小静香的朋友。」 「唔、嗯，我是你姊姊的朋友。」 说起应付小朋友，茉菜就真的是非常拿手。 每当亲戚来家里时，都是茉菜负责陪年纪还小的表妹们玩，我对这方面则是一窍不通，完全不知该如何与小孩子相处。 就连眼下也只会复诵对方说过的话。 「啊，小桃，麻烦你帮我开个门。」 「好。」 拉门推开后，鸟越以托盘端着装有麦茶的玻璃杯与饼干走进来。 「久等了。话说你大可坐在椅子或床上呀。」 「坐榻榻米上让我比较自在。」 「你还真奇怪耶。」 小桃继续把目光锁定在我身上。 「我关门啰。」被鸟越这么一说，小桃迅速朝楼梯跑去。 拜托我帮忙拿一下托盘的鸟越，从壁橱里取出一个小型折叠式矮桌。 我把托盘放在桌上，随即喝了一口麦茶。 「……要是你不嫌弃的话，也尝尝看这些饼干。」 在鸟越的推荐下，我拿起一片咬了一口。 随即有股奶油的香气在嘴里化开，并于舌尖留下酥脆的口感以及适中的甜味。 「啊，好吃耶。」 「幸好你喜欢。」 鸟越露出腼腆的笑容，怯生生地抬起一只手。 「其实这是我自己做的。」 「原来你会做点心呀。」 「对、对、对呀，那个，就是这样，嗯。其实饼干的做法也没多复杂啦……」 鸟越挥着双手如此自谦。 比起制作难度，是鸟越并没有给人一种会下厨的感觉，我才会感到有些意外。 「「……」」 鸟越目不转睛地看着正在享用饼干的我。 ……这情况让令人难以下咽。 「啊，对了──」 鸟越像是想起什么般，起身将壁橱打开。 她似乎想拿放在高处的东西，将双手往上伸去。 看着鸟越那纤细的肩膀与纤纤玉手，想想她的双腿确实洁净无瑕，不过从无袖衬衫延伸出来的双手也同样白皙。 就在这时，我不经意地窥见她的腋下。 不知为何总觉得那里同样属于非礼勿视的部位，于是我连忙将目光移开。 回到我面前坐下的鸟越，手里拿着一本小说。 「这就是我之前提到的那本小说，也曾经被翻拍成电影。」 「啊～就是那本悬疑小说吧。」 「我这里还有他的其他作品──其实这位作家有推出悬疑类型和青春类型的小说──」 鸟越再度起身，这次是站在书柜前翻找小说。 我忽然挺好奇书柜里都放了什么书，于是走至鸟越身边。 架上几乎全是文学类型的作品，而且书名大多都是我没看过的。 想想应该没人会把bl书籍放在如此醒目的位置吧。 此时，我们不小心碰到彼此的肩膀。 「啊，抱歉……」 「不会的，是我不好。」 我们就这么十分贴近地望着彼此。 因为之前并未仔细观察才没注意到，此刻能看出鸟越有上一点淡妆。 鸟越眨了眨眼睛，细长的眼睫毛随之上下摆动。 「高、高森同学……？」 「啊，抱歉，我不小心靠得太近了。」 在我准备后退一步之际，鸟越突然抓住我的手臂。 「那个……！」 「嗯……？」 我等着鸟越把话说下去，她却迟迟没有开口。 （插图008） 愣在原地的鸟越露出十分真挚的表情，而且脸颊随着时间经过渐渐泛红。 「饼干还有很多喔，你可以尽管吃。」 「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 「嗯。」 等鸟越松手后，我便坐回矮桌旁。 与此同时，耳边隐隐传来一股轻微的叹息声。 「小说是在阅读文章时，由读者自行想像描述的情境吧？所以改编成电影时，我是觉得需要以其他东西来当作参考。」 矮桌上摆满了各种小说。 鸟越开心地不停介绍各个作品，无奈数量真的太多，导致我听完之后马上就忘了前一本的解说。 「鸟越，我先打个岔。」 「嗯？」 「你先介绍一本就好，等我看完以后再跟你借。」 「啊，也对。抱歉喔，是我一口气讲太多了……」 鸟越回神后，将沮丧的心情明显表现在脸上。 「等等，我没有其他意思，你别放在心上。单纯是我阅读的速度不快，想细细品尝每一本书的内容。」 「那么，我首先推荐这本。」 鸟越把一开始介绍的那本小说交给我。 这本硬皮书非常厚，我有办法坚持到看完一整本吗？我的心中只有无尽的不安。 书名的最后还写着「上集」二字。看来这部作品并非一本就完结了。 「虽然内容有点长，不过这部真的很精采喔！」 鸟越一脸兴奋地解释着。 这只算是『有点』吗……？ 我扭头望向书柜，发现中集和下集也差不多厚。 既然她都这么推荐了，表示内容真的很有意思吧。 于是我做好觉悟，决定把这三本很厚的小说全部看完。 「伏见曾跟我说过，她是因为学习演技才开始看小说喔。」 「你说姬奈吗？」 我点头肯定。 「鸟越你为何会喜欢看小说呢？是有什么契机吗？」 我单纯出于好奇随口一问之后，鸟越先是暂时陷入沉思，接着用手环抱住双腿。 「我自小学起就跟现在一样是个阴沉的人，所以曾被同学霸凌……」 鸟越的语调一反先前，变得相当沉重。 因为鸟越改变坐姿的关系，令我快要看见她的裙底风光，所以我连忙调整坐姿的方向，把背靠在床架上。 「这让我在休息时间不知该做什么才好，当时为了写读书心得所看的儿童读物刚好很吸引我，于是我开始去图书室借书，之后就变得喜欢看书。」 想想我的情况与鸟越是半斤八两。 至于让她暂时淡忘旁人的方法，恰巧就是看书罢了。 「倘若你、我和伏见是当时就认识的话，你的兴趣有可能就不是看书了。」 「或许喔。」 我试着在脑中想像，感觉率先向鸟越搭话的人会是伏见。 并且就这样让鸟越成为我们的青梅竹马之一。 「明明我们是来讨论拍摄电影的事宜，现在也离题太多了吧。」 鸟越不禁露出苦笑。 「就是说啊，我还以为你会继续介绍哪本小说呢。」 我故意以取笑的口吻说完后，鸟越也配合地装出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既然你都觉得离题了就早说嘛。」 「毕竟看你聊得很开心，我实在插不了嘴。」 「…………嗯，是啊，我真的很开心。」 鸟越以近乎自言自语的音量轻声呢喃，并把脸埋在双腿上。 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冷气的运转声。 为了改变现场气氛，我拿出写有个人自制电影大纲的古典文学笔记本。 「这是我构思的微电影，片长比校庆上映的那部还要短。」 鸟越像是想起某事地抬起头来。 「对了，你这部自制电影是打算投稿到哪里呢？」 「咦？投稿？」 「对呀，比方说全国高中微电影大赛。」 投稿……？所以是参加比赛吧。 老实说我没考虑过这些，因此我整个人当场愣住。 「既然你想拍摄微电影，我觉得针对这类比赛来制作会更能激起斗志。」 「鸟越……你每次提供的意见都很有道理耶。」 「我并没有说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啦。」 我基于好奇便用手机搜寻一下，没想到还真的有这类比赛。 诸如由通讯社主办的大型比赛、冠上某电影导演大名的比赛或限定高中生报名的比赛，像这类挂上比赛、竞赛或大赛的活动是种类繁多。 「这个如何？报名截止日期是在八月底。」 同样在帮忙搜寻的鸟越将手机画面展示给我看。 『shin－oh电影之学生电影大赛』 这是由神央电影公司这个大型电影院所主办的比赛之一。 点进去后，发现有多种比赛项目，而我预计拍摄的类型刚好适合应征『微电影项目』。 「作品长度在二十分钟以内，需实景拍摄，不限主题──感觉这个不错吧？」 「但我不觉得自己有办法获奖耶。」 「你不必先给自己设限啦，而且落选很正常呀。」 「你别说得这么一针见血。」 完全就如同鸟越说的。 「总而言之，先把故事统整好吧。如果做不到这点就无法报名啰。」 「嗯，说得也是。」 在讨论比赛相关问题以前，得先搞定这部分才行。 一如之前那样，我向鸟越征求意见，而她针对不清楚的部分对我提问。 虽说步调缓慢，但我想拍摄的内容仍一步步逐渐成形。 「那我去准备午餐，你等我一下。」 讨论告一段落时，鸟越告诉我厕所的位置后，就起身走出房间了。 尽管起初从未考虑过要报名比赛，不知何时却已成了我的目标。 一想到这里就令我坐立难安。 伏见在报名参加试镜会时，是否跟我有着相同的心情呢？ 我想说稍微借个厕所，于是从房间走出去。因为厕所位于一楼，我便沿着楼梯往下走，就在这时刚好听见交谈声。 「你回来了就说一声嘛。」 是鸟越的说话声。 「你明明说是朋友来家里玩，实际上却不是吧？」 接着传来鸟越伯母的声音。 听起来没有一丝欢迎女儿朋友来访的氛围，而且语气有点冲。 鸟越果然把我说成是「朋友」模糊带过。 「那又怎样？这都跟妈妈无关吧？」 「为什么你要撒谎呢？」 看来原因出在我身上，再这样下去会给鸟越添麻烦。 于是我决定跟伯母打声招呼，并解释鸟越之前没有遵守门禁时间的大致经过。 在我做好觉悟准备露脸出声之际，拿着手机的小桃抬头望着我。 那支手机是谁的？是伯母的吗？不管怎样，希望她别用手机的镜头对准我。 我再次深呼吸，然后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并且轻轻把门推开。 这里是餐厅，鸟越与伯母正隔着餐桌怒目相视。 「──很抱歉这么晚才跟伯母您打招呼。」 两人同时扭头看过来，我先向伯母点头打招呼。就在这时，我发现自己带来的水羊羹就放在桌上。 「不、不好意思前来打扰了，我叫做高森谅。那、那个，这点东西不成敬意，希、希望伯母……会喜欢……」 结结巴巴把话说完的我，拿起桌上的纸袋递向伯母。 「高森同学，没关系的，你不必在意。总之这里不要紧，你先去楼上吧。」 鸟越见我突然出现，有些焦急地帮忙圆场。 话虽如此，现场气氛并不是这么回事。 「带坏静香的人就是你吗？」 「关于晚归那次，真的是非常对不起。」 「没、没那回事，高森同学不必道歉，那次都怪我不好。」 鸟越一直拉着我想离开餐厅。 不过，我觉得还是得将此事解释清楚。 我为了明确表达出这个意思，轻轻摸向鸟越抓住我袖子的双手，并让她松手放开。 「我家静香是个认真的好孩子，你这么晚带她出去……要是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 「伯母说得对……关于这件事……我的确是责无旁贷。」 就在这时，我突然产生自觉。 道歉的话语流利地脱口而出。 想想自己也经常给茉菜添麻烦。谢谢你，茉菜。 「──静香你也是，居然骗妈妈说是朋友来玩。」 我的水羊羹被彻底忽略了。 「我原则上并没有说错。」 「但妈妈有问过难不成是你口中的那位高森同学，你明明回答说不是吧。」 「那是因为……」 鸟越似乎不便阐明来访者是我，才不由得撒了点小谎。 看在伯母眼里，恐怕就是因为这样才忍不住唠叨。 由于鸟越不经意地撒了好几次谎，导致伯母渐渐无法相信自己的女儿。 「妈妈并不是在生气静香你交了男朋友──」 「我、我、我、我、我……我、我们没在交往啦！」 鸟越变得面红耳赤。 「我本来很担心你交不到朋友，结果没两下就跟人跑去夜游……这全是你造成的吧？高森同学。」 夜游…… 其实我们并未做出任何伯母想像中的那些事情，不知她是否愿意听我解释？ 「那个，关于我和静香同学在那天做了什么……」 为了避免误会，我开始解释来龙去脉。 诸如要在校庆上映的自制电影、鸟越负责构思剧本、我们讨论剧情时不小心聊太晚等等。 在这股严肃的气氛中，小桃不知不觉间玩起了手机。 「胡桃，不许玩妈妈的手机。」 「好～～」 因为这股天真的声音，现场气氛稍稍得到缓解。 「……高森同学，我已明白你并没有错，很抱歉之前对你那么凶。」 「不会，请别这么说，完全没那回事。」 面对微微鞠躬道歉的伯母，我连忙挤出笑容摇头以对。 「为何妈妈要来碍事？明明我只是很正常地和大家玩在一起！而且高森同学今天难得来家里玩……」 「什么碍事──」 当场面即将再度失控时，鸟越宛如想逃离母亲的唠叨般奔出餐厅。 老实说我不知该如何是好，但在看见跑开的鸟越眼眶泛泪，我马上鞠躬向伯母告辞，迅速追了出去。 「鸟越，你冷静点。」 我朝着鸟越的背影说话。 「我不要紧，与往常一样。i am ok。」 这哪里ok了？你平常才不会这么说喔。 鸟越以哭腔回答完后，能看见她抬起手抹了一下脸。 她一回到卧室立刻从壁橱里拿出包包，并且把衣物和内衣裤塞入包包。 「喂，你想做什么？」 「……」 鸟越在确认过手机和钱包后，一把提起已被塞满的包包。 「难不成鸟越你……」 「我要离家出走。你就别管我了。」 语毕，鸟越吸了吸鼻子。 这哪里叫做不要紧啊。 4 收留逃家少女 「啊，是静静～怎么？葛格，你们是单独两人出去玩吗？」 前来应门的茉菜，立刻抛出了这个问题。 「你原则上并没有猜错……总之我捡到一名逃家少女。」 「啥？」 茉菜吓得目瞪口呆，愣在原地不停眨着眼睛。 在我们离开鸟越家时，伯母应该有听见声音，却没有过来看看情况，完全没有理会我们。 本以为鸟越已想好要去哪里，一问才知道她根本毫无安排。 因为还没吃午饭，我们去车站前的乌龙面店填饱肚子，经过一番商量后，我决定把这位基于某些原因选择逃家的少女带回家中。 「所以静静要来过夜吗！？静静你带着行李是要来过夜吗！？」 茉菜显得莫名开心。 由于鸟越没有正面给出答覆就一路跟来我家，因此我耐心地等待她开口回答。 「那个～嗯，与其说是过夜……如果方便的话，希望能暂住几天。」 「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瞧你似乎有什么隐情啊？小妹妹。」 大概是受到动漫的影响，茉菜装腔作势地说着。 「嗯，可以这么说。」 「ok～安啦安啦，你想住多久都没问题。」 嘻嘻嘻──茉菜笑咪咪地邀请鸟越进家门。 我觉得不必特地到我房间谈，于是走进客厅，结果发现茉菜刚才在开了冷气的客厅里摺衣服，并欣赏着重播的电视剧。 简直就像是哪来的家庭主妇。 「……鸟越，你接下来有何打算？是要如何跟你妈妈解释呢？」 「这些事情之后再说。」 这真不像是鸟越的作风，完全就是我所不知道的一面。 「葛格，不许这样质问静静，毕竟静静是在浪迹天涯之后，最终才来向葛格你求助吧？」 「并没有这回事。」 「既然如此，至少葛格你要永远站在静静这边喔。」 茉菜气呼呼地鼓起脸颊。 看来她已决定套用这个设定了。 「茉茉，我也来帮你。」 「咦～！？可以吗！？那这些就拜托你啰。」 茉菜毫不客气地把乱堆的晾干衣物分一些给鸟越。 她粗略地把自己、妈妈还有我的衣物分成三堆，而鸟越分到的是我的衣物。 「静静，那里面也有葛格的内裤喔！」 「咦！」 正准备摺t恤的鸟越瞬间停下动作。 我马上把还没摺好的那堆衣物通通抱走。 「鸟越，你不必帮忙摺我的衣服！」 「葛格，这有什么好害臊的，你还不是会死盯着我拿去洗的胸罩及内裤吗？」 鸟越露出一道毫无情感的冰冷眼神瞪向我。 「才怪！我没做过那种事喔！鸟越！」 这个小妮子在胡说些什么啊。 「静静你要住在这里的话，就必须经历这个洗礼。当你有内衣裤得拿出来洗时，就会被葛格死盯着看。」 （插图009） 「天底下哪有这种洗礼……还有我才不会死盯着内衣裤瞧。」 「我带的都是有挑选过的，所以被人拿去看也没关系。」 鸟越比了个胜利手势。因为她面无表情，我完全猜不出她在想啥。 话说那是啥鬼手势啊，而且被人拿去看应该是大有关系吧。 「静静都这么说啰，葛格。恭喜你喔。」 「我从刚刚就一直在否定这件事。」 被两位小妞捉弄得无地自容的我，如脚底抹油般抱着手中的衣物奔出客厅，直接回到自己位于二楼的卧室内。 启动冷气后，我把衣物放于床上，并直接坐在旁边。 关于鸟越寄宿在这里一事，看茉菜的反应是非常欢迎，相信老妈在听完解释后也会同意的。 「不过鸟越她到底想怎样啊？」 当初鸟越都答应我会好好与家人说明，结果竟立刻毁约了。 不过看这情况与其说是毁约，不如说是忘了会更贴切。 令鸟越伯母如此操心的原因，开端是鸟越于日前赶在傍晚跑来我家讨论电影事宜，并自认为别让母亲知道就不会挨骂。 最终的下场是东窗事发，鸟越被母亲训斥一顿。 为了解闷，平常并未经手过此家事的我开始摺衣服，尽管摺得歪七扭八，不过最后总算是完成了。 让我重新体认到茉菜真的很会摺衣服。 虽然这是我第一次与鸟越伯母当面交谈，但感觉上她是个明理的人。 只要鸟越肯和母亲好好谈，我想就不会产生这么严重的摩擦了。 不过伯母的确有点过度保护。 当然鸟越自己也要检讨，就算只是没什么大不了的谎言，她终究没有说出实话。 在我叠完衣服时，刚好收到茉菜传来的讯息。 『我和静静一起去买晚饭的食材唷～另外我也会帮你跟妈妈说一声喔～？』 『ok。』我简短地回覆讯息。 先撇开鸟越家的问题不看，幸好茉菜显得挺开心的。 想想茉菜似乎满喜欢在外过夜或有人来家里住。 光是这个暑假，她就在朋友家过夜好几次了。 为了避免忘记说，我发讯息通知老妈说有一位朋友会来家里过夜。 即使这类事情是茉菜比我更得老妈的信赖，由茉菜去说会更容易取得同意，但我好歹也该表示点什么才说得过去。 我坐在书桌前，拿出今天讨论时所使用的笔记本。 既然影片长度得在二十分钟内，内容就要比校庆用的电影更短才行。 ……说起我个人想拍的电影，幸好登场角色仅有主角一人，其余只需几名背景配角而已。 我再次打开比赛的官方网站确认细项。 评审有电影导演、影片剪辑师、剧本家以及经纪公司相关人士等等。 即便到时没能获奖，或许还是可以受到业界人士的关注── 一想到这里，我更加卖力处理手边工作。 老妈在接近傍晚时回到家，见到鸟越便亲切地打招呼「我已经听孩子们说了，欢迎你来喔，小静」，并且轻轻拍了拍鸟越的肩膀，与紧张到浑身僵硬的鸟越形成对比。 在这之后，我们四人开始享用茉菜做的晚餐。 把人带回家的我自然就不用说，茉菜的态度则与先前一样，而老妈也对鸟越十分热情，因此这顿饭的气氛还算和乐。 到了晚上，鸟越是睡在茉菜的卧室，因为隔天早上有安排摄影行程，所以我们一起前往学校。 「高森同学你和伯母好像喔。」 当我反问后，鸟越回了一句「就是给人的感觉吧」。 我们在途中恰好遇到伏见，于是我将鸟越来家里过夜的事情粗略提了一下。 「咦～！？真的吗～？真好～明明可以算我一份的说～」 伏见嘟起嘴对我大表不满。 「想说你在忙啊，伏见，更何况你都是晚上十点就睡了吧？」 「咦，你也太早睡了吧，小学生。」 「这是因为……！那个～假如是和朋友过夜，我会加油晚睡的！」 你确定？ 「小静，你可以今天或明天来我家住喔。」 「咦，真、真的可以吗……？」 「嗯，我岂能让坏蛋小谅占尽好处。」 「这与坏蛋二字扯不上边吧……」 鸟越她有自己的难处……在我准备反驳之际正巧遇见姬蓝。 「静香同学……？你怎会出现在这里呢？」 于是我对满脸困惑的姬蓝稍作解释。 「住在姬奈家应该会很没意思，欢迎你来我家过夜喔。」 「为什么你要趁机酸我嘛～而且住我家才不会没意思呢。」 伏见气呼呼地抗议后，鸟越忍不住笑了。 「既然这样，小姬蓝就排下一个吧。」 「比起十点就睡觉的姬奈，来我家会有更多乐趣，因此你尽管放心。」 姬蓝回以一张灿笑。 「小蓝你是不是只要没酸我就会浑身不对劲呀……！？」 「轰轰轰轰～」伏见替自己配奇怪的背景音效，并挤出一张僵硬的假笑。 反观姬蓝则是爽朗一笑。 「都怪我讲话太实在了，对不起啰。」 「喂，你们两个别一早就斗嘴啦。」 看着视线间彷佛迸射出火花的两人，我赶紧出言安抚。 猛然想起另一位人选的我对鸟越说： 「话说筱原她家也不错吧？相较于我家，你去住女生家总是比较自在喔。」 「没关系，其实我从没去过小美家。」 记得鸟越说过她们在小学时的感情很好吧。 「的确有些人是禁止带朋友回家玩吧。」 「嗯，小美就属于这种人。」 原来是这样啊。 虽然鸟越的朋友不多，但还是有茉菜、伏见、姬蓝以及筱原陪在她身边。 而且大家都是好人。 根本不会出现鸟越伯母担心的那类情况。 ◆鸟越静香◆ 离家出走第二天的我，最终决定来姬奈家打扰一晚。 「难得看你带小谅以外的朋友来家里玩呢。」 姬奈的父亲开门迎接，在看见我时不禁睁大双眼。 「这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而且我也有小谅以外的朋友呀。」 姬奈像个孩子一样露出闹别扭的表情。 「啊，我叫做鸟越静香，伯父您好。那个，今天要打扰您了。」 我赶紧鞠躬打招呼。 「不会不会，欢迎你光临寒舍，当自己家就好。」 「啊，好的，谢谢伯父。」 我们在玄关简单打过招呼后，姬奈忽然挡在我的面前。 「你这个欧吉桑别跟女高中生聊太久，免得人家染上怪病。」 「这也太夸张了吧～……」 伯父露出一张苦笑，那感觉莫名与姬奈有些相似。 「我们走吧，小静。」我跟在带路的姬奈身后，来到位于二楼的卧室。 「请进请进。」 「嗯。」 房间的布置一如姬奈给人的感觉是可爱取向。 例如大概从小学时期就没换过的书桌椅、充满清新感的绿色窗帘、装满dvd的收纳柜以及放有小型平装书的书柜。 「若是有令你好奇的作品，可以尽管拿去看喔。」 「谢谢。」 我稍微观察一下，发现姬奈都没买引发过话题的重量级电影或畅销小说。 单看dvd跟小说封面，感觉没什么人会相信这些是女高中生花钱买来的。 「你联络过家人了吗？」 姬奈坐在床上如此提问。 「咦、嗯……」 其实我昨天并没有阐明自己是住在高森同学家里。 就只对妈妈说我住在朋友家。 而且发送完讯息后，也没确认妈妈是怎么回覆我。 「关于小谅去你家那件事──」 「咦？高森同学吗？啊。」 应该是指昨天他来我家那次吧。 「呃～因为高森同学他有自己想拍的微电影，所以昨天来找我商量。」 「咦～这样啊。」 高森同学并未对姬奈说过他的个人电影一事。 如此一来，他希望我担任女主角这件事恐怕也是只字未提。 「虽说与拍摄校庆用微电影的立场刚好相反，总之我是陪他讨论个人电影的内容。」 「唔～明明我对电影也稍有研究。臭小谅，他都已经有我了还跑去找别人讨论──！」 姬奈以开玩笑的语气说完后，便气呼呼地鼓起双颊。 ……真可爱。 看这情况，还是先跟姬奈说清楚好了。 「老实说，高森同学是拜托我饰演这部微电影的女主角。」 「是……是吗？」 姬奈的音调比起前一句又降了两阶。 「他说我符合女主角的形象。真不知是怎样的形象呢。」 我自嘲地笑了出来。 由于我还不清楚剧情内容，大概是女主角的形象较为阴沉才会联想到我吧。 不过姬奈对于高森同学没找她饰演女主角一事所受到的打击，似乎比我想像得更严重。 「唔～真不甘心……都怪我太不成熟，小谅才去拜托小静吧……」 瘪着嘴的姬奈将懊恼之情全表现在脸上。 自从姬奈在试镜会落选之后，她开始会感叹自己的不足之处。 「我也对高森同学说过，等剧情统整好之后，可能就不需要由我来饰演了。」 到时候，高森同学还是会拜托姬奈来饰演吧。 既然是片长二十分钟的短篇作品，主角只需一位就足够了。 一想到这里，我的心中就传来刺痛。 正所谓适材适用。 就让事情的发展回归至该有的结果……就只是这样而已。 「小谅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跑去打工，变得很了解使用摄影器材，以及他有自己想拍的微电影等等……这让我觉得自己只了解小谅的一小部分，不禁感到有些寂寞。」 姬奈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却又显得莫名哀伤。 「令我觉得小谅也渐渐长大成人……为了避免自己耍脾气害小谅伤脑筋，我就装作自己没听过这件事喔。」 「咦？」 「其实小谅他……总之等到他来拜托我，我再考虑这件事吧。所以小谅先拜托你啰，小静。」 说句心底话，我万万没想到姬奈会做出这样的反应。 相信姬奈对于高森同学只有来找我商量个人电影一事有点吃醋，并且对于找我担任女主角而非练过演技的她这部分是更加反感才对。 我至此终于明白，姬奈是因为认同高森同学才会有此觉悟。 高森同学最后选择谁，一切端看他的抉择。 「……嗯，我知道了。」 感到有些尴尬的我仍直视着姬奈。 即使我没有这种想法，脑中却不禁闪过赢家的从容这几个字。 「要是我当真参演的话，就会努力制作出一部杰出的作品。」 「唔～这样的话是很棒啦，可是又很令人吃味耶～」 看着坦率说出心底话的姬奈，我也不由得有点吃味。 这样的她令我既羡慕又憧憬。 当我们脱下制服换成居家服，聊天的话题恰好告一段落之际，姬奈的手机收到父亲提醒说晚饭已经准备好的讯息。 我们走下楼梯抵达位于一楼的餐厅，此处看起来相当整洁。桌上一共有包含我在内的四人份晚餐。 分别是我、姬奈、伯父以及负责家事的祖母。 姬奈的祖母感觉大约是五十岁左右，不过她长得很美，实际年龄或许稍微再大一点吧。 伏见家个个都容貌出众，怪不得能生出像姬奈这样的美人胚子。 话说姬奈的母亲不知去哪了？难道是离婚吗？ 感觉我还是别过问此事，以免不小心踩到地雷…… 确切说来是──我想避免问了之后不知该如何反应的情况。 「鸟越同学，我很欢迎你来家里过夜，但要记得向家人报备喔。」 「啊，好的……我之后会发送讯息。」 「爸爸，吃饭时别提这么严肃的事情啦。另外因为你跟小静说话了，所以得罚钱喔。」 「这规则也太严了吧。」 尽管姬奈对父亲的态度比较苛刻，不过这顿晚餐吃得还算融洽。 我和姬奈回到她的卧室后，便开启手机的通讯软体。 妈妈有发送讯息给我，看时间全是昨天传的。 我不理会那些内容，只传了一句『我今天也同样住朋友家』。 『要小心别给对方添麻烦喔，祝你玩得开心。』 这段回覆远超出我的想像。 因为我懒得对总爱瞎操心的妈妈解释太多，也不想害她担心以及被她追问太多，所以才经常含糊带过或绝口不提。 但最终是纸包不住火，导致妈妈瞎操心的症状变得更加严重。 倘若我能将自己的交友关系彻底解释清楚，事情或许就不会落得这步田地。 假如我就读小学二年级时没有被同学霸凌，妈妈可能就不会这么容易瞎操心了。 我看了看时间，现在已是晚上八点过后。 「抱歉，姬奈，我今天还是先回家好了。」 姬奈先是眨了眨眼睛，然后露出笑容说： 「嗯。」 我还是好好去道歉吧。 毕竟妈妈之所以会那么不安又容易操心，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都怪我没有解释清楚，妈妈才会对我最重要的朋友们产生疑虑。 我再也不想见到自己最珍惜的朋友们被人误解。 姬奈的父亲开车送我回家。 多亏姬奈也一起跟来，车内的气氛十分和谐，我下车后与两人道别，并目送车子驶离。 明明包包里只装着衣物，现在却令人感到异常沉重。 我解锁并推开房门，随之发出响亮的开门声。 「小静香！」 听见声响的小桃，迅速跑来玄关迎接我。 「我回来了。」 「小静香，今天你朋友──」 「咦？啊～嗯，我刚刚是在朋友家。」 小桃却对我摇摇头。 ……这反应是什么意思？ 而她还是一样拿着妈妈的手机。 由于她的手掌还很小，因此手机在她手里显得特别巨大。 近来学会使用录影功能的小桃，每当妈妈没空陪她时就会一直录影，外加上她总爱乱摸手机，于是也会帮人拍照。 我探头看向厨房，发现妈妈背对着门口正在洗碗。 晚饭已收拾干净的餐桌上，竟有一份用保鲜膜包住的餐点。 「……明明都说不必帮我准备晚餐了。」 为何妈妈还是做了……？我说过今天会住朋友家呀。 「没人知道你会不会饿着肚子回来嘛。毕竟你这孩子比较怕生，感觉在别人家吃晚餐都会比较客气。」 我紧咬双唇，将哽在咽喉处的情感咽了回去。 无论是在高森同学家或姬奈家，我都有克制自己只吃平常三分之一的分量而已。 「那我吃啰。」 我拿起自己的专用碗添了饭。 接着坐在椅子上，将保鲜膜拆下来。 「……妈妈，对不起，我不该撒谎瞒着你以及没把事情说清楚。」 说完后，我又补上一句道歉。 同时觉得害妈妈担心的自己很没用，并且感受到妈妈不变的关怀，泪水随即模糊了视线。 「高森同学真是个好孩子。妈妈之前似乎打扰到你们谈事情了，你下次再带他来家里玩吧。」 「……嗯。」 我吸了吸鼻子接着说： 「不光是高森同学，我的朋友们…………大家都很好喔。」 「这样呀，那真是太好了。」 明明只是一天没在家吃饭，菜色也与往常无异，尽管稍微冷了点，却带有一股泪水的味道。 小桃这时揉了揉眼睛，将手机放在桌上。 「妈妈～……」 「来了来了。」 小桃似乎想睡了，于是妈妈抱着她离开餐厅。 她又拍了什么奇怪的照片吗？ 因为妈妈的手机没有自动上锁，于是我顺手打开存放拍摄档案的相片集。 不出所料，小桃擅自拍了许多东西。 『其实您不必如此担心她，当然由我说这种话不太有说服力……那个──』 我试着播放其中一个录影档，随即从中传来熟悉的声音，而且一瞬间有照到高森同学的脸。 「咦？」 镜头很快又移至脚下。 按照家具的位置跟拍摄角度，高森同学应该就坐在我目前的座位上。 我暂停播放，开始确认此影片档的详细资讯，发现时间是今天下午。 这时，我想起姬奈说过的一句话。 ──关于小谅去你家的那件事── 我本以为是指之前高森同学来家里那次，现在想想恐怕是指今天才对。 就像小桃刚刚似乎也想告诉我关于「朋友」的事情。 ……高森同学今天是来做什么呢？ 『我们班上决定在校庆上映自制电影，至于剧情则全权交由鸟越……交由静香同学来构思。或许兴趣是看书会给人一种个性阴沉的刻板印象，不过多亏她阅读过许多小说，因此她在这方面是相当可靠。』 他在说什么嘛，听起来……真叫人害臊…… 『可是像静香这样的孩子，都会被外界取笑说很宅不是吗？』 『……确实是这样没错，不过这类形容也并非全然是负面的。』 『我希望静香能培养更平凡的兴趣，毕竟她曾经因为这点被同学们霸凌。』 『嗯……可是所谓的宅，也会用来形容精通特定领域的人，所以鸟越……静香同学仍属于「平凡」的范畴里。若以这个角度来看，老师都是特定科目的阿宅喔。』 高森同学正在跟我妈妈讨论我的事情。 我起先对这段奇妙的影片内容感到非常害羞，但最终还是很好奇他们的对话。 『所谓的平凡其实是相当复杂，像我自己也没有能够抬头挺胸向人介绍的兴趣……因此可以找到自己的兴趣并沉浸于其中，我认为光是这样就已经非常厉害了。』 『你这孩子……究竟在对别人的父母说什么呀……而且还这样不请自来。』 影片里传来高森同学无比诚恳的说话声。 紧接着发出一阵物品摩擦的声响。 镜头恰好拍到高森同学和妈妈。 『请收下这个，因为我觉得之前送的水羊羹……好像有些不太恰当。』 『哎呀，让你费心了，谢谢。』 高森同学倒是在某些方面表现得非常成熟。 『静香同学一如伯母您心中所想的那样，是个既认真又努力的好女孩，我想她是为了避免让您操心，才没有把每件事情都解释清楚……！另、另外我在班上好歹有担任股长，不管是我或鸟越都没有结交坏朋友──』 高森同学趁此机会利用自己的职位来换取妈妈的信任。 但他为何要这么做？明明做错事的人是我，根本没必要特地跑来帮我辩解。 我环顾四周，发现桌上放有一个装着东西的纸袋。仔细一看，纸袋内有一盒铜锣烧。 为何他老是跳脱不出日式点心的框架呀？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并将这个影片转发至我的手机里。 ◆高森谅◆ 「真好～我也想去小静家看看～」 因为今天要在学校拍摄，所以我、伏见、姬蓝和茉菜结伴前往学校。 「话说静香同学昨天怎么了吗？」 「她最终没有在我家过夜，而是回家去了。」 看鸟越不像是会想家的那种人……总之她是回家去了。 我昨天私下拜访鸟越家，与鸟越伯母促膝长谈。 尽管我的举动略显擅作主张，幸好有解开伯母对鸟越的误解，以及对她兴趣的刻板印象。 「比起小谅你……我自认为和小静的感情更要好喔。」 「麻烦你别说得好像是我在跟你抢人啦。」 「相较于葛格，我也一样与静静更要好才对。」 「你说的并没有错，纯粹是我刚好有事要跟她谈。」 