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学院的不适任者》 1【德鲁佐盖多的邀请函】 转生后过了一个月。 在这段期间内,我稍微调查了一下两千年后的这个世界。看样子魔法术式似乎退化到比我想像还要低的水准。 首先,人类似乎就连「转生(shirika)」魔法的存在都不知道。在我生存的神话时代,这是一般的魔法,只要是高阶的魔法使用者,就算是人类,转生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只不过在如今的时代──尽管好像称为「魔法时代」,至少转生人类的存在却似乎不为大众所知。 要说到格斯塔与伊莎贝拉──也就是我的双亲是如何解释我的表现,他们好像把我当成非常聪明的小孩,一出生就会说话,还具备著魔法才能。 「成长」在这个时代好像是高度的魔法,但勉强还算广为人知。 既然不知道转生的存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只不过,我会转生成为人类的小孩还真是意外。 两千年前,我播下了种,施展魔法,用自己的血创造出七名部下,命令他们增加眷属,因为完全的转生需要继承自身血脉的器皿。 如我所愿,看来在这两千年间,魔王阿诺斯的血脉没有断绝。只是没想到就连人类都混到了我的血脉。 不对,考虑到魔族与人类停止干戈,会产生混血说不定是很自然的发展。 尽管经历了这么多,但看来就连我也在内心某处,认为魔族与人类无法和平共处吧。我转生前所创造、将世界分为四块的墙壁,在崩坍之前大约维持了千年,把人类与魔族隔离开来,让彼此的祸根在这段期间内逐渐淡薄,最后烟消云散。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人类似乎不太清楚魔族的事。尽管我也曾试著问过双亲,但他们看起来果然不太熟悉。 他们似乎知道有名为魔族的种族住在遥远的土地上,却不清楚除此之外的情报。 但这也是因为此处是离魔界──也就是魔族的国度迪鲁海德相当遥远的地方吧。 「嗯?」 我的眼角余光捕捉到微弱的魔力流动。 打开窗户后,一只猫头鹰飞进屋内。它拋下的信封落到我的手中。 是邀请函。邀请方的名义是魔王学院德鲁佐盖多。 「魔王学院……?」 德鲁佐盖多是我的城堡之名。不过魔王学院就不曾听过了。 看来是在这两千年内建立的吧?但这是怎么回事? 正当我感到疑问时,飞进屋内的猫头鹰开口说道: 「德鲁佐盖多是为了培育魔皇的学校,是为了迎接继承暴虐魔王的血脉者,也就是在魔族当中也属于王族的各位,并让各位成为优秀魔皇所设立的设施。」 暴虐魔王吗?真是令人怀念的称呼,但指的就是我。尽管当时也经常以魔王阿诺斯称之,但要流传到后世,看来还是称号会比较方便吧。 「奉暴虐魔王为始祖、让与魔王始祖最为接近者成为治理迪鲁海德各地的魔皇而君临天下,乃是魔王学院的职责。您乃是继承始祖血脉者,在此奉上德鲁佐盖多的邀请函,恭候您前来魔王学院就读。」 与其说是继承始祖血脉,倒不如说我就是始祖本人呢。 看来是沿著从我血液中溢出特有的魔力痕迹找到这里来的吧?但使魔没办法窥看到更多的深渊吗? 转生后的这具身躯所流著的始祖之血,乍看之下相当薄弱。但只要透过魔眼仔细观察,就会知道这整具身躯都是由魔王阿诺斯的血所变化而成。 照理说我应该是个刚出生一个月的婴儿,对方却仍送来了邀请函,可见他们只要侦测到始祖之血与一定以上的魔力,就会无差别地发送给满足条件的对象。对于能使用「成长」魔法的魔族来说,年龄实在无关紧要吧。 「今年据传也是魔王始祖转生之年。」 会知道这件事,表示我转生的日子有好好地流传到今日呢。 「今年预定前往魔王学院就学的学生当中,有著称之为混沌世代、备受期待的一群人,他们被视作可能是始祖的转生。当魔王始祖归来之际,德鲁佐盖多想必将会在全魔族的欢庆下变得热闹非凡。」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魔王学院是为了找寻转生之后的我而设立的。 既然如此,这一趟非走不可。 况且我也想亲眼见识一下我的子孙──那些称之为混沌世代而备受期待的魔族们。 「邀请函我确实收下了。」 「由衷期待继承始祖之血的您大驾光临。」 猫头鹰飞离了。 那么,既然下定决心,打铁便要趁热。 要前往德鲁佐盖多,这副模样应该不太方便吧。 我施展「成长」的魔法。光芒笼罩住全身,让我的身体成长到十六岁左右。 我望向镜子,上头映著一名黑发黑瞳的少年。尽管有种变得稍嫌斯文的感觉,但仍充分保留著我过去的面貌。哎呀,毕竟是转生,在所难免吧。 离开房间,我走向家中的玄关。眼下是午夜,由于父母都已入睡,不会有人阻碍我偷溜出去吧。 带著这种想法,我握住了玄关门把。 「是谁?」 身后传来妈妈的声音。 唔……糟糕,她醒来了吗?成长过后的这副模样会让她认不出来是我吧。 总之为了解释情况,我转过头去。 「小诺,你又长大了!」 妈妈一看到我的脸就这么喊。 「真亏你认得出我呢。」 「当然认得出来啦。就算稍微长大了一点,小诺也还是小诺啊。」 过去甚至拥有魔王称号的我被唤作小诺还真是难为情。但好说歹说她都不肯改,也只好由她去了。 「这么晚了,你是要去哪里?外头很危险喔。」 虽说是转生,依旧不会改变如今的我是她儿子的这件事。既然被发现,看来我也没办法默默离开了吧。 「妈妈,你知道魔王学院吗?」 妈妈不知道似的歪著脑袋。 「我不清楚耶。那是哪里的学校啊?」 「有点远,位在迪鲁海德。」 「这么远的国家的学校怎么了吗?」 「对方刚刚送来邀请函,问我要不要入学。我想去就读看看。」 「不、不行啦,学校这么远太危险了!小诺才刚满月耶。」 ……唔,就算说我刚满月…… 虽然我的确才出生刚满一个月,但把转生者当小婴儿看待实在让人很困扰。 话虽如此,但她完全不信转生这件事呢。毕竟妈妈就连魔王的魔字都没听过。 「迪鲁海德这么远的地方,妈妈没办法去喔。附近有魔法学校,不能读那里吗?」 「魔法学校没有能教我的东西唷。而且我会一个人去,妈妈不用跟过来。」 「不行啦。我说过了吧,小诺才刚满月呢。才这点年纪,没办法让你独自生活喔。生活费要怎么办啊?」 「这种小钱我自己会赚。」 「要怎么赚?这世上可没这么轻松──」 我在手掌上聚集魔力,创造出金块。 「咦……骗人……这……不是用魔法做出来的假金块……是真的耶……」 妈妈的工作是鉴定士,擅长贵金属鉴定。 只要看到这个金块,就能知道赚钱对我来说易如反掌了吧。 「小诺,这是怎么办到的?就连城里的贤者大人都办不到这种魔法耶。」 妈妈状似相当惊讶。这也难怪,说到城里的贤者,可是这个国家数一数二的魔法使用者。 就算是人类,要是连这种魔法都施展不了,在神话时代早就死了。看来这世上似乎变得相当和平。 「创造出这世上实际存在的东西,是创造魔法的基础唷,妈妈。等到能创造虚构的金属,像是秘银或奥利哈钢出来时,才算是达到初级呢。这对魔王阿诺斯来说就如同儿戏。」 要是这样能让她稍微相信我转生的事就好了……? 「就、就算会使用很厉害的魔法也不行唷。况且小诺还在用阿诺斯称呼自己不是吗?听好喽?大人是不会用名字称呼自己的唷。」 唔,问题居然是这点…… 「话说回来,魔王学院是什么啊?是学习什么的地方?」 这下该怎么办呢?虽然要强行过去是很简单啦。 「让他去吧,伊莎贝拉。」 爸爸从屋内走了出来。 「男子汉所决定的道路是不该去制止的。」 「可是,亲爱的,小诺才一个月大,而且我们也不太清楚魔王学院是个怎样的地方。」 「俗话说『士别三日,刮目相待』。阿诺斯已经一个月大了,怎么能不刮十倍的眼睛呢?哎呀,爸爸也没有这么大的眼睛就是了。」 唔……没错,在试著一块生活了一个月后,我明白了一件事。 妈妈非常爱操心,爸爸则是有点笨。 「爸爸我是知道的喔,阿诺斯。既然叫做魔王学院,就是培育魔法师之王的学校吧?因为阿诺斯很擅长魔法,想去那边钻研魔法。」 「……大致上对了,大致上……」 其实完全不对,但就当作是这样吧。 「去吧,阿诺斯。」 爸爸以可靠的语气,像是在推我一把似的说道。 「可以吗?」 爸爸微微点头。 「不过,我们也要一块去。」 ……什么? 「既然是孩子所决定的道路,在背后支持便是父母亲的职责。话虽如此,但你才刚满月,还太年轻了。」 「……还不到要让爸爸担心的程度就是了。」 啧啧啧──爸爸竖起手指。 「看来你不懂呢,阿诺斯。知道吗?孩子远行,父母亲是会寂寞的,因为你才刚出生,寂寞感也登峰造极了。」 爸爸特地用了艰难的词句。我心想:他还是别勉强自己比较好吧。 「伊莎贝拉也很寂寞对不对?」 「嗯……我完全没想过小诺会长大得这么快……对不起呢。我想小诺大概是被神明大人赐予了惊人力量的神童,所以说不定会觉得妈妈很碍事。可是,就不能再稍微陪我一下吗?」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在转生之前,我没有父母。 母亲死了。 父亲不知是死了,还是拋弃了我。 至少我没和父母说过话。 所以,尽管这根本无关紧要…… 但── 「既然会寂寞,那就没办法了。」 听我这么一说,妈妈立刻绽开笑容。 「很好,那就这么决定了!赶快准备搬家吧。没什么,别担心,爸爸可是铁匠呢!无论到哪都不愁吃穿啦!」 如此这般,我们一家三口决定要搬去迪鲁海德了。 2【太过弱小的子孙】 几天后── 我那令人怀念的城堡正门就在眼前。 由于城堡是作为立体魔法阵建造的,纵使经过千年岁月,那从容自若的模样依旧健在。在城堡中心有著特别的魔力根源,就算重要部分遭到破坏也会自动加以修复。尽管在建立墙壁之际几乎半毁,但如今已完全恢复原貌。要说到唯一改变的地方,就是名字变成魔王学院了吧。 周围的人群陆陆续续地走进正门。是来接受入学测验的测验生吧。 「小诺,要加油喔。」 尽管都说不需要了,但知道有入学测验的妈妈和爸爸仍特意跑到学校来送别。 「你要那个喔……那个……保、保、保保、抱持平常心喔!」 爸爸结巴得非常夸张。 「哎呀,爸爸你冷静点。」 「好、好。看这样子似乎没问题呢。」 「嗯嗯。我们家的小诺才一个月大就这么能干了,一定会合格的!」 尽管是当然的事,其他魔族都没有父母亲陪同。 周遭的视线多少也让人有点羞耻。 「那我走了。」 我转身走向在正门前排队的魔族队伍。 「加油、加油,阿诺斯!加油、加油,阿诺斯!」 唔……爸爸还真是让人伤脑筋…… 不过,这就是人类的父母亲吗?虽然意外地感觉不坏,但该说是难为情还是什么好呢? 「hurray、hurray,米夏!fight、fight,米夏!」 我的身后传来不同于爸爸,令人害羞的声援声。 我朝声音的方向瞥了一眼,看见满脸胡子的粗犷男子正握著拳头大声喊叫。 虽然多少混著魔族的血,但看起来是人类的血统比较重,就跟爸爸一样吧?也就是人类了。 那名男子的视线前方,一名少女正无精打采地走著。是觉得太过羞耻吗?她的脸上面无表情。有些长度的白金色侧发是卷成轻飘飘的竖卷发,尽管正面难以看出,但她的后发留得比侧发要短。碧绿的眼睛、端正的鼻梁、保留著些许稚气的表情,构成了一张可爱的脸蛋。 她身穿以黑白两色作为基调的长袍,刺绣与造型是源自于魔族吧。这样看来,或许她跟双亲都是人类的我不同,母亲是魔族吧? 「加油、加油,阿诺斯!加油、加油,阿诺斯!」 走进正门前,爸爸的叫喊变得更加响亮。 刚刚的少女状似感到不可思议地回头,然后沿著爸爸的视线看到了我。 「啊……」 视线刚好对上了。 「彼此都很辛苦呢。」 听我这么一说,她腼腆地笑了。 「……嗯……」 少女简洁地表示同意。 不知是拙于言辞,还是沉默寡言,她没有再多说什么。 但似乎不是在警戒我。 「我叫阿诺斯,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 话一出口,我才想到这样说或许有点糟糕。 毕竟这是魔王始祖的名字。我心想:要是没有造成不必要的骚动就好了。但反过来说,没有特别需要隐瞒的理由也是事实。 反正终究是会知道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吧。 「……米夏……」 出乎意料的,她并未提及我的名字。 「……米夏涅库罗……」 尽管她那毫不在意的表现让我感到不可思议,这样倒也不坏。 毕竟都过了两千年,不是人人都会对魔王阿诺斯感兴趣的。 「请多指教了,米夏。」 「……嗯……」 米夏依旧答得很简洁。 当我们就这样要通过正门时,一名男子挡在眼前。 淡褐色的肌肤、全身锻炼得宛如钢铁、蓄著一头剪齐的白色短发,外表年龄看起来约二十岁吧。 男子露出瞧不起人的坏心笑容,朝著我们说道: 「哈,居然让父母亲陪同参加入学测试,魔王学院什么时候变成小孩子的游乐场所啦?」 唔……这家伙突然冒出来干嘛啊? 「……喂,那是?」 「哎呀……这下可糟了……一旦被旁若无人的杰贝斯盯上,不晓得对方还能不能好手好脚地回家呢……」 看样子,这家伙似乎有点名气。 话说回来,队伍是朝著右侧延伸的吗?我记得那里应该有座表演用的竞技场。原来如此,是打算透过入学测验测试实力吧。 「米夏擅长战斗吗?」 「……不怎么样……」 也就是不擅长吧。毕竟世界和平了,这样倒也无妨。 我们跟著队伍往右侧前进。 「你这家伙……!喂,你这家伙、你这家伙!」 由于对方实在太过烦人,我于是转头看去。 只见方才的男人正瞪著我。 「哼,总算看过来啦。」 哎呀哎呀,明明是我的子孙,却意外地没礼貌呢。 稍微教训他一下吧。 「抱歉,你的魔力太弱了,害我没注意到。」 「你……说什么……!」 男人随即暴怒似的瞪大双眼。 「竟敢侮辱我,你可知道本大爷乃是魔公爵杰贝斯印德吗?」 「魔公爵……?抱歉,我连听都没听过。很有名吗?」 啊,原来如此。这并非源自神话时代,而是在这不足两千年的岁月中刚冒出来的外号吧。 「喂,你这家伙,要道歉就得趁现在喔。」 相当冷酷的声音。 杰贝斯投来毫不留情的眼神,紧握起拳头,同时聚集魔力粒子,在手上画出数层魔法阵。 一、二、三……是五层的多重魔法阵吗? 接著他张开手掌,召唤出将黑暗凝聚起来的漆黑火焰。 「什么……!」 「看看你,吓到了吗?很好,跟我求饶吧!只要舔我的鞋子,我就放你一马。不然的话,要我用这号称就连众神都能烧尽的黑焰──『魔炎(guresude)』将那位小姐的脸蛋烧得和骸骨一样也没问题喔。嘻哈哈哈哈哈!」 还、还…… 还真是低水准的魔法术式。就为了施展这种程度的「魔炎」,特地画了五层之多的多重魔法阵吗? 即使是我,也不免对他在夸下这么大的海口后,展现出这种比小孩子玩火还要不如的魔法感到惊讶。 尽管是我的子孙,却连魔力也不行,还真是可怜的家伙。 「我没兴趣陪无名小卒玩就是了。」 呼!我吹了口气。仅仅如此,杰贝斯在手掌上召唤的「魔炎」就被立刻吹熄了。 「……什……什么……怎么会?这怎么可能!」 这家伙瞪大眼睛,发出惨叫般的声音。 「你这家伙,你这家伙……到底……做了什么……!」 「你在惊讶什么?我只是把火柴的火给吹熄罢了。」 「说我的『魔炎』是火柴的火……!」 说到底,我和杰贝斯在使用魔力的方式上有著根本性的差异。他是拚命地聚集魔力,竭尽全力地在施展魔法。但我在施展魔法时,会自然地带著魔力。 在神话时代要是做不到这种程度可就死定了。哎呀哎呀,和平痴呆竟然会让魔法退化到这种程度吗? 不过这也表示现在是个美好的时代吧。因为就连如此弱小的魔族,都能夸下这么大的海口。 「你这家伙……这种侮辱……你别想活著回去……」 只不过……虽然我觉得不太可能,但这家伙……该不会还没察觉彼此程度的差距吧? 「给我稍等。」 我一出声,杰贝斯的身体立刻像是被绑住似的动弹不得。 「……怎么了?」 「没……没、办法动…………你、你做了什么……?」 啊,原来如此,是被我话语中带有的魔力强迫了吧。 才这点言灵就能让他乖乖听话,看来对方只具备相当薄弱的反魔法能力。 「你就暂时在这里反省吧。」 话一说完,杰贝斯便露出非常抱歉的表情。 「我太失礼了……不该用这种口气对初次见面的人说话……啊,要是有洞,真想钻进去……真是非常抱歉……」 像个稻草人般站著不动的杰贝斯不断反省著。 看到他这副模样,方才的测验生们惊呼连连: 「……那家伙太厉害了,居然能让那个杰贝斯道歉……」 「是啊,而且你看到了吗?他居然瞬间就把『魔炎』消掉了,是相当高明的反魔法使用者喔……」 「……虽然是没看过的家伙,但说不定会成为混沌世代的黑马呢……」 还真是夸张啊。无论如何,我有控制住声音,就算是那家伙的魔力也只要十分钟就能解除控制了吧。 「抱歉让你久等了。我们走吧。」 我朝著等我的米夏这么说道,迈开步伐。 「……阿诺斯……」 她低声叫住了我。 「什么事?」 「……很强……?」 哈!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不否认。但此时这么说并不恰当。」 米夏愣了一下,微歪著头问道: 「……怎么说才恰当?」 「是那家伙太弱了。」 我们走进作为测验会场的竞技场。 3【实战测验】 队伍在竞技场的所在区域分散开来。 附近排列著骑士的铜像,停在上头的猫头鹰说道: 「请依照邀请函上所记载的字母排队。」 我确认收到的邀请函,上头写著f的文字。 「米夏呢?」 「e。」 她将邀请函翻过来给我看。 每排队伍的最尾端都飞著一只猫头鹰,拎著写有字母的羊皮纸。也就是要排进跟邀请函对应的队伍吧。 「那么,一旦入学,还请多多指教了。」 「嗯。」 我与米夏分开,排著f的队伍。尽管队伍前端相当遥远,但我试著用远望的魔眼确认情况。看样子是要一个接一个轮流走进休息室里。 轮到我似乎还需要一点时间,毕竟光是这排队伍就大略有一百人了。全部的队伍加起来约有七百人吧。 虽说过了两千年,没想到居然能增加这么多子孙。看来我也无须担心血脉断绝了呢。 我一面想著这种事,一面心不在焉地等待时间流逝。 过了一会,我来到队伍前端,眼前是休息室。我一走进室内,发现里头待著的又是猫头鹰。 不过这究竟是谁的使魔啊? 看上去感受不到魔力的痕迹。看来是为了不让人察觉主人是谁,巧妙地隐藏起来了吧。 也就是说,即便是这个时代,依旧有人会使用稍微正经一点的魔法。 「欢迎莅临魔王学院。现在开始说明实战测验的内容。」 邀请我们过来,却要进行测验,代表邀请并非用来判断能否入学的基准吗? 嗯,说不定也有这层意思在,但最主要的目的无疑是要找出魔王始祖。 我这次是第一次转生。保有记忆转生应该不是什么罕见的事,然而遗留下来的魔族们也不清楚我会保有多少身为魔王阿诺斯的自觉吧。 关于「今年入学的学生里有魔王的转生者」这点也是。据说混沌世代备受众人期待,也就是说,他们已经展现出相符的实力了吧。既然如此,想必不会跟我一样才刚诞生一个月。 学院恐怕是认为魔王始祖不会作为婴儿出生,而是会转生到已经出生且具备强大力量的器皿身上吧,或是认为可能出现转生后不会立刻恢复力量与记忆的情形。 虽然只要我报上名字就能解决了……不过都准备到这种程度了,陪他们玩玩也可说是一种礼仪。 「这场实战测验中,测验生们必须在竞技场上决斗。战胜五人者在通过魔力测量与适任性检查后,便会获准就读魔王学院德鲁佐盖多。遗憾的是,败者将会被视为不合格。」 既是魔王始祖,就绝对不可能输……吗? 再加上只要看到对方使用的魔法,便能判别他是不是始祖了吧。 虽然是稍嫌单调过头的测验内容,但仍算是妥当的安排吧。 「允许使用一切武器、防具与魔法具。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那么,愿始祖祝福你。」 我推开休息室内侧的门,昏暗而细长的石板道路漫长地向前延伸。 尽管是自己的城堡,但此处本来是让斗士们战斗作为表演的场所,这还是我第一次从这里走过呢。 我笔直地走在通道上,不久后就看到外头传来的光线。 步出通道,眼前是被高耸的墙壁团团围住的圆形竞技场。 在高于墙壁的位置上设有观众席,上头稀稀疏疏地坐著魔族。 全员都穿著相同的制服,看来是魔王学院的学生吧。 「呦,我们又见面了呢。」 竞技场对面有个淡褐色肌肤的男人,是我方才稍微教训了一下,似乎叫做杰贝斯的家伙。 唔,对付这种无名小卒,很难让大家理解到我就是始祖。那么,该怎么做好呢? 「你这家伙是耳聋了吗,啊?」 我没有回话,然而向前走了两、三步后,后方的通道便被魔法屏障封闭了。 见状,杰贝斯得意地说道: 「哎呀,这么担心退路被封住了吗?」 「怎么会?只是觉得你无路可逃很可怜罢了。但我不会杀你的,放心吧。」 杰贝斯愤恨似的啐了一声。 唔,我可是出于好心才这么说的,真是没礼貌的男人。 还是说他其实是个直到现在都还没理解到彼此实力差距的蠢蛋吗? 「先说好,我可不像你这么天真。等你那张装模作样的脸布满恐惧、哭得稀里哗啦后,我就会杀了你喔。」 我忍不住咯哈哈地大笑起来。 「咯咯咯……哈哈哈!哎呀哎呀,你说要杀谁?我吗?」 我睥睨著杰贝斯。 「秤秤自已有几两重吧,小丑。」 虽然话语中自然地带有魔力,杰贝斯却没有被迫执行这道命令。 他身上的深灰色铠甲展开了反魔法的魔法阵。 「哈!这招已经对我没有用啦。这副反魔铠甲可是有著能封印任何魔法的魔力。」 原来如此,就是因为依赖这种铠甲,才不擅长反魔法啊。 尽管是我的子孙,但还真是个丢人现眼的男人。 「允许使用武器、防具与魔法具,根据其中一方死亡或投降宣言决定胜负。」 从上空传来的猫头鹰之声响彻整座竞技场。 「那么,实战测验开始!」 杰贝斯立刻抽出挂在腰上的剑。 剑身灼灼地燃烧著。 「吓到了吧?魔剑杰夫利德可是我印德家代代相传,以太古之焰锻造而成的剑,能将我的魔力增幅十几倍之多。纵使你似乎很擅长反魔法,也无法灭掉这把剑的火焰。」 「唔……你该不会不擅长算数吧?」 杰贝斯一面缩短距离,一面散发怒气。 「你想说什么?」 「一就算乘上十几倍也只有十来多对吧。」 「听你胡扯!」 杰贝斯蹬地冲出,下一瞬间便见他出现在眼前,我已纳入魔剑杰夫利德的攻击范围内。 「去死吧。」 呼哇──我忍住哈欠。 只不过还真慢呢。 要是手上有剑,我早就砍了他不下百次。不过在儿戏中认真起来未免也太不成熟了,就陪他玩玩喽。 姑且不论武器,既然使用者是这副德性,应该没必要特意躲开吧。 横斩过来的魔剑杰夫利德触碰到我的后颈──心不在焉的我直到这时才首次正眼看了那把剑一眼。 糟糕!我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那把魔剑。 「喔,很会闪嘛。」 唔,真是危险。要是剑身再推进几毫米,就会被我身上随时带有的微弱反魔法给折成两截了。 既然是印德家代代相传的剑,也就是传家宝吧。即使再怎么没用,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折断,多少还是会让我的良心受到苛责呢。 只不过── 「这就是魔剑吗?」 「正是,你是第一次见到吗?有别于现代的魔法,是真正的魔法。没错,这就是蕴藏魔性的古剑、神话时代的产物──魔剑杰夫利德!」 ……这玩意儿是魔剑啊。 与这种东西相比,神话时代满地都是的木棒蕴藏的魔力还比较多。 说是神话时代的产物,应该是买到假货了吧?真正的魔剑拥有自己的意志,甚至会以那庞大的魔力侵蚀持有者。 就连「魔剑」这样的词汇也变得相当廉价了呢。 「唉……」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魔剑杰夫利德的火焰随即消失了。 「呃……咦咦?」 伴随著杰贝斯那粗俗的悲鸣,观众席上也传来惊呼。 「……难、难以置信……!那家伙把魔剑杰夫利德的火焰给灭了……!」 「居然灭掉了据说直到世界末日都不会熄灭的太古之焰……而且甚至看不出来有展开魔法阵喔……!」 杰贝斯咬牙切齿。 「你这家伙该不会用了封印魔法……!」 「没什么,只不过是把火给吹熄罢了。即使是这把剑蕴藏的魔力,我想也只要数年就能再次点燃吧。」 杰贝斯露出苦涩的表情。 「……封印魔法加上强制魔法,看来你确实累积了惊人水准的魔力。但你所会的魔法似乎并不适合战斗呢,所以你打算如何突破这件反魔铠甲?」 唔,虽然这副铠甲看来只要轻轻摸一下就会粉碎,但这么做感觉好像不太成熟? 「就算突破,似乎也没办法自豪呢。」 「喔,你怕了吗?」 「不,我有个有趣的提案。说起来,我跟你本来就不该用相同的条件比试。」 杰贝斯警戒似的瞪著我。 「来比场让步赛吧。接下来我将一步不动、不展开魔法阵、话语与呼吸也不夹带魔力。别说手脚,就连眼睛与头发也不用,甚至不眨眼地打败你。」 「哈!要虚张声势也给我适可而止吧。还是说这是你输掉时的藉口?看样子你的魔法并不适合战斗,是……」 杰贝斯吐血了。 「……怎么可……能……这是……」 「听见了吗?」 「扑通」的声响。 「那是心跳声。」 我将魔力注入心跳,透过这股声响震荡杰贝斯的体内。尽管他穿著反魔铠甲,却说不上是什么上等货色。反魔法的魔法阵上有著几个缺口,让我的心跳声得以穿过。 「咳……哈……」 杰贝斯全身喷血跪在地上,接著向前倒下。 「唔……真让人困扰。这么弱的话,要是我不小心心跳加快,周遭的人岂不是全死光了?」 4【魔王的常识,两千年后的非常识】 我准备转身离开,背后却传来叫唤声。 「给我……等等……」 杰贝斯摇摇晃晃地想站起来。然而他毕竟伤成这样,身体不听使唤,只能在地上爬行。 「立刻接受治疗的话应该还有救吧?投降吧。」 「哈!我就知道是这样,你这魔王族的耻辱……就连给敌人最后一击也不敢,还真亏你继承了始祖之血……」 他说的魔王族是指魔王的血统吗? 说什么继承血统,我就是始祖本人呢。 「别说太多话。会死喔。」 「杀了我。」 「就算你这么说,但像你这样的无名小卒,实在不值得我杀。」 这下该怎么办呢? 「哈!做不到吗?那就想办法让我投降啊。先说好,我可是死也不会投降的!」 原本想说只要命令他投降,这件事立刻就结束了。不过……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打算使用强制魔法吧?来啊,试试看吧!谁教你是不这么做,就没办法让我投降的杂碎呢!哈哈哈,喝哈哈哈哈哈哈──呃啊!」 我踩住杰贝斯的头,把他的脸压在石板地上。 「哎呀哎呀,你太嚣张了呢。居然打算沉浸在这种无聊的优越感之中,真是让人不齿的家伙。」 不过,他倒是说了个有趣的提议。 「假如不使用强制魔法,就连要让你投降都办不到……是吗?」 「……我……我说的没错吧……杂碎……!」 尽管被踩著头,杰贝斯仍不甘示弱地回嘴。 以小瘪三而言,算是相当到位的反派角色呢。 「嗯,这是段有趣的余兴,我就接受这个挑战吧。只要不使用强制魔法让你投降就算我赢;如果办不到,就算你赢了。」 「啥?说这种大话,你办得吗?我可是死也不会投降喔……!」 我在眨眼间发动「契约(zekuto)」的魔法。 上头记述著假如我无法在不使用强制魔法的情况下让杰贝斯投降,我就得投降的条件。 「契约」是绝对的,术者及在契约上以魔力签字之人皆无法违背这项契约。 杰贝斯毫不迟疑地签字。 「笨蛋……就算你再怎么折磨我,我都不会投降……你尽管后悔吧……嘻哈哈哈!」 我将食指移到杰贝斯的额头附近。 「啊?你是打算──」 弹出手指。 「──怎样………………」 杰贝斯整个人灰飞烟灭了。 「……喔喔,我还以为自己已经很手下留情了,但这样就死了啊……原来如此。」 哎呀哎呀,这样就算我输了。 真没办法。 我用指甲割破食指尖,滴下一滴血。 这是「复活(ingaru)」魔法。 杰贝斯全身遭到重新构筑,以无伤的状态复活。而且我还帮他稍微强化了铠甲与剑。 「什么……?那是什么魔法?应该死掉的杰贝斯复活喽……!」 「居然让死者复活了……?这种魔法实在超乎常识!」 有什么好惊讶的?不过是让杰贝斯死而复生,观众席那边就骚动起来了。要是无法使用这种程度的魔法,一旦死掉可就真的是死了耶。 「什么……我这是……?」 杰贝斯一脸茫然地看著我。 「怎样?死过一次的感觉如何?想投降了吗?」 「笨……笨蛋……谁要投降──啊……!」 我再次弹指杀死杰贝斯。 「咯哈哈,不小心又杀掉了呀。算了,只要在三秒之内使用「复活」,就能毫无风险地让他死而复生了。这就是俗称的『三秒规则』。」 宛如退潮一般,观众席「唰」地安静下来。 唔,我也真是的,看来是说了个冷场的笑话? 这个「就算杀了也只要在三秒内复活就没事」的「三秒规则」,在神话时代可是招牌笑话……哎呀哎呀,想不到现在挺不受欢迎呢。 毕竟过了两千年,连笑话的文化也变了吗?不仅如此,大家似乎还露出一脸恐惧的表情。我的笑话有这么冷吗? 在搞懂魔法时代的笑点之前,看来我得先忍著别装傻了吧。 「咦……!」 凭藉「复活」起死回生的杰贝斯望著我,露出害怕的表情。 接下来就以不会留下心理创伤的程度,试著稍微威胁他吧。 「虽然你说死也不会投降,但你该不会以为一辈子只会死一次吧?」 杰贝斯没有回话,直打哆嗦。 「好啦,要我再问一次吗?想投降了吗?」 杰贝斯瞬间露出绝望的表情,却还是以细微的声音说道: 「谁、谁要──呃啊……!」 我想说只差临门一脚,便试著再杀了他一次。 虽说能复活,但「复活」要使用一滴血还真是麻烦。 杰贝斯全身再次被重新构筑。他一脸恐惧地看著我。 「话说回来,这个『复活』魔法有个很有趣的哲学议题呢。靠『复活』死而复生的人,究竟是原本的人死而复生,或是重新创造出一个拥有跟原本的人相同个性、相同记忆、相同肉体的别人?对于这个议题,你认为是哪一边呢?」 杰贝斯的牙齿喀喀作响,嘴唇颤抖不已,脸上毫无血色。 「你、你这……你这家伙……居然做出这么残忍的事……」 「喔,没兴趣吗?在我的时代,这可是相当热门的话题呢。」 毕竟笑话的文化不同,会对怎样的哲学感兴趣,看来果然是根据时代而定的呢。 「那么我就再杀你一遍吧。」 「你、你……别这么轻易地说杀就杀啊……」 我哈哈大笑,露出了就连自己都觉得相当爽朗的笑容。 「你怎么了?讲出来的话突然变得这么老实。反正就算死也不是真的死啊。」 我随口说道,接著将指尖对准杰贝斯的额头。 「你……你、你……稍、稍等一下……?」 「嗯?」 唔,糟糕,手指滑了一下,不小心杀了他。我也真是的,似乎仍不习惯转生后的肉体。亏他刚刚好不容易要说些什么了呢。 算了,反正复活就好──我抱著这种想法,使出「复活」。 「你、你这家伙……!就叫你稍等一下了吧!」 「咯哈哈,抱歉,手滑了。」 「你笑什么笑?该死!谁受得了被手滑杀掉啊!」 「喔,挺有精神的嘛。既然如此,我就再杀你一次。」 我把手指移到杰贝斯的额头上。 他随即畏缩了起来,眼睛丧失神采。 「……稍、稍等一下……」 「嗯?怎么啦?居然要人在战斗中等你,还真是奇怪的要求。」 「是我……」 尽管脸上满是屈辱,但他确实这么说了: 「是、是我输了。我投降。」 什么嘛,还真让人没劲。 「才玩这点时间,真是没毅力的家伙。我本来还想再杀你一万遍左右耶。」 我为了表明自己没有敌意而带著笑容向他开了个玩笑,杰贝斯却不知为何吓到似的浑身颤抖。 「……居然将那个杰贝斯……宛如小孩般的戏弄著……」 「……太过压倒性了……那家伙究竟是谁?是个没看过的生面孔耶……」 观众席传来这种声音。 5【皇族】 「杰贝斯印德承认投降。胜利者是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 伴随猫头鹰的宣言,出入口的魔法屏障解除了。 然而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尽管我报上了魔王阿诺斯之名,观众席上的人们却一副彷佛从未听闻的反应。 该不会是假冒魔王之名的不肖之徒太多,事到如今大家已经不以为意了吧? 变得太有名也很伤脑筋呢,但只要用实力证明就好了吧。 「是场相当不错的比赛呢。」 为了赞扬彼此的善战,我向杰贝斯伸出手。 他却像是吓到似的,身体抖了一下。 「混、混帐东西!竟敢瞧不起我!给我记住!」 拋下很有小瘪三风格的狠话后,杰贝斯逃了回去。 唔,比赛结束后明明就无冤无仇,那家伙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啊? 尽管他确实是因为我而不合格,但我也没有取他性命,下次再来参加测试不就好了? 倒不如说他在和我战斗后可是还能好手好脚的回去,若是神话时代的魔族,应该会是足以让人感动落泪的无上幸福吧。 「休息十分钟后,再请你与下一位测验生进行决斗。」 「不需要。」 这种连暖身运动都不算的决斗,每打一场就要休息十分钟,即使是我也会闲到发慌。 毕竟之后还得跟四个人打,我想祈祷至少别是无名小卒。 「基于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的要求,休息省略。」 此时,在杰贝斯逃回去的通道方向上,我望见了迸发的魔力流动。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响起。接著便见出入口出现了一名长发魔族。 他眉间紧皱,有著一张感觉很神经质的长相。那名魔族只手抓住杰贝斯的脖子,将他举了起来。 「大、大哥……是、是我不好……原谅我吧。我下次一定……」 「不知羞耻。」 长发魔族捏碎杰贝斯的喉咙,并在手上聚集起魔力粒子。漆黑雷电劈啪作响,杰贝斯顿时全身烧焦。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转眼间,杰贝斯便化为焦炭。 长发魔族像是丢弃垃圾似的拋开他后,朝我走了过来。 「我的弟弟承蒙你关照了。」 原来如此,这家伙是杰贝斯的哥哥啊。看样子是比弟弟正经些,却让人看不顺眼呢。 「倘若是来替弟弟报仇,这倒会是句好台词呢。」 「竟然输给区区的杂种,真是我一族的耻辱。亲手给他一个痛快是我最起码的怜悯。」 杂种是在说我吗? 虽然我不会对这种事情一一生气啦,但我要是杂种,你自己岂不是成了杂种的子孙了,这样好吗?这就像是兄弟在吵架时,大骂「你妈妈是丑八怪」一样滑稽呢。 「我认为兄弟就该互助合作吧。」 「天真的男人。拥有力量才算得上是魔王族。」 哎呀哎呀,到底是谁天真啊?纵使再怎么弱小,这种胡来的杀害依旧毫无意义,弱小有弱小的用处。犯下无谓减少伙伴的愚行,在神话时代会活不下去吧。 「看来你对力量好像有所误解呢。」 「你还真是爱开玩笑。明明杀掉他就结束了,你却特地用上「复活」这种大魔法,只为了让他开口投降。」 男人说得像是他亲眼目睹似的,让我在意起来,朝观众席看去。 原来如此,是那里吗?在第三排的位置上有一群没穿制服的魔族,恐怕是测验生吧。也就是说,他们能观看之后比赛对手的战斗吗? 但我无法理解。我所排的f队伍是笔直通往这座竞技场,直接开始实战测验,应该没有机会能到观众席观战。 「看样子你似乎不知道呢。我们纯血的魔王族──也就是皇族──能挑选比赛对手,待遇跟你们这种只是混到始祖之血的杂种不同。」 喔,也就是说邀请函上记载的字母,是以混到我的血的程度来区分吗?尽管不知道是谁想的主意,但还真是滑稽。 无论纯血、混血,都与继承到我多少力量无关。毕竟要是这么容易分辨,简直就像在说「请在转生前杀了我」一样。 说到底,「因为纯血所以强大;因为混血所以弱小」的理论也缺乏根据。魔王之血只要一滴就够了。 就连这种事也想不到,老实说还真是让我傻眼。 「看来你总算理解自己的立场了吧。」 「不,在说什么呢?我只是觉得真亏你们会在意这种无聊的事情。」 男人的额角抽动了一下。 「……无聊的事?」 「你想想看,所谓魔王只是因为强大而被擅自这样称呼的。魔王谈起纯血?立场?哈!别笑死人了。」 我的嘲笑让长发魔族怫然变色。他说不定以纯血为荣,但这不过是无聊的自尊心。 「我是不介意你们建立特权阶级啦,无论任何时代都会出现这种家伙。但所谓的魔王是凭藉一己之力,制伏一切权力与法规者。想不到如今他的子孙居然会是拥有特权的一方啊。」 看来是被我这番瞧不起人的说法触怒了吧,长发魔族投来杀气腾腾的视线。 「我认定你刚才的发言是轻视我等始祖的伟业,批评皇族的言论。既然如此,本人魔大帝──里欧鲁格印德,就当亲手对你处以死刑。」 「我谈论自己,为什么会是轻视自己的伟业?」 「……什么?」 「真是迟钝的家伙。意思是说,我就是你们的始祖。」 闻言,里欧鲁格露出明显充满憎恶的眼神,朝我瞪了过来。 「你这家伙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说什么?是指我就是我自己的事吗?」 里欧鲁格忍无可忍似的大叫起来: 「你那假冒自己是始祖的不敬态度,实在罪该万死!」 「真搞不懂呢。照你的想法,转生后的魔王难道会是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蠢蛋吗?」 「闭嘴!蠢的是你这家伙,竟敢质疑七魔皇老的直言,这可是大罪喔!」 唔,七魔皇老吗?又跑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外号,之后再调查吧。 「你所说的话完全缺乏根据。算了,我不怪你,毕竟魔王不是能用话语证明的嘛。」 「你这家伙!又在嘲弄七魔皇老的直言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就是了,这家伙还真是麻烦呢。 「要打就快打吧。我会让你亲身体会我就是始祖这件事。」 我还以为只要挑衅,他就会立刻冲过来。出乎意料的是,那家伙却朝无关紧要的方向看去──是观众席。 「就让这家伙知道批评皇族的人会有怎样的下场吧。」 里欧鲁格话一说完,观众席上的三名魔族便跳进竞技场。 「唔,这样好吗?我记得现在应该是入学测验吧?」 听我这么一问,里欧鲁格理所当然似的说道: 「你在怕什么?这无庸置疑是正式的入学测验喔。要一一打倒很麻烦对吧?所以这只是在帮你省工夫。既然要证明自己是始祖,这点让步是当然的事。」 飞在上空的猫头鹰应该是裁判吧,看起来却似乎不打算指出他犯规。 原来如此,这也是特权吗?当皇族的力量不足时,就会靠这种手段让他们合格吧。 「不过四个人是怎么回事?」 「现在才想道歉也来不及了。你就后悔自己的发言,然后去死吧。」 「你误会了什么?我是说太少了。」 里欧鲁格的表情更显凶恶。 「你说什么?」 「要证明我是始祖,四个无名小卒是不够的。好啦,聚在那里看戏的家伙通通一起上吧。」 「你这家伙……」 不待里欧鲁格指示,在观众席上观战的魔族们陆陆续续地跳到竞技场上,是皇族什么的吧?各个都朝我露出了不服的表情。 看上去约有八十人。 「俗话说得好,这就叫祸从口出。」 「就是说啊。假如你没说多余的话,就没必要出现八十人之多的牺牲了呢。」 里欧鲁格看似不悦地蹙起眉头,随即却像是改变主意般笑了起来。 「就算是假冒始祖的不肖之徒,单方面的虐杀也有损皇族之名。我给你十秒,十秒内我们不会出手,你就趁这段时间尽可能准备强力的魔法吧。」 「喔……伙伴一增加,口气就突然变得这么大啊。真是下流的家伙。」 或许是人多势众的从容吧,直到刚刚仍频频暴怒的男人忽然笑容满面。 「还有空讲话吗?已经过了十秒喽。」 听到里欧鲁格自以为胜利的得意台词,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咯咯咯……哈哈哈!」 「有什么好笑的?你是太过恐惧到脑袋不正常了吗?」 「还没注意到吗?更加睁大魔眼,仔细瞧瞧吧。」 魔眼是指观看魔力的视力。听到警告,里欧鲁格这才将魔力注入眼中,为侦测魔力的流动而启动魔眼,随即大吃一惊。 看来他总算注意到自己的魔力正逐渐失控了呢。 团团围住我的魔族们惨叫般的喊道: 「这、这是怎么回事……?魔力不听控制……!」 「怎么可能……就连展开魔法阵的动作也没有……这种事……快住手……!」 「这家伙……对多达八十人的皇族……同时施展魔法……!」 「他、他做了什么?他到底对我们做了什么啊!」 哎呀,才这样就受不了,真不像样啊。 「好啦,赶快控制住自己的魔力吧。不然──」 将我团团包围的魔族们脸色发白,想方设法控制自己渐渐失控的魔力。然而为时已晚。 「会死喔。」 瞬间,伴随刺耳声响,跳到竞技场上的八十人就像是被引爆的火药库般,盛大地爆炸了。 6【禁咒?起源魔法】 爆炸结束后,出现在竞技场上的是尸横遍野的景象。 话虽如此,然而全员多半都还活著吧。明明已特地出言警告,他们却几乎陷入濒死状态,纵使是我的子孙也实在太丢人现眼……但我就乐观地想成光是没死便不错了吧。 「……你这家伙到底做了什么?」 里欧鲁格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他的右手被鲜血染得通红,搞不好会终生残废吧。 出乎意料的是除此之外他只有轻伤。看来他是在瞬间判断不可能全身而退,将失控的魔力聚集在右手上吧。 「没什么,只是稍微威吓一下。这代表你们的根源恐惧著我,难看地吓得魂飞魄散。」 「胡说八道……」 尽管是事实,里欧鲁格却似乎不打算相信。 归根究柢,所谓魔力是从我们体内的魔之根源所产生的,说穿了便是灵魂与魂魄。但在根源中还有著深渊,使我们成为我们。 一旦根源等级不同,有时也会像现在这样让对手害怕到魔力失控。 「算了。有想承认我就是始祖了吗?」 闻言,里欧鲁格再度朝我流露出憎恶。都伤成这样了还能赤裸裸地散发敌意,真不知该称赞他是个了不起的家伙,还是该教训他是个连对手实力都看不出来的笨蛋? 「我不承认。」 「这样啊。但至少我比你更接近始祖这点,似乎是无法撼动的事实喔。」 「封印魔法、强制魔法、恢复魔法,外加让魔力失控的不明魔法,照理说不可能同时运用这么多种高水准的魔法。你这家伙肯定用了特别的魔法具。」 我「咯咯咯」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哎呀哎呀,居然说是魔法具吗?尽管知道你不想承认我的实力,但这种说法实在很可笑呢。」 「否则杂种不可能得到这种力量!」 究竟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拘泥于纯血啊?两千年前这可是难以想像的事。 「我身为皇族,绝不能输给区区杂种。就算是死,也不允许败北!」 里欧鲁格硬是向前举起几乎残废的右手,手上浮现魔法阵。 那是……? 「就用这招只传皇族的起源魔法,让你看看你我之间的等级差距吧!」 果然是起源魔法吗?尽管我并非看不出他逐渐构筑起来的立体魔法阵是要用来施展什么魔法,但他好不容易才得意起来,还是别泼他冷水吧。 「侦测到超出规定水准的魔力。」 上空传来猫头鹰的声音: 「观众席虽有展开魔法屏障与反魔法,但仍需请各位观众立即避难。测验生施展的魔法预估将会让观众席出现死伤。」 观众席传来大叫: 「糟、糟糕!里欧鲁格大人要用那招了!」 「大家快逃啊!这里的反魔法撑不住的!」 「快、快去救倒下的人!躺在那里会遭波及而死的!」 观众席上的魔族们将倒在竞技场上的八十人搬走,逃离现场。 里欧鲁格咧嘴一笑: 「好好后悔吧!起源魔法是赌上性命的禁咒,就连施展魔法的我也无法全身而退。」 里欧鲁格的右手缠绕起劈啪作响的漆黑雷电,无止尽地增加,以他为圆心覆盖了半径一公尺;下一瞬间,范围扩散到原本的两倍。即使如此,漆黑雷电的势力仍持续增强。 最后,漆黑雷电覆盖住一半的竞技场。设置在观众席周遭的反魔法与雷电冲击引发的魔力余波,劈啪作响地迸出激烈的火花。 「明白吗?这正是杂种所无法模仿──真正的魔法。」 以傲慢的语气说完后,里欧鲁格便将缠绕著漆黑雷电的右手高举向天,朝我狠狠挥下。 「起源魔法『魔黑雷帝(jirasudo)』!」 漆黑雷电膨胀到数百倍,宛如台风般激起风暴,彻底摧毁竞技场上的一切事物。 遭到破坏的观众席稀稀落落地掉下碎片。随著扬起的沙尘缓缓散去,当中浮现里欧鲁格的身影。 尽管几乎耗尽魔力,但看来他似乎免于一死。 下一瞬间,他看到我,露出惊讶的表情。 「怎么可能……?受到『魔黑雷帝』直击,居然……毫发无伤……!」 虽然是威力尚可的魔法,但他犯了个致命性的错误。 「古老的事物光是存在就带有魔力。起源魔法是一种向拥有极大魔力的起源借取力量的魔法。」 「什么……你是从哪里得知这个秘密的……?」 里欧鲁格惊讶地说道。 说什么秘密?起源魔法可是我开发的,知道是当然的事。 「要施展起源魔法,标准做法是向越为古老、魔力越为强大的存在借取力量吧。然而愈是古老,存在便愈是暧昧不清,即使想借取力量也难以驾驭。也就是说,尽管借取了庞大魔力,施术者却也承担不起。」 要言之,欲使用起源魔法,就必须明确认知借取力量的存在为何。 但愈是古老,情报就愈容易失传,或是在流传时出现谬误,与本来的事物产生歧异。 因此,施术者通常会向古老且确实存在的对象借取力量。举例来说,一般会利用知名的传说或传承。此外,若此对象跟自己有缘,也能提升起源魔法的成功率。 他这次为了使用「魔黑雷帝」而借取力量的对象,是与他有著密切缘分,在两千年前具备了甚至能杀害诸神的庞大魔力持有者。 ──暴虐魔王,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也就是我。要在这个时代施展起源魔法,确实没有比这还要适当的起源呢。 只不过…… 「遗憾的是,起源魔法无法对出借力量的起源本身造成影响。你难道不知道吗?」 「……胡说八道……居然继续自称始祖……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该怎么处理狼狈回话的里欧鲁格才好呢?我思考了起来。 尽管不到杰贝斯的程度,但老实说里欧鲁格也很弱,在我看来,他们两个根本是半斤八两、五十步笑百步。然而他愿意赌命施展起源魔法的干劲倒也值得赞赏。 就让我在这里好好教授他什么是魔法战吧。哪怕是再小的幼苗也要给予关照──这是我身为始祖的父母心。 「尽管非常不成熟,愿意赌命这点仍算过得去。看在你的这份觉悟上,我就给你个机会吧。」 我一面朝某处走去,一面说道。 「你说……机会?」 「没错。就是这种机会……喔。」 停下脚步,我画起魔法阵,脚边是杰贝斯的焦炭。我把手伸进焦炭,用力一抓,杰贝斯的身体便出现在眼前。但跟「复活」的时候不同,他的肉体是腐烂的。 「这是……什么魔法……?这股不祥的魔力到底是……?」 「第一次见到吗?这是叫做「腐死(igurumu)」的魔法。简单而言,就是让死者作为腐死者(zombie)复活的魔法。」 「怎么可能……居然……在动……是让死者宛如生者般活动吗……?使出这……这种魔法……你这家伙是怪物吗!」 「没你说得这么夸张,这其实是很简单的魔法。」 作为腐死者复活的杰贝斯,动作迟缓地往里欧鲁格走去。他的眼神黯淡无光,嘴角淌著口水。 「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大哥……为什么要杀……为什么要杀我……大哥……为什么……」 「……别过来……死者……消失吧!」 里欧鲁格毫不迟疑地朝杰贝斯发出「魔雷(demondo)」。 「闭嘴!」 朝杰贝斯发出的漆黑雷电瞬间被漆黑火焰包覆,被他的「魔炎」燃烧殆尽。 「什么……?只不过是杰贝斯的『魔炎』,为什么能将我的『魔雷』……」 「这正是『腐死』。被施加魔法的对象会得到极大的魔力,代价则是会受被杀时的憎恶所煎熬;遭无法恢复的伤痛所折磨。」 里欧鲁格蹙起眉头。 「……目的是要让杰贝斯杀了我吗?……」 对以纯血为荣的他来说,若被瞧不起的弟弟杀死可是莫大的屈辱。里欧鲁格大概以为我使用「腐死」是为了愚弄他吧。 「可惜,我没这么低级。我应该说过了,这是个机会。」 「……什么机会?」 「你误解了何谓力量。纵使是你认为微不足道的杰贝斯,只要成为腐死者就能比你强大。首先你得改掉认为自己弟弟无用的看法。」 里欧鲁格一面慎重地与杰贝斯保持距离,一面朝我说道: 「就算改变看法又能怎样?」 「不全说出来就不懂吗?认同你的弟弟,与他携手合作,一起来对付我吧。」 「你……说什么……?」 他看上去似乎相当惊讶。我想,直到现在都未曾与弟弟携手合作的里欧鲁格,恐怕没想过要依靠弟弟吧?肯定只将成为腐死者的他当成敌人看待。 「别开玩笑了!成为腐死者的人会受被杀时的憎恶所煎熬,这是你说的吧!还会遭无法恢复的伤痛所折磨。这种家伙怎么可能保持得住理性啊!」 「啊,的确,这宛如地狱般永无止尽的痛苦会让人宁可去死吧。然而──」 我点出里欧鲁格未能注意到的事实。 「所谓的兄弟,正是尽管如此也依旧能和睦相处的存在。」 「……什……?」 「来吧!让我见识你们的手足之情。同心协力一起来对付我吧!」 「你这家伙……疯了吗……?与其让他作为腐死者活著,给他一个痛快才是最起码的怜悯吧?」 「这样只是在逃避困难,使自己乐得轻松罢了。相信吧!相信你们的手足之情。你们应该也曾有过不在意什么立场,作为哥哥、作为弟弟,一块共度人生的岁月。」 只见里欧鲁格蹙起眉头,呻吟起来了。 唔,他这样子就像在说他们从未有过这种时期呢。 「我恨……我恨……去死……去死……去死……!」 杰贝斯一面像是梦呓似的喃喃自语,一面在手上召唤漆黑火焰。 「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痛、好痛、好痛……去死……去死……去死吧……!」 彷佛恨意燃烧起来一般,他手中的「魔炎」熊熊燃烧。要是正面挨到那招,里欧鲁格恐怕会没命吧。 「好啦,你打算怎么做?只能跟他言归于好了吧。」 我心想,只要逼迫到这种程度,他们的手足之情应该就会觉醒了。 「……很遗憾,我跟那家伙从未有过像是兄弟的互动。」 「别撒娇了!既然如此,就从此刻和好,试著努力消除他的憎恨吧!来吧,呼唤弟弟的名字,在这瞬间让彼此的心灵相通吧!要是不立刻发挥手足之情,你会死喔!」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去死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眼看化作巨大火球的「魔炎」就要朝里欧鲁格发射出去。 但我是知道的,知道手足之情是最为强大的存在,知道在神话时代,曾有过即使成为腐死者,仍想保护哥哥与弟弟的魔族们。 随著时代变迁,魔族或许变得弱小了没错。 魔法术式沦落到低水准,魔法或许也退化了。 然而手足之情是不会变的。 「我叫你呼唤啊!」 在这瞬间,里欧鲁格就像下定决心似的大喊: 「呜喔喔喔喔喔……杰、杰贝斯斯斯斯斯斯斯斯斯斯斯斯斯斯斯斯!」 只见「魔炎」笔直地飞向里欧鲁格,他就这样轻易地被漆黑火焰给吞没。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里欧鲁格化为焦炭。 「唔。」 这时代的手足之情只有这种程度啊。 7【适任性检查】 「实战测验结束。合格者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请前往大镜之间。」 上空传来猫头鹰的声音。 大镜之间就在竞技场旁边。确认魔法屏障解除后,我返回原来的入口。 「啊啊啊啊啊……等等──好痛……好痛……好痛……去死……去死吧……」 「唔,忘了。」 我转头看向成为腐死者的杰贝斯。就这样丢著他不管实在有点可怜呢。 我施展「复活」,解除杰贝斯的腐死化,同时顺手让里欧鲁格死而复生。 「杀了就会死;变成腐死者就会丧失理智……真是让人伤脑筋的家伙们。」 里欧鲁格与杰贝斯以像是有话想说的眼神看著我,却说不出任何话来。肯定是我说的话太正确,让他们哑口无言了。 「那么,等你们变强之后再来吧。我随时都能陪你们玩玩。」 留下这句话,我离开竞技场。 「……谁想再来第二次啊……该死的怪物……」 背后传来这样的声音,不知道是谁说的。 我依循猫头鹰的指示来到大镜之间,房间内并排著好几面比全身镜还要大的镜子。室内已有许多魔族,看来约有一百名,是实战测验的合格者吧? 当中也有面熟的脸孔。 「米夏。」 少女轻盈摇曳著白金色长发转过头来。 「虽然你说自己不擅长战斗,却也通过了实战测验呢。」 「侥幸的。」 尽管米夏这么说,但终究没办法凭著侥幸连胜五场吧。她的实力说不定意外地比杰贝斯和里欧鲁格还要强。 「话说回来,之后要做什么?」 虽然刚刚好像曾经提到,但我没什么兴趣就不记得了。 「实战测验合格后便获准入学,剩下魔力测量与适任性检查。」 「也就是说,这里的人全都是同学吗?」 我大略环顾四周,但情况不太对劲。只见众人纷纷躲避我的视线,甚至有人在四目相交的瞬间,便像是吓到似的转过身去。 「唔?大家很怕生呢?」 「……我想并不是……」 「但他们不敢看我呢。」 「他们害怕阿诺斯的魔法。」 「什么意思?」 「『腐死』。」 原来如此。 「既然知道这件事,代表米夏在观众席上吗?」 米夏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合格者能看到测试的情况。」 这么说著的她指向眼前的大镜子。 原来是这样啊,我恍然大悟。这个房间里的大镜子施加了能显示德鲁佐盖多各处的远望魔法。米夏便是透过远望的大镜子,观看我实战测验的情况。 「但我不懂为什么要害怕『腐死』,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魔法吧?」 米夏面无表情地直盯著我的脸瞧。 「……很过分吗?」 她点了点头。 「作为参考,让我问一下,这样的魔法有多过分?」 她面不改色地沉思。 「……残虐的异端魔法……」 「咯哈哈!别开玩笑了,你在说什么啊?在我拥有的魔法当中,『腐死』算是相当健全的魔法喔。」 我爽朗地表示。 「…………」 米夏再度陷入沉思,低声说道。 「撤回前言。」 「对吧,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残虐异端的并非魔法,是阿诺斯。」 「刚刚那只是个小玩笑啦。」 我立刻订正发言。与其背上残虐异端的污名,些许的谎言也是不得已的。毕竟我本来就才刚刚转生,还不太清楚这个时代的价值观。 「太好了……」 米夏松了口气。 「然而米夏并不怕我耶。」 「我不会害怕。」 这还真是意外的台词。 「看不出来你这么有胆量。」 「普普通通。」 如此淡然说道的米夏,确实很难想像她害怕的模样。尽管也能说是在发呆,但她想必有著大胆的个性吧。 就在我想著这种事情时,猫头鹰飞了过来。 「现在开始魔力测量。请在魔力水晶前排队,测量后请移驾至隔壁房间,进行适任性检查。」 魔力水晶?是没听过的魔法具呢。话说回来,神话时代可没有测量魔力的方法,这也就代表这时代不全然只是退化吧。 「所以那个魔力水晶在哪?」 「这里。」 米夏迈步而出,我于是跟在她身后。 其他测验生好像也知道位置,不久后形成了好几排队伍。看来魔力水晶有好几颗,放在各处供人测量。 我端详起别人测量的情况。魔力水晶是个镶嵌在大镜子上的紫色巨大结晶体,一旦碰触到结晶体,似乎就会检测出魔力,并将结果显示在大镜子上。 「一二六」、「二一八」、「九八」、「一四五」等,大镜子前的猫头鹰一一报出数字,那些数字即是测量出来的魔力。居然可以将只能靠体感确认的魔力数据化,真是便利的时代呢。 魔力测量好像只需数秒就能得到结果。队伍转眼间就前进了,下一个轮到米夏。 「加油。」 「……结果不会变……」 的确,就算加油,魔力也不会因此增减嘛。 「不过你还是要加油喔。」 米夏面无表情地直盯著我。 「嗯。」 如此回应后,她碰触了魔力水晶。 过了数秒,大镜子上显示出结果。 「十万零二四六。」 我忍不住赞叹起来。至今为止几乎都是三位数,她却超过十万。看来米夏的魔法才能似乎比我想像的还要优秀呢。 「相当厉害喔,米夏。」 受到我出言称赞的她似乎有点害羞?只见她低垂著头。 「……阿诺斯会更厉害……?」 「嗯。」 我如此说道,并碰触魔力水晶。这还是我第一次测量魔力,究竟会出现多大的数字呢? 或许会破亿也说不定。如此一来,就算是这个时代的迟钝家伙们,也不得不理解到我就是始祖了吧。 「零。」 伴随著猫头鹰的话语,魔力水晶哐啷一声粉碎了。 「测量完毕。请进行适任性检查。」 唔,看起来像是不怎么在乎魔力水晶损坏的样子呢。 「话虽这么说,但我认为不可能会是零喔。」 这样可没办法施展魔法。尽管是想一想就知道的事,但猫头鹰依旧说道: 「测量完毕。请进行适任性检查。」 没用的使魔。 「使魔只会照命令行事。」 米夏如此说道。 「看来的确如此。」 米夏直盯著我的脸。 「怎么了吗?」 「……第一次看到……」 「看到什么?」 「魔力太强而让魔力水晶坏掉的情况。」 喔,原来如此。 我启动魔眼,看向魔力水晶的碎片并解析起构造。看来水晶会对碰触者的魔力产生反应,进而膨胀,也就是测量水晶的体积增加量,再转换为数字显示出来。 但一定以上的魔力便会超出水晶的极限,别说让体积增加,甚至会因为剧烈的魔法反应炸得粉碎。虽然认为它是便利的道具,但这样根本无法测量我的魔力。 「不要显示零,显示成无法测量不就好了。」 「没办法。」 「为什么?」 「魔力水晶是不会坏的。」 「但就是坏了。」 米夏顿时哑口无言,随即淡然说道: 「是阿诺斯超乎常规。」 「不过米夏看得出来吧?」 「我擅长魔眼。其他人没办法。」 意思是说,我的魔力太强把魔力水晶弄坏一事,其他人都看不出来吗? 况且这场入学测验看来是完全交给使魔负责的。 只会依命行事的使魔,本来就无法应付魔力水晶损坏时的状况,顶多换一个新的水晶吧。 这代表使魔会做出我的魔力为零,和魔力水晶损坏无关的判断。 「知道的人就知道,但多半没办法。」 真受不了。看来对学院而言,只要有像样的人才入学就好,从未料想过会有魔力强大到足以在入学测验时破坏掉魔力水晶的人出现吧。 然而魔王始祖会转生一事明明就有流传下来耶,米夏也说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况。说到底,大家的认知或许都是以「魔力水晶绝对不会损坏」作为前提吧。 这一切全是因为这时代的魔族魔眼太脆弱了吗?只要仔细窥看深渊,应该就会知道当魔力超过一定值时,魔力水晶便会遭到破坏的事了。 还是说他们认为即使是魔王阿诺斯,也不会具备有这种超乎常规的魔力? 要真是这样,实在是把我给看扁了呢。 话虽如此,不过是数字而已,太过在意也很不成熟吧。毕竟我的魔力又不会少。 「算了,既然米夏知道就好吧。」 「是吗?」 「是呀。谢啦。」 面无表情地想了一会后,米夏说道: 「不客气。」 「接下来只要去那边的房间就好吗?」 米夏点了点头。 一走进适任性检查的房间,待在石像上的猫头鹰便开口说道: 「请进入魔法阵中心,接受适任性检查。」 地板上画著好几个魔法阵,已在接受适任性检查的学生们正站在魔法阵的中心上。 「……那么……」 「待会见。」 米夏走进空著的魔法阵中心。 我也随意地找了个魔法阵,试著站在中心上。 脑中随即传来声响。 『适任性检查是以暴虐魔王为基准,评估各位的思考适任性,并会简单地确认各位对于暴虐魔王的知识。由于是读取想法,所以无法作弊。』 唔,是「意念通讯(leaksu)」的应用吗? 读取想法就无法说谎这点是因为使用者不成熟,想要作弊其实并不困难。 但我也没理由作弊就是了。 『首先,尽管魔王始祖的名讳连说出口都令人惶恐,但请回答出始祖的本名。』 这题连想都不用想。是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 『在神话时代,始祖施展了魔法「狱炎歼灭炮(jio.gureizu)」毁灭迪鲁海德,导致迪鲁海德全区化为焦土,许多的魔族丧失性命。始祖为何会做出此等暴行?请试著回答始祖当时的心情。』 唔,真是令人怀念。 要说我为什么会用「狱炎歼灭炮」毁灭迪鲁海德,是因为睡昏头了。 当时我正与勇者加隆长期交战。 无论睡著、醒著,想的都是那家伙的事,任何时候都未放松警戒,随时保持战备状态。 拜此之赐,我即使连作梦都在跟加隆战斗,然后一不小心就误发了魔法。 不过这个问题有著微妙的错误。迪鲁海德确实是化为焦土没错,但没有死半个魔族。 虽说睡昏头,我还是有立刻控制住魔法,以不会杀掉任何人的绝妙力道烧毁了国土。 要是做不到这种程度,根本称不上是魔王。 『「反抗者格杀勿论」据说是始祖的信条,请依个人想法描述此点对魔王而言的正确理由。』 这是陷阱题吧?我从不记得自己曾说过「反抗者格杀勿论」这种话。没必要杀就不杀是我的做法,只是在那个时代,杀人能救助更多的人,只是这样罢了。 『假设你有一对儿女,女儿拥有力量,却缺乏魔王适任性;儿子缺乏力量,魔王适任性却很高,两人在某一时刻受神诅咒,濒临死亡,能解除诅咒的圣杯只有一个,这时应该救谁?请述说始祖在此情境下的想法。』 唔,这也是个相当随便的问题呢。答案很简单。 『那么,请回答接下来的问题──』 如此这般,适任性检查持续进行。 虽然这么说,但这些全是有关于我的问题,我当然不可能答不出来,毫无滞碍地做出回答。 三十分钟后── 适任性检查结束,我离开那个房间。 离开之际,猫头鹰似乎说明了一些入学相关事项。我心不在焉地听完后,穿越大镜之间。 随即发现米夏正站在门外,什么也没做,就只是盯著空气发呆。 「你在做什么?」 我一搭话,她便转过头来。 依旧面无表情。 「……等你……」 「等我?」 米夏点了点头。 「你说了待会见。」 这么说来,我的确说过呢。 「抱歉。照理说做完适任性检查,今天就到此结束了呢。」 「嗯。」 但是她特地留下来等我,就这样回家实在不太好意思,我无法做出这么没风度的行径。 「既然如此,不如当作是庆祝合格,要不要上哪玩呢?」 米夏仍面无表情地稍微歪过头。 「和我?」 「没错。」 「可以吗?」 「我这是在邀你喔。」 不知道在想什么,米夏低著头不发一语。 「要是没空,拒绝倒也没关系。」 「……我去……」 「这样啊。那么,总之要来我家吗?我想妈妈应该会准备好大餐等我回去吧。」 米夏点点头。 「很好。抓住我的手。」 我一伸出手,她便倏地把手叠了上去。 「这样?」 「这样会被拋下来喔。」 「我会施展『飞行(furesu)』。」 这招的确是用来在空中飞行的魔法。尽管相当便利,但若要移动,有著更加适合的魔法。 「好啦,试著握紧一点吧。」 「我知道了。」 米夏老实地紧握住我的手。 地面上浮现魔法阵,眼前的风景染上纯白。 下一瞬间,眼前随即出现铁匠兼鉴定铺「太阳之风」的招牌。这是栋木造建筑,二楼部分是居住空间。 「到喽。这是我家。」 虽然我这么表示,米夏依旧直盯著眼前的招牌不放。 尽管表情毫无变化,但总觉得她看起来似乎相当惊讶。 「……魔法……?」 「是『转移(gatomu)』。简单来说,就是连结空间,在两点之间瞬间移动的魔法。」 米夏顿时哑口无言。 接著,她喃喃说道: 「……失传的魔法……」 唔,没听过这种说法呢。 「那是什么意思?」 「是指没人会使用的魔法。主要是神话时代失传的。」 原来如此。毕竟魔法术式在这两千年间似乎退化得相当严重,才会出现尽管知道其曾经存在,却没人会使用的魔法吧。 尤其「转移」是我开发的魔法,本来就连在神话时代都很少人会使用。 「……阿诺斯是天才……?」 我忍不住咯哈哈地笑了。 「……我是认真的……」 「啊,抱歉。才这点程度就被称为天才,实在让我很难为情呢。」 虽然我并不否认自己是天才这点,但就算要夸,也希望是在我施展出无人能模仿的魔法之后才夸。 「阿诺斯是什么人……?」 「魔王始祖。」 一直面无表情的米夏惊讶得瞠大双眼。 「……转生了……?」 「你相信吗?」 米夏陷入沉思,问道: 「……你有证据……?」 果然会在意这部分呢。 「我就是证据,我本人的魔力就是证据。然而这时代人们的魔眼太弱了,看来似乎就连要窥看我的力量深渊都办不到。」 分析、研究、接近真理……尽管有著许多说法,但将一切涵盖在内,最为广泛使用的词汇即是「窥看深渊」。窥看魔法深渊,代表理解其真理并能体现一事;窥看力量深渊则意指理解对手的真正价值。 「…………」 米夏看似困扰地缄默不语。 魔王本来就是仰仗力量来证明的存在。但在这个只在乎纯血、皇族等表面功夫的时代,或许和我的想法有些不同吧。 「阿诺斯的魔力非常庞大,就连我也看不到底限。」 既然连她也看不出来,想必大部分的人也都看不出来吧。 再让她困扰下去实在无济于事。 「届时你就会知道了。走吧。」 「……嗯……」 我推开家门。 8【庆祝合格】 哐啷哐啷!店铺的门铃响起。 「欢迎光──啊,小诺,欢迎回家。」 正在看店的妈妈朝我走来。 爸爸大概是在工作室打造东西吧。 「……结、结果怎样?」 妈妈紧张兮兮地问道。 「合格了。」 听到我这么说,妈妈便松了口气似的绽开笑靥,将我紧紧拥入怀中。 「恭喜!恭喜合格,小诺!你太厉害了!才一个月大就考上学院,为什么会这么聪明啊,小诺!今晚要吃大餐喔!」 哎呀哎呀,又不是自己合格,她为什么会这么开心啊? 这就是所谓的父母亲吗?我完全无法理解。 尽管无法理解……算了,感觉并不坏呢。 「小诺想吃什么?」 「也是呢。可以的话,我想吃焗烤蘑菇。」 这是我从两千年前就最爱吃的料理。 尽管亲信费尽唇舌地要我吃些更加奢侈、更像魔王会吃的东西,但爱吃的料理就是爱吃,这也没办法。 大致上,如果反问「什么是魔王会吃的东西」,便会得到「人类」这种恐怖的回答。 人类是要怎么吃啊?这群笨蛋。 啰哩啰嗦什么「魔王吃焗烤料理无法作为魔族榜样」,真是无聊。 魔王是拥有力量、能随心所欲之人的名号,正因如此,当然要在想吃时吃自己想吃的料理。 我就是要吃焗烤蘑菇。 「呵呵,妈妈知道了。小诺最爱吃焗烤蘑菇了,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妈妈我早就准备好喽!」 真不愧是妈妈,跟以前的部下完全不同呢。 「对了,妈妈,有客人。」 「嗯?客人?谁啊?」 我回过头,介绍起彷佛躲在我身后的米夏。 「她是米夏涅库罗,是我今天在学院认识的朋友。」 米夏向前走出一步,以平板的语调说道: 「你好。」 她低头鞠躬。 随即只见妈妈不知为何一脸惊讶,用手摀住嘴巴。 「小诺他……小诺他……」 妈妈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 「我的小诺带新娘回家啦────────!」 叫声响彻家中。 米夏微微歪过头。 「……新娘是指我……?」 「呃,抱歉,是我妈妈贸然误解了。」 再怎么说,这也误会得太严重了吧。 「……这样啊……」 「没关系,没关系的,小诺。毕竟小诺的幸福就是妈妈的幸福嘛,妈妈是不会反对的喔……」 妈妈拭著眼角,泛著泪光说道。 究竟在妈妈的脑袋里正上演著怎样的妄想啊?我实在不太敢问。 「妈妈,虽然你很兴奋,但不好意思……」 啪嗒!工作室的门被猛烈推开。 「阿诺斯!干得好,这才是男人啊!」 呃,连爸爸也这样。 他们两个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兴奋啊? 「回忆起来,你就像是前阵子才刚出生一样。」 爸爸不知为何摆出装模作样的姿势,望向窗外。 「爸爸我也认为这天总会到来。虽然以为还久,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呢。」 他爽朗地哈哈大笑。 这个嘛,我才一个月大,的确是很快呢。 「哎呀,真是可喜可贺。伊莎贝拉,今晚要吃大餐,要盛大地庆祝喔。」 「嗯,我知道了,亲爱的。这可是小诺人生的新旅程呢。」 满脸笑容的爸爸,以及仍眼泛泪光的妈妈。 两人四目相视,频频点头。 「……爸爸也贸然误解了……?」 米夏朝我看来。 「抱歉,如你所见……」 「很好!既然这么决定了,就赶快去做菜吧。好啦,伊莎贝拉,笑吧,要面带笑容。」 「嗯,也是呢。在小诺的大喜之日,做妈妈的怎么能哭呢?没问题,我会好好地挂著笑容!」 将愣住的我们拋在一旁,爸爸与妈妈两人愈来愈兴奋。 「那个……妈妈、爸爸。」 「啊,没关系,阿诺斯。今天你不用帮忙,爸爸跟妈妈自己来就好。」 就算你这么说,但我从来没帮过忙喔,爸爸。 「好啦好啦,带小米去看看房间吧。」 爸爸一个劲地推著我的背,就这样走上二楼,来到我的房间。 关门前,爸爸严肃地敛起笑容。 「听好,阿诺斯,料理会煮两个小时,就算发出稍微大一点的声音,我也会妥善处理,不会让妈妈听见的。」 唔,爸爸,你到底在说什么呢? 「那个……爸爸。」 「放心吧!这种事就交给爸爸我来处理。」 我还来不及纠正这一切,爸爸便关上了房门。 关上之前,他不知为何还用下流的语气说了声: 「请慢来。」 哎呀,爸爸和妈妈真让人伤脑筋。 「抱歉,米夏。之后等他们冷静下来,我再跟他们解释。」 「……嗯……」 因为有著无畏的个性,米夏就连在这种状况下都毫不胆怯,一点也不在意爸爸他们,心不在焉地环顾我的房间。 「……什么也没有的房间……」 「因为才刚搬来嘛。」 但我也不打算摆太多东西就是了。 「你不在意吗?米夏。」 「不在意?」 「我爸妈很吵吧。」 「……习惯了……」 我想起今早来替米夏送行的人类男子。 「的确,米夏爸爸的个性似乎也差不多呢。」 「……不是……」 「啊,抱歉,再怎么说应该也没有我家这么夸张?」 她再次摇头。 「不是爸爸……」 「今早来送行的不是你父亲吗?」 米夏点点头。 「是抚养我的人。」 「那你真正的双亲怎么了?」 「……很忙……」 唔,也有这种状况吗?不过转生前的我就连抚养人都没有嘛。 「……阿诺斯有兄弟姊妹吗……?」 「没有,你为什么这么问?」 「……兄弟姊妹要和睦相处……」 「你是指我对杰贝斯和里欧鲁格说的话吗?」 米夏点点头。 「你真温柔。」 「我吗?」 咯哈哈!我不禁哑然失笑。 「……很好笑吗……?」 「不,毕竟我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说呢。」 米夏微歪著头。 「那你之前都被人怎么说……?」 「这个嘛……」 我回想起截至目前的人生中,别人是怎样说我的。 「好比『你活著只会危害世界』、『为了这世界去死吧』、『鬼』、『恶魔』、『邪魔外道』、『你的血到底是什么颜色』等,这些都经常听到呢。」 米夏直盯著我瞧。 「你被霸凌了?」 「我吗?怎么可能?」 尽管是迫于必要,但硬要说起来,这都是我所作所为的报应吧。 我不打算找藉口。 「原因出在我身上。」 米夏却断然否定: 「……是霸凌的人不好……阿诺斯没错……」 「呃,就算你这么说──」 米夏踮起脚,轻轻摸著我的头。 「好乖好乖。」 唔,她似乎误会了什么呢?才会做出这种让人难为情的事。 「先不管我到底有没有被霸凌。我会温柔吗?对他们而言,我根本就是在多管闲事喔。」 杰贝斯那家伙可是非常乾脆地把哥哥烧成焦炭了呢。 「那是结果。」 「是这样吗?」 米夏点头。 「阿诺斯很温柔。」 被人这么说,意外地感觉不错呢。 「米夏有兄弟姊妹吗?」 她稍微想了一会才说道: 「……有个姊姊……」 「你们关系好吗?」 闻言,米夏陷入沉默。 「……不清楚……」 不清楚──这真是个奇妙的回答啊。 感情明明不是好就是坏。难道有什么内情吗? 「你在担心……?」 「多少有点。」 「你真温柔。」 我还以为米夏会跟我说起姊姊的事,但她只是微微一笑。 之后,直到料理煮好为止,我们漫无边际地聊著。 9【魔王的朋友】 晚餐准备好了,于是我和米夏前往起居室。 以我最爱吃的焗烤蘑菇为中心,餐桌上陈列著豪华的料理。 「好,开动吧。」 这么说完后,妈妈便将盛装在大盘里的焗烤蘑菇分装到小盘上。 哇,这香味真让人受不了,感觉口水都快滴出来了。 「小米也尽量吃喔。」 「……嗯……」 并非我要自夸,妈妈的料理真的相当美味,唯独这点是我在神话时代吃过的任何料理都比不上的吧。 和平的世界尽管让魔法退化,却相对地也让料理进化了──这是我这一个月来持续吃著妈妈的料理所得到的结论。 「我开动了。」 我用汤匙舀起焗烤蘑菇。 「这是……?」 什么……!这道焗烤蘑菇居然放了三种蘑菇。 有杏鲍菇、洋菇和牛肝菌。 平时明明就只有一种! 「妈妈今天可是大手笔喔。」 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妈妈微微一笑。 「好啦好啦,快吃吧。」 我点点头,将焗烤蘑菇放进口中。 「呜……!」 好吃…… 浓稠的奶油味在舌头上扩散开来,咸中夹带些许甜味。尽管如此,凝聚起来的强烈美味仍猛烈传入胃中。蘑菇的口感也很清脆,让人想一直这样咀嚼下去。 啊!转生真好,真是太好了。 「呵呵,小诺虽然一下就长大了,但吃饭时的表情还是小孩子呢。」 妈妈这么说道。转生而来的我,怎么可能会是小孩子呢?想归想,我仍大快朵颐著焗烤蘑菇。 「话说回来,妈妈我有点事情想问小米……」 说出这种开场白,妈妈露出认真的表情。 「你喜欢小诺那一点呢?」 「咳咳!咳咳……」 太大意了。我猛然呛到。 「啊,小诺,你还好吧?」 「没、没事……」 唔,我实在太不小心了,竟然会被焗烤蘑菇给呛到。 或者该说我太过沉溺于焗烤蘑菇的美味,导致完全忘记得和妈妈他们解释清楚了。 居然能让人称魔王的我失去冷静,妈妈的焗烤蘑菇还真是有著可怕的魔力。 这时代能和我抗衡的人也许就是妈妈吧。 「所以你喜欢他哪一点……?」 米夏面无表情地陷入沉思。 「……温柔……」 听到她淡然回答的瞬间,妈妈握紧拳头。 「没错,就是这样!小诺真的很温柔呢!毕竟你看,小诺原本打算独自前来迪鲁海德,但知道妈妈会寂寞后就带我一起来喽!」 唔,原来如此。这就是所谓的笨蛋父母吗? 我还是第一次亲身体验,相当让人害羞呢。 「……很孝顺。」 「对吧对吧。小米真懂,不愧是小诺选上的对象。」 很好,就是现在,稍微纠正错误吧。 「我说啊……妈妈。」 「啊,小诺,要再来一盘焗烤蘑菇吗?」 「什么?还有吗?我要。」 我大快朵颐著妈妈帮我盛好的焗烤蘑菇。 「还有还有,小诺和小米是怎样认识的啊?」 「……认识……?」 「初次见面时的情况?是谁先向谁搭话的?」 「……先搭话的人是阿诺斯……」 「讨厌啦~~真不愧是小诺,居然主动向少女搭话,你这个花花公子!」 妈妈咻咻地吹起口哨。 到底是怎样啦? 「然后呢?小诺是怎样跟你搭话的?」 或许是在回想我当初说的话吧,米夏望著上空思考起来。 「……彼此都很辛苦呢……?」 「呀啊啊啊啊啊啊!太酷了~小诺,你怎么帅成这样啦!听到这种台词、听到这种台词,少女会瞬间迷上你喔。」 虽然我完全搞不懂这到底哪里帅,但妈妈已化身为笨蛋父母,无论对她讲什么都没用吧。总之先观望局势再说。 毕竟焗烤蘑菇还没吃完呢,得趁热吃才行。 「然后呢?小米怎么回答?」 「……我回了『嗯』……」 「讨厌啦啦啦啦啦啦!你们居然心灵相通了!打从一开始就超相配的!这可是命中注定的恋情呢……」 妈妈一脸陶醉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要回神的打算。 「那么……那么……那个……你们两个已经……接吻过了吗?」 嗯,似乎能藉著这个问题解释事实呢。既然没接吻过,想必就会开始怀疑我们是不是情侣了。 「没有……」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居然要等到结婚后,太浪漫了!」 ……可恶,给我来这招啊。 「但这下该怎么办呢?小诺才一个月大唷,要等到可以结婚的年纪似乎还要很久耶。」 「……一个月大……?」 「对啊,很让人惊讶吧?小诺非常聪明,才刚出生就会说话喽。而且还施展魔法,靠著『成长』一下子就长得这么大了。」 米夏直盯著我瞧。 就算身为魔族,一个月大就能施展魔法的人依旧相当罕见。 换句话说,这能作为我转生的证据。即使如此,她应该不会因此相信我就是魔王吧,毕竟他们好像不认为魔王会转生成婴儿出生呢。 「……咦?哎呀?小米该不会是会在意年龄差距的人……?」 妈妈完全误会了。 「不在意。」 「也、也是呢……年纪小的老公也很不错唷,毕竟小诺长得这么可爱。」 米夏再度朝我看来。 「……可爱……?」 「别这样看我。」 看到这段互动,妈妈上下摇晃起双拳。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喂,亲爱的,你有听到吗?你有听到刚刚那个吗?『可爱?』『别这样看我。』他们居然这么说耶!讨厌啦,这是哪来的老夫老妻?你们是老夫老妻吗啊啊啊!」 妈妈兴奋不已。爸爸则一面喝著酒,一面感慨万千似的独自频频点头,眺望远方。 总之她等等就会冷静下来了吧?尽管我这么想,妈妈的情绪却始终高昂,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导致我完全无法纠正米夏和我的关系。 晚餐转眼间结束了。在那之后,大家热热闹闹地聊著天,聊著聊著时间就已经很晚了。 途中为了送米夏回家,我们来到屋外。 「伸手吧。」 米夏老实地握住我的手。 「我用『转移』送你回家。」 「……你不知道在哪吧……?」 「心想著家的位置,我会读取内心送你回去。」 「办得到?」 「当然。」 米夏直盯著我看。 「好厉害。」 她所想著的家的位置,经由牵著的手传到我的脑海里。 「今天真抱歉。」 米夏忙不迭地摇头。 「我玩得很开心。」 「那就好。等爸妈冷静下来后,我再跟他们订正你是我的朋侪。」 「……朋侪……?」 「啊,这个时代是叫做朋友吗?」 闻言,米夏指著自己。 「……朋友……?」 「不对吗?不然这种关系要怎么称呼才对?」 米夏摇了摇头,接著嫣然一笑。 「我很高兴。」 「这样啊。」 「嗯。」 为了施展「转移」,我在手上注入魔力。 「学校见了。」 「再见。」 米夏的身体渐渐消失,她转移了。 10【不适任者的烙印】 几天后── 我穿上猫头鹰送来的制服,前往德鲁佐盖多魔王学院。 今天是第一天上学,众多学生穿过校门,陆陆续续走进校内。仔细一看,他们身上的制服分为两种。 我身上穿的是白色制服,除此之外也有人穿著黑色制服,乍看之下约各占一半左右,看样子不像是照年级来区分的。 而且刻在校徽上的印记也分成好几种。 我的校徽是十字,其他还有三角形、四角形、五芒星、六芒星等。放眼望去,好像就只有我的校徽是十字。 不过究竟是怎么了?我感受到了奇怪的视线。 注意到我的人几乎都以好奇的眼神盯著我瞧。 入学测验时并没有这种情形,但想太多也没用,反正有问题的话很快就会揭晓了。 我才踏入校内,便看到一个大型公告栏,上头记载著新生的班级。 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的名字写在二班的栏位上。尽管我的父母姓氏为莱杰欧,但在迪鲁海德生活时可以申请魔族的姓氏,我就设为波鲁迪戈乌多了,因此爸妈在这里也自称波鲁迪戈乌多。 确认二班的教室位于第二训练场后,我径自走上熟悉的城内阶梯,前往教室。 我推开门,走进第二训练场,里头排列著桌椅。教室内的学生们一齐朝我看来。 唔,果然没错,总觉得我备受瞩目呢。 不过往后就要在同一个班上度过了。虽然不太习惯做这种事,但据说最初的招呼相当重要,就在这里留下一个豪爽男儿的印象吧。 我露出满面笑容,尽可能以飒爽的声音说道: 「大家早!这个班级就由我支配了!反抗者格杀勿论!」 唔,先这样吧。 或许是心理作用吧?总觉得有股傻眼的气氛,难道是声音不够清爽吗? 我也真是的,才第一天上学就太兴奋了。 在依旧鬼鬼祟祟打量我的目光当中,掺杂著一道公然看来的大胆视线,来自穿著白色制服、有著一头白金秀发的少女──是米夏。 我走到她的座位旁。 「早。」 打完招呼后,米夏以不带温度的眼神朝我看来。 「早安。」 「我能坐你隔壁吗?」 「嗯。」 我拉开椅子,坐在米夏的隔壁座位,顺便开口问她: 「刚刚的笑话你觉得怎样?」 米夏微歪著头。 「……笑话?」 「就是反抗者格杀勿论啊。」 想必不会把这句话当真吧。这在神话时代可是相当受欢迎的哏,部下们也常因此回道:「请、请别说笑了……」 「……我想会被误会……」 啧,果然是这样吗?这就是所谓的世代差异啊。 早在入学测验时,我就已经下定决心别再开玩笑,却还是忍不住说了。 「等我稍微熟悉班上情况后再说笑话会比较好吗?」 「嗯。」 但还是有视线投来呢。 「打从刚才就一直觉得有人在看我,你知道原因吗?」 「流言传开了。」 「关于我的吗?是怎样的流言?」 「……你不会生气……?」 「别看我这样,我可从来没生过气。」 「……那个印记……」 米夏指著我的校徽。 「代表魔力测量与适任性检查的结果。」 「喔,原来是这样啊。这要怎么看?」 「多角形或芒星的顶点愈多愈优秀。」 也就是说,在魔力测量与适任性检查的总和上,四角形优于三角形、五芒星则优于四角形。 「我的校徽就连芒星也不是,是十字耶?」 既非三角形,也不是四角形。 「那是魔王学院首次出现的印记,是烙印……」 烙印?唔,是不好的意思吗? 「这代表什么?」 「不适任者。」 米夏淡然说道: 「魔王学院是培育次世代魔皇的学院,只允许魔王族入学。」 由于开学之前很闲,我事先调查过了──写作魔王的只有身为始祖的我一个,其他人似乎写作魔皇,在称谓上作出区别。而所谓的魔王族指的是继承始祖之血的魔族。 「至今为止,从未有魔王族被判断没有魔皇的适任性,阿诺斯是有史以来第一个不适任者。」 她停顿了一下,重新说道: 「所以流言传开了。」 唔,虽然不知道魔皇的适任性是怎样判断的,但既然货真价实的始祖被盖上了不适任者的烙印,就只能说是检查方法有问题了。 本来还以为只要进入学院,对方就会擅自察觉到我,但看样子这时代的魔族似乎比我想像的还要退化。 「我知道魔力测量是因为我的魔力太大而无法测量,但适任性检查应该是满分啊。」 「……你有自信……?」 「是呀。」 毕竟都是些要我回答始祖的名字、始祖的心情等,有关于我的问题。 我绝对不可能答错。 不对,等等? 「喂,米夏,你回答得出始祖的名字吗?」 米夏面无表情地直眨著眼。 「始祖的名讳令人惶恐,不能直接说出口。」 「那我的名字是?」 她一面微歪著头,一面说道: 「阿诺斯?」 「全名是?」 「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 原来如此。 「方便让我试试看吗?」 我把手放在米夏头上。 她并未特别排斥,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瞧来。 「怎么了吗?」 「你想一下始祖的名字。」 「……嗯……」 下一瞬间,我读取了米夏的内心。 名字浮现而出。 ──暴虐魔王阿伯斯迪鲁黑比亚── 「……这家伙是谁啊……?」 「很奇怪吗?」 「这个名字是错的。」 米夏摇了摇头。 「……这是正确答案,没有魔王族会搞错魔王的名讳……」 「『始祖的名讳令人惶恐,不能直接说出口。』你是这么说的吧?」 米夏点头。 「原来如此。」 也就是说,由于大家都感到惶恐而不说出口,导致两千年后的现在已完全遗忘始祖的名字,将错误的名字流传下来了。 未免也太蠢了吧。 仔细想想,里欧鲁格说过施展起源魔法需要赌命。既然起源是我,却连我的名字都搞错,也难怪会需要赌命了呢。 如果连名字都是这样,适任性检查要人回答始祖心情的问题,我也只能认为正确答案本身就是错误的了。 我睡昏头施展「狱炎歼灭炮」的事,以及魔族没人死去的事,恐怕全都没有流传下来吧。 但要是这样,我的部下到哪里去了?是舍弃记忆转生了,或是仍在转生途中?毕竟都过了两千年,想得到各种可能性。 「要怎样判断有没有魔皇的适任性?」 「思考与感情愈接近暴虐魔王的魔族适任性愈高。」 原来如此。 「暴虐魔王据说是个怎样的人?」 「是兼具冷酷与博爱的完美存在,无时无刻不为魔族著想,不顾自身安危地战斗著。他清心寡欲、品格高尚,其暴虐的行径也全是基于旁人所无法估量的崇高想法。」 这个完美超人是谁啊? 不可能会有这种人吧,笨蛋。 虽然我一点都不在意传说或传承怎么被加油添醋,但大家怎么会相信这是事实啊? 看这惨不忍睹的情况,我会被盖上不适任者的烙印也是没办法的事。 毕竟我被认为就连魔王的名字都不知道。 「话说回来,我现在知道烙印的意思了。但制服为什么会有两种?」 这间教室里,身穿黑、白制服的学生也各占一半。 「黑制服是特待生,也就是纯血的魔王族,一般称为皇族。」 「你是说像里欧鲁格他们吗?」 「嗯。」 魔王族是指继承我的血的魔族。要说是纯血或许有点奇怪,但理由很简单──两千年前,我利用自己的血施展魔法,创造出七名魔族。这七名魔族为了增加子孙,也依样以自己的血为基础创造魔族。随著同样完全继承我的血的魔族们逐渐增加,不久之后,即使不靠魔法,纯血子孙之间想必也能生下子嗣。 「特待生可以免除入学测验。」 「既然如此,那家伙为什么会参加测验啊?」 「想参加的人还是可以参加。」 原来如此。会跑来参加入学测验的,大概是想夸示自身力量的人吧。 难怪尽是些无名小卒。真正的强者不需要特意夸示力量嘛。 就在此时,远方响起钟声。 「各位同学请坐好。」 我抬起头,只见一名身穿黑色法袍的女性走进教室。 她在黑板上用魔法写字。 ──艾米莉亚路德威尔── 「我是二班的班导,艾米莉亚。请多指教。」 嗯,毕竟是个教师,魔力还算过得去呢。至少里欧鲁格那种货色应该对抗不了她。 「那么,我们立刻来进行第一次分组,想担任组长的人请报名。但条件是要能施展接下来所教的魔法。」 突然就开始上课了?艾米莉亚在黑板上画起魔法阵。黑板是订制品,想必是魔法具吧,能驱动魔力在上头书写文字或画出启动的魔法阵。 看那术式,是「魔王军(gaizu)」的魔法吗? 「我想各位是第一次看到,这招叫做『魔王军』,简单来说是能让术者为王,使部下的部队获得特殊力量的魔法,会在上课时让大家实际操作。今天只需要画出魔法阵,看各位有没有办法施展魔法。能施展魔法的人才有资格担任组长。」 以「魔王军」的魔法特性而言,应该是想在此藉由能否成为组长,区分学生有没有成为魔皇的资格吧。 「那么,想报名的人请举手。」 我毫不迟疑地举手了。 虽然尽是些不知道我就是魔王的无能家伙,不过算了,我不怪他们。无论如何,他们都是我的子孙们嘛,我也有一部分责任。 即使无法立即明白,总之只要仰仗实力证明就好。 不过,该说是不出所料吗?同学们的反应不怎么好呢,个个像是吓到似的看著我。 哎呀哎呀,就算是不适任者,也不需要报个名就这种反应吧。 「白制服是不能报名的。」 米夏悄声跟我说。 的确,除了我之外,举手报名的都穿著黑制服。 也就是说必须是纯血吗?未免也太蠢了。 「你是阿诺斯同学吧。很遗憾,你没有资格。」 「为什么?」 「因为你是混血。」 「纵使是混血,也没道理比纯血逊色。」 听到我这么说,艾米莉亚不高兴似的说道: 「你这是在批评皇族吗?」 无论是谁,都只会来这一套呢。 「废话少说,你就试著证明纯血比混血优秀吧,假如不能就让我报名。」 艾米莉亚叹了口气。 「你完全搞反了,证明是我等魔王始祖做的事。要是你说混血比较优秀,就请证明你能赢过皇族吧。」 「喔?如果我有办法证明,即使报名也无所谓吗?」 「你有办法的话。」 我忽然笑了。 「就让我对这句话行使『契约』喽。」 「咦,怎么会……你是什么时候……施展魔法的……?」 用「契约」魔法进行口头约定可是神话时代的常识,没能注意到这点是教师的疏失呢。 总而言之,我起身走到黑板前。 「开发『魔王军』的人是皇族吗?」 「是呀。」 嗯,这么回答也不奇怪,因为是我开发的嘛。 「我找到术式的缺陷了。」 「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会有缺陷呢?『魔王军』的魔法术式在这两千年间都是以这个形式流传下来的,从未有人发现缺陷。」 「刚好我是在两千年前发现的,没办法在转生期间内进行修正。」 我将画在黑板上的魔法阵改掉三个部分。 「这才是完美的形式。既然自称教师,只要看就知道了吧?」 艾米莉亚以难以置信的表情盯著魔法阵。 「怎么会……只改写了三个部分,魔力效率就提升了一成……魔法效果则是一点五倍……?居然有这种事……」 教室内鼓噪起来。 「……那家伙……究竟是谁啊……?」 「指出首次见到的魔法阵缺陷,甚至加以改写……这种事我连听都没听过……学生基本上就连魔法研究的基础都没接触过耶……」 「而且还说魔法效率了提升一成,魔法效果是一点五倍……」 「这是世纪大发现吧……」 唔,才这种程度就那么惊讶,水准未免太低了。 而且── 「还真是可惜啊。」 艾米莉亚朝我看来。 「魔法效果是两倍。这个魔力门会向这三个魔法文字进行干涉,产生对根源发动两次的押韵。」 「啊……」 看来她总算注意到了。艾米莉亚看似感到可耻地缩起身子。 「想要的话,我也能代替你当老师喔。」 「……允……」 「嗯?」 「允许你报名……请回座。」 她好不容易才低声说出这句话来。 11【破灭魔女】 待我回到座位上后,艾米莉亚说道: 「请报名者起立。」 方才举手的学生们一齐站起。 加上我共有五人吗?虽然没什么兴趣,然而瞥了一眼后,我稍微在意起其中一名少女。 她有著金发碧眼与双马尾,尽管表情看起来相当好胜,然而无论体型、长相都跟米夏很像。最重要的是,她们的魔力波长十分相似。 「接下来开始分组,请报名担任组长的学生自我介绍。那么……请从莎夏同学开始。」 方才的双马尾少女面带好胜的表情,露出微笑。 「我是涅库罗家的血亲,七魔皇老之一艾维斯涅库罗的直系亲属──破灭魔女莎夏涅库罗,请各位多多指教。」 莎夏捻起裙襬,优雅地行了个礼。 米夏虽然听得心不在焉,双眼却目不转睛地望著她。 「既然她姓涅库罗,也就是说……?」 「……是我的姊姊……」 原来如此,她就是那个不知道关系是好是坏的姊姊吗? 莎夏穿著黑制服,代表她是纯血;但米夏身穿的是白制服。 意思是── 「你们的母亲或父亲不同吗?」 闻言,米夏摇了摇头。 「……我们的双亲一样……」 「既然如此,米夏应该也是纯血吧?」 「穿上白制服也有血统以外的理由。」 「为什么?」 米夏沉默了一会才说道: 「……是家人决定的……」 「家人是指?」 「涅库罗家。」 唔,不把其中一名纯血的女儿视作皇族,是有什么内情吗? 在这个把血统看得非常重要的时代,这是很不自然的事吧。 「阿诺斯同学,轮到你了。」 似乎在我和米夏说话的这段期间轮到我了。 之后再进一步询问吧。 首先是自我介绍。我面向学生们,侃侃表示: 「我是暴虐魔王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话先说在前头,你们所相信的魔王之名根本是假的,魔王的真名是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但你们应该不会相信吧。我不怪你们,反正往后你们就会明白了。请多指教。」 我的自我介绍让教室内鸦雀无声。 尽管里欧鲁格也曾说过,但看来光是自称始祖就会被视为冒牌货,或是不敬之举吧,更何况我还宣称传承下来的始祖之名是错的。 众人纷纷偷偷打量起我,窃窃私议著不适任者如何如何的话题。 或许是因为刚才的事吧,本来应该要斥责我的艾米莉亚却轻松带过了这件事,继续说明: 「这样所有人都自我介绍完了,请未报名担任组长的同学移动到觉得优秀的组长身旁。由于大家应该都还不太了解对方,就算凭藉第一印象挑选也无所谓。小组没有人数限制,也有可能形成人数众多的小组。」 听到她这么说,学生们各自起身,移动到觉得优秀的组长身边。 「另外,随时都能更换小组,但组长能选择要不要让组员加入自己的小组。而当组员一个也不剩时,将会丧失担任组长的资格。」 也就是用来测试领导人器量的机制吧。 「喂,你要选谁?」 「果然还是莎夏大人的小组吧。」 「也是呢。说到破灭魔女,就连在混沌世代当中也是潜力股,甚至有谣传她正是始祖转生。」 「是呀,这我也很清楚,是个有著惊人魔力与魔法的人呢。」 唔,那个名叫莎夏的少女正是混沌世代的其中一人吗? 虽然我才是始祖,但既然会这样谣传,表示她的魔力相当强大吧,证据就是大多数学生都移动到莎夏身旁了。 一旁的米夏站起身,朝莎夏的方向看了一眼后,面无表情地望著我。 「想去姊姊那边就去吧。」 米夏忙不迭地摇头。 「……阿诺斯的小组比较好……」 「是这样吗?」 「嗯。」 「感谢你。」 米夏有些害羞地说道: 「……因为是朋友……」 「说得也是呢。」 但这样才总算有了一名组员啊……尽管姑且能组成小组,但接下来该怎么做才好呢? 只要使用魔法,召募组员这点小事总会有办法,但这样实在没什么意思呢。正当我想著这种事时,金发少女分开人群,朝我走了过来。 是莎夏。 「你好。你是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吧?」 「没错。」 她朝米夏看了一眼。 「看来你只有一名组员呢,而且还是让这种没用的人偶加入小组,你脑袋是不是有问题啊?」 唔,突然跑来找我碴,真是个奇怪的女人啊。 「没用的人偶是在说米夏吗?」 「除了她以外还有谁吗?」 莎夏嘲笑般的俯瞰著我。 「你知道吗?她并非魔族,却也不是人类,一如我方才所言,是个没用的人偶,没有生命、没有灵魂、没有意志,只是个仰赖魔法运作的破烂人偶。」 是魔法人偶那类的存在吗? 米夏曾说过她们的双亲相同,也就是利用魔法从双亲的血中孕育而生的吗? 魔法人偶的制作方式五花八门,实际上确实有靠魔族怀胎生产而制作的魔法人偶,若是完成度高的人偶,甚至真的会活起来。 「这又怎么了吗?」 「……居然说『这又怎么了吗』……」 「唯有对魔法概念的理解过于肤浅,才会认为魔法人偶不具生命与灵魂。你必须更加睁大魔眼,仔细窥看深渊。」 尽管脸上闪过惊讶,莎夏却仍狂妄地笑了起来。 「我是来向你提出忠告的,跟这种被诅咒的人偶在一起,说不定会发生什么不幸的事喔。喂,你知道了吧?」 我忍不住哧笑。 「咯咯咯……咯哈哈哈!什么,这算是威胁吗?你是在威胁我吗?」 见状,莎夏狠狠地瞪著我。 「你想死吗?」 莎夏的碧眼浮现魔法阵。只见一个窥看著这边情况的学生慌慌张张地说道: 「喂,那家伙惨了。要是和莎夏大人的眼睛直接对上……」 「……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吗?莎夏大人有著特别的魔眼(眼睛)。被称为『破灭魔眼』。只要她想要,便能唤醒映入眼中的一切事物的破灭因子,使万物自行崩坏。这也是莎夏大人之所以称作破灭魔女的理由。」 原来如此,是特异体质吗?无论米夏还是莎夏,看来涅库罗家具备了专门强化魔眼的魔法特性呢。 但对我毫无效用。 「……怎么会……」 「怎么啦?玩腻大眼瞪小眼的游戏了吗?」 我睥睨著莎夏,朝眼睛注入魔力,画起魔法阵。 「那个魔眼……骗人的吧……?你……」 「怎么?难道你以为自己会的事我办不到吗?我先说了吧,你运用『破灭魔眼』的方式实在太不像样了。」 尽管水准相当不赖,然而莎夏的魔法术式一样很不成熟。 为了她的将来著想,我就教导她一下吧。 「就让你见识吧,这才是真正的『破灭魔眼』。」 「……啊……啊……」 教室里没有任何东西崩坏,莎夏乍看之下也毫发无伤。我用魔眼破坏掉的,是她略显狂妄的心。 「难以置信……那家伙居然能若无其事地与莎夏大人对望……」 「……我曾在莎夏大人使出『破灭魔眼』时不小心与她四目相接,光是这样就昏迷了一年没醒耶……」 「这是怎么回事啊?那家伙应该是白制服,而且是不适任者吧?居然不光是魔法术式的知识,就连反魔法都这么厉害……」 唔,教室内好像鼓噪起来了。 「……其实,由于下了封口令,没办法跟别人讲,但我在入学测验时曾看到阿诺斯把那个里欧鲁格大人给秒杀了……」 「咦咦……?把那个魔大帝……秒杀!」 「在那之前还轻松干掉了杰贝斯。」 「你说干掉了?没开玩笑吧?居然干掉了!」 「是呀,之后还让他复活了。」 「复活!」 「然后又干掉了。」 「又干掉了……」 「杰贝斯之后还变成什么腐死者,将里欧鲁格大人烧成焦炭。」 「怎、怎么可能?」 「……奇怪?但我在入学测验后好像有看到里欧鲁格大人耶……」 「最后两个人都复活了……」 「到底是怎样啦?莫名其妙……」 好了,就这样饶过她吧。 「你要发呆到什么时候?自行崩坏的只有心的表层,给我振作点。」 我轻摸莎夏的头,唤醒她的精神。 彷佛猛然回神一般,她的视线捕捉到我。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应该自我介绍过了吧?」 我狂妄一笑。她不甘心地瞪著我。 「话说回来,莎夏,你似乎有著相当不赖的魔力,要不要加入我的小组?」 或许是没料到我会这么说吧?只见她瞠大双眼,哑口无言。 12【「魔王军」的魔法】 「……你、你在说什么啊……简直莫名其妙……」 我还想说她总算开口了,却是这么无聊的回答。 「这是在邀请你加入我的小组,有哪里听不懂吗?」 「不是这个意思。我可是组长唷!」 「不当不就好了。」 「你说什么?」 莎夏目瞪口呆地看著我。 「别说蠢话了,我没有理由放弃当组长。」 「只要加入我的小组,就能和米夏和睦相处喔。」 应该是被这句话触怒了吧?莎夏恶狠狠地瞪了过来。 「我可从来没把那个人偶当成妹妹过喔。」 丢下这句话,莎夏便返回自己的座位上。 「不好意思。」 隔壁桌的米夏喃喃道歉。 「你没必要道歉,跑来找我碴的人是她。」 米夏忙不迭地摇头。 「……莎夏是个好孩子……」 不知她是想袒护姊姊,还是真心这么觉得? 因为米夏面无表情,这点实在难以判断。 「所以是我的错。」 唔,尽管被说是破烂人偶,米夏却似乎一点也不憎恨姊姊。 「那我换个说法吧。她那冷不防地想用『破灭魔眼』杀掉我的作风很有精神,让我玩得很开心。你一点过失也没有。」 米夏直盯著我瞧。 「你真温柔。」 话虽如此,我仍有些在意啊。 「她说你是人偶是什么意思?」 「…………」 米夏缄口不语。 「……不说不行吗……?」 不想说吗? 也罢。反正无论米夏是不是魔法人偶,都不会改变她是我朋友的这件事。 「没关系,只是姑且问问。」 闻言,米夏安心地笑了。 「嗯。」 此时,像是要大家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课堂上,耳边传来了拍手声。 「请注意我这边。那么,看大家似乎都决定好小组了,我要继续说明喽。请各位回到座位上。」 听到艾米莉亚这么说后,学生们纷纷返回自己的座位上。 「往后的日子,我们授课的内容会暂时以『魔王军』的魔法为中心。尽管任何魔法都一样,但『魔王军』是特别针对实战的魔法,一个礼拜后会先进行班内的小组对抗测验。请大家抱持著这种心理准备好好学习。」 语毕,艾米莉亚开始说明「魔王军」及利用这招魔法进行的小组对抗测验。 「魔王军」是在率领集团战斗之际,用来提升全体战斗能力的军队魔法。 虽是有些奇特的魔法,却会让术者与其部下分别获得七种职阶。 魔王(king)、筑城主(guardian)、魔导士(mage)、治疗士(healer)、召唤士(summoner)、魔剑士(cavalier)、咒术师(shaman)。 这七种职阶分别存在著魔法所赋予的职阶特性。 举例而言,筑城主会在建筑城堡或地城的创造魔法,以及构筑防壁或魔法屏障的防御魔法上,获得魔法强化的恩惠。 另一方面,则会在武器魔法与攻击魔法上强制遭受魔法弱化的效果。 只要遵守这些职阶特性,「魔王军」的魔法便能全面性地提高集团魔法力。 术者必定是魔王,持续地赋予部下们魔法效果,此外还能供给魔力。 而当魔王死亡或魔力枯竭时,理所当然地便会使「魔王军」的魔法无法维持,进而丧失魔法效果。 「那么,先来看看报名成为组长者有没有办法施展『魔王军』的魔法。」 要是报名者无法施展魔法,就表示选他作为组长的组员也没有看人的眼光吧。 众人依序施展「魔王军」的魔法,但报名担任组长的五人当中并未有人施展失败。 老实说,多半都是无法在实战中派上用场的水准,唯独莎夏施展得相当稳定。真不愧是被称为混沌世代的人呢。 「很好,大家表现得都不错。接下来要来详细说明『魔王军』了。首先──」 艾米莉亚重新开始授课。 然而这是我开发的魔法,所以尽是些我早就知道的内容,甚至偶尔还会公然出现错误的说明。一一指出实在没完没了。我就当作没听见吧。 无聊的授课让我渐渐感到睡意。注意到时,我已经恍惚地打起瞌睡。 不久后,在朦胧的意识当中,响起了授课结束的钟声。 「米夏。」 冷冰冰的声音拂过耳朵──是莎夏。 「能帮我向那家伙传话吗?」 那家伙是指我吗? 「……叫醒他……?」 「不需要。」 我还以为她会立刻道出来意,却不知为何沉默了一段时间。 「喂,那家伙跟你是什么关系?」 顿了一会,米夏回答: 「朋友。」 「这样啊。你开心吗?」 「……嗯……」 「喔,这样啊……哼──真是太好了呢。」 尽管话中带刺,但我总觉得她似乎很高兴。 米夏曾说过不清楚她们的关系是好是坏。包括她不讨厌莎夏的情况在内,那段破烂人偶的发言也是基于某种内情吗? 毕竟就算是姊妹也一样会吵架嘛。 「所以你究竟有什么事?」 「呀!」 莎夏吓到似的向后退开。 「能……能不要突然醒来吗?害我吓了一跳。」 「没办法仰仗魔力的流动判断我有没有醒来吗?真没出息呢。」 话一说完,莎夏便狠狠地瞪了过来。 「所以你到底有什么事?」 莎夏的眼瞳中浮现「破灭魔眼」。 就我来看,她的魔眼应该是随著自身的情绪变化与激动程度,自然地显现而出吧。 也就是说,她并没有办法控制。尽管如此,真是双美丽的魔眼,这份美丽正是她才能的表徵吧。 「来一决高下吧。」 这是个让我意想不到的提案。 毕竟无论魔族还是人类,两千年前有勇气向我侃侃道出这种话来的人,可说是一个也没有。 「和我?要怎么比?」 我哧哧笑了起来。无论要怎么比,我都完全不觉得自己会输。 「艾米莉亚老师说过了吧。一个礼拜后要进行『魔王军』的小组对抗测验。赢的人可以命令对方去做任何事情,如何?」 原来如此。 「这似乎挺有趣的。」 「倘若你赢,要我辞掉组长、加入你的小组也行喔。」 「你赢的话呢?」 莎夏扬起微笑,说道: 「我要你。」 「要我加入你的小组?」 「不,我要你跟那个人偶断绝关系,成为我的东西,绝对服从我的命令,无论再琐碎的事情都不许顶嘴。」 莎夏一脸高傲地俯瞰著妹妹。 「米夏,给我记好,你的东西全都是我的,无论朋友还是其他任何事物,你是一样都得不到的。这么有趣的玩具对你来说太浪费了。」 哎呀哎呀,我不清楚她这是不是在讥讽妹妹,但敢把我当成玩具看待,这胆量还真是令人佩服呢。 「我无所谓喔。」 「哎呀?你答应得相当爽快呢,真的没问题吗?」 「反正我会赢。」 莎夏生气似的瞪了过来。 「刚才只是我一时大意。一个礼拜后,你就洗好脖子给我等著吧。」 她扬起裙襬,转身离去。 「要是在同一组,你们说不定就能和好了呢。」 我一跟米夏这么说,她便像是吓到般直眨著眼。 「所以你才邀请莎夏……」 「说不定是我多管闲事就是了。」 米夏忙不迭地摇头,淡淡一笑。 「谢谢。」 我总认为米夏应该想和莎夏和睦相处,看来猜对了。 尽管莎夏那边的问题似乎不太好解决,但总会有办法吧。 「别在意。小组对抗测验一起加油吧。」 米夏点点头。 「……加油……」 13【小组对抗测验】 一个礼拜后── 二班的学生们为了进行小组对抗测验,来到德鲁佐盖多魔王学院后侧的魔树森林。 散发著阴森气息的树木绵延不绝,溪谷与山峰映入眼帘。广大的土地最适合进行魔法训练了呢。 「那么立刻分为两组,开始小组对抗测验。首先是莎夏组。」 艾米莉亚一点名,莎夏便向前出列。 「请为各位同学做好示范。」 「我知道了。」 她嫣然一笑。 「至于作为对手的小组……」 莎夏直瞪著我。 就算不摆出这种表情,我也不可能逃走啊。 「我来吧。」 我和米夏一起出列。 「那么,首先由莎夏组与阿诺斯组进行小组对抗测验。由于测验结果将会影响成绩,还请不要放水,认真对战。」 留下这番话,艾米莉亚便带著其他学生离开森林。 监视是利用使魔或大镜子进行的吧。毕竟使用军队魔法「魔王军」进行的小组对抗测验可说是一场模拟战争,要是被卷入其中,实在无法轻易了事。 「做好觉悟了吗?」 莎夏睁著「破灭魔眼」,态度强硬地瞪了过来。我坦然承受。 「你这是在对谁说话啊?」 「你这家伙还是一样嚣张呢。有好好记得约定吧?」 「有。」 「口头约定无法信赖呢。」 「对我来说也是啊。」 正当我打算施展「契约」时,莎夏却不同意我提出的内容,使魔法效果失效。 「说无法信赖口头约定的人,应该是你吧?」 「天晓得你所施展的『契约』会暗藏怎样的契约内容啊。」 嗯,看来她并未轻蔑我是不适任者,有确实地注视深渊呢。 「让这孩子来做。」 莎夏望著我身后的米夏。 即使被「破灭魔眼」瞪著,她依旧毫无动摇,目不转睛地回望著姊姊。 「……我可以吗……?」 「是呀,反正谁来都无所谓。」 米夏举起手掌,展开「契约」的魔法阵。 以魔法文字写上条件后,莎夏就在上头签字。一旦双方不同意便绝对无法违反的魔法契约订立了。 「你想要我选哪一边的阵地?」 「随你高兴吧。无论选哪里都一样。」 「这样吗?那我就选东侧了。」 理所当然地,我的阵地就在西侧了。 「喂,给我好好记住,我等一下就会让你后悔摆出这种傲慢态度。」 莎夏转过头,领著组员们朝魔树森林的东侧离去。 「我们也走吧。」 「嗯。」 我们随意地走到森林西侧。 在那里暂时待命。 「好啦,差不多要开始了吧?」 飞在上空的猫头鹰传来「意念通讯」。 「即刻开始莎夏组与阿诺斯组的小组对抗测验。允许使用一切魔法具与魔法,当魔王无法战斗或维持『魔王军』时,测验便会结束。测验区域为魔树森林全区,离开此范围的学生会视作投降。请各位不负始祖之名,使出全力痛打敌人吧!」 不负始祖之名吗? 但我并没有特别喜欢痛打敌人。 神话时代不像如今这般和平,单纯只是这么做的成果最好,我才这么做的。 我本来可是个和平主义者,但看来被这个时代的人们误解了。话说回来,我要是生性好战,怎么可能会乖乖被盖上不适任者的烙印嘛。 算了,这也不是现在才开始的吧。 「作战策略是……?」 米夏淡然询问。 「就算你这么问,我们也只有两个人呢。」 莎夏组有班上一半的人数,大约是三十人。 「米夏有什么意见?」 听我这么问,她面无表情地陷入沉思。 「……我的职阶是筑城主,擅长『创造建筑(airisu)』的魔法……」 我早已施展「魔王军」的魔法。尽管能自由分配部下职阶,但因为米夏擅长「创造建筑」的魔法,于是让她担任筑城主。 筑城主的职阶会在建筑城堡与地城,以及构筑防壁与魔法屏障的魔法上获得正向的魔法修正。而且根据「魔王军」术者,也就是我的魔力,甚至有办法更加提升这股力量。 「施展『创造建筑』建筑魔王城。魔王城的加护能提升魔王的能力,有利于守城。」 相当稳妥的战术呢,能发挥我和米夏的最大实力。 「不过莎夏恐怕也会判断我们会这么做吧。」 「所以该怎么办?」 老实说,根本不需要考虑战术。毕竟不管怎么做,我都不可能会输。 但既然要打,我想瞧瞧莎夏惊慌失措的表情。 「就用对方绝对想不到的战术来个攻其不备吧。」 米夏面无表情地回望著我。 「怎么做?」 「魔王职阶能将魔力分配给部下,相对地,单独作战的能力便会变弱。建筑魔王城来运用加护是标准套路。」 只要待在魔王城,魔王职阶就能发挥比平时强大的力量。 不过这也得看筑城主的能耐就是了。 「所以就用我方的魔王城作为诱饵,由我单独前往对方的魔王城。」 「…………」 尽管表情依旧,但米夏像是吓到般一语不发。 「怎样?」 「……鲁莽……」 我爽朗地哈哈大笑。 「对方也会这么想吧,这样才能攻其不备。」 「……没问题?」 「一般而言,即使利用这种作战攻其不备,也只会遭到魔法集中炮火,被打成蜂窝呢。而且还得具备足以跟对方抗衡的力量,使战术生效。」 看来是在担心我吧,米夏面无表情地僵住了。 「不安吗?」 听我这么询问,米夏忙不迭地摇头。 「是很不安……但阿诺斯很强。」 看来米夏相当懂呢。她靠著那双魔眼,确实注视著我的根源与深渊。 「诱饵就交给你了。」 米夏点了点头。 「小心点。」 「我会的,毕竟我不擅长手下留情呢。」 闻言,米夏直眨著眼。 「我是指阿诺斯。」 「我?你要我小心点?」 我忍不住反问。 米夏微歪著头。 「……很奇怪……?」 「不。」 咯咯,我发自内心笑了。 没想到我会在战斗中被人担心呢,这就是所谓的朋友吗?哎呀哎呀,感觉还挺新鲜的。 不过,意外地还不坏。 「米夏也要小心喔。」 「嗯。」 我挥手向米夏告别,笔直前往属于莎夏组阵地的东侧森林。 不久,后方流出巨大的魔力。 我回头望去,只见西侧森林分别在三个地方建起了巨大城堡──是米夏的魔法吧,恐怕是用来当诱饵的假城。不过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建起三座如此巨大的魔王城,她的魔力即使在班上也是超群出众。 但得扣掉我就是了。 「好啦。对方的反应是……?」 我启动魔眼,监听「意念通讯」,随即听到声音。 「莎夏大人,敌阵建起了三座城堡。」 「其中两座恐怕是陷阱。对方的魔王应该就躲在剩下那座里呢。」 「要将城堡逐一破坏吗?」 「不,就算是米夏也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创造完整的魔王城,她是打算争取时间,打造出一座坚固的魔王城吧,得抢在那之前发动攻击才行。」 「了解,请下达指示。」 「以魔剑士、治疗士、治疗士、召唤士的部队编制,分别前往不同魔王城。」 「遵命!」 原来如此,组成三队由魔剑士、治疗士、治疗士、召唤士组成的部队吗?也就是说,共有十二人会前往我方的魔王城。 留下半数以上的战力坚守己方阵地,意外地采取了稳健的战术呢。 那么── 「唔,总算把城建好了吗?」 尽管比预期的还要花时间,但对方阵地也出现了巨大魔王城。要是没有目的地,纵使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走嘛。 既然如此──我施展「转移」。 随著视野变得纯白一片,下一瞬间,眼前即是莎夏组建筑的魔王城。 我所监听的「意念通讯」在脑中嘈杂响起。 「莎、莎夏大人!」 「怎么了?」 「魔、魔王……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突然出现在这座城堡前!」 「什么!他是怎么办到的……?」 「不清楚。咒术师虽然有严加注意己方阵地的魔力流动,但真的突然就冒出来了!只能认为他施展了某种我们不知道的魔法!」 接著传来莎夏猛然倒抽一口气的声音。 「……那招该不会是……失传的魔法『转移』……?这怎么可能……然而除了这招以外……」 唔,没有实际见过却能察觉,看来她的脑袋很灵活呢。 「听好了。无论如何,魔王单独闯来,就像是要我们杀了他。他或许打算趁我们不备之时攻击,但就让我们来教教他,这只是把单纯的鲁莽和战术搞错了!」 「真的是这样吗?」 我一介入「意念通讯」,莎夏组便惊慌失措了起来。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在『意念通讯』上听到那家伙的声音!」 「我、我也不知道,魔法阵也没有出现任何问题,照理说不可能会听到!」 「然而实际上就是听到了吧!快去分析原因!『意念通讯』有可能被监听了!」 哎呀哎呀,还真吵呢。 「原因是组成的魔法术式。魔法阵再现率百分之八十九,整体而言水准太低了,就像是要我去监听一样呢。」 「怎么可能……再现率百分之八十九可是国家层级的安全通讯耶!你居然能监听!」 魔法阵会编入用来施展魔法的魔法术式,魔法术式又分为理论术式与有效术式。理论术式是用来施展魔法的最佳化魔法术式,实行时却难以原封不动地重现这种理论魔法阵,会因为使用者与环境影响导致劣化,这便称为有效术式。而用来表示能发挥理论术式几成效力的数值则叫做再现率,有时也称作有效值。 在这个时代,无论就理论术式或是有效术式的含意来说,魔法术式的水准都很低。然而理论术式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理解的,所以我没有提出来。 「别被他的话给骗了!应该有其他原因!」 都这么亲切地跟你们讲了,居然不信啊。 「没问题的。」 莎夏的一句话让部下们总算恢复冷静。 领袖魅力还算不错啦。 「即使『意念通讯』遭到监听,对手的魔王依旧单枪匹马。面对这座用上七名筑城主之力创造的魔王城,他就连第一层都突破不了。」 七名筑城主吗?看来想必打造得相当坚固。城里应该准备了许多异界、陷阱,以及用来强化魔王的加护吧。 只不过── 「这座城堡看起来还真轻呢。」 我笔直地走近魔王城,把手放在墙壁上。 「没用的,上头也施加了多重反魔法喔。」 「光只有警戒魔法,你还真是不懂什么叫做战斗呢。」 我用力抓起墙壁,手指陷入城墙。 「给我记好了,城堡是要再造得沉重一点的东西。」 嘎、嘎嘎嘎、咚隆隆隆隆隆……魔王城从地上被拔了起来。 「发、发生了什么事!咒术师?」 「难、难以置信!那家伙……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把这座城堡举起来了!」 「什么……这、这怎么可能呀……!」 我从地面上完全拔起这座魔王城,单手举起。 「……骗人……为什么明明没有受到加护的魔王会拥有这种力量……他是怎么办到的……?」 「的确,只要使用『魔王军』,力量就会受到职阶左右。但丑话说在前头,我的实力本来就跟你们有著天壤之别喔。」 我让身体慢慢旋转,举起来的魔王城也跟著缓缓转起。 随著离心力愈来愈强,魔王城也不断地高速旋转。 「呀、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他是怪物吗?不只举起城堡,甚至还拿起来甩!」 「快、快住手!你打算做什么,住手──!」 唔,才这样就不行了,真是丢脸。 尽管充分设置了反魔法,却没有警戒物理手段呢。 这时代的人们过得过于和平,锻炼身体的方式实在太不像样了。在钻研术式之前,要想使用强大的魔法,首先必须培养体力。 「喂,要好好著地啊,不然会死喔。」 我将带著离心力的魔王城狠狠丢出。伴随著吱嘎巨响,破风飞离的巨大魔王城坠落地面。 14【天壤之别的魔力】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所监听的「意念通讯」传来莎夏的惨叫。 唔,看来太过手下留情了,似乎比预期的还有余裕呢,坠落地面的魔王城也只有半毁。 算了。虽说是还能战斗的损害,但对方会怎么出招呢? 当我朝著魔王城慢步走出,便经由「意念通讯」听到像是做好觉悟般的声音。 「……我要使用『狱炎歼灭炮』了。」 喔,她说了有趣的事呢。 「可、可是……莎夏大人,『狱炎歼灭炮』即使受到魔王城加护,并集结魔导士队的魔力,成功率依旧不足两成啊!」 「况且要是失败,现在这种状况的魔王城一定会崩坍的!」 「眼下不是害怕的时候了!承认敌人的实力吧。哪怕是杂种、不适任者,阿诺斯仍是个能把城堡丢出去的怪物唷!你们认为寻常的魔法可以击退他吗?」 莎夏指出的事实,让说著丧气话的组员们陷入沉默。 她的领袖魅力果然相当优秀。尽管尚未成熟,但作为敌人还真是可惜呢。 「假如不发动炎属性最上级魔法『狱炎歼灭炮』,是打不倒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的,对吧?」 组员们没有回应。但经由「意念通讯」传来的细微的魔力流动,将他们的决心传达给我。 「对方只有一人,我们可是有二十人喔!要是输了简直丢人现眼。给我拚命去做,将你们这辈子最棒的魔法,以及身为皇族的荣耀展现给那个杂种看吧!」 她的激励让组员们齐声吶喊: 「「「遵命!」」」 瞬间,魔王城升起魔力粒子──是立体魔法阵。看来他们打算将魔王城化为巨大魔法阵,藉此施展大魔法吧。 由七名筑城主构筑并维持难以发动的立体魔法阵,再由十名魔导士将所有的魔力注入其中,其余两名咒术师负责控制瞄准。 最为关键的大魔法术式则由莎夏涅库罗组成。不愧是破灭魔女,她具备稀世的才能。虽说借助了同伴的力量,但要展开如此大规模的魔法绝非简单之事。 与用风险换取庞大力量的起源魔法不同,炎属性最上级魔法「狱炎歼灭炮」纯粹是招必须钻研魔法技术才有办法施展的魔法。 光凭莎夏一个人的魔力,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施展。也就是说,他们是在学到「魔王军」后,持续了约一个礼拜的修练,将这招练习到能在实战中施展魔法的水准吧。 「做好觉悟了吗?大家的力量与的心就交给我吧!」 「是。」 「我相信你,莎夏大人。」 「请用上我所有的魔力……」 「赢得胜利吧……」 「用我们皇族的力量。」 二十人的意志与魔力集中在一点上。 这正是「魔王军」的真正价值──活用各职阶特性,让发动的集团魔法补上各自的魔力,将效果提升至十倍以上。纵使面对强大的对手,想必也有办法还以颜色吧。 空气悄悄地紧绷起来。 下一刻,莎夏高声喊道: 「上吧──!『狱炎歼灭炮』──!」 魔王城正面浮现一道有如炮门的魔法阵,将魔力集中起来。累积到极限的魔力彷佛要一口气炸开般,化作漆黑的太阳,宛如彗星似的朝我飞来。 唔,虽说成功率只有两成,没想到能在这种紧要关头施展出如此完美的「狱炎歼灭炮」呢。 「干得漂亮。就奖赏你们吧。」 我举起手朝向袭来的「狱炎歼灭炮」,前方浮现魔法阵,冒出小小的红色火焰。 仔细想想,这还是我首次在这个时代使出像是攻击魔法的攻击魔法。 「去吧。」 我发出的小小火焰撞上「狱炎歼灭炮」。漆黑的太阳随即破了个洞,并在转眼间遭到火焰吞噬。 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巨大的「狱炎歼灭炮」就这样燃烧殆尽了。 「……骗人的吧……『狱炎歼灭炮』被抵销了……」 「莎、莎夏大人!不是抵销!对方的『狱炎歼灭炮』还没消失……!」 我发出的火焰就这样撞上魔王城,然后弹开。 城堡被大火围绕、烧塌,墙壁与天花板倾圮,伴随嘎啦嘎拉的刺耳声响,一眨眼就崩坍了。 在千钧一发之际靠著「飞行」魔法逃离城堡的莎夏与两名魔导士,看似耗尽了魔力,摇摇晃晃地迫降在我眼前。 「……真没想到你居然能独自施展『狱炎歼灭炮』……」 唔,在神话时代,独自施展「狱炎歼灭炮」是理所当然的事,但即使指明这点依旧无济于事。 现在该说清楚的只有一件事。 「给我好好看清楚术式,我施展的可不是『狱炎歼灭炮』喔。」 「……咦……?」 莎夏惊讶地瞠圆双眼。 「可是,应该没有比『狱炎歼灭炮』还要上级的炎属性魔法……」 魔导士接著说道: 「该不会是……起、起源魔法!若是皇族代代相传、需要赌命施展的禁咒,确实就有办法对抗『狱炎歼灭炮』!」 哎呀,完全没搞清楚嘛。 「很遗憾,刚刚那招也不是起源魔法。」 莎夏等人直盯著我看。 「是『火炎(gurega)』。」 「什么……你说火……火炎……?」 依循威力排列,炎属性魔法由强到弱的顺序是「狱炎歼灭炮」、「灼热炎黑(guriado)」、「魔炎」、「大热火炎(gusugamu)」,然后是──「火炎」。 「……怎么可能……你是用炎属性最低阶的魔法……把我们的……莎夏大人的『狱炎歼灭炮』燃烧殆尽,让魔王城起火燃烧的吗……?」 绝望的吶喊传来。 「这、这不可能!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应该有什么秘密……让『火炎』进化的秘密……」 唔,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就告诉他们吧。 「秘密在于魔力差距。就只是你们二十人的魔力跟我有著如此庞大的差距。」 魔导士露出晴天霹雳般的表情。 「你……说……什么……?」 「这怎么可能……」 「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吧?因为魔力差距而让『大热火炎』能与『魔炎』对抗的情况,你们应该也曾看过。也就是说,一旦双方的魔力差距悬殊,就会发生这种情况。」 当我这么说并跨出一步后,魔导士们便吓得抖了一下。 我毫不理会被绝望击垮、彻底丧失战意的他们,走到莎夏身旁。 「……天壤之别……该死的怪物……」 身后传来这种低语。 「你还记得约定吗?」 我向莎夏如此表示。 「…………」 她紧咬下唇,脸上满是屈辱的表情。 「为什么不杀了我?」 就算你这么说,但这又不是战争,只是上课,不仅没必要杀人,基本上要让人复活也很麻烦耶。 然而即使这么回应,事情也收不了尾。 「我很看好你,杀掉太可惜了。」 我这么说著,朝莎夏伸出手。 「加入我的麾下吧。」 莎夏想了一会后,战战兢兢地作势握住我的手,并在那之前狠狠瞪来。 她以全力向我发动「破灭魔眼」。 「去死吧!」 「我拒绝。」 我正面回望莎夏的「破灭魔眼」。 「那就杀了我!」 「我拒绝。」 我伸向莎夏的手更加往前。 「真是顽固的家伙。好啦,加入我的麾下吧。」 「……我绝对不会忘记这种屈辱。总有一天我会变强,到那时一定会杀了你……」 我忽然笑了。 「先跟你说好,莎夏,我要是被杀就会死,早在两千年前就死透喽。」 莎夏露出目瞪口呆的神情。 接著,她像是放弃了什么般说道: 「奇怪的杂种……」 她叹了口气。 「……好吧,反正我现在也敌不过你,再加上也无法违反『契约』呢。」 道出这种辩解后,莎夏将指尖轻放在我的手上。 「但你给我记好,这是契约,我可没有连心都卖给你喔。」 「嗯,请多指教了。」 见我朝她这么一笑,莎夏瞠圆双眼。 「喂,我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邀请我是为了那孩子?」 「是啊,米夏一副想和你和睦相处的样子。」 「这样啊。哼──」 她不感兴趣似的放开我的手。 「对了,还有一个理由。」 「什么理由?」 「你的魔眼很漂亮。」 随后,莎夏满脸通红。 她像是逃避般转过身去。 「先说好,这可是真的喔,我从未看过这么漂亮的魔眼。」 就连在神话时代,也没人拥有如此静谧、纯洁的魔眼。要是我的魔眼没看走眼,她恐怕蕴藏著相当的魔法才能吧。 虽说现在仍非常不成熟就是了。 「有听到吗?」 当我朝别开头的莎夏这么问后,她再度转过身来。 「……没听到啦,笨蛋……!」 或许是对我的称赞感到害羞,她只是低声嘟囔著。 15【涅库罗姊妹】 今天的课程平安结束了。 有别于让人昏昏欲睡的魔法概念与魔法技术解说,小组对抗测验就好在能稍微运动一下。 不过,在德鲁佐盖多上学的这一个礼拜,无论是人类的袭击、精灵的恶作剧,或是众神的阴谋,都完全看不到徵兆。 一旦发生变故,我就必须守护迪鲁海德。尽管姑且有在警戒,但这样还真是令人扫兴。毕竟就连变得如此弱小的魔族都能繁荣到今日了,大概轮不到我出面吧。 没想到魔族的国度能过得这么和平呢。和平虽然让人无聊,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只是我还没什么实感吧。 「话说回来──」 当我走出德鲁佐盖多魔王学院的大门,跟在后头的莎夏就开始抱怨: 「为什么我必须跟你们一起回家啊?」 米夏直眨著眼,微歪著头。 「既然都在同一组,想加深彼此的情谊嘛。」 「我虽然加入你的麾下,但可没说要当朋友喔。」 「你要是讨厌就回去吧。」 「这样啊。那我回去了,再会。」 莎夏转身朝著跟我们不同的方向离开。 「…………」 米夏直盯著她的背影。 虽然面无表情,但她恐怕很寂寞吧。 真拿她没办法。 「小组对抗测验时,我突然出现在你的城堡前对吧。」 莎夏突然停下脚步。 「要我让你瞧瞧当时用了什么魔法吗?」 她轻盈摇曳著双马尾,转过身来。 「我要施展『契约』喔。」 她看起来果然很感兴趣呢。 「你高兴就好。」 我在莎夏施展的「契约」魔法上签字。 「好啦。」 接著,我朝她伸出手。 「干嘛……?」 「不是说要让你瞧瞧了?既然如此,亲身体验比较快。」 「即使如此,为什么我非得和你牵手不可啊?」 「你刚刚不就乖乖牵了?」 闻言,莎夏面红耳赤地反驳: 「那、那只是因为当时是那种情况吧。杂种就是这样……」 她碎碎念著我不太懂的藉口。 「无论怎样都好,但要是不牵手就没办法让你看喔。」 「…………」 她不甘愿地牵起我的手。 「米夏。」 「嗯……」 我以另一只手牵起米夏。 「米夏与莎夏也牵手吧。」 「啥?为什么?」 表情千变万化,还真是忙碌的家伙啊。 「不想看的话我倒是无所谓,但你不看也算是违反契约呢。」 莎夏老实地向米夏伸手。 「好,握吧。」 「…………」 米夏小心翼翼地牵起莎夏的手。 「要再握紧一点。」 「这样吗?」 莎夏紧握我的手。 米夏也确实牵起我的手,但跟莎夏只是手碰在一起的程度。 「真是的,再握紧一点啦,这样岂不是没办法施展魔法了?」 莎夏紧握米夏的手。 「……嗯……」 米夏也回握她的手。 或许是心理作用吧,但我总觉得一直面无表情的她很高兴似的微笑了。 正当我心想「太好了呢」,便见米夏以眼神向我道谢。 别在意,我回以笑容。 「喂,你们在眼神交流什么啊?」 莎夏直瞪过来。 「怎么?你想加入吗?」 我与莎夏目光相对,随后,她突然脸红起来。 「喔?莎夏因为『破灭魔眼』,不习惯与人目光相对呢。」 「什么……才、才没有……这回事呢……」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愈来愈小。 看来我猜对了。要是无法稳定控制「破灭魔眼」,这也在所难免。毕竟如果随便与人四目相接,说不定会不小心把对方给杀了。 「够了,赶快施展那个魔法啦。」 「知道了、知道了,别这么吵。」 我施展「转移」的魔法。视野染成纯白一片,下一瞬间,眼前即是我家──铁匠兼鉴定铺「太阳之风」。 「……果然是失传的魔法『转移』……将空间连结起来……不会错的……」 莎夏喃喃自语,试图从魔力的残渣分析魔法。 但应该办不到吧。 「这是我家。要顺便进来吗?」 「比起这点,刚刚的魔法是『转移』吧?你这杂种是在哪里学到这种失传的魔法术式的?快告诉我!」 看来她非常感兴趣呢,一个劲地逼问著我。 「想知道的话就来我家玩吧。」 「……为什么我要去杂种家里玩啊……」 「你就别客气了。」 莎夏朝我狠狠瞪来,眼睛还浮现了魔法阵。 「我才没客气呢!」 「喔,你要回家吗?那就明天见了。」 我背对莎夏,朝米夏说道: 「米夏要来吧?」 「嗯。」 「那就进来吧。今天我们来聊聊失传的魔法。」 我故意这么说,把手放在家门上。 「你、你给我等等!」 「嗯?」 我一回头,莎夏便尴尬似的嘟囔起来: 「……我、我也……」 话说到这里,她像是很难为情般的低垂著头。 「怎么啦?」 「……所以说,我、我也……能去吗……?」 她那细若蚊鸣的询问让我忍不住笑了。 「当然。」 莎夏松了口气。 「你很想来玩呢。」 「才不是呢!我的目的是『转移』,就只是这样!请你不要瞎猜好吗?」 虽然实际上是这样,但既然她这么生气地反驳,或许意外地是真的想来玩呢。算了,就别戳破她吧,要是她赌气不来,米夏会很失望的。 我一推开家门,便响起哐啷哐啷的声音。 看店的妈妈注意到这里,快步走来。 「小诺,你回来啦,今天的小组对抗测验还好吗?」 妈妈一脸紧张地问道。 「我赢喽。」 听到我这么说,妈妈挂起灿烂的笑容,紧紧地抱住我。 「太厉害了,小诺!你是天才呢!才一个月大就赢过年纪大的朋友,真是太厉害了!今晚要吃大餐喔!」 她毫不节制地用脸磨蹭著我的脸,让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好的……」 妈妈的气势还是一样强劲。 「对了,我又带客人回来了……」 「哎呀?又是小米吗?讨厌啦,小诺你们还真是恩爱呢。」 妈妈不停地用手肘撞著我的侧腹。 随后,她朝著在我身后的米夏说道: 「欢迎来玩啊,小米……咦?」 出乎意料地有两个人,似乎让妈妈的头上浮现问号。 「初次见面,伯母,我是莎夏涅库罗,今后请多多指教。」 莎夏捻起裙襬,优雅地行礼。 唔,还真有礼貌呢,妈妈明明也是莎夏口中的杂种。也就是说,只要不是魔王学院的学生,就没有理由歧视吗? 「……叫我婆婆……怎么会……?」 妈妈好像受到了什么冲击。 「小、小诺他………小诺他……」 只见她脸色发白地大叫: 「小诺带第二位新娘子回家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妈妈太过错乱的表现让莎夏也傻眼。 「那个……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那个……小莎,你要冷静听我说喔?」 妈妈紧抓住莎夏的双肩,以迫切的表情述说著。 「没问题,我很冷静。」 莎夏露出一副妈妈才应该冷静下来的模样。 妈妈朝著这样的她劝说似的说道: 「小诺才一个月大,所以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故意这么做的。但他已经有小米当新娘子喽。」 莎夏看似动摇了一下,但也只有片刻。她随即说道: 「哼──这样啊?但这跟我没关系喔。」 很冷静的回应呢。 这样一来,即使是妈妈也会冷静下来吧。 「没关系……没关系……也就是当情妇也没关系喽──!小诺啊、小诺啊,你为什么会这么受欢迎啊──?」 不愧是妈妈,真是公认的语不惊人死不休。 「请稍等一下,这是不可能的事吧?」 「咦咦咦咦咦咦?那是想横刀夺爱喽──!」 「…………」 莎夏一脸困扰地看著我。 因为很有趣,我就稍微观望情况吧。 「所以说……那个……你知道米夏的姓氏吗?」 「是涅库罗吧?」 「我叫做莎夏涅库罗。」 「啊,那么……」 妈妈吓了一跳。 「没错,我们是姊妹,只是刚好认识──」 「居然是姊妹一起争夺小诺啊啊啊啊啊──!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小诺长得太帅了,让感情良好的姊妹反目成仇啦──!」 房门在这时被啪嗒推开,又来了个麻烦的男人。 是我的父亲。 「阿诺斯,别看爸爸这样,以前也是玩得很疯的人喔,还会使用剑术呢,哈哈哈!」 嗯,爸爸也打从一开始就毫不节制呢。他究竟为什么要突然说起往事啊? 「所以我十分明白你的心情。男孩子多少都会玩得疯一点,爸爸也自认为能理解大半的事情。可是啊──」 爸爸一脸认真地说道: 「居然脚踏两条船,也太让人羡慕了!」 唔,父亲啊,你的心声全说出来喽。 莎夏傻眼似的看著我们亲子,叹了口气。 「喂,阿诺斯,你给我负起责任。」 「结婚就好了吗?」 莎夏满脸通红。 「这、这怎么可能啊?你是笨蛋吗?」 真是吵闹的家伙呢。 「喂,米夏,你也说点什么啊。」 米夏想了想,随即说道: 「……莎夏喜欢阿诺斯……?」 「你是笨蛋吗!」 唔,虽然嘴巴上说著什么破烂人偶,但她们的感情看起来还挺不错的呢。 16【最初也是最后的──】 为了庆祝小组对抗测验胜利,妈妈特别卖力地煮了顿豪华大餐。 平时的餐桌多了两个人后变得相当热闹,感觉不赖,不过吵闹的主要是我的双亲就是了。 莎夏尽管说著「输了却要参加庆功宴,简直莫名其妙。」发著牢骚,不过一将妈妈的料理放入口中便立刻安静下来了。 果然就连在这个时代,妈妈的料理似乎依旧称得上相当美味。 「然后呢?小诺用什么话邀请小莎加入小组?」 到头来还是难以解开妈妈的误会,莎夏就跟米夏当时一样被连番追问。 「很普通呢。『加入我的麾下吧』,就这样。」 「讨厌啦啦啦啦啦啦啦──!加入麾下?居然说加入麾下,这算什么、这算什么?展现这种笨拙男人的一面,少女一下子就会沦陷啦──!」 听著妈妈的尖叫声,莎夏露出束手无策的表情。 「理由呢?小诺邀请小莎的理由是什么?」 「……没有,只是刚好能成为战力吧。」 「啊,什么?刚刚的停顿很可疑喔──小米,你知道吗?」 米夏将嘴里的蔬菜沙拉吞下去后,淡然说道: 「……你的魔眼很漂亮……?」 「听、听到这种甜言蜜语,绝对会迷上你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讨厌啦,小诺是天生的花花公子,跟笨拙一面的反差太厉害了。你这小子、你这小子~~」 这么说来,米夏也透过「意念通讯」听到啦?毕竟是在施展「魔王军」时的标准做法呢,我不知不觉就自然地施展了。 「够了,米夏,能请你不要多嘴吗?」 「不行吗?」 遭到反问后,莎夏吓了一跳似的别开脸。 「并没有。」 唔,尽管她一脸在吵架时不小心和对方说话的表情,但妈妈完全误会了两人之间的这种情况,在一旁提心吊胆地观望著。 至于爸爸则若无其事地朝我投来视线,露出达观的表情频频点头,就像在说:「我已经没有东西能教导你了。」 真受不了他。米夏那时候我也是想等他们冷静下来后再解释,然而只要企图说明米夏并不是我的新娘子,妈妈就会哭著大喊「分手了」之类的话,非常难搞。有机会再解释吧。 反正被误会又不会死。 如此这般,热闹的用餐时间转眼即逝,我得送莎夏她们回家才行。 与工作室里的爸爸聊了一下后,我返回店里,只见准备回家的莎夏与米夏并肩站著。 「…………」 「…………」 两人都不发一语。我知道米夏本来就不多话,但莎夏明明不是静得下来的人,不发一语总觉得不太对劲。 因为她嘴上说著什么破烂人偶,我最初还以为她们感情不好,然而莎夏不时展现出来的态度让人觉得情况未必如此。 毕竟也有杰贝斯与里欧鲁格的例子在前,对我来说这真是难以理解,不过说不定是有什么内情吧。 我想再试著稍等一下,从暗处观望著两人。 沉默持续了十几分钟。但途中莎夏像是按捺不住一般,小声嘟囔起来: 「很慢耶。」 「……嗯……」 沉默又持续了一会。 「喂。」 「嗯。」 「……你今天难得说话了呢。」 「嗯。」 「米夏喜欢那家伙吗?」 「……那家伙……?」 「就是指……阿诺斯啦。」 米夏想了一会。 「……喜欢……」 「哼、哼──他哪里好啊?」 「他很温柔。」 「哪里温柔了?明明在小组对抗测验里跟恶魔没两样。」 我已经做得非常温柔了耶。 「……对敌人很严厉……」 「这样啊,是个标准不一的家伙呢。」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 「……莎夏呢……?」 「什么?」 「你喜欢阿诺斯?」 「啥?不可能好吗,想都别想。」 面红耳赤的莎夏倾全力否定。 「……这样啊……」 「就是这样。」 米夏直盯著莎夏的眼睛。 或许是激动起来了吧,只见她的眼睛浮现「破灭魔眼」。 「不过……」 莎夏喃喃低语: 「……能直视我的眼睛的也只有阿诺斯了……」 她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嗯……」 「他脑子根本有问题,居然说我的魔眼很漂亮,这可是会将映入眼中的东西擅自破坏掉的诅咒魔眼喔。但是──」 停顿了一会,莎夏继续说道: 「我还是第一次遇到有著相同魔眼的人呢。」 她浅浅地微笑。 「就只是这样。」 「……我知道了……」 莎夏直盯著米夏。 米夏也没有别开视线。 「话说回来,米夏也一样呢。」 「一样……?」 「能直视我的魔眼。」 米夏点点头。 她的魔眼也很强,足以抵抗莎夏的「破灭魔眼」。 「你记得吗?小时候的我还没办法控制这双魔眼,为了不让我破坏东西,我被关在魔法监牢里。」 「……我记得……」 莎夏低垂著头,彷佛回忆起往事般说道: 「没人愿意走进我的视野里,只有米夏肯陪在我身旁。」 「一起练习。」 莎夏怀念似的笑了起来。 「是呢。多亏有你,我只要不与人目光相交,就不会不小心伤害到谁了呢。」 「是莎夏很努力。」 莎夏不发一语,仅仅点头回应。 「喂,刚刚那个让人很怀念呢。」 「……手……?」 「对。」 「我也是。」 莎夏小心翼翼地说: 「能再做一次吗?」 「嗯。」 两人牵起手。 「以前总是像这样呢。我没办法离开监牢而哭泣时,米夏就会牵起我的手,对著我笑。」 米夏点点头。 「真不知道谁才是姊姊呢。」 「莎夏是姊姊。」 听到她这么说,莎夏苦笑起来。 「米夏,我只说一次喔。」 米夏点点头。 「……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米夏忙不迭地摇头。 「我没有生气。」 莎夏惊讶地瞠圆双眼。 「这样啊。」 「……嗯……」 两人对望著,紧握住彼此的手。 唔,尽管我完全搞不懂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但看来她们言归于好了。倒不如说,我很困惑她们为什么会吵架。 毕竟正处于血气方刚的年纪,多少也会因为无聊的理由起争执吧。 我向两人搭话。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我送你们回去吧。」 「不用,我自己走回去。」 莎夏看向米夏,她也点头赞同。 「特地花时间用走的吗?你们还真是怪胎呢。」 「没什么不好吧。那么,再会了。」 两人牵著手离开家里,就这样不发一语地并肩走著。 「喂,你跟来干嘛?」 「我说过要送你们回家吧?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那是在说『转移』吧?我们要用走的喔?」 「偶尔浪费时间也是一种乐趣。」 「哼──」 莎夏望来的视线像是在说「你真是个怪人」,但我没怎么放在心上。 不过我到头来还是没有对「转移」进行任何的说明,虽然莎夏好像也完全忘了这件事。 大概是妈妈的冲击性太强了吧。 「话说回来,你知道吗?」 「当然。」 我一这么回,便被「破灭魔眼」赏了个白眼。 还真是个危险的家伙呢。假如不是我,最好的下场也是丧失意识喔。 「我说啊,我什么都还没说喔。」 「这世上不可能有我不知道的事。」 「这样啊。那我想你也知道今年是魔王的转生之年吧,所以明天大魔法训练的讲师据说是七魔皇老的艾维斯涅库罗。」 「唔,是吗?这我就不知道了。」 「既然如此就直接说你不知道啊!」 「别这么激动嘛,我只是开个玩笑。」 不过,七魔皇老啊……是让我在意的词汇之一。 「莎夏,那个七魔皇老是什么?」 「真让人傻眼。你敢说自己没有不知道的事,却连七魔皇老都不知道?不愧是不适任者。」 「所以说,那到底是什么?」 「两千年前,魔王始祖以自己的血创造了七名部下,也就是最初继承始祖之血的魔王族。」 「这我就知道了。」 毕竟是我亲手做的事嘛。 「那你就跟知道没两样了啊,那七名部下就叫做七魔皇老。」 「什么……?」 原来他们就是七魔皇老吗?这么说来,我虽然创造了他们,却没帮他们取名字呢。当时都在忙著处理墙壁与转生等问题,就连取名的余裕都没有。 「七魔皇老要开始在德鲁佐盖多魔王学院培育次世代魔皇了,据说这似乎也是为了不知何时会转生的始祖所做的准备呢。」 「原来如此。」 既然如此,只要见到七魔皇老,应该就能轻易证明我是始祖。 但感觉不太对劲。他们好歹也是出生于神话时代的魔族,相较之下,德鲁佐盖多魔王学院的经营却太过随便了。 重点是,他们应该认识我才对。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会成为不适任者? 我原以为这是魔族陷入血统主义、变得无能的关系,不过看样子当中似乎隐含其他内情。 我心不在焉地想著这些事,走在米夏她们身旁。 不久后── 「……阿诺斯……阿诺斯……?」 回过神时,莎夏正叫著我。 「怎么了吗?」 「什么怎么了?我们家已经到喽。」 眼前有扇门,后方能看到一栋富丽堂皇的豪宅。 「提到七魔皇老的事情后,你就一直不说话,怎么了吗?」 「不,没事。」 「这样啊。那么,谢谢你特地送我们一程。再会。」 莎夏转身离去。 「再见。」 「明天见。」 「嗯。」 米夏也朝门后的豪宅离去。 即使打算思考有关不适任者的事,然而情报实在太少。尽管我能想到许多可能性,却全是推论。 只要明天见到七魔皇老之一,就能知道一点情报了吧。倒也不是特别著急的事,总之慢慢等吧。 回家吧。 我才这么想,就见莎夏从门对面回来了。 「怎么了吗?」 「……没事……」 既然没事,为什么要回来? 「……阿诺斯……」 「嗯?」 「那个……」 莎夏别开脸,害羞似的红著脸说道: 「……谢谢……」 「谢我什么?」 「……就是……多亏了你,让我能和米夏和好……」 原来莎夏也想和好吗? 毕竟她看起来就像是会赌气的哪种人嘛。 「没什么大不了的。」 「才没这回事。要我加入麾下这种不要命的话,根本没人敢说出口。」 不知为何,莎夏开心地笑了。 「除了你之外呢。」 唔,毕竟对我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需要赌命的事。 「话说回来,你们为什么会吵架?」 莎夏的脸色黯淡下来。 「是很无聊的小事唷,真的很无聊……但有些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退让,就只是这样。」 「那件事解决了吗?」 「……嗯……算是吧……」 莎夏回答得相当含糊。 「有件事我想问你。」 「什么事?」 「要是命运早就决定好了,你会怎么做?」 我立刻回答: 「要是不喜欢就去改变,怎样都好的话便不予理会。」 莎夏愣了一下后,接著问道: 「你认为命运可以改变吗?」 「嗯,很简单喔。」 「要怎么做?」 「破坏就好。」 莎夏瞠圆双眼,随即呵呵地露出微笑。 「喂,你稍微过来一下。」 「我拒绝。」 「……干、干嘛拒绝啦。够了,给我过来。」 「我不喜欢被人命令。」 「你还真是任性呢。」 莎夏傻眼似的叹了口气。 「能请你过来一下吗?」 「好。」 我靠到莎夏身旁。 「再近一点。」 「你想做──」 向前踏出一步后,莎夏吻上我的唇。 我条件反射地施展「意念通讯」,打算读取她的心,毕竟有以接吻为条件发动的诅咒。 莎夏的心声流了进来。 ──这是最初也是最后的吻── 没有敌意吗?但能感受到她悲壮的决心。 算了,那就这样吧。 不知维持了多久后,她倏地离开我。 「……这、这是朋友之间的吻,只是谢礼喔……」 莎夏害羞似的红著脸,低下头。 「……但只跟你做过就是了……」 尽管不清楚她在想什么,然而也不能让她丢脸。 「唔,那我就收下这贵重的事物了,谢谢。」 莎夏讶异地直眨著眼,喃喃念了句:「奇怪的杂种。」 「那就明天见了。」 「好。」 我挥挥手,施展「转移」魔法。 在风景染成纯白之前── 「……喂,阿诺斯……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耳边响起了这句话。 17【大魔法训练】 到了隔天── 当我一来到德鲁佐盖多魔王学院的第二训练场,便见到座位右方有一张与往常不同的脸。 「早安。」 莎夏一脸理所当然地打著招呼。 「你的座位是这里吗?」 「我跟人交换了,组员们坐在一起会比较轻松吧。」 确实能省下移动位置的工夫呢。 我坐到座位上,朝左方的米夏打招呼。 「早。」 「早安。」 米夏一如往常淡然回应。 「话说回来,你把我之前的组员们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当我加入你的小组后,应该有人会想跟著一起加入吧。」 确实有几个人跑来向我搭话。 「我拒绝了。」 「啥?为什么啊!小组对抗测验明明人数愈多愈有利喔?」 就算问我为什么…… 「我没那种心情。」 莎夏目瞪口呆。 「倒也没什么好困扰的吧?只需要我跟你们两个人就能赢了。」 更进一步而言,只要有我就能赢了。 「小组对抗测验或许这样就够了,但班级对抗测验要五人以上,学级对抗测验则需七人以上,否则不能参加喔。」 原来如此,有这种规定啊。就算是我,不能参加的话也赢不了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 「你打算怎么解决?」 「反正还有时间,我会在那之前想好办法的。」 「还真悠哉呢。」 莎夏傻眼地说道。 此时刚好响起上课钟声,艾米莉亚开门走了进来。 她的身后跟著一名穿著法袍与大衣、头上还戴著帽子的男人。说是男人有点语病,因为他的外表其实是具骸骨。 我记得自己的确将七名部下的其中一人创造成不死者(undead),自称艾维斯涅库罗的人也就是他吧。 既然被称为七魔皇老,想必在这时代有著相当大的权力与地位,平时吵吵闹闹的学生们也在艾维斯出现后立刻安静下来。 不,是因为他所散发的魔力吧。学生们应该是在接触到这股过于强大的魔力后,不由自主地感到恐惧了。 我的魔力虽然也能引发相同情况,但这个时代的魔族实在太弱了。 要是接触到我的魔力,别说感到恐惧,甚至会让魔眼等魔力感觉麻痹,反倒一点魔力也感受不到。 毕竟要是感受到我的魔力,反魔法较弱者光是这样就足以毙命,这正是所谓生物的防卫本能吧。 「一如之前所言,今天要进行的是大魔法训练,将由七魔皇老的艾维斯涅库罗大人为各位进行往后再也听不到、深入魔法深渊的课程内容,请各位同学用心听讲。特别是──」 艾米莉亚直看著我的方向。 「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同学,请你千万别失礼了。」 居然特意警告我啊。 她该不会认为我是个不知礼节的家伙吧。 「不用你说,这种事我也知道。」 「那就好……」 哎呀哎呀,她是在担心什么啊。 对了,总之先顺便打声招呼吧。 我霍地起身。 「呦,艾维斯,好久不见。」 「…………!」 艾米莉亚彷佛下巴掉下来般的张大嘴巴,露骨地吓了一大跳。 「阿、阿……阿──……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同学!你、你怎么能对艾维斯大人……用这种随便的口气说话?」 学生们窃窃私语的声音传来。 「……完了……这下完了,那家伙这次真的死定了……」 「是呀,敢这样对七魔皇老,实在做得太过头了……」 「倒不如说艾维斯大人生气的话,连我们也会遭殃吧……」 「拜托饶了我吧,不适任者……」 我不理会这些杂音,朝艾维斯启动魔眼。 确实能感受到熟悉的魔力,看来他毫无疑问是从我的血中创造出来的部下之一……但不完全是就是了。 「啊,艾维斯大人,真、真的是非常抱歉!我这就立刻让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退学……!」 「没关系。」 艾维斯大方地说道。他的胸前挂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嘴巴造型饰品,声音是从那里发出的。 「你说好久不见啊。」 艾维斯朝我看来。在这瞬间,学生们尽管张开了反魔法,却仍一齐乒乒乓乓地躲到桌下避难。 到底在怕什么啊? 「是啊,两千年不见了,你不记得我了吗?」 「两千年……原来如此,难怪呢。」 看似理解般,艾维斯点了点头。 「很遗憾,我失去了两千年前的记忆,只记得一件事──吾主暴虐魔王。」 「既然如此,你就应该记得我吧?」 「……你是跟始祖有关的人吗?」 喔,原来如此。 他还记得暴虐魔王,却不知道我是谁。 也就是说,他相信暴虐魔王是我以外的某人吗? 这或许跟他丧失记忆有关,但果然不太对劲。魔王学院的顶点是七魔皇老,纵使艾维斯真的丧失了记忆,但只要不是七人全都丧失记忆,就不可能会发生这种事。这实在不可能是偶然。 难道是被某人窜改记忆吗? 还是在假装自己不记得了? 「你的魔力确实让我感到怀念。」 「是吗?」 「是呀,我们曾是知己这件事是不会错的吧。」 无论如何,光凭对话是不会明白的。 「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还不到有事的程度,只是想说既然忘了,我就让你回想起来吧。」 在学生们与艾米莉亚、莎夏和米夏担心的观望下,我笔直走到艾维斯身旁。 然后缓缓抓住那张骷髅的脸。 教室内瞬间陷入恐慌。 「等、等、等等,阿诺斯同学!」 「死定了!那家伙死定了!」 在后方学生们大呼小叫的吵闹声中,我在手掌上画起魔法阵。 「回想起自己的主人来吧。吾名为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 发动的魔法是「追忆(ebui)」,无论再遥远的过去记忆,都能让人回想起来。 然而却毫无反应。 「……没用的。我的脑中并未留下记忆,不是想不起来,而是消失。纵使是『追忆』也找不回完全丧失的记忆。」 「那么这样如何?」 我展开多重魔法阵,施展起源魔法「时间操作(rebaido)」,与「追忆」合并使用。 「……这是……你在做什么……?我脑中的记忆……影像流了进来……」 「要是记忆从你脑中完全消失,就用『时间操作』局部性地回溯时间,再用『追忆』找回你在两千年前的记忆。」 「……怎么可能……!回溯时间……?你是说这世上有著连时间都能超越的大魔法吗……!」 「这是起源魔法的一种,非常难以运用呢。」 我将艾维斯在两千年前的记忆与魔王阿诺斯作为起源,再藉由追溯起源实现逆转时间的「时间操作」。 艾维斯的脑中,目前想必正有如走马灯般流过两千年前的体验。 「……我确实回溯了两千年的记忆……」 然而却没有。 就连在两千年前,艾维斯的脑中也没有魔王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的记忆。 当然,透过「追忆」找回的记忆只会流入艾维斯脑中,我顶多能读取到表层。 纵使如此,也该知道名字才对。但无论我怎么翻找,他的记忆中都没有我的名字。 取而代之不断出现在记忆里的,只有暴虐魔王阿伯斯迪鲁黑比亚这个存在。 「为什么无法恢复记忆?」 「因为你的记忆被人回溯到两千年前彻底消除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做的。」 简单来说就是过去被窜改。艾维斯的脑中,打从一开始便被消除了魔王阿诺斯的记忆。 经由某人的魔法。 哎呀哎呀,这状况还真是棘手。不管怎么用「时间操作」回溯记忆,都无法回到过去被窜改之前,因为被窜改前的过去本身已经消失,艾维斯的记忆也被时间的空白所吞没。 「原来如此。但我要感谢你,你是叫阿诺斯吧?光是知道这点就算是收获了,这证明了有人在与我敌对呢。」 他是认真地这么说的吗?抑或是在装傻? 也有可能是他自己窜改了过去,为了不让我察觉到。 「没什么,你别放在心上。与其聊这些,倒不如开始上课吧。」 我一回到座位上,学生们便开始窃窃私语。 「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还以为死定了,所以完全没听他们说话,只知道他突然一把抓住七魔皇老的脸。虽然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但好像被道谢了耶……!」 「为什么被他抓脸还要跟他道谢啊……!」 「想被人抓脸之类的……?」 「你在说什么啦……!」 「或者该说,七魔皇老居然会向他道谢,他到底有多厉害啊……?」 「那家伙……真的是不适任者吗……?」 「……太厉害了……!虽然完全搞不懂,但实在太厉害了,厉害到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拉开椅子坐下。隔壁的米夏说道: 「还好你没事……」 反方向的莎夏则说道: 「真不敢相信你会这么做。」 唔,还是一样为了这种无聊小事吵得要死呢。 不过……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啊。 还以为是在流传时搞错了我的名字,但总觉得事情的发展不太对劲。 无论是七魔皇老、魔王学院,或是我成为不适任者的事。 说不定这全是遭人设计好的。 尽管尚且无法断言,但或许真的有这个人呢。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意图取代我的某人。 18【涅库罗的秘术】 未受到方才的骚动影响,艾维斯发出低沉的嗓音: 「今天要传授的是我涅库罗家的秘术──融合魔法。」 艾维斯在黑板上画著融合魔法的基础魔法术式。 看来似乎是将月光作为魔法阵运用的自然魔法阵,所使用的魔法门与魔法文字也很接近神话时代,是相当大规模的术式。 虽然学生们就连要抄写似乎都很勉强,对我来说却是小事一桩。 不过,这可是神话时代的魔族长年研究的魔法,就这层意思来说让我相当感兴趣。 要是平时上课也有这种水准,我也不会无聊到想睡了。 「喂,阿诺斯,你不抄笔记,或用记录水晶储存下来行吗?」 隔壁桌的莎夏这样问我。 「有记录喔,就储存在这里。」 我伸出食指敲著额角。 「……骗人的吧……?这么复杂的魔法术式,怎么可能光用看的就记下来……」 莎夏半惊半疑地嘟囔著。 「你才是,看样子也没做任何纪录吧?」 「这可是涅库罗家的秘术。我是直系子孙,老早就精通这种基础了。」 这么说来也是呢。 「你是直系子孙,也就是说跟艾维斯很亲了?」 「怎么可能?七魔皇老可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喔。就算身为直系子孙,我也是第十六代,辈分算是最小的,跟艾维斯大人说话的机会……只有一次。」 毕竟魔族的寿命很长嘛,莎夏以外的直系子孙想必也还活著吧。 「──一如刚才的说明,融合魔法的优点是魔力与魔力的融合,藉由与波长不同的另一种魔力结合,将产生强大的魔力反应,使原本的魔力提升十几倍。这就是初级的融合魔法『混合同化(jie.gumu)』。」 艾维斯讲解的过程中,莎夏朝我说起悄悄话: 「喂,你真的记住了吗?不是随便唬我的吧?」 「你疑心病还真重呢。」 「因为这个术式我可是花上一个月才理解耶。」 「你这么说就奇怪了,你的一个月换算成我的一秒明明刚好吧。」 莎夏生气地瞪著我,看来是对我理解得比较快的说词感到不服气的样子呢。只见她的眼睛浮现「破灭魔眼」。 「不然就让你看看证据吧。」 「你有办法吗?」 此时,艾维斯的说明正好到一个段落。 「有人有问题吗?」 教室内弥漫著不敢吭声的氛围。应该是因为惶恐不安,导致没人敢举手发问吧。 「我能问一件事吗?」 像是要打破这紧张的气氛般,我霍地举手发问。 「嗯,请问。」 我一起身,耳边就传来学生们的窃窃私语。 「那家伙……这次又想说什么啦……?」 「倒不如说,真亏他敢向七魔皇老举手发问呢……」 「简直不敢相信,他的心脏究竟有多大颗啊……」 「要是说错话,很可能会被杀掉耶……」 哎呀,这个时代的魔族还真是胆小怕事呢,真不像我的子孙。 「那个『混合同化』的魔法阵,或者该说是融合魔法的基础魔法术式,在结构上有著致命性的缺陷喔。」 教室内陷入一片鸦雀无声。 唔,看来我的这句话好像让教室内的空气僵住了。 「那、那那、那家伙……没救了……这次真的死定了!这跟艾米莉亚老师那时候不同啊……!」 「说涅库罗的秘术有缺陷,也就等于指摘七魔皇老的失误吧?这可不只是找死的程度……」 「基本上,七魔皇老开发的术式结构怎么可能会有缺陷……」 有别于议论纷纷的学生们,艾维斯冷静说道: 「你说的缺陷是?」 「这个基础魔法术式能融合魔力,藉由魔法反应将魔力提升十几倍。但从术式结构来看,魔力的融合无法维持太久。」 紧缩起身体的学生们展开魔法屏障与反魔法。 看上去就像艾维斯即将以攻击魔法歼灭这间教室。 「第一次看到就能发现这点,真了不起。」 教室内顿时充满了预期落空的氛围。 「了、了不起是什么意思啊……!」 「不就是很厉害的意思吗……?」 「那第一次见到是……!」 「冷静点,你这样就连一般的话语都听不懂喽……!」 艾维斯在黑板补写上能融合的时间。 「融合魔法确实有著持续时间非常短暂的缺陷。由于这是基础魔法术式的结构性问题,即使到了上级魔法,依旧无法消除这个缺陷。」 我更进一步指出: 「一般使用者的融合时间约为三到五秒。组成如此盛大的术式却只有这种成果,很难说是值得学习的魔法。」 艾维斯大方地点了点头。 「融合魔法具有优势的场面确实有限。大多数情况下,用其他魔法替代会比较好吧。但只要更加窥看深渊,这样的魔法或许便能脱胎换骨。」 唔,真不愧是藉由我的血创造而出的部下。就算无法完成术式,他的魔眼似乎仍确实看到了终点。 「我有同感。窥看深渊之后,我已经明白融合魔法真正的基础术式了。」 即使是艾维斯,听到这句台词也惊讶得撼动魔力。 教室里的笔记本全都啪嗒啪嗒地翻著,响起笔掉落地面的声音。 「……啊、啊啊啊!完蛋啦──死定了,这下死定啦──……!」 「……不、不要啊……我不想死……!为什么我会和不适任者同班啊……!」 宛如做好死亡觉悟般,学生们直打著冷颤。 「你说你能改良这个术式结构?」 低沉的嗓音夹杂著些许惊讶。 「这很简单。」 「……这可是我耗费千年以上的岁月完成的魔法术式喔……」 「你就看著吧。」 我站起身。 「……喂……融合魔法可是涅库罗家的秘术唷……尽管你或许曾看过『魔王军』的魔法……」 莎夏制止我似的说道。 「只是上课而已,你干嘛这么担心?」 「……我、我才……我才没在担心你呢……」 她随即别开脸。 「你好好看著吧。」 我走到黑板前,发出魔力,倏地改写魔法术式。 「如何?」 看到术式的艾维斯瞬间倒抽一口气。 隔了几秒,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尽管黑板上描绘的魔法术式实际加入了魔力,欲理解结构需要相当的魔眼(眼光)与头脑,但术式是否成立这点一目了然。 「……这是……我的天啊……?融合时间延长数百倍……原来如此,这是加上起源魔法的术式吗……但究竟该怎么将起源魔法的术式加进其他术式里……?」 我若无其事地朝拚命想解读魔法术式的艾维斯说道: 「很简单。我只是应用了融合魔法的术式,让魔法术式互相融合。」 「什么……?」 艾维斯哑口无言,看来他似乎没想过能这么做呢。 不过,注意到尽管大家都知道,却任谁都没能发现的事。 一旦听了解释、实际观摩过一遍,便会惊讶于它居然如此简单。 ──所谓的魔法研究正是这么一回事。 「……真是惊人的想法。你是……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吧?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比我先一步研究了融合魔法。」 「啊,原来如此。」 看来似乎让他稍微产生了误会。 「不,艾维斯。这是你的成果。」 「什么……?」 「我今天是第一次看到融合魔法的术式,如果没有你的研究,这个魔法术式便无法完成,我只是推了最后一把。」 艾维斯惊讶地说道: 「什么……?你才第一次看到,就能如此完美地理解融合魔法的术式,并在这短时间内完成……?」 「迟早会完成的事算不上什么。只要再过千年,你应该也会注意到。」 由于证明完毕,我回到位置上。 「……为什么像你这样的怪物会来上学?这里可没东西能教导你喔,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 身后传来了艾维斯恐惧的喃喃低语。 随后,教室再度议论纷纷起来。 「这、这是什么状况……?」 「我还活著……!」 「我知道你还活著啦……!」 「完、完全无法理解。但阿诺斯好像完成了融合魔法的魔法术式耶……!」 「……那家伙是怎样啦……他不是不适任者吗……?」 「不适任者是天才的意思吗……?」 「你惊讶过头啦,就连一般的话语都搞不懂喽……!」 一拉开座位的椅子坐下,我便朝目瞪口呆地望著我的莎夏说道: 「如你所见,我确实理解了。」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19【地城测验】 大魔法训练结束后的午休时间。 我在走廊上与艾维斯对话。 「──意思是说,你就是吾主暴虐魔王吗?」 「没错,暴虐魔王名叫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却遭到某人改写成阿伯斯迪鲁黑比亚。」 艾维斯并未不由分说地否定,而是询问: 「某人是谁?」 「我还不清楚,但恐怕就是消除你记忆的人吧。」 「原来如此。」 他像在思考似的将手放在嘴边。 「我的记忆遭人消除──这个说明确实能让人接受。但阿诺斯,消除我记忆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艾维斯以夹带杀气的魔眼观察著我。 「很遗憾,我无法证明不是我做的。」 「你很有能力。但要是这份能力足以危害到暴虐魔王,我便无法对你置之不理。」 艾维斯不是笨蛋。以丧失记忆者的立场来看,根本无从分辨我是不是本人吧。既然如此,怀疑我可能是敌人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在他所知的范围内,能施展「时间操作」魔法的人只有我。 我正是有办法回溯到两千年前,使他打从最初便失去记忆的可能人选之一。消除他的记忆,试图取代成为暴虐魔王者,难道不是装成伙伴接近的我吗?他会这么想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不过,目前我就先维持中立吧。你给我一种怀念的感觉。」 「你能这么做就太好了。」 「再会。」 艾维斯离开了。 「……刚刚的人是七魔皇老的艾维斯涅库罗吧……?」 「……真的耶……连我们黑制服都没办法跟艾维斯大人说上话,那个白制服的学生究竟是……?」 「喂,他该不会就是那个不适任者吧……?」 「为什么不适任者会与七魔皇老……」 他们不是二班的学生吧?但这里的学生还真喜欢八卦呢。 就算再怎么在意别人的事也无济于事吧。 「阿诺斯同学。」 被人搭话的我回过头,眼前是艾米莉亚。 「这是失物,麻烦请你转交给主人。」 我从艾米莉亚手上接过校徽。上头刻的是六芒星,不是我的校徽。 「这是谁的?」 「你小组的组员唷。」 也就是莎夏或米夏,但我没看过她们校徽的芒星数呢。 「哪一个?」 「……不是莎夏同学的那一个。」 真是莫名兜圈子的说法,直接说米夏不就好了? 「不过居然要我跑腿,这难道不算怠忽职守吗?你自己拿给她就好了吧。」 我还以为她会生气,艾米莉亚却只是露出困扰的表情。 算了,我想米夏也在找这个吧。 「我会转交给她的。」 在我转身后,背后的艾米莉亚说道: 「下午有地城测验,不在训练场上课,请到地城入口集合。」 「我知道了。」 我离开走廊,追寻米夏的魔力,来到德鲁佐盖多的中庭。 那里聚集著人群,莎夏与米夏正在中心处。 「很抱歉,我也无能为力,想加入小组请跟阿诺斯说吧。」 「可是莎夏大人,那个不适任者根本完全不想理人啊,还请莎夏大人帮忙我们美言几句……」 「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就算我说了他也不会听。」 是莎夏的前组员吗?他们似乎想和莎夏一起加入我的小组,很拚命地请她帮忙说情。 尽管米夏也在旁边,却没有人向她搭话。如果想加入我的小组,明明也能请米夏帮忙说情。比起中途加入的莎夏,照理说不是该认为最早加入小组的米夏和我比较亲近吗? 之所以没这么做,是因为米夏身穿白制服?还是单纯跟米夏没有交集而无法拜托她? 这么说来,我也没见过米夏和其他魔族说话的景象。她的个性不会主动向人搭话,平常多半是因为我待在她身边也说不定吧。 「莎夏大人,当那个不适任者的组员你就满足了吗?难道不是另有打算吗?」 莎夏露出一脸厌烦的表情。 「这是契约,我也没办法啊。况且若要瞧不起阿诺斯只是个不适任者,就先完成融合魔法再说吧。」 她的话才说完,学生们便陷入沉默,一副哑口无言的模样。 「够了吧,给我走开。」 学生们相当不情愿似的离开了。 我向叹了口气的莎夏搭话: 「很有我部下的风范,你回绝得相当爽快呢。」 或许是没想到我会在这里吧,莎夏先是瞠圆双眼,接著别开脸。 「……你很吵耶……我只是觉得他们很烦……」 莎夏低声嘟囔著。 「米夏,你的东西掉了。」 我交出校徽。 「谢谢。」 米夏收下校徽,将它别在制服上。 「你来接我们吗?」 「你指的是什么事?」 「下午的地城测验。」 艾米莉亚刚才也说过,等等似乎要进行什么地城测验。 简单而言,这项测验就是要挑战设置在德鲁佐盖多地下深处的迷宫。与小组对抗测验相同,是以组为单位行动,收集设置在地城各处的魔法具与武器、防具,竞争得分。 尽管校方叨叨絮絮地解释这个测验的目的在于磨练探索迷宫的技术,总而言之就是单纯的寻宝。 「虽然不是这样,但你们要走了吗?」 「嗯。」 集合场所位于地城入口,所以必须提早出发。 「话说回来,阿诺斯,你有好好聆听测验的说明吗?」 「嗯,只要拿到供奉在最底层祭坛上的权杖就是满分吧,再简单不过了。」 「你根本没在听嘛。虽然可以拿到满分,但那件事绝对办不到。别说学生,就连教师都不曾去过最底层,也不知道是否真的供奉著权杖。说到底,就连有没有最底层都很可疑呢。」 「那为什么会有这个评分项目?」 「……这种事你就算问我我也不知道啊,多半是因为代代相传地底下供奉著权杖吧。」 这所学院到底为什么会这么随便啊? 「权杖是指能强化『魔王军』魔法的法杖吧?」 「是呀,据说那是始祖制作的魔王之杖。」 「那么它的确存在,只要没被人拿走。」 「……你又信口开河。算了,我们差不多该走喽,都这个时间了。」 我一迈开步伐,来到身旁的米夏便抬头直盯著我瞧。 「你为什么会知道……?」 「这是我的城堡嘛。」 米夏微歪著头。 我一边想著好久没进去那里了,一边朝地城入口走去。 只见二班的学生已集合于该处。 我们一抵达指定位置,上课钟声便正好响起。 「那么,现在开始地城测验。此外,组员在地城取得的所有道具所有权都在组长手上。截止时间为明天早上九点。提早回来的学生就算直接回家也无所谓,中途打算弃权者请用『意念通讯』通知老师。」 艾米莉亚打开地城大门。 「愿始祖祝福各位。」 伴随著口号,各组学生一齐蜂拥而入。 我没有特别著急,缓步走著。 「喂、喂,阿诺斯,被抢先一步喽?地城测验是先抢先赢,现在不是让你这么悠哉地慢慢走的时候啦!」 「没问题。」 「就算你说没问题……」 「你想走的话可以先走喔。」 「我一个人先走也无济于事啦。」 莎夏转过头,稍微走在前头。据说测验会在路上配置魔物,但都被冲在前头的学生们打倒了,让我们得以悠闲地走在地城里。 「前面右转。」 「为什么你会知道?」 「因为我来过。」 尽管露出不太相信的表情,莎夏仍勉勉强强地依循我的指示前进。 下降到第十层左右时,米夏开口: 「我能问一件事吗?」 「怎么了?」 「……生日要送什么才好?」 米夏注视著走在前头的莎夏背影。 「莎夏的生日吗?」 她点了点头。 「……明天……」 原来如此,还真突然呢。 毕竟她们昨天才和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莎夏。」 「干嘛?」 「你现在有想要什么东西吗?」 「这还用说,当然是在这场测验中拿到第一喽。」 还真是无趣的回答啊。 「好像是这样呢?」 「……我很困扰……」 「测验的第一名倒是能送给她当礼物呢。」 米夏摇了摇头。 「……我想让她终生难忘……」 这难度相当高呢。 「只要是你想出来的礼物,无论是什么她都会很高兴吧?」 「是吗……?」 「她似乎相当开心你们能和好呢。」 米夏面无表情地陷入沉思。 「我想送衣服。」 衣服吗?地城最底层的藏宝库里刚好有件不错的衣服喔。 「我有件莎夏似乎会喜欢的衣服喔。」 「真的……?」 「刚好就放在这里的地下,要是还留著就送给你。」 闻言,米夏难得地微微一笑: 「谢谢。」 「话说回来,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明天……」 原来如此,她们是双胞胎吗?确实长得很像呢。 「你想要什么?」 米夏想了一会。 「……不需要……」 「你不用客气。」 「……明天……见不到面……」 就算明天见不到面,生日礼物依旧随时都能送吧。 还是说,她真的没有想要的东西? 硬塞给她就好了吧。 「米夏几岁了?」 「……明天十五……」 也就是说莎夏同样是十五岁吧。 她于十五年前出生,魔王始祖则是在今年转生。 尽管如此,莎夏依旧据传是始祖转生。人们果然认为魔王始祖不会作为婴儿出生,而会转生到已经出生且具备强大力量的器皿身上,或是在转生经过一段时间才会觉醒。 虽然我并未明言自己会以怎样的方式转生,但转生成为婴儿说不定反而被认为是有违传承的方式。 要是这样想,魔王学院也有可能不是为了寻找始祖,反倒是为了不让我被承认是始祖而建立的。 「阿诺斯?这里是死路喔。」 莎夏在道路尽头转过头来。 「嗯,是隐藏通道。」 「才没这回事呢。即使以魔眼查看,这里依旧什么都没有。」 「因为采取了让魔眼看不出来的对策啊。」 我如此表示,随即朝尽头的墙壁笔直前进。 「咦……喂,阿诺斯……?」 我的头「咚」地撞在墙上,撞破墙壁。我就这样仰仗蛮力走著,墙壁「咚咚咚咚」、「轰轰轰轰」地依照我的体型开出了一个洞。 「啥……?」 「……好硬……」 「确实硬得很夸张、很厉害没错……但这能说是隐藏通道吗?」 「魔眼看不出来……」 「因为根本不是魔法机关……」 我朝目瞪口呆、呆立不动的莎夏与米夏说道: 「快跟上。」 莎夏糊里糊涂地迈步向前。 「只是把墙壁撞破罢了。」 「……嗯……」 20【魔王城的藏宝库】 我不停地撞破墙壁后,很快出现了一个宽广的空间──这是通往最底层的地城隐藏房间。 见状,莎夏一脸惊讶。 「把墙壁撞坏后居然出现了房间……」 「魔法机关的隐藏通道意外容易曝光,毕竟只要循著魔力的痕迹找就好了嘛。不使用魔法的单纯隐藏通道反倒会是个盲点。」 缺点是每次经过都得用「创造建筑」的魔法一一开洞,再将墙壁修好。 「但德鲁佐盖多的地城除了学生外禁止进入喔,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个隐藏通道的?」 「要是我说是我盖的呢?」 莎夏不服气似的噘起嘴。 「居然用这种方式敷衍我……不想说就算了。」 尽管我说的是事实,但她不会相信吧。 「走吧,这房间会通往最底层。」 走了一会后,我们抵达一间格外明亮的房间。 天花板很高,尽管位处地城内部却绿意盎然,有著水道,水面粼粼地反射著光源。 「……阳光……」 米夏喃喃低语。 「嗯,白天是阳光,夜晚是月光,是建造成能从屋外采光的设计。」 「……是为了发动自然魔法阵吧?」 涅库罗家的秘术融合魔法会使用自然魔法阵,熟练这项魔法的米夏与莎夏一眼就看出这间房间是用来施展魔法的触媒。 然而房间看起来跟两千年前不太一样。 阳光照入的位置不同。是有人为了施展魔法而调整过吗? 但不只是我,部下们也会使用这座地城,所以这倒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我忽然注视起天花板。当然,那是一如往昔的天花板,也并非有著什么东西。 「……怎么了……?」 「没事,我看错了。」 我们离开自然魔法阵的房间,继续前进,不停走在漫长的向下阶梯上。途中,莎夏问道: 「喂,既然阿诺斯来过这里,不是能用『转移』移动吗?」 「这座地城设有扰乱『转移』的反魔法。的确有办法施展,但不知道会转移到哪里去喔。」 尽管要解除反魔法相当简单,不过一旦这么做,地城本身就会崩坍。 要是只让我能使用「转移」,结果便像是帮人开了一道后门。设计成就连自己也无法使用「转移」,是防止侵入者的最佳手段。 「都走了两个小时以上,要走多深才会到啊?」 「你们看。」 米夏指向前方,能看到阶梯尽头。 「嗯,看来抵达最底层了。」 「真的吗?」 莎夏率先冲下阶梯。 望见眼前的事物后,她茫然地站著不动。 我跟米夏追了上去。 那里耸立著一道巨大且奢华的门扉,会让人误以为是巨人家的门。 「那是祭坛之间的门。」 米夏启动魔眼,直盯著那扇门瞧。 「反魔法。」 「没错,因为会有人想用魔法拆门进去嘛。」 米夏更进一步地窥看魔法深渊。 「……连『狱炎歼灭炮』级也无法破坏它……」 「……啥?这样要怎么进去啊……?」 看来她还不清楚自己是跟谁一块来的呢。 「稍微用点脑。正因为你打算破坏它,才会想不到办法。既然魔法无效,用魔法以外的方式开门不就好了?。」 我悠哉上前,把手放在巨大的门扉上。 我一使劲,门扉便伴随叽叽叽的沉重声响开启了。 「瞧,开了。」 目瞪口呆了一会后,莎夏发牢骚似的说道: 「你把我的魔王城举起来时就在想了,你那是什么身体啊……?为什么能推开这么巨大的门?」 莎夏也试著推门,理所当然地文风不动。 做出这种可爱的事…… 「平时的锻炼有差呢。」 「这不是锻炼就能达到的水准吧?」 莎夏一面沉思,一面碎碎念道:「有这种力大无穷的血统吗?……」自问著。 「比起这点,你要的东西就放在那里喔。」 在大门敞开的房间深处有座祭坛,上头立著一把散发不祥气息的魔杖。 「那是……权杖吧……?」 只要用魔眼查看,想必便能一眼看出那把魔杖带有极大的魔力。 与杰贝斯那把没用的魔剑不同,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神话时代产物。 「如此一来,地城测验保证满分了。」 我还想说要是被人拿走了该怎么办,幸好有留下来。 「喂……我可以摸看看吗……?」 在地城测验得到的东西将是组长的所有物。然而如此强大的魔法具,就连在神话时代都很罕见。若有著莎夏程度的魔眼,会对权杖感到兴趣可说是理所当然的事。 「行啊。」 「谢谢。」 莎夏兴高采烈地冲上祭坛,轻轻地拿起权杖。 面对恐怕前所未见的魔法具的奥秘,她如痴如醉地注视著。 唔,机会正好。她应该会沉迷一段时间吧。 「米夏,过来一下。」 我向米夏搭话,来到设置在祭坛之间侧面的门前。 「……这是什么……?」 「是藏宝库。」 我们走进房间。里头乍看之下只是个空房间,但在我喊出「现身吧」之后,魔法帷幕随即揭开,陆续现出魔剑与魔导甲冑之类的魔法具,全是我在神话时代收集的东西。 当中有著将月光揉进从名为魔丝龙的龙身上采集到的稀少魔丝后编织而成的「月织礼服」,以及以号称世上最美的黄金狮子希里乌斯的金毛织就的「金狮子长袍」等,一应俱全地收集了许多光鲜亮丽的衣服。 「选一件适合莎夏的衣服吧。」 米夏直盯著藏宝库的衣服。 她相当懂呢。她所注视的并非衣服外观,而是其深渊。 神话时代的魔法具会自行选择主人。假如是自己使用也就算了,若要挑选送人的礼物便不是件简单的事。她会怎么选呢? 过了一会,米夏迈开步伐。 「我选这个。」 她拿起以神鸟菲尼克斯的羽毛织成的「不死鸟法袍」,会为穿者带来不死之炎的恩惠,另一方面却也是会将不符资格者烧成灰烬的问题道具。 「看起来的确很漂亮,但要穿上去可是相当辛苦喔。」 「嗯。」 代表她理解了吧。米夏果然很有看东西的魔眼(眼光),这件「不死鸟法袍」确实很适合莎夏。 「那就送给她吧。」 米夏欣喜微笑,用双手将「不死鸟法袍」宝贝地抱在怀中。 她就这样走向门扉,打算返回莎夏身边,不过才走到一半就被放在台座上的戒指给夺去目光。 那是「莲叶冰戒指」,据说其散发的寒气能让七大海洋布满莲叶冰,故得其名。 米夏会注意到这个戒指想必并非偶然。魔法具与所持者会互相吸引,就这次的情况而言,是「莲叶冰戒指」在呼唤她。 「你想要吗?」 米夏面无表情地直盯著戒指看。 「米夏也是明天生日吧。」 接著,她摇了摇头。 「……没关系……」 她逃跑似的离开藏宝库。 「唔。」 或许有什么内情在,这并非她的真心话。我拿起「莲叶冰戒指」,立刻追著米夏离开藏宝库。 「啊!阿诺斯、米夏,你们跑到哪里去啦?等我注意到时,你们已经不见了,我很担心喔。」 拿著权杖的莎夏飞也似的靠过来。 「抱歉,你很害怕吗?」 「我说的是担~心~吧。」 她在害羞什么啊?会怕的话直接说出来不就好了。 「请别以那种脸对著我,会让我觉得你瞧不起我喔。」 「你在说什么啊?我的字典里可没有『瞧不起』这三个字喔。」 「请你先照照镜子再说吧。」 居然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话说回来,这里已经没事要做了吧?」 莎夏转过身,注视著祭坛之间。 再来只需要返回原处,地城测验就结束了。但还是先完成另一件事情比较好吧。 「先送给她会比较好吧?」 我对躲在身后的米夏说道。 「……现在……?」 「还是你要藏著带回家?」 米夏想了一会后,忙不迭地摇了摇头,从我身后跨出一步。 「莎夏。」 莎夏回过头。 接著,她看到米夏手中的「不死鸟法袍」,吓了一跳。 「那是怎么回事,米夏?」 「……我找到的……」 「在这里?」 米夏点了点头。 「送给你。」 「……咦……送给我?但可以吗?这可是……非常不得了的魔法具唷……」 莎夏应该有看出隐藏在「不死鸟法袍」中的庞大魔力吧。只见她以魔眼直盯著法袍不放。 「明天是你生日。」 听到米夏这么说,莎夏随即温柔一笑,眼角浮现淡淡泪光。 「我什么也没准备喔。」 「……我不需要……」 莎夏露出困扰的微笑。 「谢谢你,米夏,我非常高兴喔,会珍惜一辈子的。」 米夏高兴似的笑起。 「嗯。」 莎夏注视著「不死鸟法袍」的眼睛浮现了魔法阵。 是「破灭魔眼」。由于现在使用没有意义,想必是情绪激动而自然浮现的吧。 但不太对劲呢。若是因为太过欣喜,应该在听到这是生日礼物后就要浮现了。 看来是她望著「不死鸟法袍」时想到什么,导致情绪激动起来才对。但她究竟想到了什么? 「我可以试穿吗?」 米夏点头同意,将「不死鸟法袍」交给莎夏。 她把手放在制服的钮扣上,随即彷佛忽然想到似的看著我。 「我要换衣服……」 「好,我转过身去。」 「这样当然不行啦!给我进去那边的房间里!」 还真是麻烦的家伙呢。没办法。 我依照她的指示走进藏宝库里。 我正想关门,米夏却冷不防地从门后探出头来。 「……她很高兴……」 「太好了呢。」 「……多亏了阿诺斯……」 「是你挑选的喔。」 米夏害羞起来。 「……今天是我一生当中最高兴的日子……」 「说得真夸张。」 米夏忙不迭地摇头。 「谢谢。」 我点头回应,轻轻地把门关上。 21【莎夏的真正意图】 我倚著藏宝库的墙,心不在焉地看著上空。 ……话说回来,还真闲呢。 如此这般,应该经过十分钟了。不过是换衣服,是要花多久时间啊? 即使我试著敲门催促,得到的却只有一片寂静。 「……不太对劲呢。」 姑且不论莎夏,米夏听到我敲门应该会回应吧,也不可能丢下我自己先回去。 还是说……? 「米夏,你在吗?我要开门喽。」 没有答覆,我于是推开门。 我看向祭坛,与刚才的印象明显不同。 是红色的。 祭坛前宛如水坑般满溢鲜血。米夏低垂著头跪在中心处,右胸刺著一把小刀。 看来她似乎还活著。但或许是为了不让人立刻治疗她吧,周围谨慎地张开了魔法屏障。 「哎呀,终于出来啦?你还真是听话呢。」 祭坛对面,站在入口处的莎夏说道。她身穿「不死鸟法袍」,手持权杖。 「唔,你这是在做什么?莎夏。」 闻言,莎夏讪笑般的说道: 「哼,你真笨呢,只是装作稍微要好一点就轻易被我骗了。你真的以为我想和那种破烂人偶和睦相处吗?这当然全是为了在这场地城测验中拿到第一名所演的戏码。」 演戏吗?与米夏言归于好,并因此感到高兴,以及收到生日礼物时的眼泪……她想说这些全是骗人的吗? 「男人还真单纯呢,才稍微亲一下就立刻被我骗了。难道你以为我会喜欢像你这样的杂种吗?」 「你的演技还真好呢,莎夏。」 我一这么说,莎夏便看似有些害怕地回瞪著我。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看不出来你这么会演戏呢。」 「没错,我演得很好吧。」 「但以背叛来说,手段也太温和了。既然要做,你就该杀了米夏,让人难以复活地把肉体切成碎块,再将那些肉片一一封印在岩石里,使人找不著地分散在世界各地,这样才算能达到最低水准。你为什么不这么做?」 莎夏蹙起眉头,感觉像是吓到了。她果然没办法彻底无情。 「做出这种以小刀轻抚胸口程度的恶作剧,有什么好得意的?」 「……你很烦耶。毕竟只要在地城测验拿到第一名,我的目的就达成了。」 这么说也很奇怪。 「只要你仍是我的组员,就算拿到权杖也没用吧?」 取得的所有道具,所有权都在组长手上。 莎夏却嫣然一笑,展开魔法阵。 「我要废除『契约』。」 经她这么一喊,米夏与莎夏之间签订的「契约」便失效了。 如此一来,她要成为我组员的契约确实就无效,随时都能脱离小组。 但米夏并未同意废除「契约」。原则上,只要没有双方同意,「契约」应该不可能废除。哪怕对方已死,效果也会持续下去。 我也不认为莎夏有办法施展强制废除「契约」的魔法。 尽管想到不少原因,但最有可能的只有一个吗? 「原来如此,真有意思呢。」 我不经意地说出这种感想。 光是这样,就让自以为占有优势的莎夏反过来露出陷入绝境的表情。 「你……脑子有问题吗?要是置之不理,那孩子可是会死的喔。现在可不是让你故作从容的状况,你搞不懂吗?」 「唔,这个状况有什么问题吗?看起来跟平时没什么两样,是让人无聊到想睡的午后课程耶。」 我的回答让莎夏的眼神变得愈来愈凶狠。 「虽然姊妹吵架好像有点过头了。」 「就说我从不认为那个破烂人偶是妹妹了吧!」 莎夏怒气冲冲地说道: 「你有在听吗?那只是个为了被我利用而出生,在尽情使唤后要是派不上用场,就会像条破抹布般遭到丢弃,可悲而凄惨的魔法人偶喔。」 莎夏恶狠狠而充满恨意,一个劲地反驳著。 「呵呵……啊哈哈!啊哈哈哈哈!你居然真的信了『能原谅我吗』这种话,是想被骗几次才甘愿啊?真是个笨蛋人偶。难道你以为我能和你和睦相处吗?啊,不过太好了呢,我还以为已经没用了,你却帮我骗了那个杂种。」 她的视线并非对著我,而是笔直贯穿米夏。 「喂,米夏,你还活著吗?因为是最后了,我就先跟你讲──我最讨厌你那被骗了好几次后,仍像这样相信我的乖小孩态度,简直让我作恶!」 莎夏激动起来,喊出伤人的话语。 她的眼睛却没有浮现「破灭魔眼」。 打从刚才起,就连一次也没有。 「然后呢?」 我朝莎夏踏出一步。 「你真正的想法又是如何呢?」 我一这么问,莎夏便朝我狠狠瞪来。 这次她的眼睛浮现了「破灭魔眼」。 「怎么?内心被我看穿,恼羞成怒了?」 莎夏持续瞪著我,但途中忽然露出微笑。 「哎呀?你该不会以为我没办法控制『破灭魔眼』吧?」 这么说完后,莎夏静静地阖上眼。 随著眼睛缓缓睁开,「破灭魔眼」从她的瞳眸中消失了。 「瞧,如你所见,控制魔眼根本不算什么呢。」 莎夏看起来像是松了口气,实际上却又如何呢? 「你是想说我误会了吗?原来如此。那么──」 我再踏出一步。 「你真正的想法又是如何呢?」 莎夏紧抿唇瓣。 是在警戒我的步步逼近吗?还是……? 「你也跟那个人偶一样呢。杰贝斯和里欧鲁格的事情我听说喽,要人家兄弟和睦相处也太强人所难了吧?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是个和平、悠哉、不懂世事的白痴啊。」 我不懂世事吗?的确,在这个时代是这样没错吧。但居然会说我和平啊。 「什么都不知道,就别仗著自己有点实力,摆出好好先生的嘴脸多管闲事!」 「我拒绝。」 听到我当场回答,莎夏顿时哑口无言。 「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问什么就问什么,不接受任何人指挥。」 当然,我多少还懂得一般的社会礼仪,但现在毫无任何理由闭嘴。 「莎夏,你身为我的部下,却对我的朋友动手,你该不会以为能这样算了吧。」 我笔直朝著莎夏走去。 她警戒似的紧握起权杖。 「这样好吗?你要是敢碰我一根寒毛,那孩子就会死喔。」 是连动魔法「条件(rento)」吗? 一旦伤害莎夏,便会触发连动魔法「条件」,缩小米夏周围张开的魔法屏障压住她,应该是让小刀插得更深,使她丧命的机制吧。 但即使死了,只要施展「复活」就好,她难道不知道测验时的事吗? 毕竟这是个死者无法复活的时代,纵使耳闻有能让人死而复生的魔法,依旧不会轻易相信吧,更别说要立刻适应了。 「你先想办法处理那边的事吧。就算是你,想破坏魔法屏障治疗米夏,也得花上十秒吧,这就足够我逃跑喽。」 莎夏施展「飞行」的魔法,让身体飘浮起来。她在地城里低空飞行,离开现场── ──但我以更快的速度蹬地冲向她。 我一抓住她的手,莎夏便惊慌失措地瞠圆双眼。 条件同时满足,触发了「条件」的魔法。 然而米夏平安无事,魔法屏障没出现任何变化。 「……这是怎么回事……?『条件』确实触发了啊……」 莎夏以魔眼看向米夏。 只要仔细窥看深渊,就会知道那个魔法屏障、胸口的小刀,以及流出的血全是我用幻影魔法做出来的假象。 米夏早就以恢复魔法「治愈(ento)」治疗好伤势了。 理应连动的魔法屏障已毁,即使触发「条件」也不会发生任何事情。 「『幻影拟态(raineru)』的魔法……骗人……你是何时施展的……?」 「当然是看到的瞬间了。朋友濒死,我可没办法置之不理,摆出好好先生的嘴脸嘛。」 接著,我想说莎夏应该有什么企图,于是施展「幻影拟态」静观其变。 「好啦,那边已经用零点一秒想办法解决了,你能逃的时间还剩下九点九秒,你觉得该怎么运用好呢?」 我握住她的手稍微施力。 莎夏痛苦地蹙起眉头。 「……等等……」 祭坛传来声音。 我抓著莎夏的手回头望去。解除「幻影拟态」后,米夏站了起来。 「……原谅她……」 嗯,很像她会说的话。 「你要原谅她是无所谓啦,但我觉得还是让她全盘托出一切比较好喔,这么温和的背叛就跟蹩脚戏没两样呢。」 米夏忙不迭地摇头。 「不能逼她。」 哎呀哎呀,她露出异于往常的迫切眼神恳求我。 「……不行吗……?」 好吧。 尽管我不接受指挥,但请求就另当别论了。尤其对于朋友的请求,更得爽快地答应才行。 「你就好好感谢米夏吧。」 我放开手。莎夏随即落荒而逃似的飞到空中。 「米夏,你还真是个笨蛋呢,以为这样我就会道谢吗?不好意思,你的人生全是为了被我利用而存在的唷,你就在临死前好好后悔吧!」 话才说完,她的「飞行」便失去控制。 她坠落在地,摔了个狗吃屎。 「……好痛……这是怎样啦……?」 「啊,抱歉,虽说要放你一马,但你实在太吵,我忍不住扰乱魔力场,让你没办法飞。」 我朝著露出屈辱表情的少女狂妄大笑。 「败者就该有败者的样子,给我用爬的回去,不然我说不定会改变主意喔。」 「……嚣张的家伙……给我记住……」 我忍不住咯哈哈地爽朗一笑。 「我就想听你这么说,只要肯做不是办得到吗?」 尽管莎夏狠狠瞪了我一眼,但她仍转过身,步履蹒跚地走回去。 我朝著她的背影喊道: 「莎夏,我对部下的背叛相当宽容,更何况是这种程度的恶作剧。只要尽到该尽的礼节,我就原谅你喔。」 莎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22【米夏的秘密】 「好啦,米夏。」 我回头望向祭坛。米夏走到我身旁。 「这次能跟我说了吗?」 她直盯著我。 「……莎夏的事吗……?」 「是你的事。」 听到我这么说,米夏面无表情地陷入沉默。 「……想知道……?」 「因为我们是朋友嘛。」 米夏微微低下头。 「不想说吗?」 她忙不迭地摇头。 「之前不想说。」 之前……也就是说── 「你改变主意了吗?」 她点点头。 「阿诺斯是朋友,而且很温柔。」 「这样啊。」 「……嗯……」 米夏用毫无情绪的眼神看著我。 「……十五岁生日的午夜零时,我会消失……」 她淡然地向我如此坦白。 「这跟你被称为魔法人偶有关吗?」 就算搭配这种术式,倒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说我是魔法人偶并不正确。」 也就是比喻之意喽? 「米夏涅库罗并不存在。」 唔,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 根据至今为止的发展,我总算能看出大致上的情况了。 「也就是说,你本来是莎夏吗?」 听我这么一说,米夏吓到似的眨了两次眼。 「……你为什么知道……?」 「首先,不可能单方面强制废除『契约』。具备庞大魔力差的话倒是另当别论,但你和莎夏的魔力旗鼓相当。尽管如此,她依旧毫无代价地废弃了『契约』。」 能想到的答案只有一个。 「『契约』是经由施术双方同意废除的。如果你和莎夏是同一个人,便能依循其中一方的判断轻易做到这件事,就像能轻易废除自己签订的『契约』一样。」 「……阿诺斯好聪明……」 虽然这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事……这时代的人不知道有能将一个人分成两个人的魔法吗? 「是『分魂分体(deieruga)』或是类似的魔法吧。分割后的肉体与根源会逐渐恢复成原本的型态。」 米夏点了点头。 「我是以魔法分割出来的模拟人格,本来就不存在,会在十五岁生日时回归到莎夏身上,所以那孩子才会说我是魔法人偶。」 由于是暂时性的生命,才会称作魔法人偶吗?难怪明明有著相同魔力与血统,米夏却是白制服。 因为已经预先知道她很快就会消失了。 「是艾维斯涅库罗做的吗?」 米夏又吓了一跳。 看样子我说中了。」 「……为什么……?」 「『分魂分体』并非简单的魔法,这时代能施展的人有限。此外,倘若不在胎儿时期施展,成功率会很低。你们身为艾维斯的亲族,猜测是他做的,想必虽不中亦不远矣。」 而且他有这么做的理由。 「他应该连同『分魂分体』对你们施展了融合魔法吧。在术式上,让魔力与魔力结合的融合魔法具备融合时间有限的缺陷。」 纵使是经我改良的融合魔法术式,依旧无法使两个魔力永远融合。 「然而,假如是本来同为一体的存在被分割成两个,事情就另当别论了。利用米夏与莎夏要恢复成同一个人的力量,消除融合魔法的缺陷──这便是艾维斯想到的办法。」 施展「分魂分体」分裂成两个人,再利用融合魔法增强魔力,就能得到比那人原有多上数十倍,甚至数百倍的魔力吧。由于本来就是同一个人,也不会因为融合魔法的缺陷再度分离。 但这不管怎么想都相当乱来。术式的复杂度自不待言,施展魔法的难度,以及给莎夏带来的风险也很庞大吧。 即使得到了超乎负荷的魔力,也不清楚身体撑不撑得住,况且精神有可能会先受不了。 不过艾维斯再差也是我直接创造的魔族,应该有妥善处理好这部分吧。 「他应该也考虑到了除此之外的可能性,对吗?」 米夏点头。看来我的推测没错。 「『分离融合转生(deino.jikusesu)』。」 「这是他对莎夏施展的魔法吗?」 米夏点了点头。 这是将「分魂分体」与融合魔法的术式组合所创造出来的魔法吧。 我想肯定是为了创造更强大的魔族而开发的。他之所以研究融合魔法,或许本来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所以你才会说生日当天见不到面吗?」 米夏点了点头。 「……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瞒著你……」 「别在意这种事。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就好了。」 米夏垂下视线,喃喃表示: 「我想过普通的生活。」 见我以眼神询问,她接著说道: 「打从出生时,我的命运就被决定了,我会消失,只留下莎夏。尽管如此也无所谓,十五年就是我的一生。」 就连对人类来说都太过短暂的寿命。 要是魔族,应该会觉得是剎那间的短暂人生吧。 「相对的,我想要回忆。然而没有魔族肯跟我说话,因为另一个涅库罗是不存在的人,就连在魔王学院也一样。」 唔,确实没看过米夏和其他魔族说话的样子,就连跟艾米莉亚都只有事务性的对话。 「我曾是这样想的。」 米夏的眼睛坚强地直视著我。 「但阿诺斯跟我说话了,甚至成为我的朋友,带我到家里去,和双亲愉快地聊天。」 米夏笑了。 像是将这些无聊而平淡无奇的回忆当成宝物一样。 「我的人生发生了奇迹。」 实在难以想像这个将我一时兴起的邀约说成奇迹的少女,至今究竟过著怎样的生活。 这个时代的确非常和平,却非没有悲剧。 「阿诺斯。」 她呼唤著我。 「谢谢你肯叫我的名字。我很高兴。」 米夏说出这种蠢话,像是想在明天到来前先跟我倾诉似的。我轻轻地将手放在她的头上。 「怎么了吗?」 「这样就行了吗?你真的满足了吗?」 米夏点头。 「我不会害怕。」 初次见面时,她也说了这种话呢。 「因为我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于任何地方。」 哎呀哎呀,真是令人伤脑筋的家伙。 「你就在这里,是我所认同的第一个朋友。你该不会以为我会对朋友见死不救吧?」 瞬间,米夏瞠圆双眼。 但她立刻摇了摇头。 「……就算是阿诺斯也不可能……我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这不过是恢复原状,并非死去,而是消失,无法起死回生。」 「复活」是藉由死后残留的魂魄──要是进一步窥看深渊,就是以作为魔力泉源的根源为基础──使人复活。 然而米夏的根源本来就属于莎夏,纵使想在她消失后施展「复活」,这世上也没有能让她复活的根源。 「没办法让根源与肉体永远一分为二。」 将本来同为一体的事物以魔法一分为二的极限是十五年,一旦经过十五年,尚未恢复原状的根源与肉体将无法继续存活。 如今分裂成莎夏与米夏的状态本来就是不自然的。 魔法能暂时引发不自然的状态,也能让不自然的状态恢复原状。 然而魔法无法让不自然的状态永远维持下去,要是这么做的话,一定会在某处产生扭曲。 「谢谢你。」 「为何要谢我?」 「因为阿诺斯很温柔。」 我不懂。 「温柔是句好话,却没人能因此得救。」 米夏忙不迭地摇头。 「我得救了,所以没关系。」 是什么没关系? 我才刚这样想,米夏就踮起脚跟,摸著我的头。 「好乖好乖。」 ……做出这种莫名其妙的事。 「你这是在做什么?」 「你看起来很难过。」 「难过?我吗?」 难过的明明是米夏,她却点头回应了我的询问。 「后悔和我成为朋友了吗?」 「你为什么这么问?」 她一时语塞,接著说道: 「……因为米夏涅库罗并不存在……」 比起自己会消失这点,面无表情、如此淡然表示的她更担心和注定会消失的朋友交好的我。 笨蛋,这个超级大笨蛋。 我拉过那纤细的身体,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阿诺斯……?」 「我不知道的事情只有两件。」 我紧紧、紧紧地抱住米夏。 宛如呼喊著「你确实就在这里」一般。 「……是什么……?」 「后悔和不可能。」 被我抱在怀中的米夏以不带温度的双眼望著我。 「我说过了吧?我可是魔王始祖,会实现你的愿望的。」 米夏面无表情地思考著,也像是感到不知所措。 「我想和好。」 是和莎夏吧。 「这就是我的愿望。」 就连这种时候的愿望都是这个吗?她没办法相信我就是始祖吧。 这是为了不让我说谎、不让我后悔的体贴。 「……很难吗……?」 「别担心。我应该说过自己不知道什么是不可能了吧。」 我放开米夏。 走向祭坛之间的大门。 「你要去哪里?」 「莎夏那边。你想和好,对吧?」 我一朝著她笑,米夏便略显开心似的微笑起来。 「……嗯……」 「米夏,能跟我保证一件事吗?」 米夏朝我看来。 「直到最后,你都要认定自己还有明天,好好活著。」 她沉默不语。 「你想过普通的生活吧?」 听到我这么说,米夏点头回道: 「我知道了。」 「很好。那就赶快逮住莎夏吧。」 我们返回原本的道路。 米夏心不在焉地盯著前方,碎步走著。 她说过自己不会害怕。 因为自己并不存在。 真的是这样吗? 或许你已经放弃了,打算接受这一切。 但是,你就看好吧。 ──我可是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 23【第二次对决】 我和米夏爬著阶梯,朝地城上层移动。 「追得上?」 米夏问道。 尽管是让莎夏无法施展「飞行」的魔法,但倘若以相同速度行走,当然追不上,毕竟对方说不定会用跑的。 「没问题。」 我稍微抬起脚,咚地踏响阶梯平台的地板。 嘎嘎!咚咚咚咚咚隆!位于地下的地城开始大幅摇晃,是甚至让人难以站立的震动。 「抓住我。」 「……嗯……」 米夏抓住我的手,勉强熬过了震动。 持续了大约一分多钟,摇晃才总算平息下来。 「可以放开喽。」 米夏轻轻地放手。 「你做了什么?」 「我稍微改变地形,制造死路,这样就算不想也会追上。」 我们迈步前进,不久后爬完阶梯,眼前出现了一个明亮空间──是来时经过的自然魔法阵的房间。 莎夏就在这里。 她看似手足无措地站著不动,是因为怎样也找不到来时曾经走过的通道吧。刚才我踏响地面的动作大幅改变了地形,使这里成为死路。 「嗨,莎夏。」 我一出声,她便抖了一下,回过头来。 她紧握权杖警戒著。 「这也是你搞的鬼吗?」 是指房间变成死路的事吧。 「你以为我会告诉背叛者吗?」 莎夏的眼神变得凶狠,似乎因为看不出我的目的而戒备万分。 「想要权杖就杀了我吧。」 「放心,是因为米夏说想跟你和好。」 莎夏瞠圆双眼,随即焦躁不已。 「你是笨蛋吗?这么快就忘了我刚才对你做了什么?」 她所说的话相当尖锐。 然而米夏只是目不转睛地回望著她。 「真让人傻眼。你还真是个笨蛋人偶。阿诺斯,你也是,居然真的答应这种人偶的要求。听好喽,你相当中意的那孩子并不存在,既无生命也无根源,只是个明天就会消失的破烂人偶唷。」 「嗯,这我刚才听过了,所以怎么了吗?」 或许是没料到我会这么说吧,莎夏一时语塞。 「……这样啊,已经说了吗?不过是个人偶,行为还真像个活人呢。开始害怕自己会消失了吗?」 莎夏指责似的说道。 「不是的。」 「哪里不是?」 「我会消失是注定的,我不害怕。」 米夏淡然说道: 「但在那之前,我想和莎夏和好,就只是这样。」 莎夏恶狠狠地瞪向米夏。 「我想知道你真正的想法。」 「什么想法?」 很罕见地,米夏像是感到迟疑般战战兢兢地问道: 「…………莎夏…………讨厌我吗……?」 莎夏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朝我如此说道: 「喂,要再跟我对决一次吗?」 我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呢。真是得不到教训的女人。 「你打算怎么对决?」 「我接下来会画个魔法阵,要是你第一次看到那个魔法阵便有办法施展魔法,就算你赢;倘若施展不了,就算我赢。」 要使用他人构筑的魔法阵施展魔法是相当困难的事,况且要是不知道那是什么魔法,还必须在第一次看到时就完全理解术式。一般而言,这会是对画出魔法阵的一方压倒性有利的对决吧。 只要对手不是我。 「可以吗?采取对我这么有利的条件,要我再多让几步也行喔。」 「没问题,就算是你也绝不可能办到。」 唔,也就是说她有自信吗?有意思。 「你要赌什么?」 「你赢的话,我就回答那孩子的问题。」 「要是你赢呢?」 「我要你听我的命令,施展一个魔法。」 真是奇妙的条件呢。 「什么魔法?」 「哎呀?不确认一下,你就怕得不敢跟我对决吗?」 喔,这家伙相当懂得该如何挑衅呢。 并非采取「绝对服从自己命令」这种广范围的条件,反倒特意局限在使用一个魔法上,应该是想相对提高「契约」的约束力吧。 「契约」本来就不是能用半吊子的代价废弃的魔法,换句话说,她相当警戒我的强大魔力。条件愈是单纯有限,「契约」的约束力便愈强。 「无所谓,我就答应吧。」 莎夏满意地露出微笑,施展「契约」的魔法。我在确认完内容后签字。 「所以呢?那是怎样的魔法阵?」 「我现在开始画。」 莎夏转身迈开步伐,停下脚步的位置正好是房间中心处。她轻轻阖眼,以双手握住竖立的权杖。 魔力粒子涌现,在她脚边浮现作为魔法阵原型的魔力圆。那个圆逐渐扩大,遍及整个房间。 看来是相当大规模的魔法阵,以莎夏本来的力量想必有点困难吧。不过权杖与「不死鸟法袍」提升了她的魔力,辅助她构筑魔法阵。 魔力圆上浮现魔法文字,陆陆续续显现魔法门。 经过十几分钟,莎夏仍在构筑魔法阵,但我依旧看不出这是怎样的魔法。 理由有两点。 第一,这是我所不知道的魔法。 与神话时代的任何魔法都不相似,也就是在这两千年内新开发的魔法。从莎夏自信满满的态度来看,这也许是她自己开发的魔法。 第二,这个魔法阵根本尚未完成,看来就连十分之一都还不到,如此一来选项就太多了,即使是我也不可能筛选出这是怎样的魔法。 「你打算画到什么时候?」 「别担心,会赶在明天零时之前完成的,在那孩子消失之前唷。」 考量魔法阵的构筑速度,应该会在即将来到明天零时之际完成吧。 原来如此,大概是想夺走我时间的作战吧。若要赶在米夏消失前施展魔法,或许就会因为心急而失败──她是这样想的吧。 抑或是还有其他企图。 「哎呀?有点著急了吗?」 「既然要向我挑战,你就尽管做好万全的准备吧。无论你要动什么手脚都没用。」 「真有自信呢。你等著瞧吧,这次的胜利将会属于我。」 明明已经在小组对抗测验展现如此庞大的实力差距了,莎夏究竟打哪来的自信啊?毕竟她也不是不知道我的实力。 「有意思。看在你这鲁莽的勇气上,在魔法阵完成前,我就闭上眼睛吧。」 我当场坐下,闭上魔眼。 我施展「魔力时钟(teru)」的魔法,显示时间。 莎夏专心构筑著魔法阵。这么大的规模一旦稍有失误,时间就会来不及,她的自尊也不容许自己这么做吧。 莎夏以非常专注的集中力,毫无失误地画著魔法阵。 不久后日落西山,房间里照进了月光。 米夏目不转睛地望著姊姊的身影。 像是要将她拚命构筑魔法阵的模样深深印在眼中般,连眨眼都感到可惜地凝视著。 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魔力时钟」指向深夜的十一点四十五分。 24【谎言】 莎夏说道: 「阿诺斯。」 终于啊…… 我缓缓起身,魔眼(视线)望向画在房间里的魔法阵。 但它尚未完成。 「你该不会要说自己来不及完成吧?」 「怎么可能?这样就完成喽。」 莎夏举起手。 她所发动的魔法使照进房间的月光分散成无数光线,一口气补上魔法阵缺少的拼图。 填满房间的巨大自然魔法阵完成。 我立刻启动魔眼,分析起魔法术式。 若是这个时代的术者要正确解读画了数十万字的魔法文字,或许得花上一整天。但我只消一眼便轻松看透了内容。 也能毫不费力地施展魔法。 不过── 「咯……咯咯咯……咯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莎夏,也就是你打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赢了。」 我的这句话让莎夏微微一笑。 「我很清楚自己的实力,这场对决就算输了也无所谓。但我怎样都不想输给命运。」 不想输给命运吗? 「你想的没错,我的目的就是要让你施展这个大魔法唷。」 「真亏你想得到这种方法。我如果要赢得对决,便必须发动这个魔法;倘若输了对决,你就会命令我发动这个魔法。」 既然受到「契约」约束,无论如何我都必须使用这个魔法阵施展魔法。也就是不管这场对决是输是赢,莎夏都能达成目的。 当然,以我的力量倒也不是没办法钻漏洞……但这样做太没意思了。 「好吧,我就向你的智慧与勇气表达敬意,收下这场胜利了。」 我朝著魔法阵举起手。 与莎夏的魔力波长同步,我启动魔法阵。 「这种魔法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是怎样的魔法?」 「『根源同步(zekushizu)』,是我所开发的魔法唷。」 我解读「根源同步」的术式,其魔法效果是让魔力波长与他人同步。并非像我现在这样为了施展魔法而让表面上的波长同步,而是打从根源变得和他人一样。 这可是「狱炎歼灭炮」级的高难度魔法。尽管勉强构筑了这个术式,但莎夏应该没有能力自行施展魔法吧。 所以她才想让我施展魔法。 「根源同步」的目标是莎夏本人,同步的对象是米夏。 「尽管展现你的觉悟吧。」 我发动了「根源同步」。 蓝色光粒有如萤火虫般飞舞,位于魔法阵中心的莎夏身体闪闪发光。随著光芒愈来愈强,将整个房间染成一片湛蓝后,视野忽然取回原本的色彩。 「……结束了……?」 「是呀,对决是我赢了。你懂吧?」 莎夏点头。 「以防你说谎,我要施展『意念领域(rikunosu)』。」 「意念领域」能将范围内的人的想法传达给术者。尽管并非不能用反魔法防止,但总之以我为对手不可能做到。 「无所谓。」 我朝米夏看去,她像是在说没有问题般点点头。 我发动了「意念领域」。 「米夏。」 在广大房间中央,涅库罗姊妹面对面。 月光如梦似幻地洒落而下。 「再过十分钟,你就要消失了。」 米夏点了点头。 「心情如何?」 她一如往常地淡然回答: 「我不害怕。」 「这样啊。」 莎夏直盯著妹妹。 「你想知道我真正的心情吧?」 「……嗯……」 「好吧。反正都到最后了,我就跟你讲吧。」 莎夏吸了口气。 将意识集中在「意念领域」上后,她的想法便经由魔法传达过来。 ──这是最后了── ──你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只不过是我恢复原状。 ──与自己相似的存在一直待在身旁,没有比这还要碍眼的事了。 ──啊,要是我能这样想该有多好。 ──小时候,我还完全无法控制「破灭魔眼」时…… ──就只有你愿意待在我身边。 ──就只有你愿意看著我的眼睛,只有你愿意对著我笑── ──由于你愿意陪著我练习,让我变得只要不与其他人目光相对,就不会伤害到任何人── ──变得能离开家中,与其他魔族一同欢笑了。 ──然而不存在的你只在必要时有仆人跟随,几乎过著孤独的生活── ──这十五年来,我过得非常开心。 ──所以已经够了,我已经满足了。 ──剩下的人生就给你吧。 ──纵使你说这是命运,我也不会认同这种事。 ──我们的灵魂与肉体是被一分为二的。 ──我虽然是主体,却认为应该有能改变这件事的方法,一直研究著魔法── ──「分离融合转生」是以魔力波长来区分我和你。 ──所以只要施展「根源同步」,始作为我魔力泉源的根源变得和你一模一样,便无法区分我们谁才是主体── ──尽管光靠我的力量没办法做到,但多亏阿诺斯让我赶上了。 ──之后只要再施展一个魔法……对「分离融合转生」施加「主格交换(deruto)」,就能让你成为主体── ──一定可以的。 ──为了施展「主格交换」的最后一块拼图,就是你要有身为你的自觉── ──要拒绝我,拒绝莎夏涅库罗。 ──为此,我一直准备到了今天。 ──一直做著被你讨厌的准备── ──没问题,我办得到。 ──虽然这是最后了── ──抱歉,米夏,我没办法说出真正的想法。 ──纵使得支付「契约」的代价,反正到时候我也消失了。 「喂,人偶。」 ──喂,米夏── 「我打从以前就一直最讨厌你了。」 ──我打从以前……就一直最喜欢你了── 莎夏违背了契约。 我在这瞬间废弃了「契约」。 「所以……」 ──所以── 「再会。」 ──永别了,米夏,我最喜欢的妹妹。 莎夏抱住妹妹。 为了不让她察觉、不让她发现而带著嘲笑。 ──我有好好笑著吗? ──虽然不清楚,但这个姿势也看不到脸。 ──我会改变的。你会死去的这种命运,就让我打破吧。 「……『主格交换』……」 ──要保重喔,米夏,拜拜── 莎夏咏唱魔法的瞬间,两人被耀眼的光芒笼罩。 随著闪光逐渐褪去,两人被光芒吞没的身影浮现而出。 十几秒过后,光芒完全消失。 待在那里的是两人毫无变化的身影。 莎夏带著一脸惊讶的表情,半傻眼地注视著妹妹的脸。 「…………怎么会……」 ──我都一直准备到现在了。 ──做好万全的准备,拟定了绝对不会出错的完美计画。 ──尽管如此…… 她的心声满溢而出。 她以染上绝望的声音,小小声地问道: 「…………为什么……?」 莎夏的魔法失败了。 她像是要哭出来似的。 「什么魔法?」 即使米夏询问,莎夏也只是露出不甘心的表情。 直盯著这样的姊姊,米夏说道: 「莎夏太不会说谎了。」 语调相当淡然,却也非常温柔。 「尽管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说谎……」 她的眼中满是对姊姊怀抱的好感。 「但我喜欢笨拙的莎夏。」 莎夏咬紧唇瓣,强忍著泪水。 但她终究忍耐不住,泪珠就这样自脸颊扑簌簌地落下。 要是米夏没有拒绝她,「主格交换」的魔法便无法成立。 莎夏制定的计画确实很完美。 尽管如此,她还是误算了一点。 那就是米夏比她所想的还要喜欢姊姊,以及莎夏也喜欢妹妹到无法靠演技掩饰的程度。 很可悲的,莎夏想帮助米夏的心情导致计画失败。 「……笨蛋……」 彷佛从喉咙挤出的声音响起。 「……你这个笨蛋……我都对你做了那么……那么……过分的事了……!」 莎夏哭诉著: 「都对你说了过分的话……都伤害了你……为什么……为什么……?」 她像是被绝望击垮般跪下,将脸埋在妹妹胸前。 「……拜托你……米夏,讨厌我吧,拒绝我吧……」 她一面落泪,一面恳求似的说道: 「不然你会无法得救的,让我代替你消失就好。」 米夏把手轻轻放在姊姊头上,温柔抚摸著。 「好乖好乖。」 抱起莎夏的肩膀,米夏说道: 「别在意,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的人是我。」 「这种事……跟这种事一点关系也没有!毕竟米夏现在就在这里啊!因为你是我想要守护、最喜欢的、最重要的妹妹,所以我想打破这种命运啊!」 莎夏紧抱著米夏不放。 「……求求你……不要消失……不要丢下我……」 米夏看似伤脑筋般的微微一笑。 「我不会消失,就只是变成莎夏,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已经没时间了。 米夏还能是米夏的时间微乎其微。 摸著嚎啕大哭的莎夏,她露出满足的表情。 「我们和好了。」 米夏看向我。 「多亏阿诺斯。」 「太好了呢。」 她点了点头。 「你还有其他愿望吗?」 米夏忙不迭地摇头。 「我没有任何遗憾了。」 她直视著我说道: 「我还以为再也无法和好了,然而我的人生却发生了两次奇迹。」 「你在说什么啊?」 米夏感到不可思议似的以眼神询问我。 我说道: 「真正的奇迹现在才要开始。」 我举起手,施展「魔王军」的魔法。 25【始祖的回答】 「你要哭到什么时候?站起来,莎夏。」 一听我这么说,莎夏便以哭肿的红眼缓缓看来。 「要放弃还太早了。」 「……你能让我代替米夏消失吗?」 「要说能不能,我能。这招叫做『主格交换』吗?因为你还不成熟,才必须以米夏的拒绝作为触发,如果是我,就连『根源同步』都不需要。」 「主格交换」是作用于施加在莎夏与米夏身上的「分离融合转生」的魔法术式,让米夏被判定为主体。无论是得用「根源同步」使两人的根源同步,或是成功与否必须交给米夏的意志决定,全是因为莎夏的魔力与魔法技术不足,才想藉由限定条件让魔法成立。 「不行。」 米夏投来请求般的视线。 「安心吧,我不打算这么做。」 莎夏随即说道: 「拜托你!阿诺斯,让我消失吧!我已经活得够久了!把剩下的人生留给米夏。」 「本来就不存在的人是我,牺牲莎夏也太奇怪了。」 莎夏与米夏向我请求,互相袒护对方,宣称该消失的人是自己。 哎呀哎呀,还真是坚强呢。遗憾的是,双方的主张都不是我的风格。 「话说回来,在适任性检查时有著这种问题呢。」 我回想入学测试的内容说道: 「假设你有一对儿女,女儿拥有力量,却缺乏魔王适任性;儿子缺乏力量,魔王适任性却很高,两人在某一时刻受神诅咒,濒临死亡,能解除诅咒的圣杯只有一个,这时应该救谁?请述说始祖在此情境下的想法。」 我朝两人问道: 「正确答案是什么?」 「适任性高的一方。」 回答的是米夏。 「为什么?」 「无论力量再强,魔王都不会转生到没有适任性的魔族身上。」 原来如此,的确很像这时代会有的想法。于重视血统与适任性的现在,想必会将这样的回答视为正确答案吧。 「这是错的。」 米夏直盯著我瞧。 「所以会转生到有力量的一方?」 要是选了前者,便是唯有力量才是魔王的想法吧。 只是── 「这也是错的。」 她顿时像是听不懂般直眨著眼。 「有力量、有适任性,所以又怎么了?说到底,询问该救谁的这家伙是谁?始祖何时说过只能救一个了?神的诅咒?为何我得屈服在神这种家伙之下?」 我朝著莎夏与米夏坦然说道: 「正确答案是将圣杯分成两个,双方一起救。」 或许是听懂我想说的意思了。尽管显得很无力,但莎夏确实站了起来。 「你们两个我都要救。」 「……但要怎么做……?这不用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我们的肉体与根源本来同为一体,没办法一直一分为二下去,就算准备了米夏的器皿,只有一半的根源依旧活不久,即使让她转生也一样唷。」 莎夏列举出不可能的理由。尽管如此,她还是站起来了。既然知道这不可能,她为什么要站起来? 她在期待吧,赌著微乎其微的希望,期待我就像小组对抗测验时一样,颠覆这个无聊的常识。 我必须回应她的这份期待。 「也就是说,一切原因都出在你们本来是同一个人身上。」 「……所以不可能办到吧……?」 「不,道理很简单啊。既然如此,只要让你们本来是两个人就好。」 莎夏瞠大双眼,露出惊讶的表情。 「要怎么做到这种事?」 「改变过去。」 莎夏哑口无言,看来她从未想过过去是可以改变的吧。 但真正的魔法就连时间也能轻易超越。 然而一旦达到这种程度,纵使是我也无法说这很容易。 「才十五年的话,便能用『时间操作』回溯。」 这次换成米夏说道: 「如果改变过去,我就不会出生。」 「……没错,米夏是因为『分离融合转生』的魔法才出生的,要是让我们打从一开始就是双胞胎,如今在这里的米夏就会消失喔。即使有了妹妹,那也不是米夏……」 即使改变过去,接著就会变成米夏不会出生,也就是一如字面意义的束手无策,根本不可能达成目标。 但所谓的魔王就连不可能都能毁灭。 「一分为二的根源,命中注定总有一天会恢复成一个。既然如此,你们不觉得只要再多准备一个根源就好了吗?」 「这是什么意思?」 「只要你们分别有两个人就好。」 或许是无法理解我说的话吧,两人半傻眼地愣住了。 「假设现在这里有第三个人,好比只有一半根源的另一个莎夏在。另一个莎夏同样命中注定总有一天会恢复成一个,届时她会跟你们两个之中的谁融合?」 莎夏想了想后说道: 「谁知道呢。因为根源一样,所以会跟我或米夏其中一个融合。」 「没错。也就是说如今在这里的莎夏,也有可能会和另一个莎夏融合。如此一来,莎夏涅库罗就会恢复成一个根源。」 我接著说道: 「然后,假设有第四个人,也就是另一个米夏在吧。只要如今在这里的米夏与另一个米夏融合,米夏涅库罗也一样会恢复成一个根源。」 只要恢复成一个根源,就不用担心两人之中有谁会消失了。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要是我们还有另一个人,或许会变成这样没错,但那在哪里?你想说这世上有著能制造出完全一模一样人物的魔法吗?」 「很遗憾,无论施展怎样的魔法,都难以创造出相同的人物,我们的根源在这世上是独一无二的。」 「所以果然还是办不到吧?」 「不,尽管无法创造出相同的人物,却能和另一个自己见面。」 「……怎么做……?」 「我曾提及要回到过去吧,让过去的你们与现在的你们融合。」 即使是莎夏与米夏,依旧露出了完全听不懂的表情,因为她们不知道在施展起源魔法「时间操作」之际所产生的时间概念。毕竟就连在神话时代,能改变数秒前过去的魔族也是屈指可数。 「也就是将如今在这里的你们两个的根源送回十五年前。而在那个时间点上,有著刚出生的你们的根源,无论现在还是过去,两个根源本为一体。米夏与莎夏是同一个人物,理所当然地,过去的米夏和现在的米夏也是同一人物。于是两个根源会想恢复成一个。既然如此,就能让过去米夏的根源和现在米夏的根源融合为一体。莎夏也一样。」 「……该怎么做……?」 「具体来说,就是在十五年前,让你们作为双胞胎出生。」 改变过去有著许多法则在,很麻烦。 只要有人注意到她们作为双胞胎出生的事,便会产生时间悖论,无法顺利改变过去。 所以要做到不让任何人发现,就连世界也察觉不了。 「尽管过去遭到改变,但无论你们还是艾维斯都会误以为米夏是用『分离融合转生』创造出来的,至今为止的人生、世界的历史都不会有丝毫变化,作为结果改变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尽管到了明天零时,米夏依旧会在这里。」 虽然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莎夏依旧问道: 「……真的能做到这种事吗……?」 我明确点头。 「皇族的话就能施展起源魔法吧?」 「是能施展啦……」 我看向米夏,她也点点头。 「必须由你们来施展『时间操作』,因为即使让我回到过去也无济于事。得让你们的根源回到过去,打从最初就作为米夏与莎夏出生。」 「……等等,我虽然知道起源魔法的基础,但实在难以施展这种大魔法……」 「所以我才施展了『魔王军』。」 我们三人的根源经由「魔王军」的魔法线连结在一起。如此一来就能将我的魔力灌注给她们,也能经由魔法线辅助她们施展魔法。 「魔力与魔法的施展就交给我吧。你们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用魔眼注视著起源。作为对象的起源有两个。」 我竖起两根手指。 「一是你们自己的起源。看清楚你们还在母亲胎内的时候吧,要藉此决定『时间操作』回溯的时间。」 只要确实窥看到当时的起源,就能回溯到十五年前。 「还有一点,这点相当重要。为了让魔法成立,你们借取力量的起源得是魔王始祖才行。」 起源魔法利用了古老事物寄宿著魔力的法则。 至于说起「若要跟两千年前的我借取力量,跟现在的我借取力量不就好了」,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施展起源魔法之际,跟两千年前的我借取力量会来得强大许多。这两千年的岁月会增强魔力,使魔法变得更加稳固。 在此说明麻烦的魔法概念也无济于事就是了。 总而言之,我只想说一件事。 「听好了,我是始祖,你们所相信的暴虐魔王是被捏造出来的冒牌货。必须相信我是始祖来施展起源魔法,否则『时间操作』无法成功。」 米夏与莎夏面面相觑。 然后,她们像是做好觉悟般互相点头。 「我相信你。」 米夏说道。 「反正我也只能依赖你了。既然仍留有些许可能性,就算是恶魔我也会相信。」 莎夏如此说道。 「别忘了你这句话。」 我举起手,在室内画起「时间操作」的立体魔法阵。 以莎夏与米夏为中心,我在转眼间组成超越时间的魔法术式。 并为了施展魔法而集中意识。 就在这瞬间── 轰!伴随一声巨响,天花板崩塌了。 崩塌的瓦砾堆随著重力朝这里砸落。 而一道远快于这一切的黑影笔直地降落而下。 当我的视线捕捉到骸骨脸孔的瞬间,那家伙已逼近至数公分之内的距离。 手中还握著一把宛如将黑夜凝聚起来的漆黑魔剑。 看来是神话时代的极品呢。散发不祥气息的魔剑轻易突破了我的反魔法,划破皮肤,撕裂肉体,然后确实贯穿了心脏。 鲜血洒落。 「……阿诺斯……!」 莎夏发出惨叫。 「永别了,不知名的强大魔族。」 七魔皇老之一的艾维斯涅库罗发出低沉嗓音,像是要置我于死地将魔剑刺进我的胸口。 「……莎夏……」 「……我知道!」 米夏施展「创造建筑」的魔法,以钢铁监牢覆盖艾维斯的身躯。在这瞬间,莎夏将一切魔力灌注在「破灭魔眼」上。 「去死吧!」 砸落的瓦砾,以及周遭的一切物品,全都伴随著声响一齐碎裂。 「安静点。」 艾维斯挥起一只手,「破灭魔眼」被封杀,钢铁监牢被打破。他发动「拘束魔锁(gijieru)」的魔法,用魔力锁链绑住莎夏与米夏。 「你们是宝贵的器皿,给我老实待著。再过不久,『分离融合转生』就会完成,始祖将会转生于此。」 艾维斯仰望天空,注视著洒落的月光。 「喔,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分离融合转生』是用来制作始祖转生器皿的魔法吗?」 艾维斯惊愕地看著心脏被魔剑贯穿的我。 「……怎么可能……魔剑加多造成的伤势理应无法恢复……」 打从刚才起,恢复魔法确实一点效果也没有。 但也就只有这样了。 「不过是贯穿了心脏,难道你以为我就会死吗?」 我一把抓住艾维斯的脸。 正是为了引他到这么近的距离来,我才特意吃下这一击的。 「我就在想你差不多要来了,艾维斯涅库罗。你将耗费千年研究的融合魔法施加在自己子孙身上,我可不认为你是会眼睁睁看著这一切功亏一篑的蠢蛋呢。」 我在他体内画起魔法阵。 面对神话时代的魔族,半吊子的魔法是不管用的。 「抱歉,我没时间陪你玩,请赶快退场吧。」 然后将凝聚起来的魔力一口气打进艾维斯体内。 「『狱炎歼灭炮』。」 在艾维斯体内出现的漆黑太阳,瞬间将他张开好几层的反魔法撕个粉碎,从内部毁灭了他的躯体。 黑光从艾维斯身上溢漏,将他剧烈震开。 「呃……嘎啊啊……这股魔力……究竟是……怎么可能……不只魔法知识,甚至比我……还要强……!」 被炸飞的艾维斯拚命抵抗著在体内肆虐的「狱炎歼灭炮」。 「唔,毕竟是神话的魔族,相当顽强呢。」 我从自己的心脏上拔出魔剑加多…… 「这把魔剑造成的伤势无法恢复吧?」 接著将魔剑加多朝艾维斯投出。 这把漆黑之剑即使像是被吸进去般刺穿艾维斯的骷髅头,依旧没有停下,拖著他的身体飞起,使他就这样被魔剑钉在墙壁上。 「呃……嘎啊啊!」 就这样吧。尽管还没死,但他至少暂时无法反抗。 我施展反魔法切断绑住莎夏与米夏的「拘束魔锁」。 「没事吧?」 两人点了点头。 唔,距离零时还有十五秒吗?绰绰有余呢。 不过一旦要改变过去,接下来才是重点。 「好,最后一步了,相信我吧。」 我将魔力注入构筑的魔法阵,发动起源魔法「时间操作」。 26【时间守护神】 「魔力时钟」指向十一点五十九分五十五秒。 莎夏与米夏朝著她们所注视的起源施展「时间操作」的魔法,将两人的根源引导回过去。 「魔力时钟」的秒针动了,指著五十六秒。 随后,世界染成一片白色。 地面、天花板、墙壁……所有的一切都变得纯白。 时间又过了一秒、两秒。 「魔力时钟」的秒针却毫无动作。 因为这个场所、这个空间与世界隔离开来了。 「来了吗?」 就在此时,眼前空无一物的空间被切开,露出白银的刀尖。宛如隐藏在空间之后的某人为了侵入这里而割开布幕一样。 光看刀尖,切开空间的武器像是一柄奇怪的长枪,但我很清楚那是把镰刀。 「那是什么……?」 莎夏不自觉地惊讶说道: 「……魔力深不见底……」 米夏说道。除了我之外,她还是第一次遇到魔力深不见底的人吧。 「给我专心注视起源,魔法还没有完全成立。而且这家伙也不是你们有办法对付的对手。」 像是要将切开的空间给拉大似的,突然出现了一双戴著白色手套的手。那家伙以双手扯开空间,缓缓出现在这一侧。 对方穿著纯白的兜帽长袍,无论再怎么集中魔眼(目光)都看不到脸孔,或许它根本没有脸。 「喂,阿诺斯,那究竟是……」 莎夏再度问著我。 「时间守护神──犹格拉拉比阿兹,简单来说就是守护时间秩序的神。」 「……你说是神!」 莎夏不禁傻眼说道。 「这可是要大幅改变过去,神当然会来了。祂们似乎怎样也无法容忍有人扰乱时间的秩序呢。」 犹格拉拉比阿兹转过身来。 一发现我,他便如此说道: 「──无法原谅──」 光是发出庄严的声音,就让空间剧烈震荡起来。 「喔,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会讲话的个体呢。」 经过两千年,连神也会变吗? 「──无法原谅──」 犹格拉拉比阿兹再度发声。 「唔,如果可以,祢能够当作没看到吗?说是改变过去,也只是要拯救一名魔族。还是说身为神的存在,就连让这世上少一桩悲剧都不允许吗?」 「──无法原谅──」 一旦想用魔法改变过去,试图阻止这件事的超自然力量便会作用。 这个世界的秩序、这个世界的法则,又或者该说是天意──这些概念的具象化即是守护神。 时间守护神犹格拉拉比阿兹会藉由除掉改变过去的原因,取回时间的秩序。 也就是说,祂会试图杀掉「时间操作」的术者。 「哎呀哎呀,即使过了两千年,祢们依旧心胸狭窄,就像在说这是属于自己的专利一样,无法容许神以外的存在引发奇迹。」 无视人类的祈祷,践踏魔族的尊严。 不去拯救任何人,只会维持秩序的神,究竟有什么价值啊? 「祢们擅自决定的这个世界的规则太不讲理了。抱歉,我可不打算遵守这种东西喔。」 「──无法原谅扰乱时间的流向,向汝下达时间的制裁──」 犹格拉拉比阿兹伴随著光芒消失。 下一瞬间,祂来到被钉在墙上的艾维斯涅库罗身旁。 祂打算做什么? 「──七魔皇老,艾维斯涅库罗──」 犹格拉拉比阿兹一举起手,魔剑加多就像倒带似的被拔除,掉落地面。 眼见艾维斯被穿刺的脸孔逐渐恢复。 魔剑加多造成的伤势无法恢复。时间守护神那家伙是倒转了艾维斯的时间,回溯到被魔剑加多刺穿之前、被「狱炎歼灭炮」焚烧之前。 然后,艾维斯的身体就完全恢复了。 不对,是让他变得不曾受伤过。 「──授予你时神之力,消灭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 犹格拉拉比阿兹化为光芒,彷佛被吸进艾维斯体内般迅速消失。 只留下祂手中的白银武器「时神大镰」。 「呵呵呵呵……」 耳边响起低沉的笑声──是艾维斯的声音。 「即使是你,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吧,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 艾维斯拿起「时神大镰」。 与方才难以相提并论的魔力从他的体内满溢而出。 「……神之力……」 米夏喃喃低语。毕竟她有著一双好魔眼。 只要窥看他的深渊,就会知道他的根源满溢著时间守护神犹格拉拉比阿兹的魔力。 「如今的犹格拉拉比阿兹,会藉由给予和『时间操作』术者敌对的人力量,更有效率地抹杀扰乱秩序的对象呢。」 也就是艾维斯的魔力加上犹格拉拉比阿兹的魔力吗? 不过,比起这种事…… 「你刚才说了『如今的』对吧?艾维斯。」 艾维斯没有对我的话做出反应,只是从容地注视著我。 「说得好像你曾经看过以前的犹格拉拉比阿兹呢?」 照理说他应该不知道「时间操作」的魔法,既然如此,当然也不可能知道犹格拉拉比阿兹的存在。哪怕万一是在我展示过「时间操作」后,从其他七魔皇老那里听来的,刚刚的台词依旧很不自然。 他打从一开始就知道并说谎了──这是最为合理的解释。 「你在隐瞒什么?」 「与即将死去的你无关。」 呵……咯咯咯!哎呀哎呀,居然在这种时候惹我发笑。 「咯哈哈!即将死去?别在那边狐假虎威了,会让人看穿你的斤两喔。」 我在身前画起魔法阵,发射「狱炎歼灭炮」。 漆黑的太阳宛如彗星般拖曳著闪亮的尾巴,袭向艾维斯。 却见他挥动「时神大镰」,将「狱炎歼灭炮」一刀两断。 宛若被时空吞没似的,漆黑的太阳瞬间被消灭掉了。 并非反魔法,也不是用攻击魔法抵销。而是将「狱炎歼灭炮」的时间倒转,变得不曾发生过。 「无论怎样的魔法,只要倒转时间就会消失。你的攻击对我无效。」 「你好像很高兴呢,艾维斯。」 听到我如此讪笑,他看似不愉快地瞪著我。 「不过是挡住一道魔法,怎么就得意起来啦?既然你真的想赢,就该摆出『挡下来是理所当然』的表情吧。」 接著,我画起六门魔法阵,发射六发「狱炎歼灭炮」。 「『溯航屏障(gazeruta)』。」 艾维斯挥动大镰,在身前展开魔法屏障。「溯航屏障」会将接触到的魔法倒转回发生之前的状态,使其变得不曾发生过,在反魔法上几乎可说是无敌之盾吧。受到「溯航屏障」阻挡,六发「狱炎歼灭炮」轻易地烟消云散了。 「纵使你想逞强,又打算如何突破能倒转时间的魔法屏障呢?」 我忍不住哼笑一声。 「有什么好笑的?」 「已经突破了。」 当我回答的瞬间,只见艾维斯的魔法屏障内侧出现了六发「狱炎歼灭炮」。 「什么……?」 他就这样被漆黑的太阳吞没,身体燃烧著黑色火焰。 「『溯航屏障』是让魔法时间倒转的魔法屏障,普通的『狱炎歼灭炮』会在接触后立刻消失。但只要发射预先倒转时间的『狱炎歼灭炮』反而会恢复正常。也就是倒转的倒转──会出现普通的『狱炎歼灭炮』。」 倒转时间的「狱炎歼灭炮」一般而言没有任何用途,因为倒转时间而不会为世界带来任何影响,也就是跟魔法没有发生一样。但「溯航屏障」会将倒转的时间再倒转回来,代表时间将恢复正常,变成魔法发生后的状态。 总而言之,最初发射的六发「狱炎歼灭炮」是诱饵,然后以此作为掩护,我再发射六发倒转时间的「狱炎歼灭炮」。当然,这是与「时间操作」合并使用,让魔法的时间得以倒转。 「尽管借用了犹格拉拉比阿兹的力量,你对时间概念的预习却不太够,不是吗?」 黑暗火焰的中心传来低沉的回答: 「你说的没错,我太小看你了。」 「狱炎歼灭炮」消失了,艾维斯毫发无伤。 「但得到犹格拉拉比阿兹之力的我乃是不死之身,你是伤不了我的。」 犹格拉拉比阿兹是支配时间的神,能自由自在地倒转或加快自己身体的时间。即使想伤害祂,一旦祂停止身体的时间便无法如愿;万一受伤了,祂也只要倒转时间就好。 祂是永恒且不死的存在,所以得到这股力量的艾维斯同样也是不死之身。 若要对抗犹格拉拉比阿兹,方法只有一个…… 「我很清楚,你的目标是这个吧。」 艾维斯高举「时神大镰」。就算是我的「时间操作」,也无法操控时间守护神犹格拉拉比阿兹本体的时间,但只要使用「时神大镰」便能办到。 祂所持有的「时神大镰」,正是唯一能让时间守护神永恒的时间化为有限的方法。 「很遗憾,我不会让你得逞。」 艾维斯将「时神大镰」转了一圈对准自己,让刀尖刺进自己的腹部。 「『魔法具融合(jie.izemu)』。」 立体魔法阵覆盖艾维斯的全身。 他的骸骨身躯泛起白银光泽,双臂出现锐利的刀刃。 他与「时神大镰」融合了。 「好了,你要怎么做?这样我就没有弱点了。」 一般的融合魔法有著时间限制,但既然他得到了犹格拉拉比阿兹的力量,想必就不会受到时间影响了吧。 如此一来,我便无法使用「时神大镰」打倒艾维斯。 再加上凭藉「魔法具融合」,他的魔力也增强了十几倍之多。 「况且你的弱点可是一览无遗喔。」 艾维斯使劲挥下与大镰同化的锐利双臂。 面对彷佛即将从空中切开地面般、自远距离袭来的巨大魔法斩击,我像是要构筑防壁似的全力展开反魔法。 魔法与反魔法劈啪作响地相互抗衡,激烈地迸出火花。 他的目标是我身后的米夏与莎夏── 「唔,真奇怪。你之所以想亲手破坏用来让始祖转生的重要器皿,是因为还能再轻易制作出来吗?或是说──」 艾维斯并未理会我的询问,更加使劲对双臂注入魔力。 「有什么不惜毁掉难得准备的器皿也要杀掉我的理由?」 「你已经没有余力说话了吧,形势早已逆转喽。」 啪嚓!我展开的第一层反魔法粉碎了。 「真了不起。施展『魔王军』的你明明受到魔王职阶特性的影响,总魔力应该下降了三成左右,而且还提供那两人足以施展『时间操作』的魔力,控制著两人份的魔法施展,却依旧能抵挡我得到神之力的一击到这种程度。」 叽叽!第二层反魔法粉碎。 「……阿诺斯……!」 「…………」 莎夏与米夏担心地望著我。 「你可真温柔。运用『时间操作』改变过去这点尚未结束吧?虽说有熟练者协助,要控制起源魔法依旧相当困难,你还是赶快放弃她们,舍弃那两个累赘吧。」 一如艾维斯所言,将莎夏与米夏的根源送到十五年前的「时间操作」仍在半途。魔法没有完全成立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她们两人还没有彻底相信我就是始祖。即使脑袋这么想,然而若未发自内心、根源相信,起源魔法便无法完成。 「但纵使没有累赘,结果也依旧相同就是了。」 哔叽!第三层反魔法被破坏了。 反魔法只剩下第四层。 「……阿诺斯,已经够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全都会死。就算只有你……!」 「快逃!」 莎夏与米夏说道。 「唔,哎呀哎呀,这就是原因了。你们要是觉得我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会输,便怎样都无法相信我是始祖了吧。」 「现在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 「别担心,这不过是在你们完成起源魔法之前争取时间罢了。」 叽!刺耳的声音响起,最后的反魔法被突破了。 「真亏你能虚张声势到这种地步。然而……结束了。」 艾维斯高举双臂的镰刀。 我立刻朝米夏与莎夏重新展开反魔法。 「我就知道你直到最后都会保护她们两个,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 之前还在远处的艾维斯声音一瞬间在我的耳边响起。 