伏见似乎对我比她更早被鸟越邀去家里玩一事相当不满，正皱着柳眉在闹别扭。 茉菜也同样对此颇有微词。 就算这个小妮子摆出一副自己与鸟越是同班同学的模样，实际上却并非如此，而且她的年纪比鸟越还小。 「我也认为自己与静香同学有些交情，既然谅都可以去她家玩了，相信我们肯定没问题吧？」 「这是哪门子的论调啊。」 麻烦请去征询当事人的意见好吗？ 「也对，我问问看。」 明明再过不到三十分钟就会与鸟越见面，伏见仍操作手机发送讯息。 「啊，收到回讯了──她说可以喔！」 伏见开心地把手机萤幕展示在我的面前。 「不愧是静静～」 根据内容，鸟越邀请在场所有的人一起去她家玩。 「为什么包含我在内？」 「应该是因为你也在就顺便约一下吧。」 是把我当成哪来的附属品啊。 我们顶着大热天走在通学路上，刚抵达学校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静静早～」 「茉茉早，大家也都早安。」 众人打完招呼便踏入校园内。 虽说比户外凉快点，但校舍内还是相当炎热。 「今天结束拍摄后就要去静静你家玩！」 「嗯，欢迎喔。」 ……话说茉菜一块去不要紧吗？ 谁叫她看起来完全像个辣妹，会不会令鸟越伯母又开始操心啊？ 「不过大家别期望太高，因为我家挺小的。」 「我只要有冷气就足够了。」 「冷气的话，我家好歹还是有啦。」 鸟越不禁露出苦笑。 「我家刚好有铜锣烧，到时再一起吃吧。」 语毕，鸟越突然瞄了我一眼。 我有请鸟越伯母别把我私下拜访一事说出去，相信她会信守承诺吧…… 「听说是哪来的土产。」 很好，看来伯母有帮忙保密。 「我们到时也顺便买点零食过去如何？」 「这主意不错喔。」 伏见立刻赞同姬蓝的提议。 「晚点一起去超市挑选想吃的零食吧。」 我的青梅竹马们和妹妹开始大聊要买些什么。 「到时我们会尽量安静点的。」 鸟越听我说完后摇了摇头。 「你顾虑太多了啦。」 会吗？感觉茉菜这丫头一定会特别吵。 对了，差点忘记茉菜的小鬼头应对能力非常卓越。 由她陪小桃玩，我相信无人能出其右。 ……怎么感觉茉菜轻轻松松就能提升别人对她的好感度啊？ 撇开辣妹这点不提，难不成她各项素质都很高吗……？ 在我难以接受地瘪起嘴时，鸟越一脸认真地对我说： 「关于你要拍的微电影，我认真思考过了……抱歉，随着我越加深入思考这件事，就越是觉得不该由我饰演。」 这答覆十分符合鸟越那一本正经的个性。 「原因是高森同学你非常认真在看待此事，假如你想打造出一部好作品，我个人认为最好别由我来饰演。」 看来她对我的提案当真是想了很多。 「对于你最先找我商量此事，并且邀请我担任女主角，我是真的十分高兴。只要是担任演员以外的部分需要帮忙，我很乐意出一份力。」 面对这个出乎意料的毛遂自荐，我不加思索地一口答应。 「谢谢，这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那就麻烦你陪我构思剧本。」 鸟越先是默默地点了个头，随后轻声地低语说： 「该道谢的是我才对……谢谢你，高森同学。」 接受帮助的人是我才对吧？ 看这样子，她果然已经知道铜锣烧是我送的吧…… 其实我很担心铜锣烧不受女高中生欢迎，所以挺怕被她嫌弃说我很没品味。 「总觉得我能猜出你正在想些什么，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是哪来的超能力者啊。」 「想想还真是不可思议，明明你的个性那么被动，却在奇怪的地方特别有行动力。」 先抵达教室的另外三人伫立于门口等待我们过去。 「葛、葛格在跟静静打情骂俏！？」 「我们才没有打情骂俏，就只是在聊天而已。」 我感到傻眼地回应后，鸟越先是发出一阵轻笑，接着以唯独我能听见的音量说： 「我会向妈妈介绍说，大家都是我的朋友。」 依照鸟越此刻的表情，相信她今后不会再选择离家出走了。 5 跟拍姬蓝与蓝华 「那么，你考虑得怎样了？」 位于打工地点的我刚好在休息。 我坐在自动贩卖机旁的长椅上，喝了一口装于纸杯里的咖啡。 「我应该已经拒绝了吧？」 「唉唷～你不必急着得出结论嘛。」 请我喝咖啡的松田先生买好自己的咖啡后，直接坐在我的旁边。 「姬蓝应该不知道这件事吧？」 「人家相信小蓝华会答应的。」 既然如此，就表示松田先生尚未确认过姬蓝的意见。 「我认为这种事首要是重视当事人的感受，而非第三者擅作主张……」 「嗯～～～还真是青涩呢。」 松田先生给出这个让人一头雾水的回应后，优雅地翘着腿说： 「算了，这件事就等日后再慢慢讨论吧。」 「我倒是希望能就此告一段落。」 松田先生似乎认为还有机会说服我，露出一副充满干劲的模样。 「……对了，你准备在校庆上映的电影还没拍完吧？目前进度如何呢？」 由于松田先生之前答应过，愿意针对我拍的电影提供建议（大概意思），因此我把目前完成好的部分拿给他看。 「该怎么说呢……？你很陶醉在制作电影这件事上面喔，宝宝。」 顺带一提，宝宝二字所指的人就是我。 「很陶醉……是吗？」 「没错。与其说这是新手常见的情况，不如说是必经之路。要是你今后也从事影视工作的话，等你变出色之后再重看现在的作品，就会深刻体认到这时的自己是多么地肤浅且无知。」 没想到换来的评价是如此不堪…… 被人当面这么批评，总觉得打击颇大的…… 「目前的我是既肤浅又无知啊……」 「唉唷～你先别急着得出结论嘛。」 松田先生用食指戳了戳我的肩膀。 这举动吓得我寒毛直竖，希望他能别再这样对我。 「这是你第一次拍摄电影吧？」 「是的。」 「那就算是表现得非常好啰。」 咦？我得到赞美了？ 「有必要这么惊讶吗？刚刚那句既肤浅又无知的批评，是等你变厉害之后再回顾这部作品时才会有的感受，并非是对你现阶段的客观评价。」 「那以现阶段而言是？」 「你有很努力学习喔。」 我全身放松大大地呼出一口气。 「既然如此，麻烦你一开始就这么说嘛。」 「毕竟只有称赞就太没趣了对吧？」 我并不需要这种乐趣。 「当然这是以一名菜鸟为前提，你以一名菜鸟来说是有很努力在学习啰。」 「为何您赞美完还要像这样补上一脚？」 「因为人家觉得宝宝你是越挫越勇的那种人。」 是吗？ 我个人是比较偏好被人赞美呵护的教育方式啦。 不过松田先生终究是经营偶像团体的专家。 或许他很清楚哪种人该以何种方式培育会最有效率也说不定。 「话说回来，你看过之前借你的现场表演dvd了吗？」 啊、松田先生确实有借我一片影音光碟。 由于我随手放在桌上，恐怕盒子已布上些许灰尘了。 「其实我最近有点忙，到现在都还没看。」 「是吗？建议你有空看一下，小蓝华表演得很不错喔。」 我们同时喝完咖啡，把纸杯扔进垃圾桶后就一起回到公司内。 在走进办公地点的社长室里，我打开自己专用的笔电确认新邮件时，松田先生以手势找我过去。 「宝宝，你来一下。」 「嗯。」我应了一声便从座位起身。 为何松田先生特地把我找去？ 社长室内就只有我们两人，以往他都会直接坐在位子上跟我说话。 我困惑地走至松田先生身边，他随即将手中一部分的资料交给我。 「其实人家正在筹备这个企划。」 由于松田先生对电脑一窍不通，因此我手上这份资料有着满满的手写感。 这份企划书上的标题是『姬嶋蓝的幕后日常』。 「这是……？」 「人家打算以跟拍的方式，拍摄一段小蓝华的私生活。」 「喔～～」 电视上有不少这类节目。 资料里以优美的字迹简述拍摄内容。 「大纲就是小蓝华以偶像歌手的身分出道，在一帆风顺之际因身体不适这等憾事被迫引退，现在已完全复原准备重返舞台。」 倘若光听概要，的确很有纪实节目的感觉。 「人家是希望由宝宝你来负责摄影。」 「喔～～呃……啥？」 「你不想吗？」 「啊，并非我不想拍……问题是我可以吗？」 「假如不可以，人家就不会拜托你呀。」 松田先生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一脸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说： 「人家不考虑拍摄虚假的内容，而是想记录小蓝华最真实的一面，人家认为宝宝你能够胜任这项工作。外加上你已具备摄影相关的基本技巧，因此才决定交给你。」 想想我也没理由拒绝。 重点是自己至今所做的一切似乎有得到认同，让我感到非常高兴。 「好的，请让我负责这项工作。」 「说得好，那就拜托你啰。」 松田先生表示不必全天候跟拍，只需录下姬蓝平常的样子、参演的心情以及舞台排练时的状况等等未经过剪辑的影片即可。 似乎打算将这些片段制作成推销姬蓝的宣传影片。 「第二张是采访小蓝华的问题清单，记得全都要问到喔。」 我翻过第一张，发现纸上写满了题目。 粗估有三十项。 「这些……都要问吗？」 「毕竟没人能肯定哪些片段会用上，正所谓有备无患。」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在制作电影时，因为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拍摄，所以不会有太多用不上的内容。 不过录制纪录片类型时，若是没有充足的「拍摄品质」，影片就无法登上台面。 清单的前部分都是些喜欢的食物、喜欢的歌手、喜欢的演员等常见问题，但后面就有心仪对象的条件、理想中的约会方式等较为隐私的题目。 我有办法完成采访吗？ 总觉得姬蓝听见这些问题，只会一脸嫌恶地甩下一句「为何我非得回答你这些问题不可」。 呜哇～上述想像已具体浮现在我的脑中。 「啊，喂喂，小蓝华吗～？啊、是，你也辛苦了～关于之前的那个提议……」 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见松田先生与人通话。通话对象似乎是姬蓝。 「宝宝说他愿意负责拍摄喔。」 此时能听见话筒传出的音量瞬间变大。另一头嗓音激动地说着话，而且吵到话筒都快破音了。 「真吵。唉唷～这孩子是想吓死谁呀。」 松田先生把手机放在桌上，并将通话切换成扩音模式。 『是谅吗！？为什么！？所、所所所所谓的贴身──究竟会贴身到何种程度呀！？』 能从姬蓝的语气中听出她彻底慌了手脚。 「这还用问？当然是拍下你的全部啰。」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这、这会让我很困扰的～！』 松田先生似乎觉得姬蓝的反应很有意思，毫不掩饰脸上的贼笑。 虽说是贴身跟拍，实际上也不会拍摄太过隐私的内容。 「宝宝目前也在旁边喔。」 因为被点名了，我便对着手机说： 「喂喂，姬蓝你冷静点，拍摄内容不会像松田先生说得那样深入啦。」 『…………咳咳，听说是由你负责摄影对吧？到时候可不要扯我后腿喔。』 姬蓝清了清嗓子后，终于暂时冷静下来。 「嗯，我会加油的。」 『唔、嗯，你、你有这么想就好。』 「宝宝愿意担任摄影师真是太好了呢～小蓝华。」 『一点都不好！这有什么好的！？即使谅是我的青梅竹马，却也只接触过一些与电影有关的皮毛罢了，更何况摄影师是谁皆与我无关！』 「哎呀，讨厌，你的傲娇敏感度还真高呢。」 『我！并没有在！耍傲娇！』 「「好吵。」」 姬蓝以近乎尖叫的方式大吼，因为吵到已超出话筒的音量上限，于是产生相当严重的破音。 「关于拍摄日期，人家会调整你跟宝宝的行程表，晚点再通知你。那就先拜拜啰。」 松田先生没有理会还在大吵大闹的姬蓝，单方面地切断通话。 接着只见他轻轻呼出一口气。 「看来我家的小公主对此事是喜不自胜呢。」 真是这样就好了。 能拍摄到当事人最真实的一面是很好，但实际摄影时未必是这么回事。 「总之就是这样，麻烦你多多关照小蓝华啰。」 至此，松田先生为这件事做出总结。 「今天要去哪呢？」 架起手持摄影机的我，隔着镜头如此提问。 「去参加舞台排练。」 姬蓝瞄了我一眼之后，又马上把脸撇开。 「就这身打扮吗？」 「我到时会换衣服。」 「啊～原来如此……」 姬蓝彷佛想跟我拉开距离，突然加快脚步往前走。 「麻烦你别在那边问东问西。」 「别这么说嘛，毕竟这就是所谓的贴身采访。」 今天是贴身采访第一天。 对于架起摄影机的我，姬蓝的态度莫名尖酸刻薄。 「你可要记好别添麻烦喔。」 「这我知道。」 在来到排练的舞蹈练习室之后，姬蓝泰然自若地走了进去。 话说姬蓝从刚刚就一直是这副气呼呼的样子，这样真的不要紧吗？ 按照企划内容，到时会把现在拍摄到的画面做剪辑，制成推销用的宣传影片。 不过被姬蓝知道此事，她有可能会无法露出最真实的一面，因此松田先生吩咐我别告诉姬蓝。 「早安。」 姬蓝逐一向工作人员们打招呼。 「早安……」 跟在姬蓝身后的我也小声地打招呼。 「这位先生，此处禁止摄影喔。」 一名看似大学生的阳光帅哥如此提醒我，于是我马上将类似通行证挂在脖子上写有「怒极pa跟拍摄影师」的名牌展示出来。 「啊，那个～我有取得许可，所以应该能拍摄才对。」 『人家已帮你申请好了，尽管放心吧。』松田先生之前曾这么说过。 相信应该没问题才对。 「啊～这样啊。」该男子很快就接受了。 「不好意思，我会避免拍摄到排练内容的。」 我说完后，姬蓝也补上一句「不好意思」并低头道歉。 穿着t恤搭配运动裤的男子，朝大门敞开的室内一鞠躬就走了进去。 「那里就是练习地点。」 我探头窥视内部，发现此处空间与教室差不多大。有一整面墙都是铺设镜子，已有几人在里面拉筋热身或交谈聊天。 「今天是舞蹈练习，所以我比较没那么紧张。」 「是因为你很擅长跳舞吗？」 「可以这么说。毕竟在试镜会时，我的舞蹈成绩是排名第一。」 能看出姬蓝的神色有些得意。 「啊，也对，这是一部音乐剧，自然要讲究歌唱与舞蹈能力。」 「我恰好能借此机会突显出彼此之间的差距。」 这丫头是想跟谁较量啊？ 穿过练习室沿着通道往前走，这次来到一个小房间。 「你是想跟到什么时候？难道松田先生还吩咐你来拍我只穿内衣裤的样子吗？」 「这怎么可能嘛……」 姬蓝伸手指着我的背后。 那扇半开的门上写着『女性更衣室』这行字。 「呜哇啊！？我不是故意的──」 「为何你会没发现啊……」 姬蓝忍不住轻叹一口气。 这里设有多个铁柜，柜内放着私人的提袋或背包。不难看出那些全是女性的私有物。 由于我并没有打算跟拍到这种地步，因此我立刻中止录影准备离去，可是此时突然听见大约有二至三名女性边聊天边走向这里。 「等等，谅。」 在我准备走出去之际，姬蓝一把拉住我的后侧衣领。 「你现在出去会很不妙。」 「为什么……？」 我深入思考自己手里的东西与所在地点。 「呜哇，大、大事不好了。」 我简直就像是跑来更衣室偷拍的变态！ 偏偏说话声越来越接近。 「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来，你就躲这里吧。」 姬蓝打开其中一个铁柜。 我差点就要被宣判社会性死亡了……！ 虽说完全是自找的，但我不能在这里被警察逮捕。 我躲进姬蓝打开的铁柜，然后轻轻把门关上。 从隙缝中能稍稍看见室内情形。 一名看似与我们同龄的女孩子，加上两名可能是大学生或再稍微年长一点的女性边聊天边走进更衣室。 这三人都长得很可爱或很漂亮，姿色上完全不输姬蓝和伏见。 姬蓝在这时站到铁柜前，彻底挡住我的视线。 啊、对吼，她们接下来要换衣服。 「姬嶋小姐，方便请你让开吗？」 「那个～我今天想用这个柜子，希望你能换个地方……」 此时的我只能在心中为姬蓝加油。 「咦，为什么？我平常都是用这个柜子耶。」 对方稍微加重语气。 「总之今天……真的很不好意思。」 「你别因为担任女主角就摆架子喔？」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起争执的原因完全出在我身上。 真的非常抱歉，姬蓝。 就在这时，有另一股声音加入对话。 「真想不透你这种人为何能担任女主角，明明演技那么糟。」 以往马上就会大声反驳的姬蓝，这时却继续保持沉默。 『我恰好能借此机会突显出彼此之间的差距。』 之前还想说姬蓝到底是在跟谁较量，原来这里对她来说就是战场。 「你们别说了啦～要不然她就太可怜啰，毕竟肯定是高层硬要选她嘛～」 听在第三者的耳里，单就字面的确像是在帮忙缓颊，不过其口吻明显是在损人。假如这句话出现在通讯软体里，语尾必定会加上「w」这个符号。 尽管我很想冲出去帮姬蓝说话，无奈我现在不能这么做…… 啊、有了……！ 我开始操作手机，播放日前去鸟越家玩时录下的影片。 『好多朋友。一起玩！一起玩！』 萤幕里出现笑容满面的小桃。 「……呐，你们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什么声音？」 「我好像……也有听见……」 姬蓝状似想回头看我地稍稍扭头，可是为了避免我被人发现，她很快又看向前方。 『好多朋友。一起玩！一起玩！』 我重播刚才的片段，更衣室内瞬间鸦雀无声。 「咦、咦？还有谁在这……？」 「我、我也听见了……说、说什么『一起玩』。」 「你、你别乱说啦！」 我用力踹了一脚铁柜。因为这声音比想像中更响亮，吓得姬蓝全身一抖。 拜此所赐，姬蓝稍微偏离原本的位置，让我能从缝隙间看清楚三人的反应。 三名女性已吓得花容失色，不断扭头观察四周。 「姬蓝，快配合我。」 我压低音量提醒后，再度重播相同的片段。 『好多朋友。一起玩！一起玩！』 对于当时也在场的姬蓝来说，她肯定还记得小桃，并且能马上认出小桃的声音。 「……咦，你们不知道吗？这间更衣室闹鬼喔。」 姬蓝轻声说完后，室内弥漫着一股彷佛惊声尖叫般的沉默。 「它不是坏鬼，所以你们不必担心，可是它有时会想找朋友一起玩……」 可以看见三位女性倒吸一口凉气。 「或许会带走现场其中一人也说不定。」 以这句话为开端，其中一人放声尖叫逃之夭夭，第二人连忙紧追在后，最后那位吓到腿软的女性，则是哭哭啼啼连滚带爬地跑出房间。 「………………噗、嘻嘻嘻。」 姬蓝笑得双肩颤抖。 「喂，你别光顾着笑，快放我出去。」 经我提醒后，姬蓝像是这才想起此事地帮我把门打开。 「都怪我给你添麻烦了，抱歉。」 「无妨，那些人从之前就一直是这种态度，一有机会就来找我麻烦，因此这次是她们活该。嘻嘻嘻。」 大概是那三人的模样过于滑稽，姬蓝一回想起来就喷笑出声。 她在笑完以后，换上一张真挚的表情对我说： 「虽然有些不甘心，不过我还是想向你道谢。谢谢你刚才帮我解围。即便这样仍旧无法改变她们对我的态度，但至少帮我出了口气。」 「那真是太好了。」 「话说回来，真亏你能想到这个方法呢。」 「毕竟正值夏天嘛。」 「两者之间当真有关联吗？」 「当然没有，我只是随口说说。更何况幽灵又不是只会在夏天出没。」 「这么说也对。」大概是心情不再那么紧张，姬蓝再次轻笑出声。 「虽然那些人批评得很难听，可是我认为你表现得还不错喔。」 「咦？」 姬蓝露出困惑的表情。 「我是说演技，你刚刚算是演了一出短剧。」 「谅你对演技理当是一窍不通吧。」 「这倒是不尽然，而且你演技太烂的话，她们也不会吓成那样吧。」 姬蓝听我这么一说，脸上表情随即放松。 「那么，你是打算在这里赖到何时？我想换衣服了。」 「啊，抱歉，我这就出去，我这就马上出去。」 我检查是否有东西遗落在此地的同时，顺便确认过门外没有其他人，才终于走出更衣室。 啊、对了，差点忘记说。 「排练加油啊，记得让她们瞧瞧彼此之间的差距喔，蓝华大人。」 「唉唷，你这个笨蛋在胡说什么嘛。」 我对着露出一脸苦笑的姬蓝挥挥手，并顺手将更衣室的门带上。 由于跟拍用的摄影机与我之前借用的不是同一台，因此当我结束今天的贴身采访（？）之后，为了归还摄影机而来到经纪公司。 松田先生之所以会借我另一台摄影机，我觉得是因为他想马上确认拍摄内容。 由于社长暂时不在，我在社长室内简单确认今天录下的片段。 这次的摄影内容有前往练习地点途中的过程、一小段的排练画面，以及结束练习的回家路上稍作采访。 「经过剪辑……这些片段应该还算堪用吧。」 尽管看起来无法算是推销用的宣传影片，不过剪辑工作将会交由这方面的专家吧。 『啊哈哈，你这是什么问题呀。』 这段内容是我在询问姬蓝喜欢什么动物，只见她笑得浑身发颤。 『我也这么认为，无奈清单上就是有这个问题。』 『那个～我想想喔……大概是猫吧。』 『为什么呢？』 『因为猫咪用力将两只前脚往前伸，发出「呜喵～～」伸懒腰时的模样很可爱。』 『啊～……我能理解你想表达的意思。』 说起贴身采访节目，有时会出现相关人士看了可能会有意见的桥段，但因为松田先生并未吩咐我拍下那类内容，所以我没那么做。 「谅～？你还没好吗？」 姬蓝打开房门探头进来。 「啊，抱歉，我这就过去。」 我关闭摄影机并把它放在桌上，然后迅速离开社长室。 其实姬蓝直接从练习地点回家会比较近，可是她坚持陪我来经纪公司。 此时已是傍晚，车厢内没有多少乘客。 我们找到相邻的座位一起坐下，经过一阵子的沉默之后，姬蓝缓缓开口说： 「今天在更衣室里发生的事情，你可不许对松田先生说喔。」 「你不必特地叮嘱啦，我不会说出去的。」 毕竟姬蓝是个自尊心很高的人，肯定不喜欢被人知道自己曾经受过委屈。 「因为那些事情并不罕见。」 「咦？」 「在女性的世界里，经常会碰上那种情况。」 ……依照姬蓝的口气，恐怕她从歌手时代就已经遭遇过了。 「那三人都比你年长吧？居然还做出这种跟国中生没两样的行径。」 「这就是所谓的女生呀～」 姬蓝似乎认为这句话就能当成解释了。 尽管伏见没碰上这么直接的情况，但好像听她说过曾被人在背后说闲话。 「这也是美少女的必经之路喔～」 姬蓝如此随口说完后，扭头窥视我的脸。 「咦，有事吗？」 「也没什么啦，就只是想表达美少女总会碰上这类事情。」 姬蓝目光如炬地直视着我。 接着像是有话想说般开心地扬起嘴角。 「你到底是想怎样？」 「所以说，你愿意承认我是个美少女啰？呵呵呵。」 怪不得这个小妮子又说了一次类似的话。 「我就只是以一般大众的审美眼光来衡量罢了。」 「真意外谅你会以『一般大众』的角度来衡量事情呢。」 「我好歹也具有这类常识好吗？」 「以一般男生来说，大多人都会与外表甜美的青梅竹马成为一对。」 姬蓝眨了眨她那充满挑逗意味的美眸。 「既然你都说是大多人了，也就表示有些时候并不会出现这种情况……而且你这些数据是哪来的？」 「是小蓝统计出来的。」 「根本是你的主观意见嘛。」 姬蓝轻声笑着，并用她的凉鞋稍微碰了碰我的脚。 「谅你还真是擅长吐槽呢。」 「……多谢夸奖。」 「你是在害羞什么呀？」 「我没在害羞啦。」 到站下车后，我们踏上回家的路慢慢走着。 「咦，谅，这是往我家的方向吧？」 在来到以往总会互相道别的岔路，姬蓝见我朝着她家的方向走去之际，大感不可思议地歪过头去。 「你走这里回家等于是绕远路喔？」 「无妨，反正五分钟左右的路程算不上是绕远路。」 「你是怎么了？难不成如今才打算多提升点小蓝的好感度吗？」 「你在说什么啊。」 「明明你每次走到那条岔路时，就会抛下我跑去和姬奈一起走。」 姬蓝白了我一眼，语带怨恨地说完便双肩一耸。 「算了，你想趁现在提升好感度也不迟啦。」 「你到底在瞎扯啥啊。」 在抵达姬嶋家时，姬蓝于门前转身看向我。 「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那点小事没什么啦。」 「自制电影也即将杀青了，让我们一起加油吧！」 拜拜啰──姬蓝挥手与我道别后，踩着彷佛能踏出音乐的轻快步伐走进屋内。 的确如同姬蓝所言，许多同学都已经拍完自身参演的部分，还没拍完的场景只剩下不到十幕。 我请松田先生欣赏完这部半成品后，他给出的评价是「原则上没什么好说的」。 当然我并非想听人大肆批评，可是这样的评语也很令人不安。 我一进家门，就回到卧室里开始预想明天的拍摄工作以及确认目前拍好的部分。 我原本预估片长是三十分钟，照这样看来有可能会再长一点。 此时，我瞄到放在电脑旁的碟片盒。 那片光碟有收录姬蓝以前现场表演时的影片。 松田先生说姬蓝在台上露出非常迷人的表情。基于好奇，我放入光碟让电脑读取。 接着我启动影音软体开始播放，录下的现场表演画面就这么出现在萤幕上。 这片dvd似乎并非贩售用，就只是展演空间里的定点拍摄。 姬蓝很快就注意到摄影机。 她露出活力四射的笑容在舞台上载歌载舞。 大概是我太了解姬蓝的个性，刻板认为这不符合她的风格，因此迟迟无法将影片里的她与本人联想在一块。 观众抓准时机配合台上的表演摆出手势。这段表演当真是引人入胜，歌手们简直与观众融为一体。 完全如同松田先生所言，姬蓝在台上露出的表情十分迷人。 有时能看见她竖起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并维持该手势移至左胸前。 我对这个手势并不陌生。 观众看见后，也比出相同的手势高举向天。 「这手势是……」 这是我和姬蓝在她转学之前，参考当时某部特摄影集的招牌动作设计出来的。 也是只有我们两人才知道的特殊手势。 难道她在其他现场表演中也有这么做吗？ 「喂喂，筱原，我想向你请教一下关于蓝华大人的事情。」 我拨打电话给这方面的专家──筱原。 『还想说你怎会突然打电话给我。那么，你想问蓝华大人的什么事吗？』 「她以前表演时经常比出竖起食指和拇指的手势吗？」 『有啊……话说你为何特地打来问我这种事情？直接去问当事人不就好了？』 「因为比较容易问出口。」 『喔，这样啊。』 「那她是只在现场表演时才这么做吗？」 『没错，所以只要确认对方知不知道这个手势，就能立刻辨识出此人是否经常亲临现场支持，借此揪出那些跟风的家伙。』 没必要这么做吧，你们这些死忠粉丝也太可怕了。 话说现在的人会把现场表演简称为现场啊。 另外跟风支持也无所谓吧……尽管我是这么认为，不过说出口只会讨骂，所以不提也罢。 依照筱原将伏见上台表演的会场称为h箱子ako，表示她满常去看现场表演。 「你知道这手势有什么意思吗？」 『在粉丝之间是……』 筱原的解释非常冗长，扯东扯西没完没了，甚至还会补充小道消息。 由于我实在没办法继续听筱原说下去，因此我抓准她讲到一个段落的空档连忙道谢，并迅速切断通话。 「……早知道就直接询问当事人了。」 这段解释就是冗长到令我如此悔不当初。 现在回想起来，关于筱原解释手势含意的所有内容，我连一成都没记住。 我只记得她每段说明的开头都一定会加上「有可能是～」、「有一说是～」、「大概是～」这类词汇，恐怕就连元老级粉丝都不知道正确答案。 我想姬蓝应该就只是在适合摆出招牌动作的时候，决定使用我们小时候想出来的特殊手势而已。 在我得出上述结论之际，手机突然响了。 是松田先生打来的。 「喂喂，您辛苦了。」 『是啊～你也辛苦啰～宝宝，谢谢你今天这么努力拍摄。人家回来后就马上确认摄影内容，你拍得非常好，成功拍出小蓝华最真实的一面。人家真没想到她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呢。』 「那真是太好了，幸好我拍的这些都没问题。」 『接下来也拜托你照这样加油喔～』 啊、对了，或许松田先生知道些什么。 「对了，我刚刚看完姬蓝的现场表演dvd了。」 『哎呀，是吗？小蓝华表演得很棒对吧。以团队来说，那也是一场相当精采的表演，人家在当时还差点哭出来──』 啊、这是即将长篇大论的前兆吧？ 如此心想的我连忙打岔切入主题。 「关于姬蓝比出的手势，那有什么含意吗？」 『啊～你是说枪指手势吧。』 枪指手势…… 啊～因为看起来很像是比出手枪的形状吧。 『记得小姬蓝说这是胜利手势的变化版……好像有着「喜欢」的意思。』 手机发出收到讯息的提示音。 『导演剪辑的ng片段来啦！』 当我将整合好的ng片段上传至班级群组后，立刻获得大家的回响。 随即出现『真爆笑ww』、『明明是ng还在那边耍帅ww』、『你是来念台词的喔w』等讯息，大家纷纷对ng影片大肆吐槽。 毕竟并非所有同学随时都在拍摄现场，另外就算身在现场，有些表情就只有负责摄影的我才会看见，所以我觉得这些片段肯定会受到同学们的喜爱，结果确实也不出我所料。 尽管拍摄进度有些延迟，但还是有逐步完成，如今只剩下两天的拍摄进度了。 幸好当初安排行程时有尽可能超前进度，相信肯定可以在校庆前大功告成。 由于音乐制作组稍微陷入瓶颈，因此这部分可能需要临机应变。 校庆用微电影于某种程度上算是都在掌控之中，较有可能出包的反倒是另一件事。 『小谅，下次一起来写作业吧～！』 我收到来自伏见的私讯。 这个小妮子竟敢认定我没写暑假作业…… 当然她完全没料错啦。 因为我们明天都有空，所以与伏见约好来我家写作业。 不愧是伏见，没有枉费我们这么长的交情。 暑假现在已过了将近三分之二，伏见看着我那一个字都没写的暑假作业，脸上完全没露出傻眼的表情，反倒显得干劲十足。 「我从现在起会帮小谅你制定好进度表，让你能在无须勉强自己的前提下写完暑假作业。」 「那个，光是听你这么说，就令人觉得很勉强耶。」 「你放心你放心，只要每天抽出四个小时来写作业，很快就能写完了！」 「这一点都无法让人放心吧？」 为啥你说这句话时是双眼发亮啊？ 「小谅你就先别管我，赶快动手跟动脑袋吧。」 「哉啦哉啦。」 我喝了一口茉菜端来的麦茶，接着拿起自动铅笔。 然后把笔尖放在暑假作业的习题上，终于将第一格填上答案。 「啊，对了，其实除了在校庆上映的影片，我还想再拍另一部微电影，伏见你愿意参与演出吗？」 皱眉发出沉吟声正在制定进度表的伏见，将手中的笔放下。 「你觉得我会不愿意吗？」 「不觉得。」 「但前提是你必须先把作业写完。」 「咦。」 「这有什么好意外的，本来就该以暑假作业为主呀。」 伏见拍了拍堆积如山的暑假作业。 「你是哪来的斯巴达教官啊。」 「这都怪小谅你自己不乖乖写作业嘛。」 伏见气呼呼地撇过头去。 可恶……我往年都是被老师找去教职员室询问说何时能提交作业，对我而言才算是真正的最终期限。 「至于这部微电影，我是打算拿去参加比赛。」 「比赛……？」 伏见扭头对准我的那张脸上写着「我对这件事挺感兴趣」。 「没错，是电影公司主办的，限定高中生才能够报名的微电影比赛。」 由于解释起来有点复杂，因此我叫伏见直接去看官网。 「小谅，这种事你应该早点跟我说呀！」 「所以暑假作业……」 「我得重新制定进度表才行！」 看来这位女教官并没有打算放我一马。 「只要有完整的剧本，以一部二十分钟的微电影来说，大约一天就能拍完了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相较于神情憔悴的我，伏见显得干劲十足，并目光如炬地开始制定暑假作业进度表。 「小谅你必须努力把作业写完才行！我也会帮你的，让我们一起加油吧！」 我曾试着哀求说等拍摄完毕后再来写作业，无奈伏见完全不肯点头同意。 「……好吧好吧，我明白了，我会乖乖写作业，但要我每天写四个小时就有点勉强喔。」 「没那回事，你早上起床先写两个小时，晚上睡前再写两个小时，你看？总共就四个小时啦。」 你是要我看啥？我光是能不能坚持三十分钟都有问题喔。 一天抽四个小时来写作业，对我而言可是未知的领域。 「自从开始拍摄电影以后，小谅你在各方面都变积极了，我为你感到很高兴喔。」 「我个人是没这么想过啦。」 「至少看在我眼里是这样呀。」 伏见笑脸盈盈地看着我。 