加速自己的时间,以几乎零秒逼近我身旁的艾维斯,将右臂刺进了我的腹部。 「你疏忽了自己的反魔法呢。」 寄宿在艾维斯手臂之中的「时神大镰」让我身体的时间失控了。 「就这样被永劫的时间吞没消失吧。」 白银之光吞没了我,加速时间。十亿年──百亿年──不,我瞬间被施加了永劫的时间,即使是魔王的身躯,也无法活在无限的时间之中,终究还是腐朽殆尽。 随著光芒迸散,经过永劫时间的肉体消灭,彻底死亡。 「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怎样?怎样啊!知道厉害了吧,愚蠢的始祖啊,命运是无法改变的。早在我成为不死之身时……不,是早在两千年前你逃避战斗的那刻起,就注定今天会有这种下场了!」 唔,原来如此,总算说出心声了呢。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消除过去后,为什么还能保有记忆,但看来你并非忘了我呢,艾维斯。」 我从背后轻拍他的肩膀。 艾维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缓缓转头看来。 「……怎……么会……?你应该确实死了……」 艾维斯诞生时,战争已经要结束了。 虽说是神话时代的魔族,却不知道真正的魔法战。 「只不过是杀了我,难道你以为我就会死了吗?」 艾维斯启动魔眼。然而没有任何机关,我刚才确实被杀了。 「别惊讶,我只是施展了『复活』。」 「……只靠根源……就施展了魔法吗……?连一滴血也没用……」 即使肉体毁灭,作为魔力泉源的魔之根源依旧留著,穷极魔法之人只靠根源就可以施展魔法,正因如此才得以实现转生的绝技。只要在死后三秒内施展,便能确实让肉体复活。 「不过……!」 艾维斯瞬间移动,逃到我后方十公尺左右的位置。 他的脚边画起了魔法阵,白银世界随即一口气扩展开来──那是能停止万物时间的大魔法。白银的结界以球形逐渐扩大,一旦踏入内侧,一切都会停止……并非瞬间,而是永恒。 「唔,毕竟是神话的魔法呢。」 在时间停止的世界里,我慢慢踏出一步。 「什么…………」 「只是停止了时间,难道你以为就能让我停下脚步吗?」 「怎么可能……?为什么没有停止!为什么?」 艾维斯拚命灌注魔力,却是徒劳无功。 我的眼睛浮现「破灭魔眼」,一旦映入视野中,不仅万物,就连魔法也会毁灭。这双魔眼乃是究极的反魔法。 「……这股魔力究竟是什么……?你可是施展了『魔王军』的魔法喔。尽管还带著两个累赘,却依旧远远凌驾于获得神之力的我之上吗……?不可能,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 「你还记得这是哪里吗?艾维斯。」 我一面这么说,一面朝著艾维斯笔直走去。 「在魔王城挑战魔王是什么意思,就让我来告诉你吧。」 此处朦胧地弥漫著漆黑的光粒子。 下一瞬间,光粒无尽地增加,充斥整个室内。 大量魔法文字密密麻麻地画在墙壁、地板与天花板等处。 魔王城现出了真正姿态──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所持有的最强魔法具。 作为巨大的立体魔法阵── 27【魔王】 「来吧,贝努兹多诺亚。」 回应我的呼唤,升起的无数漆黑粒子全都集中到我脚边。 一道剑形的影子浮现。没有投影的物体,唯有影子存在。 我举起手,影剑缓缓浮到空中。 我握住剑柄。 瞬间,影子反转,出现了一把暗色长剑。 「你说过这是命运吧,艾维斯。」 我挥下暗色长剑说道: 「说你那寄宿著犹格拉拉比阿兹之力的身躯掌管著时间,是永劫不变的不死之身。」 艾维斯将全部魔力注入白银世界里。 在万物静止的空间,我从容地踏出一步。 「我得到了神之力……乃是神……」 由于魔力消耗过度,犹格拉拉比阿兹的意识浮现到了表层。 「我乃世界的意志,得到天意之力的我乃是不死之身……」 不,这是混合了吗? 看来是与「时神大镰」融合的结果吧。艾维斯与犹格拉拉比阿兹的意识逐渐同化。 「时间的流向无法改变,神所制定的命运乃是绝对。」「正因如此,命运无法推翻。」 艾维斯的右臂化作巨大镰刀。 非比寻常的魔力从那里猛烈溢出。 「奇迹不会发生,此乃神之作为。」「正因如此,两只才活了十五年的渺小魔族,理应无法得到这种恩惠。」 犹格拉拉比阿兹与艾维斯同时开口。 「命运?天意?奇迹?咯咯咯……咯哈哈哈!」 我发自内心大笑。 「你这是在谁的面前说话?秤秤自己有几两重吧,卑鄙小人。」 我踏出一步。 「莎夏说过,要打破这种命运。」 我再踏出一步。 「米夏说过,发生了两次奇迹。」 我接著再踏出一步。 「竟敢嘲笑我的部下灌注灵魂而坚强道出的话语,我可不会坐视不管。」 我朝著举起大镰的艾维斯从容前进。 「愚蠢。」「你还自以为是魔王吗?愚蠢的始祖,没人会相信你的!你就独自寂寞地默默消失吧!」 大镰朝我挥下。 我从容地徒手接下斩断时间、切开空间的这一击。 「魔王是什么?力量?称号?权力?立场?」 「全都是。」 「不,全都不是,我就是我。胆敢对我的部下动手,无论是命运抑或天意都要彻底毁灭──这就是魔王。」 我霍地举起暗色长剑。 而后,我朝向望著此番光景、时间遭到停止的两名部下说道: 「纵使你们不相信我也无所谓。但是莎夏,如果你希望,我便会打破命运;米夏,如果你说奇迹发生了,我就让奇迹真的发生。」 不管相不相信,怎样都无所谓。 「无须请求、无须祈祷,只要走在我背后。所有阻挡在你们面前不讲理的事物,我现在就将它们彻底毁灭!」 我如此高声宣言。 耳边随即响起了声音。 「……阿诺斯……!」 在时间停止的世界里,莎夏微微动起嘴巴。 她启动了「破灭魔眼」。 灌注全部魔力,拚命抵抗著停止的时间。 这股力量也影响了米夏。 「……阿诺斯……」 她们没有再多说什么。 然而两人的心声透过「意念领域」流了过来。 ──我想改变命运── 莎夏坚定的意志与温暖的心闪过我的脑海。 无数想法不断溢出,涌入我心中。 ──我想拯救妹妹。 ──曾以为我活得够久了,像这样自欺欺人。 ──但要说自己没有遗憾,果然是骗人的。 ──毕竟我就连恋爱的滋味都还不太清楚。 ──还没接吻就死去的人生也太惨了。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然后,我遇见了你。 ──不使用反魔法就能直视我眼睛的人。 ──拥有相同眼睛的人。 ──就只是这样,连我也觉得自己廉价得太过可笑。 ──但这样就好。 ──「打破命运」,你说得非常简单的这句话…… ──给了当时的我胜过一切的勇气。 ──我将最初也是最后的吻献给了你,想说这样应该就没有遗憾了。 ──但是、但是……假如…… ──假如能实现,我想知道这份恋情的后续。 轻轻地,声音在我心中响起。 ──十五年就是我的一生── 米夏平静的心与包容一切的温柔感动了我。 她的决心和微不足道的心愿满溢而出。 ──我什么都不害怕。 ──因为我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于任何地方。 ──尽管如此,我依旧莫名地想要回忆。 ──我想要朋友。 ──但对于不存在的我,没人肯跟我说话,或是愿意叫我的名字。 ──然而阿诺斯向我搭话了。 ──你叫我米夏。 ──每当你不断不断地呼唤,我的胸口就会发烫,彷佛自己是活著的── ──好高兴、好温暖,几乎让我忘了自己并不存在。 ──我没有任何遗憾了,因为我的人生发生了两次奇迹── ──不过── ──要是还有第三次── ──就像收到生日礼物一样── 「……救我……」 米夏说道。 理应做好消失觉悟的少女明确地呼救了。 「救我,阿诺斯,我就在这里。」 听到她的呼喊,莎夏眼中落下泪水。 她像是请求般的喊道: 「……喂,拜托你救救我们,阿诺斯。这种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的命运……这种命运……太过分了……!」 宛如受到两人的声音推动,我紧握起剑。 「没用的,我是永恒不灭的存在,此乃世界的意志。」 「嗯,那我就试看看吧。」 我轻松拨开大镰,再踏出一步,跃进艾维斯的怀中。 剑身散发漆黑魔力,形成彷佛一把巨剑的模样。 「──利用这把贝努兹多诺亚。」 我将张开好几层的反魔法悉数打破,暗色长剑轻而易举地斩断了艾维斯。 「……没用的……」「掌管时间的这具身躯即是天意……无论怎么做……」 啪哒!艾维斯的右臂坠落而下。 他忍不住惊愕叫道: 「……这是……怎么回事……?」「……无法恢复……无法恢复……不可能……不可能……天意……崩溃了……」 「怎么啦,不灭的存在?世界的意志还真是意外地脆弱呢。」 我再度挥下暗色长剑,这次斩断了艾维斯的左臂。 况且不管他再怎么倒转,时间都没有恢复原状。 「怎么可能……?为什么?即使停止时间也一样被斩断;就算倒转时间也无法恢复!」 我又一次挥下暗色长剑,斩断艾维斯的双脚。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那把剑到底是什么?我从未听说始祖持有魔剑啊!」 「当然。我很少有机会拔出贝努兹多诺亚,见过的人也都连根源也不剩地被我消灭了。没人转述,自然就不可能留下传承了吧。」 我用剑指著艾维斯的喉咙。 「作为临死前的礼物,我就告诉你吧。理灭剑贝努兹多诺亚──能毁灭万物万象的始祖魔剑,无论天意、命运,抑或奇迹,在我眼前都只能俯首消失。」 不管多么坚固、多么永恒、多么无限,贝努兹多诺亚都能连同其道理一起毁灭。在这把理灭剑之前,一切道理皆不具意义。 「可恶……!」 艾维斯想以「飞行」飞离逃走,却被我一把抓住了脸。 「就让你再也无法假装忘记,连同恐惧怖一同刻在你的头盖骨上吧。我乃魔王──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 我将理灭剑贝努兹多诺亚刺进他的喉咙。 他的根源顿时逐渐消散。 「可、可恶……!可恶……!可、恶……!」 他发出临死般的惨叫。 不知这是艾维斯的叫声,还是犹格拉拉比阿兹的叫声? 「……可恶……不受……天意管束……的………………………不……适……任……者……!」 伴随著艾维斯与犹格拉拉比阿兹的身体,两个根源一起被消灭了。 哐啷!留下来的唯有「时神大镰」。 28【生日】 「唔,这还是第一次没弄坏就拿到手呢。」 我捡起「时神大镰」。 真正的魔法具会选择主人。我跟这把大镰的适合性似乎很差,总是为了打倒犹格拉拉比阿兹而勉强使用,把它给弄坏。 我举手画起魔法阵,将「时神大镰」吸收进去,送到藏宝库里。往后或许能派上什么用场吧。 接著── 我朝艾维斯消灭之处启动魔眼。 看来果然没错,我就觉得魔力的流动有点怪。 「『复活』。」 我滴下一滴血,在咏唱魔法的同时画起魔法阵。伴随光芒,一具骸骨的身体复活了,是艾维斯涅库罗。 一旦消灭根源,即使是「复活」也无法让人再生。至于艾维斯为什么能死而复生?答案只有一个──理灭剑贝努兹多诺亚消灭了两个根源,对我发出敌意的两个根源,一个是魔族的,另一个是犹格拉拉比阿兹的。 但这里尚有一个根源。因为早在与犹格拉拉比阿兹融合之前,艾维斯就已经是两个根源的融合体了。 「觉醒吧,流淌著我的血的部下。」 受我赋予魔力后,骷髅头的眼窝浮现光芒。 他茫然地注视著我说道: 「……我遗忘了很长一段时间……忘了自己的主人……如今也回想不起来,但我的根源仍记得这份恐惧。看到你战斗的模样,我总算注意到了……」 艾维斯站起身,随即向我下跪。 「请原谅我,我所敬爱的魔王,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大人。」 看来这家伙才是真正的艾维斯涅库罗呢。 「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清楚……我的记忆依旧被消除了……不过,大概是两千年前吧,在阿诺斯大人转生之后,我恐怕是遭某人杀害了,然后根源遭到融合,被某人夺走了身体。」 只是推测吗? 毕竟他的记忆被彻底消除了,这也没办法。 「大魔法训练时,在教室和我对话的就是那个某人吗?」 艾维斯点点头。 也就是说,那个某人杀害了艾维斯后,藉由与他的根源融合而一直扮演著七魔皇老之一的艾维斯涅库罗喽? 他知道我就是始祖,还想杀了我。 「时间操作」与「追忆」只会对施术对象发挥效果。 大魔法训练时,我想读取的是艾维斯的记忆。但由于被消除了,当然读不到。 即使我想读取与艾维斯同化的某人过去,然而要是不知道那家伙的起源,就不可能做到。 「原来如此,看来他是故意让我看到未完成的融合魔法基础术式呢。」 只要让我相信融合时间有限,或是效果非常短暂,我就不会怀疑艾维斯的根源有可能和某人融合了。 「其他七魔皇老也跟你一样被消除记忆了吗?」 「恐怕如此。也有可能是被当中的某人消除了记忆。」 背叛吗?不是不可能呢。不过胡乱瞎猜也无济于事。 我以指尖碰触艾维斯的额头。 「这是正确的记忆,你就收下吧。但就只有从你诞生后到我转生前这短暂期间的记忆。」 我透过「意念通讯」将记忆传给艾维斯。 「请下令。」 「与你融合的某人恐怕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手下吧。尽管这是他真的存在的假设,然而无论如何,毫无疑问有著知道我是始祖,并与我敌对的家伙在。」 要是让与艾维斯融合的魔族活下来,或许便多少能得到一点情报,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什么帮助。对方持有犹格拉拉比阿兹的力量,我可没办法随便手下留情,况且这次得以莎夏与米夏为优先。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想必在监视我吧。神话时代的魔族相当棘手,即使杀了也会转生。要是他大摇大摆地出现在魔王城里,我就能让他成为理灭剑的剑下亡魂了,但他当然不会这么蠢。」 艾维斯低头听我说道。 「就先如他所愿吧。我将一如往常地过著悠闲的学院生活,要是他怀有某种企图,想必近期内会有所动作吧。不过一旦被我发现,他说不定会夹著尾巴逃走,如此一来,对方下次出现也有可能是几万年后了。」 魔族的寿命很长,魔力强大者则更加长寿。既然是会费心做到这种程度的家伙,无论经过多少时间,对方都会等待最好的动手机会吧。 「听好,你已经死了。如此一来,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想必也会放松警戒。」 也就是使对方以为艾维斯已死,让他在幕后打探对方的目的。 「先去调查七魔皇老吧。」 「遵命。」 那么,时间也差不多,该完成最后一步了。 「『过去改变(ingudo)』。」 我一施展魔法,染成纯白的世界便倏地取回色彩。 「魔力时钟」的指针转了好几圈后,再度正确地移动。这是因为犹格拉拉比阿兹被打倒,使世界的时间再度正常运转。 当我注意到时,艾维斯已然离去了。 「……咦……?」 身后传来低语声。 我回头望去,只见莎夏正仰望著天花板。 「……不是月光。这是……阳光……」 她惊讶地说道。 「犹格拉拉比阿兹出现时创造的那个空间,隔离于世界的时间之外。一旦杀害犹格拉拉比阿兹,便无法回到原本的时间。说是这么说,顶多就是来到几个小时后。」 「朝阳?」 米夏说道。 「没错。」 「……我还以为昨天就是最后了……」 我忽然笑起。 「就说我没有不可能的事吧。」 米夏瞬间露出愣怔的表情。 接著,她点点头。 「……嗯……」 随后,莎夏往米夏背后用力扑了过去,紧紧地抱住她。 「米夏,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那个、那个……」 莎夏露出难为情的表情说道: 「抱歉,之前说了『我最讨厌你』。其实我最喜欢你,我想要米夏活下去。」 「我也是。」 米夏摸著姊姊的手说道: 「我想要莎夏活下去。」 「嗯。」 两人开心地手拉著手,彷佛很高兴能迎来这一天般的抱在一起。莎夏泪流不止,米夏则温柔地摸著莎夏的头。尽管这让她哭得更厉害了,莎夏依旧开心笑著。 嗯,还真是温馨的一幕呢。 我心不在焉地望著两姊妹的模样。不久后,她们两个像是下定决心似的互相点头,面向我。 「那、那个……阿诺斯…………大人…………?」 莎夏乖巧的态度让我哑然失笑。 「你、你笑什么啦……?啊,不,那个……」 她露出惶恐的表情。 回溯时间的起源魔法成功了。正因如此,我的「过去改变」改变了她们两人的过去,让她们像现在这样活著。 也就是说,她们相信两千年前的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是魔王始祖,成功将当时的我作为起源。 「莎夏,和平很不赖呢。」 我向不知所措的她说道: 「即使表现得有些无礼,也不会因此丧命。尽管我的确是厌倦了战争不断的残暴世界而转生,眼下却意外是个相当好的时代,我想开创这样的世界。」 正因如此,我才将世界分为四块,当初的计画还满顺利的呢。 即使有著些许误算。 「别这么拘谨,你吻我时的气势上哪去啦?」 「咦……等、等等……你在说什么啦……!」 莎夏满脸通红。 一旁的米夏喃喃低语: 「……吻……?」 「不、不是!是、是朋友、朋友之间的吻啦!没有其他意图……!」 「喔,这样啊。我刚刚可是靠著『意念领域』听到你的心声,说什么想知道恋情的后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望著想盖掉我的话语、大吼大叫的莎夏,我从喉咙发出哧哧笑声。 「你笑什么啦,杂种!先说好,那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我是因为说不定要死了,才会拿身边的人滥竽充数,就只是这样!知道了吗?」 像是恼羞成怒一般,对我这样说著的少女实在太好笑了。 啊,这果然是个好时代。 「你叫始祖杂种?」 「我管你是不是始祖,在这个时代,你的身体就是个杂种喔。」 这种令人愉快的说法让我再次笑起。 「今后也要像这样喔。」 「不用你说,我也会这样做的。」 莎夏别开脸。 「米夏也跟以前一样就好。」 米夏点点头。 「阿诺斯是朋友。」 「的确呢。」 我看向「魔力时钟」,时间是早上七点三十分。 「回去吧,在九点前回到入口就是满分了。」 我指著莎夏手上的权杖。 「真让人傻眼,你都做了这么夸张的事,居然还会在意测验的分数?」 「我虽然曾经改变好几次过去,很不凑巧的是,我还没在地城测验中拿过满分。」 莎夏瞠圆双眼,随即呵呵笑起。 「那就快走吧。」 「……死路……」 米夏用手指著前方。 「啊,的确呢。」 我「咚」地踏响地板。 伴随刺耳的声音,房间的地形逐渐改变。 约一分钟过后,本是死路的地方开出了通道。 「测验结束后要来我家吗?」 「有什么事吗?」 「妈妈应该准备了大餐等我。而且──」 我笑著说道: 「今天是你们的生日吧。」 听我这么说,莎夏微微一笑。 「那就承蒙招待喽。」 我看向米夏,她也点头赞同。 「我去。」 我们三人并肩朝著地城入口走去。 终章【~笑容~】 我们在早上九点前抵达地城入口,向艾米莉亚缴出权杖。为了在学院检查是否为真品,所以暂时交给她保管。 另外,由于地城测验预定举办到今天清晨,二班将休课一天,刚好能用来举办生日派对呢。 施展「转移」魔法,我们来到铁匠兼鉴定铺「太阳之风」。 一开门,屋内的妈妈立刻转过头来。 「欢迎回家,小诺!」 妈妈以更胜平时的气势飞奔过来,将我紧紧搂在怀中。 眼中还莫名带著些许泪光。 「居然到现在才回来,妈妈可担心死喽。」 「我说过搞不好要到今天早上才会回来了吧。」 「就算这样、就算这样,小诺也才一个月大,妈妈很担心你会不会出事啊。」 她露出笑容,重新说道: 「欢迎回家,小诺。欢迎回家。」 唔,不过才一天没回来就担心成这样……某种程度而言,妈妈照理说也知道我的魔法实力吧。哎呀,真教人难为情。 「我回来了。」 听我这么说,妈妈满面堆笑地说道: 「欢迎回家,小诺。」 她再度抱住我。 「咦?」 看来总算注意到了,只见妈妈望向莎夏。 但她随即莫名地吓了一跳,接著露出察觉某事的表情。 「今、今天早上才会回来,今天早上才会回来……」 妈妈惊慌失措地大喊: 「居然是过夜宣言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是什么? 「所以我不是提过说不定会过夜了吗?」 「我想你们过夜的意思不一样喔。」 莎夏嘀咕道。 什么,过夜在这个时代还有其他意思吗? 「除了过夜外还有什么意思?」 「该怎么说好,就是那个啦,那个……也就是……」 莎夏突然变得语无伦次。 「是什么?」 她低著头,满脸通红地说道: 「……快、快乐的事……」 唔,我完全不懂。 我才这么想著,便见妈妈猛然冲到莎夏身旁。 「小莎!」 「……什、什么事?」 妈妈紧紧抱住莎夏。 「小莎!」 「所以怎么了?怎么了啦?」 妈妈的气势让莎夏有点吓到。她疼惜地摸著莎夏的头,下定决心似的问道: 「你、你还好吧?小诺有温柔对待你吗?」 莎夏的表情消失了。 「……那个,为了避免误会,我先跟你说──我们没有做任何需要温柔对待我的事唷。」 莎夏非常冷静地纠正妈妈。 然而妈妈一听她这么说,彷佛更加吃惊般的张大了嘴。 「……请问怎么了吗?」 「没、没事,我能理解,我能理解,小莎,毕竟这种事因人而异嘛。嗯,没关系,我不会在意唷。」 妈妈看似自顾自地理解了什么,接著说服自己似的频频点头。 受不了的莎夏只好追问: 「所以到底怎么了?『这种事』是指什么事啊?」 「可是……」 「好啦快说,是指什么?」 妈妈莫可奈何地附在莎夏耳边悄悄说道: 「喜、喜好是因人而异的,即使不被粗暴对待就兴奋不起来,我也觉得没关系喔。」 「你是笨蛋吗?」 莎夏面红耳赤地大叫。 然后她傻眼似的把手放在头上,左右摇著头。 「就说你误会了。即使说是过夜也不是那个意思。你看,米夏也跟我们在一块。」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三个人一起过夜吗────────?」 妈妈今天的气势也一样无止无尽。 「小、小米觉得这样可以吗?」 米夏微歪著头。 「……这样……?」 与莎夏不同,米夏似乎听不太懂。 「那个呢……那个……你会不会觉得小莎不在比较好啊?你能接受……吗……?不能……对吧?」 妈妈小心翼翼地询问后,米夏忙不迭地摇头。 「三个人比较好。」 在这瞬间,工作室的门被「啪嗒」地推开,爸爸出现了。 开口第一句话── 「阿诺斯,别看爸爸我这样,以前也是相当早熟的孩子喔,常被人说太早登上大人的阶梯,总有一天会摔下来的唷,哈哈哈!」 没人问你啊,父亲。 「不过啊,上次光是听你一次跟两个人交往就够让我羡慕了,没想到你居然玩三人行!」 即使惊慌失措到说溜了嘴,爸爸依旧将手放在我的肩膀上。 「这是实际上真的从大人的阶梯上摔下来的爸爸所给你的忠告,阿诺斯。」 他一脸认真地说道: 「怎么办到的?教我。」 忠告上哪去了? 「喂,小米,他是怎么做的,才能那个……像这样跳过好几个阶段,一口气登上大人的阶梯?阿诺斯对你们做了什么?」 父亲,你在问儿子的同班同学什么事啊? 「……对我们很温柔……」 「温柔这种事谁都办──」 话说到一半,爸爸像是注意到了什么,「啊」地张大了嘴,彷佛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般朝我说道: 「阿诺斯,你的技巧这么好啊……?」 爸爸肯定误会了温柔的意思。 「就说不是了,今天是我们的生日,阿诺斯只是邀请我们来玩而已!」 莎夏拚命解释著。 听到她这么说,遭受冲击的妈妈下定决心似的握拳。 「对,没错,当事人都说可以,旁人也就不该再多说什么了呢。」 看来误会似乎还没解开。 「放心吧,妈妈永远都会站在小诺这边,永远都会支持小诺想做的事情喔。」 听到妈妈这么说,爸爸也频频点头。 「也是呢。如果阿诺斯想这么做,那就没办法了。既然他想做……」 不知为何,爸爸看似相当不甘心。 「既然这么决定了,我这就去准备大餐喔。要举办小莎与小米的生日派对吧,那得烤个蛋糕才行呢。」 正当妈妈干劲十足地前往厨房时,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啊,对了,米夏,我有东西要给你。」 米夏直盯著我瞧。 「是什么?」 「把手伸出来。」 依循我的吩咐,米夏朝我伸出左手。 「伸出来了。」 魔法具与使用者会互相吸引。根据魔眼所见,套在无名指上似乎是最好的。 我将「莲叶冰戒指」套在那只手指上。 米夏把戒指拿到眼前,愣愣地注视著。 「米夏,生日快乐。十五岁的心情如何?」 她一如往常面无表情地看著我。 泪水却潸然滑落脸颊。 她颤抖著声音说道: 「我好怕。」 我就知道。 她一直都在忍耐吧。 「你不用再逞强了。」 「……嗯……」 她点了点头,双眼再度扑簌簌地流下泪水。 莎夏微笑著,抱住米夏的肩膀。 然后── 「我懂,小米,很可怕吧……你很努力呢。」 不知为何,什么也不知道的妈妈插了话。 「……你懂……?」 「嗯,我也是呢,在被求婚之前都很害怕喔。即使再怎么相信对方,在一切尘埃落定前果然还是很可怕呢。况且小米的情况还有小莎在。」 米夏瞠圆双眼。 「但放心吧,小诺是个说到绝对做到的人,无论小米还是小莎,他肯定会让你们两人一起幸福喔。」 莎夏跟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吐槽妈妈这番完全误会的话语。 不过── 「……呵呵……」 米夏笑了。 「两个人一起幸福?」 「嗯,没错,听起来不错吧?」 米夏想了一会,再次笑起。 宛如盛开的花朵。 「嗯。」 这是至今一直压抑著内心情绪的少女,发自内心的笑容。 后记 这家伙该怎样才打得倒啊?说到让人涌现这种心情的最终头目,由于曾在各式各样的轻小说、漫画、动画中登场,很快就能让人联想起吧,本作正是基于「想让这种最终头目作为主角」的老套想法创作而出的。 我非常喜欢游戏中常见剑与魔法的奇幻世界观,再套上我同样非常喜欢的学园要素,并让我同样非常喜欢的魔王担当主角……这部作品原本是网路小说,因而成了一股脑地叠加我最喜欢的要素,说起来还满羞于见人、兴趣全开的故事。 本作在网路上是以一话接一话的连载形式投稿的,说到最辛苦的地方,就是没办法在事后修正写过的内容。大家或许会认为网路和书籍不同,能轻易地修正内容,然而即使修正本文,依旧无法修正看过作品的读者脑中的故事。即使推理小说为了让解谜合理,事后追加了一开始阅读时确定没有的香蕉,也只会让人觉得这香蕉是在整人吧?情况就跟这点非常类似。 一话接一话投稿的网路小说,各话都必须设定小规模的起承转合,加入能让读者享受的要素。而且将每一话连接起来后,还得形成一篇完整的故事。 一旦埋了伏笔,便会一如前述般难以修正,所以打从最初便必须构思好情节,并将这点牢记在心,绞尽脑汁地回想各话所写的内容。 此外,或许有读者会感到稀奇,但各节都设有副标题是本作自网路小说时所遗留下来的痕迹。尽管有很多在出书时改变章节构成的前例,但责任编辑吉冈大人表示这种形式也很方便阅读,就算保持原状也无所谓。于是我想说机会难得,便将网路版各话的标题也一起放上来了。 由于当中透露出我想将各话写成怎样的故事的苦恼痕迹,若是看著副标题,一面想像这会是怎样的故事,一面阅读该节的内容,说不定就能体会类似网路版的氛围。 本作在出书之际受到许多人关照。承蒙责任编辑吉冈大人看完非常长篇的网路版内容,提供适合本作的建言与改稿提案,真是非常感谢。拜此之赐,本作的完成度得以比网路版更加提高。 此外,我也非常感激将本作世界观,以及角色们的魅力画得超乎想像的插画家しずまよしのり老师,感谢你将阿诺斯他们画得如此出色,真的很荣幸与您共事。 还有,多亏了阅读网路版,留下超过七千则感想与勉励话语的各位读者,让我能像这样实现心愿,我发自内心地感谢各位。 最后最重要的,是要向阅读本书的各位读者由衷献上谢词,谢谢各位。 关于第二集以后的内容,我也在网路上得到了诸如「非常有趣」、「倒不如说故事接下来才要正式开始」等令人感激的回响。当然,我不会让内容跟网路版完全一样,也想让成品变得更加有趣。倘若能让各位期待,想必没有比这还要令人高兴的事了。 那么,希望未来还能与各位再见。 二○一八年一月二日 秋 插图 §序章【~魔王的右臂~】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音无 录入:kid 两千年前── 大精灵之森阿哈鲁特海伦。 在倾盆大雨之中,有著八颗头的水龙在暴动著。 精灵拥有一时性的姿态与真体。真体──也就是藉由暴露真正的姿态取得更加强大的魔力;相对地,即便精神变得与一时性的姿态大相径庭,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精灵是一种奇妙的生物。据说他们的存在,是诞生自无数人们的内心。传承、传说、传闻、愿望、恐怖、希望……这些概念经过具象化、具体化的存在即是精灵。 假如人们对火焰的恐惧达到极限就会生出炎之精灵的话,那么对水的信仰增高,也同样会生出水之精灵。 那只暴动的八头水龙,即是滴落在阿哈鲁特海伦的神之泪──从这世界创造出水的初始水滴传说中孕育而生。是水之大精灵里尼悠的真体。 同时也是大精灵守护神的里尼悠,对著意图烧毁森林的侵入者大发雷霆。 而不畏惧以惊人魔力为傲的里尼悠,侵略阿哈鲁特海伦的不是别人,正是暴虐魔王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 「唔,一击就击溃我半数的部下吗?看来是有著不下传承的实力。」 阿诺斯为了进入战备状态,向前迈出一步。不过,一名魔族就像是要制止他似的站了出来。那名魔族身穿铠甲,腰间佩带了一把剑,还带有一头白发与没有色素的眼瞳。尽管置身战场,却带著某处让人感到清爽的表情。 他低著头,在魔王身前跪下。 「吾君,请容我惶恐进言。」 「准。」 「这等无名小卒,无须您纡尊降贵。您只须一声令下,我就会在剎那之间将其斩杀。」 听他这么说,阿诺斯笑了。 「那要来赌一把吗?假如你感到棘手,耗费了剎那以上的时间,就不准再用那别扭的方式说话。但要是真如你所宣言的,剎那之间就将它击倒的话,不论是要怎样的奖赏都行。」 随后,那名魔族说: 「您还真爱说笑,明知这根本不成赌局。」 锵,长剑入鞘之声响起。 下一瞬间,暴动的八头水龙宛如被斩成无数碎沫般烟消云散,倾盆的雨珠一颗颗碎裂且消散。 过了一会儿,大精灵之森雨过天晴。 「不知您是否满意?」 「剑法还是一样高明啊,辛。」 他依旧低著头,跪在原地。他即是维持这种姿势,便消灭了水之大精灵里尼悠,甚至斩除了倾盆大雨。 魔王的右臂──辛雷谷利亚,是千把魔剑的持有者,魔族最强的剑士。腰间佩带的是铁剑,他没有拔出任何一把魔剑就打倒了里尼悠。 「跟如今的你交战,说不定连我都很危险呢。」 「您谦虚了,我就算用上千剑,也远远不及吾君。」 辛过于忠义的话语,让阿诺斯忍俊不禁。 「那么,只用剑来对决的话如何?」 「虽然惶恐,但说不定能让您擦伤吧。」 「这是什么话。你可是魔王的右臂。要是不能砍掉我一只手臂,可就伤脑筋了喔。」 辛依旧低著头,平静地说道: 「只要您下令的话。」 听到他这么说,阿诺斯发自内心地咯咯笑了。魔王知道:即便如此,这名过于忠义的部下也依旧不会砍掉自己的手臂。就算只是嬉戏,如果要向主君挥剑,还不如选择自尽。辛雷谷利亚就是这种男人。 「喂,辛。总有一天等到和平的时代来临后,我想跟你心无罣碍地比划剑法。」 「遵命。」 阿诺斯心想:那样的时代也不远了。 「话说回来,打赌是我输了呢。你想要什么奖赏?」 「但愿能准许我转生。」 「在建立墙壁之后吗?」 「吾之千剑,乃是奉献给吾君之物。虽说是为了转生,但吾君死后,我没办法恬不知耻地苟且偷生。」 阿诺斯心想:这男人的个性还真是让人困扰啊。 「你不是不擅长根源魔法吗?」 能影响根源的魔法就叫做根源魔法,「转生(shirika)」是位于最上级的魔法。如果是阿诺斯的话,就能让力量与记忆原封不动地继承给转生体,但不擅长根源魔法之人,会无法以完全的状态转生。力量或记忆会产生缺损吧。 「在崭新的时代,再次从头开始锻炼剑术也不坏吧。」 辛是一心走在剑道上的求道者。尽管被称为魔族最强的剑士,却曾一度败给同样使剑的勇者加隆手上。他说不定是对现在的器皿感到极限了。 转生会不完全,这反过来讲,就是有可能得到更为强大的力量。他或许是想赌在这种可能性上吧。 「就答应你吧。」 「对吾君的慈悲献上深切的感谢。即便是转生、即便是丧失记忆,我的根源也不会将您遗忘。」 「别这么一板一眼的,就随你高兴吧。」 阿诺斯语毕,即用「意念通讯(leaksu)」向阿哈鲁特海伦全区说道: 「我的部下们,你们是要装死到什么时候啊?速去焚烧森林,把大精灵蕾诺逼出来。」 呼应著阿诺斯的号召,一度被里尼悠杀害的部下们一齐出动。是用「复活(ingaru)」魔法复活他们的。然后,才想说森林各处瞬间冒起了漆黑火焰,火势就立刻蔓延开来。 「好啦。」 阿诺斯注视著眼前的景象。被漆黑火焰笼罩的森林中,有一道人影朝这里笔直前进。 「来了吗?勇者加隆。」 距离约十公里。带著圣剑的勇者加隆,朝这里奔驰而来。 「不觉得是昨天根源才被消灭掉的人呢。」 辛说道。假如根源遭到消灭,不论是谁都会死,即使「复活」也起不了作用。如有例外的话,那就是勇者加隆。 他能无限地复活。而他能做到这种事的原理,就在于一个人通常只有一个根源,但加隆同时拥有七个之多。而只要留下一个根源,就能让其余的六个根源复活。 几乎将所有魔法运用自如的魔王阿诺斯,若有唯一敌不过勇者的魔法,那就是根源魔法了。辛会输给加隆,也是因为这个理由。那家伙不论败北多少次都能复活;然后,只要一度消灭我方的根源,他就赢了。 虽然这实在是不公平的对决,不过他要是没有这种程度,也没办法与魔王为敌吧。 阿诺斯心想:就算要反覆进行无限的对决,他也不觉得会输掉任何一次。 「辛,加隆就交给我。你去把大精灵蕾诺找出来。」 「遵命。」 一做出答覆,辛随即离去。 「好啦,勇者加隆。今天要杀几次,你才会死呢?」 阿诺斯展开六十门魔法阵,朝著逼近的勇者一齐发射「狱炎歼灭炮(jio gureizu)」。 §1【统一派】 时光流逝,来到魔法时代。 休假结束后,我就跟往常一样来到德鲁佐盖多魔王学院。 今天是地城测验后的第一次授课,所以预定会发表测验的结果。 一走进第二训练场,就看到米夏与莎夏坐在我的座位两旁。 「早。」 打著招呼,我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早安。」 米夏拘谨地说道。 「早安。喂,结果误会解开了没啊?」 莎夏朝我的桌子探出身体问道。 「什么误会?」 反问后,莎夏就露出傻眼般的表情。 「还会有什么误会啊?就是你父母亲的误会。他们不是以为我和米夏要跟你结婚吗?简直是莫名其妙。要怎么办啦?」 「唔,你不喜欢吗?」 再度反问后,莎夏就红著脸别过头去。 「……我才没问你这个呢……笨蛋……」 她小小声地嘟囔起来。 「要是有意见的话,你直接跟他们说如何?」 随后,莎夏就回过头,眼中浮现「破灭魔眼」,狠狠地瞪过来。 「总之,全怪你在米夏的左手无名指上戴上戒指的关系,让事情变得麻烦了啦。」 我看向米夏。她的左手无名指上戴著「莲叶冰戒指」。 「要更加深入地窥看深渊呢。魔法具与持有者会互相吸引。不是我戴上的,是戒指选择了她的手指。米夏也觉得戴在左手的无名指以外会不舒服吧?」 米夏眨了眨眼后,点了点头。 「这是有意义的。」 「所以是?」 「左手的无名指,代表婚约。」 「哦,是这样啊?难怪妈妈会这么兴奋。」 话虽如此,但妈妈平时就是很容易兴奋的人。虽然有点不太明白理由,但就是因为把这个误解成婚约,所以才会突然说出幸福怎样怎样的话吗? 「真让人傻眼。你连这种事都不知道吗?」 「很不巧地,我才刚转生没多久呢。」 「两千年前没有吗?」 米夏问道。 「是呀。两千年前的婚约是用『契约(zekuto)』所订下的。因为这样一来,也不用担心会被背叛了呢。」 「这算什么?两千年前还真是一点情调也没有呢。」 莎夏这句话,让我笑著颔首。 「在神话时代,不论是谁都处于战祸之中。因为喜欢上、爱上等理由行动,应该会率先死去吧。」 「是喔。那……阿诺斯,你那个……」 莎夏低著头,向上窥视著我的表情。 「……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我一脸认真地回看她后,莎夏就像要隐藏表情似的低下头。 「你、你说话啊……」 「没想到会被问到这种问题呢。感觉还挺新鲜的。」 我所喜欢的女人吗? 「没被问过吗?」 「是呀。不会有人觉得暴虐魔王会爱上某人吧?不过实际上也是这样呢。那个时代并没有那种余裕。」 接下来要杀谁、要毁灭什么? 光是要守护这个迪鲁海德、守护眼前的事物,就竭尽全力了。那样的我,如今却在聊著喜欢的女孩子怎样怎样的话题,还真是世事难料。 「唔,在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有所行动前也很闲呢。难得的和平,来试著谈场恋爱,说不定也挺不错的。」 看著莎夏的眼睛如此说道后,她突然涨红了脸。 「干、干么对著我说啊……?」 「有问题吗?」 「……是、是没问题啦……」 莎夏低声嘟囔著。 「喂,莎夏。」 「怎、怎样?」 「你的脸很红喔。」 莎夏用自己的手臂把脸遮住。 「……才、才不红呢,笨蛋……!」 大概是知道她就算隔著手臂瞪来,我也不会动摇的关系吧,就像是逃跑似的,她再度把脸别开。 「阿诺斯。」 由于米夏的呼唤,我转过头去。 「拿掉?」 米夏亮出戴在左手上的「莲叶冰戒指」。 「为什么?」 米夏一动也不动地窥视我的眼睛。 「阿诺斯想谈恋爱。」 「哎呀,就只是一时兴起讲讲罢了。」 「会被误解。」 是指左手无名指戴著我送给她的戒指,会让其他人误会我跟米夏有婚约的意思吗?是觉得这会为我的恋情带来困扰,所以才提议的吧。 「你想拿掉吗?」 询问后,米夏瞬间瞠圆了眼。 她面无表情地沉思了一会后,微微地摇了摇头。 「那么,就戴到你厌倦为止吧。我的心胸可没狭隘到会对礼物的使用方式说三道四。」 「不会被误解?」 我哈哈笑了,将米夏的话语一笑置之。 「米夏,我不怕遭到误解。毕竟再怎么误解,那都不是真实。误会的人,就任他们误会就好。」 「抱歉在你说得这么帅气的时候打岔,不过你还是稍微怕一下吧。特别是在你的父母亲面前。」 莎夏从旁说了多余的话。 「啊,喂,话说回来,我有件事一直想问你──」 这时钟声正好响起,艾米莉亚走进了教室。 「什么事?」 「算了,之后再说。」 语罢,莎夏便转向前方。 「各位同学大家早。事不宜迟,今天要来发表前几天地城测验的结果。」 艾米莉亚依序发表各组的分数,记录在黑板上。除了我们之外,没有小组抵达地下藏宝库,大都是三十~五十分。目前最高分是七十分。 「──最后是阿诺斯组的得分。阿诺斯组取得了据传是放在最底层的权杖。」 艾米莉亚这么一说后,教室立刻嘈杂起来。 「但非常遗憾的是,权杖在鉴定之前就被某人偷走了。」 教室这次是一片哗然。 「目前德鲁佐盖多正在全力追缉犯人。在这之前,阿诺斯组的分数将暂定是目前最高得分的七十分。」 砰的一声,隔壁响起了拍桌声。 「我无法接受。」 莎夏起身说道。 「权杖被偷是学院的过失吧?如果要暂定分数的话,当然是要满分才对吧?」 「我能明白莎夏同学的心情,但考虑到各种可能性,所以这次请让我们这样处理。」 「什么各种可能性啊?」 「这我没办法说明,是学院的决定。」 莎夏瞪著艾米莉亚,眼瞳眼看著就要浮现「破灭魔眼」了。 教室内悄悄传来揶揄般的低语。 「也能认为是为了取得满分,所以自己偷走的呢。在权杖是假的这件事曝光之前。」 以这句话为契机,接二连三传来其他低语。 「啊……是这样啊。也有这种看法吗?」 「也是呢。就算魔法再怎么厉害,终究还是不适任者……」 「……毕竟是白制服呢。老实说,权杖怎么可能由皇族以外的人发现到。认为是自导自演还比较妥当吧……」 「可是,有莎夏大人在耶。」 「莎夏大人居然也加入了不适任者的小组,肯定有问题啦。」 听到这种嘈杂声,莎夏就以要瞪死人的气势,将「破灭魔眼」扫向教室内。 「喂,你们就让我说句话吧。」 周遭转眼间弥漫著紧张的气氛。 「阿诺斯没有做出任何不当行为。说什么因为不是皇族、因为是不适任者,你们是要停止思考到什么时候?即使他一直拿出成果来,却仍对他的实力有疑问的话,就先正眼看著我的魔眼说话。」 学生们全都从莎夏身上别开视线,教室内变得一片鸦雀无声。 「咯、咯咯咯,哈哈哈哈哈。」 我忍不住大笑起来。 「喂,阿诺斯,你现在是在笑什么啦?」 「没有,就想说你似乎变了很多呢。真不愧是我的部下。说得好啊。」 莎夏不服气地噘起嘴。 「总觉得被你嘲弄了……」 「哎呀,收起那危险的魔眼吧。不过就是测验的分数,就算不这么生气也不会怎样。」 随后,莎夏低声嘟囔起来。 「……是你说想要满分的耶。」 什么嘛,是这样才生气的吗?真是可爱的家伙。 无所适从的莎夏正要坐回椅子上,后方座位的人倏地举起手来。 「我也认为学院这次的决定是错的!」 站起来的是一名白制服的女学生。有著一头独特的栗色及肩卷发、圆滚滚的大眼睛,以及一张可爱的脸蛋。 「唔,是叫什么名字来著……?」 「米莎伊里欧洛古。」 米夏小小声地告诉我。 「艾米莉亚老师虽说是考虑到各种可能性,那么,假如取得权杖的是黑制服的学生时,学院也会做出相同的对应吗?」 米莎公然向艾米莉亚提出质询。 「这难道不是在歧视混血吗?」 跟著发出凌厉责问的米莎,白制服的学生们发出「对啊、对啊」的声音。 「总是这样瞧不起我们!」 「皇族有这么了不起吗!别说是老师,就连七魔皇老也一样,不是谁都赢不了不适任者的阿诺斯吗?」 「或许意外地,就只是为了要保护自己的立场,所以才不想承认真正的魔王不是吗?」 就像是要宣泄过往的不满一般,白制服的学生们纷纷叫嚣起来。 不过,艾米莉亚却对此无动于衷,以冷淡的语调说道: 「米莎同学,皇族是完全继承始祖之血的人。优待有可能成为始祖器皿的魔族是理所当然的吧?我想你也知道,要平等对待皇族跟你们混血的言论,算是在批评皇族唷?」 「所以我说这是错的。为什么同样都是魔族,却得因为始祖之血的浓淡遭到冷遇?」 艾米莉亚唉地叹了口气。 「在学院是不允许进行统一派的活动的。请坐下吧,不然我就要下达相应的处分了唷?」 「为什么能说皇族是正确的、皇族就不会做坏事呢?这次的事件,说不定就是皇族为了不让白制服拿到满分所策划的啊?」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你今天可以回去了。日后我再跟你交代处分。」 「为什么能说是绝对不可能?」 「到此为止了。开始上课。」 「艾米莉亚老师!你想逃吗?」 艾米莉亚毫不理会米莎,在黑板上写起魔法文字。 「那就开始今天的课程了。」 我倏地举手。 「有什么事吗?阿诺斯同学。如果是权杖的事,就跟刚才说明的一样。在学院发现犯人之前,成绩就暂定是这样了。这是既定事项了唷。」 「唔,也就是说,只要找出犯人就好了吧?」 艾米莉亚露出惊慌的表情。 「那个……是这样没错……」 「我对权杖施展了『痕迹(meizu)』。」 「咦……?」 「痕迹」是藉由留下魔力的痕迹,让魔眼能追踪对象物在何处的魔法。如果是用我的魔力与魔眼的话,不论是天涯海角都能找出来。 「原来如此,在那里吗?」 我站起身,朝著那个地方笔直走去,然后在某位学生面前停下脚步。 「干、干么啦,阿诺斯……?」 黑制服的学生说道。我记得说出「也能认为是为了取得满分,所以自己偷走的呢。在权杖是假的这件事曝光之前。」这句话的,就是这家伙呢。 「先说好,我可没偷喔。要说是我偷的话,就拿出证据──啊──」 我的右臂不由分说地贯穿黑制服学生的腹部。 「虽然是不错的藏匿处,但要藏在身体里的话,反魔法就要弄得再森严一点。看得一清二楚喔。」 我从黑制服学生的体内拔出权杖。 接著一脚踩在当场倒下的男人头上。 「竟敢动我的东西,别以为能轻易了事啊,窃贼。」 我用魔法将被血弄脏的权杖洗净,走到艾米莉亚身旁。 「皇族不可能会策划这种事,你刚才是这么说的吧?唔,看来是发生了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了。那么,你打算怎么处理啊,艾米莉亚?」 艾米莉亚哑口无言,只是不断张合著嘴巴。我温柔地让她握住权杖,然后,残虐地朝她笑了一下。 「要故意让人偷的话,就要做得再漂亮一点。」 艾米莉亚的身体颤了一下。 哎呀哎呀,猜中了吗?这只是在套她的话耶。 「我开玩笑的。开始上课吧。」 用恢复魔法治好倒地男人的腹部后,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背后传来跟往常不同的女性尖叫声。 「……怎么办,阿诺斯大人太帅了啦……!」 「真的超帅的!不仅强大、聪明,还跟我们一样是白制服的学生!」 「而且还肯治疗那种家伙,真是太善良了呢。」 「就是说呀。不过,我或许有点羡慕那家伙。」 「咦?羡慕什么?」 「你想想看,他可是让阿诺斯大人把手插进肚子里耶。我也想被插啊!」 「咦?肯定很痛吧?」 「一点痛算什么啊!那可是阿诺斯大人的手耶。」 「嗯……要我的话,会比较想被踩耶……」 唔,虽然也混著一些脑袋有问题的意见,不过看样子,风向也稍微变了呢。 §2【社团】 授课结束的午休时间。 学生们一齐起身,为了用午餐离开教室。 关于权杖,好像决定由学院再次鉴定,并根据结果来决定我的小组得分的样子。尽管不觉得他们会再度让人偷走,不过看样子,魔王学院似乎不太愿意认同身为不适任者的我。 理由恐怕是跟艾米莉亚说的什么统一派有关吧。 「阿诺斯大人。」 我起身后,一名白制服的女学生向我搭话。是方才顶撞艾米莉亚的米莎伊里欧洛古。 「什么事?」 「感谢您刚才的袒护。」 「别在意,那并不是在袒护你。」 我这么说后,米莎亲切地笑了。 「不过多亏您,我才不用受到处分。要是阿诺斯大人没有找到权杖的话,我肯定暂时无法来学校了。」 唔,也就是说,她抱著会受到处分的觉悟在坚持己见吗?是个令人相当佩服的家伙呢。 「你叫米莎吧?」 「是的,很荣幸能让您记住我的名字。」 「我问你一件事,统一派是什么?」 米莎不改笑容地回答: 「我想您也知道,迪鲁海德现在几乎是由皇族所统治。」 「大致上猜得到,但不清楚详情。能告诉我吗?」 「是的,我很乐意。」 米莎爽快答应,于是开始说明。 「虽然统治迪鲁海德各地的是魔皇,但就算从魔王学院毕业,能当上魔皇的,也就只有完全继承始祖之血的皇族。权力几乎掌握在皇族手中,我们混血无法决定迪鲁海德的任何事情。魔族现在是不管有没有能力,都会被分成皇族与非皇族两类。」 世人普遍认为混血也有许多种类。皇族与其他魔族的混血、皇族与人类的混血,以及皇族以外的魔族与人类的混血。皇族以外的魔族,是包含这些在内,全部称之为混血的吧。 「想要比现今的制度还要强化皇族的特权,提倡皇族至上主义的是皇族派;相对地,想将皇族与混血一视同仁,让魔族达到真正统一的是统一派。」 「在皇族支配国家的现状下,那个叫什么统一派的能自由地进行活动吗?」 假如禁止在魔王学院进行统一派的活动,那在其他地方也差不了多少。 「当然是很不容易。不过,我们统一派也有强力的靠山。」 真意外呢。不过,既然皇族的势力这么庞大,要是没有半个靠山的话,也不可能进行统一派这种像是谋反的行为啊。虽说是和平,但还没办法自由地发表自己的主张吧。 「靠山是指?」 「是七魔皇老之一的梅鲁黑斯博蓝大人。他是七魔皇老之中,唯一赞同统一派思想的人物。」 七魔皇老啊。这样的话,事情就有点复杂了。如果七魔皇老全是皇族派的话,构图就简单明瞭。只要认为:那些经营魔王学院的家伙,将身为暴虐魔王的我设计成不适任者,意图让其他人或是自己等人取代成为暴虐魔王。 不过,统一派却主张要对皇族与混血一视同仁。这要是受到认同的话,就枉费他们好不容易才把我设计成不适任者了。 也就是说七魔皇老也不是一块铁板吗?还是说,站在统一派那边,反而比较容易达成目的呢? 不等艾维斯的报告,实在无法做出结论呢。 「……阿诺斯大人,假如您对统一派有兴趣的话,要我帮您介绍梅鲁黑斯大人吗?」 这项提议,不能当作是单纯的亲切之举。如果是七魔皇老想跟我接触的话,也能怀疑是有某种企图。 算了,要是对面有所行动,也没有不上钩的理由。 「如果可以的话,我是很感谢,但能这么快就见到面吗?」 「是的。如果是阿诺斯大人的话,我想他一定会答应的。」 「喔,为什么?」 「我们统一派相信阿诺斯大人就是暴虐魔王。小组对抗测验中压倒性的实力,还有在大魔法教练时展现魔法研究的睿智,全都不是寻常魔族能办到的事。」 要是不拘泥于皇族的框架,实力就是一切。会认为我或许就是暴虐魔王的想法,要说的话也是当然的事。 不过,毕竟之前是那种反应,要是这么容易就相信的话,反倒让人起疑呢。从统一派的立场来看,也能说他们就只是发现到一个容易抬轿的对象吧。 「那个……请问怎么了吗……?」 「没事。那么,就帮我跟梅鲁黑斯说一声吧。」 听我这么一说,米莎就高兴地微笑起来。 「我知道了。还有,要是您方便的话,现在能移驾到我们伙伴聚会的场所吗?阿诺斯大人肯莅临的话,我想大家会非常开心的。」 唔,就当作是顺便吧。去一趟也没损失。 「那就带路吧。」 「是的!请跟我来!」 米莎兴高采烈地说道,神采奕奕地转身走去。 在她的带领之下,我们暂时离开教练场的某栋建筑物,走向户外。 「──话说回来,你们也要来吗?」 我向紧跟在两侧的米夏与莎夏问道。 「莎夏说想去。」 「无所谓吧?因为我是阿诺斯的部下,所以要一块去。」 哎呀哎呀,好奇心真旺盛。 「就是这样,米莎,追加两个名额不要紧吧?」 米莎转身露出笑容。 「当然没问题啊。两位也都相信阿诺斯大人就是暴虐魔王吧?」 米夏点了点头。 「能不能别把我跟你混为一谈?我不是相信,而是知道。」 莎夏态度傲慢地说道。 真是的,不知道是在争什么。 「是这样啊。不过,混沌世代的莎夏同学这么说的话,更增加说服力了呢。那就更让人欢迎你了喔。」 米莎露出满面笑容。 「如果可以的话,想请教你知道了什么?」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喔。」 米莎看著我。 「我可没有证据喔。如果有,那我就不会是不适任者了。」 总之先这么说了。 「可是,莎夏同学说她知道……」 「那两人是特别的。」 米莎霎时沉默下来,喃喃说道:「是这样啊。」 是在意她们哪里特别吧?不过也没有特地再问下去。 不知为何,莎夏似乎有点高兴。 「喂,你的伙伴是指统一派吧?德鲁佐盖多可是禁止进行统一派活动的,要是聚集起来,不是会被盯上吗?」 「没问题的。关于这件事我们也曾相当烦恼,但已经想到就算被盯上也不会有问题的名义了。」 米莎停下脚步。这里是社团塔当中的其中一座。 德鲁佐盖多的校地上建有好几座塔,其中几座是作为社团活动的场所,提供给学生们在校内进行共同的喜好或有兴趣的活动。 关于社团,有锻炼剑术的剑术社、研究魔法的魔法研究社等等,有著各式各样的社团。 塔的入口处挂有牌子,上头大大记载著社团名称── 阿诺斯粉丝社。 「呵呵呵,这你们觉得如何?成为阿诺斯大人的粉丝,组成支持阿诺斯大人的粉丝社了。我们进行的不是统一派的活动,就纯粹只是针对阿诺斯大人日常的发言、威风凛凛的模样,互相谈论他说了很棒的话啊、他真的好帅啊之类的话唷。」 「你是笨蛋吗!」 莎夏猛烈吐槽了说得得意洋洋的米莎。 「虽然你这么说,但由于有遵守魔王学院的院规,所以不怎么会遭受处分。因为只要有遵守规矩,梅鲁黑斯大人也就能帮忙说情了。」 米莎一边这么说,一边推开社团塔的大门。 「而且,阿诺斯粉丝社只是用来掩人耳目的伪装唷。这里头可是每天都在认真讨论,要如何才能推翻皇族派的暴政。」 一走进社团塔,里头的学生就朝我一齐转头看来。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是阿诺斯大人,是阿诺斯大人耶!」 「骗人,真的耶。为什么?怎么会在这里!」 「该怎么办啊──?我现在该不会是在跟阿诺斯大人吸相同的空气吧?」 「对、对呀──这样的话、这样的话,是间接接吻啊啊啊!」 「冷、冷、冷冷冷、冷静下来!要是这样的话,你就跟这里所有的人都间接接吻了啦!」 莎夏冷眼看向米莎。 「你刚刚是说认真讨论什么来著?」 「啊、啊哈哈……真是惭愧。本来应该是掩人耳目的伪装,但是等我们注意到时,大家一下子就被阿诺斯大人的魅力迷倒了呢……」 「这不只是该惭愧的程度吧。」 就在这时,一名女学生下定决心似的站在我面前。 「阿、阿诺斯大人!能、能请您在这上头签字吗?」 这么说完,女学生展开了「契约」。 唔,契约内容是要发誓成为我终生的粉丝吗?对我毫无坏处,坦白说,这只能说是份脑子有问题的「契约」呢。 「等等,禁止偷跑!也请您签我的!」 「我也要、我也要!」 学生们纷纷聚集到我身旁,展开「契约」魔法。不论再怎么用魔眼凝视,这都是份只对她们不利的契约。 「这在现代很常见吗?」 向米夏询问后,她忙不迭地摇起头来。 「只有受欢迎的人。」 说我受欢迎,也挺让人难为情的就是了。 「就算是受欢迎,这份『契约』也不太对劲吧?一点意义也没有。」 「两千年前没有粉丝社吗?」 「抱歉,我连听都没听过。」 米夏沉思了一会后说道: 「大家想展现忠诚。」 唔,原来如此。是忠诚啊。这么说来,能感到跟辛那家伙类似的氛围呢。也就是将对我宣誓忠诚的行为本身视为荣耀啊。还以为这种奇特的魔族就只有他了,时代也是会变的呢。 「那、那个,各位,不行突然就要人签契约啦。凡事都要有个先后顺序。」 米莎挡在我与央求签字的女学生们之间。 「除了你以外,好像没有正常人呢。统一派没问题吧?」 「……我想大家该认真的时候,还是会认真的吧……啊哈哈……」 米莎只能笑著打哈哈的样子。 「算了,用不著在意,米莎。不过就是签字,要我签再多也无所谓。」 「咦?是这样吗?那就麻烦您了!」 米莎以惊人的气势施展「契约」,向我低头拜托。 你也是吗──莎夏用这种眼神看著她。 「啊、啊哈哈……也没什么不好吧……」 「咦──米莎,你太狡猾了!这是偷跑,你偷跑!」 「对呀、对呀。大家都想成为阿诺斯大人签字的第一号耶!」 面对女学生们的抗议,米莎堂而皇之地说: 「不,唯独这件事我无法退让。带阿诺斯大人来的人是我,我应该有资格拿到签字的第一号!就算竭尽全力,我也要拿到第一号!」 大概是米莎进入战备状态了吧,她身上冒出魔力粒子。 唔,魔力的波长和一般魔族不同呢。这是混了精灵之力吗? 「就算对手是米莎,我也不会轻易败北的唷……」 「没错、没错。就算要舍弃其他事物,唯独签字第一号我是不会让给你的!」 其他的女学生们也开始释放魔力,不知为何演变成一触即发的气氛。 「……你们稍微冷静一下。为这种无聊的小事吵架,是想怎样啊?」 莎夏提出忠告后,女学生们纷纷说道: 「不!阿诺斯大人的签字有赌上性命的价值!」 「是呀,就算会死在这里,我也无怨无悔。或许看在你眼中很可笑,但我们有无法退让的事物!」 米莎露出达观的表情,平静地说道: 「莎夏同学,你就尽管笑吧。我们喜欢阿诺斯大人的心情,是丝毫不会退让的。因为我们是阿诺斯粉丝社啊。」 魔力与魔力迸出火花。就在她们要一齐动作的瞬间,我开口说话了。 「唔,总而言之,只要全员都当上签字的第一号就行了吧?」 我的话语,让女学生们突然静止下来。 「虽是这样没错,但全员都是签字第一号会有矛盾吧?就算再怎么同时签字,也还是会有零点一秒、零点零一秒的误差。就是这个误差,区分了第一号与之后的号码……」 「为什么要对签字第一号这种事认真啊……只差零点一秒的话,就当作是同时签下的不就好了……」 莎夏发起牢骚。 「哎呀,信念因人而异。我不会嘲笑你们的。但是,假如相信我是暴虐魔王的话,就别把那种矛盾说得像是不可能一样。」 我在全员的「契约」上签字。 「咦、咦?呀啊啊啊啊!快看、快看!签字、签字了耶!」 「我也是、我也是!而且你看!契约时间连零点一秒的误差都没有。就连零点零零零零一秒也没有。完全是同一时间耶!」 「真的耶!这样的话,大家都是第一号了啊啊啊啊!」 「可是、可是,这是怎么办到的?这种事情可能吗?」 我向表示惊讶的女学生们说道: 「这没什么,只是用『时间操作(rebaido)』瞬间停止时间,然后在每个人的『契约』上签字而已。」 如悲鸣般的尖叫声突然响起。 「居然能停止时间签字,真的是太酷了啊啊啊啊!」 「被做了这么帅气的事,我连心脏都要停下来了啦啦啦!」 真是伤脑筋耶。 「竟为了签字这种事吵成这样呢。」 「既然这么想,就别为了签字这种事停止时间啦……」 莎夏在一旁碎碎念著多余的话。 §3【一半的魔剑】 「不、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等签字的事情告一段落后,米莎像这样朝我说道。 「大家都是第一次遇到活生生的阿诺斯大人,所以慌张起来的样子。」 「这种说法,总觉得很讨厌呢……」 听莎夏这么说,身旁的米夏也频频点头。 「像是在说酒。」 「唔,生阿诺斯酒吗?」 「这个不用深入讨论啦。」 莎夏傻眼似的吐槽。 「只不过,也有好几个人是同班同学吧?又不是今天才第一次遇到,真搞不懂活生生的意思。」 「啊──该怎么说好呢。阿诺斯大人有种与世隔绝的氛围,也有著像是不把我们这种人放在眼里的地方。尽管一直待在同一间教室里,却觉得直到今天才第一次被认识到。」 「也是,老实说,我是没放在眼里。」 「啊哈哈……说的也是呢……」 米莎看起来有点消沉的样子。 「别在意,我就只是抱持著对没兴趣的事物要彻底无视的主义。」 「这没有安慰到人喔。」 就像在同意莎夏似的,米夏点了点头。 「不过我今天记住了。今后就尽情品尝活生生的我吧。」 「这种说法,总觉得很猥亵呢……」 米夏不可思议地微歪著头。 「活生生的阿诺斯很猥亵?」 「没事,米夏不需要知道。」 米夏面无表情地望著上空喃喃自语。 「……好在意……」 「啊,这样的话,米夏同学,你要不要加入阿诺斯粉丝社啊?我想能学到许多事情唷。」 米莎的劝诱使得莎夏连忙反对。 「绝对不准!怎么能让你们对我的米夏灌输些不三不四的事情啊!这种一有缝隙就劝诱一般的行为,能麻烦你住手吗?」 「啊,既然如此,莎夏同学要不要也加入啊?」 「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莎夏惊讶地叫道。 「因为,你是在担心米夏同学对吧?一起加入的话,不就能安心了吗!」 米莎笑咪咪地说道。 「我拒绝。再说我也没理由要加入这种社团。」 「是这样吗?那还真是遗憾。」 说完,米莎靠到莎夏的耳旁低声说道: 「……现在加入的话,还附赠阿诺斯大人的偷拍魔法照片作为特别赠品耶……」 「那种东西──」 莎夏突然朝我看了一眼。 「我才没有兴趣呢。」 莎夏一边这么说,一边把脸靠向米莎,小声地询问。 「……我顺便问一下,是怎样的照片?」 「呵呵呵,要看吗?也有在更衣时的瞬间拍到的半裸照片唷?」 「半裸……?这……这种不健全的照片……太、太过分了……!」 莎夏满脸通红地叫道。 「啊,你讨厌那种的吗?那我会准备更加健全、摆出凛然表情的照片……」 「等、等等……」 米莎露出愣住的表情。 「咦?」 「为了小心起见,我要看。是为了小心起见。」 莎夏强调著「小心起见」这四个字。 唔,她们到底是在聊些什么啊?虽然只要倾耳去听,就能轻易听到内容,不过也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吧。 「我知道了。东西放在二楼,我这就带你去看。阿诺斯大人,能请您稍微等一下吗?」 「无妨。」 莎夏就像是被拉拢似的,跟著米莎上去二楼。 「米夏不跟去吗?」 「因为阿诺斯没去。」 「是这样啊。」 「嗯。」 过了一会,米莎从楼梯上冲了下来。 「让您久等了。」 「莎夏怎么了?」 「呵呵呵,正在享受的样子。」 米莎耐人寻味地说。 「那个……阿诺斯大人,其实我有件事想拜托您……」 跟方才的态度截然不同,米莎露出认真的表情。 「什么事?」 「尽管非常清楚这是很不要脸的请求,但能让我们加入阿诺斯大人的小组吗?」 原来如此。不过这也算是妥当的请求。 因为除了我之外,组长全都是皇族呢。要听从他们的指示,对统一派来说会很不甘愿吧。 「我收部下是有条件的。」 「是怎样的条件?」 「要有实力,不然就是要有趣。」 听我这么一说,米莎就困扰似的笑起。 「果然没这么简单呢……」 「你为何要进行这种活动?」 「这种活动,是指统一派吗?」 「是呀。迪鲁海德确实是受到皇族所支配,使得魔族被分成两类。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困扰的。他们的治理周到,让迪鲁海德很和平。只要无视不具权力这点,生活就能过得相当舒适吧?」 即使有著皇族问题,但相较于两千年前,算是相当良好的时代了。毕竟在神话时代,弱者只会死去呢。就算弱小也不会因此丧命,可是很奢侈的一件事。 「没有强大实力的你们要让魔族正确地统一起来,就只会让自己置身险境吧?」 「……这个嘛,确实就如阿诺斯大人所说的。」 霎时间,米莎低垂著头。但很快就像振作起来似的把头抬起,露出笑容。 「要是方便的话,能让我带您去参观我们的社团塔吗?我有样东西想让您过目。」 米莎望来热衷的视线。 看来并不是不想回答的样子。 「带路吧。」 「是的!请跟我来!」 米莎走上阶梯,为我简单介绍社团塔的内部。 二、三楼摆放著阿诺斯粉丝社的相关物品,平时的活动是在这里进行的样子。能轻易看到以我为范本的雕刻,或是将我入学以来的英勇事迹汇整起来的日志。 四楼是能供人过夜的居住空间,五楼则是摆满著迪鲁海德的历史书与魔族相关的书籍。虽然大略看了一下,不过没看到认真记载两千年前事迹的历史书。 再次走上阶梯,来到最上层。 房间中央有个石造台座,上头插著一把魔剑。 唔,样子真奇特呢。以潜在性来说,能感受到不下神话时代极品的魔力,但却是不完全的状态。就像是被从中间纵切开来似的,这把魔剑只有半把。 「想让我看的就是这个吗?」 「是的。」 米莎缓缓走向前,停在一半的魔剑前方。 她注视著那把剑。尽管久久不发一语,但我决定默默地等待。 不久后,她平静地说道: 「……阿诺斯大人或许已经注意到,我并不是纯粹的魔族。我的父亲虽是魔族,但母亲是精灵。」 半灵半魔吗?难怪能感受到精灵的力量。只不过,精灵与魔族居然会有结合的一天,这比得知有人类与魔族的混血时还要让我惊讶。 「听说母亲在生下我不久后就过世了。」 米莎有点悲伤地说道。 「我跟父亲,则是从来没有讲过话。就连长相与名字都不知道。」 「为什么?」 「父亲是皇族,而且身分地位似乎相当高。说不定是统治迪鲁海德某处的魔皇。」 「这又怎么了吗?」 随后,米夏说道: 「皇族有留下皇族子孙的责任与义务。当亲族之中混入了皇族以外的血统时,那一族就会从本人到三等亲内的所有人为止,全都从皇族之中除名。」 「原来如此。不只会殃及自己,甚至会对亲族带来影响吗。」 就算女儿是混血,本人的血统也不会因此变淡。还真是想出了个脑袋有问题的规定。 「跟米夏同学说的一样。当然,我想父亲也很清楚这件事。其实是不应该爱上皇族以外的人的。尽管如此,却还是无可奈何地喜欢上母亲了吧。」 米莎呵呵笑起。 「不过这只是我的妄想呢。想说,要是这样的话就好了……」 米莎虽是这么说,但要不是真心爱上的话,应该不会甘愿冒著这种风险吧。毕竟就连自己的处境都会有危险。 「父亲是不可能和我说话的。要是让人知道他有个半灵半魔的女儿,他就会失去一切。所以不只是无法见面,就连长相和名字都没有让我知道。」 姑且不论自己,应该是认为不能连累亲族吧。 「唯独在我十岁生日时,他隐瞒所有人,派出猫头鹰使魔,送给我这把一半的魔剑。」 米莎温柔地摸著剑柄。 「其实不要留下这种痕迹会比较好呢。不过,因此我认为,这是无法跟我说任何话的父亲送来的讯息。这把剑的另一半,肯定是在父亲手上。如今一分为二的这把魔剑,总有一天绝对会合而为一。会迎来皇族与混血正确地握手言欢的一天。为了实现这件事,父亲正在奋战;他绝对会来迎接我,所以要我好好等著。我想他是要跟我传达这种讯息。」 米莎转过头来看我。 「迪鲁海德很和平。皇族的治理很优秀,确实连没有双亲庇护的我都有办法上学,可以过著没有任何不便的生活。」 说到这里,她停下来露出悲伤的笑容。 「可是,比起过著没有任何不便的生活,我更想要就算贫穷,也能和父亲笑著度过的每一天。」 这是勉强自己吐露感情一般的话语。 「让父亲与女儿分离,就连说话也办不到。我想由我来结束这种悲哀的事。大家都跟我一样。统一派的各位,全都在皇族的和平统治之下见不得光,无法与亲族见面、失去家人,有著这种经验的人太多了。」 米莎以诉求般的眼神注视著我。 「尽管如此,理想与现实的鸿沟却也太深了。所以,阿诺斯大人。当在学院看到你时,当你用压倒性的魔力蹂躏皇族时,让我们觉得总算是看到希望的光芒。因此能够相信你就是暴虐魔王。」 「唔,那假如我不是始祖的话,你们打算怎么办?」 「无所谓。假如是为了赢取这微薄的幸福,我们不惜与始祖一战。」 米莎明确地断言。 「我们相信的是你的话语。因为你宣称自己是暴虐魔王,所以才相信的。」 并不是需要始祖吗。 对统一派来说,确实是没有追求皇族始祖的理由。 「阿诺斯大人,还请原谅弱小的我们。然后,请您跟我们一起并肩作战……」 「下次的小组对抗测验是在什么时候?」 大概是没料到我会这么问吧,米莎当下回答不出来。 「后天。」 米夏说道。 「那么,米莎,后天就向我挑战吧。」 她半张著嘴,目瞪口呆地看著我。不需要说出口,她的表情就如实述说著:她实在是力有未逮的事实。 「可是……」 「我不会要你赢,但我不需要只想依靠我的力量的部下。假如你不惜与始祖一战的话语毫无虚假,就展现你的觉悟吧。」 米莎紧抿唇瓣,就像下定决心似的点头。 「我明白了。我绝对会回应阿诺斯大人的期待。」 「那么,就把莎夏叫回来,去吃午餐吧。」 离开最上层,我们走下阶梯。 「话说回来,阿诺斯大人惯于用剑吗?」 米莎问道。 「不,我的剑术就只有靠蛮力在挥舞的程度呢。为何这么问?」 「那个,因为明天是大魔剑教练,所以想说或许能见识到阿诺斯大人的英姿。」 这么说来,是有听过这件事呢。 「我记得是有外部的讲师会过来吧?」 「是的,听梅鲁黑斯大人说,这次说不定会跟大魔法教练的时候一样,是由七魔皇老过来授课。」 唔,阿伯斯迪鲁黑比亚也很清楚,我隐约察觉到他的存在了吧。是打算怎么出招呢?就让我拭目以待吧。 「还有,这件事学生们大概还不知道,不过会有转学生来唷。」 米莎耐人寻味的话语,我并没有特别放在心上。 §4【炼魔剑圣】 隔天── 德鲁佐盖多魔王学院,第二训练场。 在上课钟声响起后,艾米莉亚走进了教室。她身后跟著一名黑制服的男学生。 「各位同学大家早。今天要先为各位介绍一名转学生。」 艾米莉亚在黑板上写起雷伊格兰兹多利这个名字。 黑制服的学生向前走出一步。 「大家好,我是雷伊格兰兹多利。其实第一天就应该要来上课了,但因为某些原因,所以才会在这种不上不下的时期转入。因为有许多不清楚的地方,所以说不定会向大家请教很多事情,到时就请各位不吝赐教了。还请多多指教。」 声音清澈、一头白发与浅蓝色的眼瞳、美丽的中性容貌,还有带著淡淡微笑的表情,散发著一种清爽的印象。 「……喂,那家伙是七芒星喔……」 「笨蛋,你在说什么啊,这是当然的吧。他可是雷伊格兰兹多利喔。混沌世代之一。炼魔剑圣。据说不只是魔剑,就连魔族应该无法使用的灵剑与神剑都能运用自如,是超乎常规的怪物。」 「还想说有听闻他入学的消息,怎么却没看到人,原来是还没来到学院啊……」 混沌世代啊。跟莎夏一样,似乎相当出名的样子呢。 「雷伊同学能施展『魔王军(gaizu)』的魔法,所以能担任组长,不知你想要怎么做?」 「也是呢。该怎么做呢?」 雷伊以爽朗的语调说道。 似乎是不怎么好战的类型呢。 「虽然其他学生已经决定好组别了,但在明天的小组对抗测验之前,还有时间找齐组员。当然,这次先加入其他人的小组,等下次小组对抗测验时再作为组长参加也没有关系,但依你的实力,加入其他小组也……」 艾米莉亚的话语之中,处处都能看出她想让雷伊担任组长的意图。 「我跟大家也还不熟,这次就先加入其他人的小组吧。」 「咦……?」 是因为没想到被称为混沌世代的人物会说出这种话来吧,艾米莉亚发出困惑的声音。 「我、我知道了。由于没办法立刻找到想成为组员的学生,就先暂时加入其他人的小组。不过想成为雷伊同学组员的学生,大概很快就会增加,所以就等到这之后再担任组长。」 「不过我不太适合担任组长就是了。」 雷伊坦率说道。 「就算你这么说,不过我想就连你加入的小组组长,也肯定会认为你比较适合担任组长的唷。」 唔,艾米莉亚那家伙相当偏袒雷伊的样子,是有什么理由吗? 「那么,由于要让雷伊同学选择小组,所以请组长们起立。」 「不需要那么费事唷。」 艾米莉亚不可思议地看著雷伊。 「你已经知道组长的长相与名字了吗?」 「没有,完全不清楚。」 艾米莉亚的表情愈来愈疑惑。 「不过,我知道一个人唷。」 这么说完后,雷伊迈开步伐。 教室内的视线集中在他身上,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他是打算加入谁的小组啊……?」 「他可是炼魔剑圣耶?我们班上有能制得住那种家伙的组长吗?」 「啊,他该不会以为莎夏大人是组长吧……?」 「也对,是会这么想呢。毕竟任谁也想不到,破灭魔女成为了白制服的组员吧。」 雷伊笔直走向莎夏的座位,然后就这样从她身旁通过。 停在我的座位前。 「嗨,初次见面。我是雷伊格兰兹多利。」 雷伊带著爽朗的笑容向我问道。 「你的名字是?」 「我是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 「那么,阿诺斯同学,能让我加入你的小组吗?别看我这样,我勉勉强强算得上擅长用剑,肯定能派上用场的。」 唔,真是意外的要求。 「为什么你知道我是组长?」 「因为你的魔力是这个班上最强的。」 能毫不恐惧地感受到我的魔力啊。也就是说,这家伙本身也具有相当的魔力。 「就算我是白制服?」 听我这么一说,雷伊露出彷佛现在才注意到的表情。 「啊,听你这么一说,是这样没错呢。我只有在看魔力。」 雷伊呵呵笑起,将自己的失败一笑置之。 「不过,阿诺斯同学还真厉害呢。通常白制服是当不了组长的。」 「没什么,惯例只要打破就好。」 雷伊噗哧笑起。 「我果然想加入你的小组。似乎会很有趣。」 雷伊伸手要和我握手。 还真是个爽朗的男人呢。 「雷、雷伊同学,那个,你要加入谁的小组都没问题,但阿诺斯同学的印记可是……」 「印记……?」 雷伊朝我制服校徽上,不适任者的烙印看去。 「啊,那你就是传闻中的?魔王学院有史以来的第一位不适任者?」 「似乎是这样呢。」 「哦~连魔力这么强的人都会成为不适任者,那适任性检查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啊?」 雷伊说出的单纯疑问,把艾米莉亚吓了一跳。 「雷、雷伊同学,那种发言算是在批评皇族唷?」 「啊,不好意思。那么,能麻烦你当作没听到吗?」 「要我当作没听到……」 雷伊那彷佛不把皇族当一回事的态度,让我哑然失笑。 「你这家伙还真是有趣。」 「是吗?我这样没问题吧?虽然常有人说我不懂得看气氛呢。」 「就是这点有趣。」 雷伊露出爽朗的笑容。 「我还是第一次被人称赞这种地方唷。」 他这么说之后,面向艾米莉亚。 「并没有规定不能加入不适任者的小组吧?」 「那个,规则上是这样……但作为皇族,作为被视为魔王始祖转生的混沌世代之一,我认为必须做出适当的判断。」 艾米莉亚就像在逼他遵守共同默契似的说道。 「我知道了。要做出适当的判断呢。」 雷伊这样回答后,就收敛起表情,再次面向著我。 「那么,就是这么一回事,能重新请你让我加入阿诺斯同学的小组吗?」 唔,这家伙是认为,只要摆出与皇族相称的表情就好了吗? 真的是完全不懂得看气氛的男人呢。艾米莉亚等人太过惊讶,各个瞠目结舌,就像下巴掉下来似的张大嘴巴,但他却完全没有注意到的样子。 哎呀,真是太有趣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那个炼魔剑圣,突然就向不适任者投降了……?」 「……是啊,就算是暂时的,也没有这样选的吧……」 「还以为雷伊格兰兹多利来了,这下总算不用再看那个不适任者嚣张了耶……」 像是皇族的学生们发出没出息的低语。 「不愧是阿诺斯大人!不用打就让人知道谁才是老大,超帅的啦!」 「对呀、对呀!就连炼魔剑圣,也一下子就被阿诺斯大人的魅力迷倒了呢!」 「等等!我发现到一件很糟糕的事。」 「什么事?」 「一下子就被魅力迷倒,这不就是一见钟情了吗?」 「咦咦咦──那么,雷伊同学是我们的情敌吗?」 「可、可是,你瞧,他是男人耶……!」 「这种事在爱情面前可是没有意义的!」 教室内响起脑袋有问题的阿诺斯粉丝社的声音。 「可以吗?似乎有人很失望喔。」 我暗指著皇族等人。 雷伊「嗯」了一声,左思右想起来。 「老实说,我也在烦恼要是只有上不了台面的组长的话,自己该怎么办才好呢。不过,阿诺斯同学绝对比我强吧?」 雷伊毫不掩饰地说道。他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我是不适任者的样子。 尽管无法确定他说了多少实话,但不可思议地,他说的话听起来也不像在说谎。 「是没错啦。」 「既然如此,就拜托你了。在能干的领导人底下听令行事,也比较符合我的个性。」 这份不受皇族束缚的自由,有著跟两千年前的魔族相通的部分。 「事情就是这样,可以吗?」 「唔,这个嘛,我拒绝。」 「……嗯?」 雷伊的表情愣住了。 「只是想轻松地听令行事的话,那你加入其他小组就好。无论如何都想加入我的麾下的话,就要展现相应的实力。」 「阿诺斯同学。」 雷伊突然摆出逼真的表情,以装模作样的语调说道: 「虽然我说想听令行事,但绝对不是想落得轻松。我有无论如何都得要去做的事。没错,是使命。为了达成使命,我必须成为你的部下,登上这座魔王学院的顶点。请务必让我进入你的小组!」 「这样啊。那就展现相应的实力吧。」 雷伊再度恢复爽朗的笑容。 「……奇怪了,我还挺擅长演技的呢……」 是个让人无法捉摸的男人呢。彷佛空气般洒脱。 「……炼、炼魔剑圣说想加入小组,但他却拒绝了耶?」 「不愧是阿诺斯大人!太崇高了!真是太崇高了吧!」 「等等!我发现到一件很糟糕的事。」 「这次又怎么啦?」 「……雷伊同学,刚刚说想要进入………」 「他是受吗?」 面对在聊著莫名其妙话题的阿诺斯粉丝社,我向她们说道: 「正好,米莎,你们就加入雷伊的小组。」 「咦?那个……是的。既然阿诺斯大人这么说的话,我们会照做的……」 米莎尽管困惑,也还是这样回答。 「你们就携手合作,在小组对抗测验中向我挑战。要是表现得好,就让你们加入麾下。」 「……我知道了。」 我接著朝雷伊看去。 「这你没问题吧?」 「不过我不太适合担任组长就是了呢……」 唔,尽管他刚才也说了同样的话,但看起来也不像是在谦虚。组长明明是为了当上魔皇的必要条件,是尽管拥有力量,却对权力与政治毫无兴趣吗? 「你还真有意思。如果可以的话,很想跟你玩一场看看,但要是你没有兴致的话,我也不勉强你。」 「算了,随你吧。我也对你产生兴趣了。」 雷伊乾脆到让人扫兴地改变意见。然后,他清爽地微笑起来。 「还请手下留情。」 「好吧。就以全力击溃你。」 雷伊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改口说道: 「其实我有个一岁的女儿在等我回家。」 「哎呀,也就是说你会为了活著回去,无论如何都会全力奋战了呢。」 雷伊忍俊不住,噗哧地笑了起来。这也是在说谎吧。真是随便的男人。 「这是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 「没有啦,总觉得似乎能和阿诺斯同学相处愉快。」 「唔,还真巧呢。我刚好也这么觉得。」 虽然是一时兴起才这么说的,但却不可思议地感觉能接受这种说法。 §5【大魔剑教练】 「好的,看来雷伊同学也决定好小组了,我们就赶快来上课吧。」 是因为雷伊如她所愿的当上组长了吧,艾米莉亚兴高采烈地说道。 「今天接下来要进行大魔剑教练。由于是实战教练,所以请各位同学移往竞技场。客座讲师已经抵达了,请不要做出失礼的行为。」 学生们一齐起身,走出第二训练场。 「阿诺斯。」 米夏向迈开步伐的我搭话。 「怎么了吗?」 「雷伊是熟人?」 她问了奇怪的问题。 「不是。我们看起来像熟人吗?」 米夏点了点头。 「好像很愉快。」 「哎,是个有趣的家伙没错。」 只不过,熟人啊。跟我一样转生的部下,应该也在这个时代呢。 就算那个男人是其中一位部下,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 虽然统称为转生,但也有著各种情况。由于根源魔法的水准,没有完全继承记忆与实力的情况也并不罕见。话虽如此,也还是会在内心的某处留下印象。 「或许曾在两千年前遇过也说不定。」 「喂,再不快点去,就要开始上课了喔。」 远方传来莎夏的呼喊。 「走吧。」 「嗯。」 与米夏并著肩,我再次迈开步伐。 来到竞技场后,学生们就像是围著什么似的排成圆阵。位居中央的是艾米莉亚,以及两名魔族。 一个是体格比常人大两倍的巨汉。浅黑色的肌肤、粗壮的手脚、一身健壮的肌肉,并留著落腮胡。 另一个体格普通,是留著黑色长发、眼神锐利的男人。 「那么接下来,就有请七魔皇老的盖伊欧斯安杰姆大人与伊多鲁安杰欧大人进行大魔剑教练。」 身材魁梧的是盖伊欧斯,长发的是伊多鲁吗? 外型确实是和我制作的魔族几乎相同。魔力波长的感觉也很类似。只不过,说不定他们也被融合魔法夺走了根源与身体呢。 话说回来,没想到会一次来两个。 「盖伊欧斯大人、伊多鲁大人,今天请两位多多指教了。」 艾米莉亚低头问好后,就不妨碍授课地退到角落。 「哼,那就先来打声招呼吧。」 他的声音粗犷。盖伊欧斯把手高举过头后,天空浮现数十个魔法阵。 「跟学生的人数一样。」 一旁的米夏低语。 「似乎是这样呢。」 魔力聚集在魔法阵上,并从中心突然出现剑的剑身。 「那、那是什么………是魔剑耶……」 「等等,这是什么夸张的魔力……那种东西要是掉下来的话……?」 学生们持续仰望著上空,像是畏惧著从魔法阵中露出的魔剑一般,向后退开。 「喂,可别乱动喔,小鸡们。」 盖伊欧斯的粗犷声音响彻开来,把学生们吓得颤了一下,乍然止步。 「没错,就这样保持不动。要是乱动的话,恐怕会死人喔。」 盖伊欧斯用力握拳,使劲地向下挥去。 「呜喔喔喔喔喔喔呀啊啊啊啊啊!」 伴随著怒吼,从魔法阵中落下雨点般的魔剑。 「唔、唔啊啊啊啊啊啊啊!」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竞技场上到处传来惨叫声。 不过,学生们全都毫发无伤。他们脚边插著方才的魔剑。 「好啦,就试著拔起你们脚边的魔剑吧。」 学生们战战兢兢地握住魔剑使力。 「咦,奇怪?拔不起来耶……」 「这是什么……魔力被吸走了……?」 「唔、啊啊啊!手、手放不开!救、救命啊!」 到处再次传来惨叫声。 「哈哈哈。别哭叫了,小鸡们。这就是所谓的魔剑。真正的魔剑会选择使用者。假如不展现与魔剑相称的实力,反而会吃到苦头喔。注入魔力,把剑制伏吧。要是发呆的话,说不定会死人呢。」 唔,看来这些魔剑并不是用魔法产生,而是由他们带来的样子。他们是在瞬间判断魔力的波长,配合在场所有学生选出适当的魔剑吧。 「大家也都知道吧?近期会在德鲁佐盖多举办魔剑大会。正因为是决定迪鲁海德第一剑豪的大会,所以聚集了迪鲁海德各地的参赛者。跟你们这些小鸡不同,参赛者个个都是豪杰。所使用的魔剑得要自己带去,但要是连这种程度的魔剑都弄不到,可是连参加都没办法。」 盖伊欧斯像在鼓舞学生似的大声喊道。 「想在魔剑大会上让自己称霸的话,就试著拔起这种程度的剑吧!要是能好好拔出来的话,要我送给你们也行喔。」 看向身旁,莎夏为了拔起魔剑,使劲地站稳脚步。 然而却拔不起来的样子。 「哈,怎么啦,莎夏,你拔不起来吗?」 「……你很烦耶……」 米夏也想拔出魔剑,但好像不太顺利。 「不擅长剑。」 也是啦,无关魔力多寡,每个人都有擅长与不擅长的东西。 老实说「莲叶冰戒指」与「不死鸟法衣」是等级比这种程度的魔剑还要高出许多的魔法具,但两人都能轻而易举地配戴在身上。 话说回来,辛那家伙尽管也能毫无节操地使剑,不过除此之外的魔法具却完全不行。因为这个原因,他必须使剑来解决一切的事情,于是才把剑术练到登峰造极的样子。 「……真要说来,阿诺斯不是打从刚才就连碰都没有碰魔剑一下吗?你该不会要说你拔不出来吧?」 「咯咯咯,咯哈哈哈。莎夏,玩笑话要适可而止啊。」 我朝眼前的魔剑瞪了一眼。 下一瞬间,魔剑就像服从我似的自行拔起,飘浮起来。 「……喂、喂,快看。阿诺斯那家伙,不用手就把剑拔起来了耶……」 「……可恶,他是怎么办到的?我光是像这样握著,就快要昏过去了耶……那家伙是怪物吗……?」 我握住飘在空中的魔剑。 「我拔不起来的剑,这世上就只有一把。」 「……还以为你会说连一把也没有呢……」 「有一把神话时代的勇者所使用的圣剑。那是为了将我消灭,由人类的名匠所锻造,而且寄宿著剑之精灵、受到众神祝福的魔法具。唯独那把剑,我实在是拔不起来。」 不过能使用那把圣剑的人,连那个时代也只有勇者加隆。如果是辛的话,或许就有办法拔起来吧,但没有机会尝试呢。 说到底,魔族与圣剑的适合性很差。而且如果是为了消灭我而锻造的剑,那个男人恐怕会在拔起来之前先破坏掉吧。 「好啦。」 我迈开步伐笔直向前。 「等、等等,你又打算做什么了?」 唔,莎夏也变得相当了解我了呢。 「没什么,只是要让无聊的课程稍微热闹一点。」 当我走到盖伊欧斯面前时,他就像赞叹似的说道: 「哼,竟能这么轻易地拔起魔剑,看来也有令人期待的家伙在呢。」 「我倒是很失望呢。因为说是大魔剑教练,还以为是要上什么惊人的课程,没想到居然是要陪著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远方的艾米莉亚尽管一脸惊慌失措的表情,但眼前的盖伊欧斯却像是感到有趣地摸起下巴来。 「哈哈哈,你这家伙还真是有趣。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吧。希望我教你实战的魔剑用法,对吧!」 盖伊欧斯将手高高举起。他的手上浮现一个巨大的魔法阵,从中出现一把比盖伊欧斯的身高还要长三倍,厚实且巨大的魔剑。 他一拿起那把魔剑,就用单手轻盈地挥舞起来。光是刮起的风压,就让学生们东倒西歪,连忙站稳脚步。 「……糟了、糟了,那个是……盖伊欧斯大人的极大魔剑格拉杰西欧……」 「我记得……是将尼尔山脉劈成两半的魔剑吧……这已经不是剑的水准了啦……」 「哪怕是阿诺斯,这次也绝对死定了吧……」 唔,不愧是七魔皇老,魄力还算可以。虽然我的目的不只是要战斗,但稍微来玩一下吧。 「伊多鲁,你要不要也下场来玩啊?」 向长发的七魔皇老询问后,对方立刻回以不愉快的眼神。 「要我们七魔皇老二打一?」 「没什么,我这边也想两个人一起打。」 我这么说后,盖伊欧斯就朝我豪放大笑。 「那好,就配合你擅长的战斗方式。另一个人是谁?」 我朝后方看去。 「在那里的雷伊格兰兹多利。」 甚至还没有要拔起魔剑的雷伊,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过来。 「唔,那我们就接受挑战。那么,其他人可以退下了。我们现在就来让各位见识一下,何谓魔剑的精髓吧!」 盖伊欧斯将极大魔剑格拉杰西欧刺在地面上。竞技场的地板一带浮现魔法阵,展开将我和雷伊、还有两名七魔皇老覆盖住的魔法屏障。 「真受不了,每隔百年,就会出现一次这种不自量力的家伙。」 伊多鲁一张开双手,就浮现出两个魔法阵,显现出一对魔剑。一把是冰魔剑;另一把是炎魔剑。 「喔,是炎魔剑杰斯与冰魔剑伊迪斯啊。那两把魔剑还挺有趣的。就算只是擦过,前者也能瞬间让对手化为灰烬,后者则是能将对手冻结粉碎。」 我朝还站在插在地上的魔剑前的雷伊走去,这样说道。 「……比起那种事,总觉得我还搞不清楚状况,就变得要跟七魔皇老对决的样子,这没问题吧……?」 「别担心,这只是授课的一部分。不会被杀的。」 「这倒是无所谓啦。」 雷伊以爽朗的语调说道。 「要是赢的话,不会很糟糕吗?」 呵、咯咯咯,咯哈哈哈。还以为他在担心什么,原来是这种事啊。 他果然是个有趣的家伙。在这个时代,几乎没有魔族敢对七魔皇老夸下这种海口。 「就充分展现你的实力吧。你想对付谁?」 雷伊打量两名七魔皇老,启动魔眼。 「一定要选的话,就是那个冰炎二刀流吧。只拿一把剑似乎很不利呢。」 「喔,特意选择不利的一方吗?」 「想说配合气氛,稍微苦战一下会比较好吧。」 也就是丝毫不觉得自己会输吗?不这样怎么行呢。 「要来比谁先打赢吗?」 「那要是我赢的话,能让我加入阿诺斯同学的小组吗?」 听到他这么说,让我绽开了笑容。 「说半天,你出乎意料地起劲呢。」 「想说比起在小组对抗测验中直接对付阿诺斯同学,还是这边比较简单吧。」 雷伊握住魔剑,理所当然似的拔起。然后在高高举起后,他朝伊多鲁投掷出去。 「………?」 伊多鲁在用炎魔剑打掉后,投掷出去的剑就瞬间化为灰烬。 「还以为先发制胜呢。」 雷伊接著拔出一旁其他学生用的剑,然后再度丢向伊多鲁。他当场跑了起来,接二连三地拔起魔剑丢向伊多鲁。 魔剑会选主人。能拔起这么多把魔剑,可是非比寻常的事呢。 「哼,在战场上东张西望,可是愚者的行为唷。」 无声无息绕到我背后的盖伊欧斯,举起极大魔剑格拉杰西欧。 「好好避开吧,小鸡!」 他以惊人的气势挥下格拉杰西欧,巨大刀尖直接击中我的脑袋。 剑压在地上打出坑洞,粉尘激烈地扬起。 「什么………………」 他倒抽了一口气。因为极大魔剑格拉杰西欧在与我的脑袋相撞后,发出喀嚓一声,刀尖应声而断。 「打的位置不好呢,盖伊欧斯。脑袋可是很硬的喔。」 「……硬……是这种程度吗?……能将山脉一刀两断的极大魔剑,为什么……?」 我垂下魔剑,摆出下段姿势(注:剑道招式中将剑尖降到对手膝部位置的动作)说道: 「不过就是将山脉一刀两断,难道你以为就能打破我的脑袋吗?」 被我的杀气吓到,盖伊欧斯立刻退开。不过,他在这瞬间看丢了我的身影。 「不见了……居然……消失了……?」 「别慌成这样。我就只是散个步而已,盖伊欧斯。」 我从背后用魔剑切开他的脚跟后,盖伊欧斯就突然跪在地上。我用左手一把抓住位置变得刚好的后脑杓。 「好啦,不知道你还记得多少?」 连续施展起源魔法「时间操作」与「追忆(ebui)」,清查他的表层记忆。 但是果不其然,盖伊欧斯的脑海中也没有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的名字。 用魔眼凝视,深深窥看盖伊欧斯的深渊后,该说是不出所料吧,存在著两个根源。一个根源是我正在调查记忆的盖伊欧斯;另一个根源,恐怕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魔族部下的吧。但既然不知道起源,就无法回溯到过去调查那名魔族的记忆。 也罢,是在预料之中吧。不觉得能在这里抓到他的狐狸尾巴。 「要继续吗?」 我放开手,改用魔剑指著他的后颈。 盖伊欧斯一脸苦涩地说: 「……………………………………我认输……」 七魔皇老的败北宣言,使得竞技场同时响起喧嚷与欢呼之声。 §6【雷伊的实力】 「……难以置信……七魔皇老的盖伊欧斯大人,居然这么轻易就输了……」 「……刚才的情况……就连对决都不算吧……」 「……阿诺斯说的,该不会……是真的吧……?那家伙真的是暴虐──」 「喂,你在说什么蠢话!就算再怎么强,那家伙都不是皇族,那个不适任者怎么可能会是暴虐魔王啊!」 「没错,重要的不是力量和智慧,而是我们体内流著的高贵血统吧?别忘了继承始祖之血的皇族荣耀。那家伙就只是徒有强大力量的不适任者。那家伙的力量并不尊贵。」 能从观众席那边听到这种蠢话。 都亲眼目睹始祖之力了,却还是这么冥顽不灵。尽管相当滑稽,但这也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目的吗? 只不过,就只是夺走我的地位,到底是打算做什么啊?假如只是想要权力的小人物的话,是不需要特别在意,但至今仍不清楚那家伙的目的。 「咯咯咯。」 听到伊多鲁的笑声,我朝他那边看去。 「那是最后一把了吧?尽管你耍小聪明,但也已经没办法再丢了呢。」 放眼望去,插在竞技场上的剑全都没了。 剩下的就只有雷伊手上的那一把。要是与伊多鲁的双剑对砍,魔剑就会瞬间消灭。一般而言,这已经是死局了吧,但不可思议地,我并不觉得那个男人会输呢。 你打算怎么解这个局呢?就让我领教一下吧。 「那么,差不多该普通地打了。」 雷伊喃喃念了一句,没有耍任何手段,堂堂正正地走向伊多鲁。 「哼,终于做好觉悟了吗?来吧。剑不是用来丢的,就让我来教你魔剑的用法吧。」 伊多鲁与雷伊互相对峙。只要再踏出半步,就会进到双方的攻击范围内。正面交锋对雷伊是压倒性地不利──尽管如此,轻易踏出那一步的人却是他。 「愚昧之举。」 双剑毫不留情地挥出。双臂就像不同的生物般动起,炎魔剑劈向雷伊的头部,迟了片刻,冰魔剑斩向他的胸口。 就算勉强避开炎魔剑,也会在失去平衡时遭到冰魔剑攻击吧。面对这必杀的二连击,雷伊以右手的魔剑迎击。 「这里。」 铿锵一声,剑与剑碰撞的声音响起。 「二。」 「………………?」 伊多鲁露出凝重的表情。 雷伊的魔剑,打掉了伊多鲁的双剑。 将几乎同时袭来的双剑,用一把剑迎击的技术自然是不在话下,但他无法理解的是,雷伊的魔剑为何会毫发无伤吧。炎魔剑杰斯、冰魔剑伊迪斯,不论是碰触到哪一把,雷伊的魔剑应该都会被破坏才对。 「……喝……!」 伊多鲁再度挥出双剑。 剑击声响起,雷伊轻易地打掉了他的攻击。 「四。」 雷伊喃喃低语。 「……小子,你做了什么……?」 铿锵一声,剑与剑的碰撞声响起。 「六。」 「……啧,既然如此……!」 伊多鲁挥舞双剑的速度加倍,并在下一瞬间,再度超越了加倍后的速度。 看不清是怎样挥舞的无数连击被悉数打落,而且雷伊的剑依旧无伤。 「八七。」 「可恶……为什么能用那把低劣的魔剑挡住?你是动了什么手脚!」 铿锵铿锵铿锵铿锵,响起不绝于耳的剑击声。 「原来如此。雷伊,你投出的魔剑在被伊多鲁打落时,让他的双剑稍微崩口了。就算是魔剑,崩口的部分也无法充分发挥魔力,所以才能像这样对砍吧。」 我的解释,让伊多鲁蹙起眉头。 「……怎么可能……只瞄准崩口的细小部位,就将如此高速挥舞的双剑打掉了吗……!这种事怎么可能办得到啊……!」 更正确来讲,从投掷魔剑时,就只有瞄准双剑的特定部位。 控制著投掷的力道、角度与目标,促使双剑分毫不差地用特定的部位把剑打落。只要不断重复这个行为,就算是魔剑杰斯与伊迪斯,也多少会产生崩口。 「揭晓谜底会对我不利,所以我才没说的耶。」 雷伊一点也不觉得困扰的样子说道。 「这种程度的让步,就别吝啬了。」 伊多鲁退开一步,计算著距离。 「……看样子,是我小看你这小子了。从现在起,我要全力以赴了……」 伊多鲁的双手浮现魔法阵。魔剑杰斯上冒出火焰之刃,魔剑伊迪斯上覆盖起冰霜之刃。 「这是魔剑杰斯与伊迪斯的真实姿态。做好觉悟吧!」 伊多鲁的身影一晃。瞬间踏入攻击范围内的他,高速挥舞起双剑。 他的连击一秒可算出两百下。没有任何逃跑空间的冰与火的斩击,几乎同时袭向雷伊。 「……呼……!」 伴随著吐气般的气势,雷伊让魔剑闪动起来。如同闪光般的斩击,再度将伊多鲁的双剑悉数打掉。 「四四二。」 「……为、为什么……?就算想要瞄准崩口处,应该也已经没用了才对……」 雷伊似乎不打算回答,露出爽朗微笑。 「这很简单。雷伊的魔剑并没有碰到你的双剑。光靠剑压就把你的剑弹开了呢。」 「这还挺难的呢。」 雷伊若无其事地说道。 「……光靠剑压,就能跟我的双剑对砍吗……?」 流露出悔恨后,伊多鲁一脸愤怒地瞪向雷伊。 「可恶,既然如此!我就看你能持续这种冒险的行为到什么时候!」 伊多鲁的双剑再度闪起,雷伊则是将其打掉。 「你的剑法确实是很惊人,但持久力又如何?我就算打个一百年也不会累──」 伊多鲁说不出话来了。因为缠绕在双剑上的冰与火,宛如碎裂般地烟消云散。两把魔剑喀嚓一声断裂,剑尖在空中旋转飞舞。 然后,插在地面上。 「……我的双剑……断了……」 「四四四。跟我估算的一样吧。」 还以为他在算什么,原来是在算那对双剑还要几次才会断吗? 「话说回来。」 雷伊若无其事地说。 「你什么时候要教我魔剑的用法?」 雷伊爽朗的笑容,却让伊多鲁像是感到畏惧似的缩起身子。 他求助似的朝盖伊欧斯的方向望去。只不过,盖伊欧斯也早已落败──他总算是注意到的样子。 「……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能把我们七魔皇老当成小孩子般玩弄的魔族,可是前所未闻啊……」 伊多鲁垂头丧气地说道。 我没有特别放在心上,朝走过来的雷伊看去。 「雷伊,你放水了吧?」 「我没有喔。」 「无谓的谦虚就省了吧。凭你的实力,不用一招就能击倒他了吧?」 雷伊扬起清爽的笑容,这样回答: 「这样会没办法练习呢。」 「哦?」 「我以为能不用魔力,光靠剑技就折断那对双剑。但最后还是使了点诈,所以还有待加强呢。」 咯哈哈,哎呀哎呀,真是愉快的男人呢。是把七魔皇老当成对手在练剑吗? 有意思。无论如何都想见识他真正的实力。 「明天就认真来吧。」 雷伊不改笑容地说道。 「如何?」 「拿我当对手来练习,会死喔。」 「可以的话,还希望能保留在不死人的程度呢。」 他的应答还是一样让人捉摸不定。 「算了,就随你高兴吧。」 「很高兴你能这么说。」 我狂妄地笑起说道: 「我会让你想拿出真本事来的。」 雷伊瞬间愣了一下地看著我后,噗哧地笑了起来。 「阿诺斯很喜欢虐待人吧?」 「你在说什么啊?没有魔族比我还心地善良了。」 「那希望你能手下留情呢。」 「咯哈哈。别说蠢话了。你的身体可不是这么说的。」 雷伊很高兴似的微笑著。 尽管并不好战,但也不是讨厌战斗的样子呢。不然也不会把剑术锻炼到这种水准吧。 「话说回来,运动完后肚子也饿了呢。」 「这种课程已经够了吧?要回教室提早吃便当吗?」 「不要紧吧?」 「别担心,偷偷溜回去就没问题了。」 「我知道了,就偷偷溜回去吧。」 我和雷伊一边这样聊著,一边在学生们的众目睽睽之下走出魔法屏障。 「……喂,等等,那种轻松打赢七魔皇老的日常感是怎样?别像是家常便饭似的聊起提早吃便当的事啦……」 明明就是家常便饭的事,莎夏却这样抱怨著。 §7【前哨战】 隔天。德鲁佐盖多魔王学院,魔树森林。 为了即将开始的测验,二班的学生全员聚集在此。 远方传来上课钟声,艾米莉亚说道: 「那么,即刻起开始雷伊组与阿诺斯组的小组对抗测验。」 雷伊朝我走来。 「昨天睡得好吗?」 「不错,我是很容易入睡的人呢。」 「我倒是睡得不怎么好。」 「唔,是看了什么有趣的书吗?熬夜对身体不好喔。」 「就是说啊,早上起床时,浑身无力到不行呢。」 雷伊打了个哈欠。 「等、等等,等等!」 或许是有什么意见吧,莎夏插话说道。 「怎么了吗?」 「什么怎么了。接下来是要进行小组对抗测验耶,小组对抗测验!这是什么温吞的气氛,你们是打算去远足吗?」 真受不了她,这又不是要去战争。当然,不小心的话是会死人没错,但也不需要无缘无故搞得杀气腾腾吧? 「抱歉,我的部下有点啰嗦。」 把手放在莎夏头上,暗示她安静下来。 「……那个……手、你的手……我才不会这样就闭嘴啦……」 虽是这么说,但莎夏却也失了气势,变得安分起来。 「忌妒?」 从莎夏背后,米夏突然冒了出来。 「……你、你在说什么啦……?」 「因为阿诺斯跟莎夏的时候不一样。」 跟莎夏的时候不一样? 「啊,什么嘛,莎夏,因为我跟你那时候不一样,跟雷伊和颜悦色地说话,所以就忌妒了吗?」 「笨、笨蛋!我才没有忌妒呢……!」 「是吗?」 一探头窥看起莎夏的表情,她就把脸别了开来。 「我才没有忌妒……」 她喃喃自语似的低声嘟囔著。 「说到底,之前的小组对抗测验,明明是你跑来找我吵架的吧?」 莎夏只将视线朝向这边,发出「呜……」的呻吟。 「莎夏同学。」 「怎样啦!」 怒气冲冲的莎夏,让向她搭话的米莎有点吓到。 「……那、那个啊,我们要不要也比一场啊?」 「什么比一场?」 「你看,阿诺斯大人不是跟雷伊同学约好要比试吗?为了不妨碍他们,我们要不要也来较量一下?」 「真让人傻眼。小组对抗测验可是模拟战争唷。这世界上,哪里会有事先约好对决内容的战争啊?」 就算莎夏说得毫不留情,米莎也还是笑嘻嘻的。 「前天的魔法照片,你好像非常中意呢。」 「……并、并没有。才没有很中意呢。」 莎夏的眼神游移起来。 「呵呵呵,要是打倒我的话,就送给你唷?」 米莎瞬间从怀中拿出像是照片的东西亮了一下。 「……喔。你想说的就只有这样?」 「是的,让我们一起好好努力吧!」 留下这句话,米莎就回到阿诺斯粉丝社的集团里。 「啊,对了。我突然想到,昨天的比试是阿诺斯同学赢了吧?」 「是呀,要给我什么奖品吗?」 雷伊扬起爽朗的笑容。 「那么,就让你愉快地享受这场小组对抗测验如何?」 我发自内心地噗哧笑起。这不是比嘴上说著凶狠威胁字句的家伙,还要更加难以应付的台词吗? 「有意思。我就拭目以待吧。」 「阵地要怎么办?」 「选你喜欢的。」 「那就东侧吧。」 雷伊转身向米莎等人搭话。 「我们走吧。我或许是不可靠的组长,但还请大家助我一臂之力。」 随后,米莎就露出一脸意外的表情。 「怎么了吗?」 「没事,雷伊同学很特别呢。居然对白制服的我们这样说话。」 「啊,因为我很不擅长这种事。皇族什么的,复杂到我搞不太清楚呢。」 雷伊毫不掩饰地说道。 「而且,我偶尔也会这么想呢。」 「想什么?」 「始祖真的会说那种话吗?」 米莎一脸惊讶地注视著雷伊。 「皇族很伟大,那个人真的会这样说吗?」 「……那个人?」 「啊,没事,就只是莫名这么觉得。我一直有种不对劲的感觉。深深觉得大家口中的暴虐魔王就像是另一个人。不过,明明是混沌世代却说出这种话来,会遭人冷眼看待呢。所以还请你别到处张扬唷。」 米莎有点高兴地说道: 「呵呵呵,我知道了。话说回来,雷伊同学对统一派的活动有兴趣吗?」 是听到雷伊的发言而判断有机会吧,米莎认为这是大好机会似的开始劝诱。 「不,我完全没兴趣。」 「是这样吗?真遗憾。那么,你对阿诺斯大人的粉丝社有兴趣吗?」 雷伊等人一面和气融融地聊著天,一面朝东侧的阵地走去。 我们也转身前往森林西侧。 过了一会后,飞在上空的猫头鹰传来「意念通讯」。 「即刻起开始雷伊组与阿诺斯组的小组对抗测验。请各位不负始祖之名,使出全力痛打敌人吧!」 伴随著一如往常的台词,揭开小组对抗测验的序幕。 「……作战……?」 「我来对付米莎和其他的学生。」 米夏直盯著莎夏的脸。 「想要照片?」 「才、才不是呢!我就只是想给那个自以为有办法对付我的女人一点颜色瞧瞧罢了。」 虽然嘴上说著模拟战争怎样怎样的话,但她说来说去还是称了对方的意呢。 「莎夏,先跟你说一件事。」 「什么啦?」 「虽说是以寡击众,但既然是我的部下,就不准逃著回来唷。」 她以高傲的态度微笑起来。 「这是当然的。你就拭目以待吧。我会将她们全员击溃的。」 「唔,那要是顺利的话,我就给你奖赏吧。」 「要给我什么?」 「什么都行。你就先想好你喜欢的东西吧。」 随后,大概是想到什么了吧,莎夏露出害羞的表情。 「……什、什么都行……?」 「没错。」 莎夏倏地靠了过来。 「你说什么都行,真的是什么都行吗?不论我要什么都可以吗?」 「是啊,你想要什么?」 她突然满脸通红地把脸别开。 「……没有。并不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我会考虑的……」 看来是有想要的东西呢。 「要建城吗?」 米夏说道。 「啊,姑且建起来吧。」 米夏点了点头,像是祈祷般地握起左手。 「莲叶冰戒指」才刚冒出几个冰晶,这些结晶就立刻构筑起魔法阵,开始闪闪发光。 「冰城。」 米夏施展起「创造建筑(airisu)」的魔法。 霎时间,我们脚下就冻结起来,制造出冰的地板与外墙。接著,陆续出现冰的王座、铜像和镜子等物。下一瞬间,身体就像是被一口气抬高似的,冰的地板转眼间就朝著天空升起。最后,上空覆盖起冰的天花板,完成一座巨大的冰魔王城。 我们就待在里头的王座之间。 「……米夏的『创造建筑』,能这么快就完全建好魔王城?」 米夏微歪著头。 「因为有『莲叶冰戒指』?」 「嗯,这也是原因之一吧。」 我这么说后,莎夏就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 「其他还有什么理由吗?」 「这就试著询问自己的根源吧。」 莎夏不满意地瞪来的视线,被我乾脆地避开。 「那么,要怎么做?在对面建好城堡之前出击吗?」 「这点时间我会等啦。我要在万全的状态下击败她,让她输得无话可说。」 虽然她打从方才就在和米莎较劲著什么,但很高兴她们的感情这么好。 「那么,我去探听一下对面的情况吧。」 我启动魔眼,跟前阵子一样监听著「意念通讯」,顺便也让米夏与莎夏能够听见。 『啊,我想现在被监听了。』 『咦?你感受得到吗?』 「意念通讯」传来雷伊与米莎的通讯。 『嗨,阿诺斯同学,你在监听对吧?』 被发现了吗?就算从米莎她们那边得知我能监听「意念通讯」,不过还真不愧是他耶。 「因为我很闲呢。你们那边的魔王城建得怎样了?」 『似乎还要一点时间耶。』 「这下可无聊了。」 『那么,为了打发时间,要跟我在这边溪谷最大的瀑布那里见面吗?』 喔。 「就我们两个?」 『没人打扰比较好吧?』 尽管不认为他是会躲躲藏藏的人,但没想到会如此光明正大地向我挑战。 而且他还知道我的实力,所以才让人觉得有趣。 「我立刻就去。」 『那就待会见了。』 「意念通讯」被切断了。是米莎她们停止施展魔法了吧。 「就是这样,我稍微去玩一下。」 「小心。」 米夏说道。 「要玩是可以,但可别在我打赢米莎之前分出胜负啊。」 小组对抗测验只要打赢组长担任的魔王(king)就结束了。 「我等你半个小时,超过就无法保证了。你就好好加油吧。」 留下这句话后,我就施展起「转移(gatomu)」魔法。 眼前染成纯白一片,然后立刻取回色彩。这里是一座水流从约三百公尺的高处倾泻而下的瀑布。 到底是还没来吗?我坐在适当的岩石上,就这样等著。 不久后,东边森林冒出一座巨大的魔王城。似乎建造得相当坚固。当我心不在焉地确认著魔王城完成的水准时,耳边传来「沙沙」的踏草声。 转头看去,雷伊就站在那里。 「嗨,等很久了吗?」 「没什么,我也才刚来。」 雷伊朝我走来。 在距离剑击范围刚好一步之差的位置上,他停下了脚步。 「就这样突然开打,也没什么意思呢。」 「就算是这样我也无所谓,还是你有其他有趣的点子吗?」 雷伊就像是想到恶作剧的点子似的微笑起来。 「你的部下和粉丝社她们,你觉得哪边会赢?」 唔,是这么一回事啊。 「看你这表情,也就是你动了什么手脚吧?」 「是米莎同学吧?因为她说也想加入阿诺斯同学的小组呢。这也算是某种缘分,所以我就决定稍微帮她一把了。」 有意思。也就是部下之间的前哨战了。 「不用说,当然是我的部下会赢。」 我在瀑布上展开魔法阵,在上头施展起「远隔透视(rimo)」的魔法。将巨大的瀑布作为萤幕,显示出我与雷伊的小组,双方阵营的情况。 「听到了吗?莎夏。有个好消息。我们决定要先等你和米莎分出胜负了。」 『这样啊。谢啦。那我就速战速决了。」 莎夏正以「飞行(furesu)」飞在空中,笔直前往粉丝社她们建造的魔王城途中。 本来由于会暴露行踪,所以一般不会想要从空中前往,但考虑到莎夏与米莎等人的实力差距,这也就无关紧要了。 「我照你的希望来了,米莎伊里欧洛古。出来吧。还是要我去城里比较好?」 「呵呵呵,感谢你了,莎夏同学。作为你劳驾前来的答礼,就让你看样有趣的东西吧?」 滋、滋滋滋、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地鸣声响起。 岩石手臂从粉丝社建造的魔王城上伸出。接著把脚伸直,缓缓地站起身。 那是一个仿照城堡外型,硕大如山的巨人兵。 「……是『物体操躯(guinesu)』的魔法……没想到居然是用在魔王城上……」 「物体操躯」是将物体有如生物般操作的魔法。物体的规模愈大,操作起来就愈加困难,也会更加需要魔力。 操作恐怕是由粉丝社分担进行的吧。不过,就算全员都担任在侦测、操作魔法上能获得魔法强化恩惠的咒术师(shaman)职阶,她们的魔力也还是不足。 「你把魔力借给她们了吗?」 雷伊呵呵地微笑著。 「我有点不擅长魔法呢。因为用途很少,所以魔力算是多出来的。」 是将多出来的魔力,藉由「魔王军」的魔法分给粉丝社她们了吧。 「要上喽,莎夏同学!」 巨人兵举起大得夸张的剑,朝莎夏砍去。 「呃……这家伙……!」 有别于体型,巨人兵相当灵敏。它所刮起的风压让莎夏无法随意飞行,她好不容易才避开攻击的样子。 「不是块头大就行了!」 莎夏用「破灭魔眼」朝巨人兵一瞪。 尽管岩石外墙稀稀疏疏地逐渐剥落,但无奈巨人兵的体型实在太大了。就算是莎夏,也没办法将巨人兵全身映入视野之中,无法一瞪就使其全毁。 「稍微帮她一把会比较好吧?」 雷伊说道。米莎等人的人数,加上雷伊借出的魔力。是无法否认莎夏落于下风吧。 只不过── 「可别小看我的部下啊。」 我用「意念通讯」向她搭话。 「喂,莎夏,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就算是以寡击众,才这点程度就要人帮忙的话,可称不上是魔王的部下吧?』 「说得好。既然如此,你就施展『狱炎歼灭炮』吧。」 这是出乎她意料的提案吧,莎夏迟了一会才答道: 『……我办不到。那是用上二十个人,才好不容易施展出来的。就算我现在的职阶是魔导士(mage),魔力也完全不足啊。』 魔导士的职阶会在攻击魔法上赋予魔法强化的恩惠,并且提高魔力。另一方面,则是会强制在恢复魔法上赋予魔法弱化的效果,并且降低身体能力。 「还可以借用米夏的力量吧?」 『……可是,只有两个人……』 「不相信我吗?」 沉默了一会后,莎夏说道: 『……我知道了。米夏,行吗?』 莎夏一面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巨人兵挥来的剑,一面用「意念通讯」询问。 『展开立体魔法阵。术者设为莎夏。』 米夏如此答覆。 在远离巨人兵的地方,位在西侧阵地的冰魔王城浮现出闪闪发光的冰晶,开始构筑起魔法阵。 城堡前特大的魔法阵完成,变得有如炮门一般。米夏与莎夏的魔力,经由「魔王军」的魔法线合而为一。莎夏贴近巨人兵挥下的剑,宛如瞄准般地将手举起。 「上吧,『狱炎歼灭炮』!」 从冰魔王城所展开的魔法阵炮塔之中,出现了漆黑的太阳。以庞大魔力为傲的那颗太阳,就像被弹射出去似的拖曳著闪亮的尾巴,朝著巨人兵笔直射出。 「米、米莎,快闪开!」 「办、办不到啦!这么大的体型是──!」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巨人兵被漆黑的太阳所吞噬。在嘎啦作响中,手臂掉落、双脚崩坍,外墙全都开始剥落。 「呀、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粉丝社她们的惨叫声响起。 「不、不愧是阿诺斯大人的部下,才一发魔法就破坏掉这种巨人兵,实在是太强了!」 「喂、喂!我发现到一件很厉害的事!」 「都、都快没命了,是有什么事啦?」 「就这样死掉的话,由于是在阿诺斯大人的命令之下被杀死的,所以算是被他间接杀掉的吧?」 「好、好想被阿诺斯大人杀掉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轰隆一声巨响,巨人兵从头部开始崩坍。 §8【精灵魔法】 「……比以前发射的『狱炎歼灭炮』还要强耶……就算有米夏的魔力,但是明明也才两个人……」 莎夏眺望著如跪拜般趴伏在地面上的巨人兵,茫然地喃喃自语。 『……吓了一跳……』 人在冰魔王城的米夏声音也传了过来。 『喂,阿诺斯,你做了什么吗?』 「我应该说过了,去试著询问自己的根源吧?」 『就算要我询问自己的根源,也不懂你是要我问什么…………啊……』 莎夏就像恍然大悟似的叫道。 『「分离融合转生(deino jikusesu)」?』 米夏问道。 「就是这样。」 莎夏与米夏原本是同一个人。 施展在莎夏身上的「分离融合转生」魔法,将肉体与根源一分为二,米夏因此而诞生。两人原本应该会在十五岁生日时,再度恢复成一个人,并经由「分离融合转生」的魔法效果,让魔力增强数十倍之多。 然而,由于我将米夏与莎夏的根源送回到过去,与过去的米夏与莎夏的根源合而为一,使得她们两人打从一开始就是两个人。 所以发生了什么事?藉由「时间操作」与「过去改变(ingudo)」,让莎夏与米夏在十五年前就完成了「分离融合转生」。 只不过,由于其中一方是刚出生的根源,所以并不是完整的形式。尽管如此,魔力也还是跟过去有著天壤之别吧。 莎夏与米夏至今会没有发觉到这件事,是因为「过去改变」限制住了过去的莎夏与米夏的魔力。要是不这么做,她们在施展「时间操作」前后的诞生时魔力就会出现差异,让过去与现在产生矛盾,进而无法顺利改变过去。 不过在「过去改变」完成之后,魔力的限制就解除了。米夏能比往常施展出更高精度的「创造建筑」魔法,也是因为这个理由。 『既然如此,就早点这样说嘛。做过头,说不定会死人耶。』 莎夏降落到森林,环顾起周边的情况。 『喂,要是还活著的话就答话吧。我会去救你们的。』 就算呼唤,也没有答覆。 嗯,还感受得到魔力,所以并不是死了吧。 「如何?你自豪的魔王城好像被打垮了?」 我将目光从瀑布上的「远隔透视」移开,朝雷伊的方向看去。 「很遗憾,是我输了──」 他爽朗地微笑著。 「──你的部下会这样想吧?」 就在这时,「远隔透视」传来莎夏的声音。 「啊,讨厌。是怎样,别在这种时候下雨啦……」 雨?我所在的位置别说是雨了,还是万里无云的大晴天呢。 『小心。』 米夏的声音传来。 『怎么了啦?』 『我这里没下雨。雨就只下在莎夏那边。』 莎夏的脸色大变。 刚刚还是小雨的雨势已转变成倾盆大雨,让她周围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只不过,就算用雨势封锁视野,对于用来看魔力的魔眼并没什么影响。 『……这是什么……?这不是寻常的雨……米夏。』 『……每一颗雨珠,都跟米莎的魔力一样,找不到本体……』 莎夏的眼神凶恶起来。 「这是什么魔法……?也不是失传的魔法,就连听都没听过……」 唔,精灵魔法吗。这跟水之大精灵里尼悠在阿哈鲁特海伦施展的魔法相同。米莎虽是半灵半魔,不过跟里尼悠有什么关系吗? 精灵所使用的魔法很特殊。因为他们的存在本身就如魔法一般。虽说魔族本来就不熟悉精灵,但千年没有交流,也让他们的传承完全断绝了吧。不过跟暴虐魔王不同,某处或许还留有文献也说不定呢。 既然莎夏和米夏都未曾听闻,那米莎肯定是直到此时此刻,都隐瞒了她会使用精灵魔法的事。 会在这里亮出这张底牌,是她无论如何都想赢的证据吧。虽说是不熟悉的精灵魔法,但也只要揭穿底细就能对付。对米莎来说,打倒强于自己的莎夏,现在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而这件事,莎夏应该也十分清楚吧。 「没关系,最初的一击就让给你了。不过,你就做好觉悟吧。要是没办法一击解决我,那么就是你输了。」 莎夏在全身展开好几层反魔法与魔法屏障。 经由「分离融合转生」而显著提升的魔力,加上魔导士职阶所提高的魔力,要突破这道防守,对于包含米莎在内的粉丝社来说,负担或许太重了吧。 「要上喽!」 粉丝社的女学生们从倾盆的雨势之中现身,袭向莎夏。 合计八人,她们手上拿著长枪。她们大概是判断无法用魔法突破莎夏的反魔法吧。 她们从前后左右同时发动攻击,用那些长枪使劲地刺下去。 「总算是现身了呢。」 粉丝社少女们的长枪,全都被莎夏的魔法屏障挡下,无法伤到她一丝一毫。莎夏用「破灭魔眼」朝全员八人瞥了一眼。 「暂时躺下吧。」 「……啊……」 女学生们摇晃了一下,当场昏倒在地。 「我已经手下留情了,只要躺一天就能起来了。」 「……还没……」 这道声音,让莎夏瞠大了眼。 应该要彻底丧失意识的一名粉丝社少女,在地面上爬行著。 「……我要加入……阿诺斯大人的小组……」 魔力远远不如自己的对手,凭藉意志力承受住「破灭魔眼」。而事情就发生在莎夏因此分心的瞬间。 从天而降的雨滴化作人形。突然在莎夏头上现身的,是以大上段(注:剑道招式挥刀从头上往下砍的架势)的姿势将纯白魔剑高举过头的米莎。 「是我赢了,莎夏同学!」 「太天真了。」 莎夏以全力在头上展开反魔法与魔法屏障。但米莎毫不在意,依旧挥下了魔剑。 「哈──!」 纯白魔剑轻易地劈开莎夏的反魔法与魔法屏障,横向划开了她的腹部。 莎夏溢出鲜血,当场倒下。 「……哈……哈……」 著地后的米莎,大概是魔力几乎都用在这次的攻击上吧,不停地大口喘气。 「唔,原来如此,那是你的魔剑吧?」 我向雷伊这样问道。就算是打算攻其不备,米莎也无力突破莎夏的防守。 「虽说魔剑会选主人,但只要用『魔王军』让魔力连接起来,就能暂时借给别人呢。」 「一般是办不到的。」 「或许吧。」 记得曾经听过他连灵剑与神剑都能运用自如的事。尽管如此,他居然能让魔剑服从到足以借给他人使用。关于剑的方面,他拥有超乎常规的能力呢。 跟辛有点像吧。 「话说回来,还是帮她治疗一下会比较好吧?凭魔导士的职阶,我想是治不好那把魔剑的伤势唷。」 雷伊的发言却让我嗤之以鼻。 「我应该说过了。别小看我的部下。」 显示在瀑布上的莎夏倒下了。但下一瞬间,她的身体覆盖起金色的火焰。 米莎惊讶地转头,反射性地退开。 「意外地能干呢。想不到你能使用那种魔剑。」 莎夏彷佛飞在空中似的起身。同时,缠绕在身上的金色火焰逐渐具象化,变化成「不死鸟法衣」。这件能带给穿戴者不死恩惠的法衣,只要魔力尚未耗尽,就能无限地治好伤势。 「……既然如此,这次大不了就连同那件法衣一起斩断就好……」 米莎举起纯白魔剑。唯独那把剑,就连莎夏也不得不警惕吧。 『我来帮忙。』 响起的是米夏的声音。 『我从魔剑上感受到雷伊的力量。一对二很不利。』 『……虽然很高兴你的心意,但在米夏抵达之前,似乎就能分出胜负了。』 要是从魔王城发射「狱炎歼灭炮」的话,就连莎夏自己都会遭到波及。话虽如此,但米莎也不会等到米夏赶到才动手吧。 莎夏是这样想的吧,但她眼前却突然浮现了一个魔法阵,从中出现了一名白金发的少女──是米夏。 「米夏……刚刚那是『转移』?」 莎夏不掩惊讶地如此询问。 「因为看过很多遍,觉得能够做到。」 唔,确实让她看过很多遍,但光是这样,居然就能完美地模仿「转移」。 尽管也有受到「分离融合转生」的效果影响,但她果然有著一双好魔眼(眼睛)。 「……好吧。详情就等打倒那个女人之后再说。」 「嗯。」 米夏与莎夏并肩站立,眼神锐利地看向米莎。 「……真厉害呢,不论是米夏同学,还是莎夏同学……可是,我也不会输的……」 米莎将所有魔力注入魔剑之中。就算有雷伊的协助,那把魔剑也不是米莎有办法掌控的。所以大概无法进行长期战吧。 「……要上喽!」 米莎举起魔剑,蹬地冲出。 「莎夏。」 「我知道。」 莎夏展开一门魔法阵,发出「灼热炎黑(guriado)」。