「等到明年暑假开始备考之后，就不光只有四个小时而已喔。」 只见伏见一派轻松地说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语。 这时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松田先生曾拜托我帮忙游说伏见加入他的经纪公司。 「伏见，姬蓝所属经纪公司的松田社长说，如果你对演艺界感兴趣的话，可以去他那边喔。」 「你是说小蓝的经纪公司吗？」 伏见先是眨了眨眼睛，随即摇摇头说： 「我是感兴趣啦，但还是算了。」 「为什么？」 「该怎么说呢？觉得有点可疑。」 关于这部分，我多少能够理解。 「虽然松田先生乍看之下或许会给人这种感觉，但他其实算是个正经人。」 「毕竟我尚未具备小蓝所拥有的那些条件，而且对方最好是对我的演技表示肯定的人。」 这么说也对，我可以体会。 就算我打工时经常见到松田先生，不过以经纪人的手腕来说，我就完全不清楚了。 外加上松田先生并非试镜会的评审，对伏见是知之甚少吧。 从我们和伏见的角度来看，松田先生可是在充满竞争的世界里打滚，因此如同伏见所言，他多少会给人一种可疑的感觉。另外他秉持现实主义的部分，也同样让人难以接受。 就像姬蓝的那件事也是。 「小谅？」 「没事，你别在意。」 我摇头以对，将注意力拉回习题上。 在我的精神开始涣散时，脑中闪过之前看的现场表演片段。 根据松田先生所言，姬蓝的那个手势有着「喜欢」的意思。 若说那是她想对现场或欣赏影片的粉丝们传达以上讯息，原则上是合情合理。 『人家曾向小蓝华问过这件事，她说这是在传递讯息。』 松田先生在回答此事时是这样说的。 关于手势的事情，如今就只能直接向当事人确认了。 「小谅，你现在有空吗？」 伏见忽然如此提问。 「怎么了？」 「你知道这个比赛的优胜奖金是十万元喔？」 「知道啊。」 「怎么办？假如当真拿下优胜，我们就一起去高级餐厅吃大餐吧。」 「哪可能这么容易就获得优胜嘛。」 「这就很难说啰。我到时会全力以赴，小谅你也好好加油。你看？听起来满有机会的吧。」 这丫头还真是乐观耶～ 「要不然这样好了，我们就别写暑假作业，把时间拿来制作电影──」 「不行不行，说什么都不行。」 唯独这点，伏见无论如何都不肯妥协。亏我还想说这是个好主意耶～ 「高中生之间的摄影水准并不会相差多少，反倒是小谅你有实际拍完一部微电影的经验呀。」 「你别说这种会害人产生期待的话啦。」 这样会害我当真心生期许喔。 伏见很快就制定好我的进度表，然后拿着我的笔电坐到床上去，开始欣赏保存在里面的校庆用微电影。 「哔呀～原来成果是这种感觉啊～真叫人害臊呢～」 她将脸埋进枕头里并不断踢着双腿，在瞄了萤幕一眼之后，两腿再度乱踢。 「看起来感觉还不错……因为后续剧情也颇令人好奇，就稍微再看一点吧……」 伏见继续欣赏成品，接着一脸害羞地发出「噗呵呵」的笑声，可是后来又开始在床上乱踢，同时发出「哔呀～～」的怪叫声。 像这样被人当面欣赏自己的作品，总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不过看她出现这样的反应，我又感到有些开心。 看影片到面红耳赤的伏见又发出「哔呀～～」的叫声，并且用手拍打枕头。 6 结束跟拍与结论 我之所以突然想起这段往事，是因为其他团员们决定在台上自我介绍时，每人都要各自做出一些简单的舞蹈动作。 等于是在我们刚组成团体没多久的时候。 我将摊开的右手贴在左胸口上。 接着紧握成拳，再竖起拇指和食指── 『这样如何？』 我怯生生地提议后，谅露出一个纳闷的表情。 『什么意思？』 『当作是我们的暗号。』 『什么暗号？』 『就是──』 尽管有点紧张，但我把自己确定要转学后就一直构思的提案说出来。当我解释这个灵感是来自于特摄战队的招牌动作时，谅立刻会意过来。 如今回想起来，那时的我们很可能在日后都再也见不到彼此，所以想出这种暗号也毫无意义。 怪不得谅在刚听见时会一脸纳闷。 『好啊，那就这么说定啰。』 谅接受了我提议的手势。 由于我当年喜欢的人是谅（等等，就只是当年，当年而已），而谅喜欢的人同样是我，因此我擅自认定这个手势是确认彼此心意的暗号。 虽说转学后的情况就如我所料，我们别说是见面，甚至没有任何交集，我与谅只有透过写信联络过几次以外，根本没机会用暗号交流。 或许谅哪天会注意到我开始从事演艺活动，并且来现场看我表演也说不定── 于是乎，这成了我只会在现场表演时才摆出的动作之一。 由于这手势并不复杂，因此每当我比出后，台下观众也会高举相同的手势回应我。 团员们曾问过这手势的含意，我敷衍地回答说没有任何意思。 毕竟外人如何看待这个手势，对我而言都不重要。 只要谅在某处看见并想起这个约定，我就心满意足了。 ……虽然我是这么想，偏偏谅似乎早将这段往事忘得一干二净，别说是暗号，甚至彷佛连我这个人都抛诸脑后，与姬奈过着愉快的高中生活，这件事令我感到既嫉妒又恼怒。 「啊，对了，人家把当年的现场表演dvd借给宝宝啰。」 在我结束发声练习，松田先生开车来载我时，他突然在车里提及此事。 「现场表演dvd？啊、啊～是吗？这、这样呀。」 我的心脏剧烈一震，如警铃大作般快速跳动。 意思是谅已经看到我比出的那个手势吗……？ 「大约是一周前，你的试镜会结束当时。人家想让他见识一下你在台上表演的模样。」 「呵呵呵。」手握方向盘的松田先生轻笑出声。 「请、请您别做这种多余的事情。」 「又没关系～毕竟你当时真的表现得非常好。而且台上的你那么酷，总会想秀给宝宝看吧。」 松田先生口中的酷并没有任何负面含意，就只是他的赞美方式之一。 我个人对此赞美的理解是『极具魅力』。 想给谅看看我的表演──确实我并非不曾有过这种念头。除了舞台服装很可爱以外，我也自认为每次上台唱歌跳舞都有全力以赴。 问题是下次见到谅时，我该以怎样的表情向他询问此事。 「宝宝的贴身采访影片都拍得非常好，老实说他挺有一套的喔。」 那您就当面告诉他嘛。 也不知谅历经过什么事情，在我搬回这里之后，总觉得他的自卑感有点严重。 「为、为什么您要让谅看我的现场表演dvd，以及提拔他担任贴身采访的摄影师……？他对您而言只是个寻常的打工仔吧？」 「是啊，对人家而言的确是如此，但在小蓝华你眼中就不是这样了吧？」 这位稍有年纪却长相英俊的男大姊，对着坐在副驾驶座的我抛了个媚眼。 「是没错啦，他好歹是我的青梅竹马，而且我们从小就认识了。」 「啊～是呀是呀，完全如你所说，确实是这样没错呢。」 「您这个反应是什么意思！？」 我以有些恼怒的语气回应后，松田先生发出窃笑声说： 「感觉宝宝并非完全没把小蓝华你放在心上喔。」 「咦…………啊、呃，这、这、这句话是……那个……什么意思……！？既、既然有把我放在心上，那他又是怎么看待我──」 「瞧你整张脸都红透了。」 「！」 我忍不住用头发遮住侧脸。 「是、是、是谅有说过这种话吗？还，还是他的什么反应让您这么认为……？」 为了掩饰脸上的燥热，我连忙扭头望向车窗，只见车窗上倒映出面红耳赤的我。 与此同时，我宛如被勾起回忆似地在脑中浮现谅当年摆出暗号手势的身影。 「嗯～不告诉你。」 「……唉，我看您是随口瞎说的吧。」 「并没有那回事喔。」 「真的吗？」 我一脸质疑地斜眼望向松田先生。 「那位名叫伏见的女孩也是你们的儿时玩伴吧？她同样长得很可爱呢。」 「……是啊，这怎么了吗？」 「小蓝华，人家稍微给你一个忠告。」 松田这次又想说什么？ 我瞥了松田先生一眼，等待他把话说下去。 「假如你有十分珍视的存在，务必设法把这个存在留在身边喔？」 「……这是哪门子的忠告嘛。」 （插图010） 「是来自英俊男大姊的忠告。」 稍有年纪的部分倒是绝口不提──我不禁在心中如此吐槽。 在被松田先生送至家门口后，我道完谢便下车了。 至于松田先生究竟是想表达什么意思，我并非无知到听不出来。 老实说我很想当场反驳他别多管闲事，也能感受到他想怂恿我主动点。 偏偏此忠告非常中肯，令我无法充耳不闻。 就在这时，手机收到谅发来的讯息。 一想到可能会提及与手势有关的话题，我不禁有些紧张。 『明天的贴身采访也请你多多指教。』 ……以上便是此讯息的内容。 「想想这确实很符合谅的作风。」 这带给我一股既安心又莫名失落的复杂感受。 我透过深呼吸来调适心情。 『这句话是我该说的，另外麻烦你别拍到我出糗的样子喔！』 想想自从我转学之后，我们相隔好几个月才以书信联络一次，至于打电话或约出去见面则完全没有。 但现在的我们只要发送讯息过去，不出几分钟就会收到回覆。 明天也会见到彼此，回家时还能互相道别。 光是这样就令我觉得有些开心。 「今天是歌唱练习。」 「啊，对吼，毕竟是音乐剧嘛～」我隔着镜头对谅解释后，他随即如此喃喃自语。 「无论是演戏、歌唱和舞蹈，你不觉得要接受的练习太多了吗？」 「会吗？因为我很喜欢唱歌跳舞，所以比起从头到尾都只训练演技，这样反倒更令我开心。」 「是吗？那就好。」 当我们来到不同于上次的另一间练习室后，我向沿途遇见的工作人员打招呼并走了进去。 在我换好室内鞋时，忽然有人向我搭话。 「小蓝华早～」 从后方走来的安田先生，露出一嘴白牙和我打招呼。 男模出身的安田先生长得很高，曾说过自己有四分之一是英国或哪个国家的血统。他的外表完全称得上是阳光型男，另外也是之前提醒谅禁止摄影的人。 「安田先生早安，今天也请您多多指教。」 「啊，早、早安……」 架着摄影机的谅紧接在我之后语气生硬地打招呼。 安田先生眯起双眼确认谅挂在胸口前的摄影许可证。 「今天也有人跟拍啊。你真厉害呢，简直就像是哪来的巨星。」 「过奖了，纯粹是我们社长想拍摄旗下艺人的另一面罢了。」 我摆了摆手，回以苦笑否定此事。 因为有其他演员要找安田先生说话，他便以手势向我致歉，随即朝着通道深处走去。 「我有跟你说过吗？刚才的安田先生在这部戏里饰演我的恋爱对象。」 「真的假的？他是个大帅哥耶……」 谅给出上述这段了无新意的感想。 「话说你复出后的艺名是姬嶋蓝华对吧……」 难道他听见这件事都毫无感触吗？ 「咳咳，我们在对戏时会牵手，也会让他搂住我的腰，有时甚至会拥抱我喔。」 「啊，所以这是一部爱情故事吗？对了，我还没听说这出戏是在演什么耶。」 「是爱情故事没错啦……」 真受不了这个大木头，你该在意的不是这部分啦…… 松田先生曾说谅并非没有在意我，他当真没看走眼吗？ 此练习室与教室差不多宽敞，我走至角落阅读以歌剧方式诠释的台词，并小声在嘴里哼唱来抓节拍。 在这部戏里独唱次数最多的演员，莫过于担任女主角的我。 今天是这出音乐剧第二次的歌唱练习。 由于歌剧的唱腔与一般歌唱方式有所不同，因此我重看一遍之前被叮咛时所写下的笔记。 在这段期间，我忍不住瞄了一眼对准自己的镜头。 「别在意这边喔。」 「我──我才没有呢！谁说我在意你了！」 当我回神时，发现练习室内的每一个人都望向这边。 我害臊地耸耸肩。 谅因为我的忽然大吼而稍稍睁大双眼，随后他敲了敲摄影机说： 「你别误会，我说的是摄影机。」 「我当然知道。」 「我是想提醒你别把摄影镜头放在心上。」 「……就算你这么说，多少还是会介意呀。」 「你刚刚在背台词时，有装出比较上镜头的表情吧。其实你完全不必这么做。」 ……为何他一下子就发现了？ 随着打招呼的次数不断增加，练习室内能看见安排在今天排练的几人已逐渐到齐。 「姬蓝，你有听松田先生说过我什么吗？」 「咦，你是指哪方面？」 「若是没有就无所谓了。」 脑里冒出问号的我歪过头去。 「是有听松田先生说他把我参加偶像团体时期的现场表演光碟借给你看，你已经看完了吗？有什么感想吗？」 其实我一点都不在意谅的感想。 目前我正专注在背诵歌词和复习之前被提醒的部分…… 「嗯，我看完了。」 「是、是吗？」 「你看起来相当帅气，无论是服装或演出都很上相喔。」 「除、除此之外呢……？」 「这个。」 谅摆出那个手势。 「你、你、你还记得这件事吗？」 「嗯，我想起来这是在你转学前讲好的暗号。」 「没、没错！就是这样！」 我原以为谅已被那些彷佛得了失忆症，老是把往事忘光光的男主角给附身了，看来只要有契机，他还是有可能回想起来。 「你这手势很适合在现场表演里比出来喔，台下观众也会因为你的这个手势显得特别嗨。」 「适合？」 「嗯，你那个手势的意思是『喜欢』对吧。」 原则上并没有错，问题是解释的角度有点不太对…… 当我苦于不知该如何说明之际，因为时间已到，于是包含我在内的演员们纷纷聚集至老师身边。 谅看出排练即将开始，便默默地退出练习室。 我本来有点担心谅在排练期间会很无聊，但他今天有把自己的笔电和暑假作业一起带来。 似乎是打算有效利用时间来剪辑校庆用微电影以及写暑假作业。 姬奈昨天好像看过这部微电影的片段，她略显兴奋地跑来与我分享感想。 由于她的感想有一半以上都让人觉得很扯，因此我个人是把她表达的意思解释成最好还是亲眼确认那部微电影。 老师依旧又在对我唠叨……不对，是指出需要改进的部分，我逐一把这些写入笔记里。 「小蓝华好认真呢～」 安田先生像是想调侃人似地小声说着。 「毕竟我还很菜嘛。」 「没那回事啦。」 「你太客气了。」我摇头回应。 到了休息时间，谅又走进练习室内。 「啊～是摄影师～今天也要跟拍吗？」 年纪看似大学生的女性剧团成员（我还不记得她的名字）主动向谅搭话。 「是的，今天也来打扰了。」 「咦，难不成已经在录影了？」 「是的，我已经在拍了。」 「那要把我拍得可爱点喔。记得你叫做高森谅对吧～？」 「是的。那个，你是吉永小姐对吧。」 这小子是何时结识对方的？ 「没错没错，你记得我呀。话说你好厉害呢，明明还是个高中生，就已成为经纪公司底下的摄影师了。」 「过奖了……就只是碰巧被指定这份差事，并非成为摄影师了……」 ……你这小子是在暗爽害羞什么呀。 「咳咳。」 我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用身体挡在镜头前。 「现在是休息时间，你有搞清楚这台摄影机主要是为了拍谁呀？」 我对着镜头说完后，吉永小姐先是来回看了看我与谅，接着脸上露出喜孜孜的表情。 「咦、啊，是这么回事吗？是这么回事对吧？哇哇哇，抱歉喔，姬嶋小姐，我并没有那种意思，真不起喔。」 吉永小姐双手合十，露出一个甜美可爱的表情道歉。 至于「真不起」，我想应该是「真的很对不起」的简称。 我想从大型保温茶桶里装点麦茶来喝，于是走至饮水区拿了两个纸杯。 「他明明是来跟拍我的，为何还呆愣在入口处嘛。」 架起摄影机却没跟过来的谅，就只是把镜头对准我。 我想宣泄心中不满地发出一声叹息。 当我正喝着装好的麦茶时，安田先生来找我搭话。 「辛苦了，小蓝华。」 「你也一样辛苦了。」 「啊，这杯是要给我的吗？谢啦～！」 「咦、啊，那个。」 安田先生迅速夺走我手上另一杯装有麦茶的纸杯。 该说他这个人很随兴吗？尽管这算是优点，却又给我一种轻浮的感觉。 「你今天排练完后有空吗？」 「那个……是没有任何安排。」 「那我们一起吃顿饭吧，我请客。」 「啊，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已经有约了。」 「你别撒这么明显的谎嘛～毕竟我们是男女主角，总得打好关系啊。」 「感觉只需在舞台上打好关系就可以了……」 「这你就不懂啰，私下的交情也会影响演技喔～？若是我们之间的关系太尴尬，有可能会被观众看出来喔。」 是、是这样吗？ 「只要一小时就好，这顿饭不会超过一小时。」 「那个～……」 「我们就去义大利餐厅……那间…………嗯？你是在拍什么？」 就在这时，安田先生注意到架着摄影机接近的谅。 他是何时跑过来的？ 「啊，那个，毕竟这是贴身采访，您别在意请继续。义大利餐厅吗？听起来真不错呢。」 「咦，所以你会跟来吗？」 「啊，是的，因为这是姬蓝……这是姬嶋小姐的贴身采访。」 「…………」 大概是没了兴致，安田先生悻悻然地叹了一口气，不发一语地转身离去。目送对方离开的谅这才把摄影机放了下来。 「刚刚那些没必要拍吧。」 「我当然没拍，就只是架起摄影机罢了。」 「因为他说打好关系有助于表演，又说关系太尴尬会影响演技……」 「所以你认为跟那个人去吃饭会比较好？」 「嗯。」 我口是心非地如此回答。 其实我只想和喜欢的人打好关系。 「嗯～虽然我对演戏方面一窍不通……可是姬蓝你刚刚看起来好像挺排斥的。」 为什么……他总能注意到这些呢？ 「谅，你能从表情中看出我的心情吗？」 「我好歹一直隔着镜头在观察你呀，假如我看错的话就真不起啰。」 我能理解这个简称很好用，无奈这会令我想起谅与吉永小姐交谈时的样子，害我冒出一股无名火。 「你说真不起是什么意思！」 「你别生气嘛，就跟你道歉啦。」 「讨厌！你这样会害我和安田先生之间的关系变尴尬耶。」 其实这种事对我来说根本无关紧要，偏偏那些违心话就这么不断脱口而出。 「抱歉嘛，是我不好。」 「我不想喝了，这杯给你。」 我把还剩一些麦茶的纸杯递出去，却马上被拒绝了。 「不用了，想喝我会自己倒。」 「你居然拒绝我的好意……」 「问题是你的好意也太少啦，把只剩一口就喝完的麦茶给别人是怎样……好歹重装一杯再拿来咩。」 「你想喝就快点，休息时间要结束了。」 我用原本的纸杯装满麦茶，然后递给谅。 谅先是看着手中的纸杯，接着开始边旋转边仔细观察杯缘。 「你还真谨慎耶，就算这是和我间接接吻的大好机会……」 「我是为了避免此事才这么小心啊。」 「你是哪来的国中生啊。」 「你很吵耶。」 「唉～完全看不出来。」谅死心放弃后，随便找个位置就把嘴唇贴上杯缘，将麦茶一饮而尽。 「接下来的排练也要加油喔。」 「不需要你来提醒我。」 我莫名觉得心中的干劲比起之前增加许多。 或许我的个性比自己想像中更加单纯也说不定。 7 傲娇火山 姬蓝的贴身采访结束后，便准备进入剪辑作业。 虽然当初听说是要聘雇专业人士来负责，但计画永远赶不上变化。 「这太夸张了，看人家把他列入黑名单里！」 平常鲜少动怒的松田先生，唯独这次难以咽下心中的怨气，直到现在都不停抖脚。 我主动关心后，才得知他口中所指之人就是被委托剪辑跟拍影片的外聘专业人士。 「那么，进度上没问题吗？」 「原本预计三天后就要把成品发送出去……偏偏眼下找不到人手代为处理……」 松田先生发出叹息，接着沮丧地垂下肩膀。 我不禁心想，原来能顶替的人选竟然这么少。 「在这个业界里，只要是稍有才华的人都会被大家抢着要。当然这仅限于正经人。就像这次若是期限没那么赶的话，还是有人愿意接案……」 此时，松田先生将目光移向我。 「宝宝……你要试试看吗？」 「咦？」 「人家现在能仰赖的只有你了……！与其说是询问你的意愿，不如说是人家不许你拒绝！」 松田先生露出无比认真的眼神。 「咦～～～」 这也太突然了吧。而且这是推销姬蓝的宣传影片吧？交给我这种门外汉来剪辑不要紧吗？ 「我恐怕承担不起这种重责大任耶。」 「如果真有万一，人家会帮你扛下的。」 「呜哇，不会吧，您真有男子气概。」 「不许说人家有男子气概！请改口说帅气就好。」 「抱歉。」 这两者没啥差别吧？难道是因为有男子二字才出局的？ 「毕竟这部影片是要让大家知道本经纪公司有个这样的艺人，正在从事这类演艺事业等等，以影片来取代名片──」 「既然如此，应该不必赶在三天后发表吧？」 「不行，因为目前有写真女星的内部试镜会执行中。」 写、写真女星！？ 这令我不禁想起去海边时替姬蓝拍下的影片画面。 「……」 我甩甩头消去脑中的想像。 「姬、姬蓝得去当写真女星吗……？」 「就是刊登在漫画周刊或杂志封面上的那种，你好歹有看过吧？」 「是姬蓝她主动想这么做的吗？」 「你这个小笨蛋，现今无论是哪位当红女星，在一开始的时候都得从这些工作做起。」 松田先生竖起指头依序清点这些明星。 全是一些就连我也有听说过的知名女星和艺人。 「但人家主要是看上肯尔必思的广告代言人，该试镜会恰好就在三天后举办。」 肯尔必思……！这是我喜欢喝的乳酸饮料品牌。 有许多清纯型的新兴女星就是为肯尔必思代言才一炮而红──记得曾在某综艺节目中听过上述内容。 「我恐怕承担不起这种重责大任喔。」 「反正人家也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到时就算落选了你也不必介意。诸如这类的内部试镜会是直到雀屏中选以前，人家都不会让小蓝华知道的。」 经松田先生这么一说，我的压力也就没那么大了。 「这种事就是要乱枪打鸟，反正投履历应征又不花钱，与上亿的精子奔向卵子那样没啥分别。」 「请不要突然开这种露骨的黄腔好吗？」 「言归正传，因为这是宣传影片，片长会比宝宝你目前制作的微电影更短，差不多五分钟左右就可以了。」 「三天内剪辑出一支五分钟的影片吗？」 「时间上或许有些吃紧，但眼下能仰赖的人就只有宝宝你了。」 「若只是五分钟的影片，三天也不是没办法剪辑出来。」 「──太好啦～～～宝宝你真帅～～～～～～～～～～」 「我无法保证成品能达到松田先生您的要求，当然我会全力以赴，这样可以吗？」 我向松田先生做最终确认，他露出做好觉悟的表情点头同意。 「人家也会仔细检查的，若有需要修正的部分一定会告诉你。」 「好的，我会加油的。」 于是乎，我开始帮忙制作姬蓝的宣传影片。 我把松田先生指定要使用的片段抄录于笔记里。 然后让松田先生从网路上挑选风格符合他要求的影片，我再依此为参考剪辑。 由于到时很可能还需要修改，太晚完成感觉有些不妥，因此我把影片带回家继续剪辑。 反正校庆用的微电影还有时间完成，眼下就优先处理宣传影片吧。 「葛格，你在做什么～？现在已是隔天凌晨啰～？」 穿着睡衣的茉菜打开我的房门探头进来。 「嗯，我还有工作得处理。」 走进来的茉菜看向电脑萤幕。 「葛格……你在做什么……？这是小蓝的影片吧……」 茉菜发出十分不悦的低沉嗓音。 我瞄了茉菜一眼，发现她眯起眼睛鄙视地瞪着我。 「嗯，我正在把姬蓝的影片──」 「你这分明是偷拍！完全就是跟踪狂！葛格是笨蛋！大傻瓜！处男偷拍狂！」 「等等！你误会了！听我解释！」 「我要去告诉小蓝，也会跟妈妈说！而、而、而且还会报警处理！」 「姬蓝也知道我在拍摄她啦。」 「意思是小蓝在我不知道时觉醒了特殊性癖……而葛格你则是帮手啰。」 「不对──！」 我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终于安抚并说服好一下子很生气，一下子又受到打击，情绪彷佛云霄飞车般落差大到近乎失控的茉菜。 「原来是这样呀。耶嘿，真不起抱喔。」 辱骂我是处男偷拍狂的老妹，竟想靠着装可爱来蒙混过去。 话说「真不起抱喔」是什么意思？就是「真的很对不起」吗？ 「咳咳──葛格你真有一套呢。」 茉菜为了挽回自己刚才误会时所造成的失态，于是露出甜美动人的笑容。 当初明明指责我是个跟踪偷拍狂，但在得知我肩负重任后就一反先前的态度。 「因为这样，我正在剪辑宣传影片……」 「葛格完成多少了？让我看让我看。」 我开始播放三十秒左右的已剪辑好片段。 「……影片里的小蓝好可爱呢。」 茉菜如此低语。 意思是我拍摄且剪辑得很不错啰。 「或许是因为负责摄影的人是葛格你。所以说，葛格你平常都是看见这样的小蓝啰。」 「什么叫做这样的小蓝……换谁来看都一样吧。」 「相较于小蓝在我和小姬奈面前所展现的姿态，老实说是判若两人。」 毕竟我无法亲眼见到茉菜所说的那种姿态，在没得比较的情况下，我自然看不出其中差别。 「葛格加油喔～」茉菜看我还要继续工作后，朝我抛了好几个飞吻才离开房间。 「只在我面前展现的姿态……吗……」 只对我一个人── 尽管这种想法有些自恋，不过姬蓝在表演时比出的手势──有可能是想让我看见也说不定。 历经三天的剪辑作业，姬蓝的宣传影片终于大功告成。 老实说我并非全神贯注在这件事情上，期间还是有乖乖写暑假作业，算不上是埋首苦干。 至于最关键的成品，虽说还是有按照松田先生的指示稍作调整，不过幸好最终没有任何需要大幅修正的地方。 而他对于成品的感想如下── 「不错嘛～真的很不错喔～！」 之前已经确认过好几遍半成品的松田先生，在社长室里如此大声赞叹。 其实我没料到他会出现这样的反应。 「那人家就把影片发送给厂商啰。你真是帮了个大忙呢～宝宝，谢谢你喔。」 「这是我该说的，毕竟这种事是可遇不可求，对我而言也是个宝贵的经验。」 松田先生开始翻找自己的包包，接着从掏出的长皮夹里拿出多张纸钞。 「这是此次的报酬，你别客气，收下吧。真是不好意思这么麻烦你。」 一共是五张万元大钞。 「咦，我真的可以收下这么大笔钱吗？」 「这是你应得的报酬。假如换成是某个缺乏常识的小王八蛋，价码可就更高了。以这个角度来说，你反而帮人家省了一笔钱呢。」 松田先生对于自己被人放鸽子一事仍心怀怨恨。 「话说贴身采访几乎是让你做白工，另外像这种急件的价码，收费五万元可说是非常便宜喔？」 「是吗？」 「就算没有自信，也要懂得以高价兜售自己的技能。」 技能…… 我受到这句话的影响决定收下报酬。 「谢谢。这是我第一次拿到这么多钱，有点担心假如在回家路上弄丢的话该如何是好。」 「讨厌，居然说出这么可爱的感想。」 松田先生轻笑一声，便专注在自己的工作上。 但他发现我结束对话后也没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于是将目光飘向我。 「怎么了？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松田先生，您之前说的那个是骗人的吧？」 「之前那个？」 「就是姬蓝在现场表演时比出的手势。」 「那个手势的意思就是『喜欢』吧。」 「……我向姬蓝确认过了。」 「她如何回答你呢？」 「她说自己并没有这样跟您说过。」 为何松田先生要说出这种我稍微确认一下就会被拆穿的谎话？ 我只依稀记得那个手势的含意。 因为我的记忆相当模糊，害我迟迟没办法问出口，不过这次的贴身采访告一段落时，我终于开口向姬蓝确认这件事。 『你说这手势是「喜欢」的意思？啥？根本不是这样啦。』 姬蓝在发现我记错之后，忽然显得相当不悦。 『那个，并不是我这么认为，而是松田先生告诉我的。』 『我从来没向任何人说明过那个手势的意思。』 『那个手势本身并没有任何含意。』以上是蓝华对外的正式说法。 但在我和姬蓝对照过我们当年为这个手势赋予何种含意之后，心情大坏的她才终于高兴起来。 松田先生在这段期间仍没有停下手边工作，随即向我道歉说： 「那就是人家记错了，不好意思喔。」 「不会……」 毕竟我在记错事情这方面也没资格批评他人，所以无法把话说得太重。 但基于松田先生之前拜托过我的那件事，让我多少觉得他是有意误导。 「关于您希望我与姬蓝交往一事，我还是决定拒绝。」 更何况这不该是受第三者怂恿所做出的选择。 「相信你对小蓝华并非毫无一丝感觉吧？」 「是没错啦。」 「人家再提醒你一次，你要是点头的话，相信小蓝华也会很开心的。」 「当事人对此有何感受？」 「人家怎么可能会跟小蓝华说嘛。不过人家可以肯定，尤其是看完这次的贴身采访影片后，人家发现她有些表情只在你的面前展现出来，而这除了恋爱以外没有其他更贴切的解释了。」 茉菜也曾说过，姬蓝的某些表情只会展露在我的面前。 「或许真是这样没错……可是我觉得不该在当事人的背后讨论这种事情，不好意思。」 「真青涩呢。」 「不好意思。」我又再道歉一次。 「就算你现在并没有那么喜欢对方，但随着关系发展至下个阶段而让你更加深爱对方，不觉得这也是一种美满的结局吗？」 「……」 松田先生说姬蓝会为此感到开心，却终究不是听她本人亲口说的。 他似乎看出我对这件事的反应并没有很好，于是状似感到相当傻眼地发出一声叹息。 「也只有现在有空让你纠结到底喜不喜欢对方这件事喔。尤其是没人说得准小蓝华何时会开始非常忙碌。」 松田先生托着脸颊仰头看我。 「算了，总之你大可放心，人家自然没打算强行撮合你们。反正你也并非完全对小蓝华没意思，你再慢慢考虑就好。」 虽然我试着思考自己和姬蓝交往后的情境，不过这些想像彷佛蒙上一层雾般，无法在我脑中产生出画面。 「尽管爱情是不受人为控制，但还是存在着人为培养的爱情。你可要记住这句话喔，宝宝。」 ……真是好深奥的一句话。 由于已到下班时间，因此我退出社长室。 因为钱包里多了一笔临时收入，我就买点好吃的带回去给总是很照顾我的茉菜吧。 ◆side another◆ 松田坐在椅子上目送下班的谅离去后，再度发出一声叹息。 接着他重看一遍谅制作的宣传影片，完成度之高令他非常满意。 尽管这部影片仍有许多不足之处，却能看出谅在这方面有着敏锐的感受力，并且有其出色之处。 看在松田的眼里，正因为当事人的技巧还有待加强，所以总会将类似自身品味的部分直接反映在作品上。 谅拥有非常敏锐的感受力，偏偏又有着非常迟钝的一面。 尤其是在接收他人对自己的好感这方面。 谅恐怕属于就算有人当面对他表达好感，仍无法轻易相信对方的那种人。 相传这类拥有天赋的人，往往都存在着某方面的缺陷。松田莫名觉得这句话很有说服力。 「宝宝确实很有创作者的气质。」 松田如此喃喃自语后，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啊，喂喂～？你辛苦啰～小蓝华～」 『松田先生您也辛苦了。您突然打来有什么事吗？』 面对话筒里传来的这个问题，松田解释说贴身采访的宣传影片已经剪辑完成，并慰劳了蓝几句。 「多亏宝宝，这次的成品非常杰出喔。」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话说小蓝华呀，你表现得也太露骨了吧？」 『什么意思？』 真是的，这孩子居然还装蒜──如此心想的松田直接切入主题。 「你未免也太喜欢宝宝了吧，简直是被爱情冲昏头了。」 『咦──才、才、才没有那回事呢！』 幸好松田早就料到蓝会大叫，已提前把手机拿离耳边，这才减缓对鼓膜造成的冲击。 兴许是这句话过于一针见血，话筒里不断传来震耳欲聋的驳斥。 「人家似乎不小心引爆了一座傲娇火山呢。」 松田压低音量如此说着。 『我哪有喜欢谅！您从哪里看出我喜欢他了！根本没这回事！完全没有这回事好吗！？』 接连厉声反驳的蓝自然是没听见松田说的话。 「你居然在影片中露出如此羞涩的表情……真没想到你是个这么闷骚的女人呢。」 『我才不是闷、闷、闷骚的女人呢！』 「小蓝华，其实人家很希望你能和宝宝交往，就这么成为男女朋友喔。」 『咦……？为、为什么我非得跟谅交、交、交往不可！？』 自己的心思若是被人一语道破，人们总会言不由衷地立刻反驳。 小蓝华真是个难搞的孩子呢──松田将这句差点脱口而出的话语咽了回去。 同时也认为──这两个难搞的小朋友反倒很登对。 「总之人家不会再介入啰。另外你能享受青春的时光，或许只剩现在也说不定。等你登台表演成功之后，通告将会越来越多，也就无法继续过着目前这种生活啰？」 『唔唔唔……』大概是这句话很有说服力，话筒中只传来这股奇怪的沉吟声。 「就算你在现场表演中比出的那个手势没有任何意义，可是被宝宝问起时，明明顺势谎称说是『喜欢』就好啦。更何况这解释也算不上有错吧。