经由「不死鸟法衣」的魔法效果,让「灼热炎黑」升华成金色的火焰袭向米莎。 「喝!」 米莎以纯白魔剑斩向「灼热炎黑」,金色火焰瞬间消灭了。 「果然如此。」 「能斩断魔法术式的魔剑。」 魔法的根本,即是让魔法得以是魔法的魔法术式。这就像是魔法的设计图。那把纯白魔剑能穿透魔法,藉由斩断术式,让魔法无效化。 「……果然还是看出来了吗?但是对这把魔剑来说,不论是魔法还是反魔法都没有效果……而且……」 米莎的身体倏地融入雨滴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经由精灵魔法,她与这场雨同化在一起了。 「米夏。」 「嗯。」 莎夏与米夏背靠著背,在背后握住彼此的双手。不知道米莎会从哪里现身。在那把魔剑之前,不论防御还是攻击,几乎都会被无效化。 尽管如此── 「呵呵。」 莎夏却笑了。 「怎么了?」 「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呢。」 这不过只是学院的小组对抗测验。 既然是姊妹,那么同心协力进行挑战,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吧。 但是对她们来说,这正是她们梦寐以求、无可取代的奇迹。 「就让她见识一下,涅库罗的秘术吧。」 「嗯。」 米夏扬起淡淡的微笑。三百六十度,两人互相掩护对方的视野。 「要上喽──!」 雨滴倏地变化成米莎,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只差三步,就是剑的攻击范围。莎夏为了迎击而展开魔法阵。 「不对。」 米夏喃喃低语。尽管隐藏在倾盆的雨势之中看不清楚,但米莎并没有手持魔剑。她只是假装拿著而已。 莎夏猛然惊觉,抬头朝头上看去。雨滴变化成纯白魔剑,正以惊人的速度落下。 这个时机点上无法避开。米莎是这样想的吧。然而两人的身影,却在即将命中之前消失了。落下的魔剑扑空,插在地面上。 「真是可惜呢。」 靠著米夏的「转移」避开魔剑的两人,互相握著一只手,同时将另一只手朝著米莎举起。两人手上浮现出魔法阵。 「『魔炎(guresude)』。」 「『魔冰(shieid)』。」 两人同时说道。 「「『魔冰魔炎相克波(jie gureido)』。」」 涅库罗的秘术。经由将魔法融合的融合魔法,使得「魔炎」与「魔冰」同化。金色火焰与白银冰晶交融,化作冰炎一体的魔法波朝米莎强攻而去。 米莎连忙拔起插在地面上的纯白魔剑,迎击「魔冰魔炎相克波」。 「哈啊啊……!」 魔剑与魔法波相撞。只不过,「魔冰魔炎相克波」的威力尽管遭到削弱,却没办法完全无效化。 经由融合魔法构成的魔法术式很复杂,是由多重的术式所叠合而成。而且,就算让表层的术式无效化,也只是恢复成融合前的两个魔法。将这一切术式斩断的技术,米莎并不具备。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炎与冰的席卷之下,米莎的身体被炸飞出去。在地面上滚了几圈后,大概是丧失意识了吧,再也没有起身。 精灵魔法的效果结束,使得雨势止歇。 从云缝间倏地洒落阳光。 「虽然曾经独自练习过……但明明是第一次合作,却意外地配合得很好呢。」 莎夏的说法,让米夏扬起浅浅微笑。 「我跟莎夏一样。」 随后,莎夏就开心地回以笑容。 两人比谁都还要互相理解。就连难以配合魔力波长的融合魔法,也能如呼吸般轻易地施展吧。毕竟她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我也跟米夏一样喔。」 莎夏一边这么说,一边举高手。 米夏跟著伸手,可爱地跟她轻轻击掌。 §9【神话的交锋】 余兴分出胜负了。米莎和粉丝社的少女们,大概都无法再继续战斗了吧。 我朝雷伊的方向看去时── 「……『魔冰魔炎相克波』吗……斩得掉吗?」 他像这样喃喃自语著。 「要是赢过我,就给你机会试试吧。」 在我挑衅似的说道后,雷伊回以清爽的笑容。 「交给米莎的剑,不收回来行吗?」 「从那里回来很花时间呢。就算没有伊尼迪欧,我也有好好带上其他的剑。」 雷伊指著腰上佩带的剑。看上去,感受不到任何魔力。应该就只是一把普通的铁剑吧。 「以我为对手,却用这种寒酸的剑吗?我不介意等你把剑拿回来喔?」 「很高兴你能这么说,但真的是这样吗?」 「什么意思?」 雷伊抽剑离鞘。 「你一脸等不及想赶快交手的表情耶?」 唔,真是服了他了。还真是个合我胃口的男人。 「我就这样打也无所谓唷。」 这不是在虚张声势,也不认为背后有什么计谋。真有意思。 「那么,作为回礼。我也只用剑对付你吧。」 我捡起掉在地上的一根称手的树枝。 「就算是阿诺斯同学,我想还是用普通的剑会比较好喔。」 「要不然的话,会连同这根树枝一起将我一刀两断吗?」 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雷伊就只是微笑著。 「你就试看看吧。」 我毫无警戒地朝雷伊的攻击范围踏进一步。瞬间,他的手消失了,铁剑宛如闪光般挥出。 「……呼……!」 「太嫩了。」 我靠著蛮力挥下树枝。在撞上雷伊的剑后,单方面把他横扫出去。 咚隆一声巨响,被击飞的雷伊在地面上滚动著。 「怎样?还觉得能轻易斩断树枝吗?」 我向倒地的雷伊如此问道。受到我魔力增强的树枝,有著远高于铁的强度。 「……嗯……真不愧是你呢。」 雷伊喃喃说道,然后若无其事地站起身。 「我这还是第一次打输武器比自己逊色的对手唷。」 「虽然你这么说,但似乎挺高兴的呢。」 「是吗?我可是怕得要死喔。」 「说什么谎,你嘴角都上扬了喔。」 雷伊噗哧笑起,这次是他踏进我的攻击范围内。将无谓的动作省略到极限的步法,速度自然是不在话下,还几乎没有预备动作。 宛如用上魔法般的,雷伊突然出现在我眼前。 「呼!」 剑光一闪,看起来就只像是一道闪光。 「唔,无懈可击的一击。」 面对雷伊穷尽技术的一击,我靠著臂力迎击。剑与树枝相撞,然后雷伊的身体被再度击飞出去。 「刚刚的是极限了?」 向倒地的雷伊询问后,他又再度轻松站起。 「真是伤脑筋呢。我可是认为已经超越极限了。」 他的话语中不带焦躁。有的就只是纯粹的快乐。雷伊的心情,我也有种隐约明白的感觉。 「能再来一次吗?」 雷伊倏地举剑。他的动作,宛如移动手脚般自然。 「你要挑战几次都行。」 雷伊吸了口气,止住呼吸。 他才刚在脚上用力,别说是剑光一闪,就连身体都化作闪光。雷伊以我的魔眼都看得很勉强的速度踏步,让剑刃加速。 「唔,截然不同的速度呢。」 将力道提高一个阶段,藉由靠著蛮力挥舞的树枝,将雷伊手上的剑挥开。锵的一声,剑与树枝相撞,力道不相上下。 直到刚刚都被我单方面击飞的雷伊,挡住了我的攻击。 「漂亮。」 使出加倍的力道,连同剑一起把雷伊击飞。只不过,他这次没有倒在地上,而是用手安然著地。 「你太厉害了。我还以为刚刚的行得通呢。」 我挥舞树枝的力道,是第二下比第一下强,而刚刚的又比第二下还要更强。 尽管如此,雷伊却逐渐能对应我的攻击。他并没有在隐藏实力。这可是在用无法注入魔力的铁剑对付我,所以应该没有这种余裕吧。 我也不认为他刚刚宣称已超越极限是在说谎。这也就是说,雷伊是在每次与我对招的短暂空档中,以惊人的速度成长。 「……不过,感觉还差一点就能想起来了呢……」 「想起什么?」 「剑的用法。」 雷伊再度踏进我的攻击范围。不过跟刚才不同,他的速度并不快。尽管看得一清二楚,但却感受到莫名的杀气。 「呼……!」 「太慢了。」 就像要挥开雷伊缓慢挥出的剑一般,用树枝打了上去。啪嚓一声尖锐声响,他的剑承受住我的力道,然后往后方架开。 我这只要正面击中就足以击飞城堡的一击,雷伊凭藉他的技术,没有抵抗力量的流向,而是将其错开。 唔,居然这么快就能对应了,有意思。 「你这家伙还真行。」 到底是承受不住一切的冲击,我朝因此失去平衡的雷伊挥出第二下。 「就奖赏你吧。」 「……喝……!」 啪锵一声的撞击声响起,雷伊再度架开了我的攻击。 而且,他这次没有失去平衡。 「接下来,能斩断那根树枝吗?」 他爽朗地微笑著。 「有意思。那我就打断你那把剑吧。」 我跟雷伊一面发出完全不像是刀剑交锋会有的咚隆巨响,一面用树枝与铁剑对砍。就算逐渐提高力道,雷伊也以他那惊人的成长速度,在每次的交锋之中超越极限。 惊人的剑法,是足以让人感到后生可畏的天赋之才。只要使上雷伊的成长速度来不及追上的力道,说不定就能在瞬间分出胜负,但我也开始想见识一下这个男人能变得有多强了。 「赶快踏进我的领域吧。可别半途而废唷。」 「受到这种期待,我也很伤脑筋呢。」 在过了十招、二十招之后,我们的对决逐渐接近了神话时代的交锋。 只要剑刃交锋,大地就会撼动;只要架开冲击,树木就会遭到轰飞。 这里宛如台风的中心,我们周遭的一切事物全都遭剑压逐渐铲平。 『呀、呀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天地异变啦!』 『等、等等,阿诺斯,你到底做了什么?山被轰掉了耶!』 『河川乾涸了。』 『地、地震停不下来啦……!』 对于「意念通讯」传来的惨叫与哀号,我很乾脆地答道: 「没什么,就只是打得稍微激烈了点。」 「抱歉了,能再忍耐一下吗?」 再过一招,雷伊与我剑刃交锋。剑压与剑压的冲击波,将周遭的草木连根刮走,让这边一带被夷为平地。 只不过,魔树森林的土壤充满著魔力。不论再怎么大闹,也只要一个晚上就能恢复原状吧。这也就是说,能尽情地发挥实力。 「阿诺斯同学,你似乎很开心呢。」 「当然开心。好久没有像这样尽情地大展身手了。要是不偶尔运动一下,可是会严重地欲求不满。」 再过一招,树枝与铁剑对砍。撞击的剑压激起风暴,形成吹散上空一切云朵的龙卷风。 「真要说的话,你才像是不怎么讨厌的样子呢。」 「因为是第一次啊。能这么长时间地与人比剑。」 如果是具备如此天赋之才的人,哪怕对手比自己强,也只要过上几招,就能在转眼间超越对方,然后将其远远拋在身后吧。 「看来你很喜欢剑呢。」 「我就只有这个优点唷。」 或许是因为这份才能,才让雷伊至今都没能遇到好对手吧。人人都是微不足道的存在,是最为无聊的事了。 「我非常明白你的心情喔。」 「我也隐约有种明白阿诺斯同学心情的感觉呢。」 唔,该怎么说这种感觉呢?明明是如此竭尽全力的过招,却感到胸口某处在发烫。 这种感觉还是第一次。没有互相夺取对方的性命,是因为这个时代所致吧。 「只不过,差不多该结束了吧。」 他以杰出的剑技彻底挡下我的树枝,同时将剑尖指向我的咽喉。 「呼!」 击出至今从未展现过、使尽全力的突刺。我才刚要打掉这招,突刺的轨道就突然改变,从中间贯穿了树枝。 不论是伸出,还是抽回,树枝都免不了断成两截吧。 「……就是这里……!」 剑的轨道再度变化,雷伊准备斩断树枝。我看准时机,用快被斩断的树枝顶向剑身。 锵的一声,断裂的剑尖弹飞,同时半截树枝掉在地上。 朝著僵住的雷伊,我用变短的树枝指著他的脑袋。 「唔,一如宣言啊。想不到你居然真的斩断了我的武器。」 「……不过,是我输了。你不仅用树枝打断了我的剑,还确实给了我最后一击呢。」 雷伊就像投降一般,放开折断的剑,举起双手。 「能让我说件奇怪的事吗?」 「准。」 「在跟你过招时,我一直有种感觉。不知道是为什么。不论怎么想我们都是初次见面,却完全不觉得是第一次见到你。」 「那么,说不定是在两千年前遇过呢。我认识一个跟你很像的男人。」 雷伊十分感兴趣地看过来。 「雷伊,如果我说我就是暴虐魔王,你信吗?」 「我不知道,但就算是这样,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呢。如果是你的那份力量的话。」 转生者的前世究竟是谁,即便是我也无法完全断言。不过,我却有种很熟悉雷伊的感觉。 「话说回来,因为我输了,所以没办法加入阿诺斯同学的小组了吗?」 算了,都特意转生了,也没必要拘泥于过去的事了吧。 「是阿诺斯。」 「嗯?」 「被能跟我对等交手的男人用上敬称,感觉也挺让人难为情的。」 就像雷伊最初所做的那样,我向他伸出右手,要求握手。 「那么,阿诺斯。」 雷伊用力握住我的手。 「下次我会赢的。」 「这是我要说的,下次就连剑都不会让你折断喔。」 我这么说后,他就爽朗地微笑起来,让我也跟著咧嘴笑起。 有别于神清气爽的我们,魔树森林就像是遭到巨大龙卷风蹂躏过似的,变得惨不忍睹。 §10【魔王的裸体】 下课的钟声响起,让我醒了过来。 「那么,今天的课程就上到这里。还请各位同学不要偷懒,明天也要好好来上学喔。」 艾米莉亚走出教室,学生们一齐开始准备回家。 坐在前面位置的雷伊靠在椅子上,转头过来。 「要去吃点什么吗?」 「你老是在饿肚子呢。」 「我身体的效率很差吧。」 我拉开椅子起身。 「要来我家吗?会开小组对抗测验的庆功宴。我妈的料理很美味喔。」 「好呀,那我就去让你请这一顿吧。」 雷伊站起身。 隔壁的莎夏一脸诧异的表情。 「喂,你们刚刚上午才在魔树森林进行那么惨烈的死战,为什么还能这么友好地对话啊?话又说回来,参加对方打赢自己的庆功宴,不是很屈辱吗?」 我和雷伊对看了一眼。 「好像是这样耶?」 「如果是败得那么彻底的话,也懊悔不起来吧。」 「说得好。会不觉得懊悔,是因为打算下次赢回来吧。」 雷伊露出笑脸,肯定了我的发言。这男人还真是有趣。 「你该不会以为光是这样就能摸透我的实力了吧?」 「我从未输给相同的对手两次唷。」 「我就连一次都不曾输过呢。」 在我摆出居高临下的眼神后,雷伊就像在回应我似的爽朗地露出微笑。 「……所以说,为什么都斗成那样了,还能一块参加庆功宴啊?真是搞不懂你们耶。」 莎夏打从心底感到不可思议地发著牢骚。 「你不懂吗?」 「是女孩子很难理解的感觉吧?」 「啊,原来如此。」 我们就像理解似的对视而笑。 总觉得就算不说出口,也能隐约明白对方的思考与感受。尽管这跟神话时代的主从关系多少有些相似之处,但不同于那样的对等关系,感觉还真是舒服。 这就是男人之间的友情吗?还挺不错的。 「忌妒?」 米夏向莎夏问道。 「所以说,才不是这样啦。米夏老是立刻就说这种话。」 「不行吗?」 「无所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喂、喂,干么擅自帮我回答啦!她是在问我,刚刚那是对我的询问!」 唔,她是在生什么气啊? 「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唔──莎夏不服气地瞪来。我随便地敷衍过去。 「好了,就走吧。有人摆出一脸饿到不行的表情了。」 「如果是在说我的话,还能再忍个十秒唷。」 「这已经是极限了吧?」 我跟雷伊两人一齐笑了起来。 「……他们两个是在笑什么啊……」 「……感情真好……」 莎夏与莎夏好像在喃喃念著什么。 「要转移了喔。」 我一伸手,莎夏就牵住我的手,米夏再牵住莎夏的手。 当我把另一只手递向雷伊时── 「……啊,能稍等一下吗?」 雷伊就像是注意到什么似的说道,然后向准备离开教室的一名女学生搭话。 「米莎同学。」 她回过身,朝这里走了几步。 「有什么事吗?」 「等一下好像要到阿诺斯家中开庆功宴的样子,你要一块来吗?」 「咦……那个,虽然很高兴你的邀约,但只有小组自己人参加会比较好吧?」 雷伊别有含意地看著我。 真是富有同情心的男人呢。还是说,他也对米莎有兴趣吗? 算了,就这样吧。 「你在说什么啊?你已经是我的部下了。」 「咦……?可、可是我彻底败给了莎夏同学和米夏同学,还借用雷伊同学的力量……」 「姑且不论胜败,你有著可取之处。魔族是无法施展精灵魔法的。而且你所使用的,还是水之大精灵里尼悠的拿手魔法。」 「……里尼悠……吗?」 「你不知道吗?」 米莎点头。 记得她提过母亲已经过世了。就算一无所知,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 「是在神话时代看守大精灵之森的精灵。你跟那家伙,恐怕有某种关系。因为精灵的魔法,跟他们的存在本身有著很深的关系。」 米莎认真听著我的话语。大概是对过世的母亲感兴趣吧。 「如果你能发挥作为精灵的真正力量的话,感觉还挺有意思的。」 只不过,神话时代并没有半灵半魔。米莎是否能完全发挥作为精灵的力量,还不得而知。 「……感谢阿诺斯大人的赏识……还请务必让我加入麾下,但那个……」 「怎么了吗?」 「……阿诺斯大人粉丝社的其他人呢……?」 我立刻回答: 「总之就只让你先加入。一旦让她们进到我的小组里,似乎会很吵。」 「啊哈哈……也是呢……」 米莎苦著一张脸。 「怎么了?只有自己一个人加入麾下,感到过意不去吗?」 「要说是过意不去……还是很怕她们的反应呢?要是没处理好,会不会被暗杀啊……啊哈哈……」 唔,就算是我,也有点难以理解她们的思考。 「不、不过,这是我自己的问题。还请阿诺斯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我会的。」 「好快,真是无情无义的反应。」 莎夏说著多余的话。 「啊,莎夏同学,话说回来……」 由于米莎向她偷偷招著手,莎夏就靠到她身旁。 「怎样?」 「呵呵呵,因为对决是我输了。」 米莎拿出魔法照片交给莎夏。 仔细注视了一会后,她开口说道: 「……我就姑且收下了。作为战利品,姑且……」 「怎样的照片?」 「呀!」 被突然冒出来的米夏吓到,莎夏把照片掉在地上。 「唔,哎呀哎呀,是在吵什么啊?」 我捡起掉落的照片。 「不、不行!你不可以看!」 「到底是在慌张什么啊?不过就是张照片,就算看了也不会怎样吧?」 把照片翻到正面,上头拍著一名黑发黑眼的少年。是半裸的我。是趁著课程需要,用魔法换装的短暂瞬间拍下的照片。 「……………………」 莎夏满脸通红地缩起身体。 「这张照片,虽然是偷拍的,阿诺斯却注意到魔法了呢。」 从我背后探头看著照片的雷伊说道。 「怎么可能没注意到。尽管似乎偷拍了好几次,嗯,但因为没有害处,就置之不理了。」 我把魔法照片递给莎夏。 「你还真是做了相当可爱的事呢。就这么想一直看著我吗?」 语罢,莎夏就抬头狠狠瞪来。脸颊飞红,眼瞳浮现著「破灭魔眼」。 「你、你别自恋了!听好了吗?我是因为喜欢男人的裸体!就只是你的身体碰巧很对我的胃口啦!目的就只有你的身体!」 唔,是这样啊?就连我也哑口无言了。 教室里鸦雀无声,大家好像有点吓到的样子。 「我也喜欢阿诺斯的裸体。」 米夏就像在帮她找台阶下似的说道。 「米夏,你不需要陪莎夏扮小丑喔。」 米夏忙不迭地摇头。 「阿诺斯的裸体是艺术,我很喜欢。」 米夏直盯著我的眼睛。 唔,真是坚强呢。只不过,也不能让她们太过丢脸吧? 「真想不到,我的裸体居然这么有魅力呢。真是罪孽深重啊。」 我哼笑了一声,脱口说道。 「好吧。我可是拥有会帮部下实现心愿的度量。莎夏,既然你这么想看,就让你看吧。不是照片,而是亲眼见识我的裸体!」 「咦……?亲、亲眼,咦咦……!那、那个……?」 莎夏露出不知所措的反应。 「怎么了?目的是我的身体吧?就作为今天的奖赏让你看吧。」 「是、是这样没错……虽然我这样说了没错……」 「怎么,不想看吗?」 莎夏低垂著头。 「……………………………………………………………我要看…………」 「很好,既然如此──」 我双手用力握拳。光是这样就让全身的肌肉蓬勃,炸开上半身的制服。 「尽管看吧!」 「为什么是在这边脱啦!你是笨蛋吗!」 莎夏就像恢复正常似的厉声叫道。 偶尔扮扮小丑,感觉还挺不错的。 §11【不讲理】 视野在瞬间染成纯白一片后,就看到了铁匠与鉴定铺「太阳之风」的招牌。 推开店门后,门铃就啷当响起,让妈妈从店内走了过来。 「小诺,你回来啦!」 妈妈很高兴地扑向我。 「今天的小组对抗测验还好吗?」 「我赢了。」 听我这么一说,妈妈就绽开笑颜,把我的头紧紧抱在胸前。 「讨厌啦,小诺真是天才!长大后绝对能成为一名出色的魔皇唷。等小诺当上魔皇后,一定能建立起一座美好的城市呢。妈妈绝对要住在那里。从现在就开始期待了!」 「妈妈,你知道魔皇的事吗?」 「当然知道了。这可是小诺的梦想嘛!妈妈好好调查过了喔。是负责统治迪鲁海德各地区的工作对吧?我到离家最近的城堡打听了许多事情唷。也稍微谒见了艾里奥路德威尔魔皇大人了喔。」 因为我说想就读魔王学院,所以就认为我想成为魔皇吗? 只不过,明明就事不关己,却还是跑去调查魔皇的事情,最后居然还实际见上一面了。这就是所谓的父母吗?不对,这只是妈妈的行动力惊人吧。 尽管并不是想成为魔皇,但考虑到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事情,最终还是有必要证明我是暴虐魔王吧?不过既然大致上没错,就当作是这样吧。 「话说回来,妈妈见到的魔皇是姓路德威尔吗?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呢。」 「嗯,小诺班上的艾米莉亚老师,听说是艾里奥魔皇大人的女儿喔。」 啊,原来如此。是艾米莉亚的姓氏啊。会这么计较什么批判皇族的,是因为这个理由吗? 「谒见时谈了什么吗?」 「没有耶,我就只是因为有跟群众一起谒见听讲的机会,所以才去的。能谈上话的,听说就只有获得特别许可的人喔。」 唔,这么说也没错。魔皇要是得一一听所有民众讲话,就算有再多的身体都不够用吧。 「先不提这个。妈妈,今天人数又增加了,没问题吧?」 「咦……?」 妈妈露出严肃的表情,战战兢兢地窥向我的背后。 「……小、小诺……你该不会是带了第三位新娘子──是男孩子啊!」 妈妈一看到雷伊的脸就惊叫起来。 「没错吧?是男孩子吧?跟小诺一样穿著男孩子的制服对吧?」 「是呀,我是雷伊格兰兹多利。虽然昨天才刚转学过来,但已经跟他成为好朋友了。」 接著,妈妈就绽开了笑容。 「太好了──因为小诺都只带女孩子回家,所以妈妈还担心你是不是跟男孩子处得不好呢。也是呢。没问题呢。小诺才不是那种毫无节操、老是诓骗女孩子的爱情骗子呢!」 妈妈,原来你在担心这种事啊? 「安心吧。我也觉得要一块生活的话,还是男人比较好。虽说直到今天都没发觉这件事就是了。」 尽管我在两千年前并不会在意性别差距,但如今要说的话,则是明白自己跟男人比较亲近。当然,这说不定是因人而异,但我跟雷伊是莫名地投缘。 「……男人………………比较好…………?」 妈妈茫然地喃喃念著什么后,猛然倒抽了一口气。 「…………小、小…………小诺他,小诺他………………」 妈妈摇摇晃晃地退了几步,大声叫道。 「怎、怎么办──────!小诺他出柜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妈妈的开关好像突然打开了。 「我说了什么奇怪的事吗?」 「咦……?没、没有喔,一、一点也不奇怪喔。小诺一点也不奇怪喔。」 「是吗?不过硬要说的话,至今为止是有点怪吧。现在这样才是正常的吧。」 因为其他人都会在意男女有别呢。也就是说,我也总算是能理解正常人的感觉了。 「至今为止才奇怪……是这样啊……嗯。正常唷,很正常。喜欢男孩子一点也没有错喔……虽然一点也没有错,可是,等、等一下。」 妈妈以惊人的气势把米夏和莎夏抓过来。 「你、你们两个知道吗?」 朝著惊慌失措的妈妈,莎夏尽量冷静地说道: 「……那个,首先请您冷静下来好吗?」 「也、也是呢。这种时候,当母亲的怎么能慌张呢。小诺都鼓起勇气坦承出柜了,必须要好好接受才行!」 莎夏变得面无表情。 米夏本来就没什么表情,现在则是更缺乏表情了。 「虽然他说直到今天都没发觉,但小诺一定也很苦恼吧?觉得自己有哪里不正常。说不定也是因为这样,才会急著想与小莎和小米结婚吧?想设法掩饰自己的心情,光只有小米不行的话,那也跟小莎交往……甚至还求婚了,逼迫著自己……可是……还是没办法骗过真正的心情!」 「……米夏,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壮大的剧情……」 妈妈猛然回头,向雷伊说道: 「小雷!」 「我是。」 「没问题,妈妈是你们的同伴。男人在一起不也很好吗!比起这种事,妈妈觉得喜欢上某人的心情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千万、千万不要对自己的这种心情说谎喔。不会有问题的!」 噗哧一声,雷伊微笑起来。 「阿诺斯,可以问你这是什么状况吗?」 「妈妈有点容易误会呢。你等等,我现在就跟她解释──」 就在这时,工作室的门被啪咚一声推开。不知为何固定著开门姿势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的父亲。 「……阿诺斯,你很痛苦吧……能、能说出来真是太好了……」 爸爸突然一副感动不已的样子。 「我能稍微明白你的心情。爸爸我其实……其实呢!以前也曾看著比我小一轮的可爱男孩子,觉得完全吃得下去喔……!」 这是犯罪吧。 「喜欢上了就是没办法。爸爸觉得可以理解你的想法。只不过,你……你……那个……是哪一边?」 「……咦?」 「所以说,是那个啦,那个。是插入的一方吗?如果是的话,爸爸我还勉强可以理解喔!可是,如果是被插入的一方的话,爸爸我就实在是……尽管想理解……尽管想要理解──」 爸爸一脸认真地低声问道。 「会非常舒服吗?」 爸爸啊……别说得你很能理解,也想试看看的样子啦。 算了,爸爸的脑袋有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就随便敷衍过去吧。 「话说回来,你们说不定没注意到,但除了雷伊之外,还有一位客人喔。」 「等等,阿诺斯!在这种状况下介绍,你疯了吗?事情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耶!」 莎夏连忙插嘴。 「没什么,之后再解释就好。」 一旁的米夏微歪著头。 「到目前为止,你一次也没有好好解释过吧!」 米夏频频点头。 「莎夏,你可别小看我啊。」 米夏直眨著眼。 「在这件事上,你完全无法信任啊。」 米夏频频点头。 「……啊哈哈……我、我需要躲起来吗……?」 等到米莎出声,爸妈才像是第一次注意到她似的看著她。 然后,他们迎上笑脸。 「啊,欢迎。不好意思呢,没跟小诺的朋友打招呼。」 「是呀,让你看到有点丢人的样子了,不过就请慢坐吧。请问你的名字是?」 「为什么就只有米莎是普通的对应啊?脚踏两条船、重婚,还是同性恋什么的闹剧上哪去啦?」 莎夏对这种不讲理状况的抗议叫喊,在家中响彻开来。 §12【妈妈与爸爸的心意】 我们聚集在厨房里做晚餐。 「不好意思呢,测验这么累了,还要你们过来帮忙。今天店里的客人很多,所以没时间准备餐点。」 妈妈一面做著焗烤蘑菇的准备,一面说道。 「请别放在心上,毕竟总是让您招待了。」 「料理很快乐。」 米夏一一洗著大量的蘑菇,莎夏再把这些蘑菇切成一口大小。 「很好,这样蔬菜就全部洗好了。就先来处理马铃薯吧。」 爸爸把洗好的马铃薯装满在料理钵里运来。 「因为要煮咖哩,所以就削皮,适当地切成一口大小就好。」 「因为量很多,我们就分头处理吧。啊,可是,菜刀就只有一把……」 米莎说道。 「喔,是这样啊。工作室里有打好的,我这就去拿来。」 「不用这么麻烦了。能借用一下菜刀吗?」 雷伊叫住爸爸,从米莎手中借过菜刀。 他拿起装满马铃薯的料理钵后,就将钵里的东西慢慢地拋到空中。 「……呼……!」 雷伊的手边才刚闪了一下,拋在空中的大量马铃薯就瞬间削好皮。 这些马铃薯通通落在深盘里,削下的皮则是落在料理钵里。 「喔,本事相当好呢。那么,要用这边的红萝卜比一场吗?」 我手上的料理钵里,装著大量的红萝卜。 「削好最多红萝卜皮的人获胜,如何?」 「我无所谓。」 米莎听到对话后,带著苦笑说道: 「可是,菜刀就只有一把。」 「我用这个就够了。」 我拿起削皮器。 「我想你会后悔喔?」 「这还很难说吧?」 我与雷伊交换视线,迸出火花。以此为信号,我将料理钵中的红萝卜撒向空中。 「……就是现在……!」 「太嫩了。」 菜刀与削皮器化为闪光,削好皮的红萝卜零零落落地掉到深盘里。 「数吧。」 「我看看喔。阿诺斯大人是……十根,雷伊同学……也是十根。平手呢……」 随后,雷伊就带著爽朗的笑容,将自己盘子里的红萝卜递给米莎看。 「仔细看清楚。」 米莎直盯著盘子里的红萝卜看。 「……啊!」 她惊呼一声,摸起红萝卜。随后,红萝卜就像分解似的散成碎块。 乍看之下只有削皮的红萝卜,早已切成一口大小了,而且还是十根全都是这样。 「而且这是……切成心型……」 米莎发出惊呼。居然能在那瞬间削好皮,把红萝卜切成一口大小的心型,这可不是寻常的技术。 「是这样吗?」 朝著洋洋得意地微笑起来的雷伊,我递出装著自己的红萝卜的深盘。 「确认一下吧。」 雷伊注视著红萝卜,就像猛然惊觉似的用菜刀刺下去。 「……这是……切成星型……」 我削好皮的红萝卜,全都切成一口大小的星型了。 「用、用削皮器,是怎么切成这样的啊……?」 米莎露出惊愕的表情。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因为削皮器是用来削皮的道具。恐怕连想都没想过,这居然能用来把红萝卜切成一口大小,而且还是星型的吧。 「别这么惊讶,只能把道具用在本来的用途上的话,可称不上是魔王的。」 不过,因为这是个和平的时代嘛。要是能随时取得菜刀的话,也就没必要用削皮器把红萝卜切成星型了。不过,两千年前可就不同了。 「这算是我输了吧。」 雷伊喃喃低语。然后,拿起另一个料理钵。 「唔,是要用洋葱一决高下吗?有意思。」 大量的洋葱,豪迈地在空中飞舞。 我与雷伊同时动作── 「对面好像在干什么蠢事呢……」 在准备焗烤蘑菇的莎夏递来白眼。 「呵呵,小诺就连削皮也很拿手呢。能这么快就把洋葱给处理好,真是太厉害了呢。」 看到妈妈佩服似的这么说,莎夏露出诧异的表情。 「……伯母是为什么能像这样宛如铜墙铁壁般的毫无动摇啊?」 莎夏就连对妈妈讲话的口气,也变得愈来愈口无遮拦了。 「不会吓到吗?」 莎夏与米夏的询问,让妈吟吟笑起。 「呵呵,是会吓到没错喔。每天都是一连串的惊喜呢。才刚出生就长得这么大,还会使用很厉害的魔法,而且非常聪明,说要就读迪鲁海德的魔王学院,还带了这么多的同班同学回家呢。」 「……不觉得害怕吗……?」 莎夏这话一说出口,妈妈就「嗯?」了一声,温柔地向前探近她的脸。 「啊……」 莎夏露出一脸糟了的表情。 「莎夏的魔力很强,而被害怕了。」 米夏说道。 「被父母亲?」 「嗯。」 「这样啊。」 妈妈伸出手,将莎夏的头紧紧抱在怀中。 「你很难受吧,小莎。」 「……这、这才……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我有米夏……」 莎夏一面被妈妈「好乖、好乖」地抚著背,一面把脸埋在她的胸前。 「……我曾被医生说过,是没办法生下健康宝宝的体质……」 「咦……?」 「……是我怀上小诺,用魔法进行检查的时候说的喔。医生说就算生下来,也肯定无法四肢健全,所以还是放弃小孩会比较好……说这么做,小孩子也肯定比较幸福……」 妈妈温柔微笑著。 「可是,肚子里怀著小诺,一想到他还活著,就没办法放弃。就算稍微跟别人不同、就算没办法读书识字、就算体弱多病也没关系。因为我想尽全力爱著这个孩子,不论他生得怎么样,都要让他幸福唷。」 等注意到时,爸爸已站到妈妈的身旁。 「当时亲爱的是这么说的呢。我们不能擅自决定这个孩子是不幸的。不过就是做不到某些事情,就认定他无法幸福,这种事怎么可以接受。」 爸爸点了点头。 「只不过,阿诺斯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状况比预期的还要糟糕。曾一度差点死去。」 「就连医生的魔法也束手无策呢。于是我每天向神明祈祷,希望能设法生下这个孩子。只要能生下来,不论他是怎样的孩子、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绝对会让他幸福长大──我向神明如此祈求著。」 「……结果怎么了?」 莎夏问道。 「心脏一度停止了呢。医生说是已经死了。可是,我还是无法放弃啊。就算不是神明也无所谓,不论是恶魔还是谁都好,希望能救救这个孩子,像这样祈求著。然后,心脏就再度跳动了唷。」 更正确来说,妈妈腹中的小孩是死了。 说是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活过,会比较适当吧。就跟医生的诊断一样。妈妈是无法生小孩的体质,那个孩子本来就没有足以出现明确意识的根源。 就只有肉体存在于妈妈的腹中,而那具肉体也早在出生前就已经死亡。 然而,这个器皿却因为我刚好转生过来而复活了。 魔法有时也会受到意志力大幅影响。就算是无法使用魔法、几乎没有魔力的人类,只要有坚强的意志,有时也会罕见地吸引到魔。 说不定就是妈妈坚定的祈祷,把我召唤来的。 「在这之后,小诺就完全恢复健康了,在肚子里愈来愈大喔。就连医生也说是奇迹呢。」 妈妈泛著些许泪光,笑了起来。 「所以呢,我从未感到害怕过。不论是怎样的孩子,我都无所谓喔。因为,小诺活得这么健康。除此之外,我已经别无所求了。」 妈妈的话语,让米夏与莎夏泛起泪光。米莎也用手帕擦拭眼角,就连雷伊都露出感慨万千的表情。 大家肯定全都跟我有著相同的想法。 ──所以才会不论是脚踏两条船、重婚,还是同性恋,都能接受啊。 §13【米夏的焗烤料理】 用完餐后,我独自坐在椅子上休息著。 今天的晚餐格外美味。妈妈的焗烤蘑菇果然是最棒的。尽管会在不知不觉吃得太多这点也是个问题,但是这份饱腹感也让我有种难以言喻的愉快心情。 其他人是到工作室了。得知雷伊对锻剑有兴趣后,爸爸就充满干劲地带他过去参观。而莎夏跟米莎她们也跟著一块去看。虽然已过了一段时间,但没有要回来的迹象。由于能不时听到笑声,所以是聊得很开心吧。 当我靠在椅子上发呆时,厨房那边传来声响。 是妈妈吗?我不经意地探头望去。 里头的人是米夏。 「你在做什么?」 米夏回过头,面无表情地说道: 「焗烤。」 石窑好像在烧的样子。是在做焗烤料理吧? 明明才刚用完晚餐,还真是奇怪呢。 「这是怎么回事?」 「正在做。」 「米夏吗?」 她点了点头,就像辩解似的说道: 「阿诺斯的妈妈说可以。」 「唔,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不过这是为什么?」 随后,米夏就眨了两次眼。 「跟她学了。」 这么说来,在准备晚餐时,她跟莎夏两个人帮忙做了焗烤料理呢。是在那时学到料理方法的吗? 「一个人练习做。」 原来如此。 「是想练习做焗烤料理吗?」 「嗯。」 「也对,毕竟说得客气一点,妈妈做的焗烤蘑菇是至高美味呢。」 米夏点了点头,说道: 「是阿诺斯最喜欢的料理。」 「……这个意思是,因为我喜欢吃,所以你才练习的吗?」 米夏害羞了起来。尽管只有一点点,但觉得她是在不好意思。 「喜欢阿诺斯高兴的表情。」 还真是说了句可爱的话呢。 「我很高兴喔。」 在我这么说后,米夏就眯缝起眼。 「阿诺斯跟莎夏的感情很好。」 「是呀。」 莎夏会赤裸裸地表现感情,毫不客气地表达意见。由于两千年前并没有这种部下,所以让我也不自觉地起了兴致,甚至还会主动做点什么事来戏弄她。 「这很好。」 米夏直直窥看著我的眼睛。 「可是,有点寂寞。」 「唔,是这样啊。也就是你觉得姊姊被我抢走了吧?」 米夏微微瞠圆了眼,忙不迭地摇起头来。 「被抢走的人,反了。」 纤纤玉指倏地指向我。 「我?被莎夏吗?」 米夏微微点头,然后低著头,向上望来不同于往常、彷佛在主张著什么的眼神。 「我先成为朋友的。」 她以微弱的声音说道。 「……可是,现在是跟莎夏比较好……」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米夏也会这样想啊?」 她低垂著头,喃喃说道: 「……忌妒,不好……」 一副管不住自身情绪的样子。 「我并没有特别跟莎夏比较好喔。」 「是吗?」 带著有点怀疑的心情,米夏直盯著我看。 「就只是那家伙的话很多罢了。」 「……我的话很少……」 米夏的语气有点消沉。 「这是你的优点。」 经我这么一说后,她就稍微露出了微笑。 「真的吗?」 「是呀,跟你说话会让人感到心平气和。」 米夏呵呵笑著,害羞起来。 「很高兴。」 唔,能解开误会是再好也不过了。 「啊。」 米夏就像想到似的打开石窑后,双手套上连指手套,从中拿出焗烤盘。白酱与起司的美味香气飘散著。 「完成了。」 米夏开开心心地把焗烤盘放到餐桌上。 她拿来一把木汤匙,舀起一匙焗烤蘑菇。然后在呼呼吹气后,大口吃了下去。 是烤得很美味吧,米夏一面品尝焗烤蘑菇,一面频频点头。 「好吃吗?」 在我询问后,米夏面无表情地回过头。 然后,再度用汤匙舀了一匙焗烤蘑菇,把汤匙朝向我。 「要吃吗?」 「啊,不用了。我刚刚已经吃很多了呢。」 「…………………………………………这样啊。」 米夏直盯著汤匙舀起的焗烤蘑菇,看起来很寂寞似的。 这么说来,她是想看我高兴的表情才练习的呢。既然如此,就算会吃到撑死也得吃。 「唔,只不过,我正好有点饿的样子。能让我吃吗?」 随后,米夏就开心地微笑起来,颔首答应。她把汤匙舀起的焗烤蘑菇呼呼吹凉,递到我的嘴边。 「来。」 米夏要求我张开嘴巴。 「…………」 又不是小婴儿,我自己可以吃吧。 我没有张开嘴,她就微歪著头。 「……啊──」 是以为我没有明白意思吧,米夏再度要求我张嘴。 算了,就这样吧。就随她高兴吧。 我一张开嘴,米夏就把焗烤蘑菇递到嘴里。我咀嚼著焗烤蘑菇。唔,极品。不愧是跟妈妈直接学习,将妈妈的焗烤味道完美重现了。 「……怎样……?」 「极品。」 米夏呵呵笑起。 「再一口?」 「好。」 米夏再度把焗烤蘑菇递到嘴边。 「……啊──」 是以为不这么说我就不会开口吧,米夏就跟刚才一样地喂我吃焗烤蘑菇。 虽然肚子已经很撑了,但最后还是把练习用的焗烤蘑菇整盘吃完了。 「很好吃喔。米夏很会做菜呢。」 「……普普通通……」 她有点害羞地说道。 「我再做。」 「别这么勉强自己。就算不做,我跟米夏的关系也不会变差的。」 米夏困扰似的沉默下来。 「不行?」 「如果你想做的话,我非常欢迎喔。」 「我喜欢做。」 这么说来,她的拿手魔法也是「创造建筑」啊。 「那么,能再请我吃吗?」 「约定?」 「好啊,我很期待喔。」 我用手指弹了一下盘子与汤匙,发动魔法将这两样餐具唰地洗乾净后,让餐具飘到空中,放回餐具柜上。 「去过工作室了吗?」 「还没。」 「那么,要去吗?」 「嗯。」 我跟米夏一起离开厨房。推开工作室的门走进后,看到妈妈待在里头。 「雷伊他们怎么了?」 随后,妈妈竖起食指嘘了一声。仔细一看,发现莎夏就在旁边,裹著毛毯睡著了。 「小莎好像累了呢。」 她在小组对抗测验中耗费了不少魔力呢。 「小雷他们说要去吹吹晚风,到庭院那边去了喔。」 妈妈低声说道。 唔,庭院啊。离开工作室,我们走到屋外。 尽管太阳早已下山,但月光也随之升起,使得周遭并不会太暗。由于这附近住宅密集,所以也有从民家里露出光亮。 「不过,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从家中庭院那边,传来米莎的声音。 试著窥看过去,就看到她坐在树根上;雷伊则站在一旁。 「是指什么事啊?」 「呵呵呵,是你邀请我的吧?要是雷伊同学没有邀请我的话,我想阿诺斯大人也不会让我加入小组吧。所以,我是在谢你这个唷。」 雷伊扬起淡淡微笑。 「我并没有这种意思就是了。」 「啊,不让我欠你人情,你还真是温柔呢。」 米莎吟吟笑起。 那两人在一起时,老是在笑呢。 「……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像雷伊同学这样的人唷……」 「像我这样?」 「……那个,该怎么说才好,要说是完全不在意自己是皇族的事吗……?」 雷伊忽然爽朗笑起。 「我想涅库罗的两姊妹也一样喔。」 「啊哈哈……可是,还是有点不同呢。我想莎夏同学和米夏同学,是在充分理解皇族的意义之后,依旧选择成为阿诺斯大人的部下。」 「我看起来不是吗?」 「这个嘛,老实说,你看起来就像是对什么皇族啊、混血啊,还是始祖之血本身等等,一点兴趣也没有的样子。这样讲虽然不太好听,但感觉就像是觉得这些事怎样都好唷?」 雷伊噗哧笑起。 「或许吧。在小组对抗测验时我也说过了,我很不擅长应付这种事。」 雷伊将视线从米莎身上移开,注视起远方。 「我真的就只想考虑剑的事情。要怎样才能把剑挥得更快?要怎样才能斩断无法斩断的东西?除此之外的事都让我感到麻烦呢。」 「有什么让你无法只考虑剑的事情吗?」 就像是单纯的疑问般,米莎询问著。 「只要活著,就有很多唷。比方说,像是不能不吃饭。」 米莎噗哧地哑然失笑。 「雷伊同学还真是怕麻烦呢。」 「我是打从骨子里的懒人喔。」 雷伊再次看向米莎。 「所以我不打算加入统一派唷。虽然也不认为皇族是对的。」 「啊,不是的,我没有这个意思。」 米莎连忙摇手,然后一脸认真地说道: 「我是这么想的呢。像雷伊同学这样的人,说不定就是我们统一派的理想。早在说出皇族怎样、非皇族怎样的言论时,我们就已经把魔族分成两派了。会说这种事很麻烦、怎样都好的人,肯定才是个没有任何歧视的人,我有这种感觉。」 「就算你这样抬举我,我也很伤脑筋呢。要这样说的话,阿诺斯看起来才像是真的什么都不在意吧?」 「……阿诺斯大人是……」 「是因为想拱他上轿,所以无法冷静看待他吗?」 米莎惊讶地看向雷伊。 「你讲得真直白呢。」 雷伊没有答话,就只是回望著米莎。她尴尬地别开视线。 「……虽然我们除了相信阿诺斯大人外,已经没有其他方法了,但也很清楚,这对阿诺斯大人来说或许不是一件好事……」 「我觉得这么做很好。」 立刻回答的雷伊,让米莎再次露出惊讶的表情。 「不论米莎同学等人做了什么,我想都不会对他造成一丝的影响。」 米莎就像不知该怎样回话似的,把脸埋进膝盖里。 「我不是在顾虑你,而是真的这么觉得唷。是不是遭到利用、是好事还是坏事等等,阿诺斯并不处于这种层次上。就算洒上一个水桶的水,也不会让大海激起一丝波浪。他看起来就是如此超凡。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呢。」 「你们才刚认识没多久,为什么能断言到这个程度啊?」 雷伊爽朗笑起。 「就只是直觉唷。我不擅长思考困难的事。」 米莎也呵呵笑起。 「总觉得心情稍微轻松了一点。」 「我也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米莎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好的。」 「米莎同学是半灵半魔吧?」 「是的……」 「身体状况有变差的时候吗?」 米莎就像是摸不著头绪似的歪著头。 「那个……是有稍微身体不适的时候啦,但基本上一直都很健康唷。怎么了吗?」 雷伊瞬间闭上了嘴,然后以难得认真的表情说道: 「因为我听说半灵半魔不长命。」 「咦……?」 「就我所知,没有半灵半魔能在施展精灵魔法后还保持健康的。米莎同学是特别的吧。」 「是这样吗?我自己也不太清楚……」 雷伊把手伸向米莎。 「回去吧。身体会著凉的。」 「啊,好的。」 牵起手,米莎站起身来。 「不过,今天真的很谢谢你。今后我会努力营造一个能让雷伊同学这样的人变得很普通的社会喔!」 米莎这么说后,露出一脸糟了的表情。 「不、不好意思。就算我这么说,你也觉得很为难吧。」 「不会。」 雷伊吟吟笑起。 「我会替你加油的唷。说什么因为是皇族、因为是混沌世代的,而被硬塞了一堆事情到身上,坦白说也让我觉得很厌烦呢。」 米莎一脸开心地用力握拳。 「请交给我吧。为了让雷伊同学能有悠哉度日的一天,我会拚命努力的。」 §14【统一派的七魔皇老】 在那之后,过了一阵子── 德鲁佐盖多魔王学院,第二训练场。 「──那么,接下来要传达联络事项。马上就是预定要在德鲁佐盖多举办的迪鲁海德魔剑大会了,本学院也会派出优秀的学生参加。一年级生尽管在实力上大都无法获得推荐,但本班很意外地有学生获得推荐。」 艾米莉亚的发言让教室内鼓噪起来。 「会是谁啊?」 「笨蛋,这还用说吗?我们班上能出场魔剑大会的人就只有一个。」 艾米莉亚看向一脸悠哉地在听她说话的那名学生。 「雷伊格兰兹多利同学,恭喜你了。期许你能作为德鲁佐盖多魔王学院的学生在魔剑大会上好好表现。」 在艾米莉亚拍手后,学生们也跟著一起拍手。 雷伊没有特别起劲的样子,就跟往常一样微笑著。 「如果是炼魔剑圣的话,说不定能赢得优胜呢。」 「是啊,不管怎么说,他都能用剑胜过那个七魔皇老。」 「要是我们班上出现魔剑大会的优胜者的话,我们也与有荣焉呢。」 是知道雷伊在剑上的实力吧,优胜之类的字句此起彼落。 「还有另一位。」 在艾米莉亚这么说后,教室内以另一种形式再度鼓噪起来。 「……另一位……我们班上还有其他能出场魔剑大会的家伙吗?」 「不,我完全不知道耶。莎夏大人虽是混沌世代,但剑术并没有这么好,所以不适合参加魔剑大会吧?」 「要说的话,是有一个吧?能用剑胜过雷伊的家伙……」 「可是,那家伙是……」 学生们的视线,一齐集中在我身上。 「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同学,你也被派去参加魔剑大会了。请作为德鲁佐盖多的学生,进行毫不羞耻的战斗。」 瞬间,教室的一隅响起尖叫声。 「来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阿诺斯大人的时代喔──!」 「阿诺斯大人被选上了,就代表已经获胜了吧?」 「对呀、对呀,别说是获胜,是保证进入名人堂唷!」 「该怎么办,我紧张起来了。」 「为什么你要紧张啊?」 「因为,必须组成阿诺斯大人的啦啦队啊!不能让阿诺斯大人孤军奋战!」 粉丝社大喊著诸如此类的话。 「这是怎么回事?白制服出场魔剑大会,可是前所未闻的事耶。」 「是啊,不论是一般参赛者,还是特殊参赛者,混血应该都会在文件审查阶段就被刷掉才对……」 「就算阿诺斯再怎么强,居然推荐他去参赛,魔王学院是不是疯了啊?」 一部分的皇族如此抱怨著。 并没有特别说明这件事,艾米莉亚继续说道: 「为了参加魔剑大会,必须要有一把剑,所以请两位准备好。我想两位也知道规则,原则上是不允许中途换剑的。此外,当剑折断,或是遭到破坏时,就算是当场败北。也不允许使用会伤害对手的魔法。原则上,只准用剑来战斗。由于还有其他琐碎的规定,所以详情请到竞技场的魔剑大会办事处查询。」 原来如此。只能靠自己准备的剑来战斗啊。也就是说,不仅剑术的本领,魔剑的性能差距也掌握著胜败的关键。 「以上。今天的课程就到此结束。」 如此宣告后,艾米莉亚就离开教室。 学生们也立刻开始准备回家。 「如果是能在决赛时碰头的分组就好了呢。」 雷伊靠在椅子上,就像躺著似的把脸对过来。 「这次要是能好好使用魔剑,正面一较高下的话就好了。」 「想尽情对决的想法,我也有同感。」 雷伊满足似的微笑著。 「只不过,问题并不只限于分组。」 「我不认为你会输就是了。」 「至少这间学院的人,是会这么想吧。」 雷伊坐起身,重新转过身来。 「既然认为我会赢的话,那么为什么会推荐我参加魔剑大会?」 雷伊回答不出这个质问。他对皇族、混血等这方面的事情不熟。 「皇族应该不会想要混血的我在魔剑大会上获得优胜才对。那么最简单的方法,只要禁止我报名参赛就好。然而,他们却特意推荐了本来应该没有参赛资格的混血。」 不论怎么想,都只觉得这背后有鬼。 「果然很奇怪呢。」 米莎如此搭话。 「你知道什么吗?」 「不,我并没有那么清楚……不过,刚好有个知道详情的人来了,所以说不定可以试著问他看看。」 「谁呀?」 「就是前阵子约好要见面,七魔皇老的梅鲁黑斯大人。」 这么说来,是有做过这种约定啊。 「他在哪里?」 「就在我们的社团塔里。好像是预定行程突然空下来的样子。真是不好意思,请问现在方便吗?」 「没问题。」 「感谢。那么,我们就走吧。」 我们离开了教室。 来到阿诺斯粉丝社的社团塔后,就这样登上阶梯,前往最上层。正好就在经过二楼时,听到愉快的声音。 「那么,要来唱阿诺斯大人的啦啦队歌喽!锵锵锵锵锵」 「史上!最强!阿诺斯大人~以优美的剑法瞬杀~」 「杀~呀、杀~呀,想被杀掉想成为~他的剑下亡魂~」 「战斗的模样也很美丽~慈悲为怀的阿诺斯大人~」 「在床上赐予怜悯雄壮的长剑一柱擎天」 「倒~呀、倒~呀,想要倒下想成为~他的剑下亡魂~」 「用~阿诺斯大人的雄壮的长剑混血无限增值啊~」 「没有~皇族的~世界唯一的解决方法~」 「倒~呀、倒~呀,想要倒下以优美的剑法瞬杀~」 唔,当作没听到吧。 只不过,应该是刚刚才提到啦啦队要怎样怎样的话题,为什么已经编好完成度这么高的啦啦队歌啦? 尽管不想太积极地去想,但这就是所谓日常锻炼的成果吧。一面将多余﹑犹然在耳的歌词与旋律驱离脑中,一面登上最上层。 「梅鲁黑斯大人,我带阿诺斯大人来了。」 在一半的魔剑的房间里等候的,是个留著白色长胡子的老人。 身穿法衣,持著杖子。是七魔皇老梅鲁黑斯博蓝吧。就从魔力波长来看,毫无疑问是我制造的魔族。 而且这家伙还是重视生存,最为强化魔法与魔力的类型。跟艾维斯与伊多鲁的水准不同。拥有能与神话时代身经百战的强者为伍的实力。 梅鲁黑斯默默朝我走来,没有特别感受到敌意。他在走近停步后,启动魔眼直盯著我的眼睛。 数秒后,梅鲁黑斯落下一滴眼泪,当场跪倒。 「老身一直在等待您的转生,吾君,魔王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大人。」 唔,没想到会突然来这一套呢。 「梅鲁黑斯,你记得我吗?」 随后,梅鲁黑斯就摇了摇头。 「说来惭愧。老身一时大意,记忆好像被某人消除了。可是,老身的根源还记得您。像这样直接会面,才总算是得以确信。」 关于记忆,就跟艾维斯他们一样啊。 「那么,就让我确认一下吧。」 「请随意。」 我一把抓住梅鲁黑斯的头,用「时间操作」与「追忆」清查表层记忆。就跟艾维斯他们一样,我的记忆被从脑海中彻底消除了。 接著用魔眼窥看深渊,确认梅鲁黑斯的根源。 就只有一个。至少梅鲁黑斯没有跟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部下融合,被夺走身体的样子。 「你知道多少?」 「是两千年前,阿诺斯大人转生后没多久的事。老身遭到某人袭击,消除了记忆。等注意到时,人已置身在阿哈鲁特海伦了。」 大精灵之森啊…… 「你越过墙壁了吗?」 如果是两千年前的话,迪鲁海德与阿哈鲁特海伦是经由我的魔法,以墙壁分隔开来的。 「恐怕就是这样吧。尽管记忆模糊,不过只记得是为了逃避某人的袭击而利用了墙壁。」 虽说那是我耗尽生命施展的大魔法,但只要是拥有强大魔力的神话魔族,就有可能越过墙壁。 就算是在那个时代,能做到这件事的也不满二十人,而且就算越过,也应该得付出相当大的代价。当然,应该也有例外吧。 「如果要追著你越过墙壁的话,就会消耗大半的魔力。这样一来,就得耗费不少时间才能再度越过墙壁,返回迪鲁海德吧。所以才没有继续追来,是这样吧?」 「诚如吾君所言。只不过,老身要恢复足以再次越过墙壁返回迪鲁海德的魔力,也得要一百年的岁月。」 跟艾维斯他们不同,梅鲁黑斯具备足以越过墙壁的魔力。就算能消除掉我的记忆,也难以夺取他的根源吧。 「等到老身返回迪鲁海德时,暴虐魔王之名已被篡改为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哪怕老身没有记忆,也还是有种怎样也无法抹去的不对劲感。尽管其他的七魔皇老都对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深信不疑的样子,但老身至今一直都抱持著疑问。」 「而这个疑问,就在此时化为确信了吗?」 梅鲁黑斯恭敬地低下头。 「诚如吾君所言。老身的根源表示,您才是真正的魔王。」 梅鲁黑斯的话语中没有可疑之处。但已经知道的,顶多就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可能打从神话时代就存在了。 两千年前跟我敌对的家伙多如牛毛,但其中格外强大的有三人。 勇者加隆、大精灵蕾诺,还有创造神米里狄亚。如果是这三人的话,应该就能无伤越过墙壁了吧。 只不过,他们也协助我制作墙壁了,所以应该是互相追求著和平才对。即便假设他们判断这个和平的时代不需要我,做得这么拐弯抹角有意义吗?也不觉得他们会想要暴虐魔王的位置。 这样一来,就是他们以外的人搞的鬼?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有什么企图,你预想得到吗?」 「毫无头绪。」 不过,也是啦。孤立无援的话,能调查的事情也有限。 「要是掌握到什么的话,就跟我报告吧。」 「遵命。」 果然只能从身边的事情开始著手了吗。 「再问你一件事。德鲁佐盖多有人推荐我参加魔剑大会。你知道他的目的吗?」 梅鲁黑斯想了一会后说道: 「阿诺斯大人,您晓得皇族派吗?」 「是指提倡什么皇族至上主义的一群人吧?」 梅鲁黑斯点了点头。 「皇族派是意图扩大如今的皇族权利的组织,有著非皇族即非魔族的激进主张。」 唔,从米莎那边听到时也曾想过,但还真是一群脑子有病的家伙。 「其实,德鲁佐盖多也有许多皇族派。老身以为这次的推荐,恐怕是他们所为。」 「推荐我的目的是?」 「是对统一派的牵制吧。阿诺斯大人蹂躏学院的情况,已在统一派与皇族派之间流传开来。混血的阿诺斯大人,遑论任何皇族,即便是七魔皇老都无法与之为敌。这成为统一派气势高涨的主要原因,皇族派对此是不会觉得有趣吧。」 「也就是说,是想让我在魔剑大会上败北,藉此削弱统一派的气势吗?」 梅鲁黑斯颔首同意。 「皇族派好像无法再对您置之不理了。因为只要阿诺斯大人参加,并在魔剑大会上取得优胜,恐怕就会让统一派更加团结吧。跟皇族相比,混血的人数众多,皇族派害怕混血会团结一致。」 「就算是这样,这么做也依旧很蠢呢。毕竟要防止这件事发生,就必须让我在魔剑大会上败北。」 随后,梅鲁黑斯露出做好觉悟的表情。 「阿诺斯大人,请恕老身斗胆提议。能否请您放弃参加魔剑大会呢?」 「为什么?」 「对您而言,这或许是微不足道之事;但对统一派来说,阿诺斯大人是他们的光。现在不能在这里让这道光消失。」 梅鲁黑斯是统一派。对于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疑心,即是他成为统一派的理由吧?但除此之外,他内心也不喜欢这个只由皇族统治的迪鲁海德吧。 「我不打算放任皇族派为所欲为。」 恭敬地低垂著头,那名七魔皇老说道: 「吾君会胜利吧。不论发生何事,决不会在胜负中败北。但即使如此,也无法保证能赢得比赛。」 梅鲁黑斯的担忧,让我大致有了头绪。 「用规则让我输吗?」 「您或许会感到荒谬。只不过,就算胜负十分明显,只要制造出您输掉比赛的事实,对皇族派来说就是充分的成果了……」 是一群比起实力,更加注重血统的家伙。就算采用这种手段,也不足为奇。 「既然如此,就算我辞退资格,也不认为他们会取消推荐吧?说不定还会大肆宣扬我落荒而逃喔?」 「只要您没在比赛中现身,之后的事老身会设法处理。还请您大发慈悲。」 如果是七魔皇老的话,也具备相当的权力。是能做到这种事吧。 只不过,哎呀哎呀,还真是麻烦。不过,我也不是一定想要参加魔剑大会就是了。 「我会考虑的。」 「感谢。」 梅鲁黑斯深深低头。 §15【米夏的询问】 和梅鲁黑斯大略谈过后,我回到自己家中。尽管平时妈妈总是在看店,但这个时间已经关店了,所以没有人在。 「欢迎回来。」 淡淡的声音响起。从厨房内突然冒出来的人,是米夏。 唔,我有点惊讶。 「怎么了吗?」 「练习料理。」 随后,妈妈就从厨房走出来。 「小诺,你回来啦。马上就能吃饭了。今天是跟小米一块做的唷。」 「你向妈妈学料理吗?」 米夏点了点头。 「前几天小米说想替小诺做美味的料理,所以妈妈就邀请她有空的时候过来学。」 她们做了这种约定啊? 「那么,妈妈我就去把晚餐弄好喔。」 「我也去。」 「今天已经没问题了。剩下的步骤,小米也能轻松做好。能帮我陪小诺聊聊天吗?」 米夏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喔,阿诺斯,你回来啦。」 完成工作的爸爸从工作室中走了出来。 「我回来了。」 「你似乎又干了很厉害的事呢。这次是魔剑大会吗?」 爸爸这么说后,妈妈就露出满面笑容。 「对对对,有这么一件事呢!小诺,恭喜你了。是今天艾米莉亚老师过来通知的。班上只选出两个人耶,小诺真是天才!」 妈妈紧紧抱住了我。 只不过,居然还特意跑来通知爸妈,看来是非常想要我参加魔剑大会呢。 「我还没确定要参加魔剑大会。」 「咦?为什么?在魔剑大会上留下好成绩,也比较容易当上魔皇吧?」 这倒是第一次听到耶。 「是这样吗?」 向米夏询问后,她就点了点头。 「成为魔皇需要实绩。魔剑大会上的成绩会被算进去。」 原来如此。不过,虽说是和平的时代,但没有一定程度的实力也无法胜任吧。 「就算要出场,我现在也没有剑。」 总之就先这么说吧。 「剑的话,就交给爸爸吧。是要怎样的剑?」 就算想参加,老实说,这也不是能交给爸爸处理的事…… 「一般的剑是不行的。因为参赛者拿的是魔剑,一碰就会断。」 爸爸盘起双臂,沉思起来。 「说到魔剑,是在指那个吗?爸爸也曾听说过,是用特殊金属打造的剑吧?据说能削铁如泥。」 爸爸的打铁知识是人类国度,而且还是边境城镇的水准。就算提到魔剑,也不会意识到是在指带有魔力的剑,就只有削铁如泥程度的认知。 「好,爸爸稍微出门一下。」 爸爸露出一脸得意的表情,我只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应该要准备吃晚餐了吧……?」 「伊莎贝拉,我出门个两、三天。店里就拜托你了。」 爸爸很有男子气概地这么说后,妈妈就吟吟笑起。 「好的,亲爱的。路上小心喔。」 尽管场面好像搞得很热烈,但爸爸打造的剑,毫无疑问会被魔剑打断。 说到底,我也还没确定是否要参加魔剑大会,所以这完全是白跑一趟吧? 「爸爸,如果是剑的事情,就算弄到手也毫无意义喔。」 「不不不,并不是这件事。爸爸是突然想到了一点小事要做,跟剑一点关系也没有。」 为什么要为了一点小事,突然离家个两、三天啊?这个藉口也太牵强了吧? 「说到底,就算有剑,我也不一定会参加魔剑大会……」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之后的事等爸爸回来再说吧。」 爸爸用力拍著我的肩膀,开朗笑著。 「那么,爸爸不在家时,妈妈就交给你照顾喽。」 「不是啦,爸爸。」 随后,爸爸用力拍著我的肩膀,开朗笑著。 「那么,爸爸不在家时,妈妈就交给你照顾喽。」 「…………」 这是什么状况? 「所以说,爸爸,我──」 随后,爸爸用力拍著我的肩膀,开朗笑著。 「那么,爸爸不在家时,妈妈就交给你照顾喽。」 你是坏掉的魔法人偶吗? 「……………………好的,请不用担心……」 爸爸就像等这句话很久似的,用力竖起拇指。 哎呀哎呀,真是受不了他。 「我出门了。」 爸爸推门离去。 「…………」 唔,算了,随他吧。如果能弄到好剑,就算无法在魔剑大会上使用,也能提高作为铁匠铺的声誉。毕竟爸爸似乎几乎没有想要扩大店铺、赚钱的意思呢。偶尔让他努力一下也不坏。 说到底,产生误解的爸爸根本不听人说话。 「那么,妈妈去把晚餐弄好喽。」 妈妈这么说后,就返回厨房。 「不参加魔剑大会吗?」 米夏问道。 「听说皇族派打算用规则让我败北。虽然不论是怎样不利的规则,都不觉得我会输,但就算称了他们的意,对我也没有好处呢。」 这如果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计谋的话,就算要陪他们玩一下也无妨吧。顺利的话,说不定还能抓到他的狐狸尾巴。 然而,要是这件事跟他毫无关联,就只是看我不顺眼的什么皇族派在搞鬼的话,就没什么参加的意思了。 如果是无足轻重的游戏,就算照梅鲁黑斯的进言去做也无所谓吧。 既然如此── 「来吧。」 在我这么说后,一只猫头鹰就从窗外飞进屋内──是使魔。 「去吧。」 在用「意念通讯」下达指示后,猫头鹰就立刻飞离。 「米夏,明天学院休息吧?」 米夏点了点头。 「有预定行程吗?」 米夏忙不迭地摇头。 「那么,要跟我去玩吗?」 米夏面无表情地直盯著我看。 「……出门?」 「是啊。」 我回答后,米夏就像在思考什么似的缄默下来。 「……两个人?」 「有问题吗?」 米夏有点慌张地摇了摇头。 「很期待。」 她带著微笑这么说道。 「有想去的地方吗?」 「都可以。」 「那么,有想做什么事吗?」 「都行。」 唔,毫无欲望啊。不过,毕竟是米夏,说不定只是在客气。 「阿诺斯想做什么?」 「也是呢。什么都行,不过硬要说的话,就是想试看看米夏喜欢的事。」 我这么说后,米夏就有点惊讶地眨了眨眼。 「我喜欢的?」 「是啊。」 「……很无聊喔……」 「偶尔做点无聊的事也是一种乐趣。」 米夏吟吟笑起。 「阿诺斯很温柔。」 「是吗?」 米夏点了点头。 「告诉你。」 在用眼神询问后,米夏接著说道: 「我喜欢的事。」 「是什么?」 「还不行说。是秘密。」 也就是明天的乐趣吧。 「…………」 米夏的视线直盯过来。以为是有什么话想说而试著等了一下,她却不发一语。 只不过,似乎有事想问我的样子呢。 「怎么了吗?有事想问的话就尽管问吧。」 随后,米夏有点害羞地说道: 「……阿诺斯喜欢怎样的衣服?」 「衣服?我并没有特别在意外观,不过硬要说的话,就是长外衣吧。」 「长外衣?」 米夏再次惊讶地直眨著眼。然后,有点不安地说道: 「……我适合吗……?」 「嗯?」 「啊。」 说到这里,彼此才注意到对话完全牛头不对马嘴。 「是在说米夏穿的衣服吗?」 米夏频频点头。 「唔,可是,我不太懂女性服饰。」 「……喜欢什么颜色?」 如果是米夏要穿的话── 「这个嘛……白色比较好。平时穿的制服也很适合你喔。」 米夏稍微瞠圆了眼后,害羞起来。 「喜欢裙子还是裤子?」 「……我还是第一次被问到这种问题呢。」 米夏朝我走近一步,探头直盯著我的脸看。 「喜欢哪个?」 感觉她不同以往地在主张什么,不过该怎么回答呢? 「就算问我喜欢哪个,我也不清楚啊……」 「裤子?」 米夏一面问,一面注视著我的眼睛。 「裙子?」 接著,米夏继续问道: 「喜欢严谨的衣服?」 说到严谨,就是礼服了吧。尽管不错,但也很难说是喜欢吧。 「轻便的服装比较好?」 不过由于平时没怎么考虑过这些,就算她这样连珠炮似的询问,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我知道了。」 米夏在我回答之前留下这句话,不再询问。 「小诺、小米,晚餐好喽──」 客厅传来妈妈的声音。 「走吧?」 「……不再问了吗?」 随后,米夏就「呵呵」笑起。 跟看似比平常愉快一点的米夏并著肩,一块走向客厅。 §16【传说的鉴定士】 结果,爸爸昨天没有回来。 因为爸爸的正职是铁匠,所以认为他不会在有关剑的事情上太过乱来。虽是这么想,却抹不去那份隐约的不安。 「……真是奇妙的心情呢。」 就算发生了什么事,我也只要设法处理掉就好。应该是没什么需要担心的理由啊。 「小诺,小米来接你了唷──」 一楼传来妈妈的叫喊。我从椅子上站起后,就离开自己房间,下去店铺那边。 米夏跟妈妈在等著我。 「早安。」 米夏说道。 她穿著白色连身裙,在轻飘飘的竖卷发上绑著缎带。 「没看过的衣服呢。」 「……新衣服……」 原来如此,难怪觉得布料很新。 「……奇怪?」 米夏低著头,向上窥看著我问道。 「不会,非常适合你喔。很好的衣服。」 她像是有点难为情地害羞起来。 「阿诺斯的喜好。」 「我的?嗯,我确实是觉得很好呢。到头来,我应该几乎没有回答到米夏的问题吧?」 随后,米夏就跟昨天一样呵呵笑起。 「看眼睛就知道。」 「喔,是这样吗?」 「嗯。」 我虽然自认没有得到结论,哎呀,内心居然被看穿了。不愧是有著一双好魔眼(眼睛)。 「真亏你能注意到。我很高兴喔,米夏。」 她的才能非常杰出。大概蕴含著只要正确成长,就有逼近神话时代魔族的可能性吧。 「太好了。」 我的感想,让米夏很满足的样子。 「那么,妈妈,我们出门了。」 「路上小心。」 妈妈笑嘻嘻地送我们出门。 来到屋外后,我停下脚步面向米夏。 「好啦,能告诉我米夏喜欢的事情了吗?」 米夏点了点头。 「这里。」 米夏这么说完便迈步走去。虽然很期待是要去哪里,却也还是跟她并肩齐行。 不久后,来到许多店家栉比鳞次的地方。是密德海斯商店街。这附近最为热闹的大街,众多行人熙来攘往。 「这里。」 米夏在某间店家前止步。那间店挂著魔法模型店「创龙的故乡」的招牌,是规模相当大的店铺。米夏推门入内,戴著帽子的女店长转身过来。 「哎呀?小米,欢迎光临。今天也要做吗?」 「嗯。」 「老是受你关照了。之前做好的城堡魔法模型已经找到买家了唷。真是帮了大忙耶。」 女店长打开内侧的门。 「话说回来,这位小哥是小米的男朋友?」 米夏朝我看了一眼,忙不迭地摇起头来。 「朋友。」 「我是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 我这么说后,店长就吟吟笑起。 「我是梅莉莎诺玛德。请多指教。」 「好的。话说回来,魔法模型是什么?」 我一询问,梅莉莎就露出吓了一跳的表情。 「……这年头,还有人不知道什么是魔法模型啊?小哥不是迪鲁海德的人吧?是打哪来的呢?」 两千年前。就算这么说,她也不会信吧。 「是从人类的大陆──亚杰希翁的某座边境城镇来的。」 「哦──是这样啊。那么,小米是带小哥来参观魔法模型的吧?」 米夏点了点头。 「那就请进吧。工作室现在没有人在用。」 我跟随著米夏与梅莉莎,走进工作室内。 工作室的地面上画著几个魔法阵。是限定魔法阵。尽管地点与魔法的种类会受到限制,但相对能施展高精度的魔法。 此外还设有长桌与架子,上头摆放著球形的玻璃。 装在那个玻璃里头的,是小型的建筑物与花草树木。就像是把风景裁剪下来,缩小装进去一样。 「怎样?这就是魔法模型唷。很厉害吧。顺道一提,小米前阵子做好的是这个。」 在梅莉莎展示的玻璃球中,有座耸立在森林之中的冰造城堡。是前阵子米夏在小组对抗测验中建造的魔王城的小型版本,背景是魔树森林。 桌上贴著已售出的纸张。 「原来如此。是用『创造建筑』做的啊。」 米夏颔首。 要用「创造建筑」制造巨大尺寸的物体,需要相当的魔力与对魔法术式的理解,但要制造细小的物体,更是需要在这之上的力量,所以才会用到限定魔法阵。 「魔法模型是做得愈是细小、精致的愈好。」 因为光是要这样就很困难呢。尽管米夏做的魔法模型只有巴掌大小,却连细部都做得十分精致。 「这就是米夏喜欢的事吗?」 「我喜欢制作精致的东西。」 米夏的平板语调,感觉比平时还要高昂。 「你看。」 米夏举手启动限定魔法阵。 「大家一起用餐。」 施展「创造建筑」后,首先出现了一个玻璃球体,里头逐渐构筑起我家的客厅。餐桌上摆放著大量料理,桌旁围著米夏、莎夏、雷伊、米莎,还有爸妈。是前阵子大家一起用餐时的风景。 尽管米夏做得很轻松,但只靠印象就将实际存在的事物连同细部都细腻地制作出来,是非常困难的事。她具备著能将看到的事物瞬间记忆下来的能力吧。 话说回来,她似乎比平时还开心呢。平时总是面无表情的米夏,脸上微微绽开笑容。不过她的眼神却很认真,直盯魔法模型不放。 她忽然停止施法,转向我这边。 「很无聊?」 她的表情有些不安。 「不会,很有意思喔。尽管只是玩乐,但追究更加细小、精致的创造,也能逼近『创造建筑』的深渊。」 米夏呵呵笑起。 「阿诺斯很喜欢魔法。」 「我是不这么觉得啦……」 米夏摇了摇头。 「喜欢。」 唔,这种事我连想都没有想过呢。对我来说,魔法就跟呼吸一样。 「我看起来像是喜欢吗?」 米夏点了点头。 「那么,大概就是这样吧。」 因为我不了解自己的事呢。既然米夏这么说,就有参考的价值在吧。 她重新施展「创造建筑」的魔法。细部愈来愈精致,在经过几分钟后,最后我的身影出现在餐桌旁,魔法模型完成了。 「做好了。」 「做得相当好呢。」 我将视线落在米夏做好的魔法模型上。在球形的玻璃之中,客厅就连细部都完美重现了。能将「创造建筑」用得如此之好的人,在这个时代是相当罕见。 「试看看?」 「我做的话,会完成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杰作喔。」 语罢,身后就传来哈哈笑声。 「真大的口气呢,小哥。不过,魔法模型的历史已有五百年之久,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唷。」 「是吗?那么,能让我见识最优秀的魔法模型吗?」 「……啊,我店里到底是没有最优秀的,但是有很厉害的唷。对某些人来说,会说是最优秀的作品呢。跟我来。」 梅莉莎雀跃地转身离去。 照她说的跟上后,来到一个装饰著各式各样魔法模型的地方。这里好像是店内的展示空间,相当热闹。看来迪鲁海德比我以为的还要流行魔法模型的样子。 「这后面有在魔法模型之中,算是名列前十的厉害作品唷。虽然创作者不明,但被称作是梦幻逸品,据传这说不定是某位知名魔族耗费数十年的心血之作喔。」 梅莉莎带我们到店后方,那里陈列著装饰得比其他作品还要华丽的魔法模型。是高价商品吧。 再往内走,能看到装饰得更加豪华的一隅。 恐怕是摆放魔法模型的位置,站著一个男人。是戴著单片眼镜的老绅士。身旁跟著一名看似店员的男人。 「啊,抱歉。我不小心忘了这件事。看来得稍等一下才行了。」 欣赏魔法模型的人就只有一个。就算不用等,也能很正常地欣赏吧。 「要让我看的魔法模型不就是那个吗?旁边还有空位吧?」 「有点不太好呢。那位是知名的鉴定士大师唷。名字是迪米路古拉哈,在这一带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号称是传说的鉴定士呢。要获得他的认同,作为魔法模型士才总算是一流的。所以,总之,一起欣赏的话,该说是有点失礼吧。」 也就是特别待遇啊。好吧,反正从这里也能看得很清楚。 「……喔,不愧是被称为梦幻逸品的作品呢。」 探头直盯著魔法模型看的迪米路说道。 「以小指大小制作得如此精致,而且还连内部都忠实重现了。德鲁佐盖多的造型很古老,也一如传闻,是数百年以前制作的模型吧?太棒了。能将『创造建筑』用得如此之好的人,即使综观历史也不满五人吧。」 我在意起那到底是有多出色,于是用远望的魔眼窥看起魔法模型。 「那就是在魔法模型之中名列前十的模型吗?」 「小哥,你看得见啊?没错。很厉害吧?你现在后悔方才的发言了吧?」 梅莉莎捉弄似的说道。 「后悔?咯哈哈。你在说什么啊?这种程度的话,我随手就能做出来。」 语罢,正热衷看著魔法模型的迪米路就转头过来。 他朝周遭投以要杀人般的尖锐视线。 「是谁?刚刚亵渎这个杰出作品的家伙?」 叱责般的语调,让热闹的店内变得鸦雀无声。 「真是的。要是没有承认的勇气,就别轻率开口。对杰出的作品不抱持敬意,还做出贬低作品般的发言,作为魔法模型的爱好者,还真是让人悲叹不已。」 我朝正要重新欣赏魔法模型的迪米路搭话。 「刚刚说话的人是我。」 语罢,迪米路就朝我怒目瞪来。 「不过,我并没有要贬低这件作品。终究只是说出事实罢了。」 我的发言让迪米路皱起眉头。身旁的梅莉莎连忙缓颊。 「那、那个,小哥……?到此为止了好吗……?」 「没问题的。」 「就、就算你说没问题。喂、喂,小米也帮我跟他说几句啦。」 米夏直直回看著梅莉莎。 「没问题。」 「咦、咦咦咦……你说没问题……」 迪米路朝我迈开一步。 「你是魔法模型士吗?」 「不是,但如果是这种程度的『创造建筑』,对我来说是轻而易举。」 迪米路哑然失笑。 「哎呀哎呀,外行人就是这样才让人受不了。听好了吗?要制作小巧的模型,可是比你想像得还要累人唷。要是你办得到的话,现在就去工作室做给我看吧。嗯?」 「没有这个必要。」 迪米路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瞧,我就说吧。以后就别再大言不惭了。对于杰出的作品与模型士,我认为应该要抱持敬意唷。」 「你是有什么误会吗?我说的是,就算不去工作室,我也能在这里做出来。」 我高举起手,画起魔法阵。下一瞬间,魔法阵中出现了一个比豆粒还小的极小石头。 「这是……?」 迪米路颤抖起来,直盯著那颗小石头。这时,梅莉莎连忙挡在我跟他之间,低头赔罪。 「真、真是非常抱歉!这位小哥……那个……是对魔法模型一无所知的外行人。还请您高抬贵手……」 她是以为迪米路在生气吧。然而,他却朝介入的梅莉莎说道: 「你在说什么啊?」 「咦……?」 梅莉莎露出愣住的表情。 「身为魔法模型店的店长却这么不像话。不懂这个作品有多杰出的话,就给我闭嘴。」 迪米路丕变的态度,让梅莉莎只能傻眼。 毫不在意这种事情,迪米路直盯著我做的极小石头。他将魔力集中在魔法具的单片眼镜上,用魔眼直直凝视著。 「……啊啊……跟我想得一样……不对,是超乎预期……难以置信……不论跟谁说都不会有人信吧……这是什么……?这个极小的颗粒,居然是德鲁佐盖多城……?不对、不对,不是的。岂止是德鲁佐盖多,这该不会是,怎么会……是重现了这个城镇吗?扩大到一万倍,不对,就连一百万倍,都还看不清楚细部构造……」 「想要看清楚细部的话,得扩大到十亿倍呢。」 「十、十亿?意思是说,你构筑了十亿分之一大小的魔法模型吗?」 「就说很简单了吧!」 迪米路露出一脸惊愕的表情,全身直打哆嗦。 「我、我的天啊……十亿分之一的魔法模型,不用固定魔法阵,瞬间就……」 迪米路将魔力全开,拚命凝视著极小的魔法模型。是用单片眼镜所具备的魔法,将魔法模型扩大来看的吧。 「……太棒了……真是太棒了……!这是何等精致啊。有可能做到这种事吗?你,不、不对……!师傅!请问是否能请教您的大名?」 「我是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 「阿诺斯师傅!我想观赏您的更多作品!我绝对会让大师您成为世界第一的魔法模型士的!今后要是还有作品的话,敢问是否能让我观赏呢?不论你要多少钱我都会付的。」 哎呀哎呀,真是夸张呢。由于迪米路的吵闹,使得周遭聚集起人群,好奇地张望过来。 还是赶快离开吧。 「抱歉,我不打算成为魔法模型士。」 「什么……尽管拥有著如此才能……这到底是为什么……?不论财富还是名声,都能如你所愿唷!」 「抱歉,我没兴趣。」 「没、没兴趣──?」 迪米路发出怪叫。 用手一指后,德鲁佐盖多魔王城的模型就飘到空中,收到我的掌心里。 「那、那么,师傅,至、至少将这杰出的作品卖给我吧?不论多少钱,我都会付的!」 「很遗憾,这我还有用途。」 「怎么会!师傅!阿诺斯大师傅!」 我转身向米夏说道: 「抱歉,闹出了一点骚动。」 米夏忙不迭地摇头。 「你没有错。」 「造成骚动了不是?」 「很像阿诺斯。」 唔,米夏毫不动摇呢。 「总之先离开吧。」 「嗯。」 无视周遭的喧嚣,我们离开了魔法模型店。 §17【猫咖啡厅的黑猫】 走到大街上后,米夏问道: 「要用魔法模型做什么?」 「啊啊。」 我将方才做好的魔法模型放在指尖上,递给米夏。 「难得第一次做了魔法模型,所以想让米夏看一下呢。」 米夏直眨著眼,然后开心地微笑起来。 「谢谢你。」 她用魔眼直直凝视起魔法模型。 「怎样?」 「……好厉害……」 米夏宛如注视般的细细品味,改变角度,从各个方向观看我做的魔法模型。 我愣愣望著她的这副模样,即使过了好几分钟,她也依旧没有要别开目光的意思。 这还是第一次看到米夏这么沉迷的样子。看来不光是制作,她对魔法模型本身也很感兴趣呢。 「漂亮。」 「是吗?」 米夏点了点头。 「就连看不到的地方,都好好地做出来。」 被发现了吗?真不愧是米夏呢。 「因为『创造建筑』的重点在于内部呢。如果是创造剑的话,要是没考虑到内部会是怎样的构造,就无法具备正常的强度。虽说魔法模型只需要给人观赏就好,但就算只让外表相似,也不会形成相同的模样。」 米夏忙不迭地点头,认真听著。 「在创造石头时,不要创造石头,而是要创造构成石头的原子──这在神话时代可是耳熟能详的论述。」 「谁说的?」 「我说的。」 只不过,这是说来容易做来难,因此实际上能做到的人并不多。 「…………」 米夏再次直盯著魔法模型。 「这么中意的话,就送你吧。」 她稍微瞠圆了眼。 「可以吗?」 「是你今天陪我出游的谢礼。」 我施展「创造建筑」的魔法,用那个魔法模型代替宝石,制造出戒指,然后套在米夏的右手食指上。 「这样就能在想看的时候看了吧。虽然是个一点也不亮眼的枯燥戒指。」 米夏忙不迭地摇头,露出拘谨但十分高兴的笑容。 「这是最漂亮的。」 「是吗?」 米夏点了点头。 「……阿诺斯什么都办得到……」 米夏看著魔法模型的戒指,以几乎是喃喃自语的感觉脱口说道。 「还好啦,也没什么做不到的事呢。」 语罢,米夏就有点沮丧地说道: 「……我什么都办不到……」 「没有这种事吧?」 米夏朝我看来。 「阿诺斯帮助了我。」 「是呀。」 「所以,我想要回报。」 沉默了半晌,米夏接著说道: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是冒充者。我也想助阿诺斯一臂之力。」 还真是说了句值得赞赏的话呢。 「可是,什么都办得到的阿诺斯,不需要我。」 原来如此。是因为这样才沮丧的吗?米夏还是一样很温柔呢。 「这可不一定。」 米夏直眨著眼。 「你有双好魔眼,也很擅长创造魔法。如果只限于这两方面,说不定能超越我喔。」 「……真的?」 「即使是我,也绝非万能。今后也无法保证不会出现我从未想过的不可能事物呢。要说的话,我能胜过这世上所有人的,就只有毁灭什么的力量。」 毁灭、毁灭、毁灭一切,将不可能化为可能。不过,我也没有愚蠢到会自视过高地认为:今后不论发生什么事,自己都能做到相同的成果。 准备是愈多愈好吧。 「而你的创造魔法则是跟我截然相反,说不定总有一天会派上用场。」 当然,要办到这点,米夏的成长是不可或缺的吧。 「如果想助我一臂之力的话,就要更加逼近魔法的深渊。」 就像下定决心般,米夏点了点头。 「等我。」 眼中带有坚定的意志。 「我尽是受到阿诺斯的帮助。可是,总有一天会回报的。」 「我很期待喔。」 这时,传来「喵──」的鸣叫声。 一只黑猫从某栋建筑物的窗户探出头来,招牌上写著猫咪咖啡厅「木天蓼亭」。 「……喵、喵……」 随后,米夏模仿著猫叫声,呼唤著黑猫。只不过,黑猫从窗外缩回屋内。 「……喵……」 米夏大为失望。 「要进去吗?」 「……可以吗?」 「这里是目的地。」 「……阿诺斯也喜欢猫……?」 「差不多吧。」 走进木天蓼亭后,充满精神的招呼声「欢迎光临」响起。 店内有好几只猫走来走去,米夏「喵、喵──」地频频叫唤著。就座后,一只白猫就靠了过来,坐在她的膝盖上。 「阿诺斯,你看。」 米夏开心地说道。 「好可爱。」 「太好了呢。」 她带著笑脸点头。 「喵?喵──?」 米夏一面好乖、好乖地摸著白猫的头,一面模仿著猫叫声向它搭话。当然,猫是不可能回答的,它就只是在米夏的膝盖上放松休息。 随便点了红茶后,一只黑猫跳到我背后的柜子上。是方才把头伸出窗外的猫。 「辛苦你了,艾维斯。」 米夏惊讶地看著黑猫。随后,黑猫就开口说话。 「还请原谅小的以这身姿态污了陛下的眼。」 「无妨。」 毕竟不能让人察觉到艾维斯还活著呢。 不是经由魔法联系,而是像这样直接会面,也是为了要避免引起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注意。 昨天向镇上派出猫头鹰,是我想跟他见面的信号。在确认到信号后,艾维斯就会主动找到我,进行接触。这是之前用「意念通讯」交付记忆时,顺便订好的规则。 因此,今天才会像这样请米夏陪我出门,在镇上闲晃到艾维斯与我接触为止。 「查到什么了吗?」 「关于七魔皇老之一的梅鲁黑斯博蓝,有件无法理解之事。他虽是属于统一派,却不是统一派的首领。」 唔,这样确实是很奇怪。就算说是统一派,几乎是最具权力的七魔皇老居然不是首领。 「那么,统一派的首领是谁?」 「尽管调查过了,但连我也无法掌握其身分。统一派的首领决不会公开现身,不仅如此,似乎连在统一派之中,也无人知晓其真实身分。」 「就连梅鲁黑斯也是?」 「没错。」 这又是一件极其可疑的事呢。 「嗯,如果是当今魔皇之中的某人,这也不是无法理解吧?自己是统一派首领的事假如泄露出去,就很有可能失去魔皇的地位。」 七魔皇老不论如何都会是七魔皇老吧,但魔皇就有被替换的可能性。 「不过,要是连你都无法掌握身分,说不定会是活过神话时代的魔族呢。」 也能认为那家伙就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不过要是这样的话,他当上统一派的首领,是有什么企图吗?是在控制统一派与皇族派的势力平衡吗? 「我这边也清楚了一件事。梅鲁黑斯失去了我的记忆。而且,根源只有一个。」 「接触过了吗?」 「没错。他是亲自见到我的根源后,注意到我就是暴虐魔王的样子。尽管是自己人的可能性很高,但我没说出你的事情。」 艾维斯动也不动地等候著我的命令。 「去调查梅鲁黑斯,还有统一派的首领。尽管姑且清查过记忆了,但就只有表层。而且说不定是用与根源融合不同的方式让我读不到记忆。」 「遵命。」 「其他还有查到什么吗?」 「有一件。是说不定跟那个统一派首领有关的情报。」 店员刚好把点的红茶送来。艾维斯暂时缄默下来,等她离开之后,才再度开口说道: 「这座城镇有间叫做罗古诺斯的魔法医院,是魔皇艾里奥使用私费建设的医院,有著能受到迪鲁海德最好医疗的评价。不过,魔皇艾里奥就只是个傀儡。他的背后似乎还有其他魔族在……」 「就算调查,也掌握不到真实身分吗?」 艾维斯颔首。 「也能认为此人跟统一派的首领是同一个人物吧。」 「我知道了。其他还有什么事吗?」 「是还有几件事,但还不是确定的情报。」 「那么,最后一件事。去调查魔剑大会,特别是七魔皇老有没有参与其中。」 「遵命。」 艾维斯自窗户离开。 不过,身分不明的魔族吗……担任统一派的首领还可以理解,但建设魔法医院的目的是什么?当中有什么关联性吗?还是说,双方是不同人吗? 尽管还不清楚,但就稍微到现场看一下吧。 喝了红茶,稍作休息后,请米夏带路来到罗古诺斯魔法医院。 「这里。」 「唔,看来是栋很大的建筑物呢。」 「有很多住院患者。」 似乎没有特别可疑的地方呢。尽管用魔眼大略探查过建筑物,但只感受到微弱的魔力。 「阿诺斯。」 米夏用手指著。雷伊在那个方向上,刚好从魔法医院出来的样子。 「早。」 走过去向他打招呼后,雷伊就转过身来。 「咦?阿诺斯?你怎么了吗?」 「只是经过而已。你才是怎么了,不会是感冒了吧?」 语罢,雷伊就像伤脑筋似的微笑起来。 「就稍微来探望一下母亲。」 也就是说住院了吧。 「身体不好吗?」 「身体天生有点虚弱呢。不用担心啦。」 他虽是这么说,表情却很苦闷呢。 「如果医生治不好的话,我会设法解决的。」 「哦?阿诺斯也很擅长治愈魔法啊?」 「没什么,还算不上是擅长,顶多就是让濒死的重病患者,明天能健康到当日征服尼尔山脉归来吧。」 雷伊吟吟微笑。 「有点健康过头了呢。」 「所谓真正的医疗魔法,是要让人比生病之前还要健康喔。」 「感觉怪可怕的,我就心领了吧。」 唔,看来不是很严重的病呢。 「啊,对了。先跟你说一声,我可能不会参加魔剑大会。」 霎时间,雷伊的表情黯淡下来。不过,立刻就恢复笑脸。 「这样啊。那么,到时候就等下次再一较高下吧。」 「你不问理由吗?」 「咦?啊啊……是怎么了吗?」 「没有理由。」 雷伊一副出乎意料的模样。 「……我想就依阿诺斯想做的去做就好。」 「还以为你会为了分出胜负而要我出赛呢?」 「我不喜欢强迫他人。」 唔,好吧,是很像他的个性。 「那么,学院见。」 稍微抬起手这么说后,雷伊就离开了。 「你觉得呢?」 经我询问后,米夏说道: 「……跟平时有点不同。」 「我看起来也是这样呢。」 就像是感到内疚的态度,是怎么了吗?平时的话,我是不会太过在意,但毕竟这里是这种场所。为了小心起见,就派艾维斯去调查吧。 §18【魔剑大会】 时间转眼流逝,来到魔剑大会当天。 我正要出门,妈妈就急忙跑来。 「小诺,等等、等等!妈妈也要一块去。」 妈妈难得盛装打扮,是外出服吧。 「你要来德鲁佐盖多吗?」 「是啊。因为只要有魔剑大会的门票,不论是谁都能进入校内嘛。因为学院送了门票过来,所以妈妈也进得去。」 「我还不一定会参加魔剑大会喔。」 我要在学院与艾维斯碰头、听取报告,最后再根据报告,决定到底要不要参加大会。 「因为不知道剑来不来得及送到吗?」 「嗯,算是吧。」 就算跟妈妈说明她也听不懂,所以我就这样说了。 「可是,既然小诺有可能出赛,妈妈就还是去吧。而且,你看嘛,妈妈也想看看小诺平时就读的学院是个怎样的地方。」 尽管觉得她就算看了也不能干么,不过,也无妨。 「那就走吧。」 「嗯。」 关好门窗出门。 一迈开步伐,妈妈就挽起我的手臂。 「呵呵,因为很少有机会跟小诺出门,所以妈妈雀跃起来了呢。」 像这样紧贴在我身上,稍微有点难走就是了…… 「对吧,小诺。」 妈妈不同往常地兴高采烈。 「……也是呢。」 算了,就这样吧。不过就是挽著手,是不可能夺走我的自由。 妈妈难得这么高兴的样子,可不能泼她冷水。 「话说回来,最近好像没看到爸爸耶?」 说有点小事要做就离家后,尽管一度回家了,不过在那之后又变得经常不在家。 从以前的样子来看,我想他可能是在设法取得魔剑,但他该不会还在努力吧? 「说是其他铁匠铺的人手不足,所以他要过去帮忙。」 原来如此。姑且也有在做这种交流啊。 「要是没给人添麻烦就好了呢。」 妈妈开心笑著。 「就是说啊。不过,亲爱的是会认真工作的人,所以我想不会有问题的喔。」 因为我从未看过爸爸工作时的样子呢。坦白讲,从他平时的样子来看,我完全想像不出来他认真时的模样。 「话说回来,小诺班上获选参加魔剑大会的另一个人,是小雷吧?」 我一面回答妈妈的询问,一面悠闲地走著。 来到德鲁佐盖多魔王学院后,就带著妈妈前往竞技场。 「只要往那里直走,就会到观众席了。」 「嗯,谢谢。小诺,要加油喔。」 「嗯,我还没确定要出赛耶。」 「掰掰,妈妈会帮你加油的!」 妈妈就像是完全没在听我说话似的离开了。 好啦,因为走得相当慢,所以比赛差不多要开始了吧。我的比赛是第一局第一场,所以没剩多少时间了。只不过,我没有前往休息室,而是转身离开。 离开竞技场后,我来到魔树森林。 虽然在前阵子的小组对抗测验中化为一片荒野,不过如今已完全恢复绿意了。在森林里走了一会后,头上传来「喵──」的叫声。 抬头望去,看到树枝上有只黑猫。那只猫一蹦一跳地踏著轻快的脚步,从树上跳了下来──是艾维斯。 「调查到了吗?」 化身为黑猫的艾维斯开口说道: 「这次魔剑大会的背后,似乎跟两名七魔皇老──盖伊欧斯与伊多鲁有关。」 是那两人啊。盖伊欧斯被消除记忆,身体遭到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部下夺取。伊多鲁恐怕也一样吧。 「他们的目的是?」 「只能认为是阿诺斯大人。大概是打算让您落入某种陷阱吧。」 「要是这样的话,即使用规则让我败北,应该也毫无意义。」 艾维斯颔首同意。 「是打算利用规则作为限制,趁机削弱阿诺斯大人的力量吧。」 唔,是有道理。看样子,这个推论的可能性很高吗? 「盖伊欧斯与伊多鲁的所在位置?」 「尚不明朗。不过,有掌握到明天会来观看决赛的情报。」 无法认为他们只是来观战的呢。是预测我会出线,企图做些什么事吗? 「梅鲁黑斯那边如何?」 「没有掌握到太多情报。不过,至少跟魔剑大会的营运无关的样子。也没发现到背叛阿诺斯大人的迹象。」 是白的啊。嗯,尽管还无法断言,但在这次的事件上可以不用太过在意。 「雷伊如何?」 「在罗古诺斯魔法医院住院治疗的雷伊格兰兹多利的母亲,病情似乎并不乐观。有死亡的危险性,治愈魔法的效果也不佳。靠著住院治疗,勉强维持著稳定状态。」 所以才会一脸苦闷啊…… 只不过,这样反而让我更加纳闷。为什么不来找我帮忙? 「是什么病?」 「医院的纪录上是写精灵病。」 唔,没听过的病名呢。至少在两千年前没有这种疾病。 「是怎样的疾病?」 「尚不明朗。我也未曾听过。虽然试著调查过,但似乎是非常罕见的疾病。」 所以才会到迪鲁海德最好的罗古诺斯魔法医院住院治疗啊。 「除此之外还有查到什么?」 「掌握到的就只有这些。」 他母亲的病情,不亲自诊断的话也无从判断。是否与那个身分不明的魔族有关,也依旧成谜。不管怎样,就先从今天的魔剑大会开始吧。 「辛苦了。就麻烦你继续调查了。」 「遵命。」 艾维斯消失在森林之中。 我再度返回竞技场,不过前往的不是选手用的休息室,而是观众席。 我决定在那里暂时等著。 「各位观众,即刻起将进行迪鲁海德魔剑大会的第一场比赛!」 飞在上空的猫头鹰传来叫喊。 「魔剑大会第一局第一场比赛!首先登场的是,罗古诺斯魔剑协会所属──库鲁特路德威尔选手!」 伴随著哄然欢呼,飒爽出现在竞技场上的,是一位长发的文雅男子。腰上佩带著彷佛刺剑般的细长魔剑。 「突然登场啦──!上届大会的冠军,迪鲁海德的最强剑士──库鲁特路德威尔!」 「说到第一次看他比赛时的冲击,还真是没得比呢!」 「对啊,当时还未满二十岁的库鲁特,两三下就将本领高超的剑士们一一击倒的场面,完全超越痛快,让人感到后生可畏呢。」 「事隔三十年后,不知如今练就多么高超的剑术,光是想像,就让我寒毛直竖耶……」 「第一场就遇到库鲁特的可怜虫是谁啊?」 看来似乎是个名人,观众们兴奋不已。 「罗古诺斯魔剑协会是皇族派的著名团体。」 来到我身旁的米莎说道。 「原来如此。话说回来,那是艾米莉亚的哥哥还是弟弟?」 「是哥哥唷。」 也就是说家族全员都是皇族派吗……这应该不怎么稀奇吧。 「接著登场的是,德鲁佐盖多魔王学院所属,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选手!」 即使猫头鹰这样大喊,也无人出现在竞技场的舞台上。 因为我人在这里。 「……对不起,让你为了我们……」 「没什么,我就只是不爽照著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剧本走罢了。」 只要我不参加魔剑大会,他们的计画就会确实落空。这样一来,说不定就会意外地露出破绽。 这样他是打算怎样出招呢?会制订这种计画,是因为没想到我居然会逃跑吧。 是认为被誉为暴虐魔王的我有著很高的自尊心吧?只不过,该战斗的对象不是魔剑大会的参赛者,而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 我可是不会误判这点的。 「……喂,比赛对手没有出现耶……?」 「毕竟对手是库鲁特呢。对学院的学生来说,负荷太重了吧。不会是逃走了吧?」 「可是,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是那个吧?最近统一派到处宣扬是暴虐魔王转生的家伙不是吗?」 「啊,听你这么一说也是呢。什么嘛,结果是名过其实啊。」 「哈哈,真是笑死人了。说起来,混血就要有混血的样子,打从一开始就不该就读什么学院,到皇族底下工作才对嘛。」 「就是啊,就算努力也当不上魔皇,他们还真是笨呢。」 「真是的。统一派也好,还是那个叫阿诺斯的小鬼也好,到底是在做什么春秋大梦啊?」 是皇族派的人吧。他们就像是特意说给附近的白制服学生们听似的大声说道。 混血的他们露出悔恨的表情,紧握拳头忍耐著。周遭尽是皇族,所以他们只能忍气吞声的样子。 对白制服的学生来说,我是他们的希望吧。现在要是不出赛,就无法消除他们的悔恨吧。 只不过,这又怎么样?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难道也以为我会受到这种挑衅,大摇大摆地现身吗? 「为什么能说无法当上魔皇?」 耳熟的声音闯入耳中,我连忙看过去。 是妈妈。 「嗄?怎样啦,这位大姊?你也知道吧?魔皇就只有皇族能当唷。就是这样规定的。」 那个男人把手伸向妈妈的脸,而她毅然把那个人的手给拨开。 「小诺是绝对会当上魔皇的!」 妈妈不知道我是暴虐魔王。假如曾经调查过魔皇的事,那么她应该能轻易知晓,在迪鲁海德要当上魔皇,皇族是先决条件。 尽管如此,妈妈还是毫不迟疑地如此断言。 明明就不知道我人在这里。是因为有人侮辱我的梦想,让她无法坐视不管。 「……阿诺斯。」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头就看到气喘吁吁的爸爸。 「……哈……哈……找、找到你了……这个……」 爸爸递给我一把剑。 「是用上金刚铁,由爸爸锻造的魔剑。这样你也能参赛了吧?」 只要启动魔眼观看,就能看到爸爸的衣服底下缠著大量绷带。 「爸爸……你这伤势……?」 「喔,你是怎么知道的啊?哈哈,要采集金刚铁,必须爬上很高的悬崖呢……虽然不小心摔下来一次,不过,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只是擦伤。」 伤成这样,应该连抬起手臂都很吃力才对。 为了锻剑,每次挥动大锤都会感到剧痛吧。 是以这种身体状况,完成这把剑的吗? 就为了我。 「比起这种事,好啦,去吧。只要在这场大会中获胜,就算是混血也有可能当上魔皇不是吗?」 我只是随便说说的。 然而,爸妈并没有随便看待。尽管知道没有混血当上魔皇的前例,却还是想支持儿子的梦想。 「米莎,跟梅鲁黑斯讲,不需要善后了。」 「……我知道了……」 不参加魔剑大会,比较容易看得出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做法。 确实是这样没错吧。 不过── 哎呀哎呀,我居然变成这种无法堂堂正正现身的小人物了,我是在慎重什么啊? 比起这种顾虑,不是还有更加重要的事吗? 「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选手!你人在现场吗?要是没有在十秒内上台的话,就会丧失资格。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选手?」 在上空盘旋的猫头鹰喊道。 「找我的话,就在这里喔。」 我走出观众席,跳到竞技场的舞台上。 就算是有所误解,但就结果来说,我还是说谎了。 说我想当上魔皇;说我无法取得魔剑。 然而,也不可能对爸妈说出真相。 既然如此,至少将这些谎话变成事实吧。就算现在有著无法向他们坦承的事,但我想看到爸妈表情开心的心情毫无虚假。 相较之下,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企图根本无关紧要。不论他打算耍什么小手段,我都会从正面堂堂正正地粉碎掉。 「还以为你落荒而逃了呢,统一派的英雄大人。」 库鲁特冷眼看著我。 「唔,稍微犹豫了一下呢。久等了吗?」 「没关系。看在你没有逃走,有勇气来到我面前的份上原谅你吧。」 「还真是宽宏大量呢。」 库鲁特朝我望来警戒的眼神,毫无疑问是位相当厉害的高手。要论到使剑的本领,恐怕还在七魔皇老的盖伊欧斯之上。 「要说这是耽搁你时间的赔罪,也有点奇怪。」 我将从爸爸手上拿到的金刚铁剑,缓缓摆出下段姿势。 「就用一分钟结束这场比赛吧。」 §19【真正的名匠】 库鲁特以冰冷的表情,朝我的剑瞥了一眼。 「你打算用这种剑比试吗?」 「不行吗?」 「看样子,让人不觉得那是一把魔剑。我没兴趣跟只能用这种不带魔力的金属块战斗的对手交战呢。」 「唔,那么,这样如何?」 我在剑上画出魔法阵,施展「武装强化(adeshin)」的魔法。金刚铁剑附上我的庞大魔力,宛如神话时代的魔剑般,散发出混沌的光芒。 「要是剑没有魔力,就用自己的魔力弥补就好。」 魔剑大会不准使用会伤害对手的魔法,然而「武装强化」是例外。这是因为在使用魔剑时,会施展这项魔法让魔剑带有魔力是一般常识。 由于剑的锋利度是取决于魔剑魔力与自身魔力的总和,所以魔剑不带有魔力,说起来是很不利吧。 不过,才这种程度的让步,我就让吧。 「在第一场比赛前,本大会的营运委员有要事宣布。」 飞在头上的猫头鹰说道。 「大会规则虽有所变更,不过尚未向选手们通知,所以趁现在发表。本大会将禁止使用『武装强化』与类似的魔法,而且也禁止使用剑以外的攻击方式。」 随后,舞台周遭就出现一群身穿法衣的男人,合计有十六人。 「比赛会随时受到监视人员的严密监视。当发现到有违反规定的行为时,选手将会受到严重的惩罚,根据情况还有可能立刻丧失资格,还请各位选手注意。」 原来如此。来这一招啊?既然无法使用「武装强化」,这把金刚铁剑就无法突破库鲁特身上的魔法屏障,反而还会遭到破坏吧。 尽管空手就能轻易突破魔法屏障,但使用剑以外的攻击方式也遭到禁止。 也就是说,我在这时失去了一切胜算,之后就只要等库鲁特用魔剑把我的剑打断就好。 恐怕原本就是想先确认我所准备的剑,再临机应变地变更规则吧。 即使我拿出贝努兹多诺亚,也肯定会设法找理由禁止我使用。 「真受不了。父亲大人的打点还真是让人没辙。」 库鲁特说道。 「就算不耍这种小手段,我也不可能会输吧?算了,反正不论如何结果都不会改变,所以也无所谓就是了。」 库鲁特拔出魔剑,剑身清澈到彷佛透明。只不过,那不是普通的剑。剑刃宛如水流般荡漾著。 「那就是库鲁特的水魔剑艾伊夏斯啊……」 「不具固定形状的水之剑身,不论怎样的魔剑都不可能破坏。尽管如此,那把剑却不是普通的锋利……」 「那种普通的金属剑,一碰就会断成两截了吧……」 观众席传来这种耳语。 「那么,迪鲁海德魔剑大会第一局第一场比赛!请开始吧!」 猫头鹰喊出比赛开始的口号。 瞬间,库鲁特就踏著行云流水的步法冲来。转眼间让我进到攻击范围内后,他拔出了魔剑艾伊夏斯。 一口气发出三段突刺。突刺增为九下,并在下一瞬间达到二十七下。 水之剑身分裂出无数剑刃,从我的四面八方发出突刺。 「突然使出来啦!库鲁特的秘技,水牙连魔突!」 「结束了呢!这世上可没人能躲得过这一招啊!」 「活该啊,混血的!」 唔,是相当温和的攻击呢。 「…………什么…………?」 我俐落穿过库鲁特的攻击,俯瞰著他。 「这种程度就算是秘技?我的同班同学里,可是有个能把剑挥得更快的男人喔。」 「……不过就是躲过一次……你可别得意忘形了……!」 由下往上挥来的魔剑艾伊夏斯,我用金刚铁剑挡住。 锵的一声,响起激烈的碰撞声响。 「…………?」 库鲁特哑口无言,就只是露出惊愕的表情。因为不带有魔力的金属剑,是不可能挡得住魔剑的。 「喂、喂,监视人员!快仔细看,那家伙应该犯规了吧!」 「对、对啊!艾伊夏斯怎么可能砍不断那种破剑!」 「犯规、犯规!」 「该死的混血!竟然做这种卑鄙的行为!丧失资格、丧失资格!」 观众席开始「犯规!犯规!」地大合唱。 十六名监视人员竭尽全力地启动魔眼,注视著我与我手中的剑。 才刚这么做,他们就突然惊慌失措起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这家伙没有使用魔法啊……」 「这怎么可能!没有使用魔法,是怎么挡下艾伊夏斯的……」 「可是,完全感受不到魔力啊!」 「这怎么可能啊!这世上并不存在让人感受不到魔力的魔法!」 「……也就是说,是那把剑的力量吗……?」 「怎么可能!快找!应该藏著某种机关才对!」 唔,是在白费工夫呢。 我现在使用的是「隐匿魔力(najira)」的魔法,能将各种魔力隐藏起来。 在对「武装强化」合并使用「隐匿魔力」的状态下,能够识破这点的人,就连神话时代的魔族都寥寥可数。更何况是这个时代的魔族,他们是绝对不可能看穿的吧。 假如没有证据,就没办法判定我犯规。毕竟,既然统一派有梅鲁黑斯作为后盾,要是做得太过火,反而会让自己等人露出可趁之机呢。 「……喂,监视人员没宣判他犯规耶……」 「也就是说,认同他没有使用魔法吗……?」 「那把剑……乍看之下即使感受不到多少魔力……但其实拥有跟艾伊夏斯不相上下的力量吗……?」 宛如水势增强般,眼前的剑身变得更加厚实。是释放出艾伊夏斯的全魔力了吧,但我手中的剑却是文风不动,从容挡住了攻击。 「……为什么……会被这种不带魔力的剑给……?」 「这把剑确实是不带魔力呢。」 我在手上施力,将库鲁特用力推开。 「相对地,却充满著我爸爸的心意。爸爸用心锻造的这把剑,别以为像你这样的家伙会有办法打断。」 「……开什么玩笑……」 我咧嘴一笑,就像挑衅似的说道: 「库鲁特,你难道不知道吗?真正的名匠用心锻造的剑,会带有不同于魔力的另外一种力量。」 只要将剑彻底挥下,库鲁特就轻易比输力量,被我打飞出去。他将艾伊夏斯插在地面上,好不容易才安然落地。 「……刚刚的话,你听到了吗……?」 「心之剑……心意让剑强化了……这种事有可能发生吗……?」 「这怎么可能。尽管这应该是不可能的事,但要怎么说明这个情况……?实际上,现在眼前就发生了只能这样说明的现象啊……!」 「……居然是能锻造出不下于艾伊夏斯的剑的真正的名匠……?那家伙的父亲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唔,看来是被我顺利唬过了。 「看样子,我必须拿出真本事了呢。」 库鲁特杀气腾腾地看著我。 「本来是打算留到决战的,不过就让你见识一下吧。将人生奉献在剑道之上所达到的境界。剑魔一体,库鲁特流剑术的精髓──」 艾伊夏斯的剑身消失了。他笔直拿著只剩下剑柄的那把剑。 「唔,这似乎很有趣呢。只不过啊……」 「库鲁特流剑术,秘奥义──」 他将重心使劲压在一只脚上。瞬间,库鲁特的身体被无数的剑光给撕裂了。 「……什么……呃啊…………」 他一副连被做了什么事都不知道的模样,跪在地上。然后,为了要设法站起,而将艾伊夏斯插在地上代替拐杖。 「刚好一分钟。」 艾伊夏斯粉碎散开,让库鲁特一脸撞在石板地面上。他趴在地上,把手伸向魔剑的残骸。 「……到……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输了吗……?」 库鲁特就连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的样子。其实也没什么。 我就只是慢慢走过去,慢慢地拿剑砍他而已。 「……怎么可能……?就算是真正的名匠所打造的剑,居然才一分钟就将那个库鲁特给打倒了……?」 「在上届大会……库鲁特可是毫发无伤耶……」 「事隔三十年后,库鲁特究竟会成长到多么可怕的境界,我是为了确认这件事才来魔剑大会的耶……」 「……就连施展秘奥义的机会都没有……程度相差太多了……」 「……他是谁?那家伙究竟是谁……?德鲁佐盖多魔王学院所属的话,那不就还是个学生吗!他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未能尽兴的结果,让观众席不断传来困惑的鼓噪声响。 「唔,搞砸了。反正结果一样,早知道就别拘泥时间,见识一下那个叫什么秘奥义的就好了。」 §20【阿诺斯大人啦啦队歌合唱曲第二号】 「库鲁特选手的魔剑已确认遭到破坏。因此,第一局第一场比赛的优胜者是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选手!」 飞在上空的猫头鹰宣布了我的胜利。 然而,观众席却是一片肃静。几乎都是皇族吧。也就是他们无法接受,我这个本来就连参赛资格都没有的混血获胜吧。没差,反正我也没想要人帮我声援。 我转身返回休息室。 随后,观众席的一隅就传来声响。 「真不愧是小诺!讨厌啦────你是天才────!」 「干得好,阿诺斯!如果是你的话,之后也能轻松获胜的!」 是爸妈的声音。 紧随在后,混血的魔族们发出哄然欢呼。 「怎么办啊?唱啦啦队歌之前,比赛就结束了!」 「或是说,阿诺斯大人太强了,根本没空唱啊!」 「那就现在唱吧!」 「就算说要现在唱,但也已经打赢了耶?这是啦啦队歌唷?我们要帮什么加油啊?」 「要开始喽,阿诺斯大人啦啦队歌合唱曲第二号『啊啊,高贵的阿诺斯大人,请赐予您的宝剑』。」 「喂,你们有在听吗?」 「锵锵锵锵锵」 「……真拿你们没辙呢。那么,就来庆祝阿诺斯大人的胜利吧!」 粉丝社她们用自备带来的太鼓与管乐器,开始演奏起旋律。 「你在下面,我在上」 「咻、咻咻咻,瞬杀嗯哼──啊哈──」 「你在下面,我在上」 「轻、轻轻轻,轻松获胜嗯~啊哈──」 「高──贵的──阿诺斯大人,请~赐予您的宝剑~」 「在名为竞技场的床铺上,猎物舞──动著~」 「在阿诺斯大人的宝──剑下怀──上最强的魔力」 「健壮的大──男──人~也一发就中~」 「怀~上吧怀上吧怀~上吧~」 「你在下面,我在上」 「咻、噗咻咻,秒杀嗯哼、啊哈──」 「你在下面,我在上」 「安、安安安,安心无比嗯嗯~啊哈──」 「看吧,赐给你宝剑的恩宠───────────────────」 抖音好得没意义。 只不过,还真是相当痛快呢。听到这首歌后,那些嚷嚷著我当不上魔皇等话语的皇族派们,这不是全都带著屈辱的表情低头不语了? 因为是在展现如此明显的实力差距后获胜的,所以不论说什么,都只会让自己更加丢人现眼。 尽管这不太可能是经过计算的行为,但我可写不出能让对手这么丢脸的歌。这是最让我愉快的一点。看来粉丝社也似乎意外有著稀有的才能。 离开竞技场的舞台后,我经过休息室,慢慢走向观众席。 「──嗯嗯,既然如此,这样的歌词也不错吧?稍微听一下喔。」 一抵达观众席,就刚好听到妈妈的声音。 「让你尝尝小诺的宝剑,征──服你的人──前端的剑尖染成乳白色吧~~~~咻、咻咻咻,蹂躏不已啊哈,嗯哼──」 唔,挺过分的歌词呢。 不过,妈妈身旁的粉丝社等人,却是用尊敬般的眼神看著她。 「真、真不愧是阿诺斯大人的母亲!」 「太厉害了,太厉害了啊!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悦耳的歌声!」 「对呀、对呀!而且这大胆纤细的歌词,如实表现出阿诺斯大人波澜壮阔的人生,让我感动得就快哭了……」 「嗯……呜呜……太、太感人了……」 粉丝社好像非常感动的样子。虽然我完全不懂那个歌词到底哪里有让人感动的要素在,不过这就是两千年前与现代的代沟吧。 「要是伯母方便的话,下次有空要不要到粉丝社来玩呢?请担任外部讲师,帮我们做唱歌的特训!」 「我、我也拜托您了!」 粉丝社一齐低头请求。 唔,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现在要是不阻止她们,之后可能会发生不得了的事。 「抱歉,妈妈平时在店里很忙呢。」 「啊,阿诺斯大人……!呀、呀啊──!」 粉丝社她们发出尖叫,就像感到惶恐似的退开三步行礼。 「呀、呀啊──既然阿诺斯大人这么说的话,呀──!」 「还请原谅我们的失礼之举。呀啊──!」 到底是要尖叫,还是要恭敬说话,真希望她们能选一个。 「小诺,我不要紧的啦。反正店也有休息的时候,能让我偶尔过去打扰吗?」 「非、非常乐意!感谢您的宽宏大量!太棒了!」 粉丝社的女学生与妈妈紧握著手。 就在我隐约感到不安时,妈妈向我露出别有含意的微笑。 「我会让小诺就连在学院也能好好做自己的,就放心教给妈妈吧。」 唔,妈妈啊,拜托你不要摆出这种「我会营造出方便你和雷伊出柜的环境,放心交给我吧」的表情好吗? 「接下来即将开始第一局第二场比赛。登场的是,艾伊涅斯剑术道场所属──玛多拉仙松选手!」 竞技场上出现一名男子,全身带著无数伤疤,有如野兽般的容貌。 「……这家伙是疾风的玛多拉吧?迪鲁海德最快的剑士……上届大会的亚军……?」 「是啊……简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吧?」 「据说他为了要向库鲁特雪耻,似乎潜入地下迷宫戈拉奴亥利亚。」 「地下迷宫戈拉奴亥利亚?那个号称就连要突破第一层都极为困难的迷宫吗?」 「是啊,据传他下到第两百五十层,在里头待了二十年都没出来。」 「什么……简直是疯了……」 「那就是将自己逼疯,一味追求强悍的男人所达到的境界。就这点来讲,他说不定已经超越库鲁特了呢。」 唔,地下迷宫戈拉奴亥利亚啊,真是让人怀念呢。曾好奇最底层究竟有多深而去散步过,结果是两千五百层。居然能下到十分之一的楼层,看来他也相当厉害呢。 「接著登场的是,罗古诺斯魔剑协会所属,雷伊格兰兹多利选手!」 上空传来猫头鹰的叫喊。 似乎是轮到雷伊出场了,不过它刚刚是说罗古诺斯魔剑协会吗……? 「雷伊格兰兹多利……是炼魔剑圣吗?」 「是啊,混沌世代之一。」 「尽管第一场比赛就遇到相当优秀的对手,但到底还是玛多拉会获胜吧。」 「等到十年后,情况说不定就很难说了呢。现在的话,经验相差太多了吧。」 「只不过,炼魔剑圣是所属于罗古诺斯魔剑协会的啊?」 「也就是我们的伙伴呢。」 雷伊出现在竞技场上,佩带的剑是在小组对抗测验中借给米莎,能斩断魔法术式的魔剑伊尼迪欧。 「那么,迪鲁海德魔剑大会第一局第二场比赛!请开始吧!」 立刻喊出比赛开始的口号。 对峙的玛多拉与雷伊,直接朝著对方走去。 就在进入剑击范围的瞬间,双方同时停下脚步。 「拔剑吧。」 玛多拉沉声说道。 「我这样就行了。」 雷伊就跟往常一样,以爽朗的笑脸回应。 「我这不是在威胁你。带有风之力的魔剑,疾风剑雷夫雷希亚,你总该听过吧?一旦出鞘,剑身就会化为疾风。我给你三秒考虑。要是不在这三秒内拔剑,你将命丧于此。」 玛多拉眼神锐利地瞪向雷伊。 「三。」 雷伊没有动。 「二。」 雷伊还是没有动。 「一。」 玛多拉握住魔剑。 「去死吧。」 以目不暇给的速度拔出魔剑,朝雷伊的脖子挥出剑光。 「什么…………」 玛多拉惊愕了。 别说是切开雷伊的脖子,玛多拉的魔剑还喀嚓断成两截。当剑碰触到他的后颈时,剑身早已被砍断了。 「……何时……拔剑的……?」 雷伊的魔剑依旧收在鞘里。 「在你拔剑之后。」 「…………比我晚拔剑,却比我的剑,疾风剑雷夫雷希亚还快……」 玛多拉别说是雷伊拔剑的瞬间,就连他收剑的瞬间都没看到的样子。 雷伊吟吟微笑。 「我的朋友,就连用树枝都比你快上许多呢。」 「……你说…………用树枝…………?」 雷伊就像分出胜负似的转过身去。 「玛多拉选手的剑已确认遭到破坏!因此,第一局第二场比赛的优胜者是雷伊格兰兹多利选手!」 欢声伴随著惊讶响彻开来。 「太厉害了!那个玛多拉瞬间就输了。」 「有人看到他拔剑吗?我完全没注意到耶!」 「库鲁特输掉时还以为会怎样呢,皇族派也派出了相当可靠的家伙不是吗!」 「对啊,是混沌世代吧?那家伙说不定就是暴虐魔王呢。」 站在我背后的少女,注视著离去的雷伊。一脸沉闷的表情。 嗯,因为罗古诺斯魔剑协会是皇族派的团体呢。会疑惑雷伊为什么会所属于那里。 「米莎,你很在意吗?」 她点了点头。 「那就去问吧。」 「咦……?」 「过来。与其摆出那种表情,还不如直接去找他确认。」 我留下这句话离开后,米莎就从后头跟了上来。 §21【讯息】 在休息室前等了一会后,雷伊就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早。」 雷伊交互看著我跟米莎,伤脑筋似的微笑著。 「还以为如果是阿诺斯的话,就会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我是想这么做。不论有何缘故,这都是你自己决定不拜托我的。这样要是还特意跑来多管闲事的话,也太不识趣了。只不过,我的部下似乎无法接受的样子。」 米莎走到我前面。她注视著雷伊的脸,就像下定决心般的问道: 「雷伊同学,皇族派对你说了什么吗?」 「也是呢。可能是说要给我游玩一辈子的财富,也可能是说要推荐我当上魔皇。」 「……我不认为你会被这种事情所打动。」 雷伊爽朗地微笑著。 「你太看得起我了喔。还是小心点吧。这世上多得是嘴巴上讲得道貌岸然,但所作所为却卑鄙无耻的家伙呢。」 对于雷伊这番彷佛在虚张声势的话语,米莎露出无法接受的表情。 「……这我知道。不过,我不认为你……雷伊同学会是这种人……」 「可不能太过相信刚认识的人喔。」 雷伊带著温柔的笑容说道。也就是说他不打算说出实话吧。 没办法再继续追问下去,米莎懊悔地咬紧唇瓣。 「罗古诺斯魔法医院是艾里奥路德威尔用私费建设的,也就是皇族派的设施。」 「没错。」 雷伊不改笑容的回答。 「令堂身体还好吗?」 「嗯,之前也说过了,并无大碍呢。现在很健康唷。」 「我可以去探望她吗?」 「她马上就要出院了,到时候再帮你介绍吧。」 唔,原来如此。 「话说回来,就分组来看,我们好像会在决赛遇到吧?」 「很遗憾没办法心无罣碍地跟你交手呢。」 雷伊看向我的剑。 「没什么,这把剑或许感受不到魔力,但这可是真正的名匠所锻造出来的剑,跟你的魔剑可是有不分轩轾的力量。你就尽管向我挑战吧。」 雷伊呵呵笑起。 「已经没事了吧?」 「是啊。」 雷伊转过身,打算朝著观众席的方向离开。 「雷伊同学,那个……」 「不好意思,我现在是皇族派的人,没办法再跟你继续交好了。」 擦身而过的雷伊在留下这句话后扬长离去。 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事,他途中突然止步。 「对了,阿诺斯,有件事我忘记跟你讲了。」 「什么事?」 他背对著我说道: 「……我会杀了你。」 我咧嘴一笑,回道: 「想杀我的话,就带著死亡的觉悟来向我挑战吧。」 「这算不上威胁喔。因为我本来就是在赌命了。」 「喔,那我就试试你的觉悟吧。」 等我把话说完时,我人已经不在原地,而是逼近到雷伊的背后。 「我看得一清二楚唷,阿诺斯。」 雷伊就像陀螺般的转身,挥出魔剑伊尼迪欧。 就算为了挡住攻击,在左臂上展开反魔法与魔法屏障,也还是被轻而易举地斩断术式,迸出的魔力化为乌有。 纯白剑刃砍进我的左臂,淌出鲜血。 「唔,居然能伤到我的手臂,真是了不起。」 「……我是打算连同手臂一起砍掉你的头呢……」 雷伊吐血了。我的右臂刺进了他的胸口。 「我也是打算捏碎你的心脏的,但看来你连身体也相当强韧呢。」 茫然注视著这场攻防的米莎,惊慌失措地叫道: 「阿、阿诺斯大人,雷伊同学……!你们没必要在这种地方打起来啊……!」 她露出一脸担心的表情,是想说我们无论如何都会在决赛时交手吧。 「没什么,我就只是在确认他的觉悟。不论对手是谁,我对胆敢向我挑战的人都绝无宽贷。要是他期待我会对朋友手下留情的话,就打算在这里将他收拾掉。」 「我才是安心了。既然你是认真的,那我也能毫不犹豫地斩杀了呢。」 我稍微俯瞰了他一眼后,雷伊就露出爽朗的微笑。 「那我就先走了。」 「好,决赛见。」 雷伊朝观众席的方向离去。 「阿诺斯大人……」 「看样子是被套上项圈了呢。」 米莎瞠圆了眼,回看著我。 「我直接碰触他的身体试著确认过了,看来他体内似乎被埋进了某种魔法具。」 「……您说确认,在刚刚那一瞬间,您就做了这种事吗……?」 「因为这才是我的目的呢。」 埋进他体内的魔法具与本人的魔力同步,所以难以发现。如果是我的魔眼的话,某种程度以下的魔法具,只需要注视几秒就能看穿,所以埋进雷伊体内的是相当优秀的魔法具。 「……可是,您是何时注意到雷伊体内被埋进魔法具了……?」 「雷伊有给我们提示吧?说他本来就是在赌命了。我判断这是他要杀我之前,就已经在赌命的意思。可以想到的可能性,就是他被魔法具限制了某方面的行动。