为何你不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呢？」 『请您别对谅随口灌输一些奇怪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个手势究竟有什么含意？」 蓝被松田这么一问之后，以清楚又略显欣喜的语调回答说： 『这是秘密。』 「哎呀，反正你开心就好……总之你别以为这样的生活能永远持续下去，小蓝华，若是你不趁着还可以搞暧昧的时候一口气搞定对方，到最后就只会悔不当初喔。」 『好啦好啦好啦，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松田先生您辛苦了～！』 蓝随口搪塞过去之后，很快就切断通话。 松田整个人躺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并露出苦笑。 「真是些让人操心的孩子们。」 俗话说越不能省心的孩子就越惹人怜爱，大概就是指这种情况吧。 8 庆生 说起购物的好去处，就是滨谷车站周围。 「葛格，我接下来想去逛那间店！」 茉菜大步流星地朝着她所指方向走去，我连忙以小跑步跟了上去。 「你不必走得那么急吧。还有别叫我『葛格』啦。」 「又没关系，『葛格』听起来很可爱不是吗？」 会可爱吗？ 「快啦快啦。」茉菜搂着我的手臂不断催促我。 在艳阳高照之下，我陪着茉菜来买东西。 老实说我只想继续完成影片剪辑作业，根本不想出门。毕竟天气太热，而且我也没有想买的东西。 和太阳形同姊妹淘的茉菜，则是完全不把炙热的阳光放在心上，一如往常地充满朝气。 「都已是高中生了，还陪自家老妹出门买东西。」 像这样和家人一同出门逛街挺叫人害臊的。 话虽如此，我几乎不曾与人一起出门过。 「葛格你在不甘愿什么嘛～这样可是能提升好感度喔。」 「此话怎说？」 「懂得体贴家人的男人很受欢迎喔……大概吧。」 「可是我并没有想受人欢迎。」 「葛格你究竟把思春期忘到哪去了啊。」 我相信天底下也有像我这种人的。 抵达商场后，我随着茉菜搭乘手扶梯不断上楼。拜冷气所赐，我终于停止流汗了。 「这边这边。」 茉菜语调雀跃地说着，随即走进想去的那间店。 这里是辣妹取向的流行服饰店，贩卖着各种茉菜会喜欢的商品。此处店员也是一身辣妹打扮，脸上妆容也是走辣妹风。 「那我就坐在那边等你。」 我指着位于不远处的长椅，茉菜却撒娇地喊着「葛格也一起来嘛」，为了避免我脱逃，一把搂着我的手臂走进店内。 「我在这里只会碍到其他人吧。」 毕竟店内的空间不大，外加上顾客和店员都是辣妹，比起一般服饰店更令我无处容身。 「庆生。」 「唔……好吧好吧。」 这丫头渐渐学会如何操弄我了吧？ 在走来这里的一路上，茉菜已发动过三次这个咒语。 茉菜于昨晚确认过我今天没有安排拍摄工作等任何行程后，便提议要我陪她逛街购物。 我以往对此都是抵死不从，无奈茉菜祭出最终绝招── 「明天是我的生日。」 「生日快乐。」 我反射性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很明显说得毫无诚意。 「就说明天是我的生日呀，所以葛格要陪我逛街买东西。」 「……难道你没朋友帮你庆生吗？」 （插图011） 「有啊。」 「那你就跟朋友们去办一场快乐的生日趴啊……」 「明天是我十五岁的生日，葛格不肯帮我庆祝吗？」 面对一脸可怜兮兮望着我的茉菜，我随即举起双手投降说： 「请让葛格我来为最宝贝的妹妹庆生好吗～？」 纵然我以毫无抑扬顿挫的敷衍语调说出这段话，茉菜似乎还是感到十分开心在原地轻轻一跳说： 「好耶，我就勉为其难接受葛格你的款待吧」 原本正在思考要去哪里逛街的茉菜，像是突然想起似地对我说： 「葛格，爱你喔～」 「是啦是啦。」 ──总之，今天是自家老妹的生日。 因此若是我有哪里不合她的意，她就会发动这句咒语逼我听话。 想想至少今日就全面服从茉菜的意思吧。毕竟她在暑假期间仍会为我准备三餐，而且当有摄影工作需要早起时，她也会来叫我起床，所以在她生日当天好歹也该答谢一下平日的照顾。况且我还多了一笔临时收入。 与店员开心聊天的茉菜，拿起架上的一件衣服烦恼不已。 「啊，从刚刚就一直陪在小茉菜你身边的这位是老公吗？」 店员和我对视一眼后，立刻对我的身分产生误会。 「啊，并不──」 在我准备否认之前，突然从旁打岔的茉菜用力点头。 「没错。」 没错你个头啦。 「这位是我的脑公。」 脑公！？ 「还想说小茉菜你的老公会是什么样子～结果跟我想的不太一样呢～？」 「对呀，因为我讨厌轻浮男。」 「看得出来耶～毕竟你家老公完全不像是轻浮男呢～」 我彷佛化身成点头娃娃在一旁点头如捣蒜。 没错，在我个人的辞典里，高森谅与轻浮二字完全是反义词。 「所以你们是在约会啰，真令人羡慕～」 「对啊～」 茉菜一脸害羞地轻笑出声。 接着她打算试穿衣服，于是走进位于深处的试衣间。 想想茉菜就只要我陪她逛街，并没有请求或缠着我买东西给她。 既然她马上带我来到这间店，外加上跟此处的店员颇为熟识，表示她挺喜欢这里的商品才对…… 「那个，店员小姐。」 「什么事～？」 「请问您觉得店内有哪个饰品是适合茉菜的？」 店员小姐立刻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接着她微微扬起嘴角，带我来到饰品区。 「适合她现在试穿服装的物品是──」 在听完店员小姐的各种推荐后，我偷偷买了一条与衣服十分百搭的银制手炼。 正当我们在稍微闲聊几句时，提着购物篮走来的茉菜对我露出莫名冰冷的眼神。 「你们在做什么？」 「简单聊了几句。」 「是吗～？」 结果换来一道质疑的目光。 在茉菜买好几件看上的衣服准备离开服饰店时，方才那位店员一路送我们到店门口。 「这位老公，小茉菜是个非常乖巧的女孩子，请您务必要好好珍惜她喔。」 「这、这种话就不用说了啦～！」 茉菜惊慌地打断店员说话。 「谁叫小茉菜你这么可爱，肯定很受男生欢迎，偏偏看你从来没有跟人交往的迹象呀～」 「是、是没错啦……」 「总之先拜拜啰──」茉菜打完招呼准备离去。 我随即对店员小姐补上一句话。 「茉菜是个乖女孩这件事，相信天底下就属我最清楚这件事，所以您大可放心。」 「！」 茉菜大力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而且看起来莫名满脸通红，大概是感到很害羞吧。 「你在胡说什么嘛，葛格。」 「来来，快走啰。」茉菜像在催促自己养的狗似地提醒着。 当我们搭乘往下的手扶梯时，位于我前面的茉菜转过身来。 「葛格你突然在那边乱说什么嘛，简直快吓死我了！」 「这样总比让你操心好得多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茉菜说完后，仍显得相当不满地深锁柳眉。 「先说好，葛格你身边不许有我以外的辣妹喔！」 这是哪门子的禁令啊？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对了，趁着还没忘记前赶紧送她吧。 「生日快乐。」 「咦！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茉菜收下并确认完礼物后，立即发出惊呼。 「咦咦咦咦～！这条手炼根本超棒的～！完全符合我的喜好，根本是超棒的～！」 同一句话说了两次的茉菜，两眼发亮显得非常兴奋，而且「超棒的」这三个字说了超多次。 我对该名店员只有由衷的感激。若是茉菜直到明年生日前都没有从辣妹打扮毕业的话，到时我应该会再次承蒙这位店员的关照。 「最爱你了～葛格～」 喜出望外的茉菜一把抱住我的腰，吓得我赶紧拨开她的手。 「别这样啦，旁边有人在看。」 「是～」心情大好的茉菜立刻将我买的礼物戴在手上，并一脸喜孜孜地注视着那条手炼。 9 动摇与自卑感 在制作完姬蓝的宣传影片，校庆用微电影的拍摄工作也即将告一段落之际，我被迫投入一场违背个人意愿的斗争之中。 「小谅，关于这题是──」 伏见今天也一样来我家陪我写作业。 由于姬蓝得参加舞台排练，至于鸟越一听说是要写暑假作业，就马上想起自己今天没空，因此本日我是接受姬奈老师一对一的个人教学。 我收拾好原本堆满杂物的书桌，另外自然有多搬一张椅子供伏见使用，并把习题摊放在桌面上。 「伏见，你都没有其他事情要忙吗？」 「比方说？」 停笔的伏见将目光对准我。 「就像姬蓝正在参加音乐剧的排练。说起试镜会，相信不光只有之前那一场吧？」 「嗯，是有很多呀。除了舞台剧以外，各大经纪公司也都有举办试镜会喔。」 在听见经纪公司和试镜会这类名词后，令我不禁觉得伏见即将成为一名艺人。 至于姬蓝则是早在重逢之前就已成为艺人，因此让人缺少一种真实感。 虽说伏见拒绝松田先生的邀请，但我认为若是她和姬蓝在同个地方工作，至少能有人帮忙照应。 兴许是就算两人再熟识，她们仍把彼此当成对手，所以伏见不想透过这种好像是多亏姬蓝的介绍才成为艺人的方式吧。 「不过啊～想通过还是挺困难的～」 拿着自动铅笔在写字的伏见，以泰然自若的语调把话说下去。 「包含前一次在内，想通过经纪公司的试镜会并没有那么容易。」 「……这样啊。」 伏见似乎也有以自己的方式在努力。 「嗯～毕竟我没当过童星或隶属于哪个剧团，仅凭自己嘴上说有在磨练演技仍缺乏说服力。原因是这种人多不胜数。」 根据伏见的解释，我似乎是基于自己的偏见，才认为她至今都不曾遭遇过挫折。 ……恐怕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也说不定。 无论是我或外人都只有对伏见获得的结果和成果给予掌声，未曾去了解中间的过程。 我从来没关注过她私下付出的努力与承受的挫折──只是肤浅地看她所得到的结果。 为何我会如此自以为是，轻易认定伏见就是一位天生赢家。 「伏见，那个……你要打起精神喔！」 「呜哇，我居然被小谅安慰了！」 「任谁听见这种事情，多少都会想安慰对方啊。」 「这种事并不重要，而且夏日祭典就在明天，你可要趁现在尽可能多写点作业！」 「……喔。」 每当我写作业碰上瓶颈时，伏见总会很有耐心地说出各种提示让我可以靠自己找出答案。想想她这种爱照顾人的个性与茉菜不分上下。 茉菜这个小妮子说她今天会和朋友去泳池玩，从一早就出门去了。 此时我们刚好正在稍作休息，便聊起了茉菜的事情。想想已经就读国三的她，今年要准备考高中了。 尽管我们是兄妹，我却从未与茉菜聊过这类事情，因此对她的志愿一无所知。 「若是小茉菜肯来念我们学校就好了。」 「就是说啊。」 我随口回了一句，并将冷气打开。 大约在二十分钟前，因为伏见觉得有点冷，所以暂时先把冷气关了。 「啊～你又开冷气了。」 「我借你衣服穿啦。」 「那我就没意见了。」 在得到伏见的首肯后，我从衣柜里取出一件春天时经常穿的薄衬衫。 说起她目前的服装，是一件量贩店常见的t恤配上牛仔短裤。 两条腿都露在外面，也难怪她会觉得冷。 不过根据伏见的说法，似乎是茉菜在出门前命令她换上这套衣服。 老实说伏见的这身造型较为符合大众品味，总比她擅自乱挑好看多了。 「哇哇。」伏见看我将衬衫轻轻地抛向自己，略显手忙脚乱地一把接住。 「啊，这是你之前常穿的那件吧。」 「真亏你还记得耶。」 伏见立刻穿上那件衬衫，可是袖子对她而言有点太长了。 因此她小心翼翼地折起袖子，同时轻声说出感想。 「衣服好大件喔。」 「就是说啊。」 衬衫与伏见不成比例的组合莫名吸睛。 「这样就ok了。」 看着伏见穿上我的衣服，总让人有一股不可思议的感觉。 「那就继续加油吧。」 在伏见的催促下，我回到座位上接着写作业。 「小谅，暑假结束后没过多久就有模拟会考，小若说这将成为填写志愿的依据──」 虽然伏见聊起这个死板的话题，不过她此刻维持着前弯的姿势，让我能从松垮垮的t恤领口处看见她的脖子和锁骨。外加上日照的缘故，导致更加私密的部位从衣服里隐约透出来，明明我也知道非礼勿视，无奈自己实在没办法将目光移开。 结果就是害我不停偷瞄她。 因为茉菜指定说必须穿上这套服装，于是生性认真的伏见似乎每天都乖乖维持这身打扮。 这件t恤怎么看都觉得有点旧，领口处也特别松。 「小谅，你有想好要报考哪间学校吗？」 「……」 我不时偷瞄的反应最终还是被发现了。 伏见连忙用衬衫遮住胸口。 「小、小谅你在偷看我的胸、胸、胸部对吧！？」 「不、不对！我没在偷看！」 「你明明比较喜欢大胸部呀～」 嘟起嘴巴的伏见白了我一眼。 「你是听谁说的啊。」 「而且你最近跟小蓝走得特别近。」 「那是因为工作内容刚好与她有点关系，所以多少会走得比较近。」 「是吗～～～？」 看她的反应像是完全不相信我的说词。 「其实我都知道喔。」 「知道什么？」 「……你特地帮小蓝摄影，还替她制作影片。」 「这是松田社长交付给我的工作。」 我开始解释来龙去脉──这都是工作的一环，而且有收取报酬──可是伏见仍显得相当不满。 ……话说回来，为何我得因此遭受责备？ 「对了，这些事你是从哪听说的？」 「小蓝她很～～～高兴地把你完成的影片发送给我。」 原来如此，是姬蓝啊。 大概是姬蓝认为那部影片拍得很好，才会一如往常那样去刺激伏见。 「你看完的感想是？」 「影片里的小蓝超可爱的。」 「这样啊。」 「啊──！你现在露出一脸暗爽的样子～～～！」 「稍微高兴一下又没关系，毕竟我拍的影片得到了你们的肯定啊。」 「影片里的小蓝胸部很大，身材又好，还给人一种满满的『努力上进的我很耀眼吧』的感觉。」 「这跟胸部无关吧。」 别说得我好像有刻意特写姬蓝的胸部啦。 「你都只拍小蓝太不公平了，我也想让你拍。」 「我之后制作微电影时就会拍你了不是吗？」 「那是小谅你的东西啊，好歹也配合一下我嘛。」 伏见就此将心中的不满彻底发泄出来。 「配合你什么？」 「我也有想拍的影片。」 「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我立刻抓紧这个不必继续写作业的正当借口。 但是── 「……为何你要穿泳衣？」 伏见在之前说稍微等她一下，我等了大约十分钟。 因为有听见推开玄关的声响，按照时间来看，她应该有回家一趟。 再次回到房间的她是一身泳装。 「感、感觉好害羞喔，小谅你快拍啦。」 「既然会害羞就别穿成这样啊。」 我如此小声抱怨。 自己的卧室里有个女生身穿泳衣站在眼前，这让我不知该看哪里才好。 话虽如此，毕竟是我答应要帮伏见拍摄的，于是我依约拿出摄影机开始录影。 「那我开始拍啰。」 伏见点了点头之后，立刻化身成写真女星。 她轻轻拨动自己的秀发，然后躺倒在床上。 接着她缓缓摆动双腿，扭头对着位于后方的摄影机优雅一笑。 现在是什么情况？ 伏见要我拍这种影片是想做什么？ 「那个，伏见小姐，在这种房间里营造不出适合的气氛喔。」 「咦～～那你早点说嘛～」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完全没料到你是想拍这类影片啊。 「我说你啊，拍这种泳装影片是想做什么？」 「我想分享在自己的sns上。」 「……」 伏见开始操作手机，然后将萤幕展示在我的面前。 「你看，这类影片在网路上很红喔。」 那是一段约莫五秒左右的泳装女星影片。 该影片里的美少女穿着泳衣在玩水，点赞数已达上万次了。 如果我提出以下这个问题，可能会被伏见当成不会看人脸色的小白，但是…… 「就算真的爆红了又怎样呢？」 「这还用问……或许我就能获得人气呀。」 咦，原来伏见会介意这种事啊。 伏见似乎对我的疑问感到十分不解，困惑地歪过头去。 「sns的关注度好像也成了甄选的指标之一，因为目前正值夏天，所以我想说上传这类影片会容易受到关注。」 「关于甄选的指标，你是听谁说的？」 「试镜会的评审。」 不管伏见如何看待自己，我只觉得她是个认真听话的好女孩。 说不定是她『过度重视』外人的建议了。 「就算关注度真的提升了，你也未必能通过试镜会吧。」 「这很难说啊，毕竟小谅你又不是评审。」 「但也未必像你说的那样啊。另外你不觉得很奇怪吗？难道你是想拍这种影片吗？」 「我并没有想拍啊……可是我也以自己的方式……想了很多嘛………」 伏见越说越小声。 这种反应是她即将哭出来的征兆。 想想我的措辞有点太苛刻了。 暗自反省的我停止录影，另外为了让自己有时间思考，我慢慢地将摄影机放在桌上。 「……伏见你说过想找的经纪公司是愿意肯定你的演技吧？所以才拒绝加入姬蓝所属的公司。我单纯觉得现在这个做法与你之前说的不太一样，倘若你真心想透过这种方式，我也会支持你的。」 松田先生也说过时下当红的多名女艺人，以前都当过写真女星。 如果想成是在打好基础，此做法反倒是标准套路。 问题是伏见甚至还没站上起跑线，因此这么做所能获得的成效应该相当有限。 伏见紧咬唇瓣低下头去。 「因为……无论我怎么应征都没能获选嘛……」 伏见的嗓音转为哭腔，而且双肩开始微微颤抖。 我把她离去前脱掉的衬衫披在她身上。 「明明我想展现自己的演技，对方却说没有想看这些。而且有很多大叔都问我会不会唱歌跳舞……但不管我怎么表演，对方就只说跟他们想要的不太一样。」 伏见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拼命奋斗，并且受尽挫折。 看着正在吸鼻子的伏见，我摸了摸她的头，只见她轻轻把头靠在我身上。 当她靠过来以后，就用双手环抱住我。 「抱歉喔，我原本并没有想说这种丧气话的……」 「安啦，你别在意。」 「小蓝她都顺利通过试镜会，开始接受舞台排练……反观我──」 啊～原来如此，是因为姬蓝呀…… 一直以来与自己竞争的对手，如今已正式开始从事演艺活动。 我个人认为伏见打从起点就跟姬蓝完全不同，所以她大可不必去介意这些事，偏偏对方是自己的儿时玩伴，令她无法不比较。 伏见用力吸了一下鼻子，然后用食指抹去眼角的泪珠。 「其实我已应征过五间经纪公司，不过全数落榜，这情况已不能用可惜二字来安慰自己了。」 「……这样啊。」 「我本来坚信与小蓝同时参加的那场试镜会是她侥幸获选，结果证明自己只是井底之蛙，完全是我太高估自己──」 「没那回事，单纯是你倒楣碰上一群没眼光的评审罢了。」 「那小谅你有眼光吗？」 我没有将目光移开，直视着面前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眸说： 「有啊，所以得由伏见你来帮忙证明我并没有看走眼。」 伏见终于破涕为笑。 「咦～这算什么，居然把锅甩到我身上。」 思考着该如何鼓励伏见的我，用手机搜寻某位女星。 「伏见，你看看这个化妆品广告，里面的女星听说也是比较晚才走红喔。」 我记得在这位女星大红大紫没多久后，某综艺节目介绍过她的经历。 伏见小声念出该女星刊登于网站上的生平介绍和参演作品。 「就读大学期间才加入剧团……为了参加试镜会，搭乘夜间巴士往返东京……」 「所以我认为你不必操之过急。」 「嗯，谢谢你，小谅。」 伏见踮起脚尖，彷佛化身成吸血鬼在我的脖子上一吻。 「啊。」 「耶嘿嘿。」 看她应该已经重新打起精神，我不禁松了一口气。 「难得换上泳衣了，要不要现在去游泳池玩一玩呢？」 除了写作业以外的选择，无论要我做什么都来者不拒。 「那就去市立游泳池吗？想想好久没去了。」 「真令人怀念呢，那我去准备一下。」 「ok。」 两个高中生出现在市立游泳池里，感觉好像与现场格格不入，但应该无所谓吧。 只要能陪伏见散心，这点小事根本不算什么。 「啊，小谅，我忘了带泳镜！」 「直接回家拿就好了吧。」 ……话说这个小妮子当真想去游泳啊。 「嗯，这么说也对。」 要带的东西有泳裤、浴巾、手机、钱包、家里的钥匙和脚踏车的钥匙。 确认上述物品都带齐之后，我与泳装穿在外出服里的伏见一同出门。 由于伏见想要拿泳镜，因此我们先绕去她家，然后顶着烈日向市立游泳池一路前行。 「呐呐～我们来比赛游泳吧，就比二十五公尺自由式。」 「你这提议简直就跟哪来的小学男生没两样。另外请容我拒绝，毕竟我不擅长游泳。」 虽然对于开心下战帖的伏见有点抱歉，不过我当场一口回绝。 （插图012） 老实说，我没印象自己在哪个运动项目里有赢过伏见。 「咦～光是来游泳又不好玩。」 「没想到你是想来认真游泳……」 想想这也不失为一个有助于散心的方式吧？ 「我想说在暑假结束以前，至少要有一次全力以赴去做某件事。」 「这算不上是所谓的禁欲吧。」 说起我们当地的夏日祭典，是举办在盂兰盆节当周的星期六。 尽管祭典结束后还剩下两周左右的假期，不过我大概都会忙于写作业与拍摄电影。 「拜小谅所赐，我今年的暑假还真是充实呢。」 「我也一样，所以算是彼此彼此。」 相信茉菜今天不是来市立游泳池玩，因此不太可能跟她撞个正着。 在伏见的催促下，我加快速度赶路。 我们在柜台付完门票钱后，先行换好泳裤的我待在泳池边等伏见来会合。现场顾客大多都是当地的小学生跟中高龄成年人，看不到任何高中生或大学生的身影。 「正值青春期的学生们不太可能会来市立游泳池才对。」 此时，我发现一名女孩子正在认真游泳，看她的样子可能是来自主练习。 「啊，那是国中的学校泳衣吧。」 我循着声音回头望去，发现伏见正在做热身操。 「大概吧。」 伏见就读国中时也是穿那套泳衣。 在上游泳课时，班上男生总会关注伏见，甚至还有特地携带望远镜从教室偷看她的狂人。 嗯──！？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的我，再次回头看向正在做热身操的伏见。 「小谅，你有乖乖做热身操吗？」 「比起那种事，为啥你是穿国中时的学校泳衣啊？」 明明在我家时，伏见穿的是我们一起去海边的那套。 现在不知为何换成深蓝色的学校泳衣，而且胸口还绣有写着『伏见』二字的名牌。 「我想说穿这套比较适合游泳。」 「你为何要如此认真看待游泳这件事啊。」 这丫头也太死板了吧……另外她的身材与我记忆中如出一辙。 因为学校泳衣会秀出身材曲线的关系，让人一目了然。 我说伏见小姐呀，你的身材从国中时期起就再也没有丝毫变化对吧。 面对那双即使正值夏天却完全没被晒黑的白皙美腿与穠纤合度的大腿，我连忙把飘向该部位的视线移往别处。 「小、小谅……希望你别用色眯眯的眼神……看着我。」 「我、我才没有咧！」 为了逃离在那羞涩扭动身体的伏见，我迅速进入泳池里。 「毕竟不曾被小谅你这样观察过，让我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我刚刚的眼神是有多猥亵啊。 「我只是觉得你的腿很细。」 「比小蓝更细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 「你在这种时候就该表示认同呀。」 伏见显得相当不满。 但要是我认同的话，不就表示我对姬蓝的身材瞭若指掌，不觉得这样才糟糕吗？ 接着伏见也进入泳池，我们稍微游了一下回到岸上休息。 就在这时，那位状似国中生的女孩子刚好结束游泳爬上岸来。 她先是摘下泳帽跟蛙镜，然后用手拧干头发。 稍微看了一下，是我从未见过的陌生少女。 以国中生而言，少女算是发育得很好。 为了避免又被伏见指责我眼神猥亵，于是我迅速移开视线。 原本坐在我旁边有说有笑的伏见突然陷入沉默，而她的目光就固定在该名少女的身上。 啊～……我明白她为何不发一语了。 正因为穿着相同的泳衣，更能突显出两人在胸围上的差距。 「那是……国、国中生……」 伏见将原本伸直的双腿一弯，改成双手环抱住大腿的坐姿。 「小谅……我想回家了……」 先前还玩得不亦乐乎的伏见，就这么受到严重的打击。 「你无论是天资或发展性都充满潜力。」 我连忙鼓励垂下双肩心情沮丧的伏见，至于我具体说了什么就略过不提。 无奈伏见只是露出空洞的眼神，用指头戳着一旁流进排水孔里的水。 啊，她这反应是不管我做啥都没救了。 于是我们在市立游泳池还待不到一个小时，我就带着被现实伤透了心而意志消沉的伏见离开这里。 换好衣服的我，买了罐装饮料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稍等片刻后，头发还有点湿的伏见走了过来。 「小谅，你的头发根本没擦干喔。」 「反正我头发很短，很快就干了。」 「这样啊，短发真好～」 伏见一脸羡慕地说出感想，同时注意到我放在身边的罐装饮料。 「我可以喝一口吗？」 「是可以啊，但我已经喝过啰。」 我稍作提醒后，伏见羞涩地敛下眼眸。 「没关系，毕竟我们都实际接吻过了……」 由于现场没有其他人，即使伏见压低音量，我还是听得很清楚。被这句话勾起回忆的我，感受到自己的脸颊开始发烫。 「说、说得也是……」 我将罐装饮料递给伏见，只见她毫不介意地喝下去。 「真好喝。」 我收下递回来的饮料又喝了一口。 明明喝起来的味道都一样，却给人一种心痒难耐的感觉。 10 夏日祭典与迷路 中午过后，茉菜连门都没敲就直接闯进我的房间。 「葛格，你今天记得要穿这套衣服喔。」 茉菜向我递来一套男用浴衣。 虽然这个夏日祭典称不上是当地最为盛大的一场，不过因为会放烟火，所以算是颇具规模。 其实我有好几年没去了，今天是阔别数年终于即将再次参加。 「浴衣？穿一般的外出服去就好了吧。」 「啥？不趁夏日祭典穿浴衣，葛格你打算何时才要穿呀？」 「反正不穿也没差。」 「呜哇～葛格的不解风情老毛病又犯了～」 「啰嗦。」 茉菜今天也和她的朋友们相约一起参观祭典，现在已将浴衣穿在身上。 我也同样跟人有约，是与伏见、姬蓝以及鸟越总共四人一同前往。 「我会帮葛格你绑腰带嘛。」 「不必啦。」 「我相信其他人都会穿浴衣去喔。」 伏见……既然是穿浴衣的话，也就不必担心她会奇装异服了。 「就只是去参加本地的祭典耶。」 「就算是本地的又没关系，即使规模再小，好歹也会放烟火呀。」 「快起来快起来。」茉菜催促我从座位起身，开始帮我穿上浴衣。她先是要我不断旋转借此绑好腰带，接着倒退两、三步上下打量我。 「很适合葛格喔。」 「真的假的？」 「真的真的。」 我几乎想不起自己最后一次穿浴衣是在什么时候。当然校外旅行时穿上旅馆提供的浴衣得另当别论。 「这真是不得了呢……感觉反倒是葛格很容易被女生搭讪。」 茉菜神情认真地叫我稍待片刻，然后迅速跑下楼梯，没多久又回到房间。只见她手里拿着摄影时经常使用的发蜡。 「别动喔。」 在手上抹好发蜡的茉菜开始帮我修整发型。我有一瞬间挺担心会被弄成奇怪的发型，但在看见茉菜露出比想像中更真挚的表情之后，相信应该是我多心了。 「茉菜你很喜欢化妆吗？」 「嗯～？怎么说？」 「因为你在摄影时很会帮人化妆，所以我才想说你是不是对这方面感兴趣。」 「啊～应该算是喜欢吧，无论是帮人变可爱或变帅气。」 「完成。」茉菜说完后，用她从自己房间取来的手拿镜照给我看。 「我认为葛格属于适合穿和服的男生喔。」 「是吗？」 「为了与浴衣搭配，我把你改造成很有『大和男子』的感觉嗡。」 这是哪门子的语尾助词啊。 她还真是……该怎么说咧……将我打扮得挺有模有样耶…… 连我自己看了都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其实我也好想和葛格你们一起逛，只可惜朋友们很早以前就先跟我约好了～」 茉菜转过身去，露出迷蒙的眼神扭头望向我，接着伸手拨了拨我的浏海并补上一句「嗯，完美」。 「我现在能体会伏见跟姬蓝在被你化好妆后，总会显得相当兴奋的心情了。」 「嘻嘻嘻。」 茉菜回以一个害羞的笑容便走出房间。 若是我当真不想穿成这样，大可换回一般的外出服，并将发型恢复原样。不过茉菜特地帮我打扮一番，我实在无法辜负她的好意，于是决定维持这身模样。 当我写完达到伏见指定分量的暑假作业后，就开始剪辑校庆用的微电影。 我剪辑了一阵子后，发现已到约定时间。 这时传来一阵门铃声，我隔着窗户往外看，发现两位身穿浴衣的少女就站在大门前。 应该是伏见与姬蓝吧。 我把手机以及钱包装进茉菜为我准备的和风束口袋里走出房间。起先还挺纳闷浴衣跟这个束口袋是从哪来的，想想或许是老爸留下来的。 在我依稀的记忆里，老爸参加夏日祭典时好像就是这身打扮。 我穿上摆在门边的木屐（这很可能也是茉菜拿出来的），接着推开大门，系起头发、一身浴衣的伏见和姬蓝随即映入眼中。 「啊，小谅……！」 原本就有着一双水汪汪大眼睛的伏见，诧异地将眼睛睁得更大了。 「啊～！你今天有特地打扮过吧！这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了吗？今天怎么突然转性了呢？」 姬蓝给出的好评反应远在伏见之上。 「浴衣与发型都是多亏茉菜帮我弄的。」 「真不愧是我们看上的造型师呢。」 因为再次感受到茉菜的实力，姬蓝大表赞同地点点头。 「啊……那个，小谅……呃……」反观伏见似乎还不习惯我的造型，到现在尚未冷静下来。 「我们走吧，谅。」 「嗯。」我简短回应后，便与两人一同出门。 伴随木屐发出的脚步声，我们一路朝着会场前进。这条林荫道路今年同样按照惯例被规划成行人专用区，道路两旁则有整齐排列的摊贩。 「不知已有多少年没跟谅你们一起来逛祭典了。」 「姬蓝你还记得自己是何时转学的吗？」 「就读小五那年的暑假。因为那年没去成，所以我们最后一次来逛祭典是在小四的时候。」 照此看来，就是相隔整整七年了。 虽说我算是比较健忘，不过伏见与姬蓝都对小学发生的事情挺有印象。 鸟越传讯息说她已经抵达车站了，于是我们前去迎接她，而她正如茉菜所言也是换上一身浴衣。 「高森同学穿浴衣耶……」 「啊～嗯，想说机会难得。」 「很……很适合你喔。」 「谢谢。鸟越你穿浴衣也很好看喔。」 「咦！啊、呃……谢谢夸奖。」 鸟越轻声细语地回应。 就在这时，姬蓝拉了拉我的袖子。 「谅，你应该也有话要对我说吧。」 「真亏你还把小学的事情记得那么清楚。」 「不是啦……」 姬蓝白了我一眼，并以冰冷的视线射向我。 「所以你是指……浴衣吗？」 姬蓝既不肯定也不否认。印象中好像听人说过，不发一语就是默认的意思。 她身穿一套以水蓝色为底，上头画有一朵大白花的浴衣，搭配白色腰带当真十分出众。 「你穿得很好看喔，姬蓝。无论是平日的装扮或这套浴衣，当真都很有眼光。」 「算了，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 意思是这丫头本想针对我的赞美提出批评吗？ 「啊……那个，小……小谅。」 伏见似乎想说什么，鸟越见状后，在我的耳边说： 「高森同学，姬奈也希望你能赞美一下她的打扮。」 「讨厌啦，小静，你别说得那么直接嘛。」 伏见轻轻捶向鸟越的肩膀表达不满。 接着她又搂住鸟越的手，就这么和代替自己说出心声的鸟越走在一起。 「那你就直说嘛。毕竟我们是青梅竹马，有什么好见外的。」 伏见一跟我对视，马上害羞地把脸撇开。 「姬奈十之八九是认为谅会随便挑件外出服就来赴约，结果谅居然以精心打扮过的模样出现在门前，导致她的思绪暂时陷入混乱。」 「毕竟这样的反差太令人震撼了。」 「嗯，就是说啊。」 姬蓝和鸟越为伏见的奇妙反应做出总结。 「我能理解姬奈的心情，今天的谅远比以往帅气许多。」 「……唔、嗯，是、是真的很帅气。」 