假如他向我求助的话,就会被当场杀掉吧。」 雷伊有十之八九是遭到魔法具或魔法的监视。最好还是认为:只要雷伊意图求助,监视者就会启动埋进他体内的魔法具杀害他。 「他确实是说他在赌命,但是光凭这点……?」 「在这之前,他也说过没办法心无罣碍地跟我交手,还特意跟我说要杀了我呢。只不过,那家伙本来就是会若无其事地斩杀敌人的个性。就因为他故意向我挑衅,才让我认为这背后有鬼。在接他的剑时,他还很亲切地让胸门大开。这是要我假装贯穿他的胸口,调查那里的意思。」 结果得知雷伊体内被埋进了魔法具。 对雷伊来说,这也是一步险棋吧。必须要在监视者未能察觉的情况下,让我注意到这件事。一旦失误,他就会当场丧命吧。 「……真是太惊讶了……在我眼中两人就只是决裂了……阿诺斯大人和雷伊同学都好厉害啊……」 「没什么,以前也常有这种事呢。」 两千年前会用上更加错综复杂的手段呢。 「……是皇族派搞的鬼吧……?」 「这是适切的判断。」 或者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搞的鬼吗? 「能在雷伊同学体内埋进魔法具,应该是相当厉害的高手吧?」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只不过── 「这件事应该跟雷伊的母亲有关。」 「方才是说住进了魔法医院吧?」 「是啊。我认为跟此事有关而试探了一下,不过他却是那样回答。这恐怕是想要我设法帮忙的讯息吧。」 只要认为他的母亲被当成人质,体内还被埋进魔法具的话,这一切就全都说得通了。 那个男人是在这种千钧一发的状况下向我求助的,怎么可以不回应他的期待。 「你想怎么做?」 我这么问后,米莎就语带怒气地回道: 「居然想用这种方法恣意操控人心,我是绝对不会原谅对方的。我要让幕后黑手知道,不是身为皇族就能够为所欲为的。」 「那就跟我来吧。尽管不知道是何方神圣,但他们对我的朋友出手了,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好的。」 我正要前往魔法医院,却忽然想起一件事而停下脚步。 「话说回来,第二场比赛要开始了啊。」 除了决赛以外,记得所有的赛事都会在今天之内举行。 「唔,稍等我一下。我先去把剩下的无名小卒收拾掉,之后我们再出发吧。」 §22【精灵病】 我没怎么苦战,理所当然地在魔剑大会中不断晋级。 尽管要持续使用「隐匿魔力」的魔力消耗非常大,不过比赛对手全是实力在第一场比赛遇到的库鲁特之下的无名小卒。 由于平均战斗时间连三秒都不到,所以完全不用担心魔力会因此枯竭。 「伊诺利亚选手的剑已确认遭到破坏,优胜者是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选手。」 观众席的一隅响起欢呼。是粉丝社与白制服的学生们吧。 而从其他地方,则是能听到有别于此的嘈杂声响。 「不会吧,那家伙……又是秒杀……」 「无伤晋级决赛啊……他强到不像是混血呢……」 「既然如此,我们就只能依靠炼魔剑圣了!」 「是啊,雷伊格兰兹多利到目前为止也都是无伤晋级,应该能回应我们的期待才对。」 我一面听著皇族派说出的蠢话,一面背对著他们返回休息室。 米莎在里头等著。 「要立刻过去吗?」 「没错,等我跟爸妈讲过一声之后。」 我离开休息室,前往观众席,刚好在路上遇到爸爸。 「对了,阿诺斯,爸爸还有工作要做,得先走了,不过我明天绝对会来看你比赛的。」 「要是很忙的话,不到场来看也没关系。还有魔法转播可以看吧?」 魔剑大会会利用「远隔透视」的魔法,将现场的影像与声音传送到迪鲁海德的各地播放。由于用来看魔法转播的魔法具,如今在迪鲁海德已有五成的普及率,因此就算不用亲自来到德鲁佐盖多,也能够观看比赛。 也因为这样,皇族派才不希望混血的我赢得优胜吧。 「别担心,爸爸就算再忙,也一定会到场来看比赛的。这可是你人生的重要场合呢。」 爸爸用力拍著我的肩膀。 「……呜……!」 是忘记自己受伤了吧。爸爸蹙起眉头。 真是的,他实在是太勉强自己了。 在爸爸身上画好魔法阵后,光粒子就将伤口覆盖起来。是「治愈(ento)」的魔法。 「怎样?」 「哦……哦哦,治好了!阿诺斯,真不愧是你呢。一点也不痛了!你看,就算是这样动也不──」 爸爸就像是在展现自己已经痊愈似的,前后左右没意义地乱动身体。 然后── 「唔哇……!」 不小心绊到脚,一头撞在附近的石墙上。爸爸抱著头,蹲在地上。 「呜呃呃……抱歉,再帮我治一下……」 「放著不管就会好了啦。」 这种伤势到底是用不著魔法。 「……哦哦,真的耶。已经治好了。」 爸爸倏地站起来。 「那我先走了。」 爸爸神采奕奕地向我挥手,快步跑离了竞技场。 「对不起喔,爸爸来匆匆去匆匆的。他尽管这么忙碌,也还是勉强自己抽出时间来的样子唷。」 妈妈一边这么说,一边来到我身旁。 「爸爸现在是在做什么工作啊?」 「这个嘛,爸爸虽然要我帮他保密。」 妈妈嫣然一笑,以这句话作为开头说道: 「因为我们家的设备没办法锻造金刚铁剑,所以爸爸就去向熟识的工作室低头拜托,借用对方的设备锻造。然后作为交换,要去帮对方工作。」 所以最近才不在家啊? 「爸爸跟我说:『因为小诺很聪明,所以肯定会认为不能给我们添麻烦,而说不出他想要买剑的事。』爸爸认为小诺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会阻止他这么做的,所以才偷偷打造了那把剑唷。」 唔,他完全误会了呢。尽管是误会,哎呀哎呀。 要是赢得冠军的话,就说是靠爸爸的剑赢的吧。 「妈妈说溜嘴的事,要帮我保密唷?」 「我会的。对了,今天没有我的比赛了,我就先回去了。」 「咦?小诺不留下来看剩下的比赛吗?」 「我稍微有点事。而且,反正是雷伊会赢。」 「也是呢。那么,那把剑就交给妈妈来保管吧?拿著这种东西,没办法做事吧?」 妈妈抓住我手上的金刚铁剑。 「这不碍事的。」 「可是,很重对吧?小诺得为了明天做好准备,让身体好好休息才行呢。」 妈妈半强硬地拿走我的剑。 「放心吧。要是没有这把剑,小诺就不能参加决赛了。所以不论发生什么事,妈妈都会保管好的。」 魔剑大会确实是不准使用备用的剑。只不过,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应该是打算在决赛时动什么手脚,不会特意让我没办法参加决赛的。 「真是夸张呢。」 「是吗?」 妈妈将金刚铁剑抱在怀中。 「那就麻烦你保管了。」 「嗯,我会小心带回家的。」 那么,米夏与莎夏应该也在竞技场的某处吧,算了,就这样吧。 「我先走了。」 我向妈妈告别,转身离开。 背后传来女学生们的声音。 「对了,伯母,想请您帮我们的新啦啦队歌给点意见。」 「好的,那能唱给我听吗?」 妈妈已经和粉丝社她们完全打成一片的样子。 话说,她们会完成怎样的歌曲啊? 「让你久等了。」 我向在观众席入口等待的米莎搭话。 「不会。」 我用手碰触米莎,施展「转移」的魔法。转移到的位置,是在罗古诺斯魔法医院的附近。 「要怎么做?」 「也是呢。虽然方法多得是,不过你在小组对抗测验展现的那一招,现在能用吗?」 「您是指『雨灵雾消(fusuka)』……吗?那个化身成雨的精灵魔法……?」 「是啊,魔力我借给你,范围要尽可能地大。」 「我知道了。」 我施展「魔王军」与米莎接起魔法线,将魔力借给她。 乌云逐渐覆盖住整座城镇,哗啦啦地下起雨来。我的魔力溶入「雨灵雾消」的雨雾之中,受到隐蔽。在以这种状态推开魔法医院的大门后,一层薄雾就从入口处涌入院内。 就算我们堂堂正正地走在医院里,其他人也会因为「雨灵雾消」的效果,辨别不出我们的身影吧。 一面移动,一面用远望的魔眼确认柜台处的住院病患名单,从中找到席菈格兰兹多利的名字。这是雷伊的母亲吧。上头注明是住在地下十楼的特别病房。 我们就这样走下楼梯,来到地下十楼,不过没有特别奇怪的地方。 我毫不犹豫地推开病房门。整个室内形成了一个治疗用的魔法阵,中央摆著一张床铺,上头躺著一名女性。她就是席菈吧。 我跟米莎走到她身旁。 「……她的身体……」 米莎不禁说道。 席菈的身体就像即将要消失般的透明。没有清醒的迹象,整个人憔悴到令人怀疑她是否真的还活著。 「唔,这就是精灵病啊。」 我用指尖碰触席菈的头,启动魔眼诊断她的体内状况。然而,不论我再怎么深入窥视深渊,都发现不到像是病灶的部位。魔力没有紊乱,就只是很微弱。 奇妙的是,魔力要是微弱到这种程度的话,照一般来讲,身体状况应该会不断恶化才对。可是就目前来看,席菈的病情一直很稳定。 「……知道是什么病吗……?」 「尽管和衰老时的状况很像……」 她的身体很正常。就只能认为她的虚弱是因为寿命已尽。 可是,并不认为她的年纪有这么大。 不对,这是──? 「原来如此。所以才会是精灵病啊。」 「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女人和你一样是半灵半魔。」 米莎就像吓了一跳似的瞠圆了眼。 「可是,雷伊同学是皇族吧……?」 「就算生母与养母不同人,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 「……这么说来,也……是呢……」 「这恐怕是跟精灵有关的疾病吧。精灵的生态有些复杂,魔族的常识几乎无法通用。」 要不然,我的魔眼是不可能找不到病灶的。 「这么说来,雷伊同学之前曾跟我说半灵半魔无法长命。还说没有半灵半魔能在施展精灵魔法后保持健康的。」 是在我家庭院时的对话啊。 「你心里有底吗?」 「不……我虽是半灵半魔,但对精灵的事情是一无所知……对不起……」 雷伊的母亲被当成人质,体内则是被埋进了魔法具吧。就这个状况来看,幕后黑手是以治好他母亲的疾病作为交换条件,要他对皇族派唯命是从吧。 只不过,对方是怎么样让病情保持稳定的?就我看来,周遭的魔法阵并没有对席菈的病情有任何帮助。 我也不认为雷伊会毫无理由地相信皇族派的说词。这间魔法医院想必能对精灵病进行有效的治疗吧。这也就是说,对方有个对精灵很熟悉的魔族。 而他是神话时代的魔族的可能性很高呢。 该怎么做?只要能救出雷伊的母亲,再来就只需要摘除他体内的魔法具了。这样首先该做的,就是找出治好他母亲的方法吧── 不对,在这之前就先试一件事吧。 「米莎,我有事要拜托你。」 「好的,请问是什么事?」 「我想要你从雷伊口中问出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特别是有关他母亲的事情。只要知道她的过去,就能以此作为起源施展『时间操作』。只要回溯时间,就算找不出病灶也能治好身体呢。当然,这件事要是搞砸的话,你和雷伊说不定都会有危险──」 米莎立刻下定决心,颔首答应。 「我试试看。」 §23【雷伊的过去】 不久后,开门声响起。雷伊走进房内,直接走向病床,将视线落在母亲身上,直盯著她的脸庞。 「……妈妈……」 雷伊喃喃自语。 「魔剑大会……我赢了喔。明天是决赛。」 他向毫无反应的母亲淡然报告著。 「……能等到明天吗?我绝对会治好你的……」 雷伊脸上没有往常的笑容。他哀伤地凝视著母亲的脸庞。 「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吗?」 雷伊朝声音的方向锐利看去。弥漫在房内的薄雾化为米莎的身形,雷伊就像恍然大悟似的放松表情。 「还想说怎么突然下起奇怪的雨了,想不到你居然会找到这里来。」 「因为我怎样也不认为雷伊同学会凭自己的意思加入皇族派。」 雷伊露出让人猜不透想法的笑容。 「因为我是个骗子。」 「……骗子才不会说自己是骗子……」 就算米莎这么说,雷伊也不改表情的问道: 「就你一个人?」 「是啊。」 当然,这是谎言。我靠著米莎的「雨灵雾消」隐蔽了姿态。只要不乱动,就不会被他发现吧。 「那不好意思,这件事能不要跟阿诺斯讲吗?」 「……你说这种话真的好吗?这也就是说,你遭到某人威胁不能把这件事告诉阿诺斯大人吧?」 「会这么想吗?」 「阿诺斯大人肯定会帮助你的。」 「当他知道这件事时,我和我的母亲就无法得救了。」 看来他果然是被威胁了呢。 「这是怎么回事?」 「如你所见,我母亲生病了。对方说这是精灵病,由于就只有半灵半魔会罹患,所以寻常的医生是治不好的。」 米莎看向席菈。 「……这是怎样的疾病?」 「据说会让魔力衰弱,根源变得稀薄,并随著时间经过逐渐消失唷。」 「治疗方法呢?」 雷伊摇了摇头。 「假如告诉我的话,我就不会加入皇族派了吧。」 「……这间医院真的治得好吗?」 「自从精灵病发作以来,母亲的魔力就日益衰弱。然而住进这间魔法医院后,病情就稳定下来了,所以似乎能治好唷。就算这是谎言,我除了相信之外,也别无他法了。」 既然对方能让病情稳定下来,就表示他们有办法找出发病的原因吧。只要知道这点,似乎就有办法治好了呢。 「以治好母亲作为交换条件,我必须帮对方做到几件事情。在魔剑大会上与阿诺斯对战也是其中之一喔。由于我的体内被埋进了契约魔剑,所以只要我违反约定,我就会死。要是我死了,他们就没理由让母亲继续活下去了。」 是契约魔剑啊。强制力比「契约」还强的魔法具。要是违反契约,就会连根源都遭到消灭,迎来确实的死亡。 「将这件事告诉阿诺斯,也一样是违反契约。」 「……这样的话,就连我也不说不是比较安全吗……?」 「因为我相信你不会跟任何人讲的。」 「咦……?」 「骗你的。」 米莎被攻其不备,让雷伊逼近到身旁。尽管米莎打算溶入雾中消去身影,但雷伊却用魔剑伊尼迪欧斩断了她的魔法术式。「雨灵雾消」的效果消失,雾散去,外头的雨止歇。 确认到这点后,雷伊就环顾起周遭。 「……真的只有你一个人呢……」 他是在确认有没有其他人靠「雨灵雾消」的魔法隐藏起来了吧。与其说是其他人,倒不如说就是在找我吧。我确实靠著「雨灵雾消」的魔法消去身影,不过还用了「幻影拟态(raineru)」让自己透明化,而且还靠著「隐匿魔力」隐藏魔力,所以只要屏息不动,就不可能会被发现。 我之所以会让米莎施展「雨灵雾消」,就是为了让他以为只要消去这项魔法,就没有人能躲起来了。 「那么。」 雷伊抓住米莎的双手,把她压制在地上后,就从怀中拿出一把锯齿状的短剑。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朝米莎挥下,米莎不禁闭上眼睛;然而短剑并没有刺在她身上。雷伊刺中的是她的影子。 「抱歉了。明天的决赛结束前,就请你待在这里吧。」 米莎尽管想溶入雾中,但自己的影子就像是被缝在地上似的,让她无法好好操控「雨灵雾消」的样子。 「……这把短剑究竟是……?」 「这是缝影短剑。一旦被这把短剑缝住影子,就只能在影子的范围内活动,也无法施展让实体消失的魔法唷。」 果然是来这招啊。将知道实情的人封口,也是契约的一部分吧。光是契约没有要求杀害,就算很好了吧。也是呢,要是贸然将契约订得太过严苛,就会让他连不必要杀的人都不得不杀了。 视情况,这样反而会让事态更加恶化,所以才让雷伊自己决定是否要杀害吧。 「这间病房设有阻碍魔法通讯的反魔法。也无法靠『意念通讯』求救唷。」 「要是我不见的话,感到可疑的统一派同志们一定会来救我的。」 「大概吧。只不过,会赶不上明天的决赛。光是这样,就足够了。」 米莎沉思一会后问道: 「你打算做什么?」 「不好意思,我不能说。」 要是说了,契约魔剑就会加害于他吗? 「是谁要雷伊同学做这种事的?」 「魔皇艾里奥唷。就我所知道的部分呢。」 艾里奥是傀儡。策划这件事的人,恐怕就是经营这间魔法医院,身分不明的魔族了吧。考虑到状况,那家伙跟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有关似乎不会错的呢。 雷伊走到病房一隅,搬了张椅子放到米莎身后。一看到米莎诧异的表情,他就淡淡微笑起来。是表示要她坐下吧。 米莎冷静地坐在椅子上。 「把你牵连进来了呢。」 听到雷伊这么说,米莎回以笑容。 「你错了。」 就像在问她这是什么意思似的,雷伊回望著米莎。 「是雷伊同学被牵连进来了。被牵连进统一派与皇族派的斗争。所以,我才应该要向你道歉。」 大概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吧,雷伊瞠圆了眼。 「没想到我都做出这种事来了,还会被你道歉呢。」 「因为雷伊同学是个好人唷。」 「才没有这回事。因为我是个骗子呢。」 他装作开玩笑的样子,露出一如往常的爽朗微笑。 「而且要是没有统一派与皇族派的斗争,我的母亲早就死了。」 或许吧。席菈的病情能保持稳定,是拜掌管这间魔法医院的魔族所赐吧。要是没有统一派与皇族派的斗争,也就是没有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话,对方应该就不会为了利用雷伊,而治疗席菈的精灵病了。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抱歉,我不能回答你想知道的事。」 「不,我想问你母亲的事。」 「母亲的?」 他一脸意外的样子。 「我想就算听了也无济于事吧。」 「那么,就是可以说的意思吧?」 米莎嫣然一笑。雷伊就像败给她似的苦笑著。 「在这种时候问这种事情,你还真是个怪人呢。」 「……她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吧?」 「是啊。我本来是耶斯塔家的孩子。」 「那个魔法的名门吗?」 「对。耶斯塔家会让子孙们代代继承秘传的魔法。只要是耶斯塔家的孩子,打从出生起就能施展那个魔法。然而,我却不知为何,无法继承那个魔法。」 继承魔法是根源魔法的一种,是将自己的部分根源分给自己的孩子。不过,偶尔也会出现无法顺利继承魔法的案例。 当中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那个孩子的根源受到更为强大的根源魔法的影响。 比方说,「转生」的魔法。 「将先祖代代流传下来的魔法白白浪费掉的我,被说是废物而遭到拋弃了喔。」 「你是在几岁被拋弃的?」 「大概五岁左右吧。老实说,我当时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走投无路了。我故乡的城镇是由耶斯塔家掌握著实权,所以谁也不肯帮我。耶斯塔家是期待我就这样饿死街头吧。我几乎没有进食地在街上徘徊了好几天,肚子饿到我终究还是倒下无法动弹。就在这时,有人对我伸出了援手。」 「是雷伊同学的妈妈……吗?」 雷伊点了点头。 「她带我回家,替我准备了温暖的食物与床铺,然后就这样让我在家里住下来唷。只不过,母亲也因此激怒了耶斯塔家。他们威胁母亲,如果再继续养育我,就会让她失去工作。尽管如此,母亲也依旧没有赶我走,结果我们就搬到耶斯塔家无法干预的城镇去了。」 「雷伊同学的妈妈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听到米莎这么说,雷伊高兴地微笑起来。 「我长大后,有问她为什么要帮助我唷。」 「她怎么说?」 「听母亲说,她也被父亲拋弃了。母亲的父亲似乎是皇族派,而母亲的母亲是个精灵。被拋弃的理由,你应该很清楚吧?」 米莎一脸哀伤地点点头。就皇族派的立场,要是让人知道自己生了个混血的孩子,是不可能平安无事的吧。也就是他为了保护自己,拋弃了自己的孩子。 「她说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怎样都无法丢下被拋弃的我不管。」 原来如此啊──米莎温柔地应和著。 「母亲将我视如己出。然而,母亲天生体弱多病,就连原因也不清楚的,她的魔力不断减少,根源变得愈来愈稀薄。到最后精灵病发作,已经一年没有恢复意识了。」 魔力不断减少吗?这种情况大都是因为根源发生异常,或是体内的魔力通道失常;可是席菈的状况很正常。 「我是看过好多间魔法医院后,才好不容易找到这里的。」 也就是在好不容易能稳定住病情时,被对方提出了交易条件吧。 就时机来看,是我刚遇到米夏的时候吧? 「……不可原谅……」 米莎喃喃说道。能明显看出她的愤怒。 「……用这种做法,把母亲当作人质威胁,逼迫你去做不愿意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他们的……!」 雷伊就像伤脑筋似的微笑起来,然后说道: 「谢谢你,愿意帮我生气。」 雷伊转身走向病房门。 「抱歉了。」 他背对著米莎留下这句话,离开了病房。 §24【席菈的心愿】 「做得好。」 我解除「幻影拟态」现身。 「啊……不会,该说我好像中途就只是在问我在意的事情吧……啊哈哈……」 唔,看起来不像是在谦虚。也罢,毕竟我也很在意雷伊有过怎样的经历呢。 「结果是一样的。」 我用指尖碰触席菈的头,施展「时间操作」。 作为起源的是过去的席菈,刚收养雷伊时的她。线索就只有那段对话的话,有许多暧昧不清的部分,但相同的人物不会有两个人吧。就只让她的身体时间回溯到刚收养雷伊的时候。就算不清楚病灶与治疗方法,只要回溯时间,多半的疾病都能治好。 魔法阵覆盖住她,让她的身体时间不断倒转。 然而──没有任何变化。 「……失败了吗?」 「不是。」 「时间操作」是成功了。雷伊母亲的身体,应该是确实恢复到患病之前的状态,只是魔力却还是一样虚弱。 能想到的可能性会是什么? ──那就是她的生死,是受到某种有别于她的肉体与根源的事物、某种不在此处的事物所左右。 真的会有这种事物吗? 尽管认为这对魔族来说是不可能的,但席菈是半灵半魔。会天生体弱多病,说不定也是基于半灵半魔的特性,或者也能认为精灵病跟这种特性有关。 只不过,就算同样是半灵半魔,米莎却非常健康。精灵依旧是种奇怪的存在。 「对方是怎样让这种精灵病的病情保持稳定的啊?现在就只能去调查这件事了呢。」 我走向病房门。 关键毫无疑问是掌握在经营这间魔法医院的身分不明魔族手上。要是能查到什么线索就好了。 「阿诺斯大人……!」 米莎就像吓到似的叫唤著我。 「怎么了吗?」 一回头,就看到米莎望著病床。 一直沉睡的席菈,微微睁开了眼睛。 我一回到病床旁,她就完全睁开眼睛,注视过来。 「……你是……阿诺斯……?」 「你怎么认识我的?」 席菈应该是丧失意识,沉睡了一年以上,不可能会认识我。 「……我一直都有意识。雷伊来看我的时候,跟我提到过你。说他交到朋友了。」 原来如此,也不是不可能呢。 「那么,你也知道雷伊体内插著契约魔剑的事吗?」 「是的。」 「只要治好你的病,就能解除雷伊的束缚。至于契约魔剑,我会设法处理掉的。关于精灵病,你知道些什么事吗?」 席菈一副就连开口都很勉强的样子说道: 「……我躺在这里时,听某人提过这件事。大概是医生吧,他说精灵病并不是疾病。精灵是由心而生的……」 「我知道。传闻、传承、传说、愿望、恐怖、希望,这些概念经具象化、具体化的存在即是精灵。」 席菈微微颔首,难受地吁了口气。 「……精灵大多诞生自心意、强烈的愿望等意念之中。所以,打从出生就成长完毕了。可是,半灵半魔却不同。因为有一半是魔族,所以出生时还是婴孩。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吧,使得作为精灵的部分也还是婴孩。那个人是这么说的。」 唔,大致清楚了呢。 「也就是刚传开的传闻、微弱的愿望、渺茫的希望,取代了半灵半魔的半身。」 「对。半灵半魔想要成长,就一定得要培养这种刚传开的传闻,或是渺茫的希望唷。」 只要能伴随著岁月,让这些传闻、希望、传承变得更广为人知、更加知名就好。这样一来,恐怕就能像米莎一样自在地生活吧。 「刚传开的传闻会轻易平息,渺茫的希望也大都会丧失吧。而失去这些传闻与希望,也就等于失去了半身。所以半灵半魔大都体弱多病吗?」 这样也能理解「时间操作」为什么会无效了。精灵的魔力来源,是位在他人的心中。就算将位在此处的席菈的时间倒转,也会因为作为力量来源的传闻或传承的知名度降低,而不可能治好精灵病。 「作为你半身的传承是什么?」 「……我不清楚。半灵半魔跟精灵不同,不清楚自己是从怎样的传闻或传承之中诞生的。所以,一般都不长命的样子。」 因为她们作为半身的传闻或传承即将消失,所以半灵半魔才会死去。 但只要让那个传闻或传承在世上宣扬开来,就能治好精灵病吧。然而,要是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传闻或传承的话,就束手无策了。 席菈的病情能保持稳定,就表示罗古诺斯魔法医院知道作为她力量来源的传闻是什么吧。是在暗中调整,不让传承完全消失,但也不让传承太过广为流传吧。 「提起精灵病的那位医生,提过些什么吗?」 「……是提到过,但他没提过我的传闻或传承是什么之类的话……」 说到底,他只有告知少部分的人吗?不对,还是认为就只有那个身分不明的魔族知道会比较妥当。 这样一来,就算调查这间魔法医院,恐怕也查不出个所以然吧。对方也没笨到不会防备我的袭击呢。 「为什么你突然能开口了?」 「……我也不清楚。今天稍微恢复了点力量;不过,我想不会维持太久……」 也就是作为席菈力量来源的传承,一时性地稍微传开了吗? 照常理来想,会认为这是魔法医院的治疗成果吧。但我觉得让席菈变得能开口说话是种失误,不过,到底还是没办法调整得这么精准吗? 还是说,发生了什么意料外的事情吗? 「在那之前,我有件事想跟你讲。」 「跟我?不是雷伊吗?」 「是跟你。」 席菈直直地注视著我。 「雷伊从小就是个喜欢剑的孩子,总是一有空就跑到外头挥剑。为了让那孩子更加享受剑的乐趣,我让他加入了镇上最大间的剑术道场,然而不到三天他就不去上课了。」 「……这是为什么?」 在我身后听著的米莎问道。 「因为不成对手吧。」 「对。说是因为打赢师傅后,气氛变得很尴尬。」 很像是那个男人会做的事。 「之后我也让他参加了许多剑术大会,但他都几乎没有输过。就算输了,等到下次比赛时也已经超越那个对手,然后不会再输第二次。在不知不觉中,人们开始称他为什么炼魔剑圣,被推荐就读魔王学院,然后被列为混沌世代之一。」 席菈喘了口气,继续说下去。 「我觉得这是非常光荣的事。可是就算受到赞赏,那孩子也总是一副无聊的模样笑著。某天,那孩子忽然喃喃说道:『要是我的剑术再差劲一点的话,就能交到朋友了吧。』那孩子很笨拙,因为只对剑术感兴趣,所以身边就只有练剑的孩子。可是,大家都跟不上雷伊的剑术才能,大都忌妒他的样子。」 唔,这种事常有呢。 「如果那孩子想要地位或名声的话,这倒也还好。可是,那孩子想要的却是非常渺小的愿望。该如何才能靠一己之力,将手上的剑发挥得更好。他就只是在追求这件事。他要是没有剑术才能的话,肯定能和投缘的朋友切磋琢磨,开开心心地活著。」 几乎没有人练剑是因为他纯粹地喜欢剑吧。 人们都是因为憧憬作为剑士的地位、名声,受到想痛打他人的阴暗情感诱惑,或是想要杀害某人而拿起剑的。 因为剑毫无疑问是种凶器。 他就只是为了剑而挥剑。能理解雷伊想法的人是少之又少吧。 「而自从我病倒后,雷伊就变得更加孤独了。虽然会来探望我,跟我述说今天所发生的事情,但语调听起来总是一副很无聊的样子。可是就在某一天,真的就在最近,那孩子的语调变了。」 席菈开心地说道。 「他很开心地跟我说,他遇到一个很厉害的家伙。说他遇到一个不论怎么挥剑,都完全打不倒的家伙。说他输了,彻底输了。很奇怪吧?居然这么开心地说著他输掉的事。可是,我还是第一次听到那孩子用这么开心的语调说话。」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他在这种时代,具备著如此优秀的才华。 即使是我,也明明才转生两个多月,就已经欲求不满到受不了了。 「那个人就是你唷,阿诺斯。自从那一天起,那孩子就一直把阿诺斯这个名字挂在嘴边。让我心想:『啊,那孩子总算是交到挚友了。就读德鲁佐盖多,真的是太好了。』」 暂时停下话语,席菈脸上失去了笑容。她以认真的语调说道: 「那孩子想在魔剑大会上与你全力对决。虽不知皇族派的人对他下了什么指示,但肯定是那孩子不愿去做的事情。」 对于她的意见,我就像表示同意般的颔首。 「拜托你,阿诺斯。解开那孩子的枷锁吧。让那孩子能与你全力对决。」 「你明白情况吗?要是我拔除了雷伊的契约魔剑,你就会死喔。」 「半灵半魔本来就不长命。本来就只想活到那孩子长大成人就好,勉强战战兢兢地努力活到现在。不过,已经不要紧了。因为他交到了像你这样,会不顾安危担心他的朋友。」 席菈以平静的表情说道。 「我没有不惜阻碍孩子的人生,也要活下去的理由喔。」 为母则强呢。 我忽然想起了妈妈。 §25【跟踪】 「意思是你做好觉悟了吧?」 对于我的询问,席菈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我想试一个魔法。」 我当场画起魔法阵。 「……想试的魔法?」 「精灵是以传闻或传承作为魔力来源。正确来说,是传闻或传承构成了精灵的根源吧?所以就算直接给予魔力,病情也不会改善。」 就算我试著注入魔力,席菈也没有恢复魔力的迹象。 也是,就连倒转时间也没用,所以这也是当然的吧。 根源是这样的话,就算施展「转生」魔法让她重生也没用。 「不过,如果都是精灵的话,说不定就能借用魔力。」 「是要将我的魔力分给雷伊同学的妈妈吗?」 米莎问道。 「没错,但靠寻常的魔法是办不到的。就算是半灵半魔,光是借出魔力,也跟我刚刚做的差不了多少。」 「那要怎么做……?」 「传闻或传承构成了你的根源,这就表示传闻或传承在你体内带有某种力量,并转变成为了根源。既然如此,那只要连接你们双方的根源,将转变成为根源之前的力量传给席菈的话,说不定就能在某种程度内让她恢复健康。」 她们同样是半灵半魔,可能性不是零吧。 「……有这种像是半灵半魔专用的魔法吗……?」 魔族不具有转变成根源之前的力量,所以她是对这世上有著我刚才说的魔法感到不可思议吧。 「没有。直到刚刚为止呢。」 米莎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刚刚创造好了。」 「……创、创造了魔法吗……?刚刚!」 米莎一脸惊愕的表情说道。 「没错。」 在我若无其事地肯定后,米莎就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要开发出全新的魔法,一般都要好几年,搞不好还要花上好几十年耶……阿诺斯大人还真是让人惊讶连连呢……」 「小事一桩吧。比起这个,问题是这个魔法是第一次试用。要是体内流入不同传闻或传承的力量,说不定反而会对席菈造成负面影响。」 最糟的情况,将会导致死亡吧。只不过,既然她说已经做好觉悟了,就有一试的价值。 「米莎,这对你可能也有危险。精灵在施展精灵魔法时,恐怕会伴随著魔力,同时消耗著自身的根源。」 我看米莎施展过好几次「雨灵雾消」了,所以这个推论应该不会错。就没有半灵半魔能在施展精灵魔法后保持健康的说法来看,这也是妥当的推论吧。 「精灵所消耗的根源,会由传闻与传承恢复。这也就是说,米莎,我要你施展精灵魔法,故意消耗自身的根源,促使经由传闻与传承恢复根源的力量发生,然后再将这股力量传到席菈身上。」 这样一来,米莎所消耗的根源当然就无法恢复。视情况,将会跟席菈一样发作精灵病,搞不好还会死吧。 「……不能让她冒这种险……」 席菈说道。只不过,米莎却露出下定决心的表情。 「我要做。」 「可是……」 「请让我做……雷伊同学真的不是那种会和皇族派与统一派的斗争扯上关系的人。而且,我也想让策划这种阴谋的皇族派们大吃一惊呢。」 米莎吟吟笑起。 「没问题的,因为阿诺斯大人绝对不会让最糟糕的事态发生的。」 「不能断言我人生的第一次失败,不会发生在今天这个瞬间吧?不要掉以轻心了。」 我注入魔力,启动魔法阵。 「暂且将这个魔法命名为『根源变换(riria)』。做好觉悟了吗?」 「是的,请动手吧。」 我在两人身上画起魔法阵,施展「根源变换」的魔法。 用魔法线将米莎与席菈的根源连接起来。 「施展精灵魔法。」 「是的。」 米莎白白施展起「雨灵雾消」的魔法。外头应该下起倾盆大雨了吧。随著时间流逝,米莎的根源开始逐渐消耗。在用魔眼凝视后,她身上确实产生了要恢复根源的力量。 而那股力量,沿著魔法线从米莎身上传给席菈。 「……呃……啊…………」 席菈不禁发出痛苦的呻吟。 「唔,看来如果是由不同的传闻与传承所引发的力量,波长会不合呢。」 不同来源的力量混入根源之中,使得席菈的病情恶化了。 「……该、该怎么办……?」 「别慌,专心施展精灵魔法。不然能救的人也会被你搞到救不了。」 我看著席菈的症状,一点点地逐渐改编「根源变换」的魔法术式。将经由传闻与传承产生的力量,配合席菈的根源改变波长。既然没有精灵的相关知识,就只能一一去试了。用魔眼凝视,不放过任何一丝变化地紧盯著深渊。 经过一分钟。 席菈的身体比一开始还要薄弱透明。她已经无法说话的样子。 再经过三分钟。 席菈似乎就要消失了。 「……神啊……」 米莎就像祈祷似的握起双手。 「要祈祷的话,就向我祈祷吧。那些家伙从没有一次引发过我们所希望的奇迹。」 就在这时,席菈不断变得愈来愈透明的身体,停止了透明化。 「唔,在这附近啊?总算是让我找到了。」 我找到目标波长的头绪,更加细腻地调整「根源变换」的魔法。 「啊……」 米莎不禁喊道。 尽管不明显,但席菈的身体变清晰了。 「……不愧是阿诺斯大人……来的时候,明明连治疗方法都不知道……」 一副尽管亲眼所见,却还是难以置信的样子,米莎脱口说道。 「不要掉以轻心。要是大意的话,瞬间就会没救的。」 我慎重地逐渐改编「根源变换」的魔法术式。尽管缓慢、微量,但席菈的身体确实渐渐恢复。 相反地,米莎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她的根源在精灵魔法的连续施展下,持续消耗著。 「还好吗?」 「……是的,请不要在意我……我还撑得下去唷……」 米莎摆出笑容。尽管很清楚她在勉强自己,但现在要是中断施法,就无法保证席菈的生命安危。 「再几分钟,撑到病情稳定下来就好。」 虽然有些铤而走险,不过只要来到这个阶段,之后就是时间的问题了。现在魔法操作要是稍有失误,会发生什么事是完全不得而知,不过就唯独我,是不可能犯下这种错误的。 正当我这么想的瞬间。 一件事引起我的注意,让我将意识移到其他地方。 「……怎、怎么了吗?」 「妈妈被跟踪了。」 「咦……?」 地点是在从德鲁佐盖多返家的回程路上啊。虽然附近还有不少行人,但再过去就是杳无人迹的路段。 「如果只是跟踪的话倒也还好,但看来并非如此呢。」 跟踪妈妈的魔族,魔力莫名地激昂。 十之八九,是想动手吧。目的是什么?剑吗?还是妈妈本身? 就以打算拿妈妈当人质来讲,敌意也太过明显了。 「快去救她吧。」 「我当然会救,但要先等几分钟。我现在要是移开魔眼,席菈就没救了。」 妈妈身边虽然有粉丝社她们跟著,但尾随的魔族魔力远比她们强太多了。尽管人数众多,但不成对手吧。 而且,这个魔力波长……尽管现在变得激昂、紊乱,但我似乎见过。 我记得这是,没错── 「是艾米莉亚吧。」 「咦?」 哎呀哎呀,她到底是打算做什么啊? 我启动远望的魔眼,注视著妈妈所在的位置。 §26【烈焰中的旋律】 返家路上。 妈妈与粉丝社的女学生们边走边聊。 天色已暗,附近杳无人迹。 「伊莎贝拉女士。」 被人搭话后,妈妈回头望去。 艾米莉亚就站在身后。 「你好,艾米莉亚老师。晋级决赛的是老师班上的两名学生,真是太厉害了呢。」 妈妈说道。 「不会,多谢您的称赞。两位都是我引以为傲的学生唷。」 艾米莉亚微笑著,她的表情让人感到黑暗的情绪。 「艾米莉亚老师的住所是往这里走吗?」 「不,其实按照大会规定,选手要在决赛前一天将剑交给大会保管唷。所以我才连忙追上来的。」 粉丝社的女学生们露出警戒般的表情。 「有这种规定吗……?」 「我不清楚耶……」 她们小声地交头接耳。 「是这样啊,我不知道有这项规定呢。是要交给大会的营运委员保管吗?」 妈妈没有特别警戒地问道。 「是的。听说是为了防止有人偷偷换剑唷。虽是这么说,但终究只是形式上的规定。」 唔,原来如此。艾米莉亚的目标是我的剑啊?是打算动什么手脚吗?还是想摧毁剑? 「我知道了。这样的话,麻烦老师转交也很不好意思,所以我会直接交给大会的营运委员的。」 「不会,您不需要这么麻烦。反正我等一下也要返回学院。」 「其实我也有东西忘在学院,我们就一块走吧。」 妈妈吟吟笑著。艾米莉亚显得有些狼狈的样子。 「不过,这件事有点奇怪呢。我虽然看过大会的所有规定,但上头完全没有提到要在前一天把剑交给大会保管的项目唷。上头写的是,选手要各自负责保管好自己的剑喔。」 妈妈不改脸上的笑容。她并没有打从一开始就怀疑艾米莉亚吧,但也没有随便相信她的说词。 要是调查过魔皇,那么也会查到皇族派与统一派的情报吧。那妈妈应该也会知道艾米莉亚是皇族派的事情。 「走吧。这件事究竟是怎样规定的,必须好好确认过才行呢。」 艾米莉亚心中想必是慌了手脚吧。因为妈妈乍看之下,一副很好骗的样子呢。不过在人类社会,诈欺事件明显比魔族多太多了。 就连商品说明书上写的规约,都繁琐到让人光是看到就会头痛的程度。 对于规定事项,人类大都非常啰嗦。就算是经过两千年的现在,也不会改变吧。不对,不如说有些部分反而变本加厉了。 就算信赖对方,也会为了小心起见而进行确认。看来艾米莉亚有点太过小看人类社会的常识了。 不过,由于我建立的墙壁使得魔族与人类几乎断绝来往,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伤脑筋呢……」 艾米莉亚这么说后,就一手抓住金刚铁剑的剑鞘。 「……艾米莉亚老师……?」 「伊莎贝拉女士,请把剑交给我;不然,会让你尝到苦头的唷。」 妈妈使劲拉扯剑柄,把剑从鞘中拔出。 「可以吗?要是不听话的话,你说不定会跟这把剑一块陪葬唷。」 艾米莉亚的掌心浮现魔法阵,从中冒出「大热火炎(gusugamu)」。 哪怕她如此威胁,妈妈也依旧不打算把剑放开。 「生下忤逆皇族的不祥之子,你那污秽的身躯,就让我用这把火焰帮你烧乾净吧。」 黑红色的烈焰熊熊燃烧起来,化作火球袭向妈妈。 「伯母,请快逃!」 粉丝社的八人同时展开反魔法。 霎时间,以为挡住「大热火炎」的魔法墙,却在下一瞬间熊熊燃烧。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熊熊烈焰的袭卷之下,粉丝社的女学生们全都倒下。她们虽然靠著反魔法勉强保住了性命,但还是受到严重的烧伤。 「你们……!」 妈妈宛如惨叫般的喊道。 「艾米莉亚老师,这是为什么……?她们不是老师重要的学生吗?」 「不对,这种下贱的混血才不是我的学生,她们就只是在我的课堂上沾光的乞丐。」 艾米莉亚露出带著黑暗情感的笑容。 「比起这种事,你能把剑交给我吗?」 「……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别说这种假装自己很无辜的话了。」 艾米莉亚以自己很清廉洁白的语调一般说道。 「我的哥哥库鲁特路德威尔,是代表皇族派的剑士。具备比谁都还尊贵的力量,有著比谁都还崇高的意念。以卑鄙手法击败他的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是无法原谅的大罪人。我是不可能坐视他厚颜无耻地踏上决赛舞台的。」 「小诺是堂堂正正打赢的!做这种事情,老师的哥哥是不会高兴的!」 艾米莉亚就像在宣泄怒气似的瞪著妈妈。 「堂堂正正是唯有皇族才准使用的话语。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的力量并不尊贵。不论再怎么强,那都是下贱卑鄙的力量,绝不可能原谅他用这种卑鄙的力量打败皇族。」 「……不觉得破坏小诺的剑让他无法参加决赛是很奇怪的做法吗?既然你说皇族是尊贵的,那就请做出正确的行为啊!」 「伊莎贝拉女士,你错了唷。不是皇族要做出正确的行为,而是皇族所做出的行为才是正确的。你那种要求皇族做出正确行为的傲慢发言,足以算是在批判皇族!」 艾米莉亚手上浮现「大热火炎」。 就像要与之对抗似的,有人展开了反魔法。 「……伯母……请快逃……」 粉丝社的八人,鞭策著身负烧伤的身体站起。 「这怎么行,要逃大家一起逃。」 「现在要是让反魔法松懈下来,就会被『大热火炎』烧到的。请尽可能逃得愈远愈好。阿诺斯大人肯定会赶来的。」 「可是……!被那种火焰烧到的话,你们会死的……就连现在,大家也都烧伤了吧?」 艾米莉亚再度注入魔力,让「大热火炎」变得比刚才大上一倍,而且持续扩大。粉丝社的反魔法是怎样也抵挡不住吧。 这是太过于绝望的魔力差距。 然而,她们却笑了。 「不要紧的!我们有八人,对面才一个人喔。」 「唔,刚才稍微放了点水呢。」 「喂,你凭什么模仿阿诺斯大人的语调啊!」 「因为这个是藉由模仿阿诺斯大人说话的语调,借用阿诺斯大人亿分之一力量的粉丝魔法啊!」 「哪有这种魔法啊?」 「要是借用亿分之一的话,那不就能轻松获胜了吗!」 尽管面临压倒性的危机,她们也还是为了解除妈妈的不安而嬉闹起来。 「伯母,请快跑。伯母要是待在这里,我们也会无法拿出真本事的!」 妈妈立刻点头。 「我这就去找人求救,等我!」 妈妈拿著剑跑了起来。 「还是一样,完全搞不懂你们在想些什么呢。」 艾米莉亚唾弃似的说道。 「竟会不知道,就算你们这么做,也一样是争取不到时间的。不尊贵、没有力量,也没有智慧。愚蠢这种话,就是用来指你们这种人的唷。」 艾米莉亚的另一只手也发出「大热火炎」。 「……这才不是在白费工夫……」 「……这一点也不愚蠢……」 她们彷佛在鼓舞自己似的说道。 「……我们会保护好的……阿诺斯大人重要的人……」 「……我们会保护好的……!」 「大伙,上吧!」 粉丝社齐心合力,尽全力展开反魔法。 只不过,艾米莉亚用右手发出的「大热火炎」,将她们的反魔法轻易地烧毁殆尽。 八人散开躲过第一发攻击,拿起用「创造建筑」做出的长枪,一齐袭向艾米莉亚。然而,艾米莉亚左手上的「大热火炎」却朝四面八方发射出去。 使得她们被火焰袭卷,弹飞开来。 「「「……呀啊啊啊啊………………!」」」 「所以我说过了吧?你们是争取不到时间的。」 艾米莉亚的视野中,还能看到妈妈的身影。 她让「大热火炎」出现在手上。只要放射出去,妈妈就无路可逃了吧。 就在这时,传来了微弱的旋律。 「……你在下面,我在上……」 她们在唱歌。 趴伏在地上的粉丝社少女们正在唱著歌。 「……咻、咻咻咻,瞬杀…………嗯哼──啊哈……」 她们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不过,能用来抵抗的力气早就没有了。只要不加理会,事情就结束了。 「……你在下面,我在上……」 艾米莉亚的表情扭曲起来。她沉声说道: 「可以闭嘴吗?」 又一个粉丝社的少女站起。 「……轻、轻轻轻,轻松获胜……嗯~啊哈──」 艾米莉亚就像受不了似的大叫。 「我叫你们闭嘴是听不懂吗!」 艾米莉亚用「大热火炎」烧掉粉丝社的一人。 然而,就算遭到烈焰焚身,她也依旧唱个不停。 「……高──贵的──阿诺斯大人,请~赐予您的宝剑……」 是为了引开艾米莉亚的注意,想要尽可能地争取时间。 「……在名为竞技场的床铺上,猎物舞──动著……」 其余七人就这样赤手空拳地冲向艾米莉亚。 「……在阿诺斯大人的宝──剑下……怀──上最强的魔力」 「我叫你们闭嘴!」 少女燃烧起来。 歌声──依旧不停。 「……健壮的大──男──人~也一发就中~」 又一名少女倒下。 如果唱歌,就会被烧死;尽管如此,她们依旧继续歌。 「……怀~上吧……怀上吧……怀~上吧~」 奄奄一息地,唱著微弱的旋律。 「……你在下面,我在上……」 「在下面的是你们!你们才是在皇族底下吧!不准再唱这种傲慢的歌了!这是在批判皇族啊!」 艾米莉亚就像暴怒似的施展魔法,将粉丝社的少女们一一焚烧。 「……咻、噗咻咻,秒杀……嗯哼、啊哈──」 少女一个接著一个地趴伏在地。 「……你在下面,我在上……」 剩下两人。 「……安、安安安,安心无比……嗯嗯~啊哈──」 然后,最后一人被「大热火炎」焚烧了。 「……看吧,赐给你……宝剑的……恩宠……」 尽管是在烈焰之中,她的歌声依旧令人心痛地响起。 「浪费我的时间……!」 艾米莉亚咂了声嘴。 「到头来还是白费工夫,为什么就是不懂呢?就是这样,你们才会是混血啊。」 她施展「飞行」飞上天空。 然后一下子就在视野中发现到妈妈。 「……去死吧……!」 「大热火炎」熊熊燃烧起来,并在转眼间追上了妈妈。然后,妈妈的所在位置就轰隆一声窜起火柱。 「……呵呵,啊哈哈,啊哈哈哈哈!」 艾米莉亚大笑著降落地面。 「哈,总算是爽快多了。尸体要不要就送去给那个不适任者呢?」 她宛如小跳步地走著。 「唔,跟往常不同,你看起来很开心呢。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她突然停步,注视著我的背。 「……小诺……」 我施展「转移」,从魔法医院转移过来当妈妈的肉盾。 「妈妈,有受伤吗?」 「我、我不要紧。」 妈妈把自己的指尖藏在背后。有些许的烧伤。由于是在千钧一发之际赶来的,所以没能完全挡下来。 我施展「治愈」治好妈妈的伤势后,转身面向那名教师。 「喂,艾米莉亚。」 我踏出一步。 尽管距离还非常远,艾米莉亚却像是吓到似的退开一大步。 「我很宽容,转生之前也没什么生气的印象。就算有笨蛋在我身旁有如小苍蝇般的乱飞,只要改善态度,我就会原谅对方。我原以为自己的气量没有小到会任由愤怒支配自己。」 我直盯著艾米莉亚。 我现在是怎样的表情啊? 就连我自己也想像不到。 「哎呀哎呀,意外地是我错了呢。」 我再踏出一步,开口说道。觉得语调比我预期的还要冰冷。 「艾米莉亚,我不会原谅你的。」 §27【魔王的诅咒】 是被我的杀气震慑到了吧,艾米莉亚浑身颤抖著,一步步地缓缓退开。 「怎么啦?下贱的混血有这么可怕吗?」 「……别、别说得这么嚣张……我怎么可能会怕你!」 尽管嘴巴上这么说,但艾米莉亚却是向后退开,打算伺机逃离。 「不准动。」 我这么说后,艾米莉亚就施展「飞行」魔法要飞上天空。 「我叫你不准动。」 艾米莉亚的身体突然动弹不得,就连魔力也无法自由操作。 我充满愤怒的话语中带有强大魔力,发挥了强制力。这股强制力轻易地突破艾米莉亚的反魔法,束缚住她的身体与魔力。 即便如此,艾米莉亚也还是想设法逃走。但如今的她就跟个没手没脚的不倒翁一样,只能在地上难看地滚动著。 我缓步走去,站在艾米莉亚身旁。 她脸上浮现带有屈辱与恐怖的表情。 「唔。」 我用单手抓住她的后颈,轻易地把人举起来。 「……放、放开我……!你打算做什么?」 我无视她的质问,就这样走到粉丝社少女们倒下的地方。 然后,把艾米莉亚丢在地上。 「……呃、啊……」 动弹不得的她甚至无法安全落地,难看地摔在地上。 「我很快就会陪你玩的。在那之前,你就尽管害怕吧。」 我丢下这句话后,就走到粉丝社的少女们身旁,在全员身上画起魔法阵。 勉强还有呼吸。我施展「治愈」魔法后,她们的伤势就在转眼间逐渐恢复。 用「创造建筑」将烧焦的衣物重新创造出来。 「……阿诺斯大人……」 她们清醒过来,缓缓地看向我。 就算治好伤势,意识也还不清楚吧。她们半醒半茫然的样子。 「……我们想保护伯母……可是…………」 是以为她们没有保护好妈妈吧,她们一脸懊悔地垂著头。 「你叫什么名字。」 「咦……?」 「你的名字。你叫什么?」 「……我叫爱莲。爱莲米海斯……」 我向她身旁的少女问道: 「你呢?」 「……我是洁西卡亚涅特……」 「那你呢?」 「……我是麦雅赛姆特……」 我一一询问粉丝社少女们的名字。 诺诺伊诺塔。 希亚敏仙。 西姆卡霍拉。 卡莎库鲁诺亚。 谢莉亚尼杰姆。 「爱莲、洁西卡、麦雅、诺诺、希亚、西姆卡、卡莎、谢莉亚。」 我向她们一一说道。 「你们的名字我没齿难忘。辛苦了。」 还以为她们会闹得很凶,但粉丝社的少女们就像说不出话来似的,只是潸然泪下。 「之后就好好休息吧。」 我转身,再度回到艾米莉亚身旁。 「好啦,让你久等了。」 我抓住艾米莉亚的后颈,把她举起来。 「……你、你打算对我做什么……!」 「在这里会让妈妈担心吧。要换地方喽。」 我施展「转移」的魔法。在视野瞬间染成纯白一片后,眼前出现了竞技场的舞台。 我拋下艾米莉亚说道: 「你可以动了。」 我朝在地上滚动的艾米莉亚,拋出一把用「创造建筑」创造的魔剑,唰地插在她的脑袋旁边。 「用吧。在你改过那无可救药的本性之前,就让我来好好教训你吧。」 艾米莉亚起身朝我看来。 「明明是混血、明明是不适任者,不准瞧不起我……!」 「喔,看来还很有精神呢。来吧。」 艾米莉亚拔起魔剑,朝我砍来。就在这时,那把魔剑突然发出电流,侵蚀著艾米莉亚的体内。 「啊……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艾米莉亚不禁把剑拋开,倒在地上。 「咯、咯哈哈。怎么啦?艾米莉亚。你连这种魔剑都用不了吗?真是了不起的皇族呢。」 艾米莉亚尽管趴在地上,还是朝我狠狠瞪来。 「……区区的不适任者,是在嚣张……呃啊……!」 我踩住艾米莉亚的头,压在地上转动著。 「艾米莉亚,注意你的口气。今天的我并不温柔喔。」 我一伸手,掉在地上的魔剑就飘到我的手中。 「试著跟我求饶如何?」 「……你说什么……」 「我要你向我求饶,承认我就是暴虐魔王。这样的话,我或许会改变主意喔?」 艾米莉亚眼中迸出怒光,朝我说道: 「……真是可笑呢。即使你再怎么装模作样,你都不会是暴虐魔王的……而是连魔皇都当不了,下贱、低俗、没有用的不适任者──」 我就像是把艾米莉亚的身体钉在地上一般,将魔剑从她的背后刺进去。 「……啊……呃呜……」 「真是令人钦佩的态度呢。我就再说一次。向我求饶吧。」 「谁、谁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魔剑发出电流,让艾米莉亚全身感到剧痛。 「…………哈…………哈…………不管你怎么做,都不会改变,你的血……并不尊贵的事实……」 「唔,这样啊。话说回来,这把剑叫做蛊毒魔剑呢。是个效果相当有趣的魔法具。被这把剑刺中的宿主,体内会被当成苗床,让一百只毒蛊互相啃食。由于这些毒蛊是以宿主的剧痛作为粮食成长,所以会将宿主的内脏咬得破烂不堪。」 「……什么……啊…………啊…………」 「喂,你听得见吧?虫子们在你体内爬来爬去的声音……」 「呀……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呀咿咿咿咿…………!」 我在艾米莉亚抬起来的头上,施加更多体重。 「再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吧。在体内的毒蛊互相啃食到最后一只时,那只毒蛊就会成为宿主的力量。」 「…………这、这是什么意思…………?」 「不懂吗?就是你会变成毒蛊的意思。这是强力的诅咒,恐怕再也无法恢复原状了吧。」 「你、你这家伙…………到底有多卑鄙啊…………你以为做这种事,就能贬低皇族的尊贵吗……!」 我从高处俯瞰著大叫的艾米莉亚。 「看来痛楚消失了呢,艾米莉亚。」 「……咦?」 「这是你的身体渐渐接近毒蛊的证据。」 她的脸色突然变得一片苍白。 「……住、住…………」 「怎么了?你就继续说啊。我对什么皇族的尊贵很感兴趣喔?」 艾米莉亚带著屈辱的表情,勉强发出声音。 「……请住手……我求求你…………」 「唔,还剩下一分钟吧。怎样?脱胎换骨的感觉如何?」 「求求你!请住手!快救救我!」 「这意外地不是件坏事喔。至少你能得到比现在还要格外强大的魔力。就试著靠这股力量找我复仇如何?嗯?」 艾米莉亚浑身颤抖著。 「……你、你这家伙……难道就没血没泪吗……?」 「咯、咯咯咯,咯哈哈哈哈哈。没血没泪?我吗?」 我使劲踩住艾米莉亚的脸。 「别笑死人了,女人。你对我妈做了什么?」 我冰冷的声音,让艾米莉亚缄默下来。 「好,时间差不多了。」 我默默等著时间经过。从艾米莉亚的表情来看,可以知道她是愈来愈感到恐惧。 「…………我、我知道了…………」 「喔,你知道什么了?」 艾米莉亚咬紧牙关,尽管扭曲的表情满是屈辱,也还是勉强发出细微的声音。 「……暴……暴虐魔王,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大人……还请您……大发慈悲……饶我一命……」 「我拒绝。」 艾米莉亚宛如孩子一般,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你、你是骗我的吗?……明明说只要求饶就会饶过我……」 「我只有说我或许会改变主意。不过,果然还是没变呢。」 艾米莉亚哑口无言,眼角泛起泪光。 「剩下五秒。」 艾米莉亚已经连话都说不出口,整个人被绝望彻底打垮了。 「三、二、一。」 她紧闭著眼睛。 「零。」 艾米莉亚的身体毫无变化。 即便再经过十秒、二十秒,也还是原本的模样。 她睁开眼睛。 「为什么……」 「咯、咯咯咯,咯哈哈哈哈哈哈。还没发现吗?蛊毒魔剑是骗你的。哎呀哎呀,你刚刚还挺好笑的呢。你刚刚是说,还请您大发慈悲饶我一命吗?说得还真是相当老实啊。」 遭受污辱,让艾米莉亚气得满脸通红。 「我会饶你一命的。」 「……无……无法原谅…………………!」 艾米莉亚抓住我的脚,投来憎恨的眼神。 「……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不论你再怎么强,你的力量都一点也不尊贵!是下流、低俗的混血之力!竟用这种力量让皇族受到如此屈辱,我早晚、早晚……绝对会让你后悔的……!就算我做不到,就算我的孩子做不到,我的子子孙孙也都会永远憎恨著你!」 「艾米莉亚。」 我稍微回瞪她的眼睛,带著艾米莉亚向我发出的还要数十倍的憎恨。 「无法原谅的人是我。因为你好像不知道,所以我就告诉你吧。所谓饶你一命的意思,就是不会用能让你一死了之的半吊子方法对付你。」 我将艾米莉亚踢飞,让她仰躺在地上,然后用右手刺穿她的心脏。 「……咳……哈…………」 「就收下永劫不复的诅咒吧。」 艾米莉亚手脚乱动挣扎著,但几秒后,她就停止呼吸不再动弹。 「你就好好体会你的傲慢吧。」 我在地上画出魔法阵。 随后,魔法阵中出现了一个褐发、褐眼的少女。 是「魔族炼成(azuhebu)」的魔法。 少女一睁开眼,心脏被贯穿的艾米莉亚就惊讶地后仰。 「我死了……可是,那这个我是……?」 我朝陷入混乱的少女说出事实。 「艾米莉亚,脱胎换骨的感觉如何?」 「这是什么……我的身体……魔力……」 对于新身体的弱小魔力,艾米莉亚不掩惊讶的样子。 「……是……是打算用这种魔法,这种下贱的力量,羞辱我吗……?」 我不禁发自内心地大笑起来。 「咯、咯咯咯,咯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下贱的力量啊。也罢,这样也行吧。只不过,艾米莉亚。」 我俯瞰著她说道: 「你是打算当自己是皇族到什么时候?」 「………………咦?」 「我用『转生』魔法让你转生了。是人类与魔族的混血呢。你就用自己的魔眼,试著好好注视深渊吧。」 「骗人……」 艾米莉亚瘫软跪在地上。 她全身直打哆嗦,就像梦呓似的喃喃说著:「骗人……骗人……」 尽管不断用魔眼确认自己体内流的血液,但不论怎么看,都毫无疑问是混血的血液。别说是皇族,甚至不是纯粹的魔族。 她带著狂乱的表情,摇摇晃晃地缓缓站起,拿起掉在身旁的魔剑。 「不是的……不是的……这不是我……」一面这样喃喃自语,一面将剑刃抵在自己的脖子上施力。 「艾米莉亚,我是不介意你寻死,但我对你的根源施加了诅咒。那就是你不论死多少次,都会永远转生成为混血魔族的诅咒。」 艾米莉亚的后颈淌下鲜血。 从她手中落下的魔剑,当啷当啷地在地上弹开。 「……诅咒……要怎样才……」 「你是不可能逃离我的诅咒的。」 这大概是令她绝望的一句话吧,艾米莉亚当场崩溃倒下。 「……不要………………我不要…………………………」 艾米莉亚摇著头,以失去理智的眼神一般,不断喃喃自语。 「你就以不同的立场,试著重新认识这个迪鲁海德吧。这说不定会让你发现到,自己的意见意外地偏颇喔。」 「不要…………我不要……这样…………」 我施展「转移」的魔法离去。 视野染成纯白一片后──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传来发狂般的尖叫。 §28【母亲的话语】 我返回原地后,捡起掉落的剑鞘。 「小诺!」 妈妈注意到我,跑了过来,并紧紧拥抱著我。 「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唔,这是我的台词吧? 「我没事。妈妈呢?」 「因为小诺都帮我治好了,所以完全没问题唷。艾米莉亚老师呢?」 「我稍微教训了她一下。犯下这种丑闻,大概已经无法再待在学院了吧。」 艾米莉亚意图把剑破坏掉,好让我无法参加决赛。 我想这不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计谋吧。因为他如果要这么做,那一开始就不要推荐我就好了。 这件事是她自己独断独行。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冒用暴虐魔王之名,对魔族灌输了皇族至上的思考方式。但就算是他,也无法彻底掌握魔族们的想法吧。 皇族派的魔族完全相信了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所捏造出来的谎言。像艾米莉亚这种违反他意图的人,今后也肯定会再次出现。 「这样啊……不过,真是太好了。小诺平安无事。」 妈妈打从心底松了口气的样子。 「啊,对了。小诺,这个。」 妈妈把手上的剑递给我。 「啊,谢谢。」 「呵呵,毕竟我跟小诺约好了,不论发生什么事,妈妈都会保管好嘛。」 我接下剑,收回鞘里。 「要回家了吗?」 「嗯。」 妈妈握住我伸出的手。 我朝看著这里的粉丝社们说道: 「再见。」 「是、是的!晚安,阿诺斯大人。」 「好的,也祝你们有个美梦。」 我施展「转移」,转移到自己家中。 「妈妈,我稍微出门一下。」 「咦?才刚回来不是吗?晚餐呢?」 「我有事要去魔法医院。刚刚是在探望病人的中途赶来的。晚餐等我回来再吃吧。」 「这样啊。是去探望谁啊?」 「雷伊的母亲。」 妈妈露出一脸担心的表情。 「生病了吗?」 「已经渡过危险期了。」 「嗯,我知道了。那么,路上小心喔。」 妈妈轻轻挥手,我再度施展「转移」。 转移到的地点,是罗古诺斯魔法医院的特别病房。 米莎就陪在沉睡的雷伊母亲身边。「根源变换」的魔法术式完成,席菈的病情也稳定下来,所以我才有办法抽身去帮助妈妈。只不过,情况还不到能说是乐观的程度。 米莎注意到转移过来的我。 她正要开口,我便用手制止了她。 「好像有人来了。」 我低声说道,同时施展「幻影拟态」的魔法透明化,并用「隐匿魔力」隐藏魔力。 病房门喀啦开启。来的人是雷伊,手上还拿著袋子与杯子。 「我想你应该饿了,所以带面包过来。」 雷伊正要把袋子交给米莎,就猛然注意到一件事。 「这个魔法是……?」 「叫做『根源变换』。因为我是半灵半魔,所以能把魔力分给雷伊同学的妈妈。效率有点差是个难点呢……」 相对于米莎力量的三十,能分给席菈的力量只有一。 或许是因为要将不同传闻或传承变换成根源,本来就是件乱来的事吧。就算将魔法术式重新组成最适合的模式,这也已经是极限了。 「想说这说不定对精灵病有效,所以我就尝试了一下,但我似乎是蒙对了。」 米莎为了不让我的事情曝光,说出这种谎言。 「有救吗?」 「……放心吧。我绝对会帮助她的……这样一来,雷伊同学应该就不用再听从皇族派的指示了吧……?」 好了,如果雷伊遭到监视的话,对方应该也会听到这句台词。要是对方立刻采取了某种行动的话,就有办法揪出对方的身分;不过事情并没有这么顺利。 虽说病情稳定下来了,但席菈的状态依旧很危险。这种做法太没效率了。老实说,米莎的根源会撑不住吧。 对方还没有著急的必要。 「不管怎么说,我都已经被刺入契约魔剑了呢。」 雷伊从袋子里拿出面包,递给米莎。 「你先休息一下会比较好吧?这样身体会撑不住的唷。」 大概是看出米莎的魔力大量减少了吧,他温柔地说道。 「……我不要紧……毕竟明天就是决赛了……」 「母亲的魔力确实有些许恢复,但这样是赶不上的唷。你会先倒下。」 「没关系的,就算我倒下了。」 「这个魔法会削减你自身的根源吧?就算你这么说,我也看得出来你的魔力正在不断地减少。」 米莎颔首。 「说不定会死唷。」 「……或许吧……」 雷伊把面包放回袋子里,跟杯子一起放在桌上。 「你要考虑清楚比较好。你应该是为了统一派的众多混血们,在推动统一派的活动吧?就算在这里,为了这种没意义的感伤,让你的目的无法实现也无所谓吗?」 「……你说这是没意义的感伤吗?」 「我是这样认为的喔。你现在就算赌上性命,能救的也只有一个人。我想你早晚一定会遇到真正应该赌命的时候。为了拯救无数的人们,必须要挺身而战的时候。」 听到他这么说,米莎呵呵笑起。 「不会有这种时候的。」 「是吗?」 「雷伊同学,我因为如今成为迪鲁海德主流的皇族至上主义,从小就未曾见过亲生父亲一面。我是为了总有一天能和父亲重逢、总有一天不会再出现跟我一样有痛苦回忆的小孩,而开始统一派的活动。」 米莎的话语,让雷伊露出认真的表情听著。 「既然如此,你还是为了那个总有一天把命留下来吧。」 「如今在我眼前,就有一个因为皇族派的阴谋,很可能无法再与母亲见面的人。居然要我放弃他,去拯救其他无数的人;我并不是为了做这种事而加入统一派的。」 就算会牺牲少数,也要拯救多数,这本是正确的道理吧。实际上,我至今也都是这么做的。假如不这么做,假如不作为暴虐魔王,毁灭必须毁灭的事物,就无法保护所必须保护的事物。 「……我不会等到那个总有一天的。我现在就想拯救你们。想现在就尽可能地拯救痛苦的人们。要是不这么想,就算那个总有一天到来,我也肯定赌不了命的。」 雷伊忽然放松下来,然后以平静的表情向米莎说道: 「你很坚强呢。」 「……因为我是个笨蛋……脑袋不像雷伊同学那么聪明……」 「才没有这回事。你很有勇气。跟我不同呢。」 米莎笑起,就像在拚命忍著痛苦的表情一般。 雷伊缓缓站到米莎身旁。 「谢谢你。」 「你不需要道谢,这没什么大不──」 雷伊用手刀打晕米莎。 我就在这瞬间中止了「根源变换」的魔法。 「对不起。明知你再这样下去会死,却没有立刻阻止你。」 就像在懊悔自己的怯弱,雷伊喃喃自语。他把手放在头上,低垂著头,彷佛是在迷惘、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似的。 雷伊维持著这个姿势,暂时动也不动一下。 不知是经过了多久的时间,响起了细微的声响。 「……雷伊……」 他茫然地抬起头。 「……雷伊……」 「……妈妈……?」 雷伊立刻来到病床旁,把脸靠向微微睁眼的席菈。 「妈妈。」 在许久没有恢复意识的妈妈面前,雷伊竭力微笑著。然而他的笑脸,看起来就像是快哭出来似的。 「妈妈,你等等。我很快就会治好你的。」 「……不要紧了……」 「……妈妈?」 「……我一直都有意识。我全都知道了喔。我不要紧了,雷伊。你就照著自己想做的去做吧……你这孩子总是慢条斯理、心不在焉,就只想著剑的事情。而且,还是个非常温柔的孩子……对妈妈来说,你能自由自在地生活,就是我最大的幸福喔。」 啪嗒一声,席菈脸上滑落一道泪珠。 「妈妈,你在说什么啊?别担心,我会治好你的。」 「……雷伊,不要输。妈妈一直都是站在你这边的。要重视朋友喔……」 彷佛用尽力气似的,席菈再度阖眼。 「……妈妈……?」 雷伊呼喊著,就像要维持母亲的意识一般。 「妈妈……!」 然而她却毫无反应,彷佛落入深沉的睡眠之中。 §29【声援】 隔天早上── 我回家一趟后,再度来到罗古诺斯魔法医院。 「嗯…………」 丧失意识的米莎悠悠醒来。 她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看著我。 「……阿诺斯大人……雷伊同学呢……?」 「去德鲁佐盖多了。」 「那么……已经早上了啊……」 米莎看向席菈。她的病情是比刚来的时候稳定一点了,但还不能掉以轻心吧。 原来想说,要是能靠「根源变换」在早上之前让她恢复到某种程度的话就好了,不过没有办法。米莎与席菈的力量波长相差太多了,效率这么差的话,米莎的身体会先撑不下去。 就算雷伊没有阻止,我也会阻止她的。 「在决赛结束前,你就老实待在这里吧。」 我施展「创造建筑」的魔法,做出一个能放在指尖上的小玻璃球。 「要是发生了什么事,就把这颗玻璃球打破,这样你就能摆脱缝影短剑了。」 我施展「光源(jia)」的魔法,然后用「条件(rento)」施加上玻璃球在破掉时发动的条件。 「光源」是能产生光芒的魔法。只要用光照亮各种角度,让影子完全消失的话,缝影短剑就会无法发挥效果。 「我先走了。」 「那个……阿诺斯大人……」 米莎喊住了我。 「怎么了吗?」 我询问后,她投来认真的眼神。 「能请您再施展一次『根源变换』吗?」 「就算施展了又能怎样?」 「我想在决赛开始之前,让雷伊同学的妈妈恢复健康。这样一来,阿诺斯大人就只需要拔除雷伊同学身上的契约魔剑了。」 「以『根源变换』的效率来看,是赶不上的。」 要让席菈恢复到能行走为止,应该至少还要花上十天。而且持续借出力量这么久的话,这次会轮到米莎陷入危机。 「就算赶不上,也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好。」 「就算向神祈祷,奇迹也不会发生的。」 「……或许吧。不过,就算奇迹不会发生,也不能因此放弃希望。」 米莎露出恳切的表情。 「我不想后悔,不想等到事后再来后悔当时要是这么做就好了。就算这么做毫无意义,我也想竭力做好我现在能做的事。」 唔,她并不是不了解现在的状况啊。 「我明白你的觉悟了。」 我施展「根源变换」的魔法,再度连接起米莎与席菈的根源。 「要是发生奇迹的话,就带席菈来竞技场。给雷伊套上项圈的家伙们或许也会注意到吧,但之后的事我会设法处理。」 米莎坚定地点头。 「我知道了。」 「那我先走一步了。」 我施展「转移」,转移到德鲁佐盖多魔王学院。 一面前往竞技场的休息室,一面考虑著决赛的事。 虽然对米莎说了那种话,但席菈大概是赶不上吧。就算期待奇迹也没有用。 雷伊被命令要在决赛时对我动某种手脚,可是那家伙并不擅长魔法,大会也不准使用备用的魔剑。而且,雷伊的武器是能斩断魔法术式的伊尼迪欧,尽管威力强大,但能做的事情也相对很少。 那么,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企图是什么? 算了,不论他有什么企图都无所谓。总之只要治疗好席菈的精灵病,拔除雷伊身上的契约魔剑,再反过来把搞出这件事的家伙们解决掉就好。小事一桩。 我抵达休息室,走了进去。雷伊也早就在对面的休息室等待了吧。 反正都要打,真希望没有被卷入这种无聊的计谋之中,能够心无罣碍地跟他对决呢。 我心不在焉地看著金刚铁剑,等待决赛的开始。 叩叩两声,传来敲门声响。 「谁?」 慢了一拍后,对方回答了。 「……是我……」 是米夏的声音。 「怎么了吗?」 房门喀啦一声开启,米夏的脸突然从门后探出来。 「声援。」 「帮我吗?」 米夏频频点头。 「这样啊。话说回来,为什么你只把脸露出来啊?」 「可以进去吗?」 「当然。」 于是,米夏把门完全推开,走进房内。 「紧张吗?」 「紧张?唔。哎,是想要体验一次呢。但很不巧的,我还未曾感到过紧张。」 米夏直眨了两下眼。 「怎么了吗?」 「很像阿诺斯。」 米夏这么说后,嫣然一笑。 「今天没跟莎夏在一起吗?」 「在阿诺斯的妈妈那边。」 「喔,还真是稀奇呢。」 米夏因为跟妈妈学料理的关系,所以我知道她们的感情很好;但莎夏跟妈妈并没有这么要好。 「听说昨天被袭击了。」 「从妈妈那边吗?」 米夏点了点头。 「莎夏要我传话,说她会保护好伯母,要阿诺斯专心面对决赛。」 真是相当机灵的家伙呢。 「竞技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米夏歪著头。 「像是有人潜入的痕迹等等。」 「跟往常一样。」 唔,尽管我将艾米莉亚转生前的尸体丢在这里,但看来是在观众进场之前就处理掉了。艾米莉亚昨天的失控行为,对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来说,果然也是出乎意料的事。 要是状况因为这件事而激化,就会对计画造成阻碍。他对妈妈动手的可能性大概并不高吧,但还是不能大意。 如果莎夏肯陪在她身旁的话,就能防范于未然吧。 「……怎么了吗?」 米夏直盯著我的脸瞧。 「不,没什么大不了的。」 「有我能帮忙的事吗?」 我才说没什么大不了的耶。 「也是呢。那么,就帮我声援吧。」 米夏微歪著头。 「声援?」 「你刚刚说是来帮我声援的吧?我没什么被人声援的经验呢。」 米夏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她碎步走到我身旁,牵起我的手。 然后,她把她的小手叠上去。 「别怕。」 「哎,我本来就没在怕。」 米夏就像在思索似的低下头,然后再度抬起。 「阿诺斯会赢。」 「当然,我从未输过。」 米夏像是有点困扰地再度思索。 「阿诺斯优胜的话,我会很高兴。」 「就算暴虐魔王赢得优胜,也没什么有趣的吧?」 米夏忙不迭地摇头。 「阿诺斯是同班同学,是朋友。」 「是啊。」 「雷伊也一样。同班的两人,在决定迪鲁海德第一剑豪的魔剑大会决赛上对决。」 米夏以一如往常的平淡语调说道。 「这很厉害。」 「是吗?」 就在这时,室内响起「意念通讯」的声音。 「让各位观众久等了。迪鲁海德魔剑大会决赛,现在即将开始!首先登场的是,德鲁佐盖多魔王学院所属,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选手!」 看来时间到了。 「我出场了。」 我朝通往竞技场舞台的通道走去。米夏对著我的背后说道: 「阿诺斯已经转生了。」 我一回头,米夏就直视著我的眼睛。 「你现在是学生。」 米夏扬起淡淡微笑说道。 「好好去玩吧。」 唔,挺不错的。 感觉挺不错的呢。这就是声援啊。 尽管知道我是暴虐魔王,米夏也依旧不是看著过去的我,而是看著现在的我。 看著转生之后的我。 无聊、没趣的学院生活;太过弱小的子孙们;退化的魔法术式。这里丝毫没有一件可供我学习的事。就算在这里达成了什么事情,也无法让我获得任何成长。 尽管如此,我也确实是想要这个。恐怕,我是在追求这个吧。 这段彷佛虚度光阴般,没什么大不了的时间。 「米夏。」 她歪著头,像是在问「什么?」一样。 我咧嘴笑道。 「我去赢得优胜喽。」 「嗯。」 我转身直接走向通道。 走向朋友等著的决赛舞台。 §30【两人的决赛】 走过通道,从休息室来到竞技场舞台上的瞬间,听到盛大的欢呼声。 「小诺──加油──!」 「阿诺斯──你都来到这里了,绝对要赢喔!鼓起干劲上吧──!」 是爸妈的加油声。 「阿诺斯大人──!您今天也好帅!」 「请跟往常一样,把对方瞬杀掉吧!」 「啊,可是瞬杀的话,我们就没办法长时间看到阿诺斯大人的英姿了耶!」 「那、那么,就请您好好地、充分地折磨对方吧!」 「啊,可是这样的话,会勾起我想被阿诺斯大人折磨的欲望耶!」 「你说什么?」 能听到粉丝社们一如往常的声音。 「接著登场的是,罗古诺斯魔剑协会所属!在势如破竹的进击之下,无伤晋级决赛的雷伊格兰兹多利选手!」 雷伊从对面通道来到竞技场的舞台上。 观众席哄然响起比方才还要盛大的欢呼声。 「等你很久了,炼魔剑圣!」 「给那混血的小鬼一点颜色瞧瞧!」 「对啊!狠狠教训一下那些兴奋得像笨蛋一样的统一派家伙的老大吧!」 皇族派的人向雷伊发出声援。 情况彷佛是统一派与皇族派的代理战争呢。 「唔,还真是吵呢。」 「就是说啊。」 雷伊一如往常带著爽朗的微笑。是看开了吧。这是毫无勉强的自然笑容。 「在决赛之前,本大会的营运委员有要事宣布。」 尽管认为他们会在比赛时耍什么小手段,但看来已经开始了呢。 「决赛要以特别规则进行。首先请选手们分别戴上手镯。」 在猫头鹰这么说后,监视人员们就来到我跟雷伊身旁。 「请伸出左手。」 我听从指示伸出左手后,就被套上一个闪闪发光的手镯。 「除了剑之外,当此手镯遭到破坏时,也视同败北。」 唔,魔力被吸走了。 是「吸魔圆环」啊。这是神话时代的魔法具。套上此手镯之人,将会被永久地吸取魔力。如果是寻常人等,就连要施展魔法都极为困难吧。 想要防止就只能破坏它,但要是这么做的话,就会输掉比赛。也就是要削减我的力量吗? 『请勿轻举妄动,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 声音在脑中直接响起,是只有传给我的「意念通讯」。我循著魔力抬头望去。 是那只猫头鹰传来的啊。 『那个「吸魔圆环」持续吸取的魔力将会送往他处。』 在启动魔眼观看后,确实能看到「吸魔圆环」经由魔法线将魔力送往某个地方。 『只要送出的魔力中断,席菈格兰兹多利的精灵病就会恶化,导致她的消灭吧。』 原来如此。也就是对方准备好能将构成席菈根源的传闻与传承消除掉的手段啊。 『只要你胜过雷伊格兰兹多利,他的根源就会遭到消灭。』 唔,这毫无疑问是契约魔剑的效果吧。 『以上。』 是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吧,猫头鹰传来的「意念通讯」中断了。 监视人员们也在雷伊的左腕套上手镯,退到舞台角落。 雷伊的手镯看来并不是魔法具的样子。 「那么,迪鲁海德魔剑大会,决赛!」 上空响起猫头鹰的喊叫。 「请开始吧!」 伴随著比赛开始的口号,雷伊拔出伊尼迪欧,然后将纯白的剑身朝我举起。 我拔出金刚铁剑,代替招呼地叠在伊尼迪欧上头。 锵的一声,发出微弱的金属碰撞声。 「要是能只顾著挥剑,不用烦恼其他事情的话,不晓得会有多幸福啊。」 雷伊这样说道。 「唔,说得就像是你很勉强的样子呢。」 他露出暧昧的笑容。 「在被吸取魔力的状态下,你还能打吗?」 「这没什么,你别顾虑我。要是误以为情况对我不利而手下留情的话,可是会死的喔。」 「我就知道是这样。」 雷伊毫无多余的动作,举剑摆出中段姿势(注:剑道招式中将剑尖对准对手面部与喉部的姿势)。我就跟往常一样,缓缓垂下金刚铁剑。我们早已进入彼此的攻击范围。 然而,双方都没有动作。 雷伊的姿势毫无破绽。不论怎样进攻,都会被纯白的魔剑打掉吧。就算是再坚固的防御,都会竭尽全力将其打破是我的作风,但就唯独这次没办法这么做。 要是随便出手,让伊尼迪欧连同「隐匿魔力」与「武装强化」的魔法术式一起将剑斩断的话,一切就到此为止了吧。 只能趁他攻击时的破绽反击。不过就算顺利做到这一点,只要赢过了雷伊,他就会遭到消灭。 这下该怎么办呢?并不是走投无路,但也是相当麻烦的状况。 总之就先等雷伊出招。只不过,他也没有动作。我们就这样互瞪了好几分钟,就只有时间白白流逝。 就在这时,雷伊忽然放松力道。 「其实对方要我在决战时拖延时间。」 他喃喃说道。 内情曝光这件事,让我稍感意外。 「因为时间拖得愈长,对我就愈是有利呢。」 合并使用「武装强化」与「隐匿魔力」会消耗大量的魔力。尽管如此,雷伊的剑也没天真到能让我只在对砍时施展魔法,而且「吸魔圆环」还在不停吸取我的魔力。 假如雷伊采取守势的话,要用这把金刚铁剑突破他的防御,就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要是他一直没有动作,我确实会变得愈来愈不利吧。 「不过,我不干了。」 伴随著话语,伊尼迪欧的剑尖晃动。在千钧一发之际,看穿以目不暇给的速度直接刺来的剑刃轨道后,剑尖擦过我的脸颊。 为了脱离他的攻击范围,我用金刚铁剑斩向雷伊的左手。原想说他会抽回左手避开,但雷伊却继续逼近过来。 身体与雷伊接触,我的手臂停住了。贴得这么近,就算想挥剑也没办法。 「……呼……!」 这究竟是怎样的技巧啊?在连挥拳都没办法的距离下,他的剑就像弹开似的刺向我的下颚,我连忙抽身躲开。在失去平衡的我眼前,纯白剑刃直逼而来。 用剑去挡,会连剑一起被斩断。 既然如此── 「…………?」 雷伊的剑砍在我的左臂上。剑刃将肉切开、直达骨头,但剑就此停住了。 「真是遗憾呢,我的骨头很硬喔。」 「阿诺斯的身体还是一样荒谬呢。」 雷伊抽回伊尼迪欧,就像要重整态势似的后退。能看出他的左臂不自然地垂下。 这么说来,他刚刚的攻击也比平时慢了一些。只要用双手握剑,应该就能让剑砍进骨头里了。 「你的手怎么了?」 雷伊爽朗地微笑著。 「我想尽可能公平地对决呢。」 「你自行斩断了肌腱啊?」 「这相当痛呢。」 雷伊就像并无大碍似的,用单手举起伊尼迪欧。 「可以吗?」 不论是避免持久战,还是斩断自己的左臂肌腱,都是对要胁雷伊的魔族所做出的反抗。这会让治疗母亲的契约作废的。 「阿诺斯。」 雷伊平静地回答。 「我在那场小组对抗测验中心想,我总算是遇到了。就算将这把剑的一切力量施展出来,也无法敌过的对手──想与你全力对决。」 他一面说著,一面投来警戒的眼神。 「可是,既然我与我的母亲被当作人质,那么你就没办法使出全力。」 雷伊应该是被监视著才对。将契约魔剑刺进他体内的魔族,也会因为这句话得知我已经察觉到这件事了吧。 「我虽然想了很多,但到头来,我就只有剑而已。」 雷伊就像做好觉悟似的说道。 「我违背了契约。这样体内的魔剑就刺进我的根源里了。」 该说真不愧是他吧。一般人的话,根源早在这时就被刺进的契约魔剑消灭掉了吧。不过,再这样下去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我马上就会死。母亲也无法获救。这样你就完全没有退缩的理由了。」 伊尼迪欧的剑尖,指向我左臂上的「吸魔圆环」。 「为了守护我们的友情,我会赢的。」 只要破坏掉「吸魔圆环」,就是雷伊的胜利。然后一如猫头鹰的通知,席菈的传闻与传承会被消灭,进而死去吧。 不过,要是不破坏掉「吸魔圆环」,我就会永远被吸取魔力。是判断我不会对席菈见死不救,而打算亲自夺走母亲的性命吗? 为了保护我,不惜赌上自己的性命。 「不向我求救吗?」 「在你说不定会死的情况下?」 「我是不会死的。」 「或许吧。不过,也或许不是这样。不论你有多么超凡,但你觉得就算让你身陷危险也无所谓的人,能算得上是真正的朋友吗?」 雷伊忽然笑起。 「这样是最像我的做法。能在最后赢过你,并且保护你。」 原来如此呢。虽说,只要我故意败北,事情就到此为止了。 要是破坏掉「吸魔圆环」,就无法保证席菈的生命安全,但是关于金刚铁剑断掉时的情况,那只猫头鹰却是只字未提。 总之就是说,对方的目的是要用「吸魔圆环」持续吸取我的魔力。 恐怕是不在意这场魔剑大会的胜败吧。故意输掉,拔除雷伊身上的契约魔剑,等到击溃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阴谋之后,再重新比一场就好。聪明人会这么做吧。 但是──我办不到。 在被契约魔剑刺入根源里的状况下,雷伊所希望的是与我对决。不是为了地位,不是为了名声,他纯粹只是为了追求剑术。 就算这会是最后也无所谓,雷伊将一切都奉献给了剑。 或许会有人认为他是在做蠢事吧。只不过,他不惜做到这种地步,也想与我对决。 我要是说出择日再战这种话,就不配当这名男人的朋友。 「不屈于敌、不仰赖我,坚决贯彻自身的信念,这才算得上是我的朋友。」 我向前踏出一步。 「雷伊,你可以不用再烦恼了。这一战跟皇族派与统一派无关,也把母亲的事拋诸脑后吧。现在是只属于你我的时间。」 雷伊微笑起来。 就像真的很高兴似的。 「好,来吧。让我来陪你玩玩。」 不论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有何阴谋,我都不会让他妨碍这场对决的。 爸妈在替我声援。 我向米夏发誓会赢得胜利。 而且,雷伊赌上性命向我发起了挑战。 这跟暴虐魔王毫无关系,是转生之后的我,转生之后的我们所希望的,是只属于两个人的决赛。 §31【对决之中】 「阿诺斯,我要上了。」 雷伊将魔剑伊尼迪欧的剑尖指来,蹬地冲出。全身有如箭矢般飞来的他,朝著我的咽喉刺来。 「太慢了。」 我对准直接刺来的伊尼迪欧的剑尖,用金刚铁剑同样使出刺击。要是剑刃相撞,在能斩断魔法术式的魔剑之前,金刚铁剑会连同「隐匿魔力」与「武装强化」一起遭到破坏吧。 只不过,雷伊却在途中改变刺击的轨道,避免与金刚铁剑硬碰硬,他的目标是我左臂上的「吸魔圆环」。就在伊尼迪欧的剑尖要刺穿「吸魔圆环」的瞬间,我张开左手掌。 雷伊突然止住了剑。 「怎么啦?照刚刚的速度,说不定能刺穿我的手掌喔。」 「剑要是让你抓到,我可就毫无胜算了呢。」 唔,真不愧是他呢。故意让雷伊刺穿左手,藉此抓住他的剑。尽管剑术是雷伊在我之上,但比力气的话,我是不可能会输的。只要能制造出这个局面,就能彻底封住他的剑术,但看来是没这么简单的样子。 「那么,这次轮到我了。」 我伸出左手,随意抓向伊尼迪欧的剑身。雷伊连忙将剑抽回,避开我的左手。同时,我以浑身力道将金刚铁剑朝著雷伊的头顶挥下。 在这一瞬间,他就只能用伊尼迪欧挡剑了。但要是直接挡下的话,我的剑就会断掉。这对雷伊来说,就跟赢了比赛、输了胜负一样吧。假如不以破坏「吸魔圆环」的方式获胜,就会让我背负起沉重的负担,所以雷伊不能破坏掉这把剑。 那么,他要怎么做?假如不用剑挡,就无法避免致命伤。 「呼……!」 雷伊用抽回的伊尼迪欧迎击金刚铁剑。在剑刃相撞的瞬间,我感到奇妙的手感。 很柔软。彷佛吸收了冲击力道,雷伊没有抵抗我以浑身力道挥下的剑击威力,而是在巧妙地改变施力方向后拨开。 「喔,有本事就再试一次吧。」 「你要几次都没问题唷。」 剑刃相撞。但令人惊讶的是,场上就只有响起静谧的声响,我的剑就被拨开了。就算改变角度、改变力道,还是使出连击,雷伊都巧妙拨开了我的所有攻势。他乍看之下做得很轻松,但这就算说是神乎其技也不为过。 就连在神话时代,也没有多少魔族能做到这种绝技。 「你真是个可怕的男人呢。要是你有意打断我的剑,我早就吃上你好几剑了喔。」 「假如你手持魔剑,又没套上『吸魔圆环』的话,情况就另当别论了呢。」 我是使用金刚铁剑,被「吸魔圆环」不停地吸取魔力,而且还基于规则,不得不持续施展「隐匿魔力」。 雷伊是无法使用左手,也不能与我的剑直接对砍。 以让步的程度来讲,双方是半斤八两吧。虽然彼此都无法尽情施展手脚,但至少没必要在意对方的不利。 「难以置信……那把剑,竟能与伊尼迪欧直接对砍……!」 「能斩断魔法术式的伊尼迪欧,应该也能斩断施加在魔剑上的术式……!他之前比赛对手的魔剑,实际上也都在过上几招后应声折断了,这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因为是不带魔力的剑,本来就没有施加任何魔法术式,所以伊尼迪欧才无法发挥效果吗……?」 「这怎么可能!如果是一般的金属剑,这才会一碰就断啊……!」 「……果然是真的吗……?」 「……真正的名匠所锻造的心之剑……」 「会带有不同于魔力的另一种力量啊。」 观众席此起彼落地传来这种误会言论。我跟雷伊的攻防很激烈,能正确掌握到场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人应该很少吧。 「打算就这样打持久战吗?」 剑刃交锋,雷伊再度拨开了我的剑。是在警戒我抓住伊尼迪欧吧,雷伊处于守势。 「我不打算利用你的让步唷。要是拖延时间,就称了皇族派的意了。」 「不用你担心。就算被吸取再多魔力,都构不成任何问题。与其担心这个,还不如想想要怎么打赢我吧。」 相对于巧妙地计算距离的雷伊,我有点强硬地向他逼近。在这瞬间,雷伊用伊尼迪欧挥出一道剑光。 「我当然是这么打算的……!」 雷伊瞬间转守为攻,用手上的剑分毫不差地强攻我左臂上的「吸魔圆环」。 「太嫩了。」 我立即要用手掌挡下这一剑,但伊尼迪欧的轨道却突然改变──目标是我的左臂。我绷紧肌肉,怀著以伤换伤的觉悟刺出金刚铁剑。 鲜血洒落。伊尼迪欧砍在我的左臂上,我的剑贯穿雷伊的肩膀。 「哈……!」 雷伊朝著我被砍中的左臂再度压下伊尼迪欧,就像要加强力道似的当场转了一圈。他将扭力传到剑上,让伊尼迪欧砍在骨头上。 「你失算了呢。这个破绽足以致命。」 我挥动金刚铁剑。雷伊尽管扭开身躯,也还是躲不开我的攻击,让剑刃划过他的后颈,溅起鲜血。 不,不对。雷伊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同时早已挥出手中的剑。他不是躲不开,而是不打算躲。是判断要在我的剑之前保持无伤的话,不论经过多久都无法给予我致命伤吧。 伊尼迪欧挥出剑光,我的左臂流出鲜血。 同时,我的剑也划开雷伊的腰际。 「要比忍痛的话,你以为赢得了我吗?」 「不试看看怎么知道。」 伊尼迪欧与金刚铁剑交错,互相砍在对方的身体上。跟方才的短兵相接截然不同,每过一招,双方身上就多出一道伤痕。 以血换血、以伤换伤。雷伊要对我试的就是这个。互相避开致命伤,持续使出必杀一击。 两人身上的伤痕愈来愈多,浑身是血,但我们却在笑著。 「雷伊,真不愧是你呢。比上次还厉害。」 「阿诺斯,厉害的是你啊。我可是自认为早就超越当时的自己了,却还是没让你拿出所有实力呢。」 没有怨恨,也不是想要名誉。 就只是这样享受著。剑与剑的过招、刃与刃的交流,就连滴落的鲜血都让我们感到喜悦。 雷伊每次过招都会超越数秒前的自己,他这惊人的才能让我愉悦不已。而不论超越自我再多次,我的实力都还是深不见底,似乎让雷伊感到崇敬的样子。 不论是皇族派、魔剑大会,就连阿伯斯迪鲁黑比亚都不放在心上。如今在这响起剑击声响的庄严舞台上,就只需要专心跳著华丽的剑舞。 我们展开漫长悠久的交锋。观众们就连话都说不出来,屏息凝视著瞬息万变的攻防。 即使三十分钟过去,一个小时过去,我们也仍在对决。 恐怕,我跟雷伊都希望一件事──但愿这段时间能永远持续下去。 尽管如此,尾声终究还是会到来。 彼此都领悟到,胜负就要分出了。 「……呃……」 我一剑划开雷伊的右脚,终于让他跪下了。作为代价,我的左臂受到严重的剑伤。 「唔,手几乎抬不起来了呢。」 雷伊以魔剑代杖,缓缓站起。 「雷伊,要结束了,我玩得很开心喔。」 「也是呢。我这也是最后一剑了。」 我们举起剑,同时向前踏出。雷伊的目标是我的左臂。 是打算突破我变得不灵活的左手防御,将「吸魔圆环」破坏掉吧。 而我的目标就只有一个── 就在我们互相踏进彼此的攻击范围内的瞬间。 「……雷伊…………!」 在我们即将交错之前,有人呼唤著他的名字。 我的眼角余光捕捉她的身影。在观众席中段,刚走出入口处的位置上,雷伊的母亲──席菈就站在那里。米莎也陪在她身旁。 「……阿诺斯……!」 雷伊手中的伊尼迪欧化作闪光。为了避开瞄准「吸魔圆环」的这一剑,我强行抬起变得不灵活的左臂。就在这时,魔剑突然改变轨道,往上砍向我的左臂根部。 是抓准我呼吸并放松肌肉的破绽,在最佳时机挥出的无懈可击的一剑。我被斩断的手臂在天空飞舞。 原来他打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这个啊。手臂自空中落下,雷伊紧盯著套在上头的「吸魔圆环」。 「居然能砍下我的手臂,雷伊,你还真是了不得啊。」 抢在他要砍向「吸魔圆环」之前,我率先刺出金刚铁剑。雷伊连忙以魔剑的剑面抵下。 「不过,这次还是我赢了。」 就在剑尖抵住魔剑的瞬间,我使出全力施展「武装强化」,以浑身之力将金刚铁剑刺出。 刚好就以此为契机。 竞技场舞台上浮现一个巨大魔法阵,并立刻展开了某种魔法。 这是──? 「……呃……啊………」 伊尼迪欧断成两截,我的剑刺进了雷伊胸口。 「……不愧是你呢,阿诺斯……还以为这次我会赢呢……」 他满足地微笑著。然后,摇摇晃晃地退开几步,仰天倒下。 只不过,没有欢呼声。 竞技场舞台上浮现的魔法阵施展的是「次元牢狱(azeishisu)」的魔法。就只有舞台从德鲁佐盖多隔离开来,被传送到另一个次元。 「老身等这一刻,已经等待多年了。」 沙哑的声音响起。 「似乎终于有办法解决掉您了呢。」 现身的是一名留著白胡子的老人。 是七魔皇老之一,梅鲁黑斯博蓝。 §32【背叛】 「唔,也就是说,是这么一回事啊?梅鲁黑斯。」 我向现身的老人说道。 「不论是在雷伊体内刺进契约魔剑,还是这场魔剑大会,全都是你的阴谋。你之所以加入统一派,单纯就只是为了维持他们与皇族派之间的势力平衡。因为皇族派要是太过强势,就会出现许多像昨天的艾米莉亚那样失控的人。」 梅鲁黑斯以恭敬的态度颔首。 「诚如您所言。」 「你的根源没有被夺取。是谁的命令?还是说,这是你的意思吗?」 梅鲁黑斯没有回答。他并不记得我。正因为如此,所以才会轻易地背叛吗? 还是说,他是在知道一切内情之余,隐瞒他记得我的事吗? 或者是都不对呢? 「统一派的首领据说是个身分不明的魔族呢。那家伙就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吗?」 「您以为老身会说吗?」 哎,也是啦。 「好吧,那我就逼你说出来。」 「十分遗憾,阿诺斯大人,您是不可能做到的。」 「喔,口气很大呢。只不过是把我关在『次元牢狱』里,难道你以为就能赢过我吗?」 「不,老身已经赢了。早在您对魔剑大会这种闹剧起兴致时,这场对决的胜负就已经决定了。对决早就已经开始了唷。任由自己陶醉在一时的感伤之中,而没能注意到这件事,即是您的败因。」 梅鲁黑斯画起魔法阵,将手伸入其中,取出权杖。权杖应该交给魔王学院保管了,不过既然是七魔皇老,要取得也很简单吧。 「被伊尼迪欧斩断的左臂,没办法轻易治好。」 梅鲁黑斯说的是事实。伊尼迪欧是能斩断魔法术式的魔剑。就算要施加恢复魔法,也因为伊尼迪欧的效果会暂时残留下来,使得术式被破坏掉。 只要花费时间,就能治好左臂吧,但那家伙也没有蠢到会默默等我把手臂治好。 毕竟他都刻意挑我手臂被砍掉的时机现身了。 「而且,持续被『吸魔圆环』吸取魔力的情况下,如今您的魔力已降到一半以下。在这座『次元牢狱』里,也无法期待部下的救援。」 魔力粒子聚集在我的左右两侧形成魔法门,并从中出现两名男子。 是七魔皇老的盖伊欧斯安杰姆与伊多鲁安杰欧。 「哼,看来报仇的机会来了呢。」 盖伊欧斯扛著极大魔剑格拉杰西欧。 「盖伊欧斯,他好歹也是始祖,可别大意了。」 伊多鲁用双手分别持著炎魔剑杰斯与冰魔剑伊迪斯。 他们手上拿的魔剑,全是我和雷伊在大魔剑教练时破坏掉的魔剑;不过,修理方法多得是吧。 「这下明白了吗?您是要独自对付三位七魔皇老。哪怕是您,在此等局面下也是毫无胜算的。」 梅鲁黑斯的发言,让我嗤之以鼻。 「咯哈哈,三对一吗?梅鲁黑斯,你连算数都不会啊?」 「您这是什么意思──」 吱嘎一声,极大魔剑格拉杰西欧自盖伊欧斯的手中脱落,插在地面上。 盖伊欧斯的庞大身躯当场倒下。 「……盖伊欧斯?」 接著,伊多鲁的脑袋就啪嗒落地。我立刻对丧命的两人施加「时间操作」,将他们的时间停留在死后一秒。 「……这、这是……?」 剑刃有如闪光般的挥出。梅鲁黑斯展开魔法门,遁隐到门后的空间里。在剑刃划开空间后,梅鲁黑斯就转移到原本位置的后方。 「到底是无法一次斩杀三人呢。」 梅鲁黑斯朝声音的方向望去,手持金刚铁剑的雷伊就站在那里。 「雷伊格兰兹多利……你不是死了吗……?」 「只要在决赛中败给我,雷伊就会死。而刺在他体内的契约魔剑将会更加深入,刺穿他的根源吧。这样一来,他也就没办法复活了。不过,这也要雷伊的体内刺著契约魔剑。」 梅鲁黑斯像是恍然大悟地说道: 「……您是假装用剑刺穿了雷伊格兰兹多利的心脏,但其实是破坏掉刺在他体内的契约魔剑吗……?」 「因为我认为会有人趁比赛时对我做出某种攻击呢。而既然要这么做,就会趁我松懈下来的瞬间吧。也就是分出胜负的瞬间。当你将我关进『次元牢狱』之中,认为我顺利上当时,你就将魔眼从雷伊身上移开了。这也就是说,我是故意露出这个破绽的。」 梅鲁黑斯一脸凶狠地瞪著我和雷伊。 「梅鲁黑斯,你以为自己是在单方面地观察著我吗?」 「两位应该是没有做出任何互相示意的举动……雷伊格兰兹多利也确实是在认真与您对决。」 「我确实是认真的唷。」 雷伊说道。 「我是认真地在与阿诺斯对决,并想守护住他。也有做好要破坏『吸魔圆环』,失去母亲的觉悟。想在最后将自己的剑尽情地向他施展,这份心意也毫无虚假。」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能趁老身移开魔眼的瞬间,让他破坏掉契约魔剑?」 「……我们没有互相示意唷。我就只是认为:即使我向他使出全力,他也肯定能超越这一切吧。而实际上,他也确实是做到了,就只是如此。」 「什么…………」 雷伊的答覆,让梅鲁黑斯哑口无言。 「看样子你是打错如意算盘了呢。以为只要让我做出这么多让步,想要保护自己、保护『吸魔圆环』,还要打倒雷伊,就会让我竭尽全力吗?」 梅鲁黑斯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瞪过来。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呢。我就只是承受住了雷伊的全力攻击,并同时在舞台外与你过招,然后在这两场对决中获胜罢了。」 梅鲁黑斯露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梅鲁黑斯,你说我因为对这种闹剧起兴致,所以没能注意到你的阴谋吧?」 我摆出从容的表情,朝那位七魔皇老说道。 「你以为你那鸡毛蒜皮的计谋,就能让我慌慌张张地放弃闹剧吗?我不会让你妨碍我和雷伊的对决,也不会让你杀害席菈与雷伊。对我来说,你的阴谋就只是无足轻重,比儿戏还不如的东西。就仅是如此罢了。」 我向前踏出一步。 「老身确实是有些误判了呢。」 梅鲁黑斯不加思索地说出这句话。 「不过,也仅是如此。就算发生不测,也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对应,这就是所谓的计谋。」 梅鲁黑斯在眼前创造出一扇魔法门。只要使用魔法门,就能将这座「次元牢狱」内部不同的空间连接起来,自由地进行转移。 「你以为你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吗?」 「不,老身不会逃的。老身确实是有些估算错误。尽管如此,这也丝毫不会改变老身的胜利。」 魔法门缓缓开启,里头出现了一道人影。 雷伊的眼神凶狠起来。 「……妈妈……」 从魔法门中现身的,是直到刚刚都应该还在观众席上的席菈,她被「拘束魔锁(gijieru)」的魔法绑住身躯。是精灵病恶化了吗?看起来像是失去意识了。 「你们以为老身是为了什么才让她恢复健康,甚至还足以来到德鲁佐盖多观战的?」 梅鲁黑斯画起魔法阵,从中出现了十几颗红宝石,飘浮在空中。 「只要老身破坏掉一颗宝石,构成她根源的传闻与传承就会消失掉一个。」 梅鲁黑斯弹起手指,破坏掉一颗红宝石。在用魔眼确认后,席菈的魔力确实是变弱了。 是「条件」啊。藉由破坏宝石的动作触发「忘却(neria)」魔法,将知道席菈的传闻或传承之人的记忆消除掉吧。宝石共有四十六颗,这恐怕也是知道她的传闻或传承之人的人数。 「这下您明白了吧?那就来进行交换条件吧?」 瞬间,雷伊朝我瞥了一眼。 「如果想拯救席菈的性命,就得听命于你的意思吗?」 梅鲁黑斯恭敬地颔首。 「诚如您所言。」 梅鲁黑斯展开魔法门,覆盖住席菈与宝石。双方就像被吸进去似的,消失到另一个次元。 「只要您在『契约』上签字,她就能获救。」 就算杀我很难,但订下「契约」的话,至少就能束缚住我了吧。 「唔,那你就杀吧。」 听我这么一说,梅鲁黑斯露出一脸吃惊的表情。 「……是老身听错了吗?您方才说了什么?」 「我说你想杀就杀吧。」 在我重说一遍后,梅鲁黑斯就缄默下来。我就像威胁似的继续说道: 「不过,你得当心啊。一旦杀害人质,就再也没有东西能保护你了喔。」 梅鲁黑斯望向雷伊。 「雷伊格兰兹多利,就算牺牲掉母亲,你也无所谓吗?」 「我早就做好觉悟了呢。我的母亲并不希望我为了她牺牲自己唷。」 梅鲁黑斯没办法立刻接话。到底是没料到我们会这么轻易地拋弃人质吧。 「……您以为这种虚张声势会有用吗?」 「那你就试看看啊。」 梅鲁黑斯不发一语,就像在摸索我的真正意图似的注视过来。 「怎么了?赶快动手啊。你该不会抓了人质却下不了杀手吧?」 我向前踏出一步,朝梅鲁黑斯伸出右手,并在手上展开一门魔法阵。 「看这样子,必须让您见识一下老身是认真的了。」 梅鲁黑斯从魔法门中取出五颗宝石破坏掉。 「好啦,她的身体能支撑多久呢?」 我并没有很在意地说道: 「就五颗?」 「……什么?」 「你这是在怕什么?要破坏的话,就赶紧全部破坏掉如何?还是说,你就这么害怕在破坏掉的瞬间被我杀掉吗?」 「……您就后悔吧……」 梅鲁黑斯再从魔法门中拿出二十颗宝石。 「这样就是一半以上了。」 「剩下的二十一颗怎么了?」 梅鲁黑斯没有回答,只是直盯著我瞧。 「梅鲁黑斯,你以为自己是在跟谁战斗?」 我眼带杀气地瞪著他。 「只不过是抓了人质,难道你以为就能让我唯命是从吗?」 我在魔法阵上注入魔力,漆黑的太阳稍稍现形。 「要是你没注意到的话,我就告诉你吧。早在你出面与我对峙时,你就已经交出你这条小命了。」 梅鲁黑斯反射性地摆出架式,准备战斗。在这一瞬间,雷伊朝他投出手中的金刚铁剑。 「呼……!」 「…………白费工夫……」 梅鲁黑斯将剑轻易地打掉。 「做这种无谓的挣扎,你的母亲可是真的会丧命──」 梅鲁黑斯正要再度看向我们时,表情突然变得凶恶起来。 因为雷伊趁著这瞬间的破绽,跳进席菈失去行踪的魔法门中,而我则是追著宝石进到另一个魔法门里。 §33【精灵的真体】 我在穿过魔法门后,来到地板上同样画著巨大魔法阵的竞技场舞台上。 只不过,雷伊和梅鲁黑斯都不在这里。这里连接著另一个次元。 环顾周围,能看到红宝石散落四方。 「阿诺斯大人,要是您以为自己顺利逃脱的话,那可是大错特错了唷。」 身边响起梅鲁黑斯的声音;不过,并没看到他人。这里是他创造出来的「次元牢狱」内部,就算所在的次元不同,他也能轻易让声音传达过来吧。 「所谓的陷阱,是要布下双重、三重的。」 魔法门出现在我的四周,并在开启后,从中出现漆黑的极光。那是释放著凶恶的光芒,蕴藏著无穷魔力的毁灭墙壁。这四面墙壁就像是要加害于我似的,一口气覆盖住整座舞台。 我对散落在地上的二十一颗宝石与自己施加反魔法。迸出啪嚓巨响,漆黑极光与反魔法爆发激烈冲突。 瞬间,反魔法的第一层爆掉了。我立刻重新施加反魔法强化,但才刚强化好,反魔法就再度爆掉了。 这道漆黑极光,明显比艾维斯在跟时间守护神犹格拉拉比阿兹融合之后所施展的魔法还要强大。想要守护宝石,就只能不断展开反魔法。 「唔,相当眼熟的魔力与魔法呢。」 漆黑极光所散发出来的魔力波长,甚至会让人感到怀念。没错,这确实是我在两千年前的魔力。 「是我将世界分为四块的『墙壁』啊。」 「诚如您所言,这是您牺牲性命所施展的魔法。是在创造神、大精灵、勇者与魔王共同施展魔力之下,才终于完成的『四界墙壁(beno iebun)』。」 难怪会这么强。「四界墙壁」会排斥一切,并加以毁灭。要是被吞进极光墙壁之中,将无法全身而退。 「是在墙壁消失之前,收进『次元牢狱』里了啊?」 是持续赋予「四界墙壁」魔力,避免其消失,然后藉此保存下来的吧。如果是有能力穿越墙壁的梅鲁黑斯,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诚然。不过,老身光是要维持『四界墙壁』就已费尽心力,实在没办法加以控制。所以,才需要您的魔力。」 原来如此。 会用「吸魔圆环」吸取我的魔力,并不只是为了要削弱我的力量,还是为了取得控制「四界墙壁」的魔力啊。 这本来并不是能移动位置的魔法,但如果是在「次元牢狱」内部的话,就能靠魔法门自由地转移位置。也就是说,能像这样作为攻击魔法使用。 「只不过,真不愧是阿诺斯大人。刚转生完的魔族,通常就连自身十分之一的魔力都无法发挥。您才刚转生一、两个月,就已取回过往的实力,还真是令老身折服。若非如此,您就连挡下『四界墙壁』都无法吧。」 「梅鲁黑斯,你好像变得相当饶舌了。难道你以为我会死在我自己的魔法之下吗?」 「倘若您是在万全的状态下,当然是没办法。只不过,如今您断了左臂,还耗尽一半以上的魔力。而且除了尊躯之外,还得用反魔法保护二十一颗宝石。哪怕您是暴虐魔王,也很不利吧?」 「你是这么想的吗?」 「那么就请容老身再下一筹,作为最后一步吧。」 经由「远隔透视」的魔法,在我眼前出现一道影像。那是另一个次元的竞技场。画面上显示著雷伊抱著席菈的身影。 「『四界墙壁』。」 梅鲁黑斯如此念道后,雷伊周围就立起漆黑的极光。他立刻把手移到腰际上,但那里却没有剑。 伊尼迪欧被我打断了;金刚铁剑刚才投掷出去了。 「他并不怎么擅长魔法的样子。要是赤手空拳被墙壁吞没,可不会安然无恙呢。」 漆黑极光袭向雷伊他们。手中无剑的雷伊,对此是束手无策吧。 但我展开了反魔法,在「四界墙壁」的侵蚀之下保护住他们两人。 「真不愧是阿诺斯大人,竟能追寻『远隔透视』的魔力,在另一个次元展开反魔法。这真是令老身甘拜下风。」 梅鲁黑斯以恭敬的语调说道。 「只不过,如此运用了魔力,您也就无法做其他事情了。您精疲力尽地倒下,已是时间的问题。」 唔,不过他这么说也有道理啦。光是这样施展反魔法下去,也无济于事。 「雷伊,听得到吗?」 我向雷伊所在的次元发出「意念通讯」。 「……阿诺斯?这个反魔法是你弄的?」 「没错。不过,我有点施展太多魔法了呢。你有办法处理掉那个漆黑极光──『四界墙壁』吗?」 雷伊一脸认真地点头。 「你能弄出剑来吗?」 「撑不久喔。」 我施展「创造建筑」的魔法,在雷伊眼前创造魔剑。 雷伊握住剑柄。他在集中精神,锐利地注视眼前的极光后,彷佛是要斩断术式的要害,突然剑光一闪。 「……呼……!」 被瞬间斩成两段的黑色极光,就像反抗似的恢复原状,朝雷伊袭击而去。 彷佛迎击一般,他再度挥出剑光。只不过,就在击中「四界墙壁」的瞬间,剑身就碎裂飞散了。 要一面维持这么多道反魔法,还要一面创造出能在「四界墙壁」之中正常运用的魔剑,果然很困难啊。 「阿诺斯大人,看来就到此为止了呢。老身就增加『四界墙壁』的密度吧。」 梅鲁黑斯得意扬扬地说道。反魔法遭到破坏的速度眼看愈来愈快。 是「四界墙壁」被他接连不断地送过来吧。就跟他说的一样,漆黑极光的密度增加,让威力相对提升了。 「……这个魔法,是叫做『四界墙壁』吗?能感受到你的魔力耶。」 「详细说明就先保留,总之这是我在两千年前牺牲生命所施展的魔法。梅鲁黑斯好像巧妙地把它侵占下来了。」 「难怪这魔法这么强。」 雷伊瞪著将自己包围起来的漆黑极光。 「阿诺斯,要是解开我的反魔法,你能创造出更强的魔剑吧?」 「我是办得到。但没有反魔法保护,只要接触到『四界墙壁』,就算是你也会死喔?」 雷伊爽朗地微笑著。 「反正再这样下去也一样会死,所以我想在死前斩掉这个唷。」 这男人愈是碰上障碍,就愈会成长得更强大。说不定方才那一剑,已让他掌握诀窍了。 「零点五秒内斩掉。之后我就无法保证了。」 我在雷伊眼前再次创造魔剑,他立刻握住剑柄。 「准备好了吗?」 「随时都行。」 「那就上吧。」 我解开雷伊的反魔法,将这份魔力一口气注入魔剑之中,让剑身变得更加强韧。 「……喝……!」 剎那间,剑光闪耀。 反魔法消散,同时就像是要斩断袭击而来的漆黑一般,雷伊挥出魔剑。 漆黑的极光被斩成两段。只不过,极光就像反抗似的立刻恢复原状,朝雷伊的身躯展露杀意。 「……呼……!」 雷伊一挥剑,被斩成两段的极光就在复原前被斩成四段,然后斩成八段、十六段,被不断砍得愈来愈小。 但不论被砍得再怎么细小,「四界墙壁」的魔力也毫无衰退,反而是为了恢复原状而不断增强反抗力道。 「……呃…………」 雷伊有一剑没有斩断极光。在这瞬间,形势一口气逆转,漆黑的极光让魔剑产生裂痕。再度挥出的剑刃轻易折断,雷伊浑身溢出鲜血。 「……咳……哈…………」 他当场跪在地上,而我重新施展起反魔法。 「……明明就只差一点了呢……」 雷伊一面气喘吁吁,一面想要站起。 「咦……?」 就像突然无力似的,他倒在地上。 「……真是奇怪啊……身体……」 毕竟是在跟我正面对决之后呢。 「别大意。你自己的反魔法变弱了喔。」 「……我虽然知道……」 雷伊仰躺在地上,身体无法动弹的样子。 「……已经……使……不出力了……」 雷伊想要握拳,但他就连这种动作都做不出来。 呼──他吁了口气。 「阿诺斯。」 雷伊注视著天空说道。 「……我就到此为止了。母亲能拜托你吗?」 是要我把用在雷伊身上的反魔法魔力挪为他用,想办法逃出生天的意思吧。 「要诉苦还太早了。站起来。」 「身体已经动不了了唷。而且就算我站起来,也斩不掉『四界墙壁』。看来,我果然敌不过你呢。」 雷伊就像放弃似的阖上双眼。 唔,即使是这个男人,也到底是达到极限了吗。 不对── 「……你可以的……」 在我开口之前,听到细微的声音。 「……妈……妈妈……?」 是他在场的母亲在说话。 「……你可以的……雷伊……我相信你……因为,你是这么地喜欢剑……」 席菈彷佛梦呓般的说道。她的传闻与传承遭到消灭,精灵病应该是恶化了才对。 尽管如此── 「……对不起。妈妈,我的身体已经……」 「雷伊,放心吧,没事的。妈妈会保护你。成为──你的力量。」 「……我的力量……?」 席菈的身体笼罩起淡淡光芒。随后,她的人形轮廓扭曲变形,转眼间变成另一个模样。 精灵有著一时性的姿态与真体。尽管无法确定半灵半魔是否也有真体,不过看样子,她这是要展现出自己的真正姿态啊。 罹患精灵病,席菈的魔力即将消失。照常理来想,她是完全没有魔力足以展现出真体。 尽管如此,她还是从根源之中使出最后的魔力。 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她心爱的儿子。 淡淡光芒逐渐增加亮度,然后在下一瞬间突然消失。 席菈完全展现了真体──一把剑开锋过后的姿态。 如果水之大精灵里尼悠的真体是八头水龙,那么席菈的真体就是那把剑了吧。 外观酷似爸爸打造的金刚铁剑,不过剑上所散发的魔力,却强大到无法相提并论。 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既然如此,就不需要我帮忙了。 「雷伊,你应该还站得起来,你还能战斗。妈妈可不记得有把你养成会半途而废的软弱孩子喔。」 雷伊缓缓站起。 「……妈……妈妈……」 他鞭策著使不上力的身体,拚命地伸手握住席菈之剑。 剑上发出的光芒将他包覆起来。 彷佛是在保护他一样。 「雷伊……你可以的……妈妈是知道的,这世上没有你斩不断的东西唷。」 雷伊颔首,从地上完全站起。 然后,他将席菈之剑举向「四界墙壁」。 「雷伊格兰兹多利,这么做真的可以吗?要是挥动那把剑,可就不是精灵病这种简单的代价了。你的母亲会确实地从这个世上消失吧。」 梅鲁黑斯彷佛威胁似的说道。这是事实吧。就连施展精灵魔法,半灵半魔都没办法平安无事了;要是衰弱的席菈化为真体的话,结果是显而易见。 「根源不稳定的半灵半魔想要发挥真体的力量,一生就仅限于一次。你这是想亲手杀害自己的母亲吗?」 梅鲁黑斯之所以不断威胁,就只是因为他在警戒席菈变成精灵之剑的力量。他担心这把剑说不定能斩断「四界墙壁」。 席菈的声音平静地响起。 「不对喔。是我要保护他。保护我可爱的孩子。如果是为了保护他,那么我这条命,不论牺牲再多次都不足为惜。」 席菈之剑变得更加耀眼。 彷佛消逝前的彗星,强烈地闪耀著。 「吶,雷伊,你还记得吗?」 彷佛在叙旧,席菈温柔地对他说道。 宛如这是最后的对话,以真的非常温柔的语调── 「记得什么?」 「雷伊小时候,有次妈妈在教你做料理时,你突然就拿起菜刀要把锅子砍断唷。」 雷伊淡淡微笑著。 「是有这么一回事呢。」 「妈妈当时跟你说,菜刀是绝对砍不断锅子的呢。可是雷伊一点也听不进去,不停地要用菜刀把锅子砍断。然后,锅子就突然被砍成两段了唷。妈妈真是吓了一大跳呢。」 就算化身成剑,也能清楚知道席菈在笑。 「当时虽然想生气,但你真的很开心的样子呢。所以妈妈觉得,雷伊肯定是很喜欢剑、很喜欢这一类的事情吧。」 「是这样啊。」 雷伊温柔地应和著。 「吶,雷伊长大之后,变得能斩断什么样的东西了啊,能让妈妈看看吗?」 雷伊缓缓地点头。 「好唷,妈妈。就让你看看吧。」 他就像是集中精神般的阖上双眼。 他就这样自然地把剑举起。不知为何,让人觉得他手上的剑就像是玩具一般,从淡淡微笑的雷伊身上,感受到如孩童般的天真无邪。 他如今已回归到小时候了吧。追溯著与母亲的回忆,回到迷上剑的孩童时期。 倏地吸气,屏住呼吸。 他踏出一步短促吐气,同时用手上的剑挥出闪光。 宛如驱逐黑暗的一道光芒,闪耀的剑光斩断了「四界墙壁」。以快于漆黑极光复原的速度,将其彻底斩断、切碎、化为乌有。 他究竟是一口气挥出了多少剑啊?在看似宛如无数流星落下般的惊人连击之前,「四界墙壁」被斩断消灭了。 尽管如此,雷伊也依旧没有收剑。 「……阿诺斯!」 听到雷伊的叫喊,我用魔法将这里与他的次元连接起来。 「喝──!」 闪光亮起。宛如流星般的剑刃降临这个次元,将漆黑极光驱逐殆尽。仅仅数秒,在我这个次元的「四界墙壁」也消灭了。 「…………」 雷伊平静地吐气。 他手上的席菈之剑,光芒微弱得彷佛即将要消失一般。 「……妈妈,你觉得怎样?」 他如此问道后,剑的轮廓突然扭曲,化为席菈的身影。她的身体就像即将消失似的变得薄弱透明,微微浮在地面上。 她伸手碰触雷伊的脸颊。 「……雷伊,你变得很出色了呢……谢谢你,愿意当我的孩子……」 席菈的身体渐渐化为光粒。 她在最后露出满面的笑容。 「……我爱你喔……」 雷伊伸手想抱住她,但他的手却扑空了,什么也没有抓到。 彷佛被风带走似的,雷伊的母亲消失了。 「……妈妈……」 雷伊注视著仅存的余光,眼眶泛起泪水。 「……我还有事没为你做……」 他彷佛发自内心吶喊似的说道。 「……我还有事想跟你一块去做……」 他低垂著头,以彷佛就要消失的细微声音喃喃低语。 「……对不起,已经不能再帮你做任何事了……」 一道泪水沿著雷伊的脸颊滑落。 「雷伊,我虽然能体会你的心情,但要哭还有点早。」 我的话语让他抬起头。 「你的眼泪就留到感动的重逢时再哭吧。想要尽孝道的话,就等到那之后再尽情地去做就好。」 §34【魔王的真正价值】 「……阿诺斯,妈妈她──」 雷伊话说到一半,影像就突然中断。 是「远隔透视」的魔法被消除了。 「唔,慌慌张张地中断魔法了啊?事到如今,已经太迟了喔,梅鲁黑斯。」 「真是这样吗?『次元牢狱』内部可是老身的地盘。即使是您,也无法在没有任何标记之下往来次元。」 我的周遭再度出现「四界墙壁」。 「如您所见,『四界墙壁』的储藏十分充足。您觉得失去剑的雷伊格兰兹多利有抵御的手段吗?如今在中断『远隔透视』之后,您也无法追寻魔力,在他所在的次元展开反魔法了吧?」 「所以呢?」 「您心知肚明吧。这就只是换了一个人质。不论是您,还是雷伊格兰兹多利,你们所做的全是在白费功夫,他的母亲也是白白送死。」 「喔,不过多亏你说的白费功夫,让我稍微有些余裕了也是事实。我可是有著能从这里攻击你的手段喔。」 「这也跟方才一样,是在虚张声势吧。老身不会再上当了。如果您愿意老实签订『契约』的话,雷伊格兰兹多利或许就能获救吧。」 他在我眼前展开了「契约」魔法,上头写著要我交出所有魔力;相对地,他今后不会再对雷伊出手。 「老身就等您三秒吧。三。」 梅鲁黑斯就像威胁似的倒数著。 「二。」 「唔,梅鲁黑斯,看你背后。」 「老身是不会上当的。一。」 他无视我的提醒说道。 「零──呜呃……嘎啊……!」 「他人的忠告还是要听呢。抓到你了喔,梅鲁黑斯。」 我直接捉住他的魔力,以「转移」进行超越次元的转移。风景染成纯白一片,眼前出现梅鲁黑斯的身影。 他的右肩正被我断掉的左臂紧紧抓著。 「……这怎么可能……被伊尼迪欧斩断的话,应该会暂时无法流通魔力……到底是用怎样的魔法办到这种事的……?」 「魔法?你在说什么啊?我的手臂不过就是被砍掉了,难道你以为就没办法动了吗?」 「…………呃……这……种事…………也太荒谬了……」 梅鲁黑斯开启魔法门,就像要逃跑似的转移离开,我便施展「转移」追了上去。 梅鲁黑斯出现在另一个次元,而我也立刻转移过去。 「不设法处理掉那只手臂的话,不论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会立刻知道喔。」 只要设下魔力标记,就算是在「次元牢狱」之中,也能施展「转移」进行移动。毕竟要是让他逃了,事情会很麻烦呢。所以才故意让他降低戒心,再伺机用左臂抓住他。 「……真的是这样吗?」 梅鲁黑斯留下挑衅般的话语,再度消失在魔法门之中。 我立刻施展「转移」追上。 下一瞬间,漆黑的极光映入眼帘。这里有著数量远多于方才的「四界墙壁」,并立刻向我袭击而来。 面对有如怒涛般涌来的极光,我在身上施加反魔法加以对抗。啪的一声,响起就像是魔力迸裂的巨响。 「此处乃是老身所侵占的『四界墙壁』的储藏库。」 只要用魔眼凝视,就能看到梅鲁黑斯站在漆黑极光的对面。唯独那个角落,形成了没有「四界墙壁」的安全地带。 「盲目相信老身已无逃离手段,毫不警戒地追来,表示您的气数已尽。结束了,阿诺斯大人。总算是做好打倒您的准备了。」 梅鲁黑斯挥动权杖,将这股魔力追加在周围的「四界墙壁」上,并以我为中心挤压过来。 是要用将世界分为四块的墙壁困住我,将我压死。 「您好像太过自满了呢。殊不知老身是在等──您的魔力充分低于老身所储藏的魔力,还高傲地认为您随时都有办法击败老身。作为临死前的礼物,我来告诉您吧。这份傲慢,即是您的败因。」 梅鲁黑斯真不愧是夸下了这么大的海口。这是假如我松懈反魔法,就足以将我瞬间消灭掉的力量。 「您这是在白费功夫。请您好好想想吧,您被『吸魔圆环』吸取了一半的魔力。再考虑到至今所消耗的魔力,就大约还剩下三成吧。而从您身上吸取到的魔力,老身就储藏在这把权杖之中。」 魔力迸裂,我的反魔法接二连三地遭到破坏。 「在持有人相同的情况下,五成与三成的魔力相斗,到底哪一方会赢,就连三岁孩儿都知道吧?而要是在这五成的魔力上,再额外追加老身的魔力,您无论如何都毫无胜算!」 我就算将全魔力注入反魔法之中,「四界墙壁」也像是要连同反魔法一起压烂似的挤压过来。漆黑极光形成球体将我团团围住,一分一秒地缩小面积。 「这还真是惊人。本以为能瞬间将您消灭,但该说真不愧是暴虐魔王吗。只不过,您的魔力也所剩无几了。」 就像要用这一招了结我的性命般,梅鲁黑斯将自己还有权杖的所有魔力,一口气注入「四界墙壁」之中。化为漆黑球体的极光,一面散发不祥的光芒,一面连同我的反魔法强行挤压过来。 「永别了,暴虐魔王,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大人。」 在挤压之下,密度变得太高而无法保持球体的「四界墙壁」漏出几道光束。 然后在下一瞬间,引起了漆黑的大爆炸。 「您的时代结束了。不对,是早就结束了。打从两千年前起。」 漆黑的爆炸平复下来,极光逐渐变薄消失。