姬蓝说完后，鸟越也点头肯定。 「你们都过奖了，这会害我不好意思。」 我对这类称赞极为陌生，完全不知该如何回应。 伏见穿着一件以白色为底，上头绘有冷色调牵牛花的浴衣。话说我之前完全没注意到，她还在头上多加一个发饰。 「你这样显得挺成熟喔，头上的发饰也很适合你。」 以上是我发自内心的感想。身为男性的我其实对于这类审美基准也不太了解，但至少伏见不像平常那样穿着任谁看了都会直摇头的奇装异服。 「恭喜你喔，姬奈。」 伏见用力点头且不停挥动双手，借此表现出心中的喜悦。 烟火大会从晚上八点开始。 因为在此之前还有一段时间，所以我们走在摆满摊子的步道之间，买了章鱼烧和炸热狗分着吃。途中我本想买刨冰，却被鸟越阻止说现在还太早了，当然我是不太能接受这个说法。 游客随着时间越来越多，我们便前往一旁的公园凉亭避难。 不过也有其他人抱持相同的想法，能看见一群国中生或情侣们也来到公园休息。 「刨冰要等到最后再吃。」 鸟越小口吃着残留在炒面空盒里的红姜。 「我觉得随时都可以买来吃吧？」 「既然是甜点，就应该留到最后。」 鸟越的这番话莫名有说服力。 与此同时，她继续把红姜一条一条夹起来吃。 「小谅你肯定会买草莓口味对吧～」 终于看惯我这身浴衣打扮的伏见，以一如往常的态度如此说着。 「呵呵呵，你到现在还是一样没变吗？真是个小孩子。」 「很抱歉我就长不大咩。」 我把女生阵容基于维持形象而剩下的烤鸡肉串吃进嘴里，然后喝了一口有些退冰的弹珠汽水，借此清掉残留在嘴里的甜咸酱汁。 姬蓝此时正在享用章鱼烧，仔细看会发现她是用免洗筷夹起来吃。 「谅，这个章鱼烧很好吃喔。」 「里头有附竹签吧，你为何要用筷子？」 「因为竹签没刺好的话，章鱼烧有可能会掉下去，所以用筷子吃比较方便。」 姬蓝空出来的左手就接在夹起的章鱼烧下面。 看她的动作，难道说── 「若是不趁热吃，可就糟踏了这个章鱼烧喔。」 在我陷入困惑时，位于旁边的伏见一口把夹起来的章鱼烧吃掉。 「真好吃！谢谢小蓝。」 「等等，你怎能抢我的东西吃。」 「那我的也分你吃。」 「我心领了。」 对于两人的相处方式，在摄影初期总会误以为她们起了争执，但如今已见怪不怪，我与鸟越忍不住轻笑出声。 原本已经婉拒的姬蓝，在看见伏见递来的章鱼烧之后，仍坦率地吃进嘴里。 「好吃吗？」 「还好啦。」 「所以是好吃啰。太好了～」 终归是儿时玩伴，伏见十分清楚该如何应对姬蓝。 「话说要在哪里看烟火呢？有推荐的地点吗？」 鸟越向现场的三位当地居民提问。 「啊～确实是有个好去处。」 我提议前往某间已经没人住的空屋屋顶。 「小谅……这会被当成是私闯民宅喔。」 「我们小时候进去过啊。」 「那是因为我们还小，而且幸好没被人发现，假如东窗事发很可能会被臭骂一顿。」 认真模范生如此严词告诫。 「我们好歹也已是高中生，不太想在这种好日子里惹出事端。」 「说得也是。」 鸟越跟姬蓝也支持伏见的意见。 印象中除了此处以外还有其他适合的地点，无奈我实在想不起来。 此时拿起手机确认完讯息的鸟越，忽然对我们三人开口道歉。 「发生什么事了吗？小静。」 「其实我的家人们今天也有来这里……小桃……胡桃她好像走丢了，我得去帮忙找人。」 小桃的年纪还很小，任谁听说她走丢了都会十分担心。 由于伏见和姬蓝也都去过鸟越家，因此与小桃挺熟识的。 我依序看向伏见跟姬蓝，她们似乎都与我抱有相同想法。 「我们也来帮忙找人。」 「不必不必，没关系的，毕竟大家难得来参加祭典。」 鸟越挥动双手明确表示拒绝之意。 「静香同学，我人生之中唯一的目标就是想听小桃喊我一声『姊姊』，因此我愿意倾全力帮忙。」 我说姬蓝啊，你也太喜欢小桃了吧。 「可是这样太麻烦──」 伏见从旁打断仍想婉拒的鸟越。 「小静，你就放心交给我们吧。毕竟我们可是这里的居民，从小参加过好几次这个祭典，也比较清楚小朋友可能会去的地方，而且人手总是越多越好吧？」 语毕，伏见朝我轻轻一笑，我也默默地点头回应。 「谢谢你们。」 鸟越再度向我们道谢后，忽然补上这么一句。 「像这种因为友情而与朋友一起携手解决问题的展开，我还以为只会出现在漫画里呢。」 这种道谢方式十分符合鸟越的风格。 我们把制造的垃圾清理干净后，随即分头寻找小桃。 说起寻找走失的孩子，首先就是洽询服务站。 我来到服务站所在的帐篷里，向看似是主办人员的大叔请教关于走失儿童的消息。 「那个，有个四岁小女孩跟家人走散了，我正在帮忙协寻，请问你们有看见这样的孩子吗？」 「你是说走失的小猫咪吗？哇哈哈。」 啊，大叔的手上拿着一罐啤酒。 看他的样子很可能已经喝醉了。 「不是小猫，是小女孩。」 「刚刚是有人来通报被性骚扰啦！」 这个词汇令我不禁一阵心惊，幸好我们没有碰上。 「假如有特征吻合的小朋友被送来这里，可以请您来电通知我吗？」 「好咧～」 我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便走出帐篷。 随着施放烟火的时间越来越近，现场人潮也逐渐拥挤。 要是小桃在这里的话，难免会被推挤摔倒…… 心急如焚的我一直注意着沿途遇见的小朋友，不过绝大多数符合特征的孩童都是和母亲走在一起，迟迟没能发现小桃的踪影。 即使是容易吸引小朋友聚集的捞金鱼摊跟玩具摊贩周围，也还是没找到人。 孩童可能会去的地方……小时候的我会怎么做？ 我来到步行区的外侧思考对策时，一旁忽然传来鸟越的呼唤声。 「高森同学。」 「有找到吗？」 「没有。」 「我也是。」 我们互相确认找过的地点，并决定前往该处再找一次。 「总觉得自己……也快迷路了……所以……我能抓着你吗？」 「抓着我？嗯，可以啊。」 但她是要抓哪里──？在我感到纳闷时，鸟越含蓄地抓着我衣袖的一小角。 「那个……你、你自己想拍的微电影有进展吗？」 在我们默默找了一阵子之后，鸟越似乎承受不了这样的气氛，于是主动向我攀谈。 「这个嘛～伏见答应会担任女主角，但她说要是我没写完暑假作业的话就不给我拍。」 「这样呀……你果然是去拜托姬奈。」 「尽管这很符合伏见的作风，问题是她一板一眼到有点难搞。所谓的暑假作业就是应该不写才对。」 「这根本是错得离谱吧。真亏你能想出这种歪理。」 鸟越不由得轻笑出声。 「包含帮忙寻找小桃在内，谢谢你今天约我出来。毕竟小姬蓝也在，我本以为你们会是加上茉茉总共四人一起来玩。」 对了，想想邀请鸟越的人正是我。 印象中是在某次摄影的途中。一开始是伏见先来约我，在旁边耳闻此事的姬蓝表示也想加入。我起先觉得鸟越也会主动参加，可是发现她什么都没说之后，我便随口问了一句「鸟越你那天有空吗？」。 伏见在看到鸟越大大地点头答应参加后，喜上眉梢地统整好意见，约定到时我们四人一起去参观夏日祭典。 「很抱歉我邀得有点随便。」 鸟越对着露出苦笑的我摇摇头。 「没那回事，光是那样我就很高兴了。」 「关于我要拍的微电影，剧本方面有点碰上瓶颈，能麻烦你帮我看看吗？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鸟越淡淡一笑说： 「只要你不嫌弃就好。毕竟你说过我是个可靠的人对吧。」 「咦？」 我确实有印象自己曾说过这种话，但应该不是当面对鸟越说才对。 「需要的话随时都可以打电话给我。」 「嗯，到时就拜托你了。」 此刻人潮稍有舒缓，鸟越却仍抓着我的袖子跟在一旁。 「我自从小学之后就没再来逛过夏日祭典了。」 「我也是。」 「早知如此，我就买一套新浴衣了。这件是妈妈借我的，会怪吗？」 「完全不会，而且我跟你一样喔。」 「咦？」 「虽说是茉菜帮忙翻出来的，不过我身上这件也是老爸的喔。」 「所以我们都一样啰。」 在来到人潮较少的地方时，恰好看见前方就是服务站。于是我们进去确认有没有人发现小桃，只可惜最终依旧扑了个空。 「看这情况，还是分头寻找会更有效率。」 「说得也是。」我点头同意后便与鸟越分开行动，继续搜寻小桃的下落。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忽然响了。 来电者是伏见。 我满心期待地接起电话。 「找到小桃了吗？」 『啊，那个……还没找到，抱歉喔……』 「这样啊，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小、小谅，救救我……』 我朝着伏见所说的位置走去，发现她就坐在会场外侧的路缘石上。 「喂～你没事吧？」 「啊，小谅！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情况就如同伏见在电话里说的那样，她其中一只木屐前端的绳结松脱了。 「呜～……这是我搭配浴衣一起新买的，可能因为是便宜货的关系吧。」 啊哈哈……伏见一脸愧疚地苦笑着。 「毕竟你以前穿的不是这套浴衣。」 大概是长高的缘故，她当年那件浴衣的尺寸肯定不合身了。 「所以你记得我穿什么吗？」 「我只依稀记得你以前那件的造型比较孩子气。」 这些往事先撇开不提。 「假如你有备用的木屐，先回家一趟会比较好。」 伏见很可能是为此才打电话向我求救。 「嗯，对不起喔，偏偏是在忙着找人的这种时候。」 「若是抛下无法行动的你不管，就只有三个人能帮忙寻找小桃。就算先送你回家会损失一些时间，不过等你可以行动之后将能帮上更多忙。」 以上是我的结论。 「嗯，我也这么认为。」 那么，现在该如何送这位小姐回家呢？ 眼下既没有脚踏车，也没有其他交通工具可供使用。 ……啊～怪不得她会把我找来，想想之前已发生过一次了。 「那我就像上次那样背你回去啰。」 「难得看小谅你这么机灵。」 这个小妮子就不能少说一句吗？ 我扶起伏见，然后等到没人注意时就把她背在背上。 「会、会重吗？」 「你顾虑太多了啦。」 「其实我的体重比之前稍微增加了一些……」 明明伏见大可不必老实告知这种事情。 真是个一板一眼的小丫头。 伏见听我轻笑出声后，手忙脚乱地摇晃我的肩膀惊呼说：「咦，什么？你怎么了？」 「安啦，我完全感受不出来。」 「那就好……那你是在笑什么？」 「就只是觉得你不必把体重增加的事情告诉我。」 「因为先被你问说我是不是变重了，我反而会打击更大……」 伏见如此小声解释。 「既然如此，我是不是该问你一下？」 「不行，难道你没听说过做人要体贴吗？」 那你是想要我怎么做？ 「所以关于体重这件事，我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想，什么差别都没察觉就好了吗？」 「没错，这样就好。」 「话说回来，你有想过自己为何会变胖吗？」 「难道你没听说过做人要体贴吗？」 「逗你的啦，我只是在开玩笑。」 「因为我吃了很多零食和饮料。」 「居然老实回答了。」 能听见伏见发出如铃音般的笑声。 我也跟着笑出声来。 我故意挑选人烟稀少的小路，不过接下来还得寻找走失的小桃，因此我尽可能加快脚步朝着伏见家前进。 「你有替换的木屐吗？」 「嗯～虽然没有，可是我想改穿凉鞋也没问题。」 是吗？假如被时尚纠察队逮捕的话，我也爱莫能助喔。 （插图013） 伏见为了避免从我的背上摔下去，好好搂住我的脖子。 顺带一提，明明她紧贴在我的背上，却没有传来一丝胸部的触感。 想想之前一起去游泳池玩时，她的身材确实令人不予置评…… 因为我走得比较急，导致伏见渐渐往下滑，于是我将她重新背好。 由于上述动作，我似乎不慎触摸到不该摸的部位。 「喵！？」 哪来的猫？ 「小谅，你居然偷摸我的屁股！」 「我才没有咧。」 原来她方才的反应是这个意思。 但我只感受到浴衣布料的触感而已。 「倘若我是故意乱摸，早就趁此机会毛手毛脚了。」 「……也是啦。」 幸好误会有顺利解开。 一段时间后，在路灯微弱的照明之下，已能看见位于前方的伏见家。 在大门前放下伏见后，我便转身准备离去。 「我也会赶快过去帮忙的！」 「嗯。」 「谢谢你喔，小谅。」 「这没什么啦，毕竟少了你才更令人伤脑筋。」 我原本正准备迈出步伐，却隐约觉得伏见还有话想说，于是我转身看向她并稍微等了一下，只见她终于把话从嘴里挤出来说： 「就算被小谅你吃了一次豆腐，我也完全不介意喔──！就这样！」 伏见迅速转身，有如逃命似地跑进屋里。 「……那个，就说我没乱摸啊。」 我对着空无一人的大门口如此低语。 由于莫名觉得伏见的体温仍残留在背上，为了避免自己胡思乱想，因此我用力甩头将邪念抛诸脑后。 在我沿着原路赶回会场之际，突然接到鸟越打来的电话。 『高森同学，我们找到小桃了。』 「这真是太好了。」 『谢谢你的帮忙，但她正在嚎啕大哭，吵着想回家，所以我先送家人们去车站。』 鸟越真是个好姊姊呢。 「嗯，我知道了，你回到会场后再打给我吧。」 『嗯。』 相信鸟越应该已联络过其他人，不过我还是发送讯息将刚刚的事情告知伏见跟姬蓝。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恰好没电了。 「啊，糟糕。」 本想说电池还能再撑一下，事实证明是我想得太美好了。 我原先打算回家一趟，结果发现自己已抵达摊贩区。 既然如此，我就找出茉菜请她代为通知其他人，偏偏今天完全没撞见这位小辣妹。 「啊，谅！」 钻出人群的姬蓝在发现我之后，立刻向我招招手。 「幸好有顺利找到小桃。相信静香同学也很担心她吧。」 「应该是喔，她还说小桃哭得希里哗啦。」 「可怜的小桃……倘若可行的话，我希望能扫去一切有可能会降临在她身上的不幸……」 你当自己是小桃的什么人啊？ 「其实比起弟弟，我更想要有个妹妹。」 不知何时买了一碗刨冰的姬蓝，用吸管汤匙舀起一口冰。 「这是草莓口味，可以分你吃一口。」 姬蓝以行云流水的动作把汤匙直接塞进我的嘴巴里。 「这哪里叫做分我一口，根本是强迫我吃下吧。」 「被美少女亲手喂食，一口一千元都算是很便宜喔？」 「还美少女咧，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咦，我怎么记得你有承认过我是个美少女吧。」 我确实是有说过啦。 话说姬蓝啊……为啥你能如此高度评价自己咧？ 真不知该说是令人傻眼，还是说这很符合她的作风。 我随即换个话题，把伏见的状况以及自己手机没电的消息告诉她。 「意思是姬奈很快就会来跟我们会合啰。」 「是否很快就不太清楚了。」 想想伏见只是换双凉鞋，早知道干脆就等等她了。 ……仔细想想我们目前所在的位置，若是从伏见家走过来的话，应该能马上发现我们才对。 可是我和姬蓝会合都过了十分钟，仍迟迟不见伏见的身影。 「伏见有说她只是换双凉鞋而已。」 「咦，难道她也想换掉浴衣吗？」 「并没有喔，她只说会换凉鞋。」 「真没品味……」 姬蓝像是难以置信地低语着。 「不愧是反时尚大队长。」 「毕竟伏见她就是这种人，你到时别针对这点欺负她喔。」 姬蓝确认了一下时间，现在已经快要晚上八点了。 「谅。」 姬蓝突然比出那个手势。 我也反射性地回以相同的手势。 脸上绽放出灿笑的姬蓝一把搂住我的手臂，紧贴着我往前走。 「你要带我去哪？」 「秘密地点。」 ……姬蓝的那里实实在在地紧贴住我的手，而且是整个贴上来。 当然我不清楚以实实在在一词来形容是否恰当。 大概是浴衣的布料比较薄，来自手臂的触感比之前更加鲜明。 「你说的秘密地点是──」 夏日祭典── 烟火── 夜晚── 秘密── 彷佛物体渐渐浮出水面般，一段关于昔日回忆的轮廓与色彩涌上了我的心头。 ◆鸟越静香◆ 我无意间瞄到两道熟悉的背影。 「……」 我本想出声呼唤那两人的名字，但我很快就如同泄了气的气球，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咽了回去。 在把哽咽哭泣的小桃和妈妈送去车站，等我再次回到会场时，恰好瞥见高森同学与小姬蓝走在一起。 他们勾住彼此的手……却又像是小姬蓝单方面搂住高森同学的手──总之两人呈现这样的姿势朝着某处走去。 我提不起介入两人之间的勇气，也缺乏姬奈那种阻止喂食动作的行动力。 路人像是想表达别挡路似地撞了我一下，于是我远离人群，坐在一旁的路缘石上。 「啊～是静静～！」 「喂～～」茉茉高举着手呼唤我。我也挥手回应后，她领着自己的朋友们走了过来。可能是物以类聚的关系，茉茉的朋友们也是辣妹。 「你在这里做什么～？葛格他们呢？」 「我跟他们走散了。」 ……姑且就当作是这样吧。 「那你赶快联络他们呀，再过不久就要放烟火啰？」 「说得也是。」我尴尬地回答后，茉茉随即发现情况有异。 「你怎么了？碰上什么令人郁闷的事情吗？」 「嗯，出了一些事，可以这么说。」 我突然感到相当疲倦。 都看见他们如情侣般走在一起却没上前阻止，明知这么做会导致自己落单，我终究没能强行追上去。 尽管喜欢一个人的程度多寡，无法以客观的角度来衡量，可是我莫名觉得自己完全比不上姬奈跟小姬蓝。 「静静别难过喔～来吃点薯条打起精神吧～」 茉茉坐在我的身边，分我一根以纸杯装着的炸薯条。吃下那根软掉的薯条后，其咸味彷佛在寒冬中喝下味噌汤般为我注入一股暖流。 「那我就在这里欣赏烟火好了。」 茉茉如此说完后，直接吃下三根薯条将嘴里塞满。 虽然朋友们想去其他地方，可是茉茉挥了挥手与对方道别。 「这样好吗？」我发问。 「稍微分开一下无所谓啦。」茉茉回答后，嘻嘻嘻地笑出声来。 ◆高森谅◆ 感觉与当年的情况有些类似。 有一次乡里为儿童举办的团康活动是参加夏日祭典，当时我与姬蓝跟其他人走散了。 姬蓝说她知道一个适合找人的地点，于是拉着我强行钻出人群，就这么单独两人离开摊贩区。 「……」 我现在已记不清当年的对话内容，却记得是来到一个能清楚看见烟火的地方。 印象中，我在那之后就没再穿过浴衣了。 该处并非供人欣赏烟火的广场。 在小朋友的认知里，若想找人就是跑到高处往下看，却没料到入夜后周围竟是一片漆黑，从高处俯视根本没办法认出下方的人是谁。 因此我们就在那里欣赏烟火── 随着远离祭典的喧嚣，我完全回想起这件往事。 我们来到能登上小山丘的入口处，沿着用木桩组成的简易阶梯往上走。 「穿木屐还满难走的。」 语毕，姬蓝略显伤脑筋地露出苦笑。 因为她真的走得摇摇晃晃，所以我继续让她搂着我的手臂。 爬完阶梯能看见其中一条踏青步道，道路途中有供人休息的凉亭与长椅。锈迹斑斑的铁制垃圾桶里则装着一些垃圾。 还记得当年是挺轻松地登上阶梯，反观现在的自己有些气喘吁吁。 从这里往下望，无论是烟火会场或摊贩的灯火都显得有些渺小，取而代之能让人觉得更接近夜空中的繁星。 「伏见她们呢？」 「我有知会过她们了。」 这样啊，那她们应该很快就会过来了。 姬蓝坐在长椅上后，轻轻拍了拍身旁的空位，我便跟着坐了下来。 就在这时，烟火已开始施放了。 砰的一声于夜空绽放出璀璨的花朵，消失后还能隐约看见随风而逝的白烟。 我们默默欣赏着接连升空的烟火。 「真亏你还记得那个手势。」 「是这个吧。」 「嗯。」姬蓝点头回应又一次比出手势的我。 「老实说我一度忘记了，是在欣赏你的现场表演影片时才猛然想起这件事。」 「表示你有正确接收到我想传达的讯息啰。」 「与其说是有接收到……」 姬蓝以偶像身分给出的官方解释是『该手势没有任何意义』，可是她仍在现场表演中不断重复比出这个没有意义的手势。 「我不会忘记你的。」 此手势是在姬蓝转学前想出来的，因此具有符合当下情况的含意。 「你很棒喔，居然能想起该手势所隐藏的含意。」 「总觉得你这句话很不像是在赞美人……」 姬蓝放松表情说： 「我可以把这件事想成是命中注定吗？」 「……命中注定？」 什么意思？ 兴许是我明确露出一头雾水的表情，姬蓝忍不住喷笑出声。 「这台词还挺老套的呢。」 「嗯？台词？」 「我在当偶像歌手时曾多次使用这段台词，却没能得到多少回响。」 语毕，姬蓝回以一个苦笑。或许真的是没有多少回响，但至少我有感到一阵心动。 「不过这有一半算是我的心底话。其实我根本不知道你是就读我准备转进的那所高中。当我们在月台上重逢，我在看清你的制服时是有心存一丝侥幸，这个心情也能套用在我不断向你发送的讯息上。」 「命中注定……吗……」 对于命中注定这四个字，我不由得想起筱原而差点笑出来，真叫人伤脑筋。 看着天上烟火，我们有时不发一语，有时会将想到的话题说出来。诸如摄影、打工地点的松田先生以及共同的朋友等琐事。 「啊，对了。」 姬蓝猛然想起某件事后，一把捏住我的脸颊。 「你、你做什么啦？」 「上次去海边时，你跟姬奈聊了什么？」 「海边？我跟姬奈？」 「就是你们独处的时候。」 姬蓝拉了拉我的脸颊，迫使我往她那边靠过去。 「因为姬奈回来时很明显心情大好，所以你们肯定有发生什么事。」 「是吗？」 「没注意到这点的人恐怕就只有你喔。」 姬蓝发出一声叹息，至此终于松开我的脸颊。 「你的迟钝以及健忘也不是现在才开始的，我就不跟你计较吧。」 「你凭什么跟我计较啊？」 「这还用问？就凭我被你伤了好几次心。谁叫你忘记那么多关于我的事情……」 姬蓝气得鼓起双颊，嘟着嘴将脸撇向一旁。 「你还记得我们以前来过这里吗？」 「嗯，根据沿途的景物与氛围，我这才回想起来。」 我把自己记得的部分说出来。 「我们以前曾与其他人走散，最后放弃跟大家会合，直接待在这里看烟火。」 「嗯嗯。」姬蓝催促着我继续说下去，无奈我已经没有能用的底牌了。 「我目前想起来的就只有这些……抱歉。」 在我坦率地道歉后，并没有再次被人捏脸颊或传来叹息声。 取而代之是姬蓝脱掉木屐，并将脸颊贴在被双手怀抱住的大腿上。 「当时的我……有反过来向你求婚喔。」 「……向我求婚？」 「没错，而且是直接对你说『请让我嫁给你』这句话。」 经姬蓝这么一提，感觉好像真的有过这段对话…… 「明明对我来说是彷佛昨天才发生般历历在目，你这个男人还真是……」 「抱歉，我真的是百口莫辩。」 眼下就只能诚心诚意向姬蓝道歉了。 嗯？我怎么好像也与伏见有过相同的约定？ 「你当时还答应我了喔。」 姬蓝含蓄地捏住我袖子的一小角。 「就算历经多年，在发生过如此重大事件的地点宛若当年那样一同欣赏烟火……我好歹也是个正值青春期的少女，总会或多或少觉得这是命中注定。」 姬蓝的脸庞被烟火的光芒点缀上缤纷夺目的彩妆，那双倒映出红、蓝、白、绿等色彩的眼眸美得令人惊艳。 姬蓝的脸颊染上一抹微晕，轻轻牵住我的手。 当我望向她时，她彷佛想躲开我的视线般仰望天上烟火。 砰！砰！砰砰……！ 在烟火告一段落之际，姬蓝紧握住我的手。 「我愿意赋予你吻我的权利，要是我登台表演成功的话请好好把握。」 「咦、什么？」 「假如你想行使权利也可以喔。」 意思是选择权在我手上吗？ 当我不知该如何回应陷入思绪时，姬蓝变得更加面红耳赤。 「还……还是当我没说吧……忘记我刚刚说的话。」 「咦？」 「总、总而言之！」 （插图014） 姬蓝明显想转移话题，扯开嗓门说： 「我的意思是我现在非常努力，你可要记得声援我喔。」 姬蓝滔滔不绝地飞快把话说完，并用一只手遮着脸不让我看她。 烟火停歇后，眼中仍留有烟火的残像，天上还能看见余下的白烟。 我本以为烟火大会已经结束，不过拿起传单一看，原来有安排十五分钟的中场休息，而现在恰好正值这段时间。 「伏见应该已经过来了，我们回到会场去吧。」 「好的。」 姬蓝不经意地再次牵住我的手，让人不禁觉得重新回到我们都还小的时候。 「因为难保你会走丢，麻烦你牵好我的手喔。」 「为啥是我会走丢啊？」 姬蓝状似期待我这么吐槽她，随即发出悦耳的轻笑声。 「下次有机会再一起来看烟火吧。」 「明明烟火就还没放完。」 「说得也是。」姬蓝以欢愉的语气回答。 话虽如此，想想已经看了满多种烟火，导致我有种看腻了的感觉。 我们沿着原路往回走，在途中发现伏见的身影。 除此之外，有两名陌生成年男性正在跟她说话。 「谅，那、那该不会是搭讪吧……」 「是、是吗？」 「这点程度我还看得出来，姬奈目前露出一副与人说客套话的样子。」 我不由得想起校外旅行时发生的状况。 伏见推辞不了陌生男子的搭讪，最后居然还跟着对方走了。 「那些人该不会是想施放有别于升上天去的烟火吧。」 「你别像个中年大叔那样开黄腔啦。」 我曾听那些很受女性欢迎的男生说过，确实有时会在户外做出那种事情。比方说神社周边的死角或河边草丛等等。 我用力深吸一口气，昂首阔步地走上前去，开口向伏见搭话。 「伏、伏见，让你你等了。」 我一整个吃螺丝了。 「啊，小谅，你刚刚到哪去了？」 伏见的反应意外地与平常没有太多分别，既没有显得很伤脑筋，也没有露出畏惧的神色。 「啊，小伏见，这位是你的男朋友吗？」 戴副眼镜、打扮时髦、年约四十岁的男子像是想捉弄人地说完后，满脸通红的伏见反射性地缩起身子。 「算……算是吧。」 算是吗？青梅竹马算是男朋友吗？ 「高城先生，如果这两人正值暧昧期，被你这么一闹难保会出状况喔。」 另一位有些发福的男子从旁开口缓颊。 「啊～是我失言了。当人成了大叔之后，遇见感情要好的男女就会立刻想过问一下。」 「不好意思喔。」名为高城的时髦大叔简短地向我跟伏见道歉。 既然他知道伏见的名字，表示彼此互相认识啰。 正想说姬蓝跑哪去了，这才发现她待在有点距离的地方默默关注我们。 「小谅，这位有些福相的先生是在艺能学校担任讲师的桥本先生。」 看来另一位先生名叫桥本。 「两位好……」我与两人简短地打了招呼。 「抱歉喔，打扰到你和男朋友快乐的烟火大会。」 「……就、就只是算是而已啦。」 既不否认也没承认的伏见再次双颊泛红，羞涩地缩起身子。 话说当初见到松田先生时，他也曾问过我与姬蓝的关系。看来我也得好好自我介绍不可。 「敝姓高森，我与其说是伏见的男朋友，严格说来是她的青梅竹马。」 原本显得相当害羞、扭扭捏捏的伏见，在听我说完后脸色一沉。 接着露出一双如玻璃弹珠般的空洞眼神望向我。 在我暂时无法进入状况之际，担任讲师的桥本先生解释说： 「其实是我想介绍高城先生给伏见同学认识，所以稍微耽搁她一下。原本是没必要赶在今天见面，不过听高城先生说他刚好也来到这里。」 「青梅竹马小弟也顺便拿一张吧。」高城先生将自己的名片递给我。 「谢谢。」 上头写着高城总一郎这个名字，职务是cast stadium office的董事长。 「因为你露出一双遇见可疑大叔的眼神。」 ……被看穿了。 「高城先生是桥本先生方才介绍给我认识的，听说他的公司有在培育模特儿、临时演员以及艺人等等。」 伏见似乎看出我对cast stadium office这间公司存有疑虑，于是代为说明。 所以是经纪公司啰？ 经伏见这么一提，高城先生散发出来的气质与松田先生颇为相似。该怎么说呢？算是有别于常人吧。 大概是两人没打算在这里聊起太深入的话题，或是已经讲完想说的事情，便表示想去摊贩区买罐装啤酒来喝，没多久就离开了。 姬蓝至此才走了过来，并且宛如想确认似地朝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又看一眼。 依照她的反应，感觉是走到一半认出对方的身分才躲了起来。 「啊～小蓝你是跑哪去了？明明我有发送讯息却得不到回应。小谅你也是。」 「抱歉，因为我切换成震动模式，所以完全没注意到。」 咦，姬蓝不是说过有代为联络其他人吗？ 而且有清楚告知我们的所在位置吧？ 「我的手机刚好没电了，抱歉。」 「真受不了你们耶～」 伏见气噗噗地抱怨着。 接着伏见说有收到茉菜的联络，内容提到她跟鸟越待在一起，并注明两人的所在位置，我们便立刻前去和她们会合。 于是此行的原班人马再加上茉菜，总共五人一起坐在路缘石上欣赏烟火大会下半场的表演。 11 专属于两人的后夜祭 烟火大会结束后，茉菜表示她接下来要跟暂时分头行动的朋友们一起去唱卡拉ok，就此与我们分道扬镳。 我们则是陪鸟越来到车站。 「谢谢你们今天陪我寻找走失的胡桃，真的是帮了大忙。」 「这点小事用不着道谢，完全不必放在心上喔，小静。」 「就是说啊，只要小桃安然无恙地被找回来，光是这样就足够了。」 「而且我们到头来也没帮上什么忙。」 鸟越摇摇头说： 「这与结果无关，我想感谢的是你们当时都肯来帮忙找人的那份好意。」 她显得相当害臊地小声道谢。 在前往车站的这一路上，我们向鸟越询问小桃是如何走丢并找回来的。 根据解释，因为小桃太专注在看金鱼，结果跟伯母走散了。在她落单之际，幸好被亲切的一家人收留，并将她送往服务站。 而小桃之所以会嚎啕大哭，是因为抵达服务站之后，被现场那群喝醉酒的陌生大叔给吓哭了。 恐怕服务站有打电话给我，无奈我的手机恰好没电，自然是联络不上。 「妈妈也吩咐我记得代为向你们道谢。」 电车在此时驶进月台，我们挥手与搭上车的鸟越道别，目送电车逐渐远去。 由于现场气氛很明显是宣布散会，当我们来到得跟姬蓝道别的岔路时── 「算了，想想今天已经很令人满意了。」 姬蓝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就此踏上归途离开了。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啊哉。」 我与伏见对视一眼，并纳闷地歪过头去。 城镇里仍弥漫着祭典过后的余韵，伏见忽然朝着并非回家的方向前进，我便不发一语地跟了上去。 伏见似乎没打算要去哪里，于是我们来到末班公车早已驶离的公车站里，一起坐在该处的长椅上。 「今天的祭典玩得真开心。不光是小蓝，小静也有一起来。」 「偶尔像这样一起出来玩也挺不错的。」 「对呀。」 伏见脱下木屐，双脚悬空地前后甩着。 「对了，原来你有备用的木屐啊。」 「不是的，这是小茉菜借我的。」 「茉菜借你的？」 「嗯，我改穿凉鞋出门之后，就被她逮个正着。」 「啊～……意思是时尚纠察队紧急出动啰。」 「没错，小茉菜说她有另一双木屐，叫我改穿那双。」 怪不得伏见花了那么多时间才过来。 『反正不会有人注意我是穿什么鞋啦～』很可能是伏见不经大脑的这句话，误触时尚纠察队的逆鳞也说不定。 于是她被押送至高森家，从不适合跟浴衣搭配的凉鞋换成木屐，这才得以返回会场。 「当我跟小茉菜一起抵达祭典会场之后，当下有好多朋友都在那里等她，而且每一位都是辣妹，吓死我了。」 「想想我还没见过茉菜的朋友耶。」 「谁叫小谅你喜欢辣妹类型的女生。」 「我那只是随口说说啊……」 「肯定是小茉菜不希望最喜欢的葛格被朋友抢走。」 伏见像是想揶揄人似地发出笑声。 「在我完全联络不上小谅你，而且还开始放烟火，当我不知如何是好之际，恰好撞见桥本先生。」 意思是伏见直到遇见我之前，都一直在跟那两人交谈。 「所以你要加入那个人……高城先生的经纪公司吗？」 「哪有人刚见面就聊到那里，纯粹是身为讲师的桥本先生基于好意，才把我介绍给高城先生认识。」 「这样啊。既然如此，希望你到时候会有好消息。」 「嗯……就是说啊。」 伏见的语气没有特别开心。 由此可见，这方面的话题对伏见而言就是那么敏感。 「不过高城先生似乎有来欣赏过我在黄金周登台演出的舞台剧。」 语毕，伏见又开始前后摆动双腿。 「咦，是专程来看你的表演吗？」 「完全没有那回事啦，啊哈哈。」 在我的眼中，这只是装作很有精神的假笑。 「他好像根本不记得我，看来我没能给他留下印象。」 伏见当时饰演的角色还颇有戏分的。 「也许是你在台上跟平常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吧？