就像沉浸在胜利的余韵之中,梅鲁黑斯注视著这个景象。 「唔,有关这个部分,想请你详细说明一下呢。」 梅鲁黑斯瞠大了眼。 「…………什么…………?」 闪光与极光完全消失。 在「四界墙壁」爆炸的中心处,我悠然地站在那里。 身上毫发无伤── 「为、为什么……?」 梅鲁黑斯无法理解事态地茫然低语。 「没什么,就只是我终于适应了转生后的身体。」 梅鲁黑斯露出一脸惊愕的表情,张口结舌。 「…………该……该、不、会…………」 他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不自觉地喃喃低语。 「……意思是您方才尚未发挥出真正价值吗?……这……这怎么可能……!尽管您至今施展了那么多强大的魔法、展现了那么强大的力量,也都还未取回转生前的魔力……!」 「就如同你说的,我直到方才为止,都只能发挥十分之一以下的魔力吧。」 「……十分之………………一…………」 梅鲁黑斯以绝望到甚至令人同情的表情喃喃自语。总而言之,就是梅鲁黑斯夺走的魔力,就连我的一成都不到。 「你不该拖延时间,而是要在我适应这个身体之前发动攻击呢。」 我当场把手举起。 如果是现在的魔力,就能办到吧。手掌前端弥漫起黑色光粒,下一瞬间,光粒增加到无数,充满整个室内。 「……这是……德鲁佐盖多的立体魔法阵……?这是不可能的……这里应该用『次元牢狱』隔离到另一个次元了……」 「来吧,贝努兹多诺亚。」 回应我的呼唤,升起的无数漆黑粒子全都集中到我脚边。 随后浮现一道剑形的影子。没有投影的物体,就只有影子的存在。 「梅鲁黑斯,你刚才说我是白费功夫呢,而且还要我好好想想。」 就像是被我的手所吸引一般,那把影剑缓缓浮到空中。 「就让我来告诉你,什么是真正的白费功夫吧。」 大概是没听进我说的话吧,梅鲁黑斯就只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茫然地注视著眼前的景象。 「……这是什么……到底是根据怎样的道理……?」 「用魔法创造的距离或次元,根本算不了什么。在理灭剑之前,一切道理都将归于虚无。后悔当时要是这么做就好、那么做就好的想法,才是真正的白费功夫。」 握住剑柄。 这一瞬间,影子反转,出现了一把暗色长剑。 「在我眼前的敌人就只会毁灭。这是在贝努兹多诺亚之前所允许的唯一道理。」 「……就、就算是暴虐魔王,也不可能会有这种不讲道理的魔法……!」 梅鲁黑斯在眼前创造出一扇魔法门。这扇门的外观和至今为止的魔法门不同,是一扇奢华的大门。 「喔,是绝对空间啊。」 「诚如您所言,这扇门的另一侧,是只有术者能进入的绝对领域。要在『次元牢狱』之中打败老身,是不可能的事。」 魔法门开启,梅鲁黑斯消失在门后。 「阿诺斯大人,今天老身就先行告退了。下次老身会在充分计算您的力量之后,拟定好打倒您的策略再来。您就敬请期待吧。」 我将贝努兹多诺亚缓缓摆出下段姿势。 「梅鲁黑斯,还真是遗憾呢。」 我用理灭剑朝眼前斩下,空间被斩成两半,剥落开来。然后在露出的那个次元中,出现梅鲁黑斯的身影。 「……为……为什么……?绝对空间是跟世界完全隔离的场所……明明不可能从您那边干涉这里,却有办法斩断彼此之间的空间……」 「在理灭剑之前是没有道理的。」 我悠然走到梅鲁黑斯身旁,挥下贝努兹多诺亚。 梅鲁黑斯在被砍中之前躲开了。然而他的双脚却还是受伤,然后倒在地上。 「什…………么……我应该躲开了……」 「不过就是躲开,难道你以为就能避开攻击吗?」 「……哪有……哪有这种道理的……!」 他再度展开魔法门,而且这次还一口气展开超过数千扇的门。 「……这确实、确实是把可怕的魔剑,但依旧逃不出它是把剑的事实。无法一次斩掉这么多扇魔法门……!」 是打算用大量的魔法门作为幌子,使用其中一扇逃走吧。 只不过,就在他这么说后,超过数千扇的魔法门被一次斩断,悉数粉碎。 「这……这是……为什么……?就连挥剑的气息都……?」 「你难道以为我不挥剑,就没办法斩断事物吗?」 「……这…………怎、么、可能…………」 梅鲁黑斯一副无法理解状况的样子,我慢慢朝他走近。 「……不可能……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 我站在早已动弹不得的梅鲁黑斯旁,居高临下的俯瞰著他。 他的表情上,只充满著恐怖与绝望。 「就用你那自以为聪明的脑袋仔细记好,这才是真正的白费功夫。」 我将贝努兹多诺亚刺进梅鲁黑斯的脑袋里。 §35【不祥面具】 「…………呃…………啊……哈…………」 梅鲁黑斯不禁发出痛苦的呼吸声。虽然被贝努兹多诺亚贯穿头部,但他还没有毁灭,身体还撑得下去。 「唔,看来是被埋进了棘手的东西呢。」 插在梅鲁黑斯脑中的是隶属魔剑,就连思考都会遭到持有者支配的魔法具。 「毁灭吧。」 我用理灭剑消灭掉插在梅鲁黑斯脑中的隶属魔剑。在将贝努兹多诺亚从他头上拔出后,梅鲁黑斯就用呆滞的眼神看著我。 他的眼睛渐渐恢复明确的意识。 「梅鲁黑斯,恢复正常了吗?」 他就像深感惶恐似的低下头。 「……阿诺斯大人,实在非常抱歉……老身一时大意……」 在社团塔调查时,梅鲁黑斯确实是不记得我。尽管如此,他却说自己为了杀我已等待多年,这未免也太奇怪了。 当然,也能认为他是利用某种方法,将自己的记忆巧妙地隐藏起来。只不过,让我这样以为,并亲手杀掉身为同伴的梅鲁黑斯,才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目的吧。 也就是梅鲁黑斯在当时确实是不记得我,是在这之后才遭到隶属魔剑的操控。哎,因为雷伊体内也插了契约魔剑嘛,所以让我想到也有可能会是这样吧。 「是谁下的手?」 梅鲁黑斯过意不去地摇了摇头。 「……老身并不清楚。不仅是脸,就连魔力也没瞧见。是发生在老身与阿诺斯大人会面的当天夜里。老身遭到某人袭击,等注意到时,就已被插入隶属魔剑的样子。尽管基于两千年前的事件而储备了『四界墙壁』,但就连使用的机会都没有。」 也就是两千年前藉由越过墙壁,成功逃过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部下追杀的梅鲁黑斯,为了防备下一次的袭击而储备了「四界墙壁」啊。 然后这些墙壁,就在这一次被用来杀我吗?对方也知道梅鲁黑斯难以对付,所以在动手前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吧。 我将贝努兹多诺亚刺在地面上。随后,剑的本体消失,只在我脚边留下影子。这可以说是收鞘的状态。 「差不多要接起来了吧。」 我放开抓住梅鲁黑斯肩膀的左手,用右手拿起断臂,再用力压在左臂被砍断的部位上把手接回去,然后试著稍微动动手指。 唔,不碍事。 「将盖伊欧斯与伊多鲁带来这里。」 「遵命。」 梅鲁黑斯创造出两扇魔法门,并在开启后,将盖伊欧斯与伊多鲁的尸体转移到这里。 「您打算怎么做?」 「除你之外的七魔皇老,根源都与他人融合,被夺去了肉体。」 梅鲁黑斯神情凝重地思索片刻。 「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部下吗?」 「没错。」 艾维斯的时候就只能消灭根源,但这次可就不同了。 「现在这里有两个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部下根源。」 我在盖伊欧斯与伊多鲁的尸体上画起魔法阵,施展「根源分离(ji gurua)」的魔法,将与两人根源融合的另外两个根源分离出来。 「你们强大到足以夺取七魔皇老的肉体。就连在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部下之中,应该也算是知道不少内情的人。」 七魔皇老是能直接操作暴虐魔王传承的立场,不觉得会对一无所知的人下达这种取代七魔皇老的命令。就算并非如此,只要试著用「复活」将他们复活的话,或许意外会是个熟面孔呢。 我用「根源分离」将根源分离出来后,滴下两滴血。 「苏醒吧,反抗我的愚者。现出你们的真实身分。」 我画出魔法阵,施展「复活」的魔法。尽管死后经过愈久,复活的成功率就会愈低,但由于我用「时间操作」停止了时间,所以不用担心会复活失败。 就在这时── 两道划破空间的冲击波飞来,将复活到一半的根源双双斩断,消灭得无影无踪。 「什么……!」 当梅鲁黑斯惊叫出声时,我已朝发出攻击的方向看去。 那里站著一名戴著不祥面具的男人。 他穿著漆黑的全身铠甲,而那张面具是某种魔法具吧。就算用魔眼凝视,也无法从那名男人身上感到魔力。 难怪直到他攻击为止,我都没能发现到他的存在。 「……这怎么可能……居然从外部强行闯入『次元牢狱』里……」 梅鲁黑斯狼狈地说道。他说的没错。尽管只要进到内部,就意外地有办法在「次元牢狱」里进行转移,但要从外部硬闯进来可就绝非易事。 「唔,你就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吗?」 「…………」 面具男没有回话。 「不想说啊。那么,就让你变得想说吧。」 我把手伸到脚边,剑形的影子缓缓浮上,我伸手握住剑柄。 「…………」 面具男的手晃了一下。 「次元牢狱」随即开出裂缝,而他则是消失在裂缝之中。 「梅鲁黑斯。」 「……侦测不到魔力,所以难以追迹,但就连在『次元牢狱』里也发现不到他的行踪。恐怕是逃了吧。」 判断自己敌不过贝努兹多诺亚吗?他应该看到我与梅鲁黑斯的战斗了吧。只要再多待一秒,就能让他成为我剑下亡魂了,看来他相当明智呢。 目的毫无疑问是要杀害与盖伊欧斯和伊多鲁融合的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部下。只要消灭掉他们的根源,就不会让情报外泄了。 「请问该如何处置?现在说不定还追得上。」 「算了,就放他去吧。」 现在不是追敌的时候。对那个面具男来说,说不定就连这也在他的计算之中。 「我之后再下达指示,你就先复活盖伊欧斯与伊多鲁。」 面具男所消灭掉的根源,就只有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部下根源。 盖伊欧斯与伊多鲁原本的根源平安无事。虽然大概是丧失记忆了,但应该能以正常的状态复活吧。 「遵命。」 我将贝努兹多诺亚刺在地上,将剑化为影子。而那道影子也随即倏地消失无踪。 眼前开启了魔法门,并从中浮现出金刚铁剑。 「这样就行了吗?」 「没错。」 我拿起金刚铁剑。 「请就这样走进门内。门后是通往竞技场的舞台,老身会让雷伊格兰兹多利也同样出去的。」 我颔首回应,就这样走进魔法门内。 走在歪七扭八像是通道般的场所上,不久后听到声响。 「……喂,到底是怎么了……?」 「我哪知道啊,打从刚才开始就因为魔法而完全看不见舞台上的情况,而且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而且营运委员也没有任何通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啊,喂,等等。快看那里!那是不是人影啊?」 「……啊,真的耶……魔法效果结束了吗?……有一个站著,另一个则倒下了喔……」 「也就是分出胜负了吗?」 「赢的究竟是谁……?」 舞台上的魔法阵一消失,「次元牢狱」就彻底消灭掉。 随后观众们所目睹到的画面,是手持金刚铁剑站在舞台上的我,还有在断成两截的伊尼迪欧旁仰躺著的雷伊的身影。 猫头鹰的声音响起。 「雷伊格兰兹多利选手的剑已确认遭到破坏。优胜者是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选手!」 哇啊啊啊啊啊──会场欢声雷动。 「赢了!喂,亲爱的,小诺赢了喔!」 「啊……是啊。他还真是了不起……」 能听到爸妈的声音。 「阿诺斯大人果然是世界第一!」 「嗯,真不愧是阿诺斯大人,超帅的……呜咽……呜……」 「等、等等,你在哭什么啊?」 「因、因为我很感动啊……在皇族派的大会上,明明尽是一些对阿诺斯大人不利的规则……他却毫无怨言地获胜了……」 「你、你这是干么啦,突然变得这么认真。」 「我、我一直都很认真喔!」 粉丝社的少女们全都热泪盈眶。 观众席上掌声雷动,几乎全来自混血的观众。他们想必非常开心吧,就像兴奋得冷静不下来似的,不停地鼓掌欢呼。 等到欢呼与掌声到一段落后,上空再次响起猫头鹰的声音。 「等一下将举办魔剑大会的闭幕仪式,首先要在这里向优胜的阿诺斯选手,颁发作为优胜纪念的魔剑。」 语罢,一名穿著礼服的少女,就用双手捧著魔剑来到竞技场上。金发碧眼,虽然放下了头发,但是张熟悉的脸孔。 少女一来到我身旁,就朝我嫣然一笑。 「恭喜你赢得优胜。」 她递出作为优胜纪念的魔剑。 「唔,莎夏,你在做什么啊?」 莎夏随即露出一脸难为情的表情。 「不、不用担心,伯母身边有米夏陪著唷。而且比赛结束了,所以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有办法解决吧?」 「我并不是在问这个耶。」 莎夏一脸不服地瞪著我。 「虽然我想你应该不知道,但涅库罗家可是相当有声望的名门。因为是不太擅长使剑的家族,所以也很方便出面表扬魔剑大会的优胜者唷。」 也就是要帮优胜者锦上添花啊?因为莎夏是七魔皇老的直系子孙,所以身分刚好适合。 「好啦,你快点收下啦。」 莎夏把魔剑塞过来。 「这不是来表扬我的人该有的态度呢。」 我随手收下魔剑。 「……我会好好做出样子的啦……」 她羞红著脸,直盯著我的脸瞧。 「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恭喜你赢得优胜。让我为你的剑献上祝福。」 莎夏紧闭著眼,朝我踮起脚跟。 而她的嘴唇,轻轻碰上我的脸颊。 就像在祝福我的胜利,观众席上再度响起掌声。 「先、先说好喔……」 莎夏一副无法正眼看我的样子,低著头说道。 「这是往年惯例唷?绝对不是因为我想要吻你喔。」 「这种事就算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喔。」 语罢,莎夏就露出一张失望的表情。 然后一面摆出有点不满的脸,一面从我身上别开视线。 「……我可是认为你会赢才答应这项工作的喔……」 莎夏低声嘟囔著。 她就像是在苦思该怎么对我说似的,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并不打算表扬……除你之外……除你之外的魔王喔……」 她还真是说了相当可爱的话呢。 「很好的心态。」 让我自然地露出笑容。 「……什、什么嘛……还是一样这么嚣张……」 莎夏尽管嘴上这么说,嘴角却是扬起微笑。 「啊。」 她就像突然想到似的惊叫一声,然后在我面前画起魔法阵。是「意念通讯」的魔法,似乎是要对所有观众席进行魔法转播的样子。 「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是否能请教你现在的心情?」 「好的。」 我早就决定好要说什么了。 「我之所以能够获胜,全是多亏了这把剑。」 就像是在对观众们炫耀一般,我将金刚铁剑高举起来。 「我爸爸灌注心意所锻造的这把金刚铁剑,带有不下于魔剑伊尼迪欧的力量。这份不同于魔力的另一种力量,充满著他的心意。我的爸爸,正是真正的名匠。」 我看向观众席说道。 「爸爸,谢谢你。」 视线前方,爸爸露出像是在强忍著某种感情的脸。 只要倾耳去听,就能听到他的声音。 「……那、那家伙,到底是在说什么啊……喂,伊莎贝拉,这种时候,应该是要感谢学校的恩师吧……而且说起来,那把剑才没什么了不起的。这全是那家伙的力量,是因为那家伙的努力才──」 爸爸就像感动不已似的落泪。 身旁的妈妈吟吟微笑著,她果然也热泪盈眶。 「……那家伙,真的很了不起……我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唷……伊莎贝拉……」 妈妈轻抚著爸爸颤抖的背。 「那么接下来即将要准备进行闭幕仪式,请各位观众移驾到王座之间。」 猫头鹰的声音响起,观众们陆陆续续起身离席。 我朝雷伊的方向看去,发现他正被好几名医生团团围住。不过看这样子,是受到医生们束手无策的伤势吧。尽管施加了恢复魔法,却怎样也无法恢复的样子。 「退下吧,我来治疗。」 我向雷伊施展「抗魔治愈(enshieru)」的魔法。他的伤势转眼间恢复过来,微微睁开眼睛。 「…………结束了吗?」 是暂时失去意识了吧,雷伊一脸茫然地问道。 「是一场不错的比赛呢。」 我向倒在地上的雷伊伸手,而他握住了我的手。 「会觉得还好是我输了,是最让我懊悔的一点呢。」 雷伊起身朝我说道。 「不过,下次我会赢的。然后,这次我会保护好你的一切。」 「我会期待的。」 我与雷伊相视而笑。 「……雷伊同学,阿诺斯大人……!」 急迫的叫喊声传来。我转头看去,就见米莎从观众席上跑来。 她眼里泛著满满的泪光,而且脸色苍白,一点也不像是对我的胜利感动不已的样子。 「米莎同学……你还好吗?」 雷伊担心地向她搭话。 「……对不起……」 正要开口,米莎就哽住了话语。 「嗯?」 「…………对、对不起……」 米莎结结巴巴地说道,脸上满是歉意与自责。 「……雷伊同学的妈妈……我……我……明明……只差一点了……明明恢复健康了,我却……却没有保护好她……等注意到时…………」 「如果是这件事的话,你大可放心。」 听到我这么说,米莎瞠圆了眼,露出疑惑的表情。 「席菈的精灵病治好了。」 我当场滴下一滴血,施展「复活」。 §终章【~祭典过后~】 在我画出的魔法阵中央,出现席菈的身影。 她缓缓睁开眼,一名担心地探头看著自己的脸的男人映入眼帘。 「……雷伊…………?」 「妈妈!」 雷伊将席菈紧紧抱在怀中。 「……太好了……太好了,妈妈……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雷伊低垂著头,话语化作点点泪光。 席菈轻轻抱住他的肩膀,摸著他的头。 「……我……不是在作梦吧……?还是说,这里是天国吗?」 「当然是现世。你不惜牺牲自己也要守护自己的孩子,这是很出色的举动。」 「这样啊。」 席菈很高兴地摸著嚎啕大哭的雷伊的头。比起自己的死而复生,有好好守护住孩子这件事,更让她感到放心的样子。 「……不过,您是怎么治好精灵病的……?要是根源衰弱到消失的话,不论是怎样的魔法都无法复原……对吧?」 米莎向我问道。 「很简单,我让作为席菈根源的传闻与传承传播开来了。」 「咦……?可是阿诺斯大人直到刚刚都还在进行决赛,到底是什么时候传播的……?」 「就在刚才。我说了优胜感言吧?那段话就经由魔法转播,传播到迪鲁海德的各个地区去了。」 「啊…………」 米莎就像恍然大悟似的叫道。 「真正的名匠所用心锻造的剑,会带有不同于魔力的另一种力量……您是指这个吗?」 我颔首同意。 「这就是构成席菈根源的传闻与传承。」 斩断了伊尼迪欧,并在魔剑大会中获胜的冲击性很大。用心锻造的剑,会带有不同于魔力的另一种力量。就算有人相信了这种一时之间难以置信的传闻与传承,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 由于相信的人增加,所以让席菈几乎消失的根源迅速恢复。只要到这个阶段,就能用「复活」轻易地让她复活。 尽管「复活」假如不在三秒之内施展,就会导致复活的成功率下降,但这是因为魔族在死后,根源会随著时间经过而无法保持原形。然而,席菈就算肉体毁灭了,时间经过对根源的影响也很微弱。因为她的根源终究是由传闻与传承所构成的。 「……这种事情……真亏您能发现呢……」 米莎惊讶似的说道。 「昨天去见席菈时,她的病情稍有好转,变得有办法和我们说话。我本来以为是因为对方没办法妥善控制应该要由罗古诺斯魔法医院所管理的传闻与传承,但原因其实是我在第一场比赛时的发言吧。」 真正的名匠用心锻造的剑,会带有不同于魔力的另一种力量。尽管我在与库鲁特战斗时说出的这种发言就只是唬人的话语;但由于有一些人相信了,使得席菈的病情稍有好转。 「当然,光靠这点也没办法断定呢。可是在决赛开始前,猫头鹰向我发出了『意念通讯』,说要是『吸魔圆环』被破坏掉,席菈就会死;而要是赢得决赛,雷伊就会死。但对于金刚铁剑被破坏我就会输掉这件事,却是只字未提。」 我当时以为对方可能并不在意胜败,但认为这是故意留下一条退路会更加合理。我偶然将席菈的传承与传闻传播开来,对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来说也是意料外的事吧。 这让席菈的精灵病有了康复的可能性,这样一来,那家伙的计画就会失败。所以想让我在不知情之下,让观众们知道这把金刚铁剑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席菈的病情是在决赛开始之后好转的吧?」 「是的。虽然勉强靠著『根源变换』借她魔力,但果然还是完全不足。但突然间,席菈伯母的魔力开始不断恢复,让她能够下床走动。于是我们就一起赶到魔剑大会的会场……」 被操控的梅鲁黑斯虽然说是为了当作人质,才让席菈恢复健康的,不过这是谎言。 这是为了要避免让我发现,席菈的病情正在他的掌控之外逐渐好转,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吧。 「由于我用金刚铁剑与伊尼迪欧正面交锋的关系,让席菈的传闻与传承在观看决赛的观众们心中变得愈来愈可信。」 席菈能变化成真体,也是因为这个理由吧。她变化而成的姿态酷似金刚铁剑。精灵的真体,是由传闻或传承具象化、具体化而来的。而决定外形的根本就在于心。 在观众们的心中,对于真正的名匠所锻造出来、带有不同于魔力的另一种力量的剑,抱持著明确的印象。因为他们实际看到了金刚铁剑,于是让席菈的真体变化成这种姿态。 只要综合以上条件,就自然能想像得到她的传闻与传承。 「阿诺斯,谢谢你。你果然跟雷伊说的一样,是个很厉害的人呢。我还以为自己再也看不到这孩子了……」 席菈抱著雷伊说道。 「……多亏了你,让我能继续看著这个孩子长大了……」 「这你用不著道谢,我就只是对朋友伸出援手罢了。」 我转过身,留下一句话。 「雷伊,再见。我先走了喔。」 再见──雷伊带著哭腔的回应。 他应该不太想让人看他痛哭流涕的模样吧,于是我便离开了那里。 「阿诺斯!」 爸妈和米夏从观众席上走下来。 「你这家伙干得好啊!不愧是我的儿子!」 爸爸用力敲了我胸口一拳。 「爸爸。」 我将收鞘的金刚铁剑拿给爸爸看。 「多亏了这把剑,让我得救了呢。」 「别、别说蠢话了。当面说这种话,很令人害臊吧……」 爸爸开心地说道,眼角还泛著泪光。 我没有说谎。这把剑确实是不带任何魔力,在魔剑大会上也派不上任何用场。 尽管如此,却也因为这把剑没有魔力,才让我有办法拯救席菈。这不是爸爸有意而为的,一切都是偶然发生的事。 然而,正因为爸爸用心锻造了这把剑,所以我才会在第一场比赛时那样说道。而当时的发言,间接促成席菈的精灵病康复。 是爸爸锻造的这把剑,为我带来了幸运。 「亲爱的,再不快走,闭幕仪式就抢不到好位置了喔。而且小诺应该也要准备。」 「啊、啊啊,也是呢。阿诺斯,掰掰。」 爸爸把手高举起来,而我一抬起右手,爸爸就啪的一声跟我击掌。 「待会见。」 「小诺,今天真是辛苦你了。讨厌啦,你真是太厉害了!年纪还这么小就赢得魔剑大会的优胜,将来究竟会怎样啊?」 妈妈很高兴地说道。 「不过,你也受了很多伤吧?还好吗?」 妈妈担心地看著我的伤势。 「我没事的。」 尽管并无大碍,但我还是施展「治愈」把伤治好。 「这样就没事了。」 「太好了。」 妈妈靠到我身旁,在我耳边窃窃私语。 「我等一下也会去跟小雷的妈妈打招呼喔。」 唔,这可不妙。要是被吞进妈妈的时空之中,可就跟「次元牢狱」不同,没办法轻易把人救出了。 「今天还是算了吧。」 「是吗?啊,该不会是因为你们还没有坦白……原来如此。妈妈知道了!」 妈妈好像自顾自地理解了什么。 「那就下次再说吧。掰掰。」 爸妈急急忙忙地前往闭幕仪式的会场。 「很高兴?」 米夏不知不觉地站在我身旁说道。 「我看起来像是很高兴吗?」 她点了点头,然后用那双正直的魔眼窥看我的深渊。 直到内心深处。 「所谓的父母亲还真是不错,是我过去所没有的。」 嗯──米夏应和著。 「将来有了孩子之后,我也能变成那样吗?」 「咦咦──?」 背后传来惊叫声。 「莎夏,你在惊讶什么啊?」 「我、我才没有惊讶呢……」 唔,她是在强辩什么啊? 「你想要小孩?」 「总有一天会有吧。」 「这、这样啊。哦──总有一天啊。」 七魔皇老继承了我的血,他们的亲族全都算是我的子孙吧。但在看到爸妈与席菈之后,我觉得光是这样还无法说是亲子。 「呵呵。」 米夏呵呵笑起。 「唉,我知道自己不行啦。」 语罢,米夏就忙不迭地摇头。 「阿诺斯一定会是个好父亲。」 「是吗?」 「没错。」 一点也没有真实感呢。 「不安?」 「不,既然米夏这么说了,我就相信吧。」 我转向背后,向低著头彷佛在思索什么的少女说道: 「莎夏,你在发什么呆啊?要走喽。」 「我、我知道了啦。」 莎夏连忙跑来,跟我们并肩同行。 「话说回来,我获胜了喔。」 「你在说什么后知后觉的话啊?凭你的实力,这是当然的吧?」 「也对,这么说也是呢。」 随后,米夏问道: 「玩得很开心吗?」 「算是吧。」 没什么生命危险,就像是泡在温水里的剑术大会。 统一派与皇族派的代理战争,不论是谁都在大声喧闹著。 虽是麻烦不断、宛如祭典般吵闹的两天,但跟雷伊交锋的那段时间也相当有意义。 结束之后,让人某处感到寂寞。 这究竟是怎样的感受啊? 这种总是赌上性命的那段时期里,不曾拥有过的感觉。 「是场相当愉快的大会。」 观众席上已几乎无人。感受著祭典过后的寂静,我就像依依不舍般的缓缓离去。 §序章【勇者与人王】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andromeda (lk&tsdm id:爱丽丝莉泽) 录入:你柯帝 两千年前,王都盖拉帝提── 这座首都位在人类大陆亚杰希翁的中心处,是被圣剑选上的勇者加隆所属的组织,盖拉帝提魔王讨伐军的根据地。 盖拉帝提同时也是座能抵御魔族侵袭的军事都市,市内处处设置了驱魔的魔法阵与魔法具。寻常魔族一旦闯入,不是会瞬间灰飞烟灭,就是会被打成蜂窝;然而此时却有一名魔族正光明正大地在这座城市的中心处漫步。 他正是暴虐魔王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他就像是践踏杂草般的踩烂抵御外敌的强固结界,悠然地迈开步伐。他的眼前站著两名男人。 一名是持有圣剑的勇者加隆,另一名则是统治王都盖拉帝提的王,盖拉帝提魔王讨伐军的总司令──杰鲁凯。 杰鲁凯虽是年约六十的老人,但全身散发的气势与魔力却远远超乎寻常人类。他是加隆的师傅,同时也是前任勇者。 在加隆诞生之前,杰鲁凯为了守护亚杰希翁,与无数的魔族展开多次死战。如今即使退离了第一线,也依旧指挥著魔王讨伐军,为魔族带来极大的损害。 「加隆,由我上吧。」 杰鲁凯满怀觉悟地说道。 「如果是以零距离发射『圣域炽光炮teo toraiasu』,即便是那家伙也无法避开。哪怕是暴虐魔王,也应该会停顿瞬间。你就趁这机会,连我一起用圣剑刺死他。」 「老师……这……」 「别迟疑,加隆。要有勇气。反正我已不久于人世。如果能用我这条老命作为和平世界的基石,算是很划算的了。」 杰鲁凯脚边画起带有圣光的魔法阵。这是据说只有勇者能施展的魔法「圣域asuku」,是能让众人团结一心,将意念与心愿转换成魔力的强大魔法。施展这个魔法之后,魔力不如魔族的人类才有办法与魔族对抗。 『杰鲁凯大人……加隆大人……拜托你们……』 『请消灭魔王……今日请务必要消灭那个暴虐魔王……』 『继续祈祷,将所有的希望托付给杰鲁凯大人……』 『请为这个世界带来和平……』 『请守护我们的未来……!』 「圣域」里充满人们的意念,圣光自城市里汇集到杰鲁凯身边。这里是王都盖拉帝提,人类仅存的最后堡垒。正因为如此,人们的祈祷无比强大,庞大地扩展开来。 「看招吧,魔王!今日我必将为受你杀害的人们报仇雪恨!」 杰鲁凯浑身缠绕著「圣域」冲向暴虐魔王。在他身后,加隆举起圣剑。 魔王阿诺斯展开五十门魔法阵,有如雨点般的发射「狱炎歼灭炮jio gureizu」。漆黑的太阳陆续击中杰鲁凯,尽管他将「圣域」之力转化为反魔法,但由于魔王的魔力惊人,使得他的性命转眼间就有如风中残烛。 「……没用的……这点痛楚……跟惨遭你杀害的妻儿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盛大的爆炸声响彻天际,即使遭到漆黑火焰吞噬,前勇者也依旧勇往直前。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杰鲁凯的手逼近暴虐魔王。 然而── 「……呃……哈…………」 就在只剩最后一步时,魔王的右手贯穿了杰鲁凯的腹部。 「唔,人王啊,你好像以为悲剧只降临在你们身上呢。人类可是杀害了怀著我的母亲喔。从尸体中出生的感觉,还真是糟透了。」 杰鲁凯呕出鲜血,但脸上却扬起笑容。 「……跟我一起下地狱吧,暴虐魔王……」 尽管被贯穿了身体,杰鲁凯也还是将手伸向魔王。 「『圣域炽光炮』。」 杰鲁凯将「圣域」聚集起来的众人意念转化为魔力,作为炮弹一口气释放开来。 彷佛引发了一场大爆炸,圣光笼罩住两人。 「就是现在!动手,加隆──」 话语突然中断。杰鲁凯的肺部遭到捏烂,顿时失去说话的力气。 「……你……这家伙…………对我们的同志……」 「圣域炽光炮」的威力不足。本来应该会有足以贯穿魔王反魔法的威力,但意念与心愿的力量却在急遽减少。 「没什么,今天就只是威慑一下罢了。」 阿诺斯为了削减「圣域炽光炮」的威力,在杀害难以对付的杰鲁凯之前,先用魔力威慑了提供意念与心愿之力给他的魔王讨伐军。只要他有这个意思,不具备强力反魔法的人类,不论是躲在这座城市里的何处,都能轻易让他们失去反抗能力。甚至连要杀害他们,应该都易如反掌。 「……你竟敢这么做……绝不原谅……就唯独你这家伙,我绝不原谅……!」 「到此为止吧。就我看来,你的根源已经到极限了。尽管十分佩服你能凭著人类之躯奋战至今,但只要再死一次,你就再也无法复活了。」 阿诺斯语罢,就将杰鲁凯另一边的肺给捏烂。 「……呃…………」 「只不过,不论如何你都不久于世了吧。」 杰鲁凯就像断了线的人偶般当场倒下。 「好啦,勇者加隆。」 魔王朝谨慎地举起圣剑、伺机而动的加隆说: 「差不多想要和平了吧?」 加隆回瞪魔王。 「让世界陷入混沌的罪魁祸首有资格说这种话吗?」 「在你们看来是这样吧。但即便是我,也希望迪鲁海德能获得和平。只要能实现这点,没必要特地毁灭亚杰希翁。」 勇者将圣剑指向魔王,摆出警戒态势。 「要是你对我的提议感兴趣,就来德鲁佐盖多吧。我也招待了大精灵与创造神。倘若不中意我说的话,到时候再合力将我击倒吧。」 就像事情办完似的,暴虐魔王转身背向加隆,脚边浮现「转移gatomu」魔法阵,将他转移到其他地方。 「……老师……!」 加隆立刻赶到杰鲁凯身边,施展「抗魔治愈enshieru」的魔法为他疗伤。好在以魔王造成的伤势来说算轻微,被捏烂的肺脏与被贯穿的腹部转眼间就治好了。 「……给你添麻烦了…………」 「不会。」 杰鲁凯握住加隆的手站起。尽管伤势已好,但表情还很痛苦的样子。 「……老师,要我将根源还给您吗?」 勇者加隆有七个根源。这些根源追根究柢,是藉由众神之力施展的大魔法,从他人身上继承而来的。 从数名人类身上一点一滴聚集根源,让他获得能够对抗魔王的七个根源。而在这些人当中,杰鲁凯更是将自己大半的根源都转让给他了。 「如今已不可能归还了。就算你拥有圣剑,也无法让一度分离的根源完全复原。」 「即便如此,也依旧能让老师的根源恢复一些。再这样下去,您早晚……」 「加隆。我早在转让时就作好觉悟了。为了打倒魔王,我将一切都寄托在你身上。不只是我,将根源分给你的众人也皆如此。」 杰鲁凯以坚定的意志说道: 「你是希望。打倒魔王,拯救世界。是在这个被黑暗笼罩的世界里,唯一闪耀的太阳。就算现在无法实现,但总有一天,你的圣剑一定会达成我们人类的夙愿。我不能为了保全自己,让人类失去这份希望。」 加隆垂下头,不发一语。尽管一脸苦恼,但不久后还是喃喃说道: 「……老师意下如何?」 「什么事?」 「方才暴虐魔王所说之事。」 「不足为信。魔族生来就是为了残杀人类的生物。不是他们灭亡,就是我们灭亡。两者只有一者能活。绝无可能共存。」 加隆点头同意。只不过,总觉得他的表情带著阴霾。 「加隆,你很温柔。但是,魔族不是你能温柔对待的生物。那是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的污秽。杀害他们不需要感到任何罪恶。倒不如说,对他们来说杀害才是一种救赎。你要有勇气。你可是被圣剑选上的勇者啊。」 当脸上充满苦涩的加隆正要回答「是的」的瞬间,杰鲁凯一个踉跄,当场跪倒在地。 「老师……!」 「……唉,别这么慌张。我只是有点累了。毕竟我也上年纪了呢……」 加隆担心地注视著他。 「可是……」 「我没事。与其担心我,还不如先回去向众人回报魔王已落荒而逃之事。我想大家应该都很不安。」 「……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 加隆连忙朝城堡跑去,杰鲁凯则注视著他逐渐远去的背影。 「………………快到极限了吗…………确实是呢…………」 杰鲁凯用颤抖的指尖画出「转移」魔法阵。盖拉帝提的街道从他眼前消失,视野瞬间染成纯白一片。 随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昏暗的房间。房间的地面、天花板,还有墙壁上画著好几道魔法阵。而恐怕是由这些魔法阵维持的大量水球,就这样飘浮在半空中。 这些并不是一般的水。是传说中由神所净化过的水,不具形体的魔法具──圣水。 「……必须歼灭魔族……」 杰鲁凯看向圣水球,以阴沉的表情喃喃说道: 「……哪怕要将此身化为魔法……」 §1【某天早晨的平稳生活】 黑暗之中,感觉有只小手碰触我。 「阿诺斯。」 听到少女耳熟的呼唤,身体被轻轻摇晃。 「早餐。」 我静静地睁开眼,一张少女的脸蛋出现在眼前。留长的白金色侧发轻轻搔过鼻头,清澈的绿眼眨了两下。是米夏。 「醒了?」 「是啊。」 我简洁回应后,米夏愉快地笑起。 「早安。」 我缓缓离开床铺,一面在脚下画起魔法阵,一面向她问道: 「米夏怎么会在这里?」 魔法阵从脚边上升到头顶,将身上的睡衣换成制服。 「今天要练习做便当。」 原来如此。是趁妈妈帮我做便当时,顺便请她指导啊? 「也做了早餐。」 「还真是期待呢。」 我这么说完后,米夏便有点惊讶地眨了眨眼。 「怎么了吗?」 「要吃吗?」 「是说早餐吗?」 米夏点了点头,然后指著自己。 「我做的?」 「没有我的份吗?」 「妈妈做了阿诺斯的早餐。」 是这个意思啊? 「那我吃妈妈做的也无妨。」 「嗯。」 米夏就跟往常一样淡然回应,推开房门。尽管依旧面无表情,但总觉得她好像很沮丧。 「哎,不过,要是能跟米夏做的早餐交换,那我会很高兴喔。」 她就像在揣摩我的用意似的直盯著我的眼睛。 「……可以吗?」 「你愿意的话。」 米夏想了一下后说道: 「阿诺斯喜欢妈妈的料理。」 「是这样没错,但米夏的料理只有偶尔才能吃到。」 她稍微垂下头,看起来很高兴,却又觉得不好意思。 「真温柔。」 「一时兴起罢了。」 米夏忙不迭地摇头。 「阿诺斯懂吗?」 「懂什么?」 「我的心情。」 「看起来有点失望吧?」 经我指出,米夏就微微垂下眼帘。 「……好害羞……」 「你把我看得很透彻。」 在看穿我内心这方面,说不定无人能出其右。 「不过,我的魔眼可不会输给你喔。」 听我这么一说,米夏稍微瞠圆了眼,呵呵地笑了起来。 「我说了什么奇怪的事吗?」 「猜猜看。」 是要我猜她为什么会笑吧? 「很开心吗?」 米夏露出微笑。 「再看清楚一点。」 米夏没说正不正确,就这样转身走下一楼。我也跟在后头,一起走向客厅。 餐桌上已备好早餐,但只有两人份。 「爸爸和妈妈呢?」 「工作。」 这么说来,爸爸在帮忙打造金刚铁剑的工作室那边还有事要帮忙。受到魔剑大会的影响,似乎让对方对他另眼相看。尽管曾邀请他今后也务必要过去帮忙,但他目前似乎没这个打算。 「妈妈呢?」 「有客人请她到府鉴定,是有点远的地方。」 所以就提早出门啊? 「出门时说阿诺斯因为魔剑大会累了,要我别叫醒你。」 虽然没有很累,但很像是爸妈会说的话。 「那就开动吧。」 「嗯。」 我跟米夏就座,用起早餐。由于平时吵吵闹闹的爸妈不在,所以是个难得宁静的早晨。用完餐后,我用魔法倏地收拾好餐具,离开家门。我们两人并肩齐行,悠然走在通往魔王学院的道路上。 当然,只要施展「转移」就能立刻抵达,但时间还很充裕。反正就算赶著上学也不会有奖品。一面眺望早晨的街景,一面慢步走在通学道路上,感觉也挺不错的。 「咦……?」 在通学途中,突然遇到一个熟面孔。将一头金发绑成双马尾,穿著魔王学院的黑制服。是莎夏。她用奇怪的眼神盯著我们两人。 「……为什么你会和米夏两个人一起上学?」 「就早上遇到。」 「我说啊,我当然知道你们是遇到的。不过请不要懒得说明就随便回答好吗?」 「便当。」 米夏说道。 「我请阿诺斯的妈妈教我做。」 「这样啊?哼──这么说来,你说过你在学习做料理呢。既然早上要去,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 大概是觉得自己被排挤了吧,莎夏看起来有点不满。 「说过了。」 「咦?什么时候?」 「早上,出门前。」 莎夏就像在回想似的低著头,一副完全没有记忆的样子。 「我起床时,米夏就已经不见人影了耶……?」 米夏忙不迭地摇头。 「那是第二次。」 「骗人……?真的吗……?」 也就是说,她跑去睡回笼觉了啊。 「唔,原来莎夏你早上爬不起来啊?」 「才没这回事……」 我看向米夏,她频频点头。 「很难起床。」 「我、我就只是有点离不开床铺,醒来时脑袋一片空白,记忆会变得很模糊而已啦。」 这怎么听都觉得她很难起床吧? 「你是怎样啦,那个得意的眼神。」 「没关系,你不需要感到可耻。就算早上爬不起来,也不会造成任何障碍不是吗?人生也不会因此完蛋。」 「别说得事情好像很严重一样好吗?」 我只是在说这没什么好可耻的,不懂她在生什么气。 「够了,赶快上学吧。」 莎夏一迈开步伐,米夏就立刻快步追上。 「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啊?」 「……因为我一个人去。」 「我才不在意这种事呢。就算大清早绕远路到阿诺斯家里,也没什么意义。」 米夏垂著头,想了一会。 「……我不会再去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啦!就说我不在意了吧?米夏想去的话就去啊。」 米夏像是很为难似的低头不语。我忍不住「咯哈哈」笑了起来。 「你、你笑什么啊?」 「莎夏,才刚碰面你就谎话连篇呢。想来我家就坦白说啊。」 「我……我才没说我想去呢……」 她愈说愈小声。 「因为早上爬不起来,想说反正没办法来,所以才在那边赌气说你不在意吧?没关系,你放心好了。在我面前,早上爬不起来根本算不了什么。」 「……那个……虽然你好像说得很夸张,但你打算怎么做?」 「我直接去叫你起床。」 「……咦?」 莎夏整张脸顿时红成一片。 「莎夏,你似乎很擅长睡回笼觉呢。但我可没有米夏这么好说话喔。在我面前,你是别想睡了。」 我边这么说,边探头注视著莎夏的脸。 「……啊……………」 「答覆呢?」 无法正视我的眼睛,莎夏的视线往斜下方望去。 「………………好的……」 莎夏以细如蚊鸣的声音答覆。 唔,早上爬不起来有这么可耻吗? 「这样下次就能一起来我家了喔。」 我朝米夏这么说后,她就开心地点了点头。 「……可、可是……总觉得不太对劲耶。明明是要去阿诺斯家,阿诺斯却要特地来叫我起床……」 莎夏喃喃自语著。 「嗨,早啊。」 听到爽朗的招呼,回头就看到雷伊站在那里。 「早,还真巧呢。」 米夏与莎夏也一齐道「早安」跟他打招呼。 「你们总是一块上学吗?」 「没有,今天只是碰巧。」 雷伊来到我身旁。 「话说回来,你知道什么不错的魔剑吗?」 「唔,是要代替伊尼迪欧的吗?」 「毕竟澈底断成两截了嘛。有时间或许能修好,但看来得暂时用其他剑了。」 毕竟也不能每次都把席菈找来,请她化身为剑来使用嘛。 我想想看,藏宝库里有适合雷伊的魔剑吗? 「啊,大家早安!」 远方传来叫唤。米莎挥著手朝这里跑来。 「真难得呢,大家像这样一起上学。」 「是啊,似乎是在路上偶然遇到的唷。」 雷伊答道。 「是这样啊?呵呵呵,不过,感觉还真不错呢,大家能像这样一起悠闲地上学。我早上总是一个人走,觉得有点寂寞呢。」 「原来你这么怕寂寞啊?」 「啊哈哈……要保密唷……?」 他们两人像这样边走边聊著。 我们一面享受平稳的生活,一面走向德鲁佐盖多。 §2【学院交流】 德鲁佐盖多魔王学院,第二训练场── 开门走进教室后,我们各自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啊,对了,雷伊,关于刚刚那件事。」 靠著椅背躺下的雷伊转头过来。 「放学后,你有空就陪我一下。」 「要去哪?」 「秘密场所。要拿我的魔剑给你。」 「哦~还真是令人期待呢。」 随后,教室内就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是粉丝社她们。 「喂,喂,你刚刚听到了吗?」 「怎么了?」 「阿诺斯大人说放学后,要在秘密场所给雷伊同学『我的魔剑』喔……!」 「这、这也就是说……!」 「阿诺斯大人的剑,要变成魔剑了耶──!」 「说是魔剑耶,呀啊啊──!」 「还、还是跟伯母报告一下会比较好吧……?」 「可是,突然跟她说这种事,说不定会让她大受打击耶……」 「果然会这样吧。可是……」 唔,看来她们有某种莫名其妙的误会,可不能让她们跑去向妈妈报告,不然很可能会让误会变得愈来愈深。 「爱莲、洁西卡。」 我一叫名字,两人就像吓到似的转过来。 「是、是的,阿诺斯大人!」 「有、有什么事吗!」 我就像在劝说似的向她们两人温柔说道: 「要对妈妈保密喔。」 「……我、我知道了。」 「我、我会赌命保守这个秘密的!」 这样就好了吧。解释误会很花时间,但总之只要不让她们说出去就好了。只要妈妈什么也没听到,就算想误会也没得误会了吧。 「怎么办,被封口了……」 「果然是这么一回事吧……」 隔壁桌的莎夏递来傻眼的视线。 「怎么啦?」 「没事。就只是觉得你在自掘坟墓。」 我对她这句话嗤之以鼻。 「哼,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就这点程度。」 「像这样故作从容,等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时,我可不理你喔。」 「你是在担心我吗?」 「……才不是在担心你……」 莎夏喃喃低语。 就在这时,上课钟声响起。不过,谁也没有踏进教室里。 「不可思议。」 隔壁桌的米夏喃喃说道。 「艾米莉亚老师总是准时上课。」 接著,莎夏就像注意到什么似的说道: 「喂,话说回来,在魔剑大会当天袭击伯母的人,就是艾米莉亚老师吧?」 「是啊。」 「……你把她怎么了?」 我笑了一下。 「你觉得呢?」 莎夏露出畏惧的表情向后退开。 「别这样啦,露出这种魔王般的笑容……」 我就只是普通地笑了一下耶。而且我本来就是魔王。 「好──各位同学请就座──」 走进教室里的,是一名长耳朵的女性。就从她跟艾米莉亚一样穿著黑色法衣来看,应该是魔王学院的教师吧。 「那个,这是我第一次来这个班级,对吧?我是三年一班的班导梅诺.希斯特利亚。虽是临时性的,不过我会暂时兼任这个班的班导。」 梅诺如此打过招呼后,教室内顿时一片嘈杂。 「那个,老师,请问艾米莉亚老师怎么了吗?」 一名女学生举手发问。 「嗯──详细情形我也不太清楚,但艾米莉亚老师好像辞职离开魔王学院了。」 教室内这次则是一阵哗然。 「辞职了?」 「……就算是辞职,也太突然了吧?」 「对啊,一般都会先打声招呼吧?是受伤还是生病了吗?」 「或者说,艾米莉亚老师离职的话,那个不适任者会愈来愈嚣张吧……」 「好了、好了,各位同学请安静。」 梅诺拍手喊道。 「虽然我不太清楚情况,但总之是连打招呼都没办法的样子。由于事发突然,来不及补充代课的教师,所以在找到代课教师之前,会由我来担任各位的班导。」 「可是,梅诺老师不是还有三年级的课要上吗?」 「我们没办法和三年级生一起上课吧?」 学生们像连珠炮似的不断发问。 「嗯──当然是没办法一起上课,但这件事真的很突然,临时找不到其他老师来代课。所以我想应该会跟三年级生轮流上课,每隔一天自习一次。当然,没上课的日子我也会来看各位的。不过,这种情况顶多就维持一个星期唷。」 「下星期会来新的老师吗?」 「不是。其实呢,尽管不是因为艾米莉亚老师离职的关系,不过德鲁佐盖多决定要进行学院交流了。」 教室内充满疑问。看来这事大家都是第一次耳闻。 「梅诺老师,学院交流是什么意思啊?」 「学院交流简单来说,就是到不同的学院去,与那里的学生和教师进行交流,互相学习彼此不知道的知识,一起切磋琢磨吧。」 经过这番说明,学生们还是很困惑的样子。 「不同的学院……?」 「在迪鲁海德,魔王学院就是第一学府,坦白讲,没有这里学不到的知识吧……?姑且不论交流对象,但我们进行学院交流有什么好处吗?」 听取学生们的疑问,梅诺回答道: 「也是呢。所以至今为止,德鲁佐盖多都没有和其他学院进行交流。不过这一次呢,其实是有机会能和迪鲁海德以外的学院交流喔。」 「迪鲁海德以外的学院,是哪里的学院啊?」 「是亚杰希翁唷。位在王都盖拉帝提的勇者学院,早在很久以前就向我方提议这件事了。这次由于勇者学院已作好迎接我们的准备,所以虽然事发突然,但还是决定好要进行学院交流了。」 听到梅诺的说明,学生们纷纷发出惊呼。 「亚杰希翁不就是……那个吗?人类的学院……对吧?」 「是叫做勇者吗?你听说过吗?」 「没耶,完全没有印象。」 「我记得跟暴虐魔王交战的阵营之中,其中一个就是勇者吧?很久以前魔族与人类对立,当时率领魔族的是魔王,而率领人类的则是勇者的样子。」 「也是呢。可是,人类不是没有很强吗?勇者很强吗?」 「我想,大概很强吧……」 唔,看来勇者的纪录有保留下来,不过在迪鲁海德没什么知名度的样子呢。 在我制造的墙壁隔绝下,魔族与人类断绝了往来,人魔之间的纷争也因此结束,使得与勇者之间的交战成为往事。 两千年前的战争,魔族顶多知道是与人类之间的战争,不清楚详情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话虽如此,考虑到之前发生的事,勇者之所以会在魔族社会中遭到轻视,还有这次突然浮上台面的与勇者学院之间的学院交流,或许都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阴谋之一。等一下去找梅鲁黑斯确认吧。 「大家学习不足喔。虽然确实只有在课堂上稍微提到,不过勇者的相关内容,应该曾在历史课上教过才对。」 梅诺面向黑板,写上「勇者部队asura」与「七个职阶」。 「这边就简单复习一下吧。据传勇者在那场大战之中开发了独自的军队魔法,也就是『勇者部队』。其基本结构与『魔王军gaizu』相同,具有七个职阶。」 梅诺望向学生们。 「好的,有人还记得是哪七个职阶吗?」 谁也没有举手。在我疑惑地看向米夏后,她就低声说道: 「还没学过。」 「……我想也是。这个……是三年级的课程吧?」 唔,看来是个迷糊教师的样子。我怀著这种想法举手回答: 「『勇者部队』是将成员分为勇者brave、贤者wiseman、魔法师mage、神官healer、召唤士summoner、圣骑士cavalier与灵术师shaman这七个职阶的魔法。」 在我回答后,梅诺就很开心地说道: 「没错,正确答案。那么,这位同学能顺便答出来『勇者部队』与『魔王军』有什么差异吗?」 「尽管同属军队魔法,但最大的差异在于,『魔王军』是由魔王将魔力分给部下,而『勇者部队』则是由部下将魔力分给勇者;『魔王军』是以筑城防卫为主,而『勇者部队』则是专门为了攻陷魔王城所开发的魔法。」 将众人之力集结在勇者一人身上,让他打倒魔王。他们的总体战力不如魔族,想要胜过魔族就只能击溃我方的领导者。依靠力量统率军队的魔族一旦无人指挥,就会顿时化为乌合之众。 「不过,光是这样还无法发挥『勇者部队』的真正价值。藉由施展『圣域』,将伙伴的意念转化为魔力,将使得他们获得足以与拥有强大魔力的魔族匹敌的力量。」 「没错、没错,这位同学有好好学习呢。『圣域』称为精法,是个连在魔王学院都无法学习的魔法系统喔。就这层意思上来讲,我认为这次的学院交流对德鲁佐盖多也很有意义喔。」 只不过,还真是不可思议呢。彼此为了打倒对方所开发的军队魔法,在经过两千年后,如今居然要互相教导。 「话虽如此,但『勇者部队』与『圣域』都是只有勇者才能施展的魔法,所以这次的目的与其说是要去学习魔法,不如说是要去学习术式,让自己能窥看到更深的深渊。我想将来也会开发出魔族也能施展的应用魔法,所以这次的学院交流,老师认为各位同学应该学习的重点是……」 话说到一半,梅诺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咦?话说回来,我好像还没教各位『圣域』的相关内容耶……?」 大概是终于注意到了吧,她一脸不可思议地说道。 「老师,不只是『圣域』,一年级也还没教『勇者部队』的魔法唷。因为目前正在实习『魔王军』的魔法。」 被指出这一点后,梅诺就像终于发现到似的,「啊……!」地惊叫一声。 「难怪、难怪。抱歉,我把你们跟三年级的班级搞混了……!」 梅诺这么说完后,脸上再度露出疑惑的神情。然后,目不转睛地看著我。 「…………同学,你怎么会知道『勇者部队』的魔法?而且『圣域』的魔法,就连三年级生都还没学到唷……」 「这没什么,那些都是以前看到会腻的魔法啦。还有,梅诺,你的解说有误喔。」 我当场画起魔法阵,施行起某个魔法。魔法阵上画有复杂的术式,魔法线将我跟梅诺,还有米夏与莎夏等人连结起来。 「咦……?」 梅诺脸上满是惊讶。 「……骗人的吧……这是……『勇者部队』的魔法……」 大概是因为在勇者学院见识过吧,梅诺一眼就看穿了我所施展的魔法。 「就算不是勇者也能施展『勇者部队』这项魔法。只不过魔族还是用『魔王军』会比较有效率。」 或许是脑袋跟不上眼前的发展吧,梅诺说不出半句话来,就只是茫然地注视著「勇者部队」的魔法。 §3【魔王的自习】 「阿诺斯大人太厉害、太厉害了!还是一样这么伟大!」 「对呀、对呀。只要阿诺斯大人教我们勇者的魔法,根本就不用办什么学院交流了!」 「啊,可是、可是,学院交流是我们要去亚杰希翁对吧?这样的话,就得在那里找地方过夜对吧?」 「咦……你该不会是……想趁机夜袭吧!」 「这、这么害羞的事情,我做不到啦!」 「那是怎样?」 「阿诺斯大人过夜的房子里,我们也会住进去吧?这样的话,就是在同个屋檐下一起过夜,也就是说,我们几乎是同床共枕对吧!」 「你那顽强的妄想力还比较让人害羞耶……」 粉丝社的少女们还是一样吵吵闹闹的。 「……原来如此……你就是那个不适任者啊……」 大概是脑袋终于开始运转了吧,梅诺看著我制服上的印记说道。 「难怪我觉得你很眼熟呢。你是阿诺斯同学吧?在魔剑大会上获胜的学生。」 「没错。」 「一如传闻,你的表现还真是让人难以置信呢。」 她可能听闻过我的实力吧,不过在亲眼目睹后,果然还是难掩惊讶之情。不过,我也不认为艾米莉亚会把课堂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其他教师。她之前说不定是半信半疑。 不过就她的反应来看,梅诺似乎不像艾米莉亚那样是个坚定的皇族派。 「那么,有关勇者的魔法就先到此为止。一如我方才说明的,下星期起,本班的所有学生跟我带的三年一班一起,都要前往勇者学院所在的王都盖拉帝提。需要带的东西,会在今天之内由猫头鹰将清单送到各位同学家中,所以要照著清单作好准备喔。」 就像事情告一段落似的,梅诺跟著说道: 「虽然时间还早,不过老师必须去三年级那里了,今天就请大家自习吧。不要太过吵闹,给其他班级添麻烦了喔。」 梅诺走向教室门。在离开教室之前,她就像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回头。 「对了、对了。去到勇者学院,大概会举办『勇者部队』与『魔王军』的对抗测验,作为军队魔法的实习课程喔。虽说是以交流为目的,但我们学校可是汇集了迪鲁海德各地的优秀魔族,可不准你们输掉喔。」 梅诺淘气地眨了下眼。 「话虽如此,但我想魔王学院的权威会由高年级生展示,各位只要别输得太难看就好。那么,要好好努力自习喔。」 留下这句叮咛,梅诺离开了教室。 「唔,自习啊……」 「你该不会想翘课吧?」 隔壁桌的莎夏投来怀疑的眼神。 「怎么可能。如果要翘课,我就不会特地跑来上无聊的课程了。」 我起身说道。 「你们四个,稍微陪我一下。」 「好啊。」 雷伊答话后,米夏接著问道: 「要做什么?」 「难得自习,就来教你们力量的使用方式吧。」 我一伸手,米夏就握住我的手。在众人以莎夏、米莎和雷伊的顺序牵起手后,我施展了「转移」。 转移到的地方是魔树森林。要活动身体的话,这里应该是最佳地点。不论怎么乱来,带有魔力的土壤都能让森林立刻再生。 「……我有种讨厌的预感。你打算在这里做什么……?」 「全员一起上吧。」 瞬间,莎夏遥望起远方。 「你是认真的吗?」 「我说过要教你们力量的使用方式吧?毕竟还要跟勇者学院进行对抗测验。」 「我想阿诺斯你一个人上就没问题了吧?」 「我不否认。」 莎夏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在魔剑大会上学到一件事。」 米夏直盯著我瞧。 「什么事?」 「就算是微不足道的事,全力以赴也是有意义的。努力本身就是个崇高的行为。即使知道天翻地覆也没有我做不到的事,我也还是会全力以赴,如此才能获得无可取代的时光。」 「……力量强得乱七八糟的家伙,别说这种青春洋溢的台词好吗……」 莎夏发著牢骚,米莎则露出苦笑。 「……啊哈哈……一般应该是说『知道天翻地覆也做不到,仍要全力以赴』才对吧。」 「不过,我能理解阿诺斯的心情唷。」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雷伊爽朗微笑。 「这是好事。」 米夏说道。 「我会努力的。」 我看向米莎,得到「当然我也会参加唷」的答覆。 「莎夏。」 「我参加总行了吧?就陪你们玩玩喽。」 我哼笑一声,背对四人走开。 「部下能这么懂事,还真是让我开心呢。」 我转过身,展开一门魔法阵。一看到这门魔法阵,莎夏当场瞠圆了眼。 「……等等,你这该不会是……」 「好好挡,不然会死喔。」 发射出去的漆黑太阳拖著闪耀的尾巴袭向莎夏。她连忙施展「飞行furesu」冲上天空,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攻击。后方树林被漆黑火焰焚烧殆尽。 我接著再展开一门魔法阵。 「你、你给我等等,喂!施展『狱炎歼灭炮』太超过了吧!这不是自习吗?」 「哪有自习不用赌命的?」 「你在说什么啊!傻了吗!」 「听好,莎夏。根源释放出最大魔力的时候,即是面临消灭危机之时。临欲灭时,光明更盛。对修习魔法者来说,这正是潜入深渊的明确指标。」 我再度施放「狱炎歼灭炮」。尽管她露出走投无路的表情,也还是勉强避开。她身后已被烧成一片荒野。 「就算魔力增强,死了不就没意义了!」 「当然。临欲灭时,光明更盛;以更盛之光,克服灯灭。」 这也就是说── 「使出垂死前的力量拯救自己。这样一来,下次濒临死亡时,力量就会更加强盛。」 正因为没有死亡风险,这个时代的魔族才会如此弱小。想要提高魔力、逼近魔法的深渊,最重要的就是要在不会死的程度内体验死亡。 为了实践这一点,我再次展开一门魔法阵。 「……我受够了!别强人所难了啦……!」 「你办得到的。」 「怎么可能……」 「办得到。莎夏,你不相信我吗?」 经我这么一说后,莎夏便沉默地回望著我。 「使用『破灭魔眼』吧!那是究极的反魔法。回想你是怎么抵抗犹格.拉.拉比阿兹的时间魔法。」 我再度发射「狱炎歼灭炮」。漆黑的太阳轰轰燃烧,拖曳著耀眼的尾巴向前飞驰。 「……真是……………我真是…………受够你了啦!」 莎夏在前方展开反魔法,并将魔眼的所有魔力全都砸在飞来的漆黑太阳上。 「……我要是死了,你可要对我负责啊!」 「狱炎歼灭炮」转眼就将莎夏的反魔法燃烧殆尽。紧接著,莎夏使出的「破灭魔眼」不断削弱漆黑太阳的速度。太阳就像火焰剥落似的逐渐缩小,但还是没有完全丧失威力,朝著莎夏飞驰而去。 「……呀……呀啊啊啊啊啊…………!」 莎夏遭到黑焰吞没,朝魔树森林的方向飞去。 「她、她还好吧?」 「还活著。」 米夏说道。虽然无法说是完全挡下,但她拚命使出的「破灭魔眼」依旧挡住了「狱炎歼灭炮」。她拥有「不死鸟法衣」的力量,所以这种程度还不至于死。 「那就开始反击吧──虽然我想这么说,但我现在才想到我手上没剑耶。」 「交给我。」 米夏施展「创造建筑airisu」的魔法在雷伊面前造出一把冰魔剑。 「谢啦。」 雷伊一取剑就朝我蹬地冲来。 「我要上喽,阿诺斯……!」 「可惜。」 我用右手接住直劈而来的剑身,轻易折断。冰魔剑当场粉碎。 「米夏,你的『创造建筑』做得不够精细喔。在创造石头时,不要创造石头,而是要创造构成石头的原子。说到这点,构成魔剑的是什么?要更加深入地窥看深渊。」 我一面说教,一面朝雷伊挥拳,他则试图空手接下这一拳。 「……喝……!」 瞬间他以为防住了,不过我使劲撞开他防御的手,一拳打在他的心窝上。 「……呃…………!」 「雷伊,你要多研究一下失去剑时的对应方式。只要佩剑在身,你就不会输给寻常对手吧?但要是手上无剑,你就浑身都是破绽喔。」 「……就算是这样,但我总觉得你好像比上次还要强耶……?」 「我可不会一直在原地踏步。想追上来的话,就尽全力追赶吧。」 雷伊当场倒下。他的脸颊,落下一滴水珠。 滴滴答答地下起雨了。米莎不见踪迹。由于「雨灵雾消fusuka」的魔法,魔树森林转眼间下起倾盆大雨。 「别让我看同一招魔法太多次。就算是精灵魔法也一样。」 我缓步向前,抓住落在眼前的一滴雨珠。 「啊……」 伴随著声音,抓住的雨滴化为米莎的本体。 「米莎,你本是弱者。然而,弱者也有弱者的战法。你要去思考,该如何更加活用精灵魔法。」 我散发威慑,米莎一接触到我的魔力就当场晕厥。 「阿诺斯。」 回头望去,米夏已用「创造建筑」创造了一座巨大的冰魔王城。 「再一次。」 「好。」 我也施展「创造建筑」当场建造起一座魔王城。我翻掌朝天,让魔王城飘浮起来。 「你也试试看。」 我一指向前方,魔王城就冲向天际。米夏举起手掌,也同样让冰魔王城升空。瞬间加速的两座城堡就这样猛烈地撞在一块。一声巨响后,无数瓦砾自天空哗啦落下,使得沙尘遮蔽了视野。 当风带走沙尘后,还飘在空中的就只有我建造的魔王城。冰魔王城已澈底化为瓦砾。 「还不成气候。」 我一朝米夏走去,她就像丧失意识似的忽然倒下。大概是因为她毫不迟疑地将所有魔力都用在「创造建筑」的魔法上头了吧。 「唔,果断是件好事。」 我画起魔法阵,对全员施展「总魔完全治愈ei shiearu」。随后他们四人就睁开眼睛,缓缓坐起身子。我对意识尚不清楚的他们施展「魔王军」的魔法,将他们消耗掉的魔力补回。 「很好,我们继续自习吧。在放学前,不论几次我都会让你们醒来的。」 §4【一意剑席格谢斯塔】 进行了一整天有意义的自习,等到放学后── 我带雷伊来到德鲁佐盖多地城里的藏宝库。 见到里头陈列的无数魔剑与魔法具,雷伊一脸惊讶地回头望来。 「这些全都是阿诺斯的吗?」 「都是两千年前收集到的东西。」 「哦~你是暴虐魔王这件事,感觉愈来愈有真实感了呢。」 雷伊一面打量著魔剑,一面心不在焉地说道。一副比起两千年前的魔王,还是眼前的魔剑要紧的样子。 「选一把你喜欢的吧。」 雷伊一一拿起陈列的魔剑物色。这些全都是神话时代的逸品,不过要问到有没有跟伊尼迪欧一样适合他的魔剑,就难以断言了。 伊尼迪欧确实是把优秀的魔剑,但实际上并没有表面上强大。虽说是能斩断魔法术式的魔剑,却无法不由分说地消除任何魔法。持剑者必须靠自身的本领斩断魔法。 举例来说,只要发出无法靠剑来应付的大量魔法,就无法将袭来的魔法尽数斩断。米莎使用时,也没办法斩断魔法术式复杂的「魔冰魔炎相克波jie gureido」。 所以只要发出魔法术式冗长的魔法,就会让斩断魔法的困难度提升,因此还需要具备能看穿术式的魔眼与精通术式的知识。外加上就算能斩断反魔法与魔法屏障,魔剑本身的锋利度却很平凡,其威力严重仰赖持剑者的实力。 不过要是握在剑技超乎常人的雷伊手上,就会变成一把能斩断一切攻击魔法与防御魔法的可怕魔剑。雷伊能在魔剑大会上将交战对手的魔剑悉数斩断,正是靠著他的实力。 而能够抵销对手魔法的伊尼迪欧,也非常适合不怎么擅长与剑无关的魔法的雷伊。 「嗯……?」 雷伊的目光停在藏宝库角落的一把魔剑上。 「我能抽出来看看吗?」 「无妨。」 他从剑鞘里抽出魔剑。闪耀著白银光泽的剑身,美得让人无法别开目光。 「好剑。」 唔,是看上那一把啊?真是奇妙的缘分呢。 「这是一意剑席格谢斯塔,是把相当难搞的魔剑。」 我施展「创造建筑」的魔法,在雷伊面前准备好一座试砍用的石像。 「试砍看看。」 雷伊颔首,向前踏出一步,同时以目不暇给的速度劈出席格谢斯塔。 「……呼……!」 彷佛一刀两断般,剑身从头部贯穿了整座石像。 只不过,石像并没有被斩断,而且丝毫未损。 「哦?」 雷伊就像感到有趣似的微笑。 「席格谢斯塔的剑身带有能随心所欲变化的魔性。不过这个随心所欲,可是相当难搞。要是无法专心一意,也就是只将心思集中在一件事上的话,就会钝到斩不断任何事物。」 只要带有一丝杂念,一意剑就无法发挥真正价值。要将心技体还有魔力全都集中在一件事上,席格谢斯塔才会成为一把随心所欲的魔剑;然而这是知易行难。 专心一意不是件简单的事。况且战斗中要是只专注在一件事上,应该会率先死去吧。毕竟光是防备对手的攻击,就无法算是专心一意了。 「阿诺斯有办法用吗?」 「虽然不是不能用,但我的话就只是强行逼剑听命。能真正将席格谢斯塔运用自如的人,就我所知只有一个。」 「这样啊。真想和那个人交手看看呢。啊,不过,既然这把魔剑会在这里,就表示那个人已经被阿诺斯打败了?」 我哼笑一声。 「不,是因为他说要转生。这把剑原本是我赐给他的。是耿直的他在转生前归还到这里的吧。」 一意剑席格谢斯塔是在两千年前,我的左右手辛偏好使用的魔剑。 「倘若是你,应该能将这把剑运用自如吧。」 「为什么?」 「你跟他很像。」 听到我这么一说,雷伊就爽朗地微笑起来。 「我是那个人的转生吗?」 「还不清楚。你才是,没有自觉吗?」 雷伊伸出一意剑,就像在集中精神似的沉思。 「不知为何,有种曾在这个时代以外见过这把剑的印象呢。但没有记忆。」 也是呢。 「要是能将这把剑运用自如,或许就能稍微想起一些事。」 「是这样吗?」 「一意剑是一把会根据持剑者的想法随心所欲变化的剑,因此剑上带有过去持剑者的意念。如果是拥有相同根源的持剑者,就算能跟剑上的意念同步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 或许就是预料到这种情况,辛才把一意剑留在这里。 为了让转生后的自己有朝一日能再度握住此剑。 「但就算知道自己的前世是谁,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所以你也没必要特地回想起来。」 「也是呢。不过,总之我就选这把魔剑吧。」 「不看看别把吗?」 「我很中意这一把。」 被魔剑吸引了啊?只不过,就连会选择最为棘手的魔剑这一点,都跟辛很像呢。 「那就回去吧。」 我们离开了藏宝库。 返回地面后,我便与雷伊告别,走向阿诺斯粉丝社的社团塔。 走进塔内,踏著阶梯上楼。我已约好要跟梅鲁黑斯会谈。来到二楼时,刚好听到耳熟的声音。 「那么,关于阿诺斯大人啦啦队歌合唱曲第三号的歌词,有意见的人请举手──」 「有!我想这次果然还是参考阿诺斯大人常说的台词会比较好!」 「他有常说的台词吗?」 「就是那个啊,那个,像是他在大魔剑教练时讲的,『不过就是将山脉一刀两断,难道你以为就能打破我的脑袋吗?』之类的台词。」 「啊,好耶。这样绝对很赞!」 「是那个吧?要是能把山脉一刀两断,通常也能把脑袋打破,但是对阿诺斯大人来说却完全不是这样,所以让前后台词产生了矛盾,是在说这种方向性很好吧?」 「对啊、对啊,就是那个!就朝这个方向进行吧。」 「那么,考虑到是要写成歌词,带有阿诺斯大人风格的台词,会是怎样的感觉啊?」 粉丝社的少女们沉思起来。众人像是想不出什么好点子的样子,但过没多久,其中一人就喃喃说了一句。 「『不过就是吻了你,难道你以为我们在交往吗?』」 少女们一齐发出兴奋的尖叫声。 「太坏了,阿诺斯大人太坏了。可是、可是,就是这点才好!坏得好帅!阿诺斯大人绝对会说这种话呢。」 才不会。 「那么、那么,这样如何?『不过就是上了你,难道你以为就能夺走我的心吗?』」 「讨厌啦啊啊,这太渣了啦啦啦啦啦啦!这种话、这种话,绝对想听他说啊啊啊啊!」 「『虽然我说想在白天见面,难道你以为我就不会上你吗?』」 「直接!太直接了啊!阿诺斯大人!打从白天就这么性欲旺盛!」 「那么,这个,这样如何?『不过就是爱上了你,难道你以为就能和我结婚吗?』」 「已经莫名其妙了啦啦啦啦啦啦!太令人费解了,脑袋都要蒸发了啦!」 「再来最后一句,这是最后一句了喔。『不过就是拋弃了你,难道你以为你就不是我的人吗?』」 「讨厌啦啦啦,好想被他拋弃喔──!不要、不要再说了,阿诺斯大人。要是对我说这种话,我会变成随便的女人啦……太过分了……」 唔,怎么了,这到底是什么状况? 「刚刚那句的感觉不错呢。很适合作为歌词的故事情节吧?」 「嗯,我也这么觉得。那么,阿诺斯大人啦啦队歌合唱曲第三号,就决定是令人心痛的情歌吧!」 「大家等一等!可是,情歌不是啦啦队歌吧?这是要在阿诺斯大人战斗时唱的歌,弄成情歌会很怪吧?」 「啊,也是呢。」 「会很……奇怪吧……」 「那么这样想如何?阿诺斯大人太强了,战斗对他来说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还不如赶快结束,去享受与情人共处的热情夜晚。像这样用歌曲表达阿诺斯大人的这种内心如何?」 霎时间,众人沉默下来。 然后在下一瞬间── 「你、你是天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等等、等等,你会不会太了解阿诺斯大人的心情了啊!」 才没有了解。 「嘿嘿嘿……虽说是啦啦队歌,难道你们以为就不能是首情歌吗?」 兴奋的尖叫声,「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地响彻了整座社团塔。 唔,也就是那个呢。就当作没听到吧。反正她们感觉还挺开心的不是吗? 与其烦恼这些,现在得去问梅鲁黑斯一些事情。 于是我朝著社团塔的塔顶走去。 §5【勇者学院之谜】 当我来到最上层时,白胡老人已在那里等著了。他是七魔皇老之一的梅鲁黑斯。 「老身恭候大驾,阿诺斯大人。」 他在我身前垂头跪下。 「盖伊欧斯与伊多鲁后来如何?」 「已顺利复活。果不其然是在两千年前遭到某人袭击,让人夺走根源与肉体的样子。」 跟艾维斯那时候一样啊。认为其余的七魔皇老也遇到同样的情况应该不会错吧。 「我方的七魔皇老已有三人。老身以为或许能增强统一派的势力,不知阿诺斯大人意下如何……?」 目前只有隐瞒艾维斯的生存,未让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察觉。 表面上作为我的部下展开行动的,就只有梅鲁黑斯、盖伊欧斯和伊多鲁三人。而对方手下的七魔皇老也剩下三人。 在政治的权力平衡上,能让统一派与皇族派分庭抗礼。这样一来,也能牵制指使皇族与皇族派的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企图吧。 只不过── 「维持现状就好。就算高层想要变革,魔族的意识也不会轻易改变。要是弄得不好,会使得迪鲁海德面临分裂。」 正因为皇族与皇族派握有绝大多数的权力,混血与统一派才没有做出明显的反抗行为。一旦双方的权力相当,统一派也不会再忍气吞声。就算出现像艾米莉亚那样失控的人,也不足为奇。 虽然只要我出面统治就好,但如今已不是力量至上的时代。要让皇族派闭嘴得杀掉多少人?而且魔族统一的话,阿伯斯.迪鲁黑比亚说不定就会按兵不动。 假如让他溜走,之后可就麻烦了。当然我不认为自己会输,但他可是花了两千年作好万全准备的家伙。再让他隐忍数千年等待机会,光想到这点就让人头大。 目前最好还是先照著对方的意图走下去吧。只要让他认为事情照著自己的意思发展,那么他迟早会出现在我眼前。等到那时再收拾掉他就好。 「老身明白了。还有上次那件事,老身存有一个疑问。」 「是指你为什么没被夺走根源吗?」 梅鲁黑斯神情凝重地颔首。 「其他七魔皇老的根源皆遭到融合,受敌人夺取;然而老身却只被插入了隶属魔剑。这当中的差异,或许存在某种含意。」 「可能是认为相同的手法会被我看穿吧。或著是手下不足。」 「您的意思是,对方并没有这么多名部下吗?」 「假如是要取代你,就必须得是个相当值得信赖的部下。弃子说不定很多,但论到心腹就寥寥无几了。」 假设这个推论无误,就表示他的心腹只剩下取代七魔皇老的剩余三人。 「也说不定是想让我以为,他的部下只剩下三名。」 至少,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并不愚昧,而且谨慎。他大概设置了多重陷阱,耐心等待我落入其中之一吧。 「我也有个疑问,统一派的首领似乎不是你呢。」 梅鲁黑斯像是过意不去地说道: 「……不愧是阿诺斯大人,竟能掌握到这种程度……」 「首领是谁?」 「……关于这点,老身也不明白……当然,倘若是皇族,会想隐瞒身分乃是人之常情。假如是治理某地的魔皇,或是立场接近之人的话,一旦统一派的身分曝光,将会失去目前的权力地位。如此一来,也将无法如愿推动统一派的活动。」 对方有隐藏身分的理由。反过来说,就算不是魔皇或立场接近之人,也能藉此光明正大地隐藏身分。比方说,阿伯斯.迪鲁黑比亚。 「既然首领不是你,那统一派是由那个人组成的吗?」 「就老身调查所知,确实如此。尽管曾经调查过对方的身分,不过那个人澈底消除了魔力痕迹,让老身不得其门而入。从那时候起,老身就认为对方可能跟自己一样是神话时代的魔族。」 魔族的寿命很长。尽管也会因血统与素质产生差异,但平均寿命约三百余年。七魔皇老是我为了留下血统所创造的,所以才拥有漫长的寿命,不过在神话时代拥有强大魔力的魔族也能藉由魔法,无视血统与素质延长自身寿命。这种魔族或许极为少数,但应该也有能活过两千年的人。就算并非如此,也能认为对方有可能是转生者。 两千年前亲近我的魔族对迪鲁海德的现况感到忧心,因而组成了统一派,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不过,若真是如此,在如今阿诺斯大人转生之后,应该要来见您一面才对吧?」 就常理来想,对方至少会来确认我是否为本人。如果是熟知两千年前的魔族,很难想像他会无视暴虐魔王的存在。 「既然至今都尚未露面,也就是不能让我得知身分的人吧。」 「老身以为这相当有可能。」 就魔剑大会的一连串事件来看,那个面具男或许就是统一派的首领。那个人会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抑或是他的部下吗? 「我还有件事要问你。关于勇者学院,你知道些什么吗?」 一听到我这么问,梅鲁黑斯顿时变了脸色。 「……发生了什么事吗?」 「听说要举办学院交流。虽说是对方突然作好迎接我们的准备,但听起来有点可疑。」 「勇者学院是否在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掌控之下,现在还不得而知。就目前为止,尚未在亚杰希翁发现到魔族的形迹。」 梅鲁黑斯语气沉重地说道: 「只不过,请千万要提防他们。对于过去的仇敌,老身也曾调查过王都盖拉帝提。人类国度确实很和平,也未发生过什么像样的战争。然而,盖拉帝提却──不对,是整座亚杰希翁大陆却将所有盟邦的一成税收用在勇者学院上。」 对于一间学院,提供了一成的税收吗?真是投入了非比寻常的资金呢。 「勇者学院是为了什么成立的?」 「表面上是为了培育精通剑与魔法,以及各种学问的勇者。这些勇者从勇者学院毕业后,会分散到亚杰希翁全土发挥长才,为国家发展做出贡献。」 这就类似迪鲁海德的魔皇吧。 「尽管如此,却有一件事相当可疑。勇者学院设有精英班『杰鲁凯加隆』,并花费了相当庞大的预算在这个班级上。但不论怎么调查,都无法查明这笔预算的详细用途。」 唔,杰鲁凯加隆吗?这名字恐怕是取自这个时代已成为传说的两名大勇者吧。 「勇者是大战的英雄,不同于魔族支配者的魔王,老身不认为在和平时代还有如此重要。当然,也不是无法理解人类想将勇者之力用在国家发展上的想法……」 「你认为这间学院不寻常?」 梅鲁黑斯点了点头。 「杰鲁凯加隆据说是转生勇者们的班级。即使与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无关,也该对之加以戒备。」 人类在策划某种阴谋吗?哎,由于魔力较为拙劣,使得他们在谋略上往往能想出比魔族还要阴险狡诈的计谋。会发生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 「人类的寿命短暂。经过两千年后,如今要是还有什么与魔族敌对的理由,就是那些转生勇者们无法拋开过去的怨恨吧。」 不过我在建造分隔世界的墙壁时,已和加隆和解。那个男人应该不会让人类对魔族的仇恨遗留到后世才对。 是加隆以外的人类动的手脚吗? 「理由尚不明朗,也无法确定是否有转生者保有两千年前的记忆。诚如您所言,人类的寿命短暂。要是两千年前的勇者在现代复苏,应该也经历过无数次的转生才是。」 尽管会视情况而异,不过「转生shirika」会根据对象的寿命与魔力改变转生的期间。人类会比较早转生,而对魔族来说,像我这样经过两千年才转生的情况并不罕见。 「德鲁佐盖多如今也跟盖拉帝提与勇者学院多少有些交流,但看不出来人类有特别敌视魔族的样子。」 要是他们打算掀起战争,也不会明显表现出敌视的态度。更何况交战对手是梅鲁黑斯这种代表魔族的七魔皇老。 「唔,那勇者学院就由我亲自到当地调查吧。他们大概作梦也不会想到,暴虐魔王会混在学院交流的学生之中。」 「老身明白了。」 「你继续在迪鲁海德关注其他七魔皇老的动向。一有动静就回报我,我会立刻赶回。」 「遵命。」 我转身离开社团塔。 只不过,菁英班「杰鲁凯加隆」啊? 不论是否还保有记忆,倘若勇者加隆转生了,那我还真想和他见上一面。 §6【盖拉帝提远征测验】 隔周──德鲁佐盖多第二训练场。 在此集合的学生们各个都带著大包小包的行李。武器与魔法具就不用说,还在大皮袋里塞满了粮食、替换衣物和饮用水等物品,一副就像是要出外旅游的样子。 当上课钟声响起时,窗外就飞来了一只猫头鹰。 「各位同学大家早。」 猫头鹰发出梅诺的声音。她以猫头鹰为媒介,用魔法在和我们说话。 「那么,今天终于要前往亚杰希翁进行学院交流了唷。目的地是王都盖拉帝提。就跟事前通知的一样,这次远行学院不会派教师带队。虽然三年级的同学们都已经知道了,不过为了一年级生,老师就再说明一次。」 大概有别只猫头鹰在三年级的教室里,也同样用梅诺的声音说话吧。 「德鲁佐盖多在进行这种远行时,几乎都不会有教师带队。因为想要成为魔皇的人,怎么能不靠自己的力量抵达目的地呢?啊,不过学生之间互助合作当然是没问题的唷。」 唔,就连抵达目的地都是课程的一部分啊? 「在从学院前往亚杰希翁的路上有各式各样的障碍喔。如果要走海路,就得越过艾路凯海峡,走陆路的话,就必须翻越迪鲁铁斯特山脉,或是绕道穿越托拉之森。而就算要走空路飞过去,也由于亚杰希翁空域的魔力场紊乱,所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喔。」 要走哪一条路线会比较快,这当然也考验到选择适合自己路线的智慧。 「亚杰希翁不同于迪鲁海德,各位同学肯定能在旅途上遇到许多前所未见的事物。不只是学院所教授的知识,也希望各位同学能在这次远行过程中学习到对应未知事物的方法。」 与以往的课程相比,似乎还挺有趣的呢。只可惜不论是艾路凯海峡、迪鲁铁斯特山脉,还是托拉之森,我都已去过好几遍了。 不过,景色大概也跟两千年前有所不同了吧。 「期限是十天。没能在期限内抵达位在盖拉帝提的勇者学院第三宿舍的学生,就没有资格参与这次的学院交流。当然,抵达的名次以及抵达所费的时间也都会影响到成绩,因此各位要好好努力喔。三年级生已经习惯这种远行了,所以一年级生要是比他们更快抵达,得分会很高唷。」 十天啊?也好,算是妥当的期限呢。即便是走陆路过去,也只要以一定的速度持续奔跑就能从容抵达。 「顺道一提,老师两天就到了喔。三年级生也要以此为基准。」 两天啊?不愧是教师,速度还算可以。考虑到她是三年级生的教师,说不定比艾米莉亚还要优秀。 「那么,盖拉帝提远征测验即将开始了唷。预备──开始!」 在她的口令之下,第二训练场的学生约有半数一齐往外冲。 其余的人则是一面确认地图,一面讨论要走哪条路线。 「喂,阿诺斯,我从刚才就很在意了,你真的什么东西都没带来耶。是放进收纳魔法阵里了吗?」 莎夏向我问道。她的行李也很少。大概是除了魔法具这类放在手边会比较好的东西外,其余全都收进收纳魔法阵里了吧。 「没什么,我不需要行李。以前经常当天来回盖拉帝提。」 毕竟只要发现人类在搞小动作,就得过去一一处理掉才行。 「当天来回……你还是一样夸张耶……」 「要走哪个路线?」 米夏问道。 「就空路吧。就算说亚杰希翁空域的魔力场紊乱,也总会有办法的吧。或是说,魔力场紊乱这种事,已经在不知道是谁的自习课中充分体验过了……」 莎夏偏好使用「飞行」,所以我就在自习时让她稍微难飞了一点。大概是因为这种训练的成果吧,使得她连在魔力狂乱的环境下,也能飞得相当好。 「雷伊和米莎呢?」 米夏看向两人。 「啊哈哈,我虽然不会飞,但只要施展『雨灵雾消』,我想就能赶上期限了。」 米沙能在「雨灵雾消」的范围内自由移动。尽管这么做的效率有点差,但只要连续施展,或许就能维持一定的移动速度了吧。 「要我选的话,还是用跑的会比较快。我不太擅长『飞行』。」 「那就走陆路吧?只要我低空飞行就好。这样大家就能一起走了。」 莎夏用魔法当场画起地图,再用红线标出三条远行路线。 「如果要穿越最短距离的托拉之森,我认为可以走这三条路线。当中最快的路线,是这条穿越米列奴沙漠的路线。当然,这是指路上没发生意外的情况。但要是顺利的话,只要一天就能抵达了喔。」 因为梅诺说三年级生要以两天为基准,所以激起她的竞争心了吧。 很有莎夏的风格。 「莎夏,如果打算用走的话,这条路线确实不错呢。但你们要去盖拉帝提,把地图摊开来是要做什么啊?」 听我这么一问,莎夏就露出错愕的表情。 「我方才说过我曾去过了吧?你以为我在回家时用的魔法是什么啊?」 莎夏「啊」了一声。 「『转移』……?」 米夏问道。 「这么长的距离也能施展吗?」 「用现代的说法来说,『转移』可是为了每天必须进行好几趟长距离移动的繁忙魔族所开发出来的魔法。」 「……这点我懂,但你不需要改用现代的说法。」 我好心用浅显易懂的方式说明耶。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别说一天,一秒就到了。」 我把手伸向莎夏,她一脸半信半疑地牵起我的手。 当全员把手牵起后,我就施展了「转移」。转瞬间,染成纯白一片的风景取回色彩,眼前出现一片广大湖泊。后方竖立著城墙,城门后是一望无际的街景。 王都盖拉帝提是以湖泊为中心建造的要塞都市。这座传说中会涌出圣水的圣明湖本身形成自然魔法阵的作用,具备封魔之力。经过两千年后,如今也仍有圣水涌出的样子,但就不知道这个时代还有没有人能运用自如了? 「像这样一下子就到了,还真是煞风景呢。」 「听说勇者都擅长使剑,要是能在学院交流前遇到,似乎会很有趣呢。」 听雷伊这么说,莎夏就一脸傻眼地看著他。就算能在学院交流前遇到勇者,你是打算怎样让对方答应跟你比剑啊──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吧。 「雷伊成天都在想剑的事情耶。」 闻言,他就爽朗地笑著说: 「或许吧。就跟你成天都在想魔王的事情差不多呢。」 「你……你在说什么啊……」 就像动摇似的,莎夏整张脸顿时红成一片。 「魔王学院的学生就算成天都在想魔王的事情,也没什么问题吧?毕竟你好像是位优等生呢。」 一脸气愤的莎夏狠狠瞪著雷伊。 「…………给我记住,你这剑痴……」 莎夏与雷伊很难得地斗起嘴来。 我们就这样走向城门。站在入口处的士兵在确认过我们身上的制服与校徽后,随即放我们通行。在穿越城门的途中,身后传来「不是说今天还不会到吗?」的诧异声。 「话说回来,勇者学院的第三宿舍在哪里啊?」 「在勇者学院的正东方,壁垒旁边。」 米夏简洁说道。 「唔,勇者学院是哪一栋啊?」 「阿诺斯也不知道?」 「因为两千年前没有嘛。」 随后,米夏就指向远处一栋高耸的建筑物。 「是那个,勇者学院亚鲁特莱茵斯卡。拿到的资料上有写。」 唔,是将两千年前的王城亚鲁特莱茵斯卡改建为勇者学院啊?在世界和平之后,尽管不再需要军事设施,却觉得失去这些魔法设备很可惜,所以就作为教育场所有效运用吧。毕竟德鲁佐盖多也改建为魔王学院了,这件事没有不自然之处。 只不过,乍看之下没有不自然之处,反倒让人感到可疑。 「总之先过去吧。都特意第一个到了,得去找梅诺老师报到才行。」 「可是,老师会在宿舍吗?到底是认为今天还不会有人到吧?」 「……这么说也是呢……」 我们边这样讨论,边朝勇者学院第三宿舍走去。 顺道游览陌生的街景走了一会后,眼前就看到一栋富丽堂皇的石造建筑物。此建筑占地相当辽阔,房间数大概能住进两百多人,门上写著亚鲁特莱茵斯卡第三宿舍。 「找到了。」 米夏一边说一边伸手指著。这时梅诺刚好从宿舍走出来。 「唔,梅诺,我们到了喔。」 「…………………………咦……?」 梅诺看著我们,彷佛时间暂停似的浑身僵住。 「纪录还算可以吧?」 我朝她说道,但梅诺就像是愣住似的听而不闻。大概是在想什么事情吧,她眨著眼睛盯著我们数秒后,才总算开口。 「……等、等等……骗人的吧……?就连一天……别说一天了,就连一个小时都还没过耶……你们,到底是怎么过来这里的……!」 她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滔滔不绝地说。大概是因为她已经透过猫头鹰的魔眼视觉确认过我们人在迪鲁海德了吧。这件事没有怀疑我们作弊的余地。 「我施展了『转移』。因为以前曾来过盖拉帝提。」 「……虽然听说过你会施展失传的魔法……可是,居然能将相隔如此遥远的空间连接起来,真是难以置信……」 梅诺就跟她说的一样,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 「……我知道你有魔法的才能……我也是教师,至今也曾看过许多人称天才的孩子。即使是混血,也有许多魔法天资优秀的学生。可是,你这已经不是能用天才这种寻常话语形容的层级了。」 梅诺用她的魔眼直盯著我的脸,开口问道: 「阿诺斯同学,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要是不相信自己的魔眼,一味相信他人的话语的话,可是一辈子都抵达不了真理的喔。」 暴虐魔王──或许是脑海中闪过了这个名字吧,梅诺沉默不语。 §7【约定】 盖拉帝提远征测验是由我们五人获得第一名。梅诺伤脑筋地说,其他学生就连迪鲁海德的国境都还没穿越,因此我们的成绩会遥遥领先众人。 远征测验是以相对评价决定成绩。假如第一名的我们是一百分,其他学生就会因为抵达时间差距太大,导致成绩大幅下降的样子。虽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但事后的说明与补救会很辛苦。教师还真是难为。 我们被带到宿舍房间后,就在房间里稍作休息。房间是男女分开,我跟雷伊睡两人房,米夏、莎夏和米莎睡三人房。 「到十天后为止都是自由时间吗?」 马上就仰躺在床铺上的雷伊问道。 「据说是这样。」 十天后,抵达盖拉帝提的学生可以参加在勇者学院举办的课程与测验,而在那之前能自由活动的样子。 「我想稍微上街逛逛,你要来吗?」 「这样也挺不错的,但我想去看一下餐厅。」 宿舍餐厅在每天的早、中、晚时段会开放,听说只要在开放时间内,随时都可以过去用餐。现在的话,刚好是能吃早餐的时间。 「你还是一样能吃呢。」 来德鲁佐盖多之前,明明就吃过早餐了吧。 「我对亚杰希翁的料理也很感兴趣嘛。」 「那就回头见了。」 雷伊躺在床上举手回应,我就这样离开房间,朝宿舍的出口走去。 「啊……」 刚好遇到莎夏。 「你要去哪里?」 「想上街逛逛,要一起来吗?」 「咦……?嗯……是可以啦……」 我跟莎夏一起离开宿舍。 「米夏和米莎在做什么?」 「在跟粉丝社她们用『意念通讯leaksu』联络。好像是在建议她们过来盖拉帝提的路线。」 原来如此,还挺会照顾人的。 「反正要用『转移』,把她们一块带来不就好了?」 「她们很弱小,让她们认真接受测验也没什么不好吧?即使成绩提升,要是不伴随著实力就没意义了。」 「哼──」 莎夏别有含意地看著我。 「怎么了?」 「就只是在想,看你平常这么乱来,没想到会去思考这种事情呢。」 「你这是什么话,我思考的事情一直都很正经喔。」 莎夏顿时面无表情。 「自习时明明就有好几次想杀了我……」 「但你一次也没死,表现得很好喔。」 或许是没料到我会回嘴吧,莎夏就像不知该怎么回话一样,不断张合嘴巴。 「……别、别以为夸我几句就能敷衍过去喔?很抱歉,我可没这么单纯呢。」 她摆出生气的态度把脸别开。 「我没必要敷衍。我带著杀意施放的魔法,你居然撑过了三次,这表现可说是非常好喔。不愧是跟我拥有相同魔眼的人。」 莎夏害羞地低下头,总觉得她的耳朵好红。 「就、就要你别这样夸我,把事情敷衍过去了啦。我可是差点就死了耶。」 唔,她是在不高兴什么啊?我可是很难得这么露骨地称赞人耶。 「莎夏,我曾说过你的魔眼很漂亮,那可不是谎言喔。」 「什么……」 莎夏缓缓地转过头来。 「你、你突然在说什么啊?」 「不是突然,我一直都这么想。你的魔眼静谧且纯洁。到昨天结束的自习中,让我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魔眼是注视魔性的眼睛。藉由持续注视魔性,能提高水准,窥看到更深的深渊,然而这么做也会让魔眼在不知不觉中染上邪气。 静谧且纯洁的魔眼,代表她的眼睛对魔力有著很强的耐性。蕴藏了就算暴露在邪祟的魔力之中,也能不沾染邪气的实力。 「自、自习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啊……给、给我集中精神啦……?」 「不然要我想什么?你的魔眼,还有你眼中的深渊,吸引著我的意识。」 藉由不断防御我的魔法,让她的「破灭魔眼」更上一层楼了。然而,那双魔眼所隐藏的力量却仍然深不可测。只论才能的话,神话时代的魔族大概也都轻易超越了吧。 「喂……」 莎夏就像害羞似的低头说: 「……也让我看你的魔眼……」 唔,是想参考我的魔眼吗? 「这样可以吗?」 我让「破灭魔眼」浮现在眼瞳上,直盯著莎夏看。 「……你的魔眼比我的漂亮喔……」 「我可不这么认为。」 我坚决断言后,莎夏顿时哑口无言。 「你的魔眼比较漂亮。这话我只说一次,你就用心听好吧,莎夏。」 「……咦………好的……」 莎夏的视线彷佛被我的眼瞳吸入似的直直望来。 「我想要你的魔眼。」 「……咦……………?」 「我可是很难得说出这种话喔。」 莎夏的才能就是如此罕见。只论「破灭魔眼」的话,她的力量说不定有一天迟早会超越我。虽说这也要她努力不懈,持续注视著魔法深渊。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咦……等、等等……让我考虑一下……」 莎夏表现得不知所措。虽说只是一部分,但听到自己的力量说不定能凌驾在暴虐魔王之上,她会感到不知所措也在所难免。 「你、你是这个意思吧?」 莎夏别有含意地问我。她能超越我的事,就连要说出口都让她感到忌讳吧。 「就是这个意思。」 我明确断言。 「……你……阿诺斯居然会对我说出这种话来……」 「难以置信吗?」 莎夏点了点头。平时总是摆出一副好胜的态度,现在却说这么可爱的话。 「毕竟,会让你对我说出这种话的事……我什么都没做……」 「表面上的行为不算什么。我看的是你的深渊。是在你体内深深沉眠的那道无上庄严的光辉,深深吸引了我的目光。」 莎夏哑口无言。应该已经变得可以控制的「破灭魔眼」彷佛失控般的浮现在眼瞳上,让周遭激烈地震荡起来。 「看著我的眼睛。」 「咦……?」 「不要避开眼睛。」 「……好、好的……………」 「再看仔细一点。」 「就算你要我再看仔细一点……」 「再靠近我一点。」 莎夏照著我的话靠到我身旁。 在近距离下,我将莎夏逐渐失控的「破灭魔眼」,用我的「破灭魔眼」压制住。 唔,我得在这种距离下才能完全封住她的力量啊?她的魔眼果然隐藏惊人的力量。 「懂了吗?」 莎夏娇羞地点了点头。 「……可是,那个,你之前不是和米夏约会了吗?」 约会?是指一块出门的事吗? 「这又怎么了?」 「……所以,那个,你对米夏……」 莎夏就像难以启齿似的停下话语。 「呃,我的意思是,你不想要米夏的魔眼吗……?」 原来如此,莎夏也看出米夏的才能了吧。 「米夏确实也有一对好魔眼。但你也不输她。」 莎夏战战兢兢地向上窥视我。 「……你比较喜欢谁……?」 「我没办法选。」 是在意谁比较优秀吧?要是比较对象是自己亲近的人,那就更不用说了。只不过,她们的魔眼各有不同的资质,分不出孰优孰劣。 「……是在犹豫吗?」 唔,是我说得不够清楚吗? 「是我两个人都想要。」 「咦……!两、两个人都要?」 莎夏就像吓到似的惊叫起来。 「两个人都要,你不服吗?」 「……因为,这样很奇怪吧……?」 我哼笑一声。 「你、你笑什么啦?想成为第一名有这么好笑吗……?」 「没有,只是觉得这很像你会说的话呢。听好,莎夏。迈向顶点吧。唯有竞争才能让人更加闪耀。」 「……这样啊……」 她就像松了口气,也像感到失望地喃喃念著。 「那个……」 莎夏像是下定决心般的说道: 「……我也只说一次喔……」 听她这么说,我就以认真的表情回看莎夏。 「如果你想要,我愿意将这对魔眼给你。」 唔,魔眼确实不是无法夺走的东西,但被夺走魔眼之人将会永远失去光明。居然展现出如此的忠诚,还真是坚强啊。但我可不能收下。 「既然如此,那就跟我约定吧。」 莎夏用眼神表达疑问。 「说不定有朝一日,会发生我束手无策的事态,让我守护不了我想守护的事物。」 「我可不觉得会有这种事情发生耶……」 「这是当然的。但同时,这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所以,莎夏,在万一的时候就由你来守护。你的魔眼隐藏充分的力量。」 莎夏沉思了一会后说道: 「要是我遵守了约定,你也会愿意听我的要求……是吗?」 「不论你要什么都行。」 她开心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像叮咛似的说: 「约定好了喔?」 「需要定『契约zekuto』吗?」 闻言,莎夏摇了摇头。 「不需要。约定比契约好。」 「是吗?」 她的「破灭魔眼」似乎收敛下来了。 一离开我身旁,莎夏就开开心心地迈开步伐。 「话说回来,你打算去哪里啊?」 「我想调查一下勇者的传承怎么了。」 「这样啊?那么,嗯──到勇者学院走一趟,或许会知道些什么吧……?」 莎夏指著前方的岔路。 「去看看吧。」 「好。」 我们朝著远方的勇者学院亚鲁特莱茵斯卡走去。 §8【勇者学院的传承】 走了一会后,我们来到勇者学院。亚鲁特莱茵斯卡是座美丽庄严的城堡,而且带有强大的魔力。城内肯定设置了上古的魔法具与魔法阵吧。就从城外感受到的这股力量来看,跟两千年前相比是毫不逊色。 「话说回来,虽然顺势就来了,但我们不能擅自进入吧?应该说,我们进不去吧?」 「好啦,虽不知是好是坏,但这世上没有我进不去的地方喔。」 莎夏摆出一脸傻眼的表情。 「……我说啊……能别在学院交流前制造问题吗?」 「别这么担心。」 我笔直走向前,站在勇者学院的门口试著轻推一下,但推不开。 「是『施锁结界dejitsuto』的魔法呢。只有获得许可的人才进得去。」 大概是设定成只有学生或教师等勇者学院的相关人员才能开门吧。 「要是硬闯,我想大概会被通报吧,果然还是没办法──」 「开门。」 在我的命令之下,魔法锁喀嚓一声解开了。带有魔力的话语,强行让门上施展的「施锁结界」魔法允许我通行。 「唔,看来是放我通行了喔。」 「……不用魔法就让『施锁结界』开启了……你还是一样乱七八糟呢……」 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啊?嘀咕起来的莎夏用魔眼打量著门。 我就这样把门推开。 「等等,你真的要去?被发现的话怎么办?」 「要跟你讲我的拿手绝活吗?」 「……是什么?」 「封口。」 莎夏摆出非常厌恶的表情。 「别摆出这种脸来,有一半是开玩笑的。」 「可以不要有一半是认真的吗?你要是这么做,就再也没办法进行学院交流了。就算要调查勇者的传承,也不需要现在就去勇者学院吧?反正十天后就要来了。」 「别嚷嚷。只要表现得堂堂正正,就意外地能蒙混过去。」 我再次把手放在门上。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声音。 「好的──你们两个请不要乱动。」 莎夏吓得抖了一下,朝我瞪来。就像在说:「你看,我就说吧。」 我没特别在意地回过头,接著便看到后方站著一名穿著深红色制服的女子。她留著长过腰际的漆黑长发,露出悠哉的温柔表情。最让我感兴趣的,是她身上那两块几乎撑破制服的隆起。 唔,真大啊。就连两千年前也没有胸围这么大的人。 是因为人类的粮食情况与睡眠时间改变导致的吗?两千年前的人类活在严酷的环境下。除了一部分的人类以外,大多数都无法吃饱,晚上也无法安心入睡。但是现在的人类拥有营养丰富的饮食,还准备了能安心入睡的环境。毫无疑问排除了一切会妨碍成长的要素。 也就是说,这才是人类本来的生活状态。是我所追求的和平象徵。 「不行喔,勇者学院可是禁止外人进入的。」 人类少女以有点悠哉的语调说道。 「唔,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抱歉,我们刚从迪鲁海德过来。」 「迪鲁海德?」 像是注意到了什么,少女盯著我与莎夏的制服。 「啊~你们该不会是魔王学院的学生吧?」 「没错。」 「难怪、难怪。你们好,小弟是勇者学院三年级生的艾莲欧诺露.碧安卡。在学院交流的时候应该也会一起上课喔。」 闻言,莎夏就不可思议地来回看著艾莲欧诺露的脸与胸部。或许是注意到她的视线吧,艾莲欧诺露竖起食指笑道: 「不会给你喔?」 「呃……我、我才不需要呢!是因为你用『小弟』自称,所以才觉得有点奇怪……」 「嗯~?这是真的喔?」 艾莲欧诺露用食指敲著自己的胸口。 「我、我也不是……怀疑这个啦……」 莎夏难为情地缩起身子。应该是因为规模相差太大,所以瞬间起了疑心吧。 「咯哈哈,抱歉了,艾莲欧诺露。看来这家伙被常识束缚得太深了。不论是用小弟自称,还是用吾辈自称,都无关紧要嘛。」 「……到底是不会用吾辈吧……」 莎夏碎碎念道。 「我也觉得吾辈很怪喔。」 艾莲欧诺露吟吟笑起,直爽地伸出手。 「我是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 「我是魔王学院一年级生,莎夏.涅库罗。阿诺斯也是一年级生。」 我们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握手问好。 「嗯~话说回来,阿诺斯弟弟和莎夏妹妹是来做什么的?学院交流还要一段时间才会开始吧?」 「我对勇者的传承有点兴趣。」 「哇~阿诺斯弟弟还真是用功呢。那要进去吗?」 艾莲欧诺露指著大门。 「方才不是说禁止外人进入的吗?」 「嗯,只有外人的话是这样呢。但要是跟我在一起的话,就不会捱骂了喔。」 在我们答应之前,艾莲欧诺露就已经把手搭在门上。 「咦?」 她不可思议地用魔眼凝视。大概是发现到我突破「施锁结界」,把魔法锁撬开了吧,她转头过来看著我们。莎夏露出尴尬的表情。 「不乖喔,今天我就帮你们保密,下次不准再这样子喽?」 她就像在教训小孩子似的说道。 「唔,我会跟莎夏说的。」 「啥、啥啊!你干么推到我身上来啦!我阻止你了吧!」 我咯哈哈地笑出声。 「一点小玩笑。偶尔也要放松一下吧?」 「干么用这种偶尔的小玩笑陷害我啦。」 「因为跟艾莲欧诺露是初次见面,所以想展现一下我直爽的个性啊?」 「直!爽!你!的!头!啦!这么自然的推卸责任,只会展现出你的黑心。」 我们两人的对话似乎让艾莲欧诺露看傻了眼,不过她很快就露出笑容。 「嘻嘻,阿诺斯弟弟,你这样不行喔。必须对女孩子温柔一点。」 「抱歉,魔族可没有那种价值观。」 「明明就有!」 莎夏立刻说道。 「什么?」 「你在怀疑什么,明明就有。」 「唔,可是魔族跟人类不同,不会因为性别导致自身能力造成差异,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价值观啊?」 「我不知道人类是怎样,也更加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但这是理所当然的礼貌吧?」 唔,两千年前可没有这种礼貌,时代变了呢。 「你该不会是那个吧?」 艾莲欧诺露穿过大门,一面往勇者学院的内部走去,一面竖起食指说道: 「阿诺斯弟弟是转生者吗?」 「没错。」 我跟在她后面,边走边这么回答。 「哇~魔族果然也有转生者啊。」 她以轻松的语调说道。就像转生者不怎么稀奇的反应呢。人类应该不知道「转生」魔法才对,不过爸妈以前住的是边境城镇。这是在盖拉帝提就很一般的知识吗?还是说就只限勇者学院知道呢? 「转生者在这里并不罕见吗?」 「精英班『杰鲁凯加隆』的学生就全都是喔。啊……!」 艾莲欧诺露就像搞砸似的叫了一声。 「怎么了吗?」 「啊~转生的事情基本上是禁止和外人说的。你想想嘛,对一般人来说,果然会觉得很恶心吧?」 原来如此。只不过,我不觉得理由就只有这样。 「不过,没差吧?反正也要和魔王学院进行学院交流了,而且你们那边也有转生者呢。没问题的,尽管放心吧。」 艾莲欧诺露握紧拳头,就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一样。 「反正,我不会特意说出去。」 「真的吗?谢谢你。我很高兴喔。」 她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说道。 「魔王学院也会那样吧?说谁是某某人的转生炒热气氛之类的?我们学院是属勇者加隆的转生最受欢迎就是了。」 会在意什么受不受欢迎,还真像是人类会做的事。 「有勇者加隆的转生吗?」 「嗯,有四人。啊,这也是秘密喔。」 莎夏不可思议地歪著头说: 「四人……?」 「勇者加隆有七个根源,如果每个根源都分别转生到不同的肉体上,就算有四个人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 艾莲欧诺露点头认同我的解释。 「就是这么一回事喔。不过,勇者的事迹在魔王学院也相当有名呢。啊,还是说,因为阿诺斯弟弟是转生者的关系?」 「没什么,这在魔王学院也是一般常识。」 实际上应该没人知道,不过我就这么随便回答了。 「啊,对了。回到方才的话题,我想问一下魔族的人,魔王学院最受欢迎的转生对象,果然还是魔王的转生者吧?喏,就是那个人。」 艾莲欧诺露竖起手指。 「暴虐魔王,阿伯斯.迪鲁黑比亚?」 莎夏不发一语地看著我。 唔,就连勇者学院的传承都改为这个名字了啊?也罢,虽然还无法妄下判断,不过看来不是只有人类在策划著某种阴谋呢。 §9【转生者】 「啊……对、对不起!」 突然,艾莲欧诺露很抱歉似的低下头。 「为何道歉?」 经我询问,她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咦?暴虐魔王的名讳不是令人惶恐,所以不能直接说出口吗……?」 「是啊。」 是这一回事啊?虽然至今都没有交流,但看来他们对魔族的情报有一定程度的了解。是谁调查的?为了什么目的? 「呃……那么,被其他人直呼名讳,果然会感到不愉快吧?」 「我是不在意啦。」 我看向莎夏。 「我虽然也不在意,但学院交流时还是别说会比较好喔。要是被皇族派盯上,可是会很麻烦的。」 闻言,艾莲欧诺露就松了口气。 「太好了,两位是不在意的人。学院上课时曾嘱咐过我们,这样直呼名讳会造成大问题,所以绝对不能把名字说出口。不过虽说是魔族,也是有各式各样的人吧?」 「是啊。」 都警告到这种地步了,却还是这么轻易地说出口,看来她的个性还挺散漫的呢。 「不过,对不起喔,我不小心说溜嘴了。」 就像犯错似的,艾莲欧诺露轻轻吐舌。 「啊,等等、等等。」 她突然停下脚步。 「抱歉,走过头了。我们是要到这个房间啦。」 艾莲欧诺露折返回去,推开方才经过的房门。 屋内是挑空的圆形空间。能看到从一楼通往顶楼的楼梯,宽广的室内空间全都陈列著书架而显得狭窄,放眼望去到处都塞满书籍。 「这里可是勇者学院自豪的魔法图书馆。收藏来自亚杰希翁各地的魔法相关书籍。这里调查不到的传承,就只能到迪鲁海德等其他国家去找了吧。」 艾莲欧诺露熟门熟路地走在图书馆内,来到一个书架前。 「勇者传承的话,应该是记载在这边的书籍上吧。你想知道的是哪个勇者的传承?」 「加隆的。」 「哇,勇者加隆果然连在迪鲁海德都很有名呢!」 明明不是在玩,艾莲欧诺露却露出很开心的模样。 「是因为他打倒暴虐魔王的关系吗?」 艾莲欧诺露此话一说出口,身旁的莎夏就瞬间露出凶恶的眼神。 「啊……对、对不起。刚刚的请忘了吧……」 「这是什么意思?你说勇者加隆打倒了暴虐魔王?」 莎夏向前朝艾莲欧诺露逼近一步。如果是不久之前的她,现在大概已经露出「破灭魔眼」了吧。 「对不起……」 「我不是要你道歉,是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亚杰希翁有勇者加隆打倒暴虐魔王的传承吗?」 艾莲欧诺露一脸抱歉地点点头。 「那墙壁是谁建的?」 「……咦?墙壁?」 「『四界墙壁beno iebun』啊。将世界分为四块的墙壁。」 「你该不会是在说『四圣结界aru ienoto』吧?」 莎夏露出诧异的表情。 「『四圣结界』……?」 「勇者加隆在击败暴虐魔王之后,为了守护人类、精灵与众神不被残存的魔族袭击所建立的结界。你不是在说这个吗?」 「别开玩笑了。」 莎夏带著怒意低声说。莎夏睁著双眼狠狠瞪向艾莲欧诺露。 唔,真是伤脑筋。我轻轻按住莎夏的头,安抚著她。 「等……等等……阿诺斯……你、你干么突然按住我的头啊?」 「别生气,莎夏。这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 听我这么一说,她有点闹别扭地把脸别开。 「……那可是你拚命建造的墙壁耶……」 莎夏小小声地,以只让我听见的音量喃喃说道。 「我很高兴你这份心。不过,人类就是会将历史修改成对自己有利的生物。要是一一计较起来,可是会吃不消的喔。」 「……你觉得这样就好的话,那就算了……放……放开我啦……」 我照著她的话把手霍地放开后,莎夏就「啊」了一声。 怎么了吗?我用眼神询问她。 「……没事啦……」她低垂著头。 「对不起。」 艾莲欧诺露再度道歉。 「方才的话也是禁止跟我们说的吗?」 她点了点头, 「迪鲁海德的历史是怎么说的?」 「暴虐魔王召集勇者、大精灵和创造神到德鲁佐盖多,结合全员的魔力建造将世界分为四块的墙壁。魔王承受不住这股庞大的魔力而失去肉身,将会在两千年后,也就是现在这个时代转生复活。」 我的话语让艾莲欧诺露听傻了眼。 「就算不信也无妨。毕竟你们打从出生起,就一直听闻勇者打败了魔王。」 她尽管困惑,也还是打算点头。 「别被骗了,艾莲欧诺露。」 一道冰冷尖锐的声音突然插入。 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就见到一名跟艾莲欧诺露同样穿著深红色制服的男子面向桌子,桌上摊开书本。他有著一头蓝发,脸上戴的眼镜后方有著一双如寒冰般冰冷的眼瞳。 「巧妙说著彷佛很正当的话语蛊惑人心,是魔族的一贯手法。」 唔,跟艾莲欧诺露不同,表露著敌意的样子呢。 虽说都是勇者学院的学生,但也有各式各样的人啊。 「说到底……」 男子把书阖上站起,缓缓朝这边走来。 「暴虐至极的魔王,为何有必要舍弃生命建造守护人类的墙壁?这完全不符道理。太过敬仰先祖而不肯承认他的败北,甚至无法作出正常的判断,就只能说是愚昧了吧。」 男子伫足面向我。 「你不这么认为吗?魔王学院的客人。」 「完全同意,人类。既然如此,你也用那所谓的正常判断思考一下。将世界分为四块的墙壁,你们是称为『四圣结界』吗?如此规模,维持如此岁月的魔法屏障,光凭区区人类的魔力真的有办法建立吗?」 男子用食指推了一下鼻梁架,满不在乎地说道: 「不可能。但这个不可能的事实,述说了这正是勇者所为的真相。你们魔族之所以无法接受,也是情有可原吧。是勇者的意念与我们人类祈求和平的心愿,引发了奇迹。」 「呵、咯咯咯。」 我不禁发自内心大笑。 「咯哈哈哈哈哈。什么不好说,居然说是奇迹。不论过去还是现在,人类老是在说这种让人傻眼的话。忠告你一句,这世上绝不会有只需要祈求就能实现的方便奇迹。」 「我也不认为你能理解。」 男子冷漠地说道。 「我是要你当心,别被众神给骗了。」 男子一副「你在说什么啊?」的模样蹙起眉头。 「话说回来,你是转生者吗?」 男子不改冰冷的表情说道: 「我是勇者学院排行第二位,精英班『杰鲁凯加隆』所属,勇者加隆的第一根源转生者,圣水的守护骑士雷多利亚诺.加隆.阿杰斯臣。」 是勇者加隆的第一根源转生者啊? 「唔,我可不这么觉得。」 雷多利亚诺的表情凶恶起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觉得你是加隆的转生。或是七个根源之中,有六个是落空的。」 加隆的七个根源,本是从他人身上汇集来的。加隆本来就只有一个根源。 在转生之际,就算其余六个根源没有完全继承到加隆的存在或是变质,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 「……你现在还能收回这句发言唷。」 「什么发言?」 「指称我不是勇者加隆的发言。你可能不了解,继承传说勇者的根源,对我们人类来说是种荣耀。要是被人恶意否定,是没有人能忍得住这口气的。」 「我只是说出事实。我不认为你是那个加隆的转生。要是你有确切的证据,又何必在乎无知魔族的发言?」 雷多利亚诺叹了口气。 「为了你好,我就再说一次。」 他用指尖扶著眼镜架,彷佛威胁似的冷冷说道。 就在这时── 「太迟了啦,雷多利亚诺。」 二楼传来了一个人声。在场的众人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大概是从窗外进来的吧,窗边坐著一个人。 那是个穿著深红色制服的红发男子。 「察觉到像是魔族的魔力就过来看看,唉呀呀,这是怎么回事啊?」 红发男子从二楼跳下,刚好落在雷多利亚诺身前。 「我就先自我介绍吧。我是勇者学院排行第四位,精英班『杰鲁凯加隆』所属,勇者加隆的第三根源转生者,圣炎的破坏骑士莱欧斯.加隆.吉尔冯。」 莱欧斯向前走出一步。 「你这家伙的名字是?」 「唔,看来你也落空了呢。」 「什么……?」 莱欧斯显然很不高兴地蹙起眉头。 「你刚刚说啥了?」 「看来你听力不好呢。我说我也不觉得你是加隆。」 「喂,不知名的魔族老兄啊。」 莱欧斯怒火中烧地说道: 「你该不会不知道,你家老大是被谁干掉的吧?」 「你嚣张的理由是这个?想相信虚假的历史是你的自由,但要搞清楚你在对谁说话。」 莱欧斯露出不悦的表情,咂了一声。 「现在的话还来得及喔。我也不是魔鬼。毕竟任谁都有犯错的时候。」 莱欧斯就像威吓似的冒出全身魔力说道: 「就承认暴虐魔王是被勇者打倒,墙壁是由勇者建造的吧。这样我就原谅你。」 他的发言让我失笑。 「哦?你这家伙,是在瞧不起我吗?」 「唔,你很清楚嘛。」 「……什么?」 「勇者打倒了暴虐魔王?没看过的事,还真亏你能如此盲信地说出口。」 莱欧斯直瞪著我,眼中充满著杀气。 「好吧,就让我来教教你。打倒暴虐魔王的,就是这份勇者加隆的力量。这样你也能接受了吧。」 「莱欧斯,住手。他是客人,要是让他受伤,事情会很麻烦的。」 雷多利亚诺开口制止他。 「没什么,我不会拔圣剑的。只不过,那位老兄好像对我们一无所知呢。我就只是要代替招呼,让他稍微见识一下勇者之力。」 「住手,你要是在这种地方闹事的话──」 我笑了一笑说道: 「还请务必让我领教一下呢,你那所谓的勇者之力。」 「你瞧,这家伙也想打吧。」 雷多利亚诺放弃似的叹了口气。 「作好受处分的觉悟吧。」 毫不在意他的话,莱欧斯迎上前来。他一握紧双拳,拳头上就缠绕起闪耀的火焰。 「你可别眨眼喔。现在就让你瞧瞧惊人的东西吧!」 莱欧斯当场猛烈挥出拳头,所发出的圣炎朝我直冲而来。 「唔,你说的眨眼──」 我瞬间阖上眼睛。然后下一瞬间,圣炎熄灭了,莱欧斯则是朝后方飞去。 在撞倒好几个书架,陷入墙壁之后,他才总算停了下来。 「是指这样吗?」 「发…………了……什…………发生了……什么…………?」 莱欧斯就连自己是怎样被打倒的,都无法理解的样子。 「……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就只是眨眼。」 以带有魔力的眨眼风压吹熄圣炎,将莱欧斯的反魔法化成粉碎。 「……怎么……可……能……!有……这种蠢……事……!」 莱欧斯已经动弹不得的样子。 「得在历史教科书上补上一句呢。勇者的子孙,被一个眨眼打败了。」 §10【忠告】 大概是对我的话感到愤慨吧,莱欧斯用手撑住地板,在脚上用力使劲。然而被眨眼打得遍体鳞伤的身体却不听使唤,依旧站不起来。 「该、该死……!」 莱欧斯咬著牙,朝我瞪来。 「莱欧斯,够了吧?是你输了。」 雷多利亚诺边说边挡在我面前。 「这边是他失礼了。能否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到此为止呢?」 「要对他的失礼道歉的话,还有其他话要说吧?」 闻言,雷多利亚诺就毫不犹豫地说道: 「就如你所说,勇者加隆或许没有打倒暴虐魔王。毕竟我们无从得知两千年前的事。」 他的回答让我有点意外。 「没想到你会这么轻易地改变态度。」 「你希望这样不是吗?既然你都展现如此巨大的实力差距了,我也只能照你说的意思去做了。」 他这是很冷静的判断,但实在令人费解。 这么轻易就收手的男人,会表露出那么深的敌意吗? 「你所谓的荣耀怎么了?勇者加隆的转生能这么轻易就认输吗?」 「没有比生命还重要的荣耀。如果低头就能平息事态,不论要我低头几次我都做。」 唔,说得很有道理。 「哎,好吧。我们走,莎夏。」 「咦……就这样?还以为你会再闹一阵子。」 「就算欺凌丧失敌意的对手也无济于事。」 我们朝大门走去。 「啊,请等一下。」 雷多利亚诺在我们背后叫道。 「能请教你的名字吗?」 「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 一回答完,我就推门离开魔法图书馆。 「等等、等等──」 艾莲欧诺露追了上来。 「我送你们到大门吧。」 她竖起食指说道。 「不就在附近吗?」 「别在意啦。你想想嘛,我们的人给你们添麻烦了,就当作是赔罪吧。」 这么说完后,艾莲欧诺露送我们到大门口。 「真是对不起,居然跟你们吵起来了。不过,阿诺斯弟弟很强呢。我吓了一跳喔。」 走出勇者学院后,她在告别时说道。 「没关系,到处都不乏这种血气方刚之辈。要是认为我凡事都只会用暴力解决的话,可就伤脑筋了。」 「……真是毫无说服力的台词呢……」 莎夏就像在发牢骚似的说道。 「唔,你这是什么意思啊,莎夏?」 「没事啊,别理我说什么。」 看著我们之间的互动,艾莲欧诺露嗤嗤笑了起来。 「阿诺斯弟弟和莎夏妹妹的感情真好。你们在交往吗?」 「咦……才……才没有……这回事……!」 「嗯~?你在慌张什么?」 艾莲欧诺露像在捉弄她似的说道。 「谁、谁啊!我才没慌呢。」 「哦?是这样啊?哼──原来如此,你没有慌张啊?」 艾莲欧诺露频频点头。 莎夏像是在偷看我似的往后方瞥了一眼后,低垂著头。 「怎样啦……」 艾莲欧诺露呵呵微笑。 「阿诺斯弟弟,你过来一下。」 她这么说后,朝我微微招手。 「怎么了吗?」 当我靠过去后,她就把嘴巴贴到我耳边。 「学院交流还是别来比较好喔。因为勇者学院从两千年前到现在都毫无改变。」 咬完耳朵后,艾莲欧诺露就立刻从我身旁离开。 「这是什么意思?」 「别去追究会比较好喔。拜拜。」 艾莲欧诺露带著吟吟的笑容,再次回到勇者学院里头。 「她说了什么?」 从两千年前到现在都毫无改变吗? 「开门。」 我强行让「施锁结界」允许我通行,将门推开。 「喂、喂,阿诺斯,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这次我会安分的。你就上街随便逛逛吧。」 「啥……!」 无视惊呼的莎夏,我施展「幻影拟态raineru」的魔法隐藏身影,再用「隐匿魔力najira」消除魔力。 我就这样走进门内,从庭院绕过去,来到魔法图书馆的外侧。抬头看去,方才莱欧斯进来的二楼窗户还开著。我轻轻一跳,从窗户进到屋内。 接著,刚好听到对话声。 「让你吃亏了呢,莱欧斯。」 「这没什么,小事一桩啦。」 朝一楼看去,莱欧斯正受到恢复魔法的光芒所包覆。 「只不过,魔族还真强呢。」 他若无其事地站起。 「刚刚那家伙是怎样的水准?」 雷多利亚诺平静说道: 「目前抵达盖拉帝提的学生有五人,他应该是其中一人吧。恐怕是魔王学院的顶级水准。应该是三年级生,或许也有可能是那个混沌世代。」 「暴虐魔王的转生啊?」 「既然如此──」 魔法图书馆里响起天真无邪的声音。出现的是一样穿著深红色制服的少年。