更何况他也只看过一次而已。」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伏见最近只要稍微碰上些许挫折，就会立刻进入消极模式。 我是很想帮她打起精神，却又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我请你喝饮料吧？」 「咦，为什么？」 「因为这算是点心吧？」 「咦、咦？什么什么？你是怎么了？」 我的举动似乎令她大感困惑。 「毕竟你显得有些沮丧，想说让你吃点东西应该会打起精神。」 伏见先是意外地睁大双眼，接着忽然笑出声来。 「这没什么好笑的吧。」 「抱歉，谁叫你的思维跟小学生没两样。呵呵。」 「不好意思啊，关于鼓励人的方法，我只知道吃点心跟喝饮料。」 「谢谢你的好意。那就买些点心与饮料来我家吃吧？」 「你家吗？是可以啦，但现在已经有点晚啰。」 「还好啦。」 语毕，我们便离开公车站。 途中先绕去超商买了些饮料和零食。 当我们抵达伏见家后，她说了声「请进」邀请我进家门。 我平常都只送她到家门口，已经很久没像这样进入屋内，不过内部装潢与我的印象差异不大。 「打扰了～」我打完招呼后却没有得到回应。 「奶奶她应该已经睡了。至于爸爸因为祭典的关系，应该会满晚才回来。」 根据伏见的解释，伯父好像是担任执行委员。 意思是他们接下来会去开趴庆祝吧。 「你已经很久没来我房间了吧。」 「毕竟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来过你家。」 我们边聊边走上楼梯，伏见随手推开卧室的门。 「请进，我这就去开冷气──呜喵啊！？」 伏见发出怪叫声后，迅速扑向放在床边地上那堆已经摺好的衣物。 「怎么了？」 「什、什么事都没有。」 伏见将那叠衣物紧抱在怀里，背对着我以横移的方式走向衣橱并打开。 此时从她怀里露出一条明显是胸罩的肩带，接着又有一条内裤落在地上。 我迅速把脸撇开，并将准备踏入房间的那只脚收回来。 「啊！掉出来了！？小……小谅好像没看见。安、安全过关……」 你的自言自语很大声喔。 「这样就好。嗯，快请进吧。」 继鸟越的卧室之后，我这次是来到伏见的卧室里，相信去年的我万万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吧。 伏见拿了个坐垫给我，我自然是毫不客气借来一用。 起先我并没有自觉，至此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汗臭味。 「早知道先回家冲个澡再过来了。」 「若是需要的话，我这里有爽身湿巾。」 就先用这个凑合一下吧。 毕竟回家以后再过来有点麻烦，而且一来一回又出汗的话也等于白洗了。 我收下伏见递来的几张爽身湿巾开始擦拭身体。 「需要我帮你擦背吗？」 「没关系，背部就不必了。」 「这点小事也没什么好害羞的吧。」 虽说我的身材并不值得秀给别人看，但只是背部的话好像也无妨。 而且抵死不从又好像挺娘娘腔的，令我内心有点不是滋味。 「……那就拜托你啰。」 我稍稍解开腰带褪去上衣，打着赤膊背对伏见。 「……之前你背我的时候我就有这种感觉，你的背好宽敞喔。」 「你别一直盯着瞧啦。」 此时，伏见用指头摸了摸我的背。 「猜猜我写了什么字～？」 「这也太难猜了吧。」 「其实我写下了自己现在的心情，不过你应该想不出来吧～」 「你少在那边胡闹了，快帮我擦背啦。」 「唉～小谅你真不会配合人呢。」 伏见轻笑一声后，背部传来湿巾的冰凉触感。 「小谅，舒服吗？」 「我只觉得颇害臊的。」 确实是挺舒服的，但还是害臊的感觉更为强烈。 在我受到微妙的情绪所惑之际，伏见突然探头窥视我的脸。 「呵呵呵，小谅你在害羞对吧。」 「并没有那回事。」 「你很吵耶。」我轻轻将眼前那张窃笑的脸庞推开。 擦干身体正面与背面的感觉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给人一种凉风包覆住全身的沁凉感。 我重新穿好浴衣后，伏见随即站起身来。 「那我去冲个澡。」 「啊，嗯……」 男女两人在卧室里独处，听见这种台词哪有可能不胡思乱想。 「之后我有事情想拜托你，你愿意听我说吗？」 「这得视内容而定。」 「嗯，那我赶快洗好出来。」 伏见走至衣柜前，先是瞄了我一眼，接着把拿出来的东西抱在怀里──相信应该是内衣裤吧──然后又背对着我以横移的方式走向房门。 就在这时，一件白色衣物落于地面。 「呀！？」 伏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拾起衣物，就这么面红耳赤不发一语地奔出房间。 ……按照她的反应……落下的那个很可能是内裤。 「话说回来，她如此慎重想拜托我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依现场状况来看，我只能想到色色的事情。 可是我非常清楚，伏见并不是会提出那类要求的人。 至于之前在终点站所做下的约定，感觉也没必要这样改口再说一次。当然也可能是我自己这么认为，说不定对伏见而言是第一要务。 一直待在原地颇令人坐立难安，为了转移注意力，我来到放满书本和dvd的收纳柜前，粗略看过每部作品的标题。 里头的dvd还真多耶。不光是近期推出的，还有各种年代久远的经典作品。这丫头还真爱这类东西。 由于没看见特别吸引我的作品，因此我反射性地将目光飘向其他地方。 伏见跟我不一样，将书桌的桌面收拾得整整齐齐。 因为这是她从小学一直使用到现在的书桌，所以对我来说并不陌生。 就如同过去那样桌面上铺有一块保护用的软垫，软垫下则夹着一张暑假作业清单，完成的作业就会用横线划掉……话说她早已把作业都写完了。 对了，记得以前这里有摆一张相片── 「……咦？相片呢？」 那是一岁左右的伏见与父母以及祖父母合拍的全家福。 大概是收进相簿里了吧。 我还有印象就读小学的自己在看见那张照片时，觉得里面那位女性就是伏见的母亲。 尽管我从没见过伯母，不过相片里的她当真非常漂亮。 由于伏见不曾聊起自己的母亲，我也记得小时候的自己认为这或许是不该提及的话题。毕竟伯母可能跟我老爸一样已经过世，于是我尽可能装作不在意这件事。 我在念幼稚园时都是老妈来接我，伏见则是伯父或奶奶来接她。换言之，伯母恐怕从当时就已经不在了。 桌面的书架上放满了教科书、资料集还有笔记本。 很明显有供人易于寻找而分门别类摆放。 此时，我在其中发现一本老旧的笔记本。 我取出并翻开来，随即传来一股老旧书籍特有的尘埃味。这似乎不是上课用的笔记本，而是类似日记那样在日期底下写着几行字。 根据日期，这是在我出生前就写下的内容。 我稍微阅读几页，第一人称是使用「w我atasi」，字迹也像是出自女性之手。换言之，这大概是伯母的日记。 里头不时能看见「心良」这个名字。 其读音为「sinra」── 在我小学当时，老妈觉得这是些简单的汉字便教我念过。 ……这名字算是比较罕见，所以不太有人会取相同的名字。 日记里有几处提到「小良」这个昵称。另外内容还提及「心良」的出生地，按照我听来的印象，此人与老爸是同乡。 各种想像闪过我的脑中，迫使我停下翻页的那只手。 想想这是别人的日记。 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还是别擅自拿来乱看比较好。 我阖起日记，把它放回原本的位置。 「让、让你久等了。」 没过多久，伏见就回到房间里。 「喔、你挺快的──呃，你怎会把浴衣穿成这样。」 我马上将目光撇开，并指出问题点。 「因为之前是奶奶帮我穿的，偏偏她已经睡了──我又不能让小谅你等太久──」 看来伏见也是在百般煎熬之下才做出选择。 虽说她有把内衣裤遮好，问题是这副模样仍颇为暴露，害我不知该看哪里才好。 幸好毛巾被就放在一旁，我马上抛给伏见让她裹住身体。 至此我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么一来就可以正常交谈了。 「那么，你想拜托我什么事？」 「啊～嗯……那个……」 伏见欲言又止地扭扭捏捏一阵子之后，终于下定决心开口说： 「毕竟正值夏天，果然不能少了这个……」 她从收纳柜里取出一片dvd。 ……那是一部惊悚电影。 「所以陪我一起看！」 「尽管早就料到你不会提出那方面的请求，原来是要我陪你看电影啊。」 「那方面？」 面对一脸不解歪过头去的伏见，我只是摇头以对。 「我自己一个人看有可能会怕到看不下去，但只要有小谅你陪我，我相信自己就能够看到最后。」 老实说，我并没有喜欢看惊悚片啦…… 可是都已受人所托，害我不好意思狠心拒绝。 即便在这种接近午夜时分看惊悚片是颇需要勇气的，偏偏眼下由不得我拒绝。 「好、好吧，来看吧。」 「好耶。」 伏见的房间里没有电视，正当我想说该如何是好时，原来她早就跟伯父借好笔电，并且搬来这里了。 ……我说伏见小姐啊，你也准备得太周到了吧。 伏见搬出矮桌，并让置于桌上的笔电读取光碟。 然后她迅速拿起一颗抱枕，做好随时能挡住画面的准备。 「当我害怕的时候就会遮住视线，等到没事时记得提醒我喔。」 「这样的话就不必看了吧。」 我认为看惊悚片就是让人享受那种可怕的感觉。 算了，就当作享受观影的方式会因人而异吧。 萤幕跳出电影选单时，恰好是撷取本作其中一幕惊悚的场景，被吓得全身一抖的伏见当场僵住。 「我可能已经不行了。」 「咦，你也太快放弃了吧。」 我们之间原本还有些许空隙，不过伏见此刻已整个人贴到我身上，几乎是一把搂住我的手臂紧抓不放。 「多亏小谅的体温，这样或许能让我稍微安心。」 「到时也有可能会突然冷得像是抓住冰棒一样。」 「不许吓人啦！」 既然你这么怕，何必要看惊悚片嘛。 「那我开始播放啰，ok？」 「……唔、嗯。」 目光对准萤幕的伏见用力眯起双眼，彻底做好应付惊悚画面的对策。 开始播放电影后，故事就在诡谲的气氛中展开。由于里头有许多我拍摄时不曾用过的演出方式跟摄影角度等等，制作手法上与我截然不同，因此包含这部分在内，此作品确实很有意思。 这段期间，伏见接连发出「呀！」、「不要～……」、「喵啊！？」、「讨厌啦～……」诸如此类的惊呼声，更加使劲地搂住我的手。 老实说我也看得挺害怕的。像那种明显有东西在逼近，然后当真跳出来的桥段就很让人害怕，另外还有冷不防冲出来吓人的桥段，片中运用了各种手法来吓唬观众。 伏见大概是因为身上有披着毛巾被就疏于防备，她将自己衣衫不整的事情彻底抛诸脑后，让我隐约能看见她的白色胸罩…… 这部电影是很吓人，偏偏一旁又是这种画面，是要我抱持怎样的情绪来面对啊。 「对对对、对不起，我已经不行了。」 其实我也一样在许多方面都快不行了。 因为伏见不知何时已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所以我伸手按下暂停键。 「既然你那么怕就别看嘛。」 「嗯……是没错啦，但我想看是有原因的。」 我取出光碟，并把笔电收起来，然后为了解嘴馋而把买来的零食打开，就这么慢慢吃着。 「其实这是我妈妈的dvd。虽然我也有买一些，不过这里有八成都是妈妈的。」 「喔～」 既然那本日记在这里，表示伏见也知道她母亲与我老爸有着怎样的关系吧。 碍于偷看日记的愧疚感，我没能针对此事追问下去。 「其实我完全不知道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我想说或许能透过妈妈对电影的喜好来了解她，所以才把这些dvd拿来看。」 「原来如此，刚刚那部惊悚片就是其中之一啰。」 「就是这样。」 伏见对自己的母亲产生好奇是人之常情。 像老爸在我还小的时候就已经过世，我也同样对他的为人挺感兴趣。 「爸爸在我小时候说妈妈已经不在了，不过我后来得知他们只是离婚而已。想想要对幼童解释这种事还颇困难的。而此事对奶奶来说似乎是一段不好的回忆，导致我无法打听多少关于妈妈的事情。」 差不多在伏见升上高中时，她才从父亲口中得知母亲的消息，并提到仓库内有几箱母亲的个人物品，结果从中找到电影的dvd跟录影带。 ……恐怕那本日记就是从其中一箱翻出来的。 在这之后，我们边吃零食边聊我个人想拍的微电影。 「想想小谅你拍的每部电影都是由我主演呢。」 伏见开心地如此说着。 后来我们比起聊天反倒更容易陷入沉默，外加上能看出彼此都想睡觉了，于是我便离开伏见家。 12 片尾名单 我从伏见家返回自己的家中。 结果发现我家大门没锁，进屋后能看见客厅还开着灯。 我看了看外出鞋，应该是老妈刚下班回家没多久。 于是我探头看向客厅，发现老妈正在欣赏预录的电视剧，并且拿茉菜做的午餐剩菜来配啤酒喝。 「我们家居然养出一个不良少年，你这么晚是跑哪去了？」 「稍微晚点回来又没关系。」 「只因为有祭典就玩疯了～难不成还跑去放了有别于天上的烟火吧～？」 「别像个大叔一样在那边开黄腔啦。」 想想姬蓝也开过类似的黄腔。 我决定跟老妈小聊一下，于是打开冰箱倒了杯麦茶，边喝边问说「老妈你今天不是值夜班吗？」，随即换来「夜班有分成两种喔～」的答案。 此时，我脑中突然闪过那本日记的内容。 「……老爸他的老家在哪里？」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不管是盂兰盆节或春节，我们都去过爷爷家那么多次了。」 ……也对，嗯，表示老家的确就在那里。 换言之，该日记里提到的心良就是老爸。 「我今天和伏见她们一起去参观祭典。」 「所以你是跟小姬奈一起看烟火啰？」 「不光只有伏见就是了。」 「咻～不愧是年轻人～」 「啰嗦，这种反应就不需要了。」 明明她都已经老大不小了，为啥还用这种跟高中生没两样的方式来调侃我。 我无奈地发出一声叹息。 「你对伏见的母亲了解多少？我好像从未见过她。」 「啊～你说聪美小姐吗？其实我也没了解多少，只记得她很漂亮，经常忙于工作或其他事情，最终抛下家庭跟小姬奈就这么离开了。」 毕竟伏见说过她奶奶对这件事有着不好的回忆，自然不会给外人留下什么好印象。 「我不清楚外界是如何看待聪美小姐，不过至少附近邻居对她的观感并没有很好。」 「外界？」 「没错，外界。」 「我们家跟伏见家打从一开始就关系很好吗？」 「算是吧，毕竟你爸跟聪美小姐似乎曾经是青梅竹马，再加上你们正好同龄，若以现代用语来形容的话，我与聪美小姐就是同为人母的好闺密。」 「曾经是青梅竹马？」 「类似你与小姬奈那样是青梅竹马。」 老爸跟伏见的母亲吗──？ 怪不得明明不是邻居，我们两家却这么要好。 「他们两人很要好吗？」 「啊哉，我没了解得那么详细。」 老妈此刻的语气相当冷淡，完全无法与她先前那种跟我开玩笑的态度联想在一块。 「这出剧真无聊。」老妈将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小声地如此抱怨。 听老妈这么一提，反倒勾起我的好奇心，于是我心不在焉地把剩下几分钟的剧情看完。 当画面下方开始播放片尾名单时，依然能看见演员们继续在镜头前演戏。 而演员名单里出现了芦原聪美这个名字。 聪美……？ 在我目不转睛注视着电视之际，老妈指着萤幕说： 「这个人就是小姬奈的母亲──芦原聪美。」 8 庆生 说起购物的好去处，就是滨谷车站周围。 「葛格，我接下来想去逛那间店！」 茉菜大步流星地朝着她所指方向走去，我连忙以小跑步跟了上去。 「你不必走得那么急吧。还有别叫我『葛格』啦。」 「又没关系，『葛格』听起来很可爱不是吗？」 会可爱吗？ 「快啦快啦。」茉菜搂着我的手臂不断催促我。 在艳阳高照之下，我陪着茉菜来买东西。 老实说我只想继续完成影片剪辑作业，根本不想出门。毕竟天气太热，而且我也没有想买的东西。 和太阳形同姊妹淘的茉菜，则是完全不把炙热的阳光放在心上，一如往常地充满朝气。 「都已是高中生了，还陪自家老妹出门买东西。」 像这样和家人一同出门逛街挺叫人害臊的。 话虽如此，我几乎不曾与人一起出门过。 「葛格你在不甘愿什么嘛～这样可是能提升好感度喔。」 「此话怎说？」 「懂得体贴家人的男人很受欢迎喔……大概吧。」 「可是我并没有想受人欢迎。」 「葛格你究竟把思春期忘到哪去了啊。」 我相信天底下也有像我这种人的。 抵达商场后，我随着茉菜搭乘手扶梯不断上楼。拜冷气所赐，我终于停止流汗了。 「这边这边。」 茉菜语调雀跃地说着，随即走进想去的那间店。 这里是辣妹取向的流行服饰店，贩卖着各种茉菜会喜欢的商品。此处店员也是一身辣妹打扮，脸上妆容也是走辣妹风。 「那我就坐在那边等你。」 我指着位于不远处的长椅，茉菜却撒娇地喊着「葛格也一起来嘛」，为了避免我脱逃，一把搂着我的手臂走进店内。 「我在这里只会碍到其他人吧。」 毕竟店内的空间不大，外加上顾客和店员都是辣妹，比起一般服饰店更令我无处容身。 「庆生。」 「唔……好吧好吧。」 这丫头渐渐学会如何操弄我了吧？ 在走来这里的一路上，茉菜已发动过三次这个咒语。 茉菜于昨晚确认过我今天没有安排拍摄工作等任何行程后，便提议要我陪她逛街购物。 我以往对此都是抵死不从，无奈茉菜祭出最终绝招── 「明天是我的生日。」 「生日快乐。」 我反射性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很明显说得毫无诚意。 「就说明天是我的生日呀，所以葛格要陪我逛街买东西。」 「……难道你没朋友帮你庆生吗？」 （插图011） 「有啊。」 「那你就跟朋友们去办一场快乐的生日趴啊……」 「明天是我十五岁的生日，葛格不肯帮我庆祝吗？」 面对一脸可怜兮兮望着我的茉菜，我随即举起双手投降说： 「请让葛格我来为最宝贝的妹妹庆生好吗～？」 纵然我以毫无抑扬顿挫的敷衍语调说出这段话，茉菜似乎还是感到十分开心在原地轻轻一跳说： 「好耶，我就勉为其难接受葛格你的款待吧」 原本正在思考要去哪里逛街的茉菜，像是突然想起似地对我说： 「葛格，爱你喔～」 「是啦是啦。」 ──总之，今天是自家老妹的生日。 因此若是我有哪里不合她的意，她就会发动这句咒语逼我听话。 想想至少今日就全面服从茉菜的意思吧。毕竟她在暑假期间仍会为我准备三餐，而且当有摄影工作需要早起时，她也会来叫我起床，所以在她生日当天好歹也该答谢一下平日的照顾。况且我还多了一笔临时收入。 与店员开心聊天的茉菜，拿起架上的一件衣服烦恼不已。 「啊，从刚刚就一直陪在小茉菜你身边的这位是老公吗？」 店员和我对视一眼后，立刻对我的身分产生误会。 「啊，并不──」 在我准备否认之前，突然从旁打岔的茉菜用力点头。 「没错。」 没错你个头啦。 「这位是我的脑公。」 脑公！？ 「还想说小茉菜你的老公会是什么样子～结果跟我想的不太一样呢～？」 「对呀，因为我讨厌轻浮男。」 「看得出来耶～毕竟你家老公完全不像是轻浮男呢～」 我彷佛化身成点头娃娃在一旁点头如捣蒜。 没错，在我个人的辞典里，高森谅与轻浮二字完全是反义词。 「所以你们是在约会啰，真令人羡慕～」 「对啊～」 茉菜一脸害羞地轻笑出声。 接着她打算试穿衣服，于是走进位于深处的试衣间。 想想茉菜就只要我陪她逛街，并没有请求或缠着我买东西给她。 既然她马上带我来到这间店，外加上跟此处的店员颇为熟识，表示她挺喜欢这里的商品才对…… 「那个，店员小姐。」 「什么事～？」 「请问您觉得店内有哪个饰品是适合茉菜的？」 店员小姐立刻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接着她微微扬起嘴角，带我来到饰品区。 「适合她现在试穿服装的物品是──」 在听完店员小姐的各种推荐后，我偷偷买了一条与衣服十分百搭的银制手炼。 正当我们在稍微闲聊几句时，提着购物篮走来的茉菜对我露出莫名冰冷的眼神。 「你们在做什么？」 「简单聊了几句。」 「是吗～？」 结果换来一道质疑的目光。 在茉菜买好几件看上的衣服准备离开服饰店时，方才那位店员一路送我们到店门口。 「这位老公，小茉菜是个非常乖巧的女孩子，请您务必要好好珍惜她喔。」 「这、这种话就不用说了啦～！」 茉菜惊慌地打断店员说话。 「谁叫小茉菜你这么可爱，肯定很受男生欢迎，偏偏看你从来没有跟人交往的迹象呀～」 「是、是没错啦……」 「总之先拜拜啰──」茉菜打完招呼准备离去。 我随即对店员小姐补上一句话。 「茉菜是个乖女孩这件事，相信天底下就属我最清楚这件事，所以您大可放心。」 「！」 茉菜大力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而且看起来莫名满脸通红，大概是感到很害羞吧。 「你在胡说什么嘛，葛格。」 「来来，快走啰。」茉菜像在催促自己养的狗似地提醒着。 当我们搭乘往下的手扶梯时，位于我前面的茉菜转过身来。 「葛格你突然在那边乱说什么嘛，简直快吓死我了！」 「这样总比让你操心好得多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茉菜说完后，仍显得相当不满地深锁柳眉。 「先说好，葛格你身边不许有我以外的辣妹喔！」 这是哪门子的禁令啊？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对了，趁着还没忘记前赶紧送她吧。 「生日快乐。」 「咦！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茉菜收下并确认完礼物后，立即发出惊呼。 「咦咦咦咦～！这条手炼根本超棒的～！完全符合我的喜好，根本是超棒的～！」 同一句话说了两次的茉菜，两眼发亮显得非常兴奋，而且「超棒的」这三个字说了超多次。 我对该名店员只有由衷的感激。若是茉菜直到明年生日前都没有从辣妹打扮毕业的话，到时我应该会再次承蒙这位店员的关照。 「最爱你了～葛格～」 喜出望外的茉菜一把抱住我的腰，吓得我赶紧拨开她的手。 「别这样啦，旁边有人在看。」 「是～」心情大好的茉菜立刻将我买的礼物戴在手上，并一脸喜孜孜地注视着那条手炼。 9 动摇与自卑感 在制作完姬蓝的宣传影片，校庆用微电影的拍摄工作也即将告一段落之际，我被迫投入一场违背个人意愿的斗争之中。 「小谅，关于这题是──」 伏见今天也一样来我家陪我写作业。 由于姬蓝得参加舞台排练，至于鸟越一听说是要写暑假作业，就马上想起自己今天没空，因此本日我是接受姬奈老师一对一的个人教学。 我收拾好原本堆满杂物的书桌，另外自然有多搬一张椅子供伏见使用，并把习题摊放在桌面上。 「伏见，你都没有其他事情要忙吗？」 「比方说？」 停笔的伏见将目光对准我。 「就像姬蓝正在参加音乐剧的排练。说起试镜会，相信不光只有之前那一场吧？」 「嗯，是有很多呀。除了舞台剧以外，各大经纪公司也都有举办试镜会喔。」 在听见经纪公司和试镜会这类名词后，令我不禁觉得伏见即将成为一名艺人。 至于姬蓝则是早在重逢之前就已成为艺人，因此让人缺少一种真实感。 虽说伏见拒绝松田先生的邀请，但我认为若是她和姬蓝在同个地方工作，至少能有人帮忙照应。 兴许是就算两人再熟识，她们仍把彼此当成对手，所以伏见不想透过这种好像是多亏姬蓝的介绍才成为艺人的方式吧。 「不过啊～想通过还是挺困难的～」 拿着自动铅笔在写字的伏见，以泰然自若的语调把话说下去。 「包含前一次在内，想通过经纪公司的试镜会并没有那么容易。」 「……这样啊。」 伏见似乎也有以自己的方式在努力。 「嗯～毕竟我没当过童星或隶属于哪个剧团，仅凭自己嘴上说有在磨练演技仍缺乏说服力。原因是这种人多不胜数。」 根据伏见的解释，我似乎是基于自己的偏见，才认为她至今都不曾遭遇过挫折。 ……恐怕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也说不定。 无论是我或外人都只有对伏见获得的结果和成果给予掌声，未曾去了解中间的过程。 我从来没关注过她私下付出的努力与承受的挫折──只是肤浅地看她所得到的结果。 为何我会如此自以为是，轻易认定伏见就是一位天生赢家。 「伏见，那个……你要打起精神喔！」 「呜哇，我居然被小谅安慰了！」 「任谁听见这种事情，多少都会想安慰对方啊。」 「这种事并不重要，而且夏日祭典就在明天，你可要趁现在尽可能多写点作业！」 「……喔。」 每当我写作业碰上瓶颈时，伏见总会很有耐心地说出各种提示让我可以靠自己找出答案。想想她这种爱照顾人的个性与茉菜不分上下。 茉菜这个小妮子说她今天会和朋友去泳池玩，从一早就出门去了。 此时我们刚好正在稍作休息，便聊起了茉菜的事情。想想已经就读国三的她，今年要准备考高中了。 尽管我们是兄妹，我却从未与茉菜聊过这类事情，因此对她的志愿一无所知。 「若是小茉菜肯来念我们学校就好了。」 「就是说啊。」 我随口回了一句，并将冷气打开。 大约在二十分钟前，因为伏见觉得有点冷，所以暂时先把冷气关了。 「啊～你又开冷气了。」 「我借你衣服穿啦。」 「那我就没意见了。」 在得到伏见的首肯后，我从衣柜里取出一件春天时经常穿的薄衬衫。 说起她目前的服装，是一件量贩店常见的t恤配上牛仔短裤。 两条腿都露在外面，也难怪她会觉得冷。 不过根据伏见的说法，似乎是茉菜在出门前命令她换上这套衣服。 老实说伏见的这身造型较为符合大众品味，总比她擅自乱挑好看多了。 「哇哇。」伏见看我将衬衫轻轻地抛向自己，略显手忙脚乱地一把接住。 「啊，这是你之前常穿的那件吧。」 「真亏你还记得耶。」 伏见立刻穿上那件衬衫，可是袖子对她而言有点太长了。 因此她小心翼翼地折起袖子，同时轻声说出感想。 「衣服好大件喔。」 「就是说啊。」 衬衫与伏见不成比例的组合莫名吸睛。 「这样就ok了。」 看着伏见穿上我的衣服，总让人有一股不可思议的感觉。 「那就继续加油吧。」 在伏见的催促下，我回到座位上接着写作业。 「小谅，暑假结束后没过多久就有模拟会考，小若说这将成为填写志愿的依据──」 虽然伏见聊起这个死板的话题，不过她此刻维持着前弯的姿势，让我能从松垮垮的t恤领口处看见她的脖子和锁骨。外加上日照的缘故，导致更加私密的部位从衣服里隐约透出来，明明我也知道非礼勿视，无奈自己实在没办法将目光移开。 结果就是害我不停偷瞄她。 因为茉菜指定说必须穿上这套服装，于是生性认真的伏见似乎每天都乖乖维持这身打扮。 这件t恤怎么看都觉得有点旧，领口处也特别松。 「小谅，你有想好要报考哪间学校吗？」 「……」 我不时偷瞄的反应最终还是被发现了。 伏见连忙用衬衫遮住胸口。 「小、小谅你在偷看我的胸、胸、胸部对吧！？」 「不、不对！我没在偷看！」 「你明明比较喜欢大胸部呀～」 嘟起嘴巴的伏见白了我一眼。 「你是听谁说的啊。」 「而且你最近跟小蓝走得特别近。」 「那是因为工作内容刚好与她有点关系，所以多少会走得比较近。」 「是吗～～～？」 看她的反应像是完全不相信我的说词。 「其实我都知道喔。」 「知道什么？」 「……你特地帮小蓝摄影，还替她制作影片。」 「这是松田社长交付给我的工作。」 我开始解释来龙去脉──这都是工作的一环，而且有收取报酬──可是伏见仍显得相当不满。 ……话说回来，为何我得因此遭受责备？ 「对了，这些事你是从哪听说的？」 「小蓝她很～～～高兴地把你完成的影片发送给我。」 原来如此，是姬蓝啊。 大概是姬蓝认为那部影片拍得很好，才会一如往常那样去刺激伏见。 「你看完的感想是？」 「影片里的小蓝超可爱的。」 「这样啊。」 「啊──！你现在露出一脸暗爽的样子～～～！」 「稍微高兴一下又没关系，毕竟我拍的影片得到了你们的肯定啊。」 「影片里的小蓝胸部很大，身材又好，还给人一种满满的『努力上进的我很耀眼吧』的感觉。」 「这跟胸部无关吧。」 别说得我好像有刻意特写姬蓝的胸部啦。 「你都只拍小蓝太不公平了，我也想让你拍。」 「我之后制作微电影时就会拍你了不是吗？」 「那是小谅你的东西啊，好歹也配合一下我嘛。」 伏见就此将心中的不满彻底发泄出来。 「配合你什么？」 「我也有想拍的影片。」 「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我立刻抓紧这个不必继续写作业的正当借口。 但是── 「……为何你要穿泳衣？」 伏见在之前说稍微等她一下，我等了大约十分钟。 因为有听见推开玄关的声响，按照时间来看，她应该有回家一趟。 再次回到房间的她是一身泳装。 「感、感觉好害羞喔，小谅你快拍啦。」 「既然会害羞就别穿成这样啊。」 我如此小声抱怨。 自己的卧室里有个女生身穿泳衣站在眼前，这让我不知该看哪里才好。 话虽如此，毕竟是我答应要帮伏见拍摄的，于是我依约拿出摄影机开始录影。 「那我开始拍啰。」 伏见点了点头之后，立刻化身成写真女星。 她轻轻拨动自己的秀发，然后躺倒在床上。 接着她缓缓摆动双腿，扭头对着位于后方的摄影机优雅一笑。 现在是什么情况？ 伏见要我拍这种影片是想做什么？ 「那个，伏见小姐，在这种房间里营造不出适合的气氛喔。」 「咦～～那你早点说嘛～」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完全没料到你是想拍这类影片啊。 「我说你啊，拍这种泳装影片是想做什么？」 「我想分享在自己的sns上。」 「……」 伏见开始操作手机，然后将萤幕展示在我的面前。 「你看，这类影片在网路上很红喔。」 那是一段约莫五秒左右的泳装女星影片。 该影片里的美少女穿着泳衣在玩水，点赞数已达上万次了。 如果我提出以下这个问题，可能会被伏见当成不会看人脸色的小白，但是…… 「就算真的爆红了又怎样呢？」 「这还用问……或许我就能获得人气呀。」 咦，原来伏见会介意这种事啊。 伏见似乎对我的疑问感到十分不解，困惑地歪过头去。 「sns的关注度好像也成了甄选的指标之一，因为目前正值夏天，所以我想说上传这类影片会容易受到关注。」 「关于甄选的指标，你是听谁说的？」 「试镜会的评审。」 不管伏见如何看待自己，我只觉得她是个认真听话的好女孩。 说不定是她『过度重视』外人的建议了。 「就算关注度真的提升了，你也未必能通过试镜会吧。」 「这很难说啊，毕竟小谅你又不是评审。」 「但也未必像你说的那样啊。另外你不觉得很奇怪吗？难道你是想拍这种影片吗？」 「我并没有想拍啊……可是我也以自己的方式……想了很多嘛………」 伏见越说越小声。 这种反应是她即将哭出来的征兆。 想想我的措辞有点太苛刻了。 暗自反省的我停止录影，另外为了让自己有时间思考，我慢慢地将摄影机放在桌上。 「……伏见你说过想找的经纪公司是愿意肯定你的演技吧？所以才拒绝加入姬蓝所属的公司。我单纯觉得现在这个做法与你之前说的不太一样，倘若你真心想透过这种方式，我也会支持你的。」 松田先生也说过时下当红的多名女艺人，以前都当过写真女星。 如果想成是在打好基础，此做法反倒是标准套路。 问题是伏见甚至还没站上起跑线，因此这么做所能获得的成效应该相当有限。 伏见紧咬唇瓣低下头去。 「因为……无论我怎么应征都没能获选嘛……」 伏见的嗓音转为哭腔，而且双肩开始微微颤抖。 我把她离去前脱掉的衬衫披在她身上。 「明明我想展现自己的演技，对方却说没有想看这些。而且有很多大叔都问我会不会唱歌跳舞……但不管我怎么表演，对方就只说跟他们想要的不太一样。」 伏见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拼命奋斗，并且受尽挫折。 看着正在吸鼻子的伏见，我摸了摸她的头，只见她轻轻把头靠在我身上。 当她靠过来以后，就用双手环抱住我。 「抱歉喔，我原本并没有想说这种丧气话的……」 「安啦，你别在意。」 「小蓝她都顺利通过试镜会，开始接受舞台排练……反观我──」 啊～原来如此，是因为姬蓝呀…… 一直以来与自己竞争的对手，如今已正式开始从事演艺活动。 我个人认为伏见打从起点就跟姬蓝完全不同，所以她大可不必去介意这些事，偏偏对方是自己的儿时玩伴，令她无法不比较。 伏见用力吸了一下鼻子，然后用食指抹去眼角的泪珠。 「其实我已应征过五间经纪公司，不过全数落榜，这情况已不能用可惜二字来安慰自己了。」 「……这样啊。」 「我本来坚信与小蓝同时参加的那场试镜会是她侥幸获选，结果证明自己只是井底之蛙，完全是我太高估自己──」 「没那回事，单纯是你倒楣碰上一群没眼光的评审罢了。」 「那小谅你有眼光吗？」 我没有将目光移开，直视着面前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眸说： 「有啊，所以得由伏见你来帮忙证明我并没有看走眼。」 伏见终于破涕为笑。 「咦～这算什么，居然把锅甩到我身上。」 思考着该如何鼓励伏见的我，用手机搜寻某位女星。 「伏见，你看看这个化妆品广告，里面的女星听说也是比较晚才走红喔。」 我记得在这位女星大红大紫没多久后，某综艺节目介绍过她的经历。 伏见小声念出该女星刊登于网站上的生平介绍和参演作品。 「就读大学期间才加入剧团……为了参加试镜会，搭乘夜间巴士往返东京……」 「所以我认为你不必操之过急。」 「嗯，谢谢你，小谅。」 伏见踮起脚尖，彷佛化身成吸血鬼在我的脖子上一吻。 「啊。」 「耶嘿嘿。」 看她应该已经重新打起精神，我不禁松了一口气。 「难得换上泳衣了，要不要现在去游泳池玩一玩呢？」 除了写作业以外的选择，无论要我做什么都来者不拒。 「那就去市立游泳池吗？想想好久没去了。」 「真令人怀念呢，那我去准备一下。」 「ok。」 两个高中生出现在市立游泳池里，感觉好像与现场格格不入，但应该无所谓吧。 只要能陪伏见散心，这点小事根本不算什么。 「啊，小谅，我忘了带泳镜！」 「直接回家拿就好了吧。」 ……话说这个小妮子当真想去游泳啊。 「嗯，这么说也对。」 要带的东西有泳裤、浴巾、手机、钱包、家里的钥匙和脚踏车的钥匙。 确认上述物品都带齐之后，我与泳装穿在外出服里的伏见一同出门。 由于伏见想要拿泳镜，因此我们先绕去她家，然后顶着烈日向市立游泳池一路前行。 「呐呐～我们来比赛游泳吧，就比二十五公尺自由式。」 「你这提议简直就跟哪来的小学男生没两样。另外请容我拒绝，毕竟我不擅长游泳。」 虽然对于开心下战帖的伏见有点抱歉，不过我当场一口回绝。 （插图012） 老实说，我没印象自己在哪个运动项目里有赢过伏见。 「咦～光是来游泳又不好玩。」 「没想到你是想来认真游泳……」 想想这也不失为一个有助于散心的方式吧？ 「我想说在暑假结束以前，至少要有一次全力以赴去做某件事。」 「这算不上是所谓的禁欲吧。」 说起我们当地的夏日祭典，是举办在盂兰盆节当周的星期六。 尽管祭典结束后还剩下两周左右的假期，不过我大概都会忙于写作业与拍摄电影。 「拜小谅所赐，我今年的暑假还真是充实呢。」 「我也一样，所以算是彼此彼此。」 相信茉菜今天不是来市立游泳池玩，因此不太可能跟她撞个正着。 在伏见的催促下，我加快速度赶路。 我们在柜台付完门票钱后，先行换好泳裤的我待在泳池边等伏见来会合。现场顾客大多都是当地的小学生跟中高龄成年人，看不到任何高中生或大学生的身影。 「正值青春期的学生们不太可能会来市立游泳池才对。」 此时，我发现一名女孩子正在认真游泳，看她的样子可能是来自主练习。 「啊，那是国中的学校泳衣吧。」 我循着声音回头望去，发现伏见正在做热身操。 「大概吧。」 伏见就读国中时也是穿那套泳衣。 在上游泳课时，班上男生总会关注伏见，甚至还有特地携带望远镜从教室偷看她的狂人。 嗯──！？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的我，再次回头看向正在做热身操的伏见。 「小谅，你有乖乖做热身操吗？」 「比起那种事，为啥你是穿国中时的学校泳衣啊？」 明明在我家时，伏见穿的是我们一起去海边的那套。 现在不知为何换成深蓝色的学校泳衣，而且胸口还绣有写着『伏见』二字的名牌。 「我想说穿这套比较适合游泳。」 「你为何要如此认真看待游泳这件事啊。」 这丫头也太死板了吧……另外她的身材与我记忆中如出一辙。 因为学校泳衣会秀出身材曲线的关系，让人一目了然。 我说伏见小姐呀，你的身材从国中时期起就再也没有丝毫变化对吧。 面对那双即使正值夏天却完全没被晒黑的白皙美腿与穠纤合度的大腿，我连忙把飘向该部位的视线移往别处。 「小、小谅……希望你别用色眯眯的眼神……看着我。」 「我、我才没有咧！」 为了逃离在那羞涩扭动身体的伏见，我迅速进入泳池里。 「毕竟不曾被小谅你这样观察过，让我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我刚刚的眼神是有多猥亵啊。 「我只是觉得你的腿很细。」 「比小蓝更细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 「你在这种时候就该表示认同呀。」 伏见显得相当不满。 但要是我认同的话，不就表示我对姬蓝的身材瞭若指掌，不觉得这样才糟糕吗？ 接着伏见也进入泳池，我们稍微游了一下回到岸上休息。 就在这时，那位状似国中生的女孩子刚好结束游泳爬上岸来。 她先是摘下泳帽跟蛙镜，然后用手拧干头发。 稍微看了一下，是我从未见过的陌生少女。 以国中生而言，少女算是发育得很好。 为了避免又被伏见指责我眼神猥亵，于是我迅速移开视线。 原本坐在我旁边有说有笑的伏见突然陷入沉默，而她的目光就固定在该名少女的身上。 啊～……我明白她为何不发一语了。 正因为穿着相同的泳衣，更能突显出两人在胸围上的差距。 「那是……国、国中生……」 伏见将原本伸直的双腿一弯，改成双手环抱住大腿的坐姿。 「小谅……我想回家了……」 先前还玩得不亦乐乎的伏见，就这么受到严重的打击。 「你无论是天资或发展性都充满潜力。」 我连忙鼓励垂下双肩心情沮丧的伏见，至于我具体说了什么就略过不提。 无奈伏见只是露出空洞的眼神，用指头戳着一旁流进排水孔里的水。 啊，她这反应是不管我做啥都没救了。 于是我们在市立游泳池还待不到一个小时，我就带着被现实伤透了心而意志消沉的伏见离开这里。 换好衣服的我，买了罐装饮料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稍等片刻后，头发还有点湿的伏见走了过来。 「小谅，你的头发根本没擦干喔。」 「反正我头发很短，很快就干了。」 「这样啊，短发真好～」 伏见一脸羡慕地说出感想，同时注意到我放在身边的罐装饮料。 「我可以喝一口吗？」 「是可以啊，但我已经喝过啰。」 我稍作提醒后，伏见羞涩地敛下眼眸。 「没关系，毕竟我们都实际接吻过了……」 由于现场没有其他人，即使伏见压低音量，我还是听得很清楚。被这句话勾起回忆的我，感受到自己的脸颊开始发烫。 「说、说得也是……」 我将罐装饮料递给伏见，只见她毫不介意地喝下去。 「真好喝。」 我收下递回来的饮料又喝了一口。 明明喝起来的味道都一样，却给人一种心痒难耐的感觉。 10 夏日祭典与迷路 中午过后，茉菜连门都没敲就直接闯进我的房间。 「葛格，你今天记得要穿这套衣服喔。」 茉菜向我递来一套男用浴衣。 虽然这个夏日祭典称不上是当地最为盛大的一场，不过因为会放烟火，所以算是颇具规模。 其实我有好几年没去了，今天是阔别数年终于即将再次参加。 「浴衣？穿一般的外出服去就好了吧。」 「啥？不趁夏日祭典穿浴衣，葛格你打算何时才要穿呀？」 「反正不穿也没差。」 「呜哇～葛格的不解风情老毛病又犯了～」 「啰嗦。」 茉菜今天也和她的朋友们相约一起参观祭典，现在已将浴衣穿在身上。 我也同样跟人有约，是与伏见、姬蓝以及鸟越总共四人一同前往。 「我会帮葛格你绑腰带嘛。」 「不必啦。」 「我相信其他人都会穿浴衣去喔。」 伏见……既然是穿浴衣的话，也就不必担心她会奇装异服了。 「就只是去参加本地的祭典耶。」 「就算是本地的又没关系，即使规模再小，好歹也会放烟火呀。」 「快起来快起来。」茉菜催促我从座位起身，开始帮我穿上浴衣。她先是要我不断旋转借此绑好腰带，接着倒退两、三步上下打量我。 「很适合葛格喔。」 「真的假的？」 「真的真的。」 我几乎想不起自己最后一次穿浴衣是在什么时候。当然校外旅行时穿上旅馆提供的浴衣得另当别论。 「这真是不得了呢……感觉反倒是葛格很容易被女生搭讪。」 茉菜神情认真地叫我稍待片刻，然后迅速跑下楼梯，没多久又回到房间。只见她手里拿着摄影时经常使用的发蜡。 「别动喔。」 在手上抹好发蜡的茉菜开始帮我修整发型。我有一瞬间挺担心会被弄成奇怪的发型，但在看见茉菜露出比想像中更真挚的表情之后，相信应该是我多心了。 「茉菜你很喜欢化妆吗？」 「嗯～？怎么说？」 「因为你在摄影时很会帮人化妆，所以我才想说你是不是对这方面感兴趣。」 「啊～应该算是喜欢吧，无论是帮人变可爱或变帅气。」 「完成。」茉菜说完后，用她从自己房间取来的手拿镜照给我看。 「我认为葛格属于适合穿和服的男生喔。」 「是吗？」 「为了与浴衣搭配，我把你改造成很有『大和男子』的感觉嗡。」 这是哪门子的语尾助词啊。 她还真是……该怎么说咧……将我打扮得挺有模有样耶…… 连我自己看了都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其实我也好想和葛格你们一起逛，只可惜朋友们很早以前就先跟我约好了～」 茉菜转过身去，露出迷蒙的眼神扭头望向我，接着伸手拨了拨我的浏海并补上一句「嗯，完美」。 「我现在能体会伏见跟姬蓝在被你化好妆后，总会显得相当兴奋的心情了。」 「嘻嘻嘻。」 茉菜回以一个害羞的笑容便走出房间。 若是我当真不想穿成这样，大可换回一般的外出服，并将发型恢复原样。不过茉菜特地帮我打扮一番，我实在无法辜负她的好意，于是决定维持这身模样。 当我写完达到伏见指定分量的暑假作业后，就开始剪辑校庆用的微电影。 我剪辑了一阵子后，发现已到约定时间。 这时传来一阵门铃声，我隔着窗户往外看，发现两位身穿浴衣的少女就站在大门前。 应该是伏见与姬蓝吧。 我把手机以及钱包装进茉菜为我准备的和风束口袋里走出房间。起先还挺纳闷浴衣跟这个束口袋是从哪来的，想想或许是老爸留下来的。 在我依稀的记忆里，老爸参加夏日祭典时好像就是这身打扮。 我穿上摆在门边的木屐（这很可能也是茉菜拿出来的），接着推开大门，系起头发、一身浴衣的伏见和姬蓝随即映入眼中。 「啊，小谅……！」 原本就有着一双水汪汪大眼睛的伏见，诧异地将眼睛睁得更大了。 「啊～！你今天有特地打扮过吧！这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了吗？今天怎么突然转性了呢？」 姬蓝给出的好评反应远在伏见之上。 「浴衣与发型都是多亏茉菜帮我弄的。」 「真不愧是我们看上的造型师呢。」 因为再次感受到茉菜的实力，姬蓝大表赞同地点点头。 「啊……那个，小谅……呃……」反观伏见似乎还不习惯我的造型，到现在尚未冷静下来。 「我们走吧，谅。」 「嗯。」我简短回应后，便与两人一同出门。 伴随木屐发出的脚步声，我们一路朝着会场前进。这条林荫道路今年同样按照惯例被规划成行人专用区，道路两旁则有整齐排列的摊贩。 「不知已有多少年没跟谅你们一起来逛祭典了。」 「姬蓝你还记得自己是何时转学的吗？」 「就读小五那年的暑假。因为那年没去成，所以我们最后一次来逛祭典是在小四的时候。」 照此看来，就是相隔整整七年了。 虽说我算是比较健忘，不过伏见与姬蓝都对小学发生的事情挺有印象。 鸟越传讯息说她已经抵达车站了，于是我们前去迎接她，而她正如茉菜所言也是换上一身浴衣。 「高森同学穿浴衣耶……」 「啊～嗯，想说机会难得。」 「很……很适合你喔。」 「谢谢。鸟越你穿浴衣也很好看喔。」 「咦！啊、呃……谢谢夸奖。」 鸟越轻声细语地回应。 就在这时，姬蓝拉了拉我的袖子。 「谅，你应该也有话要对我说吧。」 「真亏你还把小学的事情记得那么清楚。」 「不是啦……」 姬蓝白了我一眼，并以冰冷的视线射向我。 「所以你是指……浴衣吗？」 姬蓝既不肯定也不否认。印象中好像听人说过，不发一语就是默认的意思。 她身穿一套以水蓝色为底，上头画有一朵大白花的浴衣，搭配白色腰带当真十分出众。 「你穿得很好看喔，姬蓝。无论是平日的装扮或这套浴衣，当真都很有眼光。」 「算了，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 意思是这丫头本想针对我的赞美提出批评吗？ 「啊……那个，小……小谅。」 伏见似乎想说什么，鸟越见状后，在我的耳边说： 「高森同学，姬奈也希望你能赞美一下她的打扮。」 「讨厌啦，小静，你别说得那么直接嘛。」 伏见轻轻捶向鸟越的肩膀表达不满。 接着她又搂住鸟越的手，就这么和代替自己说出心声的鸟越走在一起。 「那你就直说嘛。毕竟我们是青梅竹马，有什么好见外的。」 伏见一跟我对视，马上害羞地把脸撇开。 「姬奈十之八九是认为谅会随便挑件外出服就来赴约，结果谅居然以精心打扮过的模样出现在门前，导致她的思绪暂时陷入混乱。」 「毕竟这样的反差太令人震撼了。」 「嗯，就是说啊。」 姬蓝和鸟越为伏见的奇妙反应做出总结。 「我能理解姬奈的心情，今天的谅远比以往帅气许多。」 「……唔、嗯，是、是真的很帅气。」 姬蓝说完后，鸟越也点头肯定。 「你们都过奖了，这会害我不好意思。」 我对这类称赞极为陌生，完全不知该如何回应。 伏见穿着一件以白色为底，上头绘有冷色调牵牛花的浴衣。话说我之前完全没注意到，她还在头上多加一个发饰。 「你这样显得挺成熟喔，头上的发饰也很适合你。」 以上是我发自内心的感想。身为男性的我其实对于这类审美基准也不太了解，但至少伏见不像平常那样穿着任谁看了都会直摇头的奇装异服。 「恭喜你喔，姬奈。」 伏见用力点头且不停挥动双手，借此表现出心中的喜悦。 烟火大会从晚上八点开始。 因为在此之前还有一段时间，所以我们走在摆满摊子的步道之间，买了章鱼烧和炸热狗分着吃。途中我本想买刨冰，却被鸟越阻止说现在还太早了，当然我是不太能接受这个说法。 游客随着时间越来越多，我们便前往一旁的公园凉亭避难。 不过也有其他人抱持相同的想法，能看见一群国中生或情侣们也来到公园休息。 「刨冰要等到最后再吃。」 鸟越小口吃着残留在炒面空盒里的红姜。 「我觉得随时都可以买来吃吧？」 「既然是甜点，就应该留到最后。」 鸟越的这番话莫名有说服力。 与此同时，她继续把红姜一条一条夹起来吃。 「小谅你肯定会买草莓口味对吧～」 终于看惯我这身浴衣打扮的伏见，以一如往常的态度如此说着。 「呵呵呵，你到现在还是一样没变吗？真是个小孩子。」 「很抱歉我就长不大咩。」 我把女生阵容基于维持形象而剩下的烤鸡肉串吃进嘴里，然后喝了一口有些退冰的弹珠汽水，借此清掉残留在嘴里的甜咸酱汁。 姬蓝此时正在享用章鱼烧，仔细看会发现她是用免洗筷夹起来吃。 「谅，这个章鱼烧很好吃喔。」 「里头有附竹签吧，你为何要用筷子？」 「因为竹签没刺好的话，章鱼烧有可能会掉下去，所以用筷子吃比较方便。」 姬蓝空出来的左手就接在夹起的章鱼烧下面。 看她的动作，难道说── 「若是不趁热吃，可就糟踏了这个章鱼烧喔。」 在我陷入困惑时，位于旁边的伏见一口把夹起来的章鱼烧吃掉。 「真好吃！谢谢小蓝。」 「等等，你怎能抢我的东西吃。」 「那我的也分你吃。」 「我心领了。」 对于两人的相处方式，在摄影初期总会误以为她们起了争执，但如今已见怪不怪，我与鸟越忍不住轻笑出声。 原本已经婉拒的姬蓝，在看见伏见递来的章鱼烧之后，仍坦率地吃进嘴里。 「好吃吗？」 「还好啦。」 「所以是好吃啰。太好了～」 终归是儿时玩伴，伏见十分清楚该如何应对姬蓝。 「话说要在哪里看烟火呢？有推荐的地点吗？」 鸟越向现场的三位当地居民提问。 「啊～确实是有个好去处。」 我提议前往某间已经没人住的空屋屋顶。 「小谅……这会被当成是私闯民宅喔。」 「我们小时候进去过啊。」 「那是因为我们还小，而且幸好没被人发现，假如东窗事发很可能会被臭骂一顿。」 认真模范生如此严词告诫。 「我们好歹也已是高中生，不太想在这种好日子里惹出事端。」 「说得也是。」 鸟越跟姬蓝也支持伏见的意见。 印象中除了此处以外还有其他适合的地点，无奈我实在想不起来。 此时拿起手机确认完讯息的鸟越，忽然对我们三人开口道歉。 「发生什么事了吗？小静。」 「其实我的家人们今天也有来这里……小桃……胡桃她好像走丢了，我得去帮忙找人。」 小桃的年纪还很小，任谁听说她走丢了都会十分担心。 由于伏见和姬蓝也都去过鸟越家，因此与小桃挺熟识的。 我依序看向伏见跟姬蓝，她们似乎都与我抱有相同想法。 「我们也来帮忙找人。」 「不必不必，没关系的，毕竟大家难得来参加祭典。」 鸟越挥动双手明确表示拒绝之意。 「静香同学，我人生之中唯一的目标就是想听小桃喊我一声『姊姊』，因此我愿意倾全力帮忙。」 我说姬蓝啊，你也太喜欢小桃了吧。 「可是这样太麻烦──」 伏见从旁打断仍想婉拒的鸟越。 「小静，你就放心交给我们吧。毕竟我们可是这里的居民，从小参加过好几次这个祭典，也比较清楚小朋友可能会去的地方，而且人手总是越多越好吧？」 语毕，伏见朝我轻轻一笑，我也默默地点头回应。 「谢谢你们。」 鸟越再度向我们道谢后，忽然补上这么一句。 「像这种因为友情而与朋友一起携手解决问题的展开，我还以为只会出现在漫画里呢。」 这种道谢方式十分符合鸟越的风格。 我们把制造的垃圾清理干净后，随即分头寻找小桃。 说起寻找走失的孩子，首先就是洽询服务站。 我来到服务站所在的帐篷里，向看似是主办人员的大叔请教关于走失儿童的消息。 「那个，有个四岁小女孩跟家人走散了，我正在帮忙协寻，请问你们有看见这样的孩子吗？」 「你是说走失的小猫咪吗？哇哈哈。」 啊，大叔的手上拿着一罐啤酒。 看他的样子很可能已经喝醉了。 「不是小猫，是小女孩。」 「刚刚是有人来通报被性骚扰啦！」 这个词汇令我不禁一阵心惊，幸好我们没有碰上。 「假如有特征吻合的小朋友被送来这里，可以请您来电通知我吗？」 「好咧～」 我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便走出帐篷。 随着施放烟火的时间越来越近，现场人潮也逐渐拥挤。 要是小桃在这里的话，难免会被推挤摔倒…… 心急如焚的我一直注意着沿途遇见的小朋友，不过绝大多数符合特征的孩童都是和母亲走在一起，迟迟没能发现小桃的踪影。 即使是容易吸引小朋友聚集的捞金鱼摊跟玩具摊贩周围，也还是没找到人。 孩童可能会去的地方……小时候的我会怎么做？ 我来到步行区的外侧思考对策时，一旁忽然传来鸟越的呼唤声。 「高森同学。」 「有找到吗？」 「没有。」 「我也是。」 我们互相确认找过的地点，并决定前往该处再找一次。 「总觉得自己……也快迷路了……所以……我能抓着你吗？」 「抓着我？嗯，可以啊。」 但她是要抓哪里──？在我感到纳闷时，鸟越含蓄地抓着我衣袖的一小角。 「那个……你、你自己想拍的微电影有进展吗？」 在我们默默找了一阵子之后，鸟越似乎承受不了这样的气氛，于是主动向我攀谈。 「这个嘛～伏见答应会担任女主角，但她说要是我没写完暑假作业的话就不给我拍。」 「这样呀……你果然是去拜托姬奈。」 「尽管这很符合伏见的作风，问题是她一板一眼到有点难搞。所谓的暑假作业就是应该不写才对。」 「这根本是错得离谱吧。真亏你能想出这种歪理。」 鸟越不由得轻笑出声。 「包含帮忙寻找小桃在内，谢谢你今天约我出来。毕竟小姬蓝也在，我本以为你们会是加上茉茉总共四人一起来玩。」 对了，想想邀请鸟越的人正是我。 印象中是在某次摄影的途中。一开始是伏见先来约我，在旁边耳闻此事的姬蓝表示也想加入。我起先觉得鸟越也会主动参加，可是发现她什么都没说之后，我便随口问了一句「鸟越你那天有空吗？」。 伏见在看到鸟越大大地点头答应参加后，喜上眉梢地统整好意见，约定到时我们四人一起去参观夏日祭典。 「很抱歉我邀得有点随便。」 鸟越对着露出苦笑的我摇摇头。 「没那回事，光是那样我就很高兴了。」 「关于我要拍的微电影，剧本方面有点碰上瓶颈，能麻烦你帮我看看吗？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鸟越淡淡一笑说： 「只要你不嫌弃就好。毕竟你说过我是个可靠的人对吧。」 「咦？」 我确实有印象自己曾说过这种话，但应该不是当面对鸟越说才对。 「需要的话随时都可以打电话给我。」 「嗯，到时就拜托你了。」 此刻人潮稍有舒缓，鸟越却仍抓着我的袖子跟在一旁。 「我自从小学之后就没再来逛过夏日祭典了。」 「我也是。」 「早知如此，我就买一套新浴衣了。这件是妈妈借我的，会怪吗？」 「完全不会，而且我跟你一样喔。」 「咦？」 「虽说是茉菜帮忙翻出来的，不过我身上这件也是老爸的喔。」 「所以我们都一样啰。」 在来到人潮较少的地方时，恰好看见前方就是服务站。于是我们进去确认有没有人发现小桃，只可惜最终依旧扑了个空。 「看这情况，还是分头寻找会更有效率。」 「说得也是。」我点头同意后便与鸟越分开行动，继续搜寻小桃的下落。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忽然响了。 来电者是伏见。 我满心期待地接起电话。 「找到小桃了吗？」 『啊，那个……还没找到，抱歉喔……』 「这样啊，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小、小谅，救救我……』 我朝着伏见所说的位置走去，发现她就坐在会场外侧的路缘石上。 「喂～你没事吧？」 「啊，小谅！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情况就如同伏见在电话里说的那样，她其中一只木屐前端的绳结松脱了。 「呜～……这是我搭配浴衣一起新买的，可能因为是便宜货的关系吧。」 啊哈哈……伏见一脸愧疚地苦笑着。 「毕竟你以前穿的不是这套浴衣。」 大概是长高的缘故，她当年那件浴衣的尺寸肯定不合身了。 「所以你记得我穿什么吗？」 「我只依稀记得你以前那件的造型比较孩子气。」 这些往事先撇开不提。 「假如你有备用的木屐，先回家一趟会比较好。」 伏见很可能是为此才打电话向我求救。 「嗯，对不起喔，偏偏是在忙着找人的这种时候。」 「若是抛下无法行动的你不管，就只有三个人能帮忙寻找小桃。就算先送你回家会损失一些时间，不过等你可以行动之后将能帮上更多忙。」 以上是我的结论。 「嗯，我也这么认为。」 那么，现在该如何送这位小姐回家呢？ 眼下既没有脚踏车，也没有其他交通工具可供使用。 ……啊～怪不得她会把我找来，想想之前已发生过一次了。 「那我就像上次那样背你回去啰。」 「难得看小谅你这么机灵。」 这个小妮子就不能少说一句吗？ 我扶起伏见，然后等到没人注意时就把她背在背上。 「会、会重吗？」 「你顾虑太多了啦。」 「其实我的体重比之前稍微增加了一些……」 明明伏见大可不必老实告知这种事情。 真是个一板一眼的小丫头。 伏见听我轻笑出声后，手忙脚乱地摇晃我的肩膀惊呼说：「咦，什么？你怎么了？」 「安啦，我完全感受不出来。」 「那就好……那你是在笑什么？」 「就只是觉得你不必把体重增加的事情告诉我。」 「因为先被你问说我是不是变重了，我反而会打击更大……」 伏见如此小声解释。 「既然如此，我是不是该问你一下？」 「不行，难道你没听说过做人要体贴吗？」 那你是想要我怎么做？ 「所以关于体重这件事，我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想，什么差别都没察觉就好了吗？」 「没错，这样就好。」 「话说回来，你有想过自己为何会变胖吗？」 「难道你没听说过做人要体贴吗？」 「逗你的啦，我只是在开玩笑。」 「因为我吃了很多零食和饮料。」 「居然老实回答了。」 能听见伏见发出如铃音般的笑声。 我也跟着笑出声来。 我故意挑选人烟稀少的小路，不过接下来还得寻找走失的小桃，因此我尽可能加快脚步朝着伏见家前进。 「你有替换的木屐吗？」 「嗯～虽然没有，可是我想改穿凉鞋也没问题。」 是吗？假如被时尚纠察队逮捕的话，我也爱莫能助喔。 （插图013） 伏见为了避免从我的背上摔下去，好好搂住我的脖子。 顺带一提，明明她紧贴在我的背上，却没有传来一丝胸部的触感。 想想之前一起去游泳池玩时，她的身材确实令人不予置评…… 因为我走得比较急，导致伏见渐渐往下滑，于是我将她重新背好。 由于上述动作，我似乎不慎触摸到不该摸的部位。 「喵！？」 哪来的猫？ 「小谅，你居然偷摸我的屁股！」 「我才没有咧。」 原来她方才的反应是这个意思。 但我只感受到浴衣布料的触感而已。 「倘若我是故意乱摸，早就趁此机会毛手毛脚了。」 「……也是啦。」 幸好误会有顺利解开。 一段时间后，在路灯微弱的照明之下，已能看见位于前方的伏见家。 在大门前放下伏见后，我便转身准备离去。 「我也会赶快过去帮忙的！」 「嗯。」 「谢谢你喔，小谅。」 「这没什么啦，毕竟少了你才更令人伤脑筋。」 我原本正准备迈出步伐，却隐约觉得伏见还有话想说，于是我转身看向她并稍微等了一下，只见她终于把话从嘴里挤出来说： 「就算被小谅你吃了一次豆腐，我也完全不介意喔──！就这样！」 伏见迅速转身，有如逃命似地跑进屋里。 「……那个，就说我没乱摸啊。」 我对着空无一人的大门口如此低语。 由于莫名觉得伏见的体温仍残留在背上，为了避免自己胡思乱想，因此我用力甩头将邪念抛诸脑后。 在我沿着原路赶回会场之际，突然接到鸟越打来的电话。 『高森同学，我们找到小桃了。』 「这真是太好了。」 『谢谢你的帮忙，但她正在嚎啕大哭，吵着想回家，所以我先送家人们去车站。』 鸟越真是个好姊姊呢。 「嗯，我知道了，你回到会场后再打给我吧。」 『嗯。』 相信鸟越应该已联络过其他人，不过我还是发送讯息将刚刚的事情告知伏见跟姬蓝。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恰好没电了。 「啊，糟糕。」 本想说电池还能再撑一下，事实证明是我想得太美好了。 我原先打算回家一趟，结果发现自己已抵达摊贩区。 既然如此，我就找出茉菜请她代为通知其他人，偏偏今天完全没撞见这位小辣妹。 「啊，谅！」 钻出人群的姬蓝在发现我之后，立刻向我招招手。 「幸好有顺利找到小桃。相信静香同学也很担心她吧。」 「应该是喔，她还说小桃哭得希里哗啦。」 「可怜的小桃……倘若可行的话，我希望能扫去一切有可能会降临在她身上的不幸……」 你当自己是小桃的什么人啊？ 「其实比起弟弟，我更想要有个妹妹。」 不知何时买了一碗刨冰的姬蓝，用吸管汤匙舀起一口冰。 「这是草莓口味，可以分你吃一口。」 姬蓝以行云流水的动作把汤匙直接塞进我的嘴巴里。 「这哪里叫做分我一口，根本是强迫我吃下吧。」 「被美少女亲手喂食，一口一千元都算是很便宜喔？」 「还美少女咧，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咦，我怎么记得你有承认过我是个美少女吧。」 我确实是有说过啦。 话说姬蓝啊……为啥你能如此高度评价自己咧？ 真不知该说是令人傻眼，还是说这很符合她的作风。 我随即换个话题，把伏见的状况以及自己手机没电的消息告诉她。 「意思是姬奈很快就会来跟我们会合啰。」 「是否很快就不太清楚了。」 想想伏见只是换双凉鞋，早知道干脆就等等她了。 ……仔细想想我们目前所在的位置，若是从伏见家走过来的话，应该能马上发现我们才对。 可是我和姬蓝会合都过了十分钟，仍迟迟不见伏见的身影。 「伏见有说她只是换双凉鞋而已。」 「咦，难道她也想换掉浴衣吗？」 「并没有喔，她只说会换凉鞋。」 「真没品味……」 姬蓝像是难以置信地低语着。 「不愧是反时尚大队长。」 「毕竟伏见她就是这种人，你到时别针对这点欺负她喔。」 姬蓝确认了一下时间，现在已经快要晚上八点了。 「谅。」 姬蓝突然比出那个手势。 我也反射性地回以相同的手势。 脸上绽放出灿笑的姬蓝一把搂住我的手臂，紧贴着我往前走。 「你要带我去哪？」 「秘密地点。」 ……姬蓝的那里实实在在地紧贴住我的手，而且是整个贴上来。 当然我不清楚以实实在在一词来形容是否恰当。 大概是浴衣的布料比较薄，来自手臂的触感比之前更加鲜明。 「你说的秘密地点是──」 夏日祭典── 烟火── 夜晚── 秘密── 彷佛物体渐渐浮出水面般，一段关于昔日回忆的轮廓与色彩涌上了我的心头。 ◆鸟越静香◆ 我无意间瞄到两道熟悉的背影。 「……」 我本想出声呼唤那两人的名字，但我很快就如同泄了气的气球，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咽了回去。 在把哽咽哭泣的小桃和妈妈送去车站，等我再次回到会场时，恰好瞥见高森同学与小姬蓝走在一起。 他们勾住彼此的手……却又像是小姬蓝单方面搂住高森同学的手──总之两人呈现这样的姿势朝着某处走去。 我提不起介入两人之间的勇气，也缺乏姬奈那种阻止喂食动作的行动力。 路人像是想表达别挡路似地撞了我一下，于是我远离人群，坐在一旁的路缘石上。 「啊～是静静～！」 「喂～～」茉茉高举着手呼唤我。我也挥手回应后，她领着自己的朋友们走了过来。可能是物以类聚的关系，茉茉的朋友们也是辣妹。 「你在这里做什么～？葛格他们呢？」 「我跟他们走散了。」 ……姑且就当作是这样吧。 「那你赶快联络他们呀，再过不久就要放烟火啰？」 「说得也是。」我尴尬地回答后，茉茉随即发现情况有异。 「你怎么了？碰上什么令人郁闷的事情吗？」 「嗯，出了一些事，可以这么说。」 我突然感到相当疲倦。 都看见他们如情侣般走在一起却没上前阻止，明知这么做会导致自己落单，我终究没能强行追上去。 尽管喜欢一个人的程度多寡，无法以客观的角度来衡量，可是我莫名觉得自己完全比不上姬奈跟小姬蓝。 「静静别难过喔～来吃点薯条打起精神吧～」 茉茉坐在我的身边，分我一根以纸杯装着的炸薯条。吃下那根软掉的薯条后，其咸味彷佛在寒冬中喝下味噌汤般为我注入一股暖流。 