他金发黄眼,容貌端正。 「魔族就不是我们的对手了呢。」 莱欧斯就像同意似的笑起。 「是啊,你说得没错。对方的实力也大致明白了。确实是很强。强得可怕。但并非只要强大就能打赢战斗。况且他们现在恐怕正认为人类是乌合之众,瞧不起我们吧。」 「被你优秀的演技给骗了吗?」 雷多利亚诺这么说后,莱欧斯就点点头。 接著,金发少年说道: 「学院交流的日子能不能赶快来啊?我彷佛现在就能看到魔族们惊讶的表情呢。」 唔,是为了让学院对抗测验对他们有利,而故意营造出被我打败的假象啊?人类还是一样擅长这种小手段呢。 只不过,艾莲欧诺露所说的跟两千年前毫无改变,跟他们有关吗?就常理来判断,是在指人类对魔族的怨恨没有减少吧?但就目前看来,就只是在学院交流前感到很兴奋的样子。 「不管怎么说,我们可是有圣母跟著呢。对吧,艾莲欧诺露。」 金发少年朝回来的艾莲欧诺露说道。只不过,她不发一语。 「艾莲欧诺露?」 「……没事。」 艾莲欧诺露就这样独自走上楼梯。 「还是一样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呢。」 雷多利亚诺这么说后,金发少年就苦笑起来。 艾莲欧诺露就这样来到二楼,笔直走向我所在的窗户。 她凝视著窗外。 不,不对。 是跟我目光相对了。 「…………」 艾莲欧诺露张开嘴巴,没有发出声音,只有动著嘴唇。 ──坏小孩,不能做这种事喔──是在这么说吧。 她指著外头吟吟笑起,然后用「飞行」的魔法飞出窗外。 我尾随在后。艾莲欧诺露停在离魔法图书馆有点距离的树荫下。 「就说不能擅自跑进来,而且也忠告过你了。」 她果然看得见我的样子。我解除「幻影拟态」的魔法,现出身影。 「真了不起,能看穿这招的人可不多喔。」 「嘻嘻,完全看不见身影与魔力呢。但根源可是藏不住的喔。」 原来如此。确实是这样没错,不过根源一般要带有魔力才看得到。能直接看到根源,表示她的魔眼非同小可。 擅长根源魔法的勇者加隆好像也做得到这种事吧? 「既然知道了,还是离开这里会比较好喔。跟勇者学院扯上关系,不会有什么好事。」 「你不也是勇者学院的学生吗?」 「我虽是这里的学生,但我可没有说谎喔。」 「证据呢?」 「没有喔。」 艾莲欧诺露毫不迟疑地说道。由于她说得太过名正言顺,让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啊──你不相信我?」 「没有,只是觉得你是个有趣的家伙。今天就看在你的分上离开吧。」 「真的吗?那能看在我的分上告诉我一件事吗?」 艾莲欧诺露雀跃地问道。还真是个厚脸皮的家伙,不过我很中意。 「好,不论你问什么我都回答你。」 「阿诺斯弟弟有转生前的记忆吗?」 「有。」 「那你认识勇者加隆吗?」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啊。」 艾莲欧诺露露出「糟了」的表情,掩饰害羞地吐舌。 「我太不小心了。」 「我确实认识加隆。我在转生之前,跟他作了一个约定。由于他转生了,所以就来见他一面。」 「咦……?」 她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或许是在困惑我为什么要告诉她吧。 「就当作是顺便。」 「那我也告诉你一件事吧。不过,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喔?」 艾莲欧诺露竖起食指。 「就跟你约定吧。」 闻言,她悠哉的表情便严肃起来。 「勇者加隆已经不在了。至少,你所找的加隆是这样。」 「唔,这是什么意思?」 「他在两千年前被杀了。即使他的根源还在,他也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勇者了。就算找到他,也肯定只会让你后悔的。」 就在这时,远方传来「喂──」的呼喊声。我连忙施展「幻影拟态」隐藏身影。 「艾莲欧诺露,你躲在这种地方干么?海涅要大家集合喔!」 「抱歉,我这就过去。」 她这么说完后,便往魔法图书馆移动。 「艾莲欧诺露。」 我一叫住她,她就转过头来。 「是被谁杀的?」 她露出悲伤的表情。 「……是人类喔。」 §11【单片贝壳的项炼】 一离开勇者学院,就在门旁看到莎夏垂著头的身影。 「莎夏,你特地留下来等我啊?」 我一搭话,莎夏就绽开笑容朝我望来。不过,她很快就像是改变主意似的狠狠瞪著我。 「说什么你在特意等我啊!太慢了,也太慢了。人家会担心你是不是出什么事吧?」 「担心?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还说有什么好担心的……」 莎夏想了一下接著说: 「像、像是你会不会在学院交流之前,把他们通通杀光之类的啦。」 我哼笑起来。她这不是挺了解我的吗? 「学院交流虽然也有互相教导对方魔法术式的用意,但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建立迪鲁海德与亚杰希翁的友好关系,所以要是你像在德鲁佐盖多的时候一样乱来,事情可就严重了。」 「就不知道对方有没有这个意思呢。」 莎夏就像泄气似的沉默下来。 「……的确,捏造出那种历史,确实会让人怀疑他们真的想建立友好关系吗……」 我迈步走开后,莎夏也在我身旁并肩走著。 「我方才也说过,光凭他们将勇者加隆打倒我的虚伪历史流传到后世,就认定人类与魔族敌对是言之过早。」 「为什么?」 「要是宣称束手无策的强大魔王,因为一时兴起而为世界带来了和平,这样人类将永远无法忘记魔王的恐怖。因为无法保证转生后的魔王,这次不会因为一时兴起就毁灭世界。」 听我这么说完,莎夏就像理解似的点头。 「也就是说,尽管知道这是谎言,但为了让国民安心,才说魔王是被勇者打倒的?」 「这么做或许是最好的办法。暴虐魔王死去是事实。而且就算说暴虐至极的敌人其实渴望和平,也几乎不会有人相信。」 在两千年前的那场大战之中,怨恨与怨念就是激起如此庞大的漩涡满溢而出。甚至到令人讨厌的程度。 「就算他们相信了这种传承,认为自己等人是英雄的后裔耀武扬威,进而在魔族面前摆出强势态度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很可爱吧?」 「装得一副很能理解的样子,真不知刚刚很不成熟地把耀武扬威的人类打飞的是谁?」 莎夏直瞪著我。 「没什么,因为太过可爱了,所以就稍微抚摸了一下。」 「……喔,这样啊?这会成为他一辈子的心理创伤喔。」 看来是不用担心这点呢。 「那你说他们的目的或许不是要建立友好关系,是什么意思啊?除了刚才的事情外,你还知道了什么吗?」 「要说的话,我确实是知道了一些事,但反而让谜题增加了呢。」 「咦?」 两千年前,勇者加隆被人类杀害。这是我在世界上建立墙壁,转生之后发生的事吧?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与暴虐魔王交战无数次,拯救了人类的英雄,为什么人类要亲手杀了他?是被卷入权力斗争之中吗?还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搞的鬼? 就目前得到的讯息来说,直接去问艾莲欧诺露似乎是最快的方法。 「那个叫莱欧斯的家伙,好像是故意营造出被我打败的假象。」 「……是为了在学院对抗测验时让我们掉以轻心吗?」 「好像还想藉此衡量我的实力。甚至还特意装出那种明显的态度找我吵架呢。」 「哼──真是嚣张呢。」 莎夏的眼神变得凌厉。是方才的争执让她积了不少怨气吧。要是在测验时跟他们对上,不知还会不会有我出场的余地。 「喂,阿诺斯。」 莎夏就像注意到什么似的,拉著我的袖子。 「你看那边。」 她所看著的方向上,是有著中性长相的白发男子与栗色头发乱翘的少女。 是雷伊和米莎。两人感情很好地走在街上。 「看来是建议完粉丝社该怎么走了呢。」 「啊,等一下啦。」 我正打算跟他们搭话,莎夏就一把抓住我的手。 「怎么了?」 「咦……打扰他们不好吧?」 「会打扰什么?」 「那个,说不定没有打扰啦,可是,说不定会打扰到啊。」 唔,真是拐弯抹角的说法。 「真是的,别露出这种眼神好吗?那个呢,简单来说,就是米莎好像喜欢上雷伊了。」 「喔。」 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啊? 真有意思。 「雷伊的意思呢?」 「……完全看不出那家伙在想什么。不过,他经常找米莎聊天喔。不如说,这种事不是男人之间会比较清楚吗?」 「很不巧,我们没聊过这种话题。」 「……也是呢。」 雷伊他们转过街角,往中央大街走去。 「跟上去吧。」 「啥!不、不行啦。这也太不谨慎了。」 「没关系,没兴趣的话,你可以不用跟来。」 我尾随在雷伊他们身后,走进中央大街。虽然人潮汹涌,但我的魔眼是不会看丢的。我竖起耳朵,倾听两人的对话。 「呵呵呵,真壮观呢~有这么多摊贩耶~」 「是在举办祭典吗?」 雷伊与米莎就跟平常一样嬉笑著。 「我记得好像是大勇者杰鲁凯的圣诞祭。远征测验前发的单子上有写。杰鲁凯的生日就快到了,所以会配合这一天庆祝一个月以上的样子。」 「哦~」 雷伊他们一面欣赏街旁的摊贩与表演,一面开心地走在街上。走著走著,米莎的视线忽然停在一个摊子上。 「想玩吗?」 「是啊,我想挑战一下!」 两人前往打靶摊。似乎是要用木弓射击摊贩设置的靶来玩的样子。 靶有许多种类,射中不同的靶能拿到不同的奖品。 迪鲁海德与亚杰希翁的货币不同,不过我们已在事前兑换过了。米莎付完钱后,便拿到一把木弓。 她离靶的距离大约八公尺吧。箭有三支。米莎在瞄准之后拉弓放箭,但一连三发连边都没擦到。 「啊哈哈,我完全不行呢。」 虽然失败了,米莎却很开心的样子。 「雷伊同学要试看看吗?」 「我没用过弓耶。」 雷伊付钱给店长,从米莎手中接过木弓。 「你想射哪一个靶?」 「呃……那一个。」 米莎伸手指著,奖品是贝壳项炼的样子。 「射得中吗?」 雷伊拉弓瞄准,射出去的箭矢微微擦过箭靶。 「啊!太可惜了啦!就只差那么一点耶。」 「下次会射中的。」 雷伊爽朗微笑著。 「咦?说这种话行吗?要是没射中会很丢脸喔?」 「要赌吗?」 「那么,没射中的话你要请客喔。」 「好啊。」 雷伊话才说完,箭矢就已正中靶心。 「哇──!真不愧是雷伊同学,太厉害了!而且还正中靶心耶!」 第一次拿弓就有这种表现啊?虽说不是剑,但他还是一样进步得很快。 「……总觉得他们非常恩爱呢……」 莎夏在我背后探头看著他们。结果她还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唔,不过他们两个,不是一直都是那种感觉吗?」 「才不是呢。总觉得他们两人酝酿出来的气氛,是平常的三倍甜蜜。」 莎夏露出有哪里很羡慕的表情。 「恭喜中奖。有这种本领的话,就算深邃黑暗到来也能安心了呢。」 店长说道。 「……深邃黑暗?」 「唉呀,不好意思,圣诞祭不该说这些呢。客人想要哪一条?」 店长拿出好几条贝壳项炼展示。 「有单片贝壳的吗?」 店长把手伸到后面的架上,拿出一条贝壳项炼。 「好的,要帮女朋友戴上喔。」 店长将串著两个贝壳的项炼交给雷伊。 「谢谢。」 雷伊向店长道谢,米莎带著笑容行礼,两人离开了打靶摊。 「啊哈哈,被店长误会了呢。真是抱歉,害你被误会跟我这种水准的人是情侣。」 「我不认为你的水准很低喔。」 「啊……是、是吗……啊哈哈……」 米莎害羞地笑著。 「你才是,被误会没关系吗?」 「咦?什么没关系?」 「要是你喜欢阿诺斯,被误会是我的女朋友会很困扰吧?」 米莎的表情瞬间愣了一下,然后连忙摇手。 「不、不是的。你这才是误会,是误会!阿诺斯大人确实让我很尊敬、很憧憬。可是这种事情说起来,光是幻想就让人太过惶恐了,就连粉丝社也只是统一派的伪装。而且……」 闻言,雷伊爽朗地微笑起来。 「这样的话,就太好了。」 「……那个,你说太好了……是吗?」 雷伊将方才的贝壳项炼迅速递给她。 「因为我想把项炼送给你呢。」 「咦……?」 米莎惊讶地回看雷伊的脸。 「是你照顾我母亲的谢礼。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真是不好意思。」 「怎么会……到头来,我并没帮上任何忙。雷伊同学的母亲能得救,全都多亏了阿诺斯大人。」 「为了不怎么熟识的我,你愿意舍身拯救我的母亲。说到赠送谢礼,这个理由就相当充分了。」 「……听你这么说,总觉得挺难为情的……」 「我也是呢。」 雷伊注视著米莎的眼睛。 「可是……我可以收下吗……?」 「打赌是我赢了吧?」 「啊……说得也是呢……」 米莎的脸颊微微飞红。 「你不肯收下吗?」 她尽管害羞,也还是点头答应。一从雷伊手中收下项炼,就打算立刻戴上。 「咦?这个要怎么解开啊?构造跟迪鲁海德的不同……?」 「借我一下。」 雷伊拿过项炼,一下子就把扣环解开。倏地把手绕过米莎的脖子,为她戴上项炼。 「啊哈哈……还真是不好意思……我戴起来怎样……?」 「很适合你唷。」 米莎害羞地低下头。 「这条项炼很漂亮呢,贝壳有两片,绳子也有两条,是迪鲁海德很少见的款式,是亚杰希翁的流行吗?」 「或许吧。」 对话就此中断。在街上的喧嚣之中,两人彷佛时间静止般互相凝望。不知过了多久,雷伊说: 「要去看其他表演吗?」 「好啊。」 两人并肩迈步。前来参加圣诞祭的人潮让街道比方才更加拥挤,使得米莎没办法自由移动的样子。 「米莎同学。」 说完,雷伊握起她的手。 「……咦……那个…………」 「我不擅长『意念通讯』,要是走散可就伤脑筋了。」 「啊……也是呢,好的……」 两人牵著手,带著笑容享受热闹的圣诞祭。 §12【险恶】 十天后──从今天起开始学院交流。 我和雷伊一块从餐厅返回房间后,他就直接躺在床铺上。 「你要睡啊?」 「时间还早嘛。」 大概是吃饱想睡吧,很快就听到他的鼾声。 叩叩两声,响起敲打东西的声音。是从窗户传来的。我开窗后,看到米夏在外头。 「怎么了?」 「小猫,喵~」 米夏叫唤后,一只眼熟的黑猫就跑了过来。一脚跃上米夏的肩膀,然后跳到窗边。这是七魔皇老艾维斯.涅库罗。 「迪鲁海德发生什么事了吗?」 与梅鲁黑斯相同,我一样吩咐艾维斯留在迪鲁海德打探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动向。它会特地跑来找我,想必是发生了紧急情况吧。 「三名七魔皇老好像离开了迪鲁海德。」 那只黑猫──艾维斯开口说道。 「哦?是去哪里了?」 「在进入盖拉帝提这里之前还确认到行踪。尽管下落不明,但没有离开这座城市。应该是潜伏在某处了。」 在要进行学院交流的这个时机啊?这怎么看都是要进行某种企图的动向。 「与勇者学院的关联如何?」 「尚不清楚。小的也监视了勇者学院的人类,但就目前为止,没有与疑似七魔皇老之人接触的样子。」 倘若勇者学院与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共谋,就是简单明瞭的构图了呢。 「你继续打探七魔皇老的动向。」 「遵命。此外,还有件事想跟您报告。虽然这或许跟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无关,但令小的很在意。」 「什么事?」 「是小的造访此地时偶尔耳闻到的。盖拉帝提的人类之间流传著深邃黑暗的传承。」 唔,这么说来,打靶摊的店长也曾提到。 「这有什么问题吗?」 「这感觉像是人类从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口传。深邃黑暗最终将再度吞噬亚杰希翁。然而,众人无须害怕。伴随著希望祈祷吧。向我们传说的勇者献上祈祷。如此一来,勇者将再度降临,以希望之光驱逐黑暗。」 是很常见的口传。 「小的以为这里所说的深邃黑暗,会不会是在指暴虐魔王。」 「是预言我会转生的口传吗?」 「正是。这说不定是为了再度杀害复活的吾君,所流传下来的传承。」 「唔,有根据吗?」 「因为有点在意而调查了一下,这个口传似乎是由勇者学院的毕业生们散播到亚杰希翁各地的样子。宣称深邃黑暗会对人类带来绝望。但具体来说会发生怎样的事态,勇者们却没有多加说明。说是为了要跨越深邃黑暗,不能让众人知道具体的情况。」 能用这种暧昧说词让口传传开,是因为勇者的信用吧。人类打从以前就很爱信仰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 「你想说的也就是这个意思吧?勇者学院企图瞒著魔族,将转生后的魔王再度杀害。而且这次会连根源也不留,意图澈底消灭掉吧?」 「假如是暴虐魔王会带来绝望的口传,会立刻传到我们七魔皇老耳中吧。会用深邃黑暗这个名称隐瞒敌人的身分,或许是不想给迪鲁海德发动攻势的口实吧。」 世界和平了,魔族与人类也断绝往来。是打算藉由这个机会,一面装得若无其事,一面虎视眈眈地等待机会吧。等待我转生复活的机会。 「这不是不可能的事。但要是这样,有件事就奇怪了。就连在勇者学院,流传下来的魔王之名也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 「此事当真?」 「似乎是下了封口令,不过一个有点呆的学生说溜了嘴。尽管无法断言绝对无误,但应该不会有错。」 艾维斯不发一语地沉思著。在长达两千年的岁月中,以口传与传承将意志流传下来,为了打倒暴虐魔王等待时机,到这边还算可以理解。 但要是搞错最重要的魔王之名,那未免也太愚蠢了。这样勇者学院可是会找不到我,变得要和虚假的魔王开战。 「会不会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企图与勇者学院的企图互相影响,导致事情变成目前这种情况……?」 艾维斯说道。 「天晓得。只不过,既然七魔皇老来到了盖拉帝提,这就不是不可能的事。」 目前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勇者学院,还有我这三个阵营各怀鬼胎,聚集在盖拉帝提这座城市里。要不发生任何事情,是不可能的吧。必须考虑到可能会发生出乎意料的事态。 「你去追查七魔皇老的行踪,我到勇者学院里打探。学院交流正好从今天开始。」 「遵命。」 艾维斯跳出窗外离开。 「工作?」 米夏用双手抓著窗边踮起脚跟,把脸从窗后探出来窥看。 「工作?」 「魔王的工作?」 是这个意思啊? 「算是吧。看来是来到一个麻烦的地方了呢。」 「帮忙?」 「有必要的话。你在外头做什么?」 「上学。」 米夏淡然说道。 「时间不是还早吗?」 「因为是第一天。」 很有米夏的风格。 我从窗户跳出去。米夏不可思议地仰望著我。 「一块走吧。」 「嗯。」 她开心地微笑。 我与米夏两人悠悠哉哉地走到勇者学院。 或许是「施锁结界」的条件改变了吧,一把手放在门上,魔法锁就自动解开了。 我们穿过大门,踏入学院里头。 「话说回来,是要去哪里上课啊?」 「大讲堂。」 米夏东张西望看著周遭。 「那边。」 她所指的地方,摆著一面指示大讲堂方向的看板。这大概是为了魔王学院的学生准备的吧。我们依照看板指示走上楼梯,往通道内部走去。 尽头有一扇双开门,房间名牌上写著大讲堂。 推开门后,里头是一个广大空间。最后排的座位在高处,讲台是在最低的位置,不论是坐在哪个位置上都能看到黑板。 「真大呢。」 「学院交流人很多。」 毕竟光是魔王学院就有两个班级的学生,要是再加上勇者学院的学生,即使是这种规模的教室也很勉强能容纳得下吧。 「哇!是阿诺斯弟弟耶。早安~」 最前排的座位上,一名留著黑色长发的女学生用力挥著手。是艾莲欧诺露。她从大讲堂平缓的楼梯上跑过来。 「你来得真早。阿诺斯弟弟该不会意外是个优等生吧?」 「没什么,只是一时兴起。」 米夏不可思议地歪著头。 「认识?」 「啊~抱歉,我还没自我介绍呢。我是勇者学院三年级的艾莲欧诺露.碧安卡。」 听到她自我介绍,米夏也跟著低头敬礼。 「我是魔王学院一年级生,米夏.涅库罗。」 「请多指教,米夏妹妹。叫我艾莲欧诺露就好了。」 米夏点了点头。 「请多指教。」 「正好,我想问你勇者加隆的事──」 随后,入口处传来说话声。 「咦?是要问什么事呢?假如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回答你喔?魔王学院的大哥哥。」 走过来的是之前在魔法图书馆看到的金发少年,雷多利亚诺与莱欧斯也跟他走在一块。 「初次见面,我是勇者学院排行第三位,精英班『杰鲁凯加隆』所属,勇者加隆的第二根源转生者,圣地的创造骑士海涅.加隆.伊欧鲁古。」 唔,尽是些自我介绍很长的家伙。 「听说莱欧斯给你添麻烦了。真是抱歉,他的个性有点毛躁呢。」 「不需要道歉,就只是稍微玩玩罢了。」 在海涅身旁,莱欧斯不高兴地蹙眉。 「你能这么说就太好了。啊,对了。我就顺便问一下,要不要也陪我玩玩呢?」 「哦?你想怎么玩?」 「今天虽是室内课,不过预定会在休闲活动时,顺便让德鲁佐盖多与亚鲁特莱茵斯卡稍微进行像是对抗赛的活动。活动中输的一方,就要回答对方任何问题如何?」 原来如此。 「无妨。」 「那就这么决定了。」 海涅施展「契约」魔法。内容是今天对抗赛的败者要诚实回答对方的问题。 「顺道一提,我想知道的是,谁是暴虐魔王吧。」 海涅就像在试探我地询问道。 「啊啊,当然,等听完对抗赛是怎样的内容后再考虑也──」 我没特别在意地在「契约」上签字。 「咦?这样好吗?这么轻易就签字了。这跟魔法战不同,没办法靠力量解决喔?」 「就算让你知道谁是暴虐魔王,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问题。而且──」 我告诉海涅他们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实。 「不论是不是室内课,不论条件为何,我都不可能会输。」 §13【勇者学院的授课】 海涅露出天真的笑容。 「要是太瞧不起人类,你可是会后悔的喔,大哥哥。」 留下这句话后,他就往大讲堂的最前排走去。 「阿诺斯弟弟。」 艾莲欧诺露朝我微微招手。我一靠过去,她就低声说: 「不乖喔,我都忠告过了。忘了吗?」 「是说人类从两千年前到现在都毫无改变的事吗?」 她点了点头。 「那就没问题了。体会到自己不论企图做什么都是在白费功夫的,向来都是人类。打从两千年前就是这样了。」 听到我这么说,艾莲欧诺露愣了一下。 「阿诺斯弟弟,你原本是叫什么名字的魔族啊?」 「一样。」 「一样是指,就叫做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吗?」 我点头后,艾莲欧诺露歪头沉吟起来。大概是没有印象吧。 「看来人类已完全遗忘我的名字了呢。」 「不过,就算你是再有名的魔族也要小心喔。」 留下这句警告,艾莲欧诺露转身离去。 「艾莲欧诺露。」 她回过头,投来疑问的眼神。 「你在转生之前的名字叫什么?」 「跟阿诺斯弟弟一样喔。我也叫艾莲欧诺露。一直都是。」 倘若是亚杰希翁的重要人物,我全都记在脑海里,但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她可是能直接看到根源的厉害人物,就算是在神话时代,我也不认为她会没没无名。 「我们应该没见过面喔,因为我不认识你。」 意思是她有转生前的记忆吗?既然如此,她很可能是我转生之后才出生的。 恐怕是在暴虐魔王之名被窜改为阿伯斯.迪鲁黑比亚之后吧。 「拜拜。」 她朝海涅他们的方向离开。 「何时认识的?」 米夏不可思议地问道。 「抵达盖拉帝提的当天偶然认识的。」 米夏直盯著处于最前排的艾莲欧诺露身影。 「……看起来好哀伤……」 「艾莲欧诺露吗?」 米夏点了点头。 「在我看来她相当无忧无虑喔?」 「表面上是这样。」 我朝艾莲欧诺露看去,她的表情还是一样悠悠哉哉,毫无紧张感的样子。 「不过,说不定是我误会了。」 「很难看出来吗?」 米夏点头。 「忘了吧。」 「不。」 至少,艾莲欧诺露确实对勇者学院的企图有某种程度的了解。而且她大概不赞同这个企图,不然她也不会向我提出忠告了。既然如此,就算在她那无忧无虑的个性底下,隐藏著备受煎熬的内心,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 「我会留意的。」 闻言,米夏直眨著眼,然后浅浅微笑起来。 「好温柔。」 「没什么,是因为你有一双好魔眼。」 米夏忙不迭地摇头。 「是艾莲欧诺露的事。」 「你以为我会无缘无故去帮助他人吗?」 「不会吗?」 「我会关注她,是因为她似乎知道我转生期间发生的事,而这些事情或许跟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有关联。」 就算我这么说,米夏也还是直直仰望著我。 「如果她被卷入了什么无聊的阴谋之中,要我顺手帮她一把也行。」 米夏呵呵笑起。 「很像阿诺斯。」 米夏对我投来彷佛要看透我内心的眼神,总觉得心头痒痒的。 「要坐吗?」 「好啊。」 大讲堂的座位分成两大区块。根据张贴的贴纸,从中央算起,面向黑板的右侧是勇者学院,左侧是魔王学院的座位。 我跟米夏一起前往左侧,坐在中间部分的位置上。过了一会后,学生们陆陆续续到校。米莎、莎夏、皇族派他们,还有粉丝社等人皆聚集到大讲堂。 勇者学院的学生也全员出席了吧,右侧座位只留下一个空位,其余全都坐满了人。就像魔王学院分成黑制服与白制服一样,勇者学院的制服也分成深红色与蓝色两种。 既然雷多利亚诺、莱欧斯和海涅的制服是深红色,那大概就是精英班「杰鲁凯加隆」的制服了吧。考虑到深红色制服的学生人数不多,这么推论大概不会错。 差不多是要开始上课的时间,有人用手指敲了敲我的背。 「阿诺斯大人,雷伊同学怎么了吗?」 米莎担心地问道。这么说来,他还没来呢。 「他去睡回笼觉了。」 或许是还没睡醒吧。才第一天上课就这样,这男人的脸皮还真厚。 「算了,就只是上课而已。毕竟是那个男人,就算迟到也会一脸若无其事地出现吧。」 「啊哈哈……也是呢……」 上课铃声正好响起。与魔王学院不同,是很柔和的声音。 不久后,梅诺走进大讲堂,身旁还有一位面容粗犷的中年男子。 那个人身穿红色法衣,长相看似很顽固的样子。应该是勇者学院的教师吧。 「各位请坐好。」 男子以低沉嗓音说完,还站著的学生们立刻就座。 「本日就一如事前通知的,要进行学院交流。魔王学院的各位同学好,我名叫迪耶哥.加隆.伊捷伊西卡。在此担任勇者学院的学院长与精英班『杰鲁凯加隆』的导师。」 所以说精英班是由学院长亲自指导啊?看来是投入了相当的心力。就从勇者子孙们的名字来看,迪耶哥也被视为加隆的转生吧。 也就是勇者学院的毕业生。曾在勇者学院学习的学生,毕业后回到勇者学院执教鞭,然后对后世进行一成不变的教导啊? 只不过,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两千年前的那个加隆。是落空了吧。 「这边向我的弟子们介绍,这位是在魔王学院担任教师的梅诺.希斯特利亚老师。是长年在魔王学院教导三年级生的优秀老师。各位请勿失礼。」 梅诺向前一步。 「大家好,我是梅诺.希斯特利亚。学院交流期间要暂时麻烦各位照顾。请多指教。」 她带著微笑向众人打招呼。 「那么就开始上课了,不过今天是学院交流的第一天,双方都不太了解彼此。所以为了让大家成为学伴,今天就先从简单的活动开始。」 迪耶哥在黑板上以魔法书写。 ──学院对抗课程── 「学院对抗课程,这听起来或许有点夸大,但规则就只是由两边学院的学生各自出题,然后由对方的学院回答,以答对率分出高下。」 也就是透过出题与解答来了解对方学院的擅长项目与水准吧。 「那么,作为示范,首先由勇者学院开始出题吧。排行第二位,雷多利亚诺。」 在迪耶哥的叫唤下,雷多利亚诺起立。 「出题吧。」 「我知道了。」 雷多利亚诺用食指推了一下眼镜。 「那就先从初级问题开始吧。勇者的魔法中,有个名叫『圣别rihido』的魔法,请回答其效果与魔法术式。」 语罢,魔王学院的座位就嘈杂起来。 「咦……?这谁知道啊……?」 「是啊,魔王学院又没有教……」 「啊,不过,或许三年级生知道……?」 一年级生议论纷纷起来,于是梅诺拍了几下手。 「好了、好了,大家安静下来。那么,就请三年级生的里贝斯特同学回答。」 黑制服的男学生起立。 「抱歉了……怎样?你知道吗?」 「……不,我不知道答案。只不过,梅诺老师,这个学院对抗课程本来就有缺陷吧?我们无从得知不同学院学习的内容,要是不局限在一般问题,就根本无法正常进行活动。」 里贝斯特虽然语调平静,却也明确地提出忠告。 「我觉得这个问题已经十分一般了。」 雷多利亚诺如此反驳。 「无视自己的学习不足,反而指称课程本身有缺失,我觉得是很要不得的行为喔?」 对方显而易见是在找碴,使得里贝斯特火冒三丈。 「那你们知道『魔物化nedora』的效果与魔法术式吗?」 里贝斯特摆出一脸「你们怎么可能知道」的表情。只不过,雷多利亚诺却微笑了。 「知道。」 他在黑板上画起魔法术式,同时开始说明。 「『魔物化』的魔法效果主要是以魔力让动物产生变化。基本用途是强化动物的身体能力,不过也会依照动物的种类,还有魔法使用者的不同产生各种变化。有降低智能的例子,也有反过来能理解人话的情况。动物经由『魔物化』变成的姿态称为魔物。目前在迪鲁海德,只要没有满足一定的条件,似乎就禁止对动物施展『魔物化』。」 里贝斯特一脸无言以对的模样。 「我回答得如何?」 「……正确答案……」 看到雷多利亚诺的说明还有他所画的魔法术式,梅诺彷佛很佩服地说道。 「只不过,你们的三年级生就连这种初级问题都答不出来,考虑到彼此的程度差距,这场学院对抗课程确实还是取消比较好。或是由我方作出某种让步,你觉得如何?」 雷多利亚诺提出这种建议。 「嗯,也是呢。没想到会有学生连『圣别』都不知道……」 迪耶哥就像很困扰似的沉吟,但脸上的表情能明显看出他是故意的。 「迪耶哥老师,那个……」 梅诺把迪耶哥带到讲台角落。 「……这似乎跟之前谈好的不一样耶?今天的活动是要让双方理解到对方有著自己完全不知道的学识吧?」 其他学生应该听不见,但我的耳朵清楚听到了这句话。 「这是当然,不过到底是觉得你们也知道这种常识性的问题。没想到魔王学院的程度居然会这么低……唉呀,真是抱歉,我没料到这点……」 勇者学院那边漏出窃笑声。迪耶哥和梅诺不同,讲话完全没有压低声量,就像是特意说给大家听似的。 「各位同学,嘲笑他人也未免太失礼了。就算程度再怎么低,他们也以自己的方式拚命学习了啊。」 迪耶哥背对著梅诺训诫学生。下一瞬间,他所露出的冷笑并没有逃过我的法眼。发言本身也是表面上在训诫学生,但怎么听都像是在瞧不起我们。如果有顾虑到魔王学院,是不会这么说的。 「我会尽可能想办法配合你们的程度的。」 梅诺咬紧下唇,她大概很不甘心吧。表面上装得毫无敌意,所以才更显恶质。这样就像魔王学院的学生全都不如勇者学院一样。 这种卑鄙的战斗方式,人类比魔族还要擅长。这种没有明确敌对,暗中贬低他人的手法,是愚直的魔族怎样也模仿不来的。 让人有点看不下去呢。 「『圣别』的魔法效果是赋予武器、防具和道具神圣之力。」 我起身回答方才的问题。 「简单来说,就是能藉由施展『圣别』来强化物品的功能。剑会变得更加锋利,药品的药效会增强。此外,只要穷极『圣别』,也能将一般的物品变成魔法具。只不过,这需要超过贤者一百人份的庞大魔力,所以不是能轻易办到的事。」 我在黑板上画起「圣别」的魔法术式。 「阿诺斯同学……」 梅诺笑逐颜开地看著我。 「怎样?」 「……正确答案……魔法术式也没错……」 迪耶哥呻吟似的说道。 「……不过,只要穷极『圣别』,就能让物品变成魔法具这点,就有些过于夸大其辞。顶多就是让物品拥有接近魔法具的力量吧,也未曾有过以『圣别』制造魔法具的事实。你的学识还算马马虎虎,但会被夸大的研究成果蒙骗,就还有待加强呢。」 在迪耶哥瞧不起人的说明后,勇者学院那边就传来失笑声。 「还以为是个稍微能看的家伙,但果然也是个笨蛋啊。」 「物品怎么可能变成魔法具啦。毕竟就魔法术式来看,魔力就只能从外部赋予。」 「就是说啊。魔法具可是指能从内部散发出魔力的东西,这根本就不一样啦。」 「看来这家伙似乎误解了魔法概念的基础呢。」 哎呀哎呀,人类还是老样子,太过于被常识所束缚了。 就知道他们会这么说。 「唔,要是不知道,就让你们见识一下吧。」 我走向讲台,边走边伸手指向装饰在天花板附近的一把剑,并发出魔力,让那把剑缓缓落在迪耶哥眼前。 我走上讲台,把手伸到那把剑上方,让魔法阵浮现出来。 我施展的是「圣别」。施法完毕后,我就让飘在空中的剑转一圈,让剑柄朝向迪耶哥。 紧接著,他瞠大了眼。 「……这、这是………………这该不会是………………!」 迪耶哥战战兢兢地碰触那把剑。下一瞬间,剑身发出闪耀的魔力。勇者学院的学生全都一起向前探出身体。 「喂……!骗人的吧……那个光辉……!」 「怎么可能……!这种事……怎么可能!那个是……!」 「居、居然是……圣剑……!不可能……别说是用『圣别』制造魔法具了,他居然制造了圣剑吗……!」 「等等……问题不在这里吧?那家伙不是魔族吗!根本就不可能施展『圣别』啊!那是唯有勇者才能施展的魔法耶!」 迪耶哥茫然地注视著圣剑,一副无法置信眼前发生了什么事的样子。 「不要受常识束缚,要更加地窥看深渊啊,迪耶哥。身为学院长却不知道正确解答的话,可是会被全体学生瞧不起的喔。」 §14【勇者们的混乱】 我转身返回座位。 粉丝社的女学生们一脸陶醉地尖叫起来。 「讨厌啦──!阿诺斯大人,你果然是最棒的──!」 「对啊、对啊,总是在大家希望他出手的时候确实出手呢!我要一辈子跟随他!」 「我也要──!不过,那个人是学院长吧?是勇者学院最了不起的人,而且是精英班的班导吧?他居然会比魔王学院的学生还不熟悉勇者的魔法,真不像样呢。」 「阿诺斯大人太厉害了,对面的学生有点可怜耶。也还不习惯被阿诺斯大人。」 「阿诺斯大人什么时候变成动词了啦!」 「怎么办!我刚刚注意到一件惊人的事!」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不过还是姑且问一下。究竟是什么事?」 「那个呀,魔剑是男性用的吧?因为是魔剑。」 「……是说这种意思的魔剑啊……」 「那圣剑呢?」 「……!阿诺斯大人是二刀流啊!」 看著以压倒性的气势「呀啊────」地放声尖叫的她们,勇者学院的学生们有一半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另一半露出莫名其妙但感到屈辱的表情。 「我稍微吓了一跳呢。」 雷多利亚诺用食指推了一下眼镜的鼻梁架。 「只不过,这样就很清楚了。压倒性的魔法知识,超乎寻常的庞大魔力,以及足以掌握唯有勇者才能施展的魔法,其脱离常轨的魔法技术。」 眼镜底下闪著冰冷的眼神,雷多利亚诺以充满确信的语气说道: 「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你就是转生的暴虐魔王吧?」 他话一说完,这次轮到魔王学院的座位一齐失笑。 「噗哈哈哈,那家伙在说什么啊?因为阿诺斯回答得很好,展现了实力就说这种话,惊慌失措也要有个限度吧。」 「就是说啊,就连白制服与黑制服都没办法区分吗?到底有没有长眼睛啊,还真是丢人现眼呢。」 「别这样,他可是勇者学院的人,对于魔王是一点也不了解吧?」 「那就别装得好像自己很懂啦。」 「就算再怎么厉害,阿诺斯的魔法都不尊贵。区区的人类是不会懂的吧。」 受到这些嘲笑,雷多利亚诺露出一脸讶异的表情。就像很意外自己的推论错了一样。 「既然各位说他并非暴虐魔王,那他究竟是谁?」 雷多利亚诺凌厉地追问。只不过,皇族派的学生们甚至嘲笑起他的问题。 「你是雷多利亚诺同学吧?」 三年级学生的里贝斯特说道。 「你好像多少了解一些魔族的魔法,那你知道魔王学院的校徽代表什么意思吗?」 「我当然知道。是魔皇的适任性与魔力诊断的结果吧?图案一定会是多角形或是芒星,顶点愈多就表示该学生愈优秀。」 「一定会是多角形或是芒星啊?那你看阿诺斯的校徽是什么图案呢?」 雷多利亚诺看起我别在制服上的校徽。那不是多角形,也不是芒星。 「……十字图案……这种情报……?」 「雷多利亚诺同学,那是不适任者的烙印唷,是离暴虐魔王最遥远的存在。魔王学院史上第一个不适任者就是阿诺斯。要是说这家伙是魔王,在迪鲁海德可是会被讥笑的唷。」 里贝斯特话一说完,三年级生的皇族派也跟著叫嚣。 「没错、没错。也就是说,贵院的学院长就连魔王学院的劣等生都比不上。」 「让人十分清楚勇者学院的水准在哪里呢。」 「输给不适任者,又误以为他是暴虐魔王,还真是丢人现眼。」 「阿诺斯在我们学院,可是谁也不承认的唷。」 或许是对勇者学院方才的态度感到火冒三丈,而且还断定我是暴虐魔王吧,让皇族派学生的怒气一口气飙涨。 「……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你们却说他是不适任者……?那魔王学院的其他学生到底有多么强大…………?」 就像是感到恐惧似的,雷多利亚诺吞了一口口水。 围绕在皇族派与我周围的气氛与环境,是在最近这两个月内形成的。看在外人眼中是难以理解的状况,因此就算是勇者学院也没有多加调查吧。 「啧……这些家伙是在虚张声势吧……?」 莱欧斯嘀咕起来。不过,雷多利亚诺却摇了摇头。 「暴虐魔王在迪鲁海德是连直呼其名都会让人惶恐的尊贵存在。就算是在演戏,也不可能像这样恶意谩骂,更何况是盖上不适任者的烙印……」 「那这是怎样?难道就跟那些家伙说的一样,是迪耶哥老师的魔法知识不如一个不适任者吗?」 「莱欧斯,你冷静点。就只是输了一次。」 「谁冷静得下来啊!这可不是一般的魔法!是勇者的魔法耶!」 莱欧斯起身朝我问道: 「喂,你这家伙。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你就是暴虐魔王吧?」 「正是如此。」 「什么……」 我轻易地承认,反倒让莱欧斯提高警戒。 「既然你们都知道了,我就再告诉你们一件事吧。暴虐魔王之名是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你们的历史书与教科书也都写错了吧?所以去订正回来吧。」 「……你说……什么……?」 他到底是不会去怀疑勇者学院所教导的暴虐魔王之名吧。可能是不知道该怎么判断吧,莱欧斯一副陷入混乱的样子。 「喂喂喂,你们看那家伙,居然信了阿诺斯老挂在嘴边的谎话耶?」 「半吊子就是这么容易被骗呢。别真的相信不适任者说的话啊。」 「说到底,那家伙可不是皇族呢。没有完全继承始祖之血,所以怎么可能是暴虐魔王转生啊!」 皇族派的学生们奚落著。 「唔,别在意他们的话。不被承认是暴虐魔王,也让我很伤脑筋。」 莱欧斯一脸「这当中必定有诈」的感觉蹙起眉头。 「……啧……这是怎样……简直莫名其妙……!」 唔,一无所知的人们互相以自以为是的推论断定事物,不断无视近在眼前的真实。哎呀哎呀,还真是出愉快的闹剧。 「好……好了、好了!请大家安静下来!」 梅诺拍起手,让不断擅自发言的学生们冷静下来。 「迪耶哥老师,方才的『魔物化』就算是我方出的题,下一题就请勇者学院提出了。」 「啊,嗯嗯,就这么办。」 迪耶哥为了选出下一个出题者而朝学生们望去。 「唔,下次会出怎样的题目呢?真是让人雀跃。这次请不要再搞错正确答案了唷?」 一听到我这么说,迪耶哥就僵住了表情。 「阿诺斯同学,不可以说这种话喔?迪耶哥老师方才就只是不小心搞错了。身为勇者学院的学院长,怎么可能会搞不清楚勇者的魔法。你说是不是啊,老师?」 梅诺就像是要报方才的一箭之仇似的说道。她还挺会的嘛。 「咳、咳咳,现在时间比预定迟了一点。我虽然也想继续活动,但看来还是先进行下一个课程会比较好。」 是打算在露出更多马脚之前溜走啊? 「咦~勇者学院打算逃走吗?」 「对啊、对啊,气氛好不容易才炒热了耶。」 「大概是认为现在结束的话,还能以答对率相同为由当作平手吧?啊~还真是卑鄙呢。就因为再进行下去会输就这样搞。」 「大致上来讲,那边就连老师都会搞错正确解答了,我们是要怎么输啊?」 真不愧是魔族,该说是我的同胞吧。挑衅方式还真是直截了当。 「……无聊。既然这么在意输赢,就当作是我们学院输了吧。」 随后,海涅说: 「老师,我也想再继续进行下去呢。得让客人们见识一下我们勇者学院的自尊。」 迪耶哥走下讲台,大剌剌地走向海涅的座位。 然后,朝他低声斥责道: 「你是想让我在区区的魔族面前继续丢人现眼吗……!」 海涅露出错愕的表情。迪耶哥转身离开后,他就像放弃似的耸了耸肩。 「继续上课。」 就像打圆场似的,迪耶哥沉声说道。 咯哈哈,这算什么啊?太小心眼了,不禁让人同情起海涅他们。 跟这种人相比,感觉连艾米莉亚都还比较有教师的样子呢。 §15【险恶】 大讲堂里弥漫著险恶的气氛。 方才的纠纷让皇族派的学生完全敌视起勇者学院,对方也因为脸上无光而恼羞成怒。他们到底有没有在听课呢?在这种一触即发的凝重气氛下,只有迪耶哥的低沉嗓音淡淡响起。 「──所谓的圣剑,主要是指受到众神祝福的剑。剑本身带有魔力,自行选择持有者。此外也有剑上寄宿精灵而成为圣剑的情况。除了这两种情形,不存在其他圣剑诞生的方式。」 话说到此,迪耶哥就一脸彷佛遭到背叛的表情。魔王学院的座位也传来好几道噗哧失笑的声音,让他「嗯哼」地轻咳了一声。 「凡事都有例外。」 迪耶哥一副迫不得已的样子说道,然后继续上课。 「就如方才的说明,圣剑并非想要就能打造出来,是极为稀少的逸品。假如能大量生产的魔剑是在数量上占优势,圣剑就是在品质上占优势。因为圣剑不只带有魔力,还寄宿众神与精灵之力。此乃神圣光辉的泉源。」 圣剑在品质上占有优势,这种说法不见得是错的。尽管存在魔力微弱的魔剑,但圣剑不论哪一把都带有强大魔力。而且大半的圣剑上,都施加了封印魔族之力的魔法。而封魔之力达到登峰造极境界的圣剑,就称为魔族杀手。 这是在力量与魔法上较为拙劣的人类能勉强对抗魔族的理由之一。 「目前世界上现存的圣剑据说有八十八把。当中君临第一名的,是据传勇者加隆曾经使用过的传说圣剑──灵神人剑伊凡斯玛那。这是两千年前,由人类的名匠所锻造,寄宿剑之精灵、受到众神祝福的圣剑。」 唔,真是怀念。那个上头可是带有让人不觉得那是把剑的夸张魔力。不过最主要的,还是因为那是一把为了消灭我而诞生的圣剑。 「灵神人剑虽在两千年前失传,但据传当世界面临重大灾害时,灵神人剑就会与传说中的勇者一起复苏,为世界带来光明。」 失传了吗?两千年前能拔起伊凡斯玛那的,在亚杰希翁就只有加隆一人。要是他已不在人世,可以认为会自行选择主人的圣剑是消失到某处了吧。毕竟该消灭的魔王在这两千年间也不在这世上。 只不过,要说是否真的失传了也很可疑。要是人类一如艾维斯的推论,为了消灭转生后的我在等待时机的话,没有伊凡斯玛那可就谈不下去。 至少不觉得散布传承的那些人类会去相信,灵神人剑会随著传说中的勇者一起复苏这种不确实的传说。 「那么,说到两千年前,在亚杰希翁有个从当时流传下来的有趣逸闻,也就是米歇斯项炼。这是个有关恋爱与转生的故事,魔王学院的各位有谁知道吗?」 亚杰希翁的逸闻,迪鲁海德的魔族没有理由会知道,当然也就没有人举手。但迪耶哥看到这种情况,却露出痛快的表情。 哎呀哎呀,未免也太小心眼了。让人看了都替他丢脸。 「果然没人知道吗?也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那就请勇者学院知道的学生──」 「米歇斯项炼是人类前赴战场时,赠送给恋人的东西。」 我一回答,迪耶哥就愤恨地咬牙切齿。 唔,说中了啊。哎,大抵是没必要连这种常见的逸闻都特意修改掉。或许是以为只要无关魔法,我就不知道了吧?但这可是我转生之前的故事,我当然略有耳闻。 「两千年前在大战初期,许多前赴战场的人类无法活著归来,所以恋人们为了能在死后转生到同一个时代,就在米歇斯项炼上许下心愿,希望下辈子能共结连理。人们将栖息在盖拉帝提湖的米歇斯贝的贝壳分成两片,做成两串项炼。他们将一串送给恋人,另一串戴在自己身上,然后前赴战场。」 迪耶哥气愤地瞪著我。看来这个男人就只想著要愚弄魔族呢。 「米歇斯贝饮用圣水维生,因此谣传是神的使徒。当时的人们相信,分成两片的贝壳会在死后引导两人的根源再度重逢。」 不过在我看来,米歇斯贝并没有足以影响根源的魔力。那是一场悲惨且严酷的战争。会想依靠迷信,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 我在杀害戴著米歇斯项炼的人类时,都会不指定转生条件地对他们施加「转生」魔法。魔法有时会受到心念大幅左右。如果他们的想法是真的,也许就会在转生后再度重逢。虽然这就只是一点自我安慰。 「到了大战后期,在勇者加隆的活跃之下,盖拉帝提开始有了希望。戴著米歇斯项炼从战场归来的人陆续出现,当中有许多人与恋人结婚。此后,人们就开始把米歇斯项炼称为单片贝壳的项炼,产生了把两串项炼组合成一串送给恋人的习俗。」 随著和平将近,人们开始追求希望。这说起来纵然好听,但说不定只是想逃避现实。 当时尽管拥有勇者的盖拉帝提勉强阻止了魔族的侵略,但就整座亚杰希翁大陆来看,人类可是节节败退。 「此外也催生出将送给恋人的单片贝壳项炼分成两串,藉由将其中一串戴在自己身上来表示求婚的文化,并且流传至今。」 我说明完毕后,迪耶哥露出苦涩的表情。就在他说不出「正确答案」这四个字时,下课钟声刚好响起。 「那么,这堂课就到此为止。下一堂课于十分钟后开始。」 迪耶哥就像落荒而逃似的离开大讲堂。 「魔王学院的大哥哥。」 向我搭话的人是海涅。 「机会难得却没办法分出胜负,还真是遗憾呢。」 我向笑得一派从容的海涅说道: 「你在说什么,对决是我赢了。你们的教师认输了吧?」 「啧,还真是老奸巨猾呢。」 海涅不以为意地说道。只要让我觉得对决不成立,就能让「契约」的效果无效。到底是谁老奸巨猾啊? 「你想知道勇者加隆的事吧?」 「不。」 勇者加隆被人类杀害。尽管很想知道这件事的详情,但艾莲欧诺露说过这是秘密,没办法公然询问。 这次的契约内容上,「契约」的效力就只限于一个问题回答一次。要是问得太过暧昧,就会得到暧昧不清的回答。 「我要问另一件事。你知道暴虐魔王的名字吗?」 「……哦──可以吗?要我在这里说出来。」 「无妨。」 海涅说道: 「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吧?」 在「契约」的效果之下,他没办法说谎。要是违背契约,海涅应该会当场死亡。看来他是真的不知道暴虐魔王的名字。 「这怎么了吗?」 「没什么,就只是确认一下。」 「哦~」 海涅露出恶作剧似的笑容。 「话说回来,你知道吗?明天要举办学院对抗测验。这次可是实战喔。」 「唔,又想赌什么了吗?」 「不了,明天就让我们堂堂正正地打一场好比赛吧。」 海涅以天真无邪的表情要求握手。 「哎呀呀,这听起来就像是你们会用卑鄙手段一样呢。」 我一面跟海涅握手,一面露出藐视的笑容。 「怎么会呢。敬请期待吧。明天就轮到大哥哥你们惊讶喽。」 转身离开后,海涅他们接著往魔王学院三年级生的方向走去。说了一些话后,像刚才一样要求握手。 是在打什么鬼主意吗? 「喂喂喂,米莎,你那个项炼,就是刚才阿诺斯大人说的单片贝壳项炼吗?」 粉丝社的女孩子们聚集到米莎的座位旁。 「啊,好像……是呢……」 米莎说得含糊其辞。 「啊,等等。刚刚的反应很可疑。你很可疑唷,米莎。这是别人买给你的吧?」 唔,真敏锐。 「啊、啊哈哈……怎么可能啊……这是我自己买的啦。」 「哦──是这样啊~」 「说是自己买的,但其实是别人买给你的吧?」 「对呀、对呀,绝对是这样子。」 「该不会,是阿诺斯大人买给你的吧?」 「叛、叛徒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就说不是了啦。这真的是我自己买的!」 「真的?」 「真、真的啦。」 「以性命发誓?」 「……好、好啊……」 米莎尽管被众人的气势压倒,还是回答她们的问题。 「咦?该不会第一堂课已经结束了?」 有人在背后向我搭话,回头就看到雷伊站在那里。 「刚结束。」 「这样啊。我有点睡过头了。」 雷伊并没有很在意的样子找起座位。 「米莎同学,这里有人坐吗?」 「啊,没有,你坐没关系唷。」 雷伊坐在米莎隔壁,看向她戴在脖子上的项炼。 「你戴来上课啦?我很高兴喔。」 「啊……那个……啊、啊哈哈……」 米莎一脸尴尬地偷看粉丝社她们。她们毫不客气地用兴致勃勃的眼神盯著米莎。那是有如逼问般的凌厉眼神。 「…………是的……」 米莎就像认命似的说道。粉丝社她们吓得大幅后仰。 只见她们接连与米莎拉开距离,全员一起面面相觑。 「她、她承认了。她承认了耶!」 「也就是雷伊同学送礼物给米莎了吧?」 「咦?可是,雷伊同学不是和阿诺斯大人……」 「这样一来,该不会是……?」 「也就是说……?」 「她打算跟阿诺斯大人间接交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来她们得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结论。 §16【学院对抗测验】 隔天── 我们为了参加学院对抗测验,来到城墙外的圣明湖。 魔王学院与勇者学院的学生们,目前正为了对抗测验,仔细检查著自己的魔法具。因为昨天的事情,两校学生之间已完全是险恶的气氛,彼此绝不会对上视线,互相散发著一触即发的氛围。双方都一副想在学院对抗测验上给对方一点颜色瞧瞧的样子。 很快地,上课钟声响起,迪耶哥开口说道: 「那么,今天要进行学院对抗测验。就如事前跟各位说明的一样,对抗测验要以施展军队魔法来进行。勇者学院施展『勇者部队』,魔王学院施展『魔王军』。由于彼此的魔法特性各有不同,所以这应该会是一场有意义的训练。」 迪耶哥淡然说明的眼神中,有某种让人不舒服的感觉。 「阴沉沉的感觉。」 一旁的米夏低语。 「唔,确实是不怎么觉得那是正常的精神状态。是两千年前经常看到的表情。」 「在憎恨的牢笼之中。」 形容得很恰当。只不过,假如这是对魔族的憎恨,对于至今久未交流的对象,有办法抱持这么深的敌意吗?就算加上昨天发生的事,憎恨的沸点也太低了。 「测验场地设在圣明湖里。也就是水中战。这是为了不让盖拉帝提受到魔法波及所采取的措施。水面上会设置反魔法的自然魔法阵,将水中攻击魔法的影响降到最低。请各位千万不要在湖面上施展魔法。」 盖拉帝提也住著一般人。他们与魔族不同,由于身体很脆弱,万一魔法影响波及到湖外,大概会出事吧。 「此外,圣明湖为了这次的测验,事前建造了水中都市。除了建筑物外,还存在著洞窟等地形。倘若能好好运用,应该会是致胜的关键。各位有疑问吗?」 迪耶哥朝学生们看去,没有人举手。 「梅诺老师,我方会先派出惯于军队魔法与圣明湖训练的精英班,所以我想魔王学院也派出对军队魔法与战斗训练有著充足经验的三年级生会比较好吧?」 梅诺朝我看了一眼。 「还是说,我记得是叫做混沌世代吗?你们那边也有转生者吧?就算派他们出场,我们这边也无所谓。」 「不,我们就派三年级生。」 这瞬间,迪耶哥露出令人不舒服的笑容。 「那么,就请多指教了。」 「嗯。」 对话结束后,梅诺朝这里走来。 「魔王学院的同学们,集合了。」 魔王学院的学生聚集到梅诺身旁。 「就如同迪耶哥老师的说明,等一下要进行学院对抗测验。出场的是三年级生。一年级生还没做过水中战的训练,再加上对方占有地利的状况下,只有阿诺斯同学的小组有办法与他们对抗。」 也是呢。有两名混沌世代,莎夏与雷伊在我的小组里。其余的一年级生就算说是乌合之众也不为过。 「不过,阿诺斯同学的小组只有五人。依照学院的规定,假如不是十人以上的小组,基本上是无法参加学院对抗测验的。」 这么说来,莎夏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不过当时是在讲班级对抗测验的事。 「虽然不足的五人能暂时向其他小组借用,但一时之间也没办法好好配合吧。」 「只要能凑数就够了。如果可以,要我一个人对付勇者学院的全部学生也行。」 我这么说完,莎夏就露出一脸不满的表情。 「等等,你为什么想一个人打啊?要是不留一些给我可就伤脑筋了。」 雷伊接著说道: 「我差不多也想试用一下这把剑了。」 「啊哈哈……我或许派不上什么用场,但我会努力的。」 米莎很有精神地笑著。 「帮忙。」 米夏看著我如此说道。 「梅诺,你应该看得出我与我部下的实力吧?」 「是啊。」 梅诺给予明确肯定后,露出有别于平时的恶作剧表情。 「可是,我就只在这边说了,老师我也有点生气呢。」 「哦?」 「没错,阿诺斯同学或许能轻松获胜,可是老师也想让勇者学院的那群少爷见识一下,我教出来的学生有多么厉害。」 唔,原来如此。没错,就算看我两三下打赢他们,梅诺也消不掉心中的这口怨气。所以才想藉由自己亲手培育的学生之力,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梅诺,我明白你的心情。但三年级生不清楚勇者们的手段吧?」 「……阿诺斯同学知道吗?」 「你以为我是谁?」 梅诺没有回答,也没有反驳,就只是保持沉默。 「他们打从以前就相当阴险。跟魔族不同,很擅长耍小手段。昨天就连在课堂上都那样了,还是派我的小组出场较为明智。」 「那就这么想吧?」 此时插话的是三年级生的里贝斯特。 「正因为不知道他们会耍什么小手段,所以先派三年级生出场看看情况。」 唔,皇族派说了很难得的话呢。 「尽管不知道他们是去哪里调查的,但勇者学院对魔族瞭若指掌。就这样进行对抗测验,会对我们有些不利吧?既然如此,首先该做的就是摸清楚对方的底细。」 这确实是标准作法呢。与人类之间的战斗已经过两千年了。如果他们是真心打算消灭暴虐魔王,肯定会开发我所不知道的魔法。 不过,尽管不觉得他们会蠢到在这里披露,但战斗方式也不可能跟两千年前一模一样。 「就算完全不知道对方的底细,我也不会输。」 「跟传闻中的一样,是个傲慢的人呢。难怪会被说是不适任者。」 里贝斯特叹了口气。 「我是皇族派。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坦白说,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你这个假冒暴虐魔王之人。」 他以坚定的意志说道。 「不过,昨天你造出圣剑时,老实说让我非常痛快。」 「喔。」 「虽然是个讨厌的男人,但你也是魔族的一员。不过,他们可就不同了。侮辱魔王学院就等同是在侮辱暴虐魔王。」 哎,假冒暴虐魔王的行为,就某方面来讲也能说是一种敬意的表现。毕竟没有人会特意去假冒微不足道的身分。 「首战就交给我们吧。既然你自认是暴虐魔王,那在后方摆架子看戏不就好了?」 他这话说得还真是深得我意。 「可以吗?这就像是要你为我去打头阵一样喔?」 「今天是学院对抗测验。我可不记得德鲁佐盖多有教我们连在与敌人作战时都还要跟自己人起内哄。为了获胜而采取最佳行动,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很有魔族风格的想法呢。或者该说是梅诺的教育成果吧。 两千年前的魔族也绝非铁板一块。有像辛这样忠心耿耿的部下,也有看我不顺眼的家伙。甚至还发生过许多次在魔族内斗时,外敌趁机入侵,导致深陷危机的局面。 只不过,一旦与人类或精灵开战,大家就会忘了平时的纷争,为打倒眼前的敌人而团结一致。尽管有许多事情因为阿伯斯.迪鲁黑比亚而扭曲了,但似乎没有连本质都一起改变的样子。 「我们所尊敬的始祖是为了弱者而战,我以身为他的子孙为荣。就算要成为不适任者的弃子,也正合我意。」 既然身为皇族派的里贝斯特都说到这种地步了,又怎么能不体谅一下他的心情呢?这个男人也不是心甘情愿这么做的。换句话说,他不惜向不适任者的我让步,也想要回应恩师对他的期待。 「好吧。不过,在摸清楚对手底细的同时,既然要出场,就顺便让我见识一下前辈的风范也无妨喔。」 他露出无畏的笑容。 「这是当然,用不著你提醒。」 真是不可爱的家伙。也好,反正突然变得很顺从,感觉也挺恶心的。 「那就这么决定了。里贝斯特组,准备好了吗?」 里贝斯特组整齐列队的组员们一齐点头。 「刚才我也说过了,坦白说,老师我是气得要死喔。那些家伙是怎样啦,有意见就直接说出来啊。那个叫迪耶哥的家伙也是,在那边冷嘲热讽、频频搞小动作,看这边不想惹事就跩上天去,真是有够烦的。」 在梅诺低声抱怨后,里贝斯特组的眼神就锐利起来。这是想为恩师报仇的表情。 「听好,要赢喔!就让人类见识一下魔王学院的实力吧!」 她如此高声一呼后,他们就「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地高声吶喊了起来。 §17【圣明湖的结界】 「那么,现在开始勇者学院精英班『杰鲁凯加隆』对魔王学院三年级里贝斯特组的学院对抗测验。但愿各位不辱先祖的名誉与荣耀,堂堂正正地战斗吧。」 迪耶哥喊出测验开始的口号。 湖畔旁的我们以「远隔透视rimo」的魔法观看水中的情况。而在湖中,勇者学院役使的隼鸟有如飞翔般的游著,用魔眼将影像传送到「远隔透视」上。 「阿诺斯同学,刚才真是抱歉。」 梅诺来到我身旁说道。 「为何道歉?」 「就是里贝斯特同学说的那些话。说你是讨厌的男人什么的,对你相当恶劣不是吗?」 「没什么,皇族派的那种主张也不是现在才开始的。」 梅诺露出一脸非常抱歉的表情。 「里贝斯特同学平时是个很温柔的孩子喔。不过他比其他人更加尊敬暴虐魔王,以自己的血统为荣。」 梅诺一面注视著「远隔透视」,一面娓娓道来。 「里贝斯特同学现在虽然具有足以争夺三年级首席的实力,不过在刚入学时,他的成绩可是吊车尾的喔。施展不了『魔王军』,也没能当上组长。」 「这还真是意外呢。」 「对吧。里贝斯特同学不太喜欢与人争执,所以心中某处排斥专为战斗开发的军队魔法与攻击魔法。」 「哎呀,还真是个不像魔族的男人。」 「或许吧。他曾经讨厌暴虐至极的魔王喔。我想那时候的他,就连继承魔王血统的自己也不认同。」 还真是麻烦。不论祖先是谁、血统为何,自己就是自己。不过在这个时代,就连要这么想都很不容易吧。 「那么,是什么改变了那个男人?」 或许是回忆起当时的事情吧,梅诺带著怀念的表情说道: 「他二年级时,我担任起『魔王军』课程的教师,他在那时跑来向我坦白说他真的不喜欢与人争执,还跟我商量说他想要放弃就读魔王学院喔。」 毕竟魔王学院的课程偏向战斗呢。倘若讨厌与人争执,会想退学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于是我就跟他说明:『魔王军』是军队魔法,确实是专为战争开发的。可是,始祖肯定是为了守护魔族才开发这项魔法的。假如不是这样,那么遭许多敌人觊觎性命的暴虐魔王,又怎么会创造出将自己的魔力分配给部下的魔法呢?」 喔,她说了有趣的话。 「这是教科书上写的吗?」 「如果只教学生教科书上的内容,那就用不著教师了吧?」 的确,她这句话很有教师的风范。 「阿诺斯同学不这么觉得吗?」 「嗯,真相会是怎样呢。」 听到我这么说,米夏就转过头来。她彷佛看透一切似的微笑著。 「就算讨厌与人争执,有时也需要守护事物的力量。说不定始祖也跟里贝斯特同学一样不想要战斗,我当时是这样告诉他的。我想这对他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句话。从那时候起,里贝斯特同学就开始尊敬始祖,以身为皇族为荣了唷。」 「然后尊重过头,成为了皇族派。」 梅诺露出苦笑。 「是有点呢。我想对他来说,认为暴虐魔王是特别存在的心情比一般人来得强烈喔。」 所以才会超乎一般地厌恶自称是暴虐魔王的我啊?或许他也对当时开导自己的恩师抱持敬意吧。 因此不惜向讨厌的我让步,也想要回应梅诺的期待。 「看好吧,他可是我引以为傲的学生,一定会赢的。」 梅诺笑道。 我们看向「远隔透视」,双方阵营差不多要展开行动了。 杰鲁凯加隆将据点设置在神殿与建筑物栉比鳞次的水中都市里,里贝斯特组则是以岩山众多的水中洞窟附近为阵地。 由于他们施展了「水中活动koko」的魔法,只要魔力不枯竭,大概就不用担心窒息。 「里贝斯特大人,我们准备好了。」 部下以毅然的态度说道。不知是里贝斯特出身名门,还是他实力高超,能在组员们的话语中感到敬意。 又或者是他从吊车尾一路努力到足以争夺首席的成果也说不定。 「动手吧。」 「遵命!」 首先是依照标准程序,里贝斯特在自家阵地上建起魔王城。那是座有如高塔般的细长城堡。周围的水流激烈地卷起漩涡,化为阻挡外敌侵入魔王城的水墙。 因为水流变化而被吸进来的鱼只与巨岩,就这样遭漩涡吞没,被汹涌的水流绞成碎块。 看来是具备强化水属性魔法的地形效果。光是散发的魔力就能形成这么激烈的漩流,这种魔王城居然只靠两个人就建造出来,看来里贝斯特组的筑城主guardian还挺优秀的。 「漂亮的魔王城。」 米夏看著「远隔透视」喃喃说道。 「该说不愧是三年级生吧。这种水准的城堡,一年级生还造不出来。」 米夏不可思议地微歪著头。 「是指除了你以外的一年级生。」 就像是接受了这个说法,她重新看向「远隔透视」。 「咒术师shaman先进行侦查。『勇者部队』与『魔王军』最大的差异,就是除了勇者之外,其余都是贤者。他们虽然无法建造相当于魔王城的据点,但相对地,应该能经由贤者施展特殊的支援魔法。」 三年级生到底是稍微学习过「勇者部队」的样子。 里贝斯特组的咒术师有三人。一个人展开广范围的魔力网,确认杰鲁凯加隆的位置;一个人使用魔眼探查魔力的变化;最后一个人用魔法操控湖里游泳的鱼只,前去详细调查敌人的动向。 他们在找贤者。「勇者部队」是为了强化勇者的魔法,比方说魔法师与神官会分别带给勇者攻击魔法强化与恢复魔法强化的恩惠,然后由魔法师与神官代替勇者承受强化时的负面效果。 不过,贤者就有点不一样了。这个职阶能使用受到「勇者部队」影响的人类魔力,对部队整体施展支援魔法。贤者的存在能让勇者们获得强化,所以他们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让贤者丧失战斗能力。 「里贝斯特大人。」 咒术师们向他回报。 「情况不太对劲。总觉得无法随心所欲地操控作为使魔的鱼只。」 「我这边也是。即便想展开魔力网,也立刻就被中断了。」 「魔眼也一样,完全看不到对方的魔力。」 也就是完全无法进行侦察。里贝斯特沉思了一会。 「这恐怕是应用反魔法的技术在干扰魔法吧。」 「让魔剑士cavalier、咒术师、治疗士healer组成部队出城侦察吧。要尽可能避免交战,一旦感到些许异常,请立刻用『意念通讯』向我回报。」 「遵命。」 里贝斯特组派出三只部队,合计九人离开魔王城,兵分三路前往作为杰鲁凯加隆据点的水中都市。 暂时没有异常,他们慎重地前往敌地。 「飞蛾扑火,就是这么一回事呢。」 在前往水中都市正面入口的部队面前,莱欧斯现身了。 「里贝斯特大人,敌人出现了。是勇者!」 咒术师施展「意念通讯」;然而无人回应。 「里贝斯特大人?里贝斯特大人……!」 不论呼叫再多次,都还是一样没有回应。「意念通讯」传到中途就断绝了。 「哈!你们知道为什么没办法用『意念通讯』吗?」 莱欧斯一握紧拳头,就从中喷出闪耀著神圣光辉的火焰。即便是在水中,圣炎也依旧辉煌地燃烧。 「我们来争取时间,你们快回魔王城!」 魔剑士打算抽出魔剑。 但是却抽不出来。 「什……么……?」 趁这瞬间的破绽,莱欧斯逼近到魔剑士身旁。 「看招!」 「糟了──呃啊……」 莱欧斯燃烧的拳头打在魔剑士的心窝上,曲起的身体遭圣炎吞没,当场无力倒下。 「啧……!」 治疗士立刻施展「抗魔治愈」,然而魔法阵才画到一半就消失了。 「……这……该不会…………?」 「终于注意到了吗?是你们的魔力变弱了啦。」 莱欧斯迈开步伐。治疗士尽管想拉开距离,双脚却迟迟无法移动。 「不仅是魔力,就连身体能力也是喔。你们现在就只有比弱小人类还弱的力量啦!」 治疗士被火焰吞没,咒术师也很快就被打倒了。 「哈!真不起劲。这点程度,也用不著拔圣剑了呢。」 莱欧斯当场施展「意念通讯」。 「海涅、雷多利亚诺,我这边结束了喔。」 「我也打倒了唷。」 「我也收拾好了。这样就夺走对方的魔眼了吧?就这样进攻魔王城喽。」 莱欧斯离开水中都市,前往里贝斯特组的阵地。 「太奇怪了……」 梅诺看著「远隔透视」喃喃说道。 「如果是因为魔力场淤塞导致魔力衰减的话,勇者学院应该也处于相同的情况。然而他们却能施展『意念通讯』……要是彼此的魔力差距很大还可以理解,但方才施展的『意念通讯』带有的魔力倒不如说比平时还要微弱……」 她沉思起来。 「里贝斯特组的魔力被封住了,所以他们应该是施展了某种魔法,但在勇者学院的学生们身上却完全看不出这种迹象……如果不是直接施展在对手身上的魔法,再怎么说范围也太大了……」 梅诺抓著头,露出苦涩的表情。 「唔,你是想说勇者学院作弊,让他们占有优势吗?」 「……是有嫌疑,但毫无证据……要是对方宣称这只是他们很优秀的话,我们也无从反驳,而且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 说是这么说,却一脸无法接受的表情。 「要证据的话,有喔。」 「咦……?」 「他们是使用融入湖里的圣水。那是不具形体的一种特殊魔法具。只要能发挥其力量,就能为人类带来增强魔力的恩惠,对魔族则反而会是一种毒。」 这是为了封印魔族,由众神赐给人类的神圣之水。就连在两千年前都很少人懂得使用,不过看样子是有把方法传承下来呢。 圣水是应用性很高的魔法具,这种用法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他们创造出能巧妙隐匿圣水存在的方法了啊? 「简单来说,就是他们用融入水中的圣水画魔法阵。」 我一指出这点,梅诺就睁大魔眼凝视水中的情况。 「……完全看不出来……说到底,真的有办法区分出融入水中的另一种水吗……?」 很难吧。因为他们巧妙隐藏了魔力。 「就让你见识见识吧。」 我碰触梅诺的魔眼,在上头画起魔法阵。我注入我的魔力,强化了她的魔眼。 「咦……?这是…………?」 「魔力看得很清楚吧?这就是我眼中的世界。」 正因为她的魔眼有一定的水准,所以才能强化到这种程度。否则,最惨将会导致失明。 「……难以置信…………魔力居然看得比物质还要清楚……」 梅诺看向显示在「远隔透视」上的水中情况。如果是现在的她,应该能清楚看出融入湖里的圣水所画的魔法阵吧。 「这是……结界系的……术式吧……?虽然不清楚具体的效果……」 「是发挥圣水的力量,提高结界内人类的魔力,同时封住魔族力量的魔法效果。圣明湖会涌出圣水,所以对勇者学院会无限量地供给魔力,但对魔族则是会无止尽地削减魔力。」 「……这算什么……这怎么说都不只是占有地利的程度了。是只有勇者学院才能使用的魔力源吧……」 梅诺气得火冒三丈。虽然知道这里会涌出圣水,但只要不发挥其力量,就不会有任何影响。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在学院对抗测验的名目上使用。 他们不惜对今后的关系造成遗恨也想获胜吗?还是说,他们以为这点把戏不会被发现? 「要怎么做?要是允许这种事,就根本无法比赛了。」 「谢谢,有这些证据就够了。我这就去向对方抗议。」 梅诺横眉怒目地朝迪耶哥走去。 §18【学生的愿望】 「里贝斯特大人,各部队都没有回应。」 魔王城这里,里贝斯特的部下因为「意念通讯」不通而慌了手脚。 「请问我们该怎么做?既然『意念通讯』不通,不是正在交战,就是可能已经败北了。我认为应该要放弃派出侦察部队,由本队直接进攻。」 「……总觉得不太对劲。我不认为他们会连施展『意念通讯』的空隙也没有,就轻易败给对方。最好还是认为外头设了某种陷阱。要是轻举妄动,会正中对方的下怀吧。」 既然看不出敌人的手牌,就应该继续等待时机,里贝斯特看来是这样判断的。 「尽管令人气愤,但我们就守城吧。」 只要待在魔王城里就能获得地形效果,也能受到魔王职阶的里贝斯特支援。守城战才是「魔王军」的看家本领。 「先累积魔力,一待对方现身,就让他们瞧瞧我们的厉害。」 「遵命!」 里贝斯特组一面不著痕迹地暗中准备大魔法,一面等待敌人的到来。 过了一会── 「哈!总算是找到了啊。那就赶快解决掉吧。」 魔王城东侧,莱欧斯出现在可目视的距离内。 「莱欧斯还真是心急,不稍微玩一下会很无趣吧?」 西侧是海涅。 「你们两个可别大意了。还不知道对方会怎么出招,请慎重行事。」 北侧则是雷多利亚诺。 「发现敌影,北、东、西三个方向上,各有一名勇者!」 里贝斯特的部下喊道。 「没有只强化一人,而是分配给三个人吗?不过,情况依旧不变。各位,要上了!让他们见识一下魔王学院的力量吧!」 「收到!『绝水歼灭炮rio eiasu』预备!」 「『绝水歼灭炮』预备!魔法阵展开!」 魔王城上浮现巨大魔法阵,化为十门炮塔。 「供给魔力开始!」 注入的魔力启动魔法阵,让光芒聚集到炮塔上。 「发射准备完毕!」 魔法分别瞄准莱欧斯、海涅与雷多利亚诺。 「上吧,『绝水歼灭炮』,发射!」 里贝斯特毅然喊道,然而就在此时── 湖水笼罩起皎洁的圣光。 以莱欧斯、海涅和雷多利亚诺为顶点,魔法线连成一个三角形,中央浮现一个巨大魔法阵,升起彷佛覆盖住整座魔王城的光芒。 「……里、里贝斯特大人,魔力、魔力供给量突然减少,维持不住魔法阵!」 在魔王城上展开的「绝水歼灭炮」的魔法阵乍然消失。不仅如此,就连魔王城周围的漩流也消失了。 「……使、使不出魔力!再这样下去,魔王城会……!」 筑城主大喊后,魔王城就拦腰折断,被水流冲走。 「呃、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外墙、地板与天花板眼看著逐渐瓦解,将城内的里贝斯特等人拋出城外。魔王城的崩坍使得湖水激荡起来。里贝斯特施展「飞行」魔法在水中飞行,勉强重新站稳脚步。他立刻发出「意念通讯」。 「大家冷静下来,预防敌人的攻击,我立刻就去救援!」 「哦?你办得到吗?」 海涅出现在里贝斯特背后。 「大哥哥是魔王职阶,也就是将来会成为魔皇吧?」 「这怎么了吗?」 海涅呵呵笑起。 「请看那里。看得出来吗?」 里贝斯特朝海涅所指的方向看去。 有东西在一闪一闪地发光。魔王城崩坍的瓦砾在水中四散,朝著被拋出城外的学生们,圣炎从湖底不断地发射出来。 「不、不行……反魔法也完全施展不……呃啊啊啊啊啊啊!」 「呀啊啊啊啊啊啊!」 水中回荡著凄厉的惨叫。勉强还在运作的「水中活动」魔法,将他们的声音微弱地传给里贝斯特。 「哈!真弱!一旦变成这样,魔族还真是脆弱呢!」 莱欧斯连续施展「圣炎saifua」,一一焚烧著学生们。反魔法与恢复魔法都被结界封住的他们,只能束手无策地在水中倒下。 「啊哈哈哈哈哈,真是难堪啊。简直笑死我了,这么丢人现眼的家伙,居然会是将来的魔皇。魔王学院到底在教什么啊?怎么对伙伴见死不救吗?」 朝著愉快大笑的海涅,里贝斯特的眼神凶狠起来。尽管想从剑鞘中抽出魔剑,却因魔力不足而没办法抽出。 「为什么你们的魔力会变弱,要我告诉你吗?」 海涅就像在嬉闹似的说道: 「融入这片湖水里的圣水会制造出特殊的魔力场。只要好好运用,就能作为魔力源使用,否则就会反过来干扰魔力的行使唷。不过就算跟你说,你也办不到这么困难的事吧。」 海涅特意用里贝斯特也能理解的方式,将圣水作为魔法具启动。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不过,这件事你应该隐瞒到最后的!」 里贝斯特正确分析了海涅的魔力流向,以完全相同的方式将圣水作为魔法具启动。 然而,这是陷阱。 「…………啊……呃……」 里贝斯特的根源直接染上圣水之力。能给予人类增强魔力恩惠的圣水,对魔族却是一种毒。这股神圣之力从内部撕裂著他的身体,全身上下溢出大量的鲜血。 「啊哈哈哈哈哈哈!抱歉、抱歉,魔王学院的学生果然办不到这么困难的事呢~」 海涅讥笑他,高举右手。 「来吧,我的圣剑。大圣地剑杰雷。」 他的手掌上聚起光芒,在转眼间化为实体。散发深绿光辉的圣剑握在海涅手中。 「喂,赶快尽全力施展反魔法吧。我虽然会手下留情,但要是正面接下这招,可是会死的唷!」 海涅当场挥下大圣地剑。惊人的魔力奔流与剑压将湖水一分为二。或许是使魔的隼鸟遭到波及了吧,「远隔透视」的影像就此中断。 「……里贝斯特同学…………!」 湖畔传来梅诺彷佛悲鸣的叫喊。下一瞬间,她横眉怒目地冲到迪耶哥面前。 「赶快把所有学生救起来!要是出了什么事,勇者学院可脱不了责任!」 对于大发雷霆的梅诺,迪耶哥十分刻意地叹了口气。 「就算你这么说,但我们也没料到魔王学院的学生会这么弱啊。在我们学院的小组对抗测验中,没办法自行归来的学生,在这数百年内可是一个也没有。当然,我们会立刻派人救援,但要将自己学生的无能怪罪到我们身上来,我们也很为难啊。」 梅诺气得咬牙切齿。她有满坑满谷的话想说吧,不过她认为当务之急是要拯救学生,因而把这些话都吞了回去。 「有空说话还不赶快去救人!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啊!」 「我刚刚已经派使魔去叫人了。只是事发突然,也不知道找不找得到人手来帮忙。还请稍待片刻。」 梅诺傻眼了。对抗测验可是模拟战争,会有人受伤,也会发生事故。必须作好周全的准备以防万一。但她大概没料到对方居然完全没有预防紧急状况吧。 梅诺就像再也待不下去似的朝湖面冲去。 「别著急。」 我抓住她的肩膀,阻止她跳入湖中。 「在那个结界里,魔族能做的事情很少。」 「就算是这样,我也等不下去了!」 「连五秒也等不了?」 我话一说完,她就瞠圆了眼。接著,湖面溅起盛大水花。 倒下的学生们接连浮出水面,从湖里飞上天空,然后一个接著一个地轻轻落在地上。 「这是阿诺斯同学做的……?」 「只要没在交战,要把人拉上来是易如反掌。」 用魔法从湖水里拉上来的学生们,我让他们全员躺在湖畔旁。 「……里贝斯特同学……!」 梅诺冲到伤势最重的里贝斯特身旁,立刻画起魔法阵,对他施展「抗魔治愈」的魔法。 然而,伤势却丝毫没有恢复。 「……为什么……?骗人的吧……」 梅诺继续注入魔力,但里贝斯特的身体依旧血流不止。 「……为什么……拜托,要生效啊……我求求你……!」 「梅诺老师,没有用的。形成圣痕了。」 梅诺瞥了一眼作出没同理心发言的迪耶哥。她继续施展魔法,同时厉声问道: 「这是什么意思?」 「圣魔法所造成的重伤,会像那名学生一样形成圣痕。这样的话,恢复魔法就再也无效了。之后就只能赌在他的生命力上了吧。」 「给我治好他!」 「没听到我方才的说明吗?恢复魔法是无效的。」 「这是勇者学院的责任吧!居然在对抗测验中用上这么危险的魔法,究竟是何居心?还有圣水的事,我刚才已经抗议过很多次了吧!」 「唉呀,这可不是危险的魔法喔。实际上,勇者学院的学生从未有形成圣痕的例子。这全是魔王学院的学生太弱的关系吧?至于圣水的事,就跟我方才说明的一样,并没有你说的那种魔法具。在我方的认知里,这里是个会引发麻烦魔力场的环境,就只是你们的学生没有能力适应这里才会造成这种结果吧。」 「要我拿出这是魔法具的证据也行啊!」 「这我是无所谓,不过我方对此是一概不知情。如果我方是故意的话也就算了,你这样藉故发难,我方也很为难啊。唉,这是起不幸的事故吧。就让我们当作是今后的教训吧。」 还真亏他能把事情撇得这么乾净。 「而且我虽然不介意和你争论圣水的事,但当务之急应是想办法医治你们的学生吧?」 梅诺无言以对,迪耶哥就这样离开了。 她依旧持续施展恢复魔法,但不论注入多少魔力都无法治好里贝斯特的伤势。 「……阿诺斯同学……」 梅诺就像祈求般的望著我。 「你何必这么担心?圣痕是治得好的。」 「真的吗?」 我点头回应,单膝跪在里贝斯特身旁,把手放在形成圣痕的部位,被大圣地剑杰雷刺穿的胸口附近上。就在这时,里贝斯特的手缓缓动起,用力抓住我的手臂。 「……对不起……老师……我无法回应你的期待……」 听到他这么说,梅诺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嗯嗯,抱歉……里贝斯特同学,是老师不好,为了无聊的小事生气,让学生身陷险境……我没资格当老师……」 「……才没有……这回事……老师……是……最优秀的教师……我想要……证明……这一点……」 里贝斯特断断续续地说。 「这个……」 里贝斯特张开另一只手,掌心上有勇者学院的校徽。 「这个怎么了吗……?」 「……是他们……用来……操纵圣水的……魔法具……只要没有这个,他们的力量就会减半……」 原来如此。能隐匿圣水也是靠这个吧? 「你在被圣剑刺穿之前,没有施展反魔法,而是把魔力全用在魔眼上了啊?」 是不惜让自己毫无防备,也要看穿操控圣水的魔法具吧。这样说不定会死,还真是令人敬佩的觉悟。 「……不适任者……」 里贝斯特呼唤著我。 「你是个讨厌的男人……我最讨厌你这种人了……」 「也是呢。」 他使劲握住我的手臂。 「……可是,我……今天……第一次觉得……要是我有……像你那样的力量……就算不尊贵……我要是能像你一样强的话……」 「别再说了,里贝斯特同学。这是勇者学院在作弊喔,居然准备圣水这种卑鄙的魔法具。我会向七魔皇老提出正式抗议的。」 里贝斯特咬紧牙关,摇了摇头,流下泪水。 「……不好意思,就拜托你了……请……阿诺斯……请你……」 「你什么也不必说,里贝斯特。」 要他把话全说出来也太残酷了。我相当了解他的心情。 我也知道他绝对不想用抗议解决这件事。 「你很出色地尽到先遣队伍的职责了。让我得知有运用圣水的结界术式,还有操作圣水的魔法具存在。」 我在消去里贝斯特的圣痕后站起身。 「之后就交给我吧。我会堂堂正正地让他们见识地狱的。」 §19【阿诺斯组出阵】 我悠然迈步,朝勇者学院他们那边走去。 带著一意剑席格谢斯塔的雷伊走在我身边,莎夏穿著「不死鸟法衣」走在我的另一边。米夏默默地跟在她身旁。米莎带著粉丝社的八人走了出来。她用眼神询问我有没有问题,于是我点头同意。 这样总共十三人,满足参加学院对抗测验的人数。 「海涅。」 他就像刚做完一件工作似的坐在湖畔的岩石上,脸上满是天真无邪的笑容。 「嗨,大哥哥。那位学长还真弱,三年级生竟然是那种水准,看来魔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呢。」 海涅露出挑衅的笑容。 「是啊,如果是真正的勇者加隆,对付他根本不会用到圣水。」 方才笑得很开心的海涅,稍微变了脸色。 「你想说什么?」 「不论怎么说,你都只是个假货。勇者是指兼具力量与勇气之人。你一点也不像在大战当时,就连魔族都会怜悯,总是作为一个人不停烦恼的那个男人。」 「哦?你说我不是勇者?听你说得好像很懂一样。」 海涅唾弃似的说道。 「大哥哥你又明白人类什么了?你是转生者吧?或许你曾经见过勇者,但我们可是一直都能听到他现在的声音喔。」 唔,他说了很有意思的话。等教训完之后,再让他仔细说清楚吧。 「所以?这次是轮到大哥哥陪我们玩吗?」 「好啊,要玩是可以,但也许会稍微连你们那无聊的自尊心一起毁掉。」 海涅背后的雷多利亚诺用食指推了推眼镜,莱欧斯站起身喀喀地折著手指。杰鲁凯加隆全员都露出想打的表情。 「抱歉在气氛正热的时候打扰各位,但你们的对手不是杰鲁凯加隆。」 迪耶哥边说边走过来。 「说到底,如果现在就比的话,杰鲁凯加隆就是连续出战了。或许你们认为趁我们疲惫时就能打赢,但这样未免也太卑鄙了吧?啊啊,还是说,你们在魔王学院就是接受这种教育的吗?」 迪耶哥嘲弄地说道。 「很抱歉,这里是勇者学院。这次的学院交流,还请各位避免耍这种小手段。」 看来最得意忘形的人是这家伙啊。 「所以与杰鲁凯加隆的学院对抗测验就改日再进行──虽然我想这么说,但我也不是不明白各位想一雪前耻的心情。如果各位愿意先跟我们的三年级生交战,这样条件就公平了,各位意下如何?」 原来如此。是想摸清楚我们的底细,同时让杰鲁凯加隆休息吧? 先跟勇者学院的三年级生交战的话,就变成是我方连续出战了。是打算以时间不足为由,在交战后不让我们休息就立刻开始测验吗?玩这种无聊的小手段。 「无妨。既然如此,就派你们那边的杂兵过来吧。」 迪耶哥咧嘴一笑,一副正中下怀的嘴脸。 恐怕圣水结界,就算不是转生者也能使用吧。或许是打算尽可能削弱我们的力量,再让杰鲁凯加隆给予最后一击吧。 「那就立刻开始吧。各位要选择哪一边阵地呢?」 「水中都市就让给你们。」 我们转身前往湖畔。 「对了,先跟你们说,我不会用『水中活动』的魔法。」 雷伊带著爽朗笑容说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这完全是水中战耶?」 莎夏惊讶问道。以雷伊的实力来看,这确实相当意外。 「放心,我憋气可以憋很长。」 「啥?」 「还有人不会吗?」 米夏微微抬手,催促其他人坦白,然后粉丝社八人就一脸尴尬地举手。 「……就算是来凑数的,但放著不管就会溺死也有点那个呢……能不能让她们浮在湖面上啊?」 「我来辅助?」 只要由米夏施展「水中活动」,粉丝社八人也能勉强在水中活动了吧。 「可是,这样对米夏的负担太大了。」 「不用想这么多也没问题的。」 我施展「水中活动」潜入湖中,用「飞行」在水中飞行,前往作为阵地的洞窟附近。 「等等,这么随便行吗?」 莎夏等人立刻追上。远方传来好几道跃入湖中的声响。那是勇者学院的学生们。水中都市就在潜入湖里不远的位置。他们会占据那里,迅速地构筑结界吧。 我们一抵达阵地,就听到迪耶哥以「意念通讯」发出的声音。 『两军准备好了吗?现在开始魔王学院一年级生对勇者学院三年级生的学院对抗测验。但愿各位不辱先祖的名誉与荣耀,堂堂正正地战斗吧。』 迪耶哥喊出测验开始的口号。 「首先要设法处理对方的圣水结界才行。只要那个还在,魔族的力量就会减半。」 「抢走勇者学院的校徽?」 米夏与莎夏看著我。 「圣水结界之所以会成立,是因为他们能用校徽魔法具的力量控制湖水流向,自由移动涌出的圣水,藉此让魔法术式得以成立。那么,只要让水流停止就好。」 「可是,要怎么做啊?」 米莎问道。 「很简单。」 我把手举在眼前,画出一门魔法阵,并在转眼间扩大,冒出激烈的魔力粒子。 「…………咦………………?」 应该看我施展过魔法很多次的莎夏惊疑叫道: 「等、等等……你给我等一下……这、这是什么非比寻常的魔力!这就连自习时都不曾看过……?」 「莎夏,你在历史课曾学过吧?两千年前,暴虐魔王将迪鲁海德全境烧毁的魔法名。」 莎夏惊讶地喃喃说道: 「你该不会,至今都没认真过……?」 「当然。要是不控制威力,国家就会毁灭。不过,既然这里有能抑制魔族力量的结界,威力就刚刚好吧。」 漆黑太阳从魔法阵的炮塔出现。只不过,就算有结界也还是不行使出全力吧。 「要上喽,人类们。就好好见识一下魔王之力吧。」 漆黑太阳散发的黑光转眼间就覆盖住湖底。所有的湖水与圣水,都被我发出的「狱炎歼灭炮」给瞬间蒸发。在宛如黑夜来临的黑暗之中,神圣湖泊被漆黑太阳持续焚烧。 「唔。雷伊,你没必要憋气了。」 不久后,光芒照进黑暗之中,让湖底倏然放晴。圣明湖的湖水澈底乾枯,勇者学院的学生们倒在过去曾是水中都市的位置上。 「只要水乾了,就算想操纵水流也办不到。就算会涌出圣水,也没办法用圣水画起结界魔法阵。」 我将魔眼朝向湖畔,只见呆站在那里的迪耶哥浑身发抖。 「……怎么…………可能…………」 在惊愕与恐惧之下惨白的脸孔,结结巴巴地喃喃说道: 「圣明湖的湖水……众神赐给……人类的神圣之水,居然乾枯了…………就只用……一发魔法…………」 他惊愕地看著乾枯的圣明湖。趴在湖底的三年级生们没有一个站得起来,不可能继续战斗了。我朝那边发出魔力,让倒下的他们浮起,送回到湖畔上。 「唔,开路用的一发就分出胜负了啊?三年级生竟然是那种水准,看来勇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呢。」 我朝杰鲁凯加隆他们发出这段「意念通讯」。湖畔旁的莱欧斯、海涅与雷多利亚诺露出凝重的表情。 「……这是怎么回事……?一发魔法就将结界连同湖水一起全部蒸发掉了吗……那家伙……是货真价实的怪物啊……他还不是魔王,只是转生者就有这种程度耶……」 「……看来跟对方的三年级生有著显著的差距……我们的祖先居然是在对付这种程度的对手……还真亏人类能活到现在……」 「不过啊,愈是强悍的对手,让他屈服时的心情也愈是爽快吧。只要封进结界里,就总会有办法对付不是吗?」 三人传来这种对话。 「还在那边啰哩啰嗦讲什么废话?接著就轮到你们了。赶快给我下来。」 §20【一千零八十八的结界】 雷多利亚诺他们朝著乾枯的湖水走去。 「喂……你们……」 惊神未定的迪耶哥勉强挤出话语。 「放心吧,迪耶哥老师。我们会用那个的。」 雷多利亚诺说道。 「等等,我不许你们擅作主张。」 「都给人看扁成这样了,谁忍得下这口气啊。」 莱欧斯喀喀地折著手指。 「老师就在一旁看好吧。我们会把那家伙打得落花流水的。」 海涅跃下湖底后,雷多利亚诺与莱欧斯也尾随而上。深红色制服的杰鲁凯加隆全员在湖底著地。 「等等,我可还没允许喔。你们以为可以擅自开始学院对抗测验吗!」 「那么,现在开始勇者学院精英班『杰鲁凯加隆』对魔王学院一年级阿诺斯组的学院对抗测验。」 代替迪耶哥,梅诺以「意念通讯」发出开始的口号。 「但愿各位不辱先祖的名誉与荣耀,堂堂正正地战斗吧。」 「梅诺老师,请不要擅作主张。」 「哎呀?方才是你亲口说跟三年级生打完后要与杰鲁凯加隆进行对抗测验的吧?还是因为怕输,所以不想打了呢?」 「才不是这么回事。既然圣明湖的结界已经消失,那么进行对抗测验就有可能波及到盖拉帝提。」 迪耶哥的话才说到一半,我就展开足以盖住乾枯湖泊的大规模反魔法与魔法屏障。 「我弄得比刚才还安全了喔。」 我向他发出这道「意念通讯」。 「我想一面展开反魔法一面战斗,对我方的学生比较不利,不过我们都作了这么大的让步了,你还想逃避吗?」 迪耶哥愤恨地瞪著梅诺。 「随你高兴吧。」 迪耶哥狠狠丢下这句话后,随即向杰鲁凯加隆发出「意念通讯」。 『喂,雷多利亚诺,你知道目的吧?既然要打就得不择手段。绝对要赢。让他们再也没办法狗眼看人低。知道了吧!』 『遵命。』 雷多利亚诺冷静地答覆后,「意念通讯」就被切断了。 「好啦。」 我再度展开一门魔法阵。已经发出测验开始的口号了。 「我说啊,就叫你要留一份给我了吧?」 莎夏在一旁抱怨。 「这句话希望你能跟那些家伙说。」 我发出跟方才相同规模的「狱炎歼灭炮」。巨大的漆黑太阳发射出去,就像要将水中都市焚烧殆尽地倾注而下。 「『四属结界封de ijieria』。」 突然间,水中都市的东西南北处出现四个巨大魔法阵,分别是以水、火、土、风形成的。四个魔法阵化为反魔法,在互辅相乘之下增强各个魔法阵的效果。 「狱炎歼灭炮」在那面护壁之前威力衰减,被阻挡了下来。漆黑太阳与神圣结界互相冲突,僵持不下地劈啪作响,所造成的余波还刮起强烈暴风。 瞬间,一道人影跳出,剑光一闪。漆黑太阳被斩成两段,在闪光的照耀下,倏地消失殆尽。斩断「狱炎歼灭炮」的人影著地。 在远方,我用魔眼捕捉到的是一名少女。一头紫发束在身后,手持耀眼的光之圣剑。 「唔,虽说已用结界降低『狱炎歼灭炮』的威力,但居然能这么轻易地斩断。」 这么说来,我还没见过勇者学院的排行第一位。照常理来看,应该也在杰鲁凯加隆里吧,会是那名少女吗? 「看来也有相当值得交手的人在呢。」 「所以,该怎么办?发射威力更强的『狱炎歼灭炮』?」 莎夏直瞪著我。 「是可以这么做,但要是再提高威力,就没办法控制力道。要是连同根源一起炸毁,事情可就严重了。」 因为这不是战争,不能在学院对抗测验中做到这种地步。 「要冲过去喽。」 我漫步向前,朝水中都市走去。 「不建魔王城吗?」 米夏说道。 「就我看来,水中都市张设的结界范围有限,所以力量相对强大。原理是藉由多重展开四种不同属性的结界,藉此提高封魔之力的吧。既然我会施放『狱炎歼灭炮』,那么他们应该无法轻易离开那里才对。」 就算建起魔王城严阵以待,也只会陷入胶著状态没完没了吧。 「不过,在里头战斗会对我们不利吧?大概会落得和里贝斯特组一样的下场。」 「只要让术者丧失战力,结界就会消失了吧。」 雷伊带著爽朗的笑容说道: 「我想宣称是加隆转生者的他们,大概就是术者了。」 「可是,术者应该在都市里头,所以不论如何我们都得在那个结界内侧战斗吧?」 米莎一脸认真地说道,粉丝社的少女们也纷纷点头。 「在水中都市的中心建魔王城?」 米夏这样提议。 「用魔王城的地形效果抵销水中都市的结界效果。」 只要建起效果涵盖整座水中都市的魔王城,尽管也要看术者的能耐,但应该可以抵销结界的效果吧。根据魔力,还能制造出对我方有利的状况。 「可是,建造这种专门强化地形效果的魔王城需要相当的时间吧?而且要在结界里头施展魔法。」 米夏点了点头。 「三分钟建好。」 「那就这么做吧。在这三分钟内,米夏与魔王城由我保护。其他人在结界外侧待命。待魔王城建好,莎夏与雷伊就进到都市里,打倒张设结界的术者。米莎等人就负责收拾剩下的杂兵吧。」 「了解。」 「我知道了。」 雷伊与莎夏答覆。 「啊,不能让阿诺斯大人丢脸,必须抓准时机才行……」 粉丝社的爱莲一脸凝重地握拳。 「没问题的啦~不需要这么紧张,魔王城建好后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正当米莎这样安抚时── 「不是在说这个,我是在说唱啦啦队歌的时机。」 「……啊、啊哈哈……我想还是别唱比较好耶……」 唔,姑且不论雷伊他们,还以为事发突然,粉丝社她们会心生畏怯,想不到还是老样子。她们的胆子还挺大的。 「有机会的话,就尽管唱。你们就用自己的方式让敌人丧失战意吧。」 「……是、是的!」 爱莲她们像是立刻鼓起了干劲,点头回应。 「那么,我就先走一步了。」 我把手伸向米夏,她用指尖碰触我。我将魔眼望向远方,让作为目的地的水中都市中央落在视野中。 我施展「转移」让我们转移过去。风景瞬间染成纯白一片,然后来到一座广场。 有这么大的空间,要建造魔王城应该就够了吧。虽然感觉到结界的影响,但不会造成特别的影响。 「『创造建筑』。」 米夏有如祈祷般的握住左手。她无名指上的「莲叶冰戒指」才刚冒出许多冰结晶,这些冰结晶随即构筑起魔法阵,开始闪闪发光。 「冰城与冰之街道。」 冰结晶在广场上扩散开来。冻结的地面像是朝天空伸展般,形成一座冰魔王城;不过尚未建造完成。而且「创造建筑」的魔法也没有停止,冰结晶的数量不断增加,覆盖起水中都市的地面。 「哦?能在『四属结界封』的影响下施展这么大规模的魔法啊?」 海涅以狂妄的语调出现在广场上。 「只不过,看来还没完成呢。」 雷多利亚诺跟著现身。 「你以为我们会让你在阵地上轻易盖起这种玩意吗?」 一脸从容的莱欧斯出现了。 「…………」 而最后出现的是方才的少女,持著光之圣剑默默站在我面前。 「虽说是依靠什么『四属结界封』的力量,但居然能完全消灭掉我的『狱炎歼灭炮』,还真是了不起。报上名来。」 尽管我这么问,少女依旧不发一语。 「抱歉,她不会说话,所以就由我代答吧。她是勇者学院排行第一位,精英班『杰鲁凯加隆』所属,勇者加隆的第四根源转生者,圣风的再临骑士洁西雅.加隆.伊捷伊西卡。」 排行第一位。这家伙就是第四个转生者啊?也就是艾莲欧诺露所说的四人,并没有包含教师在内。 只不过,唔,以我来说还真难得。居然窥看不了这家伙根源的深渊。 「拿著相当不错的圣剑呢。叫什么名字?」 「是光之圣剑焉哈雷。在这把拒绝一切魔性,将其化为虚无的圣剑面前,那座建到中途的魔王城,或许将会被一刀两断吧。」 虽然想确认她是不是我所知道的加隆,但看来得先设法对付那把圣剑的样子。剑上的光芒遮蔽了魔眼。 「喂,雷多利亚诺,别再跟他聊下去了。」 海涅举起手,在手上浮现一个魔法阵。 「在魔王城建好之前,赶快收拾掉吧。」 雷多利亚诺、莱欧斯与洁西雅也展开同样的魔法阵。 「『四属结界锁de ijiedo』。」 从四个方向发射出地水火风的魔法阵,朝建到中途的魔王城飞去。 「唔,不是要收拾我啊?」 我展开反魔法,挡下「四属结界锁」。就在这个瞬间,魔法阵碎裂,我的双手双脚被绑上魔法锁链。分别是地、水、火、风属性的锁炼。 「喔,看来『四属结界封』也具备圣咒魔法的效果呢。」 这是勇者们使用的神圣诅咒。「四属结界封」的内部,会经由这道诅咒引发对我方不利的现象。比方说,在我用反魔法阻挡魔法时发动诅咒,像这样用魔法锁炼将我绑住。 「你也只能逞强到这里了,大哥哥。被绑上『四属结界锁』,大哥哥你的力量与魔力都会降到十分之一以下呢。」 海涅边说边把手高举过头。 「来吧,我的圣剑。大圣地剑杰雷。」 光芒聚集在手掌上,现出一把散发深绿光辉的圣剑。 「呵呵呵,还是赶快求饶会比较好吧?像是请饶了我吧。」 「唔,你要求饶啊?好,只要你低头认错,我就饶过你吧。」 我尽管四肢被绑上「四属结界锁」,也依旧睥睨著海涅。 「我说啊。」 海涅不高兴地沉下脸。 「我很讨厌这种玩笑啊!」 他蹬地冲出,在转眼间逼近。然后,他将大圣地剑杰雷高举过头,狠狠地朝我劈下。 神圣的魔法斩击直击我,炸开的光粒朝著四周扩散开来。 「呵呵呵,啊哈哈哈。怎么样?无法发挥实力就被干掉的感觉?不过,你已经听不到我说话了吧。」 「真是不错的剑。哪怕是封魔的『四属结界锁』,只要是圣剑就能轻易斩断。」 我利用圣剑的斩击砍断了魔法锁炼。 「…………!」 覆盖住周边的光粒完全散去,我毫发无伤的模样,让他们看得目瞪口呆。 「既然难得抓到敌人,也稍微考虑一下攻击手段。」 「……烦死了!既然如此,那就砍到中为止!雷多利亚诺、莱欧斯、洁西雅!」 「我知道了啦。」 四人再次展开地水火风的魔法阵,朝魔王城发射。 「好啦,快用反魔法挡下啊。不能让魔王城被毁掉吧?」 「唔,也是呢。」 我展开反魔法,挡下他们的魔法阵。 「好啦,这次就如你所愿,用更强的魔法斩击──什么……!」 海涅哑口无言。我的四肢并没有绑上锁炼。因为会在我用反魔法防御时发动的「四属结界锁」没有发动。 「……怎么会…………」 「你以为同样的攻击会对我再次奏效吗?」 我踏出一步,海涅就像吓破胆似的退开。 「怎么会……我们的魔法……为了打倒魔族,每天苦心锻炼的魔法,居然这么简单就被破解了──」 海涅装模作样地瘫跪在地上,用拳头敲著地面。 「──哈哈,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唔,要是被人看穿的话,就没有比这还要丢脸的行为了。他抬头露出嘲笑的表情,在大地上展开魔法阵,而其余三人也同样在大地上画起魔法阵。 「『四属结界牢de ijienkusu』。」 大地震动,土堆隆起,将我的周围整个包覆起来。 「就算是我们,也不认为相同的魔法会一直有效喔。同样的攻击不会再次奏效,还真是了不起的魔眼与分析能力,不过就告诉你我们杰鲁凯加隆拥有的结界魔法数量吧。」 大地监牢将我完全关住。 「是一千零八十八个。」 「哈哈哈!还有一千零八十七次,就算是你也撑不下去吧。」 莱欧斯得意洋洋地说道。在这个瞬间,大地监牢冲出漆黑雷电。 「……什么…………?」 一阵劈啪巨响,漆黑雷电以监牢为中心扩散开来。 「大家,快避──」 雷多利亚诺吶喊的瞬间,四人就被漆黑雷电缠上,将身上的反魔法撕裂开来。而且雷电的范围还在继续扩散,有如暴风般的席卷大地。 「……这种……威力,在『四属结界封』的影响下……还能施展如此大的魔法……!」 「不、不行了……该死,明明就施展了多重结界魔法……却压制不住……这算什么……这算什么啊……这强大到夸张的魔力……!」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遭起源魔法「魔黑雷帝jirasudo」淹没,海涅、雷多利亚诺、莱欧斯与洁西雅四人被轰飞出去。 「你们好像误会了一件事──」 大地监牢在漆黑雷电的肆虐之下,风化得无影无踪。 「虽然我说同样的攻击不会再次奏效,但可没说初次见到的攻击就绝对有效喔。」 §21【两把圣剑】 遭到「魔黑雷帝」直击的莱欧斯他们飞离广场,直到撞上远方的建筑物后才总算是停了下来。他们浑身焦黑地趴伏在地上,别说是继续战斗,就连起身都有困难的样子。 不过下一瞬间,他们身上笼罩起耀眼光芒。那是恢复魔法。 「唔,还以为是这四人在维持『四属结界封』,但看来不是呢。」 「四属结界封」能削弱魔族的力量,提高人类的力量。恢复魔法是其中一个效果吧。只要待在这个结界里,他们除非死亡,不然无论几次都能瞬间治好伤势。 要维持结界魔法,必须持续不断地对术式注入魔力。如果「四属结界封」是由那四人施展的话,方才「魔黑雷帝」的一击应该就能解除结界。 「构筑结界的是其他学生?」 米夏向我问道。 「看来是这样。」 「我找找看。」 在她面前,冰魔王城已建造完毕。地面上描绘出无数的冰结晶,有如道路般的在水中都市内扩展开来。从冰道上冒出冰的树木、花卉与建筑物,形成一座城下城镇。 米夏用指尖碰触魔王城,用魔眼凝视。「创造建筑」建造的冰城与冰之街道等同结界,米夏的魔眼能够遍及全区。她是打算找出展开「四属结界封」的术者,让对方丧失战力吧。 「找不到。」 喔,居然能逃过米夏的魔眼,是个相当优秀的术者。 「不过,知道了。」 她淡然说道。 「杰鲁凯加隆的学生之中,有一个在我们面前躲藏起来了。」 唔,该说真不愧是米夏吗,她把杰鲁凯加隆的学生人数与长相通通记住了吧。也就是说,毫无疑问可以认为是躲藏起来的那个人在施展「四属结界封」。 「是谁?」 「艾莲欧诺露。」 原来是她啊?也对,毕竟是能直接看到根源的人嘛。就算能独自施展要同时展开四种属性魔法的「四属结界封」,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吧。 「交给我。」 「小心,她相当棘手。」 尽管排行似乎在雷多利亚诺他们下面,但不一定就连实力也排在下面。毕竟就连我都会被判定为不适任者了。 「我会加油。」 米夏举起左手的戒指,朝冰城街区注入魔力。也就是「四属结界封」与魔王城分别在看不到彼此的场所,比拚著魔法结界的高下。这还挺值得一看的呢。 「……啧……真是够了……未免也太像怪物了吧……要是没有『四属结界封』,说不定会死耶。」 在远离广场的位置,方才还是焦炭的莱欧斯若无其事地站起来。 「……真是讨厌耶。明明是魔族,结界魔法却没有效果,那家伙也太狡猾了吧……?」 同样被轰到远方的海涅爬起来。 「不过啊……不论再怎么强,我们可是被干掉再多次都无所谓。就一直奉陪到他没力为止吧。」 「很遗憾。」 金发少女从天而降,挡在莱欧斯面前。米夏的魔王城已建造完毕,目前针对魔族的「四属结界封」效果几乎遭到抵消。 「像你这种无名小卒,不需要劳烦阿诺斯动手。」 莎夏捻起裙摆,优雅地行礼。 「我是涅库罗家的亲族,七魔皇老之一艾维斯.涅库罗的直系亲属,破灭魔女莎夏.涅库罗。请好好记住。接下来,我将会把你打落绝望的深渊。」 莱欧斯露出好战的笑容,迅速举起拳头。 「哈!正合我意。喂,海涅,混沌世代之一现身了。我稍微陪她玩玩,你先跟雷多利亚诺会合。」 莱欧斯发出「意念通讯」。 「要玩是没关系,但你要赶快收拾掉过来喔。不然,我们就自己打倒那家伙了。」 「你们办不到吧?」 海涅的眼神凶恶起来。直到方才,他眼前都毫无人影,也没有施展魔法的迹象。然而现在却宛如瞬间移动似的,站著一名白发的魔族。 「你们是打不赢他的喔。不只是你们。谁也没办法打赢他。」 雷伊带著一脸爽朗的笑容挡在他面前,轻轻挥舞手上的一意剑席格谢斯塔。 「哦?你是黑制服加上七芒星啊,大哥哥。」 海涅愉快地扬起嘴角。 「我知道你唷,混沌世代之一。你是炼魔剑圣雷伊.格兰兹多利吧?听说你非常擅长使剑呢。」 「尽管言过其实了,却还是比你强呢。」 就像被激怒似的,海涅的笑容僵住了。 「既然如此。」 从雷伊的攻击范围外,海涅将大圣地剑高高举起。深绿色的剑身上凝聚起神圣魔力。 「就试著挡下这把杰雷吧!」 海涅使劲地挥下圣剑。在这瞬间,雷伊的手边闪了一下。 「…………呃……什么……!」 海涅握著杰雷的右手被砍断,在空中飞舞著。别说是雷伊逼近的身影,他大概连手被砍断的瞬间都掌握不到吧。 「只有这种本事,剑会哭的唷。难得是把好剑呢。」 「……你这家伙……不过就只是个部下,真让人火大……!」 海涅就像要拉开距离地向后跳离。在「四属结界封」的效果下,他的右手立刻再生。他维持一脸瞧不起雷伊的表情,在脚边画起三道魔法阵。 「炼魔剑圣,我知道你的弱点唷。你不擅长魔法吧?而且你的职阶,看来应该是魔剑士吧?让身体能力获得提升,或许能动得比我快,但相对地,也会更加无法施展你不擅长的魔法吧?」 「没错。」 雷伊带著爽朗笑容说道。 「你笑什么啊?真让人火大。你是笨蛋吗?搞不清楚状况吗?意思是说,你没办法挡下我们的结界魔法啊!」 海涅的脚边涌出水来。是圣水。他从圣水之中吸取魔力。 「『地震结界agorasu』!」 在轰隆与铿铿铿铿铿的声响下,海涅半径约三十公尺的范围内,地面不自然地震动著。这是以地震束缚魔族的双脚,夺取其力量的结界魔法。 「瞧,大哥哥,你没办法动了吧?就算剑术的本领再好,也不过如此呢。」 在激烈的地震中,海涅悠然走著,捡起掉在地上的大圣地剑杰雷。 「再让你见识一样好东西吧。」 这么说完后,海涅举起左手,并在手上聚集起圣光,让魔力剑逐渐化为实体。 「来吧,我的另一把圣剑。大圣土剑杰雷欧。」 海涅右手握著大圣地剑杰雷,左手握著大圣土剑杰雷欧。 「我就告诉你吧。用杰雷欧造成的伤痕,只要被杰雷砍中,那道伤痕就会形成圣痕。这样一来,恢复魔法就再也无法奏效了。被我砍中的人,全~~都哭喊著要我救他呢。呀哈哈哈哈哈!」 他发出扭曲的笑声。 「可是啊,就算这样求我,我也治不好啊。毕竟,我才不知道什么治疗圣痕的方法呢。」 海涅漫不经心地走到雷伊身旁,举起双剑。 「好啦,试著说说看啊。说我是最擅长使用这把圣剑的人。要不然,大哥哥可是会很惨的唷?」 他用瞧不起人的眼神盯著雷伊。 「你是海涅同学吧?」 「是又怎么了?」 「你的剑,果然在哭唷。」 一意剑席格谢斯塔剑光一闪。海涅的左手被砍飞,杰雷欧插在地面上。 「……啊啊……痛……这家伙……为……什么…………!」 海涅惊讶地跳开。伴随著恢复魔法的光芒,他的左手立刻再生。 「……为什么啊……!」 在激烈的地震中,雷伊踏出一步。他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 「怎么了吗?」 「为什么你能在『地震结界』里行动啊!身上明明没什么像样的反魔法……!」 「我认为你能在『地震结界』里自由行动,是因为身上带有神圣的魔力,所以我也用起神圣魔力了。」 海涅的表情扭曲了。 「这把魔剑──一意剑能随心所欲地产生变化。所以我就试著在心里想著要发出神圣魔力。能这么顺利真是太好了。」 一意剑溢出圣光,包覆雷伊全身。「地震结界」会束缚住魔族的身体与魔力,但不会对同种的魔力造成影响。地震在影响雷伊的身体之前,就被一意剑给挡下来了。 神圣魔力──由于神族与人类取了这个名字,所以基于方便才这样称呼,但到头来就只是两种波长不同且互相有害的魔力。就算是魔剑,就算是魔族,也不能一概说无法使用。 「……啊,这样啊?哼──不过啊!靠这种假圣剑,是赢不了我的唷?」 「那我就用真的吧。」 雷伊拿起插在地上的大圣土剑杰雷欧。在这瞬间,海涅笑了起来。 「啊哈哈哈哈!大哥哥,你在搞什么啊?我是不介意啦,但魔族要是使用圣剑,身体可是会被侵蚀,落得很惨的下场喔?你没看到方才那个三年级生想要使用圣水的下场吗?圣剑的话,可不会只有那种程──」 海涅的左手再次被雷伊手中的大圣土剑杰雷欧砍断。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发出惨叫,按著被斩断的手臂向后退。 「……为什么…………?为什么啊?这怎么可能!」 雷伊追上后退的海涅。 「回来,我的圣剑,回到真正的持有者身边!」 海涅伸出再生的手臂喊道。然而,大圣土剑却毫无反应。看到这种情况,让他的表情愈来愈焦躁。 「……为、为什么……!」 「这把圣剑好像很喜欢我呢。」 「为什么不回来!杰雷欧!喂,你有听到吗?」 纵使海涅拚命叫喊,杰雷欧也没有回应他。因为谁才适合担任持有者,是由圣剑自己决定的。 「骗人……骗人骗人骗人……这肯定是骗人的!那……那可是圣剑喔……?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圣剑……大圣土剑是除了我以外,就连杰鲁凯加隆之中也没有其他勇者能用的圣剑耶……!那可不是魔族能用的东西啊!」 海涅挥下杰雷。即使魔力的剑击袭来,雷伊也满不在乎地用杰雷欧斩断。 「……什么…………!」 「看来你好像不太懂呢。那就让我来教你圣剑的用法吧。」 雷伊将大圣土剑杰雷欧刺在地面上。 「……呼!」 刺在地面上的杰雷欧被他向前挥出。瞬间,广大范围的大地就像是被剜起似的浮起,让海涅连同地面一起翻倒,整个人在空中飞舞。 「……呜、哇啊啊…………!」 飞起的砂土、石块和树木彷佛拥有意识地袭向海涅,贯穿他的反魔法与魔法屏障,刨削他的身躯,将他手上的另一把圣剑杰雷打掉。 「这种……杰雷欧居然有这种力量……我怎么不知道──」 海涅惊愕地瞠圆了眼。雷伊将一意剑收鞘,改拿起掉在地上的大圣地剑杰雷。 「杰雷欧造成的伤口只要用杰雷砍中,就会形成让恢复魔法无效的圣痕对吧?」 「你说……什么?你是办不到的……你是办不到这种事的。你以为我是修行了几年,才有办法同时操控两把圣剑的!区区的魔族是不可能办到──!」 两把剑在喘息之间同时发出剑光。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海涅被砍断的双手上形成了圣痕。 「……该、该死……该死啊啊啊啊啊……!」 海涅在圣痕的部分展开魔法阵,打算连同圣痕一起把手臂砍断。然而,圣痕不只出现在伤口上,还转眼间不断扩大范围。 「……为什么!这太奇怪了吧!杰雷欧与杰雷才没有这种力量……!你对我的圣剑做了什么!」 「这把圣剑本来就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只是你发挥不出来而已。」 「闭、闭嘴!该死……不该是这样的……我是不可能会输的…………我是不可能会输给魔族的啊啊啊!」 海涅用上全部魔力施展「地震结界」。他应该是判断将一意剑收鞘的雷伊会受到影响才这么做的吧。 只不过,他将两把圣剑刺在地面上的瞬间,就轻而易举地制止了「地震结界」。 「这才是正确的使用方式唷。」 噗滋一声,海涅的身体遭到四十四把剑刃刺穿。 「唔……呃啊啊啊啊……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锐的惨叫声响彻四周。刺在地面上的杰雷与杰雷欧,在地面下将剑身增值为四十四把,然后像是伸长似的再度从地面上刺穿出来。被刺中的伤口全都化为圣痕。 既然恢复魔法无效,那么这些伤势就算是在「四属结界封」的影响下也无法恢复。 「……啊啊啊……救、救我……好痛……啊啊啊啊,好痛好痛啊!啊啊啊啊……恢复不了……为什么……我会遇到这种事……啊啊啊啊啊,呃啊啊啊啊啊……!」 像是难忍剧痛,海涅不停地哀号。 「喂、喂!你这家伙!我、我投降了!赶快把我治好!这只不过是对抗测验,你以为可以这么做吗?」 对于出言不逊的海涅,雷伊始终带著平静的笑容。 「很遗憾,我不擅长魔法呢。既然你都投降了,我也不会妨碍你,你就自己治好不就好了吗?」 「……笨蛋……我治不好啊……!啊……啊啊啊啊,好痛……痛死了啦啊啊啊……救我……救我啊啊啊啊啊……!」 「有这么痛吗?你这伤势看起来也没很严重,这世上还有更像地狱的痛苦吧?」 「……哪里会有这么痛苦的事啊……!」 雷伊吟吟笑起。 「天知道,我就只是莫名这么觉得罢了。」 他转身离开。海涅朝著他离去的背影叫道: 「喂、喂!等等……你要去哪里!救我啊!救我,快救救我啊啊啊啊啊!」 海涅的哀号在水中都市里响彻天际。 §22【炎之支配者】 远离广场的水中都市道路上,莎夏与莱欧斯对峙著。 「破灭魔女啊?根据传言,你拥有能破坏一切的魔眼吧?」 双拳上缠绕圣炎的莱欧斯说道。 「哼──你知道啊?这怎么了吗?」 语罢,莎夏微笑起来。 「没什么,我也被称为圣炎的破坏骑士。破坏可是我的拿手绝活,所以想稍微跟你较量一下。」 「这样啊?看你好像很擅长炎属性的魔法,是能把湖泊蒸发掉吗?」 莱欧斯咂了一声,露出懊恼的表情。 「你一点也不想跟阿诺斯较劲吧?所以?认为我的话就能赢,于是想跟我较量?度量还真小呢。」 「魔族不论是哪个家伙,都很擅长挑衅啊。」 「喂,我就告诉你一件事吧。」 嫣然一笑后,莎夏说道: 「这就只是你太没耐性罢了。」 「吵死了啦!」 莱欧斯用拳头发出「圣炎」。莎夏轻轻挥手,用反魔法将他的攻击轻易打掉。 「哈!干得不错嘛。那接下来就用我一半的力量吧!」 莱欧斯将双拳叠合,展开魔法阵。 「『大霸圣炎saifuio』!」 圣炎分为八道,从四面八方袭向莎夏。不过她随即看出这招的要害,在八道火焰共同的根本上施加反魔法。斩断魔力的根源后,逼近莎夏面前的「大霸圣炎」就轻易熄灭了。 「赶快使出全力吧。你可没强到能在那边装模作样,会在发挥实力前死掉喔,笨蛋。」 莱欧斯愤恨地咬紧牙关。 「……你怎么知道的……?」 「是指你不强的事吗?」 「别开玩笑了!宰了你喔!是在问你,怎么知道我要用『大霸圣炎』建造结界的!」 莎夏眯缝著眼。 「居然问敌人这种事,你真是个笨蛋耶。」 「你说什么……!」 「你说的是『圣八炎结界zagado』吧?」 莱欧斯变了脸色。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从未让你们看过啊。」 唉,莎夏叹了口气。 「请稍微用点头脑。古魔法我全都让阿诺斯教我了。防备起来是很辛苦没错,但对手是你的话就轻松多了呢。」 「听你瞎扯!」 莱欧斯狠狠丢下这句,蹬地冲出,就这样朝莎夏笔直撞去。 「既然如此,这招如何啊!」 莱欧斯全身缠绕起火焰铠甲。是「圣炎铠desutoa」的魔法。以防御魔法作为假象,能藉由压制住对手形成封魔结界;而被压制住的魔族将会被封住大半的力量。 只不过,莎夏不但没有后退,反而还迎上前去。 「哈!你这是飞蛾扑火啊!」 莱欧斯大大地张开双臂,朝莎夏扑去。 「『魔炎guresude』。」 她的掌心上冒出黑炎,化为刀刃贯穿莱欧斯的心窝。 「啊……呃……」 「就说我全都知道了吧?笨蛋。要让『圣炎铠』形成结界,必须先用铠甲的火焰压制住对手。攻其不备或许还行得通,但要是对方知道效果的话,就只会让你浑身都是破绽喔。」 莎夏在黑炎上注入魔力后,莱欧斯的身体就轰地一声燃烧起来。忍受不了烧伤,他随即向后跳开。 「啧……!」 莱欧斯使出全力施展反魔法摆脱「魔炎」。当他正打算立刻反击莎夏时,突然露出吃惊的表情。 「你在找这个吗?」 莎夏手上拿著勇者学院的校徽。她是趁他方才靠近时抢走的。 「圣水会从这座湖泊里涌出,所以就算蒸发湖水,也不会澈底消失殆尽,这我当然知道喔。要用就赶快用不就好了?你就是故作从容放水,才会被我抢走校徽唷。」 「吵死啦!既然如此,那我就如你所愿,让你见识一下我认真的实力吧!」 莱欧斯在眼前画起圣炎的魔法阵。魔法阵中心冒出熊熊烈火后,一把剑影随即浮现在火焰中。 「展现正义吧,卡流冯多!」 在莱欧斯大喊的同时,冒出的火焰被吸入圣剑之中,出现一把闪著深红色光芒的长剑。 「怎样?在八十八把圣剑之中,最为炙热、燃烧得最为旺盛的圣剑。传说中创造出太阳的此剑,圣炎炽剑卡流冯多的魔力如何啊?」 「笨蛋。」 莎夏付之一笑。 「不论拥有多厉害的魔力,使用者不行的话,就毫无意义了喔。」 「哈!怎么啦?你这是怕了吗?」 莎夏叹了口气。 「我的意思是说,因为你是个笨蛋,所以就算拿再好的剑都只是在暴殄天物,你是听不懂吗?」 莎夏轻轻挥手,发出一道「魔炎」。 「没用的啦!」 圣炎炽剑卡流冯多一缠绕起火焰,「魔炎」就瞬间消灭。 「真是够了,打从方才就一直吵得要死。所谓的战斗啊,只要能把对手干掉就好啦!」 莱欧斯身上缠绕著「圣炎铠」,高举著卡流冯多猛然冲来。 「看招!」 莱欧斯挥下圣剑。尽管攻击被莎夏以「飞行」避开,也还是喷出猛烈的圣炎,将周遭一带化为火海,形成让莎夏无路可逃的火焰墙壁。 「我抢回来啦。」 莱欧斯拿著勇者学院的校徽。 「既然会特地抢走校徽,就表示你不希望我用魔法结界吧?」 莎夏紧抿唇瓣,莱欧斯则在看到她这副模样后说道: 「哈,被我说中了吧。怎样?被瞧不起的对手看穿的心情如何啊?」 莱欧斯握住校徽,在上头注入魔力。脚边喷出圣水,浮起无数的水球。 「封印吧,卡流冯多。」 圣水形成的水球缠绕上卡流冯多的圣炎,飘到莎夏周围组成魔法阵。这是封印魔族之力的强力魔法结界。 「怎么样?『圣炽炎结界badeisudo』的感觉还不错吧?还能再施展魔力吗?还能动吗?我看是不行吧?」 莱欧斯将卡流冯多的剑尖指向莎夏。 「我要澈底毁了你,让那狂妄的嘴巴再也开不了口!」 他蹬地冲出,然后在下一瞬间口吐鲜血,当场跪倒在地上。卡流冯多从手中滑落,锵地插进地面。 「……呃……呼…………怎……怎么……了…………?」 「你以为一度被抢走的魔法具还会完好如初地回到手上吗?」 莱欧斯看向自己的校徽。只要用魔眼窥看更深层的深渊,应该就会发现魔力的波长改变了吧。 「我将那个校徽与『毒咒污染deienu』的魔法融合了喔。」 莱欧斯双脚使力,想要站起来,然而身体完全出不了力的样子。 「我想你应该也知道,『毒咒污染』是一种潜伏在魔力之中的毒,会侵蚀摄取者的根源与肉体,让体内的魔力器官变得破烂不堪。由于你使用校徽,使得圣水受到『毒咒污染』污染。假如使用这种状态的圣水魔力,就会连同毒素一起吸收进体内,因此会变成这样也是理所当然的呢。」 「……魔法具能与魔法融合……这种事,我可没听说过啊……」 「真笨呢。涅库罗的秘术就连其他魔族也都只知道基础,你以为身为人类的你知道的就是一切吗?」 莱欧斯在地上爬著,伸手想要握住卡流冯多。 「哼──还想努力吗?」 「……吵、吵死了……就算圣水被毒污染,也没有失去效果吧?证据就是『圣炽炎结界』确实发动了。这是在这一百年内开发的魔法,不论是那个转生者,还是你这家伙,都不可能会知道破解法。你应该也不能动了才对。」 莱欧斯身上笼罩起圣光。那是恢复魔法。 「而且,只要待在『四属结界封』之中,我们就能不断复活。尽管努力了,但不论如何你都是毫无胜算的啦。」 「毒咒污染」的伤害与「四属结界封」的恢复力相比,大概是恢复力稍占上风吧,莱欧斯握住了圣剑的剑柄。他以圣剑为杖,缓缓站起。 「大抵而言,要是无法动弹的话,就算知道破解法也束手无策呢。」 「真是抱歉,我只要魔眼能看到就够了喔。」 莎夏的魔眼浮现魔法阵。一瞥之后,不论是升起的火焰,还是缠绕圣炎的水球结界,都在这瞬间有如玻璃般粉碎消散。 「破灭魔女的由来,你不知道吗?」 「……这、怎么可能……?」 眼前的景象让莱欧斯看得目瞪口呆。 「……『破灭魔眼』能破坏魔法……这种事,我可没听说过啊……」 「所以我说过了吧,笨蛋。你不知道的事在这世上可多了。」 莎夏用魔眼朝莱欧斯一瞥,他就立刻吐了口血。 「呃……怎……怎么了…………」 「只要在这么近的距离下看到,就算是『四属结界封』的魔法,我也能毁灭喔。」 「破灭魔眼」是究极的反魔法。就连犹格.拉.