「那我就在这里欣赏烟火好了。」 茉茉如此说完后，直接吃下三根薯条将嘴里塞满。 虽然朋友们想去其他地方，可是茉茉挥了挥手与对方道别。 「这样好吗？」我发问。 「稍微分开一下无所谓啦。」茉茉回答后，嘻嘻嘻地笑出声来。 ◆高森谅◆ 感觉与当年的情况有些类似。 有一次乡里为儿童举办的团康活动是参加夏日祭典，当时我与姬蓝跟其他人走散了。 姬蓝说她知道一个适合找人的地点，于是拉着我强行钻出人群，就这么单独两人离开摊贩区。 「……」 我现在已记不清当年的对话内容，却记得是来到一个能清楚看见烟火的地方。 印象中，我在那之后就没再穿过浴衣了。 该处并非供人欣赏烟火的广场。 在小朋友的认知里，若想找人就是跑到高处往下看，却没料到入夜后周围竟是一片漆黑，从高处俯视根本没办法认出下方的人是谁。 因此我们就在那里欣赏烟火── 随着远离祭典的喧嚣，我完全回想起这件往事。 我们来到能登上小山丘的入口处，沿着用木桩组成的简易阶梯往上走。 「穿木屐还满难走的。」 语毕，姬蓝略显伤脑筋地露出苦笑。 因为她真的走得摇摇晃晃，所以我继续让她搂着我的手臂。 爬完阶梯能看见其中一条踏青步道，道路途中有供人休息的凉亭与长椅。锈迹斑斑的铁制垃圾桶里则装着一些垃圾。 还记得当年是挺轻松地登上阶梯，反观现在的自己有些气喘吁吁。 从这里往下望，无论是烟火会场或摊贩的灯火都显得有些渺小，取而代之能让人觉得更接近夜空中的繁星。 「伏见她们呢？」 「我有知会过她们了。」 这样啊，那她们应该很快就会过来了。 姬蓝坐在长椅上后，轻轻拍了拍身旁的空位，我便跟着坐了下来。 就在这时，烟火已开始施放了。 砰的一声于夜空绽放出璀璨的花朵，消失后还能隐约看见随风而逝的白烟。 我们默默欣赏着接连升空的烟火。 「真亏你还记得那个手势。」 「是这个吧。」 「嗯。」姬蓝点头回应又一次比出手势的我。 「老实说我一度忘记了，是在欣赏你的现场表演影片时才猛然想起这件事。」 「表示你有正确接收到我想传达的讯息啰。」 「与其说是有接收到……」 姬蓝以偶像身分给出的官方解释是『该手势没有任何意义』，可是她仍在现场表演中不断重复比出这个没有意义的手势。 「我不会忘记你的。」 此手势是在姬蓝转学前想出来的，因此具有符合当下情况的含意。 「你很棒喔，居然能想起该手势所隐藏的含意。」 「总觉得你这句话很不像是在赞美人……」 姬蓝放松表情说： 「我可以把这件事想成是命中注定吗？」 「……命中注定？」 什么意思？ 兴许是我明确露出一头雾水的表情，姬蓝忍不住喷笑出声。 「这台词还挺老套的呢。」 「嗯？台词？」 「我在当偶像歌手时曾多次使用这段台词，却没能得到多少回响。」 语毕，姬蓝回以一个苦笑。或许真的是没有多少回响，但至少我有感到一阵心动。 「不过这有一半算是我的心底话。其实我根本不知道你是就读我准备转进的那所高中。当我们在月台上重逢，我在看清你的制服时是有心存一丝侥幸，这个心情也能套用在我不断向你发送的讯息上。」 「命中注定……吗……」 对于命中注定这四个字，我不由得想起筱原而差点笑出来，真叫人伤脑筋。 看着天上烟火，我们有时不发一语，有时会将想到的话题说出来。诸如摄影、打工地点的松田先生以及共同的朋友等琐事。 「啊，对了。」 姬蓝猛然想起某件事后，一把捏住我的脸颊。 「你、你做什么啦？」 「上次去海边时，你跟姬奈聊了什么？」 「海边？我跟姬奈？」 「就是你们独处的时候。」 姬蓝拉了拉我的脸颊，迫使我往她那边靠过去。 「因为姬奈回来时很明显心情大好，所以你们肯定有发生什么事。」 「是吗？」 「没注意到这点的人恐怕就只有你喔。」 姬蓝发出一声叹息，至此终于松开我的脸颊。 「你的迟钝以及健忘也不是现在才开始的，我就不跟你计较吧。」 「你凭什么跟我计较啊？」 「这还用问？就凭我被你伤了好几次心。谁叫你忘记那么多关于我的事情……」 姬蓝气得鼓起双颊，嘟着嘴将脸撇向一旁。 「你还记得我们以前来过这里吗？」 「嗯，根据沿途的景物与氛围，我这才回想起来。」 我把自己记得的部分说出来。 「我们以前曾与其他人走散，最后放弃跟大家会合，直接待在这里看烟火。」 「嗯嗯。」姬蓝催促着我继续说下去，无奈我已经没有能用的底牌了。 「我目前想起来的就只有这些……抱歉。」 在我坦率地道歉后，并没有再次被人捏脸颊或传来叹息声。 取而代之是姬蓝脱掉木屐，并将脸颊贴在被双手怀抱住的大腿上。 「当时的我……有反过来向你求婚喔。」 「……向我求婚？」 「没错，而且是直接对你说『请让我嫁给你』这句话。」 经姬蓝这么一提，感觉好像真的有过这段对话…… 「明明对我来说是彷佛昨天才发生般历历在目，你这个男人还真是……」 「抱歉，我真的是百口莫辩。」 眼下就只能诚心诚意向姬蓝道歉了。 嗯？我怎么好像也与伏见有过相同的约定？ 「你当时还答应我了喔。」 姬蓝含蓄地捏住我袖子的一小角。 「就算历经多年，在发生过如此重大事件的地点宛若当年那样一同欣赏烟火……我好歹也是个正值青春期的少女，总会或多或少觉得这是命中注定。」 姬蓝的脸庞被烟火的光芒点缀上缤纷夺目的彩妆，那双倒映出红、蓝、白、绿等色彩的眼眸美得令人惊艳。 姬蓝的脸颊染上一抹微晕，轻轻牵住我的手。 当我望向她时，她彷佛想躲开我的视线般仰望天上烟火。 砰！砰！砰砰……！ 在烟火告一段落之际，姬蓝紧握住我的手。 「我愿意赋予你吻我的权利，要是我登台表演成功的话请好好把握。」 「咦、什么？」 「假如你想行使权利也可以喔。」 意思是选择权在我手上吗？ 当我不知该如何回应陷入思绪时，姬蓝变得更加面红耳赤。 「还……还是当我没说吧……忘记我刚刚说的话。」 「咦？」 「总、总而言之！」 （插图014） 姬蓝明显想转移话题，扯开嗓门说： 「我的意思是我现在非常努力，你可要记得声援我喔。」 姬蓝滔滔不绝地飞快把话说完，并用一只手遮着脸不让我看她。 烟火停歇后，眼中仍留有烟火的残像，天上还能看见余下的白烟。 我本以为烟火大会已经结束，不过拿起传单一看，原来有安排十五分钟的中场休息，而现在恰好正值这段时间。 「伏见应该已经过来了，我们回到会场去吧。」 「好的。」 姬蓝不经意地再次牵住我的手，让人不禁觉得重新回到我们都还小的时候。 「因为难保你会走丢，麻烦你牵好我的手喔。」 「为啥是我会走丢啊？」 姬蓝状似期待我这么吐槽她，随即发出悦耳的轻笑声。 「下次有机会再一起来看烟火吧。」 「明明烟火就还没放完。」 「说得也是。」姬蓝以欢愉的语气回答。 话虽如此，想想已经看了满多种烟火，导致我有种看腻了的感觉。 我们沿着原路往回走，在途中发现伏见的身影。 除此之外，有两名陌生成年男性正在跟她说话。 「谅，那、那该不会是搭讪吧……」 「是、是吗？」 「这点程度我还看得出来，姬奈目前露出一副与人说客套话的样子。」 我不由得想起校外旅行时发生的状况。 伏见推辞不了陌生男子的搭讪，最后居然还跟着对方走了。 「那些人该不会是想施放有别于升上天去的烟火吧。」 「你别像个中年大叔那样开黄腔啦。」 我曾听那些很受女性欢迎的男生说过，确实有时会在户外做出那种事情。比方说神社周边的死角或河边草丛等等。 我用力深吸一口气，昂首阔步地走上前去，开口向伏见搭话。 「伏、伏见，让你你等了。」 我一整个吃螺丝了。 「啊，小谅，你刚刚到哪去了？」 伏见的反应意外地与平常没有太多分别，既没有显得很伤脑筋，也没有露出畏惧的神色。 「啊，小伏见，这位是你的男朋友吗？」 戴副眼镜、打扮时髦、年约四十岁的男子像是想捉弄人地说完后，满脸通红的伏见反射性地缩起身子。 「算……算是吧。」 算是吗？青梅竹马算是男朋友吗？ 「高城先生，如果这两人正值暧昧期，被你这么一闹难保会出状况喔。」 另一位有些发福的男子从旁开口缓颊。 「啊～是我失言了。当人成了大叔之后，遇见感情要好的男女就会立刻想过问一下。」 「不好意思喔。」名为高城的时髦大叔简短地向我跟伏见道歉。 既然他知道伏见的名字，表示彼此互相认识啰。 正想说姬蓝跑哪去了，这才发现她待在有点距离的地方默默关注我们。 「小谅，这位有些福相的先生是在艺能学校担任讲师的桥本先生。」 看来另一位先生名叫桥本。 「两位好……」我与两人简短地打了招呼。 「抱歉喔，打扰到你和男朋友快乐的烟火大会。」 「……就、就只是算是而已啦。」 既不否认也没承认的伏见再次双颊泛红，羞涩地缩起身子。 话说当初见到松田先生时，他也曾问过我与姬蓝的关系。看来我也得好好自我介绍不可。 「敝姓高森，我与其说是伏见的男朋友，严格说来是她的青梅竹马。」 原本显得相当害羞、扭扭捏捏的伏见，在听我说完后脸色一沉。 接着露出一双如玻璃弹珠般的空洞眼神望向我。 在我暂时无法进入状况之际，担任讲师的桥本先生解释说： 「其实是我想介绍高城先生给伏见同学认识，所以稍微耽搁她一下。原本是没必要赶在今天见面，不过听高城先生说他刚好也来到这里。」 「青梅竹马小弟也顺便拿一张吧。」高城先生将自己的名片递给我。 「谢谢。」 上头写着高城总一郎这个名字，职务是cast stadium office的董事长。 「因为你露出一双遇见可疑大叔的眼神。」 ……被看穿了。 「高城先生是桥本先生方才介绍给我认识的，听说他的公司有在培育模特儿、临时演员以及艺人等等。」 伏见似乎看出我对cast stadium office这间公司存有疑虑，于是代为说明。 所以是经纪公司啰？ 经伏见这么一提，高城先生散发出来的气质与松田先生颇为相似。该怎么说呢？算是有别于常人吧。 大概是两人没打算在这里聊起太深入的话题，或是已经讲完想说的事情，便表示想去摊贩区买罐装啤酒来喝，没多久就离开了。 姬蓝至此才走了过来，并且宛如想确认似地朝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又看一眼。 依照她的反应，感觉是走到一半认出对方的身分才躲了起来。 「啊～小蓝你是跑哪去了？明明我有发送讯息却得不到回应。小谅你也是。」 「抱歉，因为我切换成震动模式，所以完全没注意到。」 咦，姬蓝不是说过有代为联络其他人吗？ 而且有清楚告知我们的所在位置吧？ 「我的手机刚好没电了，抱歉。」 「真受不了你们耶～」 伏见气噗噗地抱怨着。 接着伏见说有收到茉菜的联络，内容提到她跟鸟越待在一起，并注明两人的所在位置，我们便立刻前去和她们会合。 于是此行的原班人马再加上茉菜，总共五人一起坐在路缘石上欣赏烟火大会下半场的表演。 11 专属于两人的后夜祭 烟火大会结束后，茉菜表示她接下来要跟暂时分头行动的朋友们一起去唱卡拉ok，就此与我们分道扬镳。 我们则是陪鸟越来到车站。 「谢谢你们今天陪我寻找走失的胡桃，真的是帮了大忙。」 「这点小事用不着道谢，完全不必放在心上喔，小静。」 「就是说啊，只要小桃安然无恙地被找回来，光是这样就足够了。」 「而且我们到头来也没帮上什么忙。」 鸟越摇摇头说： 「这与结果无关，我想感谢的是你们当时都肯来帮忙找人的那份好意。」 她显得相当害臊地小声道谢。 在前往车站的这一路上，我们向鸟越询问小桃是如何走丢并找回来的。 根据解释，因为小桃太专注在看金鱼，结果跟伯母走散了。在她落单之际，幸好被亲切的一家人收留，并将她送往服务站。 而小桃之所以会嚎啕大哭，是因为抵达服务站之后，被现场那群喝醉酒的陌生大叔给吓哭了。 恐怕服务站有打电话给我，无奈我的手机恰好没电，自然是联络不上。 「妈妈也吩咐我记得代为向你们道谢。」 电车在此时驶进月台，我们挥手与搭上车的鸟越道别，目送电车逐渐远去。 由于现场气氛很明显是宣布散会，当我们来到得跟姬蓝道别的岔路时── 「算了，想想今天已经很令人满意了。」 姬蓝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就此踏上归途离开了。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啊哉。」 我与伏见对视一眼，并纳闷地歪过头去。 城镇里仍弥漫着祭典过后的余韵，伏见忽然朝着并非回家的方向前进，我便不发一语地跟了上去。 伏见似乎没打算要去哪里，于是我们来到末班公车早已驶离的公车站里，一起坐在该处的长椅上。 「今天的祭典玩得真开心。不光是小蓝，小静也有一起来。」 「偶尔像这样一起出来玩也挺不错的。」 「对呀。」 伏见脱下木屐，双脚悬空地前后甩着。 「对了，原来你有备用的木屐啊。」 「不是的，这是小茉菜借我的。」 「茉菜借你的？」 「嗯，我改穿凉鞋出门之后，就被她逮个正着。」 「啊～……意思是时尚纠察队紧急出动啰。」 「没错，小茉菜说她有另一双木屐，叫我改穿那双。」 怪不得伏见花了那么多时间才过来。 『反正不会有人注意我是穿什么鞋啦～』很可能是伏见不经大脑的这句话，误触时尚纠察队的逆鳞也说不定。 于是她被押送至高森家，从不适合跟浴衣搭配的凉鞋换成木屐，这才得以返回会场。 「当我跟小茉菜一起抵达祭典会场之后，当下有好多朋友都在那里等她，而且每一位都是辣妹，吓死我了。」 「想想我还没见过茉菜的朋友耶。」 「谁叫小谅你喜欢辣妹类型的女生。」 「我那只是随口说说啊……」 「肯定是小茉菜不希望最喜欢的葛格被朋友抢走。」 伏见像是想揶揄人似地发出笑声。 「在我完全联络不上小谅你，而且还开始放烟火，当我不知如何是好之际，恰好撞见桥本先生。」 意思是伏见直到遇见我之前，都一直在跟那两人交谈。 「所以你要加入那个人……高城先生的经纪公司吗？」 「哪有人刚见面就聊到那里，纯粹是身为讲师的桥本先生基于好意，才把我介绍给高城先生认识。」 「这样啊。既然如此，希望你到时候会有好消息。」 「嗯……就是说啊。」 伏见的语气没有特别开心。 由此可见，这方面的话题对伏见而言就是那么敏感。 「不过高城先生似乎有来欣赏过我在黄金周登台演出的舞台剧。」 语毕，伏见又开始前后摆动双腿。 「咦，是专程来看你的表演吗？」 「完全没有那回事啦，啊哈哈。」 在我的眼中，这只是装作很有精神的假笑。 「他好像根本不记得我，看来我没能给他留下印象。」 伏见当时饰演的角色还颇有戏分的。 「也许是你在台上跟平常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吧？更何况他也只看过一次而已。」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伏见最近只要稍微碰上些许挫折，就会立刻进入消极模式。 我是很想帮她打起精神，却又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我请你喝饮料吧？」 「咦，为什么？」 「因为这算是点心吧？」 「咦、咦？什么什么？你是怎么了？」 我的举动似乎令她大感困惑。 「毕竟你显得有些沮丧，想说让你吃点东西应该会打起精神。」 伏见先是意外地睁大双眼，接着忽然笑出声来。 「这没什么好笑的吧。」 「抱歉，谁叫你的思维跟小学生没两样。呵呵。」 「不好意思啊，关于鼓励人的方法，我只知道吃点心跟喝饮料。」 「谢谢你的好意。那就买些点心与饮料来我家吃吧？」 「你家吗？是可以啦，但现在已经有点晚啰。」 「还好啦。」 语毕，我们便离开公车站。 途中先绕去超商买了些饮料和零食。 当我们抵达伏见家后，她说了声「请进」邀请我进家门。 我平常都只送她到家门口，已经很久没像这样进入屋内，不过内部装潢与我的印象差异不大。 「打扰了～」我打完招呼后却没有得到回应。 「奶奶她应该已经睡了。至于爸爸因为祭典的关系，应该会满晚才回来。」 根据伏见的解释，伯父好像是担任执行委员。 意思是他们接下来会去开趴庆祝吧。 「你已经很久没来我房间了吧。」 「毕竟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来过你家。」 我们边聊边走上楼梯，伏见随手推开卧室的门。 「请进，我这就去开冷气──呜喵啊！？」 伏见发出怪叫声后，迅速扑向放在床边地上那堆已经摺好的衣物。 「怎么了？」 「什、什么事都没有。」 伏见将那叠衣物紧抱在怀里，背对着我以横移的方式走向衣橱并打开。 此时从她怀里露出一条明显是胸罩的肩带，接着又有一条内裤落在地上。 我迅速把脸撇开，并将准备踏入房间的那只脚收回来。 「啊！掉出来了！？小……小谅好像没看见。安、安全过关……」 你的自言自语很大声喔。 「这样就好。嗯，快请进吧。」 继鸟越的卧室之后，我这次是来到伏见的卧室里，相信去年的我万万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吧。 伏见拿了个坐垫给我，我自然是毫不客气借来一用。 起先我并没有自觉，至此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汗臭味。 「早知道先回家冲个澡再过来了。」 「若是需要的话，我这里有爽身湿巾。」 就先用这个凑合一下吧。 毕竟回家以后再过来有点麻烦，而且一来一回又出汗的话也等于白洗了。 我收下伏见递来的几张爽身湿巾开始擦拭身体。 「需要我帮你擦背吗？」 「没关系，背部就不必了。」 「这点小事也没什么好害羞的吧。」 虽说我的身材并不值得秀给别人看，但只是背部的话好像也无妨。 而且抵死不从又好像挺娘娘腔的，令我内心有点不是滋味。 「……那就拜托你啰。」 我稍稍解开腰带褪去上衣，打着赤膊背对伏见。 「……之前你背我的时候我就有这种感觉，你的背好宽敞喔。」 「你别一直盯着瞧啦。」 此时，伏见用指头摸了摸我的背。 「猜猜我写了什么字～？」 「这也太难猜了吧。」 「其实我写下了自己现在的心情，不过你应该想不出来吧～」 「你少在那边胡闹了，快帮我擦背啦。」 「唉～小谅你真不会配合人呢。」 伏见轻笑一声后，背部传来湿巾的冰凉触感。 「小谅，舒服吗？」 「我只觉得颇害臊的。」 确实是挺舒服的，但还是害臊的感觉更为强烈。 在我受到微妙的情绪所惑之际，伏见突然探头窥视我的脸。 「呵呵呵，小谅你在害羞对吧。」 「并没有那回事。」 「你很吵耶。」我轻轻将眼前那张窃笑的脸庞推开。 擦干身体正面与背面的感觉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给人一种凉风包覆住全身的沁凉感。 我重新穿好浴衣后，伏见随即站起身来。 「那我去冲个澡。」 「啊，嗯……」 男女两人在卧室里独处，听见这种台词哪有可能不胡思乱想。 「之后我有事情想拜托你，你愿意听我说吗？」 「这得视内容而定。」 「嗯，那我赶快洗好出来。」 伏见走至衣柜前，先是瞄了我一眼，接着把拿出来的东西抱在怀里──相信应该是内衣裤吧──然后又背对着我以横移的方式走向房门。 就在这时，一件白色衣物落于地面。 「呀！？」 伏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拾起衣物，就这么面红耳赤不发一语地奔出房间。 ……按照她的反应……落下的那个很可能是内裤。 「话说回来，她如此慎重想拜托我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依现场状况来看，我只能想到色色的事情。 可是我非常清楚，伏见并不是会提出那类要求的人。 至于之前在终点站所做下的约定，感觉也没必要这样改口再说一次。当然也可能是我自己这么认为，说不定对伏见而言是第一要务。 一直待在原地颇令人坐立难安，为了转移注意力，我来到放满书本和dvd的收纳柜前，粗略看过每部作品的标题。 里头的dvd还真多耶。不光是近期推出的，还有各种年代久远的经典作品。这丫头还真爱这类东西。 由于没看见特别吸引我的作品，因此我反射性地将目光飘向其他地方。 伏见跟我不一样，将书桌的桌面收拾得整整齐齐。 因为这是她从小学一直使用到现在的书桌，所以对我来说并不陌生。 就如同过去那样桌面上铺有一块保护用的软垫，软垫下则夹着一张暑假作业清单，完成的作业就会用横线划掉……话说她早已把作业都写完了。 对了，记得以前这里有摆一张相片── 「……咦？相片呢？」 那是一岁左右的伏见与父母以及祖父母合拍的全家福。 大概是收进相簿里了吧。 我还有印象就读小学的自己在看见那张照片时，觉得里面那位女性就是伏见的母亲。 尽管我从没见过伯母，不过相片里的她当真非常漂亮。 由于伏见不曾聊起自己的母亲，我也记得小时候的自己认为这或许是不该提及的话题。毕竟伯母可能跟我老爸一样已经过世，于是我尽可能装作不在意这件事。 我在念幼稚园时都是老妈来接我，伏见则是伯父或奶奶来接她。换言之，伯母恐怕从当时就已经不在了。 桌面的书架上放满了教科书、资料集还有笔记本。 很明显有供人易于寻找而分门别类摆放。 此时，我在其中发现一本老旧的笔记本。 我取出并翻开来，随即传来一股老旧书籍特有的尘埃味。这似乎不是上课用的笔记本，而是类似日记那样在日期底下写着几行字。 根据日期，这是在我出生前就写下的内容。 我稍微阅读几页，第一人称是使用「w我atasi」，字迹也像是出自女性之手。换言之，这大概是伯母的日记。 里头不时能看见「心良」这个名字。 其读音为「sinra」── 在我小学当时，老妈觉得这是些简单的汉字便教我念过。 ……这名字算是比较罕见，所以不太有人会取相同的名字。 日记里有几处提到「小良」这个昵称。另外内容还提及「心良」的出生地，按照我听来的印象，此人与老爸是同乡。 各种想像闪过我的脑中，迫使我停下翻页的那只手。 想想这是别人的日记。 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还是别擅自拿来乱看比较好。 我阖起日记，把它放回原本的位置。 「让、让你久等了。」 没过多久，伏见就回到房间里。 「喔、你挺快的──呃，你怎会把浴衣穿成这样。」 我马上将目光撇开，并指出问题点。 「因为之前是奶奶帮我穿的，偏偏她已经睡了──我又不能让小谅你等太久──」 看来伏见也是在百般煎熬之下才做出选择。 虽说她有把内衣裤遮好，问题是这副模样仍颇为暴露，害我不知该看哪里才好。 幸好毛巾被就放在一旁，我马上抛给伏见让她裹住身体。 至此我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么一来就可以正常交谈了。 「那么，你想拜托我什么事？」 「啊～嗯……那个……」 伏见欲言又止地扭扭捏捏一阵子之后，终于下定决心开口说： 「毕竟正值夏天，果然不能少了这个……」 她从收纳柜里取出一片dvd。 ……那是一部惊悚电影。 「所以陪我一起看！」 「尽管早就料到你不会提出那方面的请求，原来是要我陪你看电影啊。」 「那方面？」 面对一脸不解歪过头去的伏见，我只是摇头以对。 「我自己一个人看有可能会怕到看不下去，但只要有小谅你陪我，我相信自己就能够看到最后。」 老实说，我并没有喜欢看惊悚片啦…… 可是都已受人所托，害我不好意思狠心拒绝。 即便在这种接近午夜时分看惊悚片是颇需要勇气的，偏偏眼下由不得我拒绝。 「好、好吧，来看吧。」 「好耶。」 伏见的房间里没有电视，正当我想说该如何是好时，原来她早就跟伯父借好笔电，并且搬来这里了。 ……我说伏见小姐啊，你也准备得太周到了吧。 伏见搬出矮桌，并让置于桌上的笔电读取光碟。 然后她迅速拿起一颗抱枕，做好随时能挡住画面的准备。 「当我害怕的时候就会遮住视线，等到没事时记得提醒我喔。」 「这样的话就不必看了吧。」 我认为看惊悚片就是让人享受那种可怕的感觉。 算了，就当作享受观影的方式会因人而异吧。 萤幕跳出电影选单时，恰好是撷取本作其中一幕惊悚的场景，被吓得全身一抖的伏见当场僵住。 「我可能已经不行了。」 「咦，你也太快放弃了吧。」 我们之间原本还有些许空隙，不过伏见此刻已整个人贴到我身上，几乎是一把搂住我的手臂紧抓不放。 「多亏小谅的体温，这样或许能让我稍微安心。」 「到时也有可能会突然冷得像是抓住冰棒一样。」 「不许吓人啦！」 既然你这么怕，何必要看惊悚片嘛。 「那我开始播放啰，ok？」 「……唔、嗯。」 目光对准萤幕的伏见用力眯起双眼，彻底做好应付惊悚画面的对策。 开始播放电影后，故事就在诡谲的气氛中展开。由于里头有许多我拍摄时不曾用过的演出方式跟摄影角度等等，制作手法上与我截然不同，因此包含这部分在内，此作品确实很有意思。 这段期间，伏见接连发出「呀！」、「不要～……」、「喵啊！？」、「讨厌啦～……」诸如此类的惊呼声，更加使劲地搂住我的手。 老实说我也看得挺害怕的。像那种明显有东西在逼近，然后当真跳出来的桥段就很让人害怕，另外还有冷不防冲出来吓人的桥段，片中运用了各种手法来吓唬观众。 伏见大概是因为身上有披着毛巾被就疏于防备，她将自己衣衫不整的事情彻底抛诸脑后，让我隐约能看见她的白色胸罩…… 这部电影是很吓人，偏偏一旁又是这种画面，是要我抱持怎样的情绪来面对啊。 「对对对、对不起，我已经不行了。」 其实我也一样在许多方面都快不行了。 因为伏见不知何时已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所以我伸手按下暂停键。 「既然你那么怕就别看嘛。」 「嗯……是没错啦，但我想看是有原因的。」 我取出光碟，并把笔电收起来，然后为了解嘴馋而把买来的零食打开，就这么慢慢吃着。 「其实这是我妈妈的dvd。虽然我也有买一些，不过这里有八成都是妈妈的。」 「喔～」 既然那本日记在这里，表示伏见也知道她母亲与我老爸有着怎样的关系吧。 碍于偷看日记的愧疚感，我没能针对此事追问下去。 「其实我完全不知道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我想说或许能透过妈妈对电影的喜好来了解她，所以才把这些dvd拿来看。」 「原来如此，刚刚那部惊悚片就是其中之一啰。」 「就是这样。」 伏见对自己的母亲产生好奇是人之常情。 像老爸在我还小的时候就已经过世，我也同样对他的为人挺感兴趣。 「爸爸在我小时候说妈妈已经不在了，不过我后来得知他们只是离婚而已。想想要对幼童解释这种事还颇困难的。而此事对奶奶来说似乎是一段不好的回忆，导致我无法打听多少关于妈妈的事情。」 差不多在伏见升上高中时，她才从父亲口中得知母亲的消息，并提到仓库内有几箱母亲的个人物品，结果从中找到电影的dvd跟录影带。 ……恐怕那本日记就是从其中一箱翻出来的。 在这之后，我们边吃零食边聊我个人想拍的微电影。 「想想小谅你拍的每部电影都是由我主演呢。」 伏见开心地如此说着。 后来我们比起聊天反倒更容易陷入沉默，外加上能看出彼此都想睡觉了，于是我便离开伏见家。 12 片尾名单 我从伏见家返回自己的家中。 结果发现我家大门没锁，进屋后能看见客厅还开着灯。 我看了看外出鞋，应该是老妈刚下班回家没多久。 于是我探头看向客厅，发现老妈正在欣赏预录的电视剧，并且拿茉菜做的午餐剩菜来配啤酒喝。 「我们家居然养出一个不良少年，你这么晚是跑哪去了？」 「稍微晚点回来又没关系。」 「只因为有祭典就玩疯了～难不成还跑去放了有别于天上的烟火吧～？」 「别像个大叔一样在那边开黄腔啦。」 想想姬蓝也开过类似的黄腔。 我决定跟老妈小聊一下，于是打开冰箱倒了杯麦茶，边喝边问说「老妈你今天不是值夜班吗？」，随即换来「夜班有分成两种喔～」的答案。 此时，我脑中突然闪过那本日记的内容。 「……老爸他的老家在哪里？」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不管是盂兰盆节或春节，我们都去过爷爷家那么多次了。」 ……也对，嗯，表示老家的确就在那里。 换言之，该日记里提到的心良就是老爸。 「我今天和伏见她们一起去参观祭典。」 「所以你是跟小姬奈一起看烟火啰？」 「不光只有伏见就是了。」 「咻～不愧是年轻人～」 「啰嗦，这种反应就不需要了。」 明明她都已经老大不小了，为啥还用这种跟高中生没两样的方式来调侃我。 我无奈地发出一声叹息。 「你对伏见的母亲了解多少？我好像从未见过她。」 「啊～你说聪美小姐吗？其实我也没了解多少，只记得她很漂亮，经常忙于工作或其他事情，最终抛下家庭跟小姬奈就这么离开了。」 毕竟伏见说过她奶奶对这件事有着不好的回忆，自然不会给外人留下什么好印象。 「我不清楚外界是如何看待聪美小姐，不过至少附近邻居对她的观感并没有很好。」 「外界？」 「没错，外界。」 「我们家跟伏见家打从一开始就关系很好吗？」 「算是吧，毕竟你爸跟聪美小姐似乎曾经是青梅竹马，再加上你们正好同龄，若以现代用语来形容的话，我与聪美小姐就是同为人母的好闺密。」 「曾经是青梅竹马？」 「类似你与小姬奈那样是青梅竹马。」 老爸跟伏见的母亲吗──？ 怪不得明明不是邻居，我们两家却这么要好。 「他们两人很要好吗？」 「啊哉，我没了解得那么详细。」 老妈此刻的语气相当冷淡，完全无法与她先前那种跟我开玩笑的态度联想在一块。 「这出剧真无聊。」老妈将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小声地如此抱怨。 听老妈这么一提，反倒勾起我的好奇心，于是我心不在焉地把剩下几分钟的剧情看完。 当画面下方开始播放片尾名单时，依然能看见演员们继续在镜头前演戏。 而演员名单里出现了芦原聪美这个名字。 聪美……？ 在我目不转睛注视着电视之际，老妈指着萤幕说： 「这个人就是小姬奈的母亲──芦原聪美。」 后记 大家好，我是谦之字。 在此小聊一下我的近况，那就是我搬新家了。 当本书发行上市时，新家的整理应该已告一个段落才对。 我是在七月写下这篇后记，此时此刻的我正毫不手软地把不要的衣服或杂物通通扔掉。 我在目前的租屋处只住了一年半，而这里没办法安装有线网路。尽管信箱经常收到「到府安装○○光纤网路！」这类传单，但其实我在刚搬来时就已找过多家电信公司，他们用尽各种方法都无法将网路缆线接到我家，即便是独立牵线至我房间也不行。总之～真的很让人受不了。 对于一名成天开着youtube播放到死的阿宅来说，这种生活当真令人压力山大。 迫于无奈，我以随身wi-fi取代有线网路来使用，后来就渐渐习惯了。只要将youtube等影音分享网站的画质调低，出乎意料还用得挺顺的。 画质和音质方面是习惯后就无伤大雅，可是fps之类的游戏就完全无法上网对战。 一想到住进新家后就可以尽情欣赏最高画质的网路影片，我就兴奋得无以复加。 希望到时不会碰上难搞的邻居……（我没在开玩笑）。 诚如各位所见，《s级青梅竹马》已来到第五集。 在连载三集就算是成功的这个世道里，本系列能达到此集数当真令人高兴。 对于负责插画的fly老师、责编以及参与本书制作的每一个人，我心中只有无尽的感激。 当然这一切都归功于出钱购买本作的所有读者们。 虽然不知本系列作能连载到何时，不过我仍会尽心尽力撰写下一集的内容。 恳请大家能继续支持本作。 那就先告辞了。 谦之字 （插图015） 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