拉比阿兹的时间停止魔法都能抵抗的魔眼之力,只要能运用自如,就不可能抵销不了「四属结界封」的效果。当然,只要在她的注视之下,就连解毒魔法也无法发挥作用。 「……呃啊……啊、啊……混帐,用下毒……这种……卑鄙手段……」 「你有资格说吗?难道已经忘了你的同胞对里贝斯特做了什么事吗?」 只要莎夏的魔眼还看著他,莱欧斯别说是恢复伤势,还会因为「毒咒污染」一分一秒地逐渐衰弱。 「……不是我动手的…………那是海涅那家伙……」 「真让人傻眼呢。战斗时好歹认清楚自己是属于哪个阵营的。」 「呃……啊啊……吵死了……我没动手,就是没有动手……我才不管这么多……呃、呃啊啊……」 莱欧斯继续吐血,当场卷曲起身体。 「既然如此,我就来告诉你犯了什么罪。还记得吧?你在魔法图书馆说的话。」 莎夏冷眼看著他,带著怒意地淡然说道: 「敢那么粗鲁地对我的魔王大人说话,你以为能轻易了事吗?」 「……开什么、玩笑……就这点事……」 莎夏在「破灭魔眼」里注入魔力,冰冷地微笑起来。 「罪该万死喔。」 「四属结界封」的效果愈来愈弱,莱欧斯的全身开始冒出黑斑。这是他被「毒咒污染」侵蚀的缘故。 「……唔、啊……呃啊啊……混帐,给我……记住……下次遇到的话……」 「下次?」 莎夏呵呵笑起。 「你还真是笨得澈底呢。你以为还有下次吗?一旦让毒侵蚀全身,你就再也无法使用魔法了喔。」 「……什么………………」 「这也没办法呢。贵院的学院长不也说过,对抗测验偶尔也会发生这种事故。双方可是堂堂正正地战斗,所以不要怨恨彼此喔。」 莱欧斯脸上充满绝望,虚弱地喊道: 「…………等……等、等…………」 莎夏用「破灭魔眼」看著他,嫣然一笑。 「好啊,我会等你喔。在这里目不转睛地看著你在那边痛苦打滚的模样。直到你慢慢虚弱,毒侵蚀全身为止,我都会一直看著你的。」 §23【爱的魔法】 我朝遭到「魔黑雷帝」吞没,烧成一片焦灰的位置喊道: 「是要装死到什么时候?都特意不用反魔法露出破绽了,赶快攻过来怎么样?」 语罢,焦灰笼罩起耀眼光芒。雷多利亚诺震开周遭的焦灰,站起身来。 「哎呀哎呀,不愧是慧眼独具。本来想攻其不备的,不过被看穿了啊?看来是不得不跟你堂堂正正地认真对决了呢。」 雷多利亚诺伸手将眼镜摘掉,他的魔力随即膨胀开来。 「话说在前头,勇者学院排行第一位与第二位,和三位以下可是天壤之别。要是不像这样用魔法具封印力量,过于强大的魔力甚至会毁灭己身。」 雷多利亚诺在眼前画起魔法阵,就在他集中魔力之后,背后传来一道杀气。 光之圣剑朝我挥下。我用右手接住朝我头顶劈来的剑身。 「用解放力量吸引我的注意,让另一个人偷袭我啊?还真是高尚的堂堂正正呢。」 我抓住焉哈雷,将洁西雅狠狠地往地面砸。 「……呃……!」 地面轰隆一声裂开,但就算砸出一个大坑,洁西雅也没有放开剑。大概是知道圣剑要是被我夺走,他们就毫无胜算了吧。 「唔,相当结实呢。」 就算我再度举起右手将她猛然砸向地面,裂开的也只有地面,洁西雅毫发无伤的样子。 「没用的。她那由圣剑的庇护与她的反魔法展开的双重防御结界,是不会那么轻易被打破的!」 雷多利亚诺把手悬在地面上,随后那里就形成一滩小水坑。 「守护吧,治愈吧,圣海护剑贝因拉梅提。」 水坑倏地浮上空中,化为剑的模样,让人联想到大海的碧蓝圣剑握在雷多利亚诺手中。 我朝他轻轻施放「魔黑雷帝」。 「『圣海守护结界besutoreto』!」 雷多利亚诺全身覆盖魔法结界。尽管受到「魔黑雷帝」直击,也以圣剑为盾站稳脚步。 「『圣海守护屏障rega indorea』!」 雷多利亚诺在结界上重复施放魔法屏障。 「『圣海守护咒壁riado anzemura』!」 然后再对魔法屏障重复施放隔绝魔性的圣咒。 「守护吧,圣海护剑。守护自古以来的生命,贝因拉梅提。将汝之力,将汝之意志,在此展现吧!」 雷多利亚诺完全解放圣剑之力,把重复施展的魔法屏障之力增幅数十倍。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挥出贝因拉梅提,把缠上的漆黑雷击弹开。轰隆一声,周遭的建筑物被「魔黑雷帝」轰成粉碎。 「以为一发魔法就能解决我吗?要是太小看人类可就伤脑筋了喔。」 雷多利亚诺立刻蹬地冲出,举著贝因拉梅提,朝我直扑而来。 「也许你是打算封住焉哈雷,但这反而封住你的右手了啊!」 「唔,很不错的魔法屏障。这就没什么好挑剔了。」 我将抓著焉哈雷剑尖的右手往上挥,然后下一瞬间,雷多利亚诺就瞠大了眼。 「什么…………」 我连同握住焉哈雷的洁西雅一起往雷多利亚诺手上的贝因拉梅提砸去,用她的身体打掉那把剑。 「那么,不知道排行第一位和排行第二位,是谁的魔法屏障坚固了?」 轰隆一声巨响,雷多利亚诺与洁西雅猛烈相撞,两人一起飞到数公尺外。 「唔,原来如此。是排行第一位的比较坚固啊。」 在猛烈相撞的瞬间,洁西雅放开了焉哈雷的剑柄。她会这么做,大概是因为直接撞上光之圣剑的威力,雷多利亚诺会无法全身而退吧。 这样一来总算能调查洁西雅的根源了。当我用魔眼看过去时,闪耀的光芒再度掩盖住她的根源。光之圣剑焉哈雷握在洁西雅手中。 「喔。」 我手中的焉哈雷化为一道光,倏地消失无踪。洁西雅召唤回去了?不,不对。焉哈雷确实增加为两把,然后我手中这一把才消失不见。 「……洁西雅,用那一招。他轻视我们的力量。他还没认真起来的现在,正是我们获胜的机会。将他一口气收拾掉。」 洁西雅点了点头。然后,两人在脚边展开神圣魔法阵。 真是让人相当怀念的魔法术式。这是两千年前勇者与我交战时,绝对会施展的魔法。 「是『圣域』啊?」 能让众人团结一心,将希望与心愿转换成魔力的大魔法。 『加油,杰鲁凯加隆!』 水中都市里响起吶喊声。是无数的声音。 『你们是亚杰希翁的希望!世界和平的象徵!』 『别输给外来的人。』 『就跟往常一样,展现你们大获全胜的样子!』 或许是对抗测验的情况传播出去了吧,这些声音似乎是盖拉帝提居民们的声援声。 「……该说不愧是转生者吧……看来也知道这个魔法呢。只不过,你也许很清楚过去的事,但是太过轻视人类了。两千年前和现在有一个决定性的差异。」 从城市里溢出的光芒,聚集到洁西雅与雷多利亚诺身上。就像两千年前的勇者一样,两人将「圣域」缠绕在身上。 「两千年前,因为大战导致牺牲者不断增加的盖拉帝提,人口约为十万人。而在和平之后,就连湖泊之外也不断扩大城市规模的现在,人口是一百倍的一千万人!」 「圣域」之光聚集在圣剑上,洁西雅与雷多利亚诺一左一右地瞪著我。 「只要有众人的声援,我们杰鲁凯加隆就绝对不会输!就让你见识一下吧!然后,你将会知道。跟只有力量,只有强大的魔族不同,人类是有心的。这份爱在两千年前,我们的祖先勇者加隆为世界带来和平之后,变得更加广大了。」 是想说在世界和平之后,随著人口增加,人类的意念与爱也相对增加了吧? 「两千年前,魔族与人类或许是势均力敌,但是这段和平的岁月让你们和我们之间有了决定性的差距。过去打倒暴虐魔王的勇者之力,如今是一百倍。你们再也不会是人类的对手。因为在这个和平的时代里,魔族是不可能有胜算的。」 带来和平的人是我就是了。算了,他是不会相信的。 「正是这份伟大的爱,在两千年前、在现在,为我们人类带来了胜利!」 如果是两千年前,会先从盖拉帝提的人类开始收拾,但也不好在对抗测验时这么做。毕竟是那些家伙。很可能会指责我们对单纯在声援的居民们动手,藉故发难。 而且说到底,不毁掉他们的自尊心就太无趣了。 「说什么爱,扯这些文不对题的事。」 雷多利亚诺哼了一声,用鼻子嗤笑我的台词。 「还不明白吗?所以是你输了。要说的话,寿命长到甚至能活两千年的魔族会被逼到需要转生,正是人类的爱获胜的证据。要是脑袋在转生后转不过来的话,就让我帮你再次回想起这个事实吧。」 两名勇者同时蹬地冲出,从左边刺出圣海护剑贝因拉梅提,从右边用光之圣剑焉哈雷朝肩膀斜砍过来。 对于他们的攻击,我在双手缠绕圣光,从正面挡下。 「什……什么……?这是…………?」 雷多利亚诺的表情变得扭曲狰狞。这也在所难免。我施展的是「圣域」的魔法。 「怎么啦?你以为魔族就没有爱吗?」 一脸惊愕的雷多利亚诺很快就恢复冷静,用鼻子嗤笑起来。 「……确实是吓了我一跳。不过,这就只是在耍马戏。就算能施展魔法,魔族也没有心,也没有爱。你有的就只是渴望他人的丑陋欲望,忌妒、愤怒,以及怠惰。这已由历史获得证明,而这些绝对称不上是爱。」 这是勇者学院的教育成果啊?哎,还真亏他能坚信到这种地步。 「这样是无法发挥『圣域』的真正力量。说到底,我们有一千万人。不论质还是量,都是压倒性地凌驾在魔王学院不满一百人的声援之上。」 「一千万人啊?那又怎么样?我这边只要八个人就够了。」 我用「意念通讯」向她们说话。 「米莎,你那边如何?」 『是的。目前已进入水中都市,正在搜寻杰鲁凯加隆的行踪。」 「暂时在原地待命。」 『咦……是、是的。我明白了。』 「爱莲,听得到吗?」 『是、是的,阿诺斯大人。』 「洁西卡。」 『是的!』 「麦雅。」 『我、我在!』 「诺诺、希亚、西姆卡、卡莎、谢莉亚。」 每当我呼叫名字,她们就大声答话。 「要进行一场啦啦队对决了。」 粉丝社用心听著我的话。 「对方好像有一千万人,但这算不了什么。你们对我抱持的心意,我怎么样都不觉得会输给区区的一千万人。」 「意念通讯」的对面一片沉静。不过她们坚强的决心,透过微弱的魔力变化传达给我。 「唱吧。把你们的爱交给我。」 就在我这么说的瞬间,我身上的「圣域」有如龙卷风般狂暴地冲上天际,形成连接天地的光柱── §24【阿诺斯大人啦啦队歌合唱曲第三号〈绝.魔王〉】 「……活著,是指什么?」 爱莲如此询问后,粉丝社齐声回答: 「「「是的,那就是阿诺斯大人!」」」 「……人生,是指什么?」 再次的询问,粉丝社齐声回答: 「「「是的,那就是阿诺斯大人!」」」 「……那么,阿诺斯大人是什么?」 最后的询问,粉丝社齐声回答: 「「「是的,那是零也是无限,涵盖世间一切万物的概念!」」」 爱莲扬声喊道: 「那位阿诺斯大人说,要我们唱歌。那位阿诺斯大人!在等待我们的歌声!哪怕是一千万人、一亿人,我们都不能输!今天不在这里送上这首歌,我们就没有活下来的价值!」 「「「阿诺斯大人!阿诺斯大人!阿诺斯大人!」」」 「各位,要上喽!阿诺斯大人啦啦队歌合唱曲第三号〈绝.魔王〉!」 众人心无杂念地集中精神,让现场静默下来。下一瞬间──满溢而出的意念,伴随著歌声绽放开来。 『不会认真的』『嗯嗯~』 『绝.魔王~~~』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彷佛被「圣域」的光芒制裁,应该用圣剑攻击过来的雷多利亚诺与洁西雅反而遭到震开,而且「圣域」还化为光线,有如追击般的袭击两人。 「那.个.时.候,我啊,就只是一时兴起~』 雷多利亚诺身上的结界轻易地龟裂了。 「……什么……!怎么可能……!我这就连『魔黑雷帝』都能挡下的结界,为什么会输给没有心的魔族施展的『圣域』……!」 粉丝社的歌声连在这里都听得见。该说真不愧是魔族吧。这响彻整座城市的惊人声量,就连两千年前都没有歌手能唱得出来。 『不.过.就.是.对.你,稍微温柔了一点~』 就像在呼应歌声,她们的意念化为魔力,增强「圣域」的气势。 「这、这不可能……魔族应该是没有心,没有爱的啊……!」 『你.是.在误会,什──么啊』 就连洁西雅的光之圣剑焉哈雷都被我的「圣域」压制,没办法斩断。 「……怎么能在神圣魔法上……输给魔族……这边可是有一千万人,就让我来告诉你『圣域』的真正力量……!」 尽管雷多利亚诺打算提取「圣域」的力量,不过在行动之前,灌注在歌曲之中的意念却猛烈增强。 没错,副歌要开始了。 『秤秤自己有几两重吧支.配.者,是本大爷啊』 「呃啊啊啊啊……」 『让我瞧瞧嗯嗯~玩物的舞蹈吧~』 「可、可恶……!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别这样瞪著我嗯嗯~让我认真起来吧~』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狂暴的光之龙卷风吞没,雷多利亚诺身上的结界被撕成碎片。 「……怎、怎么能输……我们可是勇者加隆的转生,背负著盖拉帝提的未来,以及国民们的期待于一身!怎么能……输给这种愚蠢的歌曲啊……!」 原来如此,不枉我试著这么做啊。 「愚蠢的歌曲吗?你果然不是加隆的转生,就连是否为七个根源之一都很可疑。」 雷多利亚诺咬紧牙关。 「我是不会受你挑衅的。」 「这不是挑衅,而是事实。那个男人对于心是比谁都还要敏感。不是用眼睛看,而是擅长机敏地察觉他人内心深处的真正想法。正因为如此,他的『圣域』魔法才会运用得比历代任何一名勇者都来得好。」 如果是「圣域」对「圣域」,我怎样也不会是勇者加隆的对手。 「无法看穿那些少女们的纯粹意念,还真亏你敢自称是加隆的转生。」 「魔族怎么可能会有纯粹的意念!你们是没有心的怪物,是只会折磨人类的恶魔!」 「你这么说就怪了。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跟我们进行学院交流?」 雷多利亚诺尽管面露凶光,却不打算回答我的问题。 「目的是什么?」 「……这次轮到我们施展了。我就来让你领教一下,『圣域』的真正力量,以及人类的意念吧……!」 雷多利亚诺与洁西雅两人一起在眼前画起魔法阵,中心聚集著凝缩的圣光。 「唔,是『圣域炽光炮』啊?」 将「圣域」聚集起来的神圣魔力化为炮弹一口气发射出去,是勇者最强的光属性魔法。 「远比两千年前还要强大,灌注一千万人份意念的『圣域炽光炮』,哪怕你是神话时代的魔族也承受不住吧?」 「我方才说过了。」 我在眼前画起一门魔法阵,跟雷多利亚诺他们一样聚集起神圣魔力。 「这边只要八个人就够了。」 啊──啊──啊──啊──啊────,静谧的声音在周边响起。瞬间,聚集在我眼前魔法阵上的魔力,庞大地扩展开来。远比方才还要强大── 「……什么……这到底是怎么了……!人数明明没有增加,意念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剧烈的变化……」 「不懂吗?」 我一面将「圣域炽光炮」对准雷多利亚诺,一面说道: 「第二段要开始了。」 『不会认真的』『嗯嗯~』 『绝.魔王~~~~~』 瞬间,雷多利亚诺与洁西雅从魔法阵中一口气发射魔力。大概是打算趁我还没准备好之前分出胜负吧。 「『圣域炽光炮』!」 巨大的光之炮弹朝我袭来,我也同样发射「圣域炽光炮」迎击。光与光的冲突,将世界染成纯白一片。「圣域炽光炮」之间相斗,略占下风的是我这边。 「……呵呵呵,魔族的心果然不可能赢过人类。他们不知道真正的爱,不知道真正的希望。洁西雅,就这样一口气决定胜负。让他知道,人类的意念要比魔族强上好几百倍吧。」 大概是聚集了更多人类的意念吧,雷多利亚诺与洁西雅发射的「圣域炽光炮」又增加了好几倍的威力。我发射的光弹在转眼间就被推了回来,他们的魔法已近在眼前。 「这样就结束了!」 雷多利亚诺就像是使出最后一击地追加魔力。就在这瞬间── 歌声响起了── 『那.个.时.候,我啊就只是一时兴起~』 我的「圣域炽光炮」稍微推回雷多利亚诺他们的「圣域炽光炮」。 『不.过.就.是,对你稍微抚摸了一会~』 我发射的「圣域炽光炮」继续推开他们的光弹,威力不断增加。 『你.是.在.误.会什~~么啊』 甚至将「圣域炽光炮」推回到势均力敌的位置。 『喔~!正合我意的接近~战,虽~然~很愉快~』 我的「圣域炽光炮」还更进一步地将雷多利亚诺他们发射的「圣域炽光炮」推回,朝他们逼近。 『就只是玩玩罢了,注定被拋弃的命运~』 「……怎、么会……不可能会输的……不过才八个人,不过是魔族那微不足道的心,我们人类的爱……怎么可能会输……!」 即使雷多利亚诺这样喊话激励自己,我的「圣域炽光炮」也已逼近到他的眼前。 『没发现这点的可怜玩物唷~』 「呃、呃啊啊啊……不可能……这种歌,怎么可能带有意念……这种愚蠢的歌……!」 『别这样悲叹啦~嗯嗯~让我认真起来吧~』 「……别小看……人类的……我们的意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雷多利亚诺与洁西雅被「圣域炽光炮」的光芒吞噬。 『不会认真的嗯嗯~绝.魔王~~~~~』 瞬间──发生了大爆炸。 那就彷佛是粉丝社的爱引发了这场大爆炸般的闪耀光芒。雷多利亚诺与洁西雅束手无策地遭光芒吞噬,并且炸飞开来。在粉丝社的爱之前,他们轻易溃败。 不久后,光之洪水平息下来,他趴伏在地面上,以微微颤动的身体看著我。 「…………为、为什么……?这是怎么了…………不过才八个人……?」 雷多利亚诺茫然低语。他连自己输掉的理由都还不知道的样子。 「不论是『圣域』还是『圣域炽光炮』,关键都是要让众人的意念团结一心。两千年前,盖拉帝提的人们为了打倒暴虐魔王团结一致,对勇者加隆寄予极大的信赖。这就类似一种相信他一定能拯救世界的信仰,是一股强大且比什么都还要迫切的意念。」 人类面临了死亡的危险。岂止如此,这还是人类说不定会灭绝,此等前所未有的事态。正因为在这种状况下,人类还能相信勇者加隆,众人的意念才能团结一心,转变成强大、高贵且庞大的魔力。 「明白吗?跟当时加隆背负于一身的沉重期待相比,人类对于你的期待根本不值得一提。就算有一千万人也没用。在变得和平的这个时代,对于还是学生的你们,人们所寄予的希望可想而知。岂止如此,就连要让意念团结一心都办不到。」 这样是无法发挥「圣域」的真正力量。相较于以不惜赌上性命的觉悟团结一心的那八人的意念,根本是判若云泥。 「我不会说人类的爱不如魔族。但寄予你们的爱,就只有这种程度。」 无法承认摆在眼前的现实,但也没办法反驳,雷多利亚诺当场垂下头去。尽管「四属结界封」治好了他的伤势,但是他却没有再度起身战斗。 就算治得好身体,也治不好挫败的心。他大概是醒悟到至今所相信的爱,不过就只是个幻想罢了吧。 那么,就剩下── 「……嗯?」 好像听到了什么。是幻听吗?不,不对。不是雷多利亚诺的声音,不是洁西雅的声音,也不是粉丝社的歌声,更不是「意念通讯」。直接渗入心里、渗入根源的这个声音,是「圣域」发出来的。 ──杀。 没有人说话。 ──杀掉魔族── 是我施展的「圣域」魔法发出了声音。发出了在遥远的过去,曾在某处听过的声音。 §25【生命的光辉】 「……杀掉…………魔族………………?」 爱莲茫然说道。 「……杀掉…………暴虐魔王…………?」 洁西卡神智不清地喃喃说道。 「…………杀掉?」 远方传来粉丝社少女们彷佛梦呓般的喃喃自语。 唔,好像不太妙。需要叫醒她们吗? 「……不,不对。各位,不要去想奇怪的事……!这个声音肯定是敌人的攻击!像是洗脑魔法之类的……!」 「啊,是……是这样啊……该怎么办?」 「没问题的。我们就去想阿诺斯大人的事情,让自己保持清醒。用阿诺斯大人盖掉这种大叔臭的声音吧!」 「好、好的……阿诺斯大人!」 「阿诺斯大人今天也好帅喔……」 「被说了把你们的爱交给我这种话……我这辈子再也不洗耳朵了!」 「……啊啊,我还是不行了……!」 「振、振作一点,爱莲。不是你说要去想阿诺斯大人的事情,让自己保持清醒的吗!」 「是没错,但是阿诺斯大人的声音太尊贵了,光是回想起来,就让我快要发疯了……」 「……呃,敌人的攻击呢?」 「咦?完全没感觉。」 「不愧是阿诺斯大人……」 「嗯,阿诺斯大人好厉害……」 意志力意外地强韧呢。虽说如此,还是别再用下去会比较好吧。 我解除「圣域」的魔法。 「阿诺斯。」 米夏叫唤著我。 「刚刚的是?」 「喔,你听到了吗?」 她点点头。大概是因为用「魔王军」接起魔法线吧,她能听到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 「憎恶的化身。」 确实是很符合这种形容的声音。 「还有感受到什么吗?」 「知道相似的心情。」 米夏平静地说道: 「学院长。」 原来如此。而且,记得海涅说过他们听得到勇者加隆的声音吧。他所说的,该不会就是这个声音吧?看来勇者学院这边的麻烦也不逊于魔王学院。 「……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 雷多利亚诺发出阴沉的声音。眼神跟方才一样毫无生气,但有哪里不同。借用米夏的话语,就是在憎恨的牢笼之中吧。 遭到「圣域炽光炮」波及的洁西雅也站起身,而她手中的光之圣剑焉哈雷散发著前所未有的强大魔力。其激烈闪烁著,就恰如即将燃烧殆尽的星辰。 「……就算你不是暴虐魔王,这份力量也很危险。总有一天,绝对会成为我们人类的威胁吧……」 雷多利亚诺以半失常的语调说道。洁西雅对他的话语毫无反应,就只是看著我。没有感情的眼瞳,让人联想到只会听从命令行事的人偶。 「……你会参加这次的学院交流……对我等来说,似乎是无上的侥幸啊……」 就在雷多利亚诺低语的同时,洁西雅朝我直冲而来。 「阿诺斯。」 「别担心。」 我向米夏这么说后,为了迎击洁西雅走上前去。她在自己的左胸上画起魔法阵。更正确来说,是在她的根源上。那个术式是──? 「米夏,退后!」 我为了保护身后的米夏展开反魔法。 「听我说,洁西雅。别施展那个魔法,结果不会如你所愿的。」 无视我的忠告,洁西雅冲了过来。 「现在才怕了吗?结束了,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就好好见识一下勇者的决心吧。」 洁西雅逼近到我身旁。尽管施展魔法并不一定要喊出话语,但洁西雅尽管到了这个地步也仍然不发一语,而雷多利亚诺就像是要代替她展现荣耀般的喊道: 「──『根源光灭爆gabueru』!」 洁西雅在贴近我的距离下,将光之圣剑焉哈雷刺进自己的左胸。瞬间,她的身体与她的根源发出无数耀眼的光芒,开始崩溃。 「根源光灭爆」──将根源具有的一切魔力强制解放,引发光魔法爆炸的禁咒。俗称根源爆炸的这个魔法,也是牺牲生命的自爆魔法。别说是自己的生命,甚至舍弃复活与来世的可能性,将未来应该能持续好几个世代的魔力引爆。这份威力远远超出术者能控制的范畴。 闪光覆盖了世界。声音静止。比白还要白的纯白生命光辉充斥了整座圣明湖。 「……看来你似乎是小看我们的觉悟以及勇气了……」 根源爆炸平息下来,纯白的世界慢慢取回原本的色彩。 「──就要你们别施展了吧。」 听到我的声音,雷多利亚诺露出惊愕与绝望交杂的表情。 「你疯了吗?雷多利亚诺,她这是白死一场喔。」 「………………什么………………呃…………………………」 响起牙齿打颤的声音。他浑身颤抖,不停地发出呻吟声,一副没办法好好说话的样子。 「米夏,没事吧?」 我向听从指示退到魔王城附近的她问道。 「有阿诺斯保护我。」 我以「破灭魔眼」与反魔法抑制住根源爆炸。虽然也能靠「转移」暂时撤离,但「根源光灭爆」的范围广大。即使爆炸中心以外的威力会下降,也依旧是相当强力的魔法。就算雷伊与莎夏能勉强挡住,米莎与粉丝社她们也无法得救。 「……为…………什么…………?」 雷多利亚诺总算是说出像样的话语。我看向他后,他开口问道: 「……为什么你在『根源光灭爆』的爆炸中心……却毫发无伤啊……!」 「不过就是舍弃了未来,难道你以为就能伤到我吗?」 我朝雷多利亚诺缓缓踏出一步。 「我确实是小看了你们。不过就是学院对抗测验,想不到居然用上『根源光灭爆』。」 我再踏出一步。 「真是精彩的觉悟。只不过,我这条命可没有廉价到用你们全员的未来作为交换就能夺走喔。」 我接著再踏出一步。就在这时,一道闪光般的剑击袭来。我用右手拨开这一击。 「……喔。」 这到底是不得不惊讶了。这是怎么回事? 「…………」 不发一语挡在眼前的人,是方才应该因为施展「根源光灭爆」而消灭的洁西雅。她引发了根源爆炸,是不可能复活的。应该一起消灭的光之圣剑焉哈雷也还握在她手中。 「还真是做了一件相当有趣的事呢。雷多利亚诺,你说对吧?」 就算我这么说,他也只像是被吓到似的不停颤抖。照他之前的个性来看,应该会得意洋洋地开始解说起来。也就是说,这背后有什么蹊跷吗? 「…………」 洁西雅蹬地冲出,猛烈加速的她瞬间逼近我身旁,再度在左胸上画起魔法阵后,立刻将焉哈雷刺在自己身上。 「根源光灭爆」的爆炸将周遭染成一片纯白。我用「破灭魔眼」与反魔法抑制著爆炸的威力。 洁西雅死了。连同根源一起消灭了。 然而── 「…………」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应该消灭的洁西雅第三次挡在我的面前。 「唔,没完没了呢。」 话虽如此,「根源光灭爆」可不是能轻易挡下的魔法。必须得找出她能复活的原因。如果她不会因为这个自爆魔法消灭,那不论怎么做都无法消灭她吧。真是够了,开始有像是在跟勇者战斗的感觉了。 『──阿诺斯弟弟,听得到吗?』 「意念通讯」的声音响起。是瞒著勇者学院,传给我的隐匿通讯。 『──到神殿来。拜托你。只有我才能阻止洁西雅喔。』 只说了这些,「意念通讯」就中断了。 「艾莲欧诺露?」 米夏问道。 「无法断言这是不是陷阱。」 米夏忙不迭地摇头。 「不是谎话。」 艾莲欧诺露的情况看来也跟其他家伙不同。算了,既然米夏这么说,那就不会错了吧。 「我过去。」 「交给你了。我来压制这家伙。」 洁西雅这次打算在远离我的位置再度施展「根源光灭爆」魔法,她将光之圣剑刺进自己的胸口。我就在这瞬间逼近她身旁,用右手贯穿了她的左胸。 「……呃……!」 「黔驴技穷的家伙。你以为我会让你自爆这么多次吗?」 我在她体内画起魔法阵,施展起源魔法「时间操作rebaido」。施展对象是「根源光灭爆」,停止魔法本身的时间,防止根源爆炸。 「唔,到底是无法立刻停住啊。」 对魔法本身施展起源魔法是有点勉强,哎,但就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吧。 「小心。」 「你也是。」 米夏点了点头,施展了「转移」魔法。 §26【两千年的憎恶】 米夏转移到神殿前。 我跟米夏经由「魔王军」的魔法线连结在一起,就算是远望的魔眼看不到的位置,也能藉由共享视野,透过她的魔眼看到。 米夏东张西望地环顾四周,但不见艾莲欧诺露的身影。 『──在这里喔──』传来微弱的「意念通讯」。 米夏循著魔力的发讯源,将魔眼朝向神殿。她连眨了两下眼睛。大概是感受到这座神殿的异质性吧。感受不到内部的魔力。连应该在里头的艾莲欧诺露的魔力都几乎看不见。 「等等。」 米夏把手放在神殿门上──被「施锁结界」的魔法上锁了。 『──打得开吗?』 「没问题。」 米夏用魔眼看向「施锁结界」。要解开魔法锁,必须先正确分析出魔法的结构与术式,不过这对她来说是小事一桩。米夏立刻就分析完「施锁结界」,施展「解锁dei」的魔法。 米夏轻而易举地解开魔法锁。她把手搭在门上,用力推开。叽地一声,大门伴随著铁锈声开启。 「…………」 一踏入神殿,米夏表现出身体有点沉重的反应。她甩了甩头,向前走去。在并排著柱子的神殿内部,有一扇庄严的双开门。地面、天花板,还有墙壁上都画著魔法阵,大量的水球飘浮在半空中。这些水球是由圣水构成的。 房间中央飘著一颗巨大的圣水球,里头是一丝不挂的艾莲欧诺露。她的全身就像在释放魔力一样发光,使得整个人的轮廓很模糊。许多的魔法文字就像在守护这副身躯似的,飘浮在她的周围。 「咦,是米夏妹妹……?」 或许是以为我会来吧,艾莲欧诺露不可思议地说道。 「阿诺斯的代理。我不行吗?」 「不会,没问题喔。」 艾莲欧诺露笑道。 「能带我去洁西雅那里吗?」 「……阻止她?」 「嗯。因为只有我能阻止她。抱歉,我现在没办法靠自己的力量移动。」 米夏歪著头。 「因为在施展魔法?」 「正确来说,我就是魔法喔。」 米夏直眨著眼。应该是无法理解艾莲欧诺露这句话的意思吧。 不过她没有询问,立刻说道: 「我带你去。」 米夏走近艾莲欧诺露,把手伸进圣水球之中。激起些许波纹后,她伸进圣水里的手指,碰触到艾莲欧诺露。大概是打算施展「转移」吧,米夏在脚边画起魔法阵。 「擅自做这种事情,还真是让人困扰呢。」 神殿入口发出声响,飞来一道光之炮弹。那道攻击是「圣域炽光炮」。 「冰盾。」 米夏以「创造建筑」瞬间构筑起一面巨大冰盾。即席构筑的盾牌强度可想而知,不过尽管冰盾在光之炮弹面前脆弱地粉碎,她却接连不断地在冰盾粉碎之后构筑起下一面冰盾。米夏「创造建筑」的创造速度超越了「圣域炽光炮」的破坏力,光之炮弹在不久后消失殆尽。 「违反规则。」 米夏喃喃低语。 出现在神殿入口处的人,是勇者学院的学院长迪耶哥。 「别大言不惭了,魔族。这里是盖拉帝提,规则由我决定。话说在前头,外头不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事。」 迪耶哥再度发出「圣域炽光炮」。这次不是朝著米夏,而是神殿内部。 随后,神圣的炮弹就被庄严的门扉吸收进去。下一瞬间,门上浮现魔法阵,开始发出闪耀光芒。 「开启吧,神圣之门。解放那道封印。」 双开门缓缓开启,从中伴随著庞大魔力,开始溢出神圣的光辉。白光、白光、澈底的白光──不允许一切魔族存在的神圣光辉。 「米夏妹妹!」 艾莲欧诺露发出悲鸣。神圣光辉贯穿米夏的反魔法,刺在她身上。 米夏当场痛苦地跪下。 「在这个圣域里,魔族的力量会归于虚无。别说是『转移』,就连缠绕反魔法应该都办不到。也就是说,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住、住手,迪耶哥老师!要是对米夏妹妹做过分的事,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失败作品给我闭嘴。」 迪耶哥话一说完,艾莲欧诺露周围的圣水球就变得纯白一片,看不见艾莲欧诺露的身影,也听不见她的声音。 「好啦。」 迪耶哥伸出手后,光芒随即聚集在他手上,形成剑的模样。与洁西雅手中的剑一样,是光之圣剑焉哈雷。 「你的伙伴好像让我们丢了很大的脸呢。」 迪耶哥露出阴沉的表情,站在米夏身旁。 「作好觉悟了吧,龌龊的魔族。」 迪耶哥将焉哈雷的剑刃抵在米夏的脸颊上。或许是受到内部大门溢出的光辉影响吧,她动弹不得的样子。 「就好好体会被你们杀害的人类恨意吧。」 「……没有杀……」 也许是被米夏的话触怒了吧,迪耶哥怫然变色。 「人类与魔族的战争是在两千年前。现在很和平。大家都活著。」 「以为只要时间经过,就能够遗忘仇恨吗?你这只龌龊的老鼠!」 迪耶哥狠狠踢开米夏的脸。他握紧圣剑,朝倒在地上的米夏缓缓走去。 「认为建造墙壁,将彼此隔开,只要经过千年就能遗忘仇恨?要我们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地和平生活?啊啊,这还真是……你们的始祖,还真是傲慢啊。不会忘的。绝对不会忘的。就算经过千年、经过两千年,你们所犯下的罪孽都不会消失!」 迪耶哥举起焉哈雷,刺在米夏的胸口上。鲜血四溅,她的魔力逐渐消失。 「……这没办法说是事故……」 如果是在学院对抗测验中,就算有人死亡也能当作事故处理。不过本来没有参与对抗测验的人,况且还是教师杀害学生的话,可就是个大问题了。 「这又怎么了?原本就预定要让你们魔族死一个人在这里了。不对──」 迪耶哥露出满是疯狂的笑容说道: 「就让你连复活都不行,连同根源一起消灭掉。这样魔王学院的家伙们肯定会气得怒不可遏吧。」 刺在米夏身上的焉哈雷前端浮现一道光之魔法阵,上头画著「圣域炽光炮」的术式。 「要恨就去恨你们的祖先,去恨那个暴虐魔王吧。龌龊的魔族。」 焉哈雷上聚集起「圣域」的光芒。 「『圣域炽光炮』!」 迪耶哥充满怨恨地吟唱魔法。光芒化为炮弹,朝米夏的体内发射──在这之前,焉哈雷的剑身被一道漆黑极光吞噬,消失殆尽。 漆黑极光就像是要守护米夏一般,覆盖住她的全身。 「……什……么…………?」 「有印象吗?这是两千年前,将世界分为四块的墙壁,『四界墙壁beno iebun』。」 我施展「转移」转移过来,站在迪耶哥的背后,缓缓抓住他的肩膀。 「…………在……圣域里……应该是无法施展魔族的魔法……」 「喔,那要试看看吗?」 瞬间,令人倒抽一口气的寂静降临。迪耶哥一转过身,就发出「圣域炽光炮」。 「去死吧,魔族!」 我用「破灭魔眼」消除这道攻击后,一把抓住他的脸。 「呃……呃喔喔……!」 我用力捏起手指后,他的脑袋发出咯吱咯吱的扭曲声响。 「不论是要玩弄无聊的小手段,还是要制定什么策略,都随你高兴就好。如果只是想跟你们窜改的历史一样,夸耀人类比魔族优越的话,是很和平的行为。你们就擅自去耀武扬威就好。」 我在迪耶哥体内画起魔法阵,注入魔力。 「不过,你方才打算做什么?」 迪耶哥伸出双手抓住我的手臂,试图挣脱掌控。不过,我的手却是文风不动。 「……住、口……」 「我在问你,方才打算做什么?」 我将「四界墙壁」直接打进迪耶哥的体内。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遭到漆黑的极光吞噬,迪耶哥消灭得无影无踪。我用拇指指甲稍微切开食指,当场滴下一滴血。 施展「复活ingaru」魔法复活迪耶哥的肉体。 「……什么………………」 我朝茫然地注视自己的迪耶哥说道: 「你怎么擅自死啦?在我面前,别以为你能自由死去啊,愚蠢的人类。」 §27【根源杀害】 迪耶哥当场跳开,以充满憎恨的眼神看著我。 「邪恶的魔族……让我复活,是想打探勇者学院的秘密吗?」 「唔,迪耶哥。」 开口的瞬间,我已逼近迪耶哥的眼前,伸手贯穿他的左胸。 「呃……哈、啊…………!」 他吐出一滩鲜血。 「谁准你开口了?你很傲慢喔。」 我一把抓住他的心脏捏碎。抽出右手后,迪耶哥就面朝下地倒在地上。身体动也不动一下,已经断气了。 「我应该说过,要你别擅自死去吧?」 我再度施展「复活」魔法让迪耶哥复活。身体一恢复,他就朝我瞪来。 「你、你这家伙──呃唔唔呃呃呃!」 我一脚踩住迪耶哥的脑袋,压在地面上。 「……可、可恶啊啊啊!该死的魔族……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但别以为身为勇者的我会屈服于你……!」 「还在以勇者自居啊?真是让人瞧不起的家伙。」 我在掌上创造魔剑,连同迪耶哥的根源一起刺穿他的胸口。 「……啊……呃…………没、没用的……才这点痛楚……我是为了人类、为了和平而战的!不论是怎样难以忍受的痛苦,我都会忍下去。不懂何谓爱与勇气的你们是怎样都无法理解的吧!你这龌龊的魔族!」 「睁大你的魔眼凝视,仔细看清楚画在自己身上的魔法术式。」 迪耶哥将魔力集中在魔眼上,瞪向我画的魔法阵。下一瞬间,他吓到了。 「……这是…………『魔物化』……?」 雷多利亚诺在大讲堂上解说过的,让动物魔物化的魔法。 「人类也是动物,这个魔法很有效喔。」 「哈……哈哈哈……哈、哈、哈……!做这种蠢事。受到灵神人剑祝福的勇者,是不会堕落成魔的。我是不可能变成魔物的……!」 「唔,这点你错了喔。」 他胸前被魔剑刺穿的伤口,就像是遭到魔性侵蚀似的长出漆黑体毛。 「……呃……啊,怎么会…………」 迪耶哥连忙在伤口上展开魔法阵,以神圣魔法抑制魔物化;然而毫无效果。 「『魔物化』的魔法是利用动物根源里的兽性与魔性。拥有理性的人类虽然难以魔物化,但绝非无法魔物化,而且也存在著个体差异。到这边就跟你知道的一样。」 迪耶哥露出走投无路的表情,拚命地发出魔力。 「灵神人剑只承认心如明镜、充满光明的根源之主为持有者,懂吗?不是因为受到灵神人剑的祝福,所以才不会魔物化;而是不会魔物化的人,才会被灵神人剑选上。」 迪耶哥的指甲微微伸长,嘴边即将长出尖牙。 「怎么啦,迪耶哥,你那副模样?你真的是勇者加隆的转生吗?」 「……当然……我是迪耶哥.加隆.伊捷伊西卡。拥有加隆根源的勇者后裔……要打倒你们魔族,拯救世界……!」 「我可不这么觉得。只要转生,为人就会改变,记忆有时应该也会消失吧。然而,唯独那个人的根本不会改变。你一点也不像勇者加隆。因为你的本性,既丑陋又扭曲。」 「闭、嘴…………」 他凌厉地瞪著我。随后,就像是要发泄怒火似的大声咆哮。 「闭嘴闭嘴闭嘴!该死的魔族,我是不会上当的!我是勇者!我是要、消灭你们魔族、拯救世界的…………勇者加隆啊啊啊啊……我才不怕这种卑鄙的魔法……!」 「谁准你说这些了?」 我在「魔物化」的魔法上注入魔力。 「呃啊啊啊……嘎、嘎啊啊啊啊啊啊!怎、怎么……怎么可能……我才不会……身为勇者的我,才不会变成魔物啊啊啊啊啊啊啊……!」 「或许是因为智能很高的关系吧,人类在魔物化时,跟其他动物稍微不同。会助长那个人类所怀有的欲望、恶意与憎恨,甚至还会显现在外表上。」 「闭嘴……我是……勇呃……嘎咻……嘎咻啊啊啊……嘎嘎嘎…………啊啊啊……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魔物化的速度加快,迪耶哥全身冒出漆黑体毛。指甲伸长,长出尖牙,头上冒出粗壮犄角。而最具特徵的是那张脸。宛如被压成一团烂泥,呈现异形样貌。健壮的肌肉抖动,啪锵一声折断魔剑。 「这就是你的本性,迪耶哥。一如我想的,既丑陋又扭曲。」 迪耶哥缓缓站起,将丑陋的脸庞对著我。 「怎样?变成魔物的感觉?」 「……别、别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屈服啊啊啊啊啊啊!」 彷佛野兽的咆哮,迪耶哥扬声吶喊。 「人类不是因为外表!不是因为血统!而是因为心!不论你再怎么改变我的外貌,我的心也依旧是人类!就算变成丑陋的怪物,也不会改变我是勇者的事实!」 「你的心,怎样都不像是个勇者。」 「闭嘴!无法原谅……无法原谅……残暴无情的魔族。不该同情你们的。早知道就别这么麻烦,打从一开始就通通杀光就好了!」 迪耶哥施展「意念通讯」。 「杰鲁凯加隆,全员向魔族冲锋。」 「唔,你这是打算做什么?我的部下可没弱到会被总攻击打倒喔。」 迪耶哥咧嘴一笑,碰触飘在他附近的一颗圣水球,展开魔法阵。 「你就好好后悔吧,龌龊的魔族。我就从现在开始欣赏,当你得知消息时,脸上充满绝望的表情吧!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以堕落成魔物的身体使用圣水啊?尽管他的身体中毒了,但魔法本身也照常发动。 「原来如此,是『根源光灭爆』啊?你在学生的根源上施加了魔法。」 「……什么…………!」 这就叫不打自招。瞬间被看破意图的迪耶哥难掩狼狈的样子。 「那个魔法阵,是魔法的起爆术式。那些发动冲锋的学生们,恐怕对此一无所知吧。就连自己的根源被施展了『根源光灭爆』的魔法术式都不知道。」 居然会如此愚蠢,真是无药可救的男人。 「这是勇者会做的事吗?迪耶哥。我怎样也不觉得,你的学生们会不惜死亡也想要杀害魔族。」 「从人类身上夺走一切的魔族,别说得你很懂一样。这就是勇者,这正是传说中勇者加隆的战斗方式!为偿祖先的夙愿,为偿歼灭魔族的宏愿,我的学生之中没有一个人会对此畏怯!这种不畏死亡的觉悟,正是这种胸怀勇气的行为,如果不是勇者,还会是什么啊!」 迪耶哥再度发出「意念通讯」。 「回报状况。」 『是的!已发现炼魔剑圣,雷伊.格兰兹多利!』 『这边捕捉到破灭魔女,莎夏.涅库罗。』 『确认到九名魔王学院的人员。这边也以九名人员作好冲锋准备。』 迪耶哥让那张丑陋的脸更加丑陋扭曲地说道: 「上吧!杰鲁凯加隆,勇者加隆的后裔啊!现在正是展现你们的力量,展现你们的勇气之时!冲锋──咳喝……喔……!」 剎那间,我的右手贯穿了迪耶哥的身体。 「你以为我会让你这么做吗?」 他尽管口吐鲜血,却还是咧嘴发笑。 「这下就雪恨了。去死吧,魔族。」 应该是魔法早已启动完毕了吧,圣水球自动向魔法阵送出魔力。这是让勇者学院的学生们引发根源爆炸的术式。接近雷伊、莎夏,还有米莎他们的学生们,全身因为「根源光灭爆」而笼罩光芒。激烈的爆炸声响彻开来,在水中都市各地发生的根源爆炸,就连这座神殿都会被轻易炸毁吧。 本来的话── 「……为什么…………………」 迪耶哥茫然地喃喃自语。 「为什么没有爆炸……!为什么!」 「虽然费了我一点工夫,但我对整座水中都市施展了魔法──就是让『根源光灭爆』的时间停止的魔法。」 虽然因为这样才没办法及时赶来救助米夏,但是无法保证不会有其他人施展「根源光灭爆」。这都是为了小心起见。 「……你说……停止了魔法的时间…………?」 「你方才没听到我说吗?同样的攻击不会对我再次奏效。」 在憎恶与愤怒的交织之下,迪耶哥浑身颤抖不已。 「难得的和平,本不想取你性命的,但看来要是让你活下来,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我一抽出右手,迪耶哥就踉跄退开。他已经毫无余力了。 「……要杀就杀吧……但是,我会不断复活的……要是今世无法实现,就等来世,要是来世无法实现,就等再来世。不论转生多少次,我都绝不会忘记这股仇恨,有朝一日一定会将魔族根绝!」 「你以为还有来世吗?迪耶哥。」 我张开右手,以他的魔眼也能看到的形式,将魔力传到手上。随后,一颗淡淡发光的白球出现在我的掌心上。只要仔细窥看深渊,就会发现那颗白球与迪耶哥之间以一条细线般的魔法线连结在一起。 「明白吗?这是你的根源。」 我在右手前方画起魔法阵。这是「根源死杀pebudozu」的魔法。随著我的右手通过魔法阵,我的指尖逐渐染黑。 「要干涉根源很困难,但只要施展这个『根源死杀』,就能直接碰触到根源。」 我用指甲刮著那颗白球。 「呃啊啊啊啊……啊、呃啊啊啊啊嘎啊啊啊啊……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发出比死前的惨叫还要激烈的尖叫。 「理解了吗?根源受创是超乎死亡的痛苦。就算将今世所能想到的一切痛苦凝缩起来,也绝对比不上的痛苦。因为这是将来世的死、再来世的死,以及会在转生时不断重复等同无限的死,在这里摘取出来。」 我再度用指甲轻轻刮著他的根源。 「嘎啊,噫啊啊啊啊,呃恶恶恶恶恶恶恶恶恶恶恶!」 泪流满面、淌著口水,顾不著形象,迪耶哥发出野兽般的惨叫。 「你说这是加隆的战斗方式吧?说让学生去做自杀攻击,用『根源光灭爆』打倒敌人的行为是勇者?」 我用指尖贯穿他的根源。迪耶哥瞠大了眼,发出不成话语的惨叫。 「两千年前,勇者加隆拥有七个根源。就算根源遭到消灭,只要还有一个留下,他就能不断复活。尽管这是众神赐予人类的究极大魔法,实际使用的人类,从古至今就只有勇者加隆一个。」 我朝已经两眼无神的迪耶哥说道: 「这是为什么?因为没有人能承受根源不断受创,承受轮回之死的痛苦。然而,他却对此甘之如饴。就算被消灭掉无数次根源,也依旧挺身对抗我。」 「……住、住手………………放过、放………………过…………我…………」 我挥下手指,将迪耶哥的根源狠狠切开。 「住……呃、呃啊啊,呃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明白他这么做的理由吗?」 我朝迪耶哥缺损的根源,再度伸出漆黑的指尖。 「…………啊…………哈…………唔,啊啊…………住…………住手…………」 「如果要牺牲他人,还不如牺牲自己,那个男人是真心这么认为的。然后,无数次地不断死亡。就算根源不断地遭到斩断、遭到焚烧、遭到毁坏,他也依旧为了人类奋战。这就是你们的英雄,不断击退魔族的大英雄。他才是真正有勇气之人。」 虽是敌人,他的觉悟与荣誉却令人敬佩。那个男人总是为了守护而战。一次也没有被自身的欲望支配过。然而他却被杀害了?那个为了人类,不断牺牲自我的男人,偏偏是被人类杀害了吗? 即便如此,他也还是会复活吧。不过要毁掉他那颗温柔的心,或许这就足够了。 「如果你要自称是加隆转生,就忍下来吧。假如你办得到,我就让你转生。你就等到来世再来杀我吧。」 「……够了……住手…………原谅…………啊啊…………啊…………」 我用指尖贯穿迪耶哥的根源。 「呃嘎嘎嘎嘎嘎嘎,噫呀,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啦?迪耶哥。你是勇者吧?别哭得这么丢脸。会被加隆笑话的喔。」 「……杀…………」 露出比绝望还要深刻、彷佛落入地狱深渊般的表情,迪耶哥说道: 「……杀了我…………原谅我吧……快杀了我…………让我结束吧……」 那是恳求的声音。彷佛怨恨与憎恶都消失殆尽,就只想从这股痛苦之中解放的声音。 「你不是勇者加隆。」 我用「根源死杀」的手抓住迪耶哥的根源,然后狠狠捏碎。白球碎成粉末。迪耶哥的身体就像断了线的人偶般倒下,撞击在地板上。 迪耶哥没了动作。就连复活也不可能。这副身躯上的根源已完全消灭了。 「一无所知的人类,别想假冒勇者加隆。那个男人,可是很强的喔。」 §28【潜藏在内部之物】 我走到米夏身旁。 虽然事先施展了「总魔完全治愈」,但伤势却没有恢复。尽管认为会慢慢生效,但看来这座神殿所覆盖的结界,是「四属结界封」所无法相提并论的强力结界。就算用上「四界墙壁」,也无法完全隔绝结界的影响。 「是在这后面吗?」 我用魔眼凝视起从门后溢出的神圣光辉。这是魔力的余波。仅仅如此,居然就能限制住我的魔法。恐怕在门后的,是一如我预料的东西吧。 「……去吧……」 米夏喃喃低语。 「……我不要紧……」 大概是看出我很在意神殿内部吧,米夏坚强地说道。 「别操多余的心。没有事情比你还重要。」 我用「四界墙壁」堵住双开门。尽管如此,也还是露出微微光芒。先暂时离开这里治疗会比较快吧。在这之前── 我用「破灭魔眼」瞥了一眼附近那颗纯白的圣水球。顿时水球炸开四溅,从中露出艾莲欧诺露。 「……抱歉,阿诺斯弟弟。这下可得救了……」 艾莲欧诺露想要走过来,不过大概是双脚无法出力吧,整个人就这样倒了过来。我伸手撑住她的身体。 「啊……」 「没事吧?」 艾莲欧诺露点点头。 「谢、谢谢。」 看来没受什么伤,她就只是被关起来吧。 「喂、喂……别一直盯著我瞧啦……」 艾莲欧诺露退开一步,为了遮掩身体,用双手环抱著自己。能从手臂的隙缝间,窥看到那对隐藏不住的和平象徵。 唔,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让她继续光著身体,到底还是有点可怜啊。 我朝她的身体伸出手指。 「咦……?等、等等……」 我用指尖碰触她的锁骨一带。 「别动。我不记得勇者学院制服的模样,要问你的身体。」 我对艾莲欧诺露施展「创造建筑」的魔法。在她的身体上展开魔法阵后,下一瞬间,她就穿上勇者学院的制服了。 「哇……谢、谢谢……」 我走到米夏身旁,将她抱起。 「迪耶哥老师呢?」 「死了。连同根源一起。」 「……咦?」 就算是平时无忧无虑的艾莲欧诺露,这时也不免露出凝重的表情。随后,她就用魔眼朝周围看去。她能直接看到根源,应该也能理解迪耶哥的根源已完全消灭了吧。 「……阿诺斯弟弟,你真厉害……」 有点意外的反应。 「老师遭人杀害,你说这种话好吗?」 她微微垂下眼帘。 「我全都知道。连迪耶哥老师对大家施展『根源光灭爆』的魔法……也全都知道……」 艾莲欧诺露一脸阴沉地娓娓说道。 「这间勇者学院的学生之中,唯一只有我知道勇者们的真正历史。虽然不是全部……可是,这种事……谁也不会相信。就算我说勇者加隆是被人类杀害的,也只会被当成脑袋有问题的人……」 「还真巧。」 我这么说完,艾莲欧诺露出一脸愕然的表情。 「没什么,我也正因为魔族的历史遭到改写而感到苦恼。就算说出真相,也尽是些不相信的人。」 听到这句话,艾莲欧诺露顿时恍然大悟。 「……暴虐魔王的名字……」 她一副「该不会是这样」的感觉喃喃自语。我说道: 「是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经过两千年后,被改写成阿伯斯.迪鲁黑比亚这个不知打哪里来的魔族之名。」 艾莲欧诺露呆愣地看著我的脸。 「难以置信吗?」 「不。我就觉得奇怪。因为阿诺斯弟弟太强了。而且还不只是强过头的程度喔。尽管如此,却几乎没有魔族认同阿诺斯弟弟。这是非常扭曲的现象……」 她像是回想起什么似的,不自觉地喃喃说道: 「不过,这种扭曲的现象,让我有点印象……」 正确的历史不被承认是真实。艾莲欧诺露也跟我有过相同的经验吧。 「阿诺斯弟弟是暴虐魔王?」 「没错。」 「……为什么你要找勇者加隆?」 「因为约好了。下次转生时,我们要成为朋友。」 「……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原来那不是谎言啊……」 「我有满坑满谷的事情想问你,不过现在要先治疗米夏。虽然死不了,但是很痛吧。」 米夏在我怀中左右摇著头。还真是坚强。 「而且也必须设法处理勇者学院的学生。很不巧地,『时间操作』停止魔法时间的效果无法持久。要是置之不理,他们应该会全员一起引发根源爆炸。」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设法处理的。」 「喔。」 一度启动的「根源光灭爆」就像是点燃的火药库。我虽然靠停止时间硬是压制下来,但要让根源恢复正常可是极为困难的一件事。 「办得到吗?」 「我很擅长根源魔法喔。」 艾莲欧诺露竖起食指说道。 「身体还好吗?」 「放心喔。到方才为止就只是稍微成为了魔法,所以才没办法好好走动。」 成为了魔法吗?这是最让我在意的一点,不过,似乎会是个很复杂的话题。总之,勇者学院那边交给她就没问题了。 「那就赶快吧。虽然能维持住一天,但要让这么多人的根源全都恢复原状,时间就算再多也不够吧?」 「嗯。」 艾莲欧诺露朝神殿外头跑去。不过才跑到中途,就「啊」一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说: 「明天放学之后,能跟你谈谈吗?我有事想拜托阿诺斯弟弟。」 「无妨。只不过,我不认为勇者学院还有余裕上课喔?」 毕竟学院长迪耶哥消失了嘛。还好,无人目击到他被杀害的现场。只留下一具魔物尸体的话,是不会有人看穿他已撒手人寰。到明天的阶段就还只是下落不明吧,不过学院交流也没有教师可以上课了呢。 「放心喔。今天我想会因为迪耶哥老师不见了,让大家乱成一团。但大概从明天起,就会继续正常上课了。」 也就是说有能代课的教师吗?也罢,上课的事情怎样都好吧。 「那就明天见。」 「嗯,拜拜。」 艾莲欧诺露挥挥手,离开神殿。 稍微目送她离开后,我施展「转移」,转移到米夏建造的魔王城内部。 在这里的话,恢复魔法就会生效了吧。我施展「总魔完全治愈」,治疗她的伤势。 「唔。」 被光之圣剑焉哈雷刺伤的伤口相当深,但最棘手的还是从那座神殿内部溢出来的光辉影响。经由焉哈雷造成的伤口,侵蚀著米夏的根源。这让她无法自由施展魔法,甚至也无法随意动作吧。 「……轻松了一点……」 米夏在我怀里微笑。 「别担心,你很快就能动了。」 「不担心。」 她直直地注视著我。 「有阿诺斯在。」 「这样啊。」 「……神殿内部。」 米夏喃喃低语。 「……能看到强大的魔力……比犹格.拉.拉比阿兹还要强大……」 她窥看到了如此深的深渊啊?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才让她更加受到那股力量侵蚀。 「……我搞错了……?」 「不,守护神在神族之中也只有中阶程度的力量。你的魔眼眼光是正确的。」 「有什么在里面?」 「我想恐怕是……」 我平静述说著。 「灵神人剑伊凡斯玛那。」 八十八把圣剑之中,君临最高地位的圣剑。 为了消灭暴虐魔王所打造的传说之剑。 §29【显现之物】 隔天,勇者学院亚鲁特莱茵斯卡大讲堂── 一推开门,里头就传来说话声。 「……啊啊,杰鲁凯加隆今天好像请假耶。不过,洁西雅跟往常一样就是了。」 「毕竟被魔王学院的家伙们狠狠教训了一顿嘛。听说莱欧斯还因为解不了毒,被送去魔法医院住院治疗了。」 「海涅更惨喔。据说他全身上下都形成了圣痕,恢复魔法没有效的样子。虽然好像靠圣水保住了性命,但变成那副德性,说不定死了还比较好呢。」 「雷多利亚诺不是没事吗?」 「是没什么大碍,但是听去探望他的人说,好像有精神方面的问题。据说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来的样子。」 「真让人担心呢……」 「对啊。没想到魔族会是那种怪物──」 「嘘,是那家伙。」 勇者学院的学生们一齐转头看来。挡住我去路的学生集团就像让路似的左右散开。或许是心理作用吧,全员看起来都很害怕的样子。 我经过他们让开的路,走向魔王学院的座位。 「是某人做得太过分害的吧?」 莎夏说道。她身旁的米夏微歪著头。 「唔,你有资格说这种话吗?」 米夏频频点头。莎夏边说:「是怎样啦。」边嘟起嘴来。 「……啊哈哈,大家都好厉害唷。哪像我什么都没做,等注意到时,对抗测验就已经结束了。」 艾莲欧诺露离开神殿后,杰鲁凯加隆就立刻投降了。恐怕是她通知他们要这么做的吧。 「不过,你没受伤真是太好了。」 雷伊面带笑容地朝米莎说道。她羞红著脸回:「是啊。」 「话说回来。」 我坐在位置上,朝雷伊说道: 「看你好像能将一意剑运用自如了。」 「还很难说吧?感觉还能再发挥更强的力量呢。」 以更高的境界为目标啊?很像是他会说的话。 「有回想起什么吗?」 「前世的事吗?还是一样什么也不记得唷。」 「唔,看你连圣剑都能运用自如,还以为你回想起来了。」 通常来讲,魔族是无法使用圣剑的。不过要是有足以超越圣剑之力的魔力,就能像我这样强行让圣剑屈服;但雷伊在对抗测验时是以正当的方式让圣剑认同他是持有者。 就连两千年前,以魔族最强剑士驰名的辛.雷谷利亚,在实力只有雷伊目前的程度时,也不一定能做到这种事。他曾说过要在崭新的时代,重头锻炼新的剑术。 或许是他的心愿实现了吧。哎,不管怎么说,还真是个后生可畏的男人。 「雷伊同学的前世,是阿诺斯大人的熟人吗?」 「这我还是第一次知道。难怪魔剑会使得这么夸张。两千年前的魔族,全都是像你们这样的怪物吗?」 米莎与莎夏望来很感兴趣的眼神。 「这件事还不清楚,所以怎样都无所谓吧。」 「对啊。」 察觉到我们不想提这件事,莎夏一脸不满的表情。 「……什么嘛,男生自己偷偷搞小秘密……」 「啊哈哈……不过,既然阿诺斯大人不想说,那就没办法了呢……」 米莎虽然嘴上这么说,表情却有些不安。面对这样的她,雷伊露出微笑。 「不会变的。」 「咦?」 「不论回想起什么事,我就是我喔。」 「啊……是、是这样啊……」 「我误会了吗?」 「……没有……那个………………我很高兴……」 米莎细如蚊鸣地说道,娇羞地垂下头。斜眼看著这样的她,莎夏语带叹息地说道: 「真是够了。打从前阵子就一直在那边秀恩爱,请不要在教室里做得太过分好吗?」 「咦?啊,没有,才、才不是这样……!咦、咦?我、我们没有在秀恩爱吧……?」 虽然米莎当场慌了手脚,但雷伊彷佛毫无动摇,面带微笑地说: 「羡慕的话,你也找人这么做不就好了?像是﹃我的魔王大人﹄。」 「什么……咦……啊…………!」 莎夏偷偷看了我一眼后,狠狠瞪向雷伊。 「喂,雷伊,给我到外面去!我有话要跟你谈。」 莎夏站起身。 「就快上课了喔?」 「没问题,一分钟就结束了。」 「哦?跟你打似乎也挺有趣的呢。」 语罢,雷伊也起身离席。相对于狠狠瞪来的莎夏,他一脸清爽的笑容。 「吵架?」 米夏从两人之间冒出来问道。 「这还不到吵架的程度啦……」 「就只是稍微比试一下。」 「对、对啊。好不容易度过那场有如地狱般的自习,或是说有如自习般的地狱,结果那群杂兵勇者也太弱了。要是不再稍微认真一下,就太没意思了。」 「如果对手是你,似乎就能展现一意剑的真正力量了。」 「啊,对了,那件事让我很在意耶,那把魔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当时是不是用了神圣魔力啊?」 「简单来说,就是我想做就办到了喔。」 「啥?给我再认真一点说明啦。」 米夏呵呵笑起。两人不可思议地看向她。 「感情好。」 莎夏愕然地瞠大了眼。 「看来是你妹妹独赢呢。」 「……真是的。」 两人就像无所适从似的坐回位置上。 随后,上课钟声响起。梅诺立刻就走进大讲堂里。她身后跟随著一名教师,与梅诺一起踏上讲台。 就像惊讶似的,米夏瞠圆了眼。 「昨天的对抗测验打得相当激烈。相信勇者学院与魔王学院,两校都发现到各自的课题了吧?今后就让我们携手合作,一起切磋琢磨吧。那么,就开始今天的学院交流。」 是迪耶哥.加隆.伊捷伊西卡。应该被消灭根源的他,确实地站在那里。 米夏会惊讶也是无可厚非。那不是外表相似的不同人。 他有著跟我亲手消灭的迪耶哥完全相同的魔力波长,以及一模一样的根源。 勇者加隆拥有七个根源,所以就算消灭其中六个,只要还留有一个就能让根源再生。只不过,迪耶哥毫无疑问只有一个根源。 还是说,如今分成七个人之后,也依旧只要还留有一个根源就能再生?不对,就算假设是这样,我也不认为他的根源是加隆的。就算有其他人施展了将根源增加为七个的魔法,迪耶哥也承受不住根源被不断消灭的痛苦。 就算假设他真的复活了,也难以认为他还能维持正常的精神状态。 「啊,对了。在开始上课之前,要先跟各位传达联络事项。关于杰鲁凯加隆,由于昨日对抗测验的疲劳,所以今天他们全员缺席。他们复学的时期,有待日后再另行联络。」 「能请教一件事吗?」 我一举手,迪耶哥就朝这边看来。 「怎么了吗?」 确实是相同的根源。然而,这是怎么了?有某些地方很奇怪。 对了,是他的根源明明相同,却完全像是不同人的反应。昨天遭到我那么凄惨的处置,现在的神态却一点也看不出这种迹象。这要是演技的话是很精湛,但感觉并不像是这样。 「昨天的对抗测验,艾莲欧诺露并没有受伤的样子,她怎么了吗?」 我向迪耶哥询问后,他就立刻回答: 「她也是因为疲劳。好像是对杰鲁凯加隆施展太多次恢复魔法。虽然情况不是很严重,但就算来上课也听不进脑袋里吧。说是为了小心起见,也跟著一起请假休息了。」 中止「根源光灭爆」确实不是什么寻常的工作。 只不过,她跟我约好今天放学后要见面。我不认为她会因为疲劳就请假不来。 「开始上课。今天要介绍神圣魔法具。魔王学院的各位可能不知道──」 哎呀哎呀,看来在勇者学院发生的事情,比想像中还要麻烦呢。 §30【禁忌的魔法】 「那么,今天的课程就到此为止。」 结果直到放学后,艾莲欧诺露都没有出现。认为她发生什么事,几乎不会错了吧。学院对抗测验时,待在神殿里的艾莲欧诺露曾说她无法靠自己的意思行动。如果她处于跟当时相同的状态,就没办法出现在这里了吧。 那我就自己去见她吧。 「那个,阿诺斯大人。接下来大家打算一起去逛祭典,不知您意下如何……?」 米莎向我问道。 「唔,我稍微有点事。你们好好去玩吧。」 「这样啊。」 「我今天也不去了。」 雷伊说道。 「我有点想睡。」 「是熬夜了吗?」 「换了枕头,有点睡不著呢。」 「这样啊……」 米莎很遗憾的样子。雷伊靠过去,和她咬耳朵说: 「等我小睡一下后,我们再会合吧。」 「……咦?什么……」 原来如此。想两个人偷偷地单独相处啊?还真是惹人微笑。 「讨厌吗?」 「不、不是的。那么,好的。就、就这样决定了。」 看著这样的两人,粉丝社的少女们窃窃私语。 「……雷伊同学说他想睡耶……」 「嗯。雷伊同学和阿诺斯大人在宿舍是睡同一间房吧……?」 「等等、等等!你在想什么啊!」 「是没在想什么,就只是关于特殊接触稍微……」 「别说什么特殊接触啦!」 「……那、那么,也就是说……今天……米莎她……」 「是间接同床的机会!」 我无视她们的对话,离开大讲堂。 我启动魔眼,试著找寻艾莲欧诺露的魔力却找不到。是消去魔力了吗?这么说来,昨天米夏也没办法找出艾莲欧诺露的位置。 不过,倒是能捕捉到迪耶哥的魔力。要是勇者学院对她做了什么,我不认为那位学院长会一无所知。 我施展「幻影拟态」透明化,再用「隐匿魔力」隐藏魔力后,尾随著方才离开学院的迪耶哥。 他快步前往的地方,是圣明湖。湖水依旧是被蒸发殆尽的模样。迪耶哥施展「飞行」降落到湖底。原以为他要去神殿,结果却是前往反方向的水中洞窟。 走进昏暗的洞窟里,深处有一池小泉水。那是涌出的圣水。他施展「水中活动」的魔法,跳进那池泉水里。 试著跟上后,发现泉水里的情况跟外面看起来不同,有著相当深广的空间。迪耶哥在里头施展「飞行」,有如游泳般的飞翔,并不断朝水底潜去。 不知道潜了多深后,才总算看到水底。那里有一扇巨大门扉。看样子是施加了「施锁结界」的魔法。允许通行的迪耶哥开门入内。 要是跟著开门进去,就算消去了身影与魔力,也不免还是会被察觉。 我稍待片刻等他远离之后,解除「施锁结界」开门入内。 门后是石造的建筑。似乎施展了魔法,让泉水不会渗到门后的样子。 他究竟在这里做什么?我边思考边走在通道上。随后,便发现到一处墙壁崩坍的地方。 痕迹比较新。从未经修理的情况来看,是在这几天崩坍的吧。 愈是往内部前进,遭到破坏的地方就愈是明显。地板、天花板,还有墙壁都遭人打碎或斩断,开出好几个破洞。彷佛最近这里发生过战斗一样。 「还没找到任何线索吗!」 突然传来一道怒吼。那是迪耶哥的声音。从附近的门后传来的。 我站在门前竖起耳朵。 「……只、只知道是带著面具的男人……」 「这我早上听过报告了!我要你给我新的情报!」 「真是非常抱歉。」 「是魔王学院的人干的吗?」 「……关于这点,由于侦测不到贼人的魔力,就连是否为魔族所为都无法辨别……」 侦测不到魔力的面具男啊……好像在哪里听过呢。 「而且我们的计画没有泄露给魔王学院知道。他们会攻击这座设施的可能性应该很低。属下认为这恐怕是西方的殷兹艾尔帝国所为。」 「他们应该没有这么做的理由!我们可是建立了千年以上的友好关系喔!」 「……话虽如此,但对方也没笨到会完全信任盖拉帝提吧。会不会是内部有密探潜入?或许他们偶然探听到圣母的传闻。」 大概是迪耶哥不发一语吧,门后沉寂下来。 「没让贼人察觉到圣母的所在位置吧?」 「是的。虽然面具男大闹了一场,但看来是没让他找到的样子。」 随后,迪耶哥就一副想到好主意的感觉说道: 「很好,那就这么办吧。把这次的袭击设计成是魔族干的。」 「……要捉一名魔王学院的学生来吗?」 「就算不择手段也无所谓。只要能让民众知道正义是在我们这里就好。制造一个能让我们进攻迪鲁海德的正当名义。」 「那么,终于?」 「实现我等夙愿的时刻到了。」 「遵命!属下知道了。」 「密探的事情就交给你处理。给我找出来,让他把事情全盘托出。就算不择手段也要达成目的。」 「遵命!」 真是愚蠢。不惜捏造莫须有的事端也想开战啊? 明明难得迎来了和平,到底为什么会这么不满?尽管可以在这里杀掉他,不过昨天也才刚消灭掉他的根源,还是阻止他们的计画比较快吧。 尽管不知道圣母是指什么,但应该是勇者学院的重要人物吧。 就从至今为止的发展来看,说不定就是艾莲欧诺露。 既然面具男找不到,就表示这里的某处应该有隐藏房间。但就算我启动魔眼,也看不出施有魔法机关的地方。说到底,如果是魔法机关的话,应该会被他找出来吧。这样一来,应该就跟魔王城的地城一样,是设有不带魔力的隐藏房间。 我一度折返,回到墙壁被破坏的通道上。 微微抬脚,咚地一声用力踏地。紧接著一阵轰隆隆隆隆隆隆的巨响,我踏地的震动让整栋建筑物剧烈摇晃。 「敌、敌袭!全队就战斗位置!」 伴随著紧迫的吶喊声,士兵们乱糟糟地蜂涌而出。不过在注意到哪里都没有贼人身影之后,全都露出诧异的表情。 「……会是地震吗?……」 「……圣明湖应该不常发生地震……是湖水乾枯的影响吗?……」 士兵们进行著这种对话。我趁机用魔眼调查他们的魔力,掌握住全队的部署位置。 唔,是在那里啊?我经由通道朝目标地点走去。 稍待片刻,等士兵们都离开之后,我面向一道平凡无奇的墙壁,将指尖抵在墙上压下去。墙壁随即缓缓开启。是一道不用魔力的密门。 就算再怎么避免情报外流,人性都会在紧急时自然而然地去保护必须保护的东西。只要将士兵的部署位置与摇晃建筑物时的不自然震动互相对照,就会知道答案了。 我沿著门后的昏暗道路直走下去。沿途设置了许多同样没用魔力的陷阱,但全都被我轻易识破。不久后,前方冒出微微蓝光。 那里是个宽广的空间,飘浮著上千,不对,是上万颗的圣水球,而里头全都装著一名全裸的少女。 是洁西雅.加隆.伊捷伊西卡。毫无疑问,她正是在学院对抗测验中跟我交战过的那位排行第一位。人数上万的少女,全都拥有完全相同的根源。 而在房间中央的巨大圣水球里,则装著艾莲欧诺露。 就跟昨天在神殿里看到的时候一样,她的全身就像在释放魔力地发光,让整个人的轮廓很模糊。许多魔法文字就像缠绕在这副身躯上似的,飘浮在她的周围。能看出她的魔力正流向其他的圣水球。 「艾莲欧诺露。」 我解除「幻影拟态」,呼喊她的名字。 「……阿诺斯弟弟……」 她又惊又喜地注视著我。 「抱歉,我没办法去学校。这种情况也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没什么,就跟约好的,一样是在放学后见面。一点问题也没有。」 语罢,艾莲欧诺露绽开微笑。 「我就觉得你一定会来喔。」 她竖起食指说道。然后,露出温柔的表情注视著我。 「虽然是在这种地方,但你能听一下我的心愿吗?」 「说吧。」 「小弟想请阿诺斯弟弟消灭一个人的根源。」 「唔,谁的?」 她以毫不顾虑的语调说道: 「我的。」 艾莲欧诺露露出毫不虚假的笑容,彷佛在述说,这是她由衷的心愿。 「我一直在等待,能从这个永无止尽的地狱之中,让我和洁西雅获得解放的人。阿诺斯弟弟,我呢──」 然后,她坦白说: 「是人不该创造出来──禁忌的魔法唷。」 §31【「根源母胎」】 禁忌的魔法啊?我掌握到大致的状况了。 「也就是说,你是人形魔法吧?」 经我这么一说,艾莲欧诺露就惊讶地瞠圆了眼。 「……阿诺斯弟弟,你真厉害呢。只说这些你就明白了。」 「如果是将人魔法化的理论,我也曾经考虑过。还开玩笑地试著组出魔法术式。」 「……顺利吗?」 艾莲欧诺露战战兢兢地询问。 「疯子才会这么做。这是不该存在的魔法。」 她像是松了口气似的微笑。 「也是呢。真的是这样呢……」 艾莲欧诺露微微低头脱口说出这句话后,便把头抬起。 「然而在两千年前,有个人做出这种疯狂的行为喔。阿诺斯弟弟知道他吗?盖拉帝提魔王讨伐军的总司令。」 真是怀念的头衔。虽然力量比不上加隆,但想要打倒魔族的执著心却是深不可测。 「是杰鲁凯吧。」 艾莲欧诺露点了点头。 「杰鲁凯总司令对魔族怀抱强烈的恨意。即使暴虐魔王死去,世界被墙壁隔开,他的恨意也依旧不减。墙壁总有一天会消失;暴虐魔王总有一天会转生。所以,他为了这一天作好准备。他相信除非完全消灭暴虐魔王,不然自己的战斗将永不结束,为了将对魔王的恨流传给子子孙孙而设立了勇者学院。」 「只能说是愚蠢了呢。」 「我也这么觉得。而在当时也有个人,有个人类拥有跟阿诺斯弟弟一样的想法喔。」 「是勇者加隆吗?」 「对。加隆直到最后都反对设立勇者学院。他不断述说暴虐魔王其实是渴望和平的,说魔王就只是因为战争,就只是为了守护魔族才战斗的,表示他的立场就跟自己等人没有两样。不过,就算这是英雄说的话,也很少有人类相信……」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在那场大战之中屠杀了不计其数的人类。如果这样就能说服众人,那么打从一开始就没必要将世界分成四块。 「勇者加隆主张是魔王牺牲了自己的生命建起墙壁。就连我也觉得这是谎言。因为据说加隆连对魔族都很温柔,所以认为他这是想给转生后的暴虐魔王一个洗心革面的机会。」 也就是觉得加隆是在打倒暴虐魔王之后,作为最后的怜悯所说的谎吧?艾莲欧诺露出生时,暴虐魔王之名已被改写成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她会这么想也是在所难免。 「不过,在遇到阿诺斯弟弟,知道阿诺斯弟弟就是暴虐魔王之后,就觉得加隆果然没有说谎。」 「为什么?」 艾莲欧诺露嗤嗤笑起。 「因为,你看起来不像是会不讲理地杀害人类的人喔。『根源光灭爆』的事情也是。假如阿诺斯弟弟没有停止魔法的时间,大家早就死了。」 「这只是偶然。」 「那我就当作是这样吧。」 她一面这么说,一面竖起食指。 「然后呢,最后,由于赞同杰鲁凯总司令意见的人占大多数,所以到头来还是设立了勇者学院。」 「加隆怎么了?」 「……他好像放弃阻止,决定要相信后世的人类与魔族喔。认为只要和平的时代到来,魔族就不会袭击人类,而人类也应该不会笨到向什么也没做的魔族开战。」 要说天真确实是很天真。不过,很像那个男人会作的决断。只要双方没有敌对,就不会产生憎恨。他是想这么相信的吧。 「不过呢,这点杰鲁凯总司令也十分清楚。憎恨终究会薄弱;愤怒总有一天会消失。就算设立勇者学院,就算再怎么将恨意流传下去,只要参与过大战的人不在了,人类迟早会遗忘对魔族的憎恶。」 不论施展怎样的魔法,人类都没办法活得太长久。只要经过数百年,憎恨就会从人们的心中消失吧。历史书只会将事实传承下来。 「杰鲁凯总司令很害怕这种情况。」 「所以,他才将自己的根源化作『圣域』的魔法吗?」 艾莲欧诺露瞠圆了眼,然后嗤嗤发笑。 「……你果然很厉害。全都被你识破了……」 「这没什么,因为我在施展『圣域』时,听到了莫名耳熟的声音。」 由于声音跟直接听到时的印象不同,所以才没有立刻想起来,不过那应该就是杰鲁凯的声音吧。 「两千年前,神族也参与那场大战。将根源化为魔法虽不是人类之力所能触及的领域,但只要备齐圣水与神力,就总会有办法的吧。」 我施展的「圣域」是用两千年前的魔法术式。尽管使用了相同的术式,却得到不同的结果。这也就是说,神改写了世界的秩序。 「就跟阿诺斯弟弟说的一样。杰鲁凯总司令牺牲了自己的生命,将他的意念以及他对魔族的复仇心,寄托在『圣域』的魔法上。然后在勇者学院的教科书上记载,只要施展『圣域』的魔法,就能听到加隆的声音。宣称只要遵从声音的指示,就能够成为勇者。」 所以勇者学院的学生们才会以为那是加隆的声音啊? 「愈是施展『圣域』的魔法,对魔族的复仇心就愈会深植在术者心中。而勇者学院则是会详尽地教导学生,魔族对人类做了多么残虐的事情。这样一来想法与记忆就不会中断,让人类能持续憎恨暴虐魔王,直到他转生归来为止。」 我知道杰鲁凯比常人更加憎恨魔族。尽管如此,和平已在眼前,况且他也油尽灯枯了;于是想说,最后就让他在所爱之人的围绕下安享天年。 或许是我的天真,招致了这个局面。我在两千年前就应该消灭他的。 「而加隆也到底是无法对这件事袖手旁观是吗?」 艾莲欧诺露点了点头。 「加隆坚决反对杰鲁凯总司令化为魔法。虽然人数不多,但加隆也有赞同者。于是杰鲁凯总司令认为,这说不定会演变成棘手的事态。」 「所以,他杀了加隆吗?」 「……嗯……也有许多人不希望自己的子孙活在这种感情中。以这些人为中心,赞同加隆的人一点一滴地增加。然而,他们到头来还是杰鲁凯总司令的同伴,趁其不备杀了加隆,并设法让他无法复活。即使加隆拥有七个根源,只要没有复活的方法,也就无法复活了。」 「那可是连我都无法澈底杀死的男人。就算是趁人不备,我也不觉得他会被区区的人类杀死喔?」 「也是呢……就我的调查,其实加隆有办法复活。可是,他却没有复活。我想他肯定是对人类厌烦了。」 这也是情有可原的事。不断战斗,为了人类不断牺牲的男人,却惨遭人类背叛杀害。就算是在魔王面前不断挺身而战的那个男人,在被同伴从背后暗算之后,也到底是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吧。 「想要拯救人类的勇者加隆,曾是英雄的他已经不在了。在那之后,他就再也没出现在历史的舞台上。不论是勇者学院还是『圣域』的魔法,他都再也没有理会。说不定他甚至没有转生,就这样默默消失了。就算不是,我想他也应该不会再度作为勇者战斗了。」 所以她才说我所知道的加隆已经不在了啊? 「你是何时诞生的?」 瞬间,艾莲欧诺露露出过意不去的表情。 「……杰鲁凯总司令的根源,最终成为了两个魔法。一个是『圣域』。另一个,就是我,「根源母胎艾莲欧诺露」的魔法喔。」 如果是在那场大战之后立刻魔法化,应该会知道暴虐魔王是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 「魔法化很花时间吗?」 「我呢,是失败作品。或许是憎恶与憎恨全都被『圣域』的魔法吸收了吧,我缺少对魔族的憎恶。其实我应该要成为杰鲁凯总司令的人格,持续在勇者学院执教鞭的。所以我不断地被消除记忆,不断地被重新制作喔。」 也就是杰鲁凯的企图也不是全都如他所愿啊? 「经过三百年后,那个时代的勇者们终于作出决断。他们认为不可能将我重新制作成正确的样子。所以,就决定只将我当作魔法使用。」 我望向飘在艾莲欧诺露周围的无数圣水球,以及里头的洁西雅。 「『根源母胎』。我是用来制造复制根源的魔法。」 「在这里的洁西雅还有迪耶哥,全都是用魔法复制出来的根源所创造的啊?」 这两个人并不是毁灭了,根源也能复活;他们确实消灭了。只是存在著相似到让人无从区分的另一个人。严格来说,难以认为他们的根源真的完全相同。或许还是有连我的魔眼也无从区分的微小差异吧。 「这是从当时的勇者之中,挑选最适合的根源加以改良的。洁西雅是特别强化战斗能力的复制根源,相反地,则是失去了感情与语言能力。迪耶哥是特别强化教育的复制根源,跟『圣域』的魔法适合性良好,最容易被杰鲁凯的声音感化。」 也就是洁西雅适合作为士兵,迪耶哥适合作为在当代勇者心中深植憎恨的教育者。 「我一直看著他们过著毫无意义的人生。由于我是魔法,就算这具人类的躯体死亡也会立刻转生,然后作为『根源母胎』持续地生下他们。生下这些就只是为了死亡、就只是为了憎恨而诞生的空虚生命。」 艾莲欧诺露直盯著我的眼睛,以掩藏著忧郁的笑容说: 「只要『根源母胎』的魔法还存在于这个世上,不论是洁西雅、迪耶哥,还是勇者学院,都不会幸福的。所以,阿诺斯弟弟,我求求你。」 她带著殷切的感情说道: 「请杀了我,杀了『根源母胎』。『根源母胎』的基础是杰鲁凯总司令的根源。倘若是能消灭根源的阿诺斯弟弟,就一定有办法消灭这个魔法才对。」 「……哎,是有可能啦。但我很在意一件事。」 「什么事?」 就连这种时候,她都带著悠悠哉哉的笑容向我问道。 「你的愿望,好像没考虑到你自己的幸福喔?」 艾莲欧诺露愣了一下,然后轻轻地发出微弱的笑声。 「……那个呢,阿诺斯弟弟……」 艾莲欧诺露悲伤地垂下眼帘。 「……我没有守护住喔。我所生下来的孩子们,我一个也没有守护住。没有一个人能获得幸福……」 她的眼中泛起微微泪光。 「不断地、不断地……一百年、两百年,甚至更久更久的岁月里……我就只是不停地杀害他们……」 透明的泪珠滑落她的脸颊。混入圣水球的水中后,连同她的眼泪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是个只会产生憎恨、孕育不幸的魔法……我已经不想再生出那些只会变得不幸的孩子们了……而且──」 她以声嘶力竭的悲痛声音说道。彷佛在惩罚自己。 「……只会产生不幸的我,是没有资格获得幸福的……」 「唔,原来如此。我很清楚了。」 她茫然不解地看著我的脸。像是指著周围漂浮在无数圣水球里的洁西雅们似的,我敞开了双手。 「也就是说,只要让这里所有的人都获得幸福就好了吧?」 §32【灵神人剑】 艾莲欧诺露笑了起来。尽管脸上淌著泪水,也还是想回应我的心情。 「谢谢你。不过,这样就好了。我是用来与魔族交战的魔法。只要有人使用,我就无法抵抗。像这样持续生产复制根源,让生下来的洁西雅去侵略迪鲁海德。」 要是洁西雅组成一万人的军队,施展「勇者部队」的话,将会成为一批超乎常理的战力吧。而且各个都还是能施展「根源光灭爆」的人肉炸弹。这对迪鲁海德来说只会是个威胁。 「你们魔族没必要顾及我们人类的内情。就消灭我,守护迪鲁海德吧。」 「不,这是两千年前我所留下来的战争。不能让生活在这个和平时代的人,卷入这场无聊的战争之中。」 当时要是我消灭掉杰鲁凯的话,就不会演变成这种局面了。 「即使是洁西雅跟你,也都是一样的。」 就连迪耶哥也都只是被「圣域」的憎恨所束缚。 「我就只是在清算过去。虽然无法让已消灭的洁西雅复活,但你就和这里的洁西雅们一起活在和平的时代里就好。」 「如果要清算一切,我跟洁西雅还是不要留在这个时代会比较好喔。」 「我无法当你们不存在过。」 已诞生的生命不会消失。艾莲欧诺露跟洁西雅,都已经是这个世界上的生命了。 「这两千年间,让你留下痛苦的回忆了。」 艾莲欧诺露的身体颤抖。一直以来,她都活得很痛苦、很痛苦、很痛苦吧。而最后则是希望自己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这种不幸已经受够了。 「这是我犯下的过错。所以在今后的两千年间,我会让你幸福的。」 艾莲欧诺露顿失笑容,虚张声势的伪装一点一滴地剥落。 「我不会说这样就能抵销我一切的过错,但至少让我作出补偿。」 「……我可是人类喔。不对,就连人类都不是。就只是个魔法喔……」 「这又怎么了?」 泪水从她眼中溢出,滑落脸颊。连溶入圣水球中的那滴泪珠,也清楚映在我的魔眼上。 「……只要『圣域』的魔法还在,人类就会持续憎恨魔族……我们就只能一直战争到其中一方毁灭为止……」 「既然如此,那消灭掉『圣域』就好。」 露出一脸悲痛的表情,艾莲欧诺露向我摇摇头。紧接著,她脆弱地喃喃低语。 「……坏小孩……说这种充满希望的话……会让我怀有梦想喔……」 「我会帮你实现的。毕竟你已经痛苦了两千年。既然如此,要是无法实现任何一个愿望,那才不真实。」 不断忍受痛苦的人,毫无希望地死去。这要是世界的常理,那就让我来毁灭吧。 「至今为止,你忍耐得很好。已经够了。因为现在,我已来到你面前了。」 「……可是…………」 大概是无法下定决心吧,艾莲欧诺露迟迟没有回应。应该是因为她知道甜美的梦想,也最容易化为绝望吧。 不过就在这时,从某处传来一道声音。 微弱的声音。微弱的意念。 「……救……救……」 艾莲欧诺露身旁的一颗圣水球里,传来一名十岁左右的洁西雅发出的声音。 「……洁西雅…………?」 艾莲欧诺露一脸惊讶的表情。特别强化战斗能力,应该无法言语的洁西雅开口说话了。 「…………请救救…………妈妈………………」 这句话让艾莲欧诺露再也忍受不住情绪,不自觉地哽咽起来,使得眼泪不断从她眼中滑落下来。 「……对……对不起呢,阿诺斯弟弟……我这么说也许很卑鄙。但是,求求你。」 艾莲欧诺露跟方才一样地恳求,带著远比方才还要强烈的心愿。 「……救救我们。请救救在这里的洁西雅,请救救我……我们已经受够战斗了。」 「就交给我吧。我不会说立刻就能办到;但是,我绝对会拯救你们的。」 艾莲欧诺露扑簌簌地落下眼泪。 「……绝对要喔,我们约好……了喔……」 「我以自己的名字向你发誓。」 要让她们获得解放,就只能斩断人类对魔族持续两千年的憎恨。必须消灭掉化为「圣域」魔法的杰鲁凯根源,让「圣域」变回原本的魔法。 不过,跟艾莲欧诺露不同,「圣域」并不是人型魔法。杰鲁凯的根源不存在明确的形体,早已成为世界的常理,成为秩序,成为了概念。 要改正这点,可是非比寻常的难事。因为这就像是要改变物体会往下掉的法则一样,等同是要让理灭剑的效果永远持续下去。 「咦……?」 艾莲欧诺露不自觉地喃喃出声。我也刚好感受到一股巨大的魔力紊乱。 不是在这栋建筑物里。是从外头传来,但没有很远。 「……我想,大概是在神殿喔……」 我启动魔眼,监听在建筑物内此起彼落的「意念通讯」。 『……怎么了!』 『……敌、敌袭!是敌袭!神殿遭到贼人入侵了!』 『……那、那是七、七魔皇老!七魔皇老出现了!确认到梅都因.卡沙、索隆.安卡托,还有艾鲁朵拉.灾亚等三名!请求紧急支援!』 『呃……!没想到真的是魔族干的好事……还以为目标是圣母,他们这是打算破坏灵神人剑吗……!』 这种时候,来了七魔皇老啊? 「……怎么了……?」 「事态好像变得有点棘手了呢。我去看看情况。」 「要、要小心喔。」 「我会的。」 我施展「转移」的魔法,打算转移到神殿内部。然而在连结空间的对面,魔法阵遭到破坏了。或许是受到七魔皇老入侵的影响吧,灵神人剑的力量比上次强大,增强了驱魔之力。 我再度施展「转移」,转移到神殿外头。 「呃啊啊啊啊啊……!」 有好几名士兵从神殿里被打飞到外头来。 我瞥了一眼,随即踏入神殿。神殿内部的大门已完全敞开,神圣光芒覆盖住周遭一带,室内充满纯白的光辉,地上倒著好几名士兵。 我朝神殿内部走去。映入眼帘的,是一把插在台座上的圣剑。那把剑散发神圣的光辉与超乎常理的魔力,是灵神人剑伊凡斯玛那。 一旁站著四名魔族。一个是长著两只角的男人,一个是有著巨大蝙蝠翅膀的男人,一个是带著三只魔眼的男人。 而他们的中央,站著一名戴著面具的男人。他将手伸向灵神人剑的剑柄。 「没、没用的!勇者加隆的圣剑,你以为魔族有办法碰触吗!」 房间里包围魔族们的一名士兵喊道。不过,面具男毫不在意地握住伊凡斯玛那,然后轻而易举地拔出来。 「……什么………………呃…………」 士兵们惊吓过度,一时之间甚至无法言语。 「………………圣…………剑………………被拔……起来了…………?」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啊!两千年来谁也无法拔起的圣剑,居然认同魔族为持有者吗……!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面具男无视一旁吓破胆的士兵们,朝在场最危险的对手看去。 也就是我。 「唔,一般魔族光是碰触就会消灭的圣剑,能拔出来还真是非比寻常的力量啊。」 仔细一看,面具的造型跟魔剑大会时有些不同。不过,还是一样让人看不到魔力。 「既然你率领著七魔皇老,那就已无从狡辩了。报上名来。」 「余乃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毁灭万物之暴虐魔王。」 面具男举起灵神人剑。伊凡斯玛那当场发出耀眼的光芒。 「虚构的魔王,你想用这虚伪之名做什么?」 我在眼前展开六门魔法阵,发射「狱炎歼灭炮」。 「愚昧。」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挥下伊凡斯玛那,神圣闪光随即化为无数剑击,朝周围扩散开来。不仅轻而易举地斩断我发射的六发「狱炎歼灭炮」,光之剑击还朝我袭击而来。 我在用反魔法与「破灭魔眼」让威力衰减后,将剑击往后方拨开。被无声斩断的柱子一齐倒塌,神殿哗啦啦地开始崩坍。 唔,不只能拔剑,还能将灵神人剑运用自如啊?他这是靠力量逼迫会自行选择持有主的圣剑听命?还是说── 「听好了,人类。两千年前的胜者乃是余。」 伊凡斯玛那的光芒,覆盖住阿伯斯.迪鲁黑比亚与三名七魔皇老。 「毁灭吧,愚蠢的人类。毁灭吧,不认同余的愚蠢魔族。余将重新创世。让深邃黑暗与混沌吞噬一切,创造出正确的魔族盛世。」 当光芒迸裂,倏地消散时,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身影已消失无踪。 §33【宣战布告】 在阿伯斯.迪鲁黑比亚与三名七魔皇老离去后,盖拉帝提的士兵们就为了救护伤患与回报这次事件的始末,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 我离开现场,决定去看宿舍的情况。途中也稍微看了一下盖拉帝提街道上的情形,跟平时相比有哪里闹哄哄的样子。好几名士兵在街道上东奔西跑。 抵达目的地后,发现周围吵得沸沸扬扬的。大约有三百名的盖拉帝提士兵将勇者学院第三宿舍团团包围,进行警戒。而在包围的内侧,是预先对宿舍施展的吧,张设著使用圣水的魔法结界。就算是因为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袭击,动作也太快了。也就是说,他们早在事前就已作好准备了啊?即使圣剑没有被夺走,也打算在之后这么做吧。 「我从刚刚就已经问过很多次了吧?快回答我!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梅诺逼问看似负责人的士兵。两人之间遭结界隔开。 「只要别轻举妄动,就能保障各位的生命安全。」 「别开玩笑了!居然监禁前来作学院交流的学生,这简直就是疯了啊。这可不只会演变成德鲁佐盖多的问题啊!」 士兵没有回答,只是以警戒的眼神盯著梅诺。他们是盖拉帝提的军人。就只是服从命令,未被告知详细的情形。 「这是谁的命令?」 「恕我无法告知。」 士兵打算离去。 「给我等一下!」 梅诺向他伸出手,却遭到魔法结界挡下。一阵劈啪作响后,她的指头被烫伤了。 「要是有外出中的学生回来,请放他们进来。我会负起一切责任的。」 她慎重其事地向士兵说道。还真是夸张。 「能让路吗?」 我一向士兵搭话,他们随即脸色大变,立刻施展「意念通讯」。 「发、发现一名魔王学院的学生!是特例对象,阿、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再重复一次,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出现在第三宿舍前!」 士兵们就像在警戒我一样,一齐往结界的内侧退后。 唔,神殿的士兵好像不知道我的长相,但这些家伙不同。 「不用这么害怕,我不打算跟你们这些傀儡打。」 「别大意!全员退到结界内侧防备。他没这么容易闯进──」 我踏进结界内侧。意图焚烧我的神圣魔法被反魔法挡下,我悠然地走进结界里头。 「什……什么……?」 「他、他穿越结界了!」 士兵们发出惊愕的叫声。 「……居……居然毫不在意使用了这么多圣水的魔法结界,是报告以上的怪物啊……!上头的人是要我们怎么阻止这种家伙啊……」 「别诉苦了!不论做不做得到,我们都只能完成任务!」 我无视好像在上演什么喜剧的士兵们,朝梅诺笔直走去。就像退潮似的,士兵们唰地让开我前方的道路。 「……阿诺斯同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梅诺一副忍不住疑惑的样子向我询问。 「信不信由你。」 就在这时,里贝斯特从宿舍里走出来。 「梅诺老师,请到屋里来一下。在魔法转播上,迪耶哥学院长他……!」 我跟梅诺互看了一眼。我点了点头,两人一起走进宿舍。 在供给大量学生放松休息的大厅里,有一颗魔法转播用的大型影像水晶,上头显示著迪耶哥的身影。地点好像是亚鲁特莱茵斯卡的王座。 「向亚杰希翁的民众宣告。我是勇者学院亚鲁特莱茵斯卡的学院长,迪耶哥.加隆.伊捷伊西卡。今日,我会中止亚杰希翁一切的魔法转播像这样跟各位说话别无他事,是因为发生了一起无论如何都必须告知各位的事。」 迪耶哥停了一会后,庄严地说道: 「深邃黑暗来临了。」 他的表情凝重,彷佛即将前往死地的战士。 「勇者学院秘密祭祀的传说圣剑,灵神人剑伊凡斯玛那被人带走了。被代表魔族之国迪鲁海德的三名七魔皇老,梅都因.卡沙、索隆.安卡托、艾鲁朵拉.灾亚,以及经过两千年的岁月,在那个国度复活的深邃黑暗──暴虐魔王带走了!」 大厅嘈杂起来。以皇族派的人为中心,对转播异口同声地发出抗议。 「两千年前,我们的祖先,传说中的勇者加隆与卑劣无情的魔族交战,并战胜了他们。经过漫长的岁月,被囚禁在墙壁对面的魔族们,在墙壁消失之后也没有袭击我们。我本以为这是他们反省了自身的过错。既然如此,那就忘却过去的遗恨,原谅魔族吧。然后为了以学院交流的名义给予救济,我向他们伸出了友善之手。而这也是要在今后的时代里与他们同舟共济,一同生活的讯息。」 迪耶哥露出懊悔的表情,握紧拳头,用力挥下。 「然而,他们却以卑劣的手段背叛了我们!将我们的守护神,至今在此地不为人知地守护著的灵神人剑带走了。这代表著什么意思,如今已不必说明了吧!魔族打算进攻这座亚杰希翁大陆!要不然的话,他们没必要偷走灵神人剑!」 一副正义在我的模样,迪耶哥高声喊道。 「不过,请勿担忧!我已获得盖拉帝提王的许可,在这座盖拉帝提城里宣言,将重新组成过去打倒魔王的盖拉帝提魔王讨伐军!然后,为了向将我们祖先的荣耀灵神人剑带走的迪鲁海德挥下正义的铁锤,今日就在这里向那些卑鄙的家伙们发出宣战布告!」 王座之间的士兵们就像是在展现气势般,扬声发出「喔喔喔喔喔」的战吼。 「就如各位所知,亚杰希翁有则自上古流传下来的口传。深邃黑暗最终将再度吞噬亚杰希翁。但无须害怕。伴随著希望祈祷吧。向我们传说的勇者献上祈祷。如此一来,勇者将会再度降临,以希望之光驱逐黑暗。」 突然静默下来,迪耶哥说道: 「我名唤迪耶哥.加隆.伊捷伊西卡。是传说中的勇者加隆的后裔,也是他的转生!我已将分散在亚杰希翁各地的勇者学院毕业生们招回盖拉帝提,明天就能作好远征的准备。」 不论是运用怎样的魔法,这准备得也太快了。只能认为他们早在事前就打算要发动战争了;不过大部分的人类都没注意到这件事。民众光是担心自身安危就没有余力了吧。 「正义在我!盖拉帝提魔王讨伐军旗开得胜!」 「喔喔喔喔喔!」士兵们发出战吼。 「给予愚蠢的魔族天罚!让我们勇者获得胜利!」 「喔喔喔喔喔喔喔!」士兵们再度发出战吼。 看到这一幕的魔王学院学生们窃窃私语。 「这些家伙在说什么啊……是疯了吗?居然真的打算引发战争……」 「是啊,他们脑袋有问题吧……?」 这是当然的感想。只不过,也有不少人担惊受怕。因为要是迪鲁海德与亚杰希翁真的开战,魔王学院的学生们就会变成敌国的俘虏。 就在这时,我收到对我发出的「意念通讯」。 『听得到吗?』 是米夏的声音。 「听得到。看过转播了吗?」 『嗯。阿诺斯在哪里?』 「第三宿舍。士兵包围了这里,把学生们监禁起来。你别回来比较好。外头的士兵应该也会捕捉魔王学院的学生。你要小心。」 『放心。』 也对,人类的士兵不可能捉得住米夏吧。 「其他人跟你在一块吗?」 『莎夏在一起。其他人分开行动。』 记得她们说要去逛祭典吧? 『他们施展了「意念妨害edoro」,「意念通讯」很不稳定。难以和雷伊他们通讯。』 雷伊不擅长魔法。米莎的魔力本来就很弱。在施展了「意念妨害」的状况下,两人都难以收发「意念通讯」吧。 「米莎应该跟雷伊在一起吧?就算丢著不管也没问题。先去找粉丝社她们。」 这时,有其他的「意念通讯」传来。 「如果发生了其他事情,就联络我。」 『嗯。』 我结束与米夏的「意念通讯」,回应新传来的「意念通讯」。是从迪鲁海德传来的。 「梅鲁黑斯,怎么了?」 『演变成棘手的事态了。』 梅鲁黑斯经由「意念通讯」的魔法,将「远隔透视」的影像传送过来。我在眼前显示出那道影像。 「余乃阿伯斯.迪鲁黑比亚。」 影像上显示著那个面具魔族。七魔皇老的梅都因.卡沙、索隆.安卡托,以及艾鲁朵拉.灾亚等三人,彷佛在对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宣示忠诚般的跪在他身旁。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对迪鲁海德全境转播的影像。梅都因、索隆,以及艾鲁朵拉向民众发表他们找到暴虐魔王的转生。』 要是七魔皇老这么说,迪鲁海德的民众就不得不信了。 「子孙们,余已归来。」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发出强而有力的声音。 「两千年前,余为了终结大战,牺牲此身将世界隔为四块。原以为这正是迎向和平的最上策,同时也是余不忍消灭人类的慈悲之心。」 梅都因施展「远隔透视」,显示著方才在亚杰希翁播放的魔法转播。迪耶哥的演说在迪鲁海德全境播放出来。那是对迪鲁海德的宣战布告。 影像结束后,面具男再度开口。 「彼等将用来消灭余的灵神人剑保留至今。在此和平盛世之中磨练杀害魔族的技术,以勇者学院的名目增强军备。尔等遗忘了战争,遗忘了对人类的恨吧?然而在这两千年间,人类毫无改变。」 淡淡宣告的事实,伴随著某种沉重的重量。 「余错了。即使经过千年、经过两千年,人类的本性依旧不变。彼等害怕、歧视,并杀害异于自己的存在,是丑陋、愚蠢且无可救药的丑恶。」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高举起右手。 「两千年前的过错,如今该是清算的时候了。强者们,聚集到余身旁吧。将尔等性命,托付到余手中吧。」 面具男举起的右手聚集神圣光芒,灵神人剑伊凡斯玛那出现在他手中。 「彼等的最大武器,为了消灭余所打造的伊凡斯玛那已落到余手中。尔等无须恐惧。余之子孙啊,将一切托付给余。如此,余将守护一切的生命,实现一切的誓言。同余一起奔驰沙场,消灭愚蠢的人类吧!」 闻到了。过去曾闻过的血腥味。战争即将开始。 两千年前,我应该确实避开的那场最后的大战── §34【决战前夜】 在水中洞窟的地下深处。我转移到设置在军事设施里的隐藏房间。在房间中央,艾莲欧诺露漂浮在圣水球里。 「哇,阿诺斯弟弟,欢迎你来。」 像是很欢迎我的来访,艾莲欧诺露亲切地笑著。 「事态变得有点麻烦了。」 「我知道喔。亚杰希翁向迪鲁海德发出宣战布告了吧?」 我点点头。 「在迪鲁海德,我的冒充者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现身了。他打算要迎击盖拉帝提魔王讨伐军的样子。」 「……这样啊。」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正举兵前往亚杰希翁的国境。」 「这么快就集结好兵力了?」 「是没有。不过,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已身先士卒。虽说是和平的时代,但魔族可没软弱到会让始祖独自迎战。国内各地的魔族,将会纷纷聚集到他旗下吧。」 早就在进行准备的盖拉帝提魔王讨伐军,行动当然也很快。从各地将集结的勇者们编入军队,同样朝迪鲁海德的国境出发。 「现在的话,还有办法让你们逃走。」 在勇者学院把注意力放在暴虐魔王身上的这个时候,反而是个好机会吧。 「……会开战吧?」 「没错。」 「那么,我们就不可以逃了喔。」 我就知道她会这样说。迪耶哥之所以会向迪鲁海德发出宣战布告,是因为已经把洁西雅──艾莲欧诺露所产下的战力计算进去。假如她们不在了,盖拉帝提魔王讨伐军将会束手无策地惨遭迪鲁海德军蹂躏。 「我必须守护他们。守护盖拉帝提的众人,守护杰鲁凯加隆的大家。」 她这么说后,嗤嗤地笑了起来。 「虽然大家都有点笨笨的呢。不过,真正有错的人是我。我是不会让他们死掉的喔。」 就算基本上是与转生相距甚远的形式,但她的根源本是来自杰鲁凯。她认为这是自己的罪啊? 「勇者还真是麻烦。」 就算被迫背负起不讲理的职责,也要为了该守护的事物挺身而战。 两千年前,加隆也是同样的心情吗? 「……要跟阿诺斯弟弟变成敌人了呢。」 她悲伤地笑著,然后平静地说道: 「你对我说过的话,跟我约定过的事,我不认为那是谎言。」 「所以──」她娓娓说道。 「我会去打倒你。迪鲁海德与亚杰希翁,不论谁胜谁负,都不许怨恨对方喔。」 是为了让我连同根源一起消灭掉她吧。一旦她消失,战争恐怕就会当场分出胜负。要是两军都疲惫到无力再战,或许战火就不会再继续扩大下去。只不过── 「先跟你说好,艾莲欧诺露。迪鲁海德与亚杰希翁,双方都不会胜利的。」 「……是指战争没有胜者吗?」 「不对,会胜利的人是我。我会阻止这场无聊的战争。」 这是在两千年前我所希望,然后终于实现的和平。不论是谁都能开怀大笑,人类与魔族都能免于受到不知能否活过明日的恐惧煎熬。这个无可取代的时代,谁也别想夺走。 「这种事,就算是阿诺斯弟弟也……」 「放心,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需要稍微赶走迪鲁海德军,阻止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然后再摸摸盖拉帝提魔王讨伐军就好。」 在开战之前,让两军一起丧失战力。之后再来慢慢思考,要怎么样才能去除人类对魔族的憎恶吧。 「假如不在亚杰希翁的阵营里,也会有无法守护的事物。艾莲欧诺露,要是你参战的话,直到最后一刻都不要杀害任何人。不论敌友。你就尽全力守护你想守护的事物吧。」 我向仍一脸半信半疑的她宣告。 「相对地,我会守护好你的幸福。」 艾莲欧诺露直盯著我,而我堂堂正正地迎面对上她的视线。 「……我知道了。我就相信阿诺斯弟弟。约好了喔。」 我回以笑容,画起「转移」的魔法阵。 「阿诺斯弟弟。」 在视野染成一片洁白之中,响起了她的声音。 「加隆相信魔王的理由,我好像明白了喔。」 「这样啊。」 留下这句话后,我的身体当场消失,转移到迪鲁海德,魔王学院德鲁佐盖多的校地内,阿诺斯粉丝社的社团塔里。 在那里等待的人有米夏、莎夏、雷伊、米莎、粉丝社的八人,还有七魔皇老的梅鲁黑斯、艾维斯,以及盖伊欧斯和伊多鲁。 「我跟艾莲欧诺露谈过了。」 众人全都一脸凝重地点头。我已跟他们说过艾莲欧诺露的事。 「这是两千年前,我所留下来的战争。」 不论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还是勇者学院,全都是因为我没能看穿他们的阴谋,才会招致这种事态。 「你们没必要特别陪我走这一趟喔。」 听到我这么说,梅鲁黑斯等七魔皇老当场跪下。 「吾君,暴虐魔王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大人。对于假冒您的不肖之徒,我等七魔皇老怎么可能视而不见。」 七魔皇老四人向我垂下头。 「请尽管吩咐。」 粉丝社的少女们接著说道: 「我们也要战斗。虽然说不定派不上用场。」 「因为,战争这种事,也太讨厌了……」 「我会尽全力加油的!」 我看向米莎,她点了点头。 「在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现身后,混血魔族的立场很快就会变得愈来愈低下……如果他是假冒的魔王,这也会是我的战争。」 「不如说──」 莎夏接话道。 「事到如今还说这种话,我也是会很困扰的啊。不是你要我加入你的麾下吗?因为要对付迪鲁海德与亚杰希翁,难道你就以为我会退出吗?就算要与全世界为敌,我也会跟你一起战斗。」 就像是在同意她的话语,米夏点了点头。 「阿诺斯是正确的。」 「这可不一定。」 「就算是错的,我的命是阿诺斯给的。这条命永远都会与阿诺斯相伴。」 最后是雷伊不假思索地说道: 「我们可是朋友呢。」 我对这份忠义、这份友情,说出答谢的话语。 「我真是有著好部下、好朋友。」 不属于两军阵营,与两国同时为敌。就算有我在,对面也有取得灵神人剑的神话时代魔族。即使是勇者学院,也还是认为他们备有一、两道王牌会比较妥当。不够澈底的觉悟,是没办法作出决断的。 「梅鲁黑斯、艾维斯、盖伊欧斯、伊多鲁,你们负责压制敌方的七魔皇老──梅都因、索隆以及艾鲁朵拉。」 要先打击迪鲁海德军。相对于已掌握到大致战力的勇者学院,阿伯斯.迪鲁黑比亚还是个未知数。既然不知道他会如何出手,就该优先将其打倒。 虽说是七魔皇老之间的战斗,局面却是四对三。既然我方有梅鲁黑斯在,局势就是对我方有利。 「在西侧集结过来的魔族与主力部队会合之前,莎夏与米夏去将他们困住吧。那边离国境很远,而且指挥系统杂乱,想必预想不到会在此处遭到攻击。」 在视野良好的平原上,先让莎夏用「破灭魔眼」牵制敌人的魔法,接著再施展「创造建筑」建造墙壁与栅栏等障碍物,挡住他们的去路。 「米莎与粉丝社在后方待命。施展『雨灵雾消』负责扰乱与收集情报。」 派她们去前线作战无法说是上策,就让她们澈底担任后勤支援。 「我呢?」 「你去把前往国境的东侧部队驱离,别让他们越过国境。」 这支要对付迪鲁海德军的先遣部队,是最早跟随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皇族派高手,即使是目前的雷伊也会应付得很辛苦。但如果是这个男人的话,相信他应该会在战斗中超越这道高墙。 「我直接闯入位在后方的大本营。」 「就小的调查,艾杨之丘建起了一座格外巨大的魔王城。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恐怕就在里头吧。」 艾维斯说道。 「只要我出面捣乱,他就不得不现身了。」 要是没出现,就直接闯进魔王城里就好。不枉我至今放任他为所欲为,这次他采取了大胆的行动。我不会再让他逃了。 「这是命令。不准死。不准杀。不能让任何人死在这场无聊的战争之中。」 在战场上一切都是未知数,无法靠单纯的力量多寡决定胜负。我看过许多强大的魔族战死沙场。本来的话,是绝对不该手下留情的吧。 不过对于我的任性,他们全都毫不迷惘地点头。 「大家绝对要回到这里再度相聚。而且要全员到齐。」 §35【各自的想法】 黎明即将到来── 这会是开战的信号吧。我想看看大家的情况,便往楼梯走去。 紧接著,我听到微弱的对话声。是从最上层传来的。我走上楼梯。 「……今天,我稍微逛了一下密德海斯。」 「如何?」 雷伊与米莎在一半的魔剑前面对话。没有其他人在的样子。 「总觉得真的就跟平时一样,让人无法相信战争马上就要开始了……」 「我觉得就是这样喔。」 雷伊不改平时的笑容说道。 「大家都还没有实感吧。无法相信战争真的开始了,等到战火扩大到自己卷入其中之后,才终于发现这一切都是真的。」 米莎的眼睛茫然注视著一半的魔剑。 「虽然等到他们发现时,肯定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吧。」 雷伊平静地握拳。 「迪鲁海德的魔皇几乎全都聚集到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旗下的样子。」 「既然暴虐魔王身先士卒,那他们也没办法只待在自己的城堡里吧。这就是魔族的战斗方式。」 治理国家的魔皇亲赴战场。要是有什么万一,很可能会导致国家衰亡,但魔族的世界里,不这么做就无法作为民众的楷模。出事便躲在城里的支配者,又怎么会有人愿意跟随呢? 即使迎来和平,有些事情也不会改变。 「放心,阿诺斯也说过了吧,我不打算杀掉任何人。」 随后,米莎瞠圆了眼。 「……那个…………」 「毕竟你的父亲,说不定就在里头呢。」 米莎就像感到羞耻地别开脸。她在罪恶感的驱使之下说道: 「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因为,雷伊同学要一个人对付迪鲁海德军的大部队……」 像是要吹散她的担忧般,他爽朗地笑起来。 「明明之后就要去阻止战争了,我却一点也不紧张的样子。」 「是、这样吗……?」 「我想是因为我经历过两千年前的大战。所以我的身体、我的根源,知道这件事吧。像是在诉说:就这点程度,没什么大不了的。」 雷伊就跟往常一样,一派洒脱地说道。 「我会回来的,绝对会回到你身边的。」 米莎的视线被雷伊的眼睛倏地吸引过去。两人的身体缓缓贴近,她闭上眼睛。 雷伊把手绕到米莎的脖子后面,拿起项炼上的贝壳。 「……雷伊同学?」 「可以给我吗?」 米莎满脸飞红。单片贝壳的项炼被分成两串。接著将赠送给恋人的单片贝壳项炼分成两串,将其中一串戴在自己身上,代表求婚的意思。这是在勇者学院的课程中也有学到的事。 「肯定会成为护身符的。」 她颔首答应。于是雷伊就将分成两串的项炼,其中一串戴在自己脖子上。 「是什么时候的事呢,你曾经这么说过。」 雷伊就像回忆似的说道: 「……你说,我不会等到那个总有一天的。我现在就想拯救你们。想现在就尽可能地拯救痛苦的人们。要是不这么想,就算那个总有一天到来,我也肯定赌不了命的。」 米莎有点害羞的样子点了点头。 「我就在那时喜欢上你。因为你实在是太过耀眼了。」 雷伊爽朗地笑著。 「我曾经认为,只要能过著每天挥剑的生活就好。然而,我却老是因为许许多多的事情随波逐流,并不温柔,也并不强悍。」 米莎摇了摇头。 「是雷伊同学不了解自己。你是比谁都还要温柔、强悍的人。总是保持著自然的态度,对谁都能一视同仁的人。」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唷。所以,我才……」 米莎瞬间低下头,紧紧咬著嘴唇。接著,她抬头说: 「所以,我才最喜欢雷伊同学了。」 雷伊稍微瞠圆了眼后,微笑起来。 「谢谢你。」 唔,看来是作好前赴战场的觉悟了。我转身走下楼梯。随后,就遇到米夏与莎夏从楼下走上来。 「上面好像正在忙。有事的话,最好等一下再上去。」 米夏忙不迭地摇头。 「在找阿诺斯。」 「发生了什么事吗?」 「是没发生什么事啦……」 莎夏这么说完,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怎么啦,莎夏,你在颤抖吗?」 「这、这才不是啦。我才没有颤抖……」 「这没什么,初战会这样也是在所难免。话虽如此,但我也曾经这样过喔。」 我边说边走下楼梯,米夏与莎夏跟在我身后。 「真的吗?阿诺斯也曾经这样过?」 「是啊。说来丢人,当时我无意间著急起来。太过激动地要给那些家伙一点颜色瞧瞧,结果整个人兴奋地抖得不停。当时的我也真是的,冷酷得太过澈底,不小心杀了必要以上的敌人喔。」 莎夏停下脚步。当我回头望去,就看到她用白眼瞪著我。 「我说啊……谁说要听你讲这种英勇事迹啦……」 「嗯?」 「你在嗯什么啦。找暴虐魔王商量这种事,是我不对。」 「怎么啦,莎夏,你在害怕吗?咯哈哈。」 「你、你笑什么啦!这、这可是战争耶?」 「这要我怎么能不笑啊?咯咯咯,你会害怕吗?都怀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了,你还真是慎重啊。」 莎夏傻眼地回看著我。 「我用了一个星期的自习时间锻炼你。因为对手只有我,所以你也许不太清楚吧。就算是以寡击众,如今你的实力也不可能会输给这个时代的魔族。」 为了让莎夏将经由「分离融合转生deino jikusesu」增幅的魔力完全发挥出来,我反覆锻炼她。 如今已能驾驭「破灭魔眼」的莎夏,如果是对上寻常的魔族,只要瞪一眼就能分出胜负了吧。 「而且你不是只有一个人。拥有同等力量的人就陪伴在你身旁。」 莎夏望向米夏,而米夏点了点头。 「放心,我不会让莎夏死掉的。」 莎夏不好意思地低垂著头。大概是因为她觉得只有自己在害怕吧。 「我把手借给你吧。」 「咦……等、等等……」 我用手掌包覆住莎夏颤抖的手。 「冷静下来。」 「……好的…………」 「你觉得我会眼睁睁地让部下去送死吗?」 「……不觉得……」 「要是无法相信自己,就相信我。别害怕。你不会死的。就让那些在迟到后还恬不知耻地想加入军队的蠢蛋们,见识一下我部下的力量吧。」 莎夏明确地点头。 「我知道了。」 等我放开手后,她就不再颤抖了。 「唔,看你的脸红成这样,是还有什么担心的事吗?」 「什么……这是……没事啦!我就只是有点兴奋罢了!」 「原来如此。还真是英勇。」 「……我、我去洗个脸……」 莎夏猛然冲下楼梯。米夏在温柔目送她离开后,开口说道: 「谢谢。」 「要在战争中保持平常心是不可能的,不过要是被恐惧吞没的话,不论怎么样的强者都会轻易死去。」 我是绝对不会让她们死的。 「米夏,你也是。」 我牵起她的小手。她的指尖在微微颤抖著。 「……看得出来……?」 「我不可能看不出来吧?」 「……嗯……」 「害怕吗?」 「害怕。」 「害怕什么?」 米夏想了一下,随后说道: 「全部。」 没有人不害怕战场。不论是杀害敌人,还是同伴遭到杀害,战场上发生的一切都很可怕。尽管如此,能不虚张声势地说自己很害怕的人,很强。 「……我不会要你别害怕。跨越这份恐惧,让它成为伙伴吧。只要你的魔眼不论在任何时候都能冷静地注视战场,就不会有任何人死去。」 米夏点了点头。 「我会保护的。」 她温柔地说: 「阿诺斯守护的和平,我会保护的。所以──」 她指尖的颤抖突然停止。 「去为两千年前的事作一个了断。」 我明明什么也没说。她还是一样把我看得很仔细。 「好,就交给你了。」 §36【两千年前的誓言】 这里是横跨迪鲁海德与亚杰希翁国境的广大森林,托拉之森。 在国境东侧,亚杰希翁方面布阵的是盖拉帝提魔王讨伐军。军队中有复制根源的少女们,一万名的洁西雅在。她们全都戴著铁盔遮住脸部,佩带光之圣剑焉哈雷,防备迪鲁海德军的袭击。 另一方面,国境西侧能看到迪鲁海德军的先遣部队,皇族派的众魔族身影。以治理各地的魔皇为首,由他们旗下的正规军组成各自的部队。 他们还在森林里建起好几座高耸的巨大魔王城。两军相隔还很远,目前是互相对峙的状况。不过,这个胶著状态不会维持太久吧。只要其中一方动手,战火就会瞬间扩大。因此不能让两军接触。 雷伊潜伏在迪鲁海德方面的国境之前。如果是那个男人,就绝对不会让先遣部队越过国境线。 先遣部队布阵的场所在更西边,迪鲁海德军主力部队驻扎在艾杨之丘上。人数大约有两万吧。恐怕敌方的七魔皇老也在这里。 我瞪著建在艾杨之丘上的漆黑魔王城。 「走吧。你们别去理会杂兵。随时保持四人行动,只攻击七魔皇老。」 「遵命。」 我笔直朝敌人部队走去,身后跟著梅鲁黑斯等四名七魔皇老。 「……站住,来者何人?」 魔族的士兵们朝著从亚杰希翁方面过来的我们举起魔剑。 「等等,那不是梅鲁黑斯大人吗……?」 「艾维斯大人、盖伊欧斯大人,还有伊多鲁大人也……」 「那么,这样七魔皇老就全员参战了吧。」 魔族的士兵们表情一亮,收剑入鞘。明明是在战场上,却这么天真。 我一把抓住最前头男人的脸。 「呃……什、什么……!」 「就算是认识的人也别大意啊。对方可不一定是友军喔。」 我用魔法屏障覆盖住那个男人的全身,然后就这样举起来。 「什么……放、放开我……」 「好啊,现在就放。」 我将男人轻松地举起,朝士兵密集的地方用力丢出。 「什么……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迪鲁海德军尽管张设了魔法屏障,但覆盖著我的魔法屏障的那个男人有如炮弹般贯穿了那道魔法屏障,轰隆隆隆地随便就轰飞了两百人。 「敌、敌袭……!」 「……怎么会,亚杰希翁军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 「不、不是亚杰希翁。那是魔族!」 「你说什么,是背叛了暴虐魔王吗?是谁的人马!统一派吗!」 「是、是……七魔皇老,梅鲁黑斯大人他们……」 「什么……!」 趁士兵失去冷静的破绽,我宛如切开布阵般的疾驰而去,站在像是指挥官的男人面前。 「说我背叛吗?」 指挥官一脸凶恶地举起魔剑,部下们也不敢大意地紧盯著我。 「你错了。这边才是真正的魔王军。去告诉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吧。本人来找他了。」 「不过才五个人,算什么魔王军啊!全员冲锋。击溃他们!」 「可是,梅鲁黑斯大人他们也在啊!」 「七魔皇老怎么可能背叛暴虐魔王!他们当然是冒牌货!动手!」 哎呀哎呀,真是伤脑筋。 「要是不知道的话,我就告诉你吧。不论是五个人,还是一个人──」 我抬起脚,用力踏在地面上。 「我就是魔王军。」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地大地震动,震得士兵们的身体剧烈地东摇西摆。这两千年间,恐怕整个国家都未曾经历过的大地震前,他们接二连三地当场摔倒。 「什么,呃啊啊啊啊啊啊,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呃喔,呀啊啊啊啊啊啊……!」 「大、大地裂开了……哇啊啊……!」 「别害怕,到空中。快飞!」 士兵们一齐施展「飞行」逃向空中。不过他们立刻就失速坠落,整个人摔在地面上。 「飞、飞不起来……呃啊啊啊啊啊……!」 「怎、怎么了,魔力场紊乱……哇啊唉唉唉……!」 「该、该死,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就这样缓缓迈步,开口说道: 「你们难道以为地震的影响就不会波及天空吗?」 每当我迈开步伐,传给大地的魔力就会掀起大地震。然后地震撼动著大气,扰乱天空的魔力场。 「给我记好了。这就是魔王进军。」 我笔直朝建在艾杨之丘上的魔王城走去。仅仅如此,我半径数公里内的士兵就双膝跪地,把头磕在大地上。 彷佛是在向我跪拜般,魔族大军瞬间倒成一片。 就在这时,我看到三道人影施展「飞行」从魔王城里飞出。那是对面的七魔皇老。 「唔,来了啊。梅鲁黑斯。」 「就交给老身吧。」 梅鲁黑斯等四人施展「飞行」浮空,朝那三道人影飞去。 「米夏,你那边如何?」 「意念通讯」接通,传来她的声音。 『很顺利。』 我经由「魔王军」的魔法线与她共享视野。 眼前是一片辽阔的沙漠。打算加入迪鲁海德军的魔族集团尽管试图闯越,却陆陆续续遭到米夏以「创造建筑」形成的流沙吞没。 即使想施展魔法,这里也是一片无处藏身的沙地。他们在莎夏的「破灭魔眼」一望之下,没办法随意组成术式的样子。 「破灭魔眼」的魔力消耗很大。如今的莎夏还没办法长时间维持,不过她很灵巧地只针对一部分展开的魔法阵术式发挥魔眼的效果。 只要构成中的术式被破坏掉一部分,术式就难以修复,导致魔法阵自然瓦解。尽管高超的术者也有办法重新组成术式,不过一如我的预测,这些之后才聚集过来的家伙尽管人数众多,却缺乏实力的样子。 话虽如此,这也是数万规模的兵力。一旦展开人海战术,应该就会渐渐变得不得不后退。能支撑到什么时候,全看两人的力量与战斗方式。 「莎夏。流沙里。确认到魔法术式。是『创造建筑』。」 「是想建造障碍物,避开『破灭魔眼』呢。不会让你得逞的喔。」 朝米夏所指的方向,莎夏以「破灭魔眼」望去,破坏掉那个魔法术式。就算视野不佳,只要能看到魔力就能发挥效果,但很难一面发动「破灭魔眼」,一面窥看魔法的深渊。外加上莎夏本来就没这么擅长观看魔力。 不过在米夏的弥补之下,让她变得毫无死角。指挥系统不明确的魔族们就像是无法掌握战况的模样,几乎全都陷入了混乱,接二连三落入米夏以「创造建筑」创造的陷阱之中,无法随意前进的样子。 「唔,就先这样吧。」 将目光移回自己的视野后,便看到周围跪倒的魔族士兵们低垂著头,浑身不停地颤抖。 虽然还有一些魔族能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但他们的双脚也在发抖。 倘若这不是战争的话,这当中应该还会有不少能起身反抗我的强者吧。不过在这两千年间,迪鲁海德过得很和平。在首次的实战中看到同伴接二连三倒下的景象,就算会害怕也是情有可原。说不定连比自己强大的人都束手无策地倒下了。一旦开始这么想,身体就会动弹不得。要是被恐惧吞没的话,不论怎样的强者都会轻易死去。一如我跟米夏说的情形,如今就发生在眼前。 若不是梅鲁黑斯他们压制住七魔皇老,或许事情就不会演变成这种局面吧。为了展现自己的身影,我施展「飞行」缓缓飞到建在丘陵上的魔王城前降落。 「你是打算躲到什么时候?给我出来,阿伯斯.迪鲁黑比亚。」 我画起一门魔法阵注入魔力。在漆黑太阳从魔法阵中出现的瞬间,叽的一声,魔王城的大门开启。从门后露出的神圣光芒,突破了我的反魔法,刺在我身上。灵神人剑伊凡斯玛那毫无疑问就在那里。 「唔,是要我放马过来啊?」 我毫不迟疑地踏进魔王城的入口。 『阿诺斯大人……!』 收到米莎传来的「意念通讯」。 「怎么了吗?」 『与雷伊同学的「意念通讯」中断了……!』 我启动魔眼确认。 「唔,看来是『魔王军』的魔法线被切断了。」 直到方才都还能跟雷伊共享视野。是我把注意力集中在魔王城门后方的瞬间,雷伊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吧。只不过,那个男人不擅长魔法。 就算魔法线无法连上,也不认为是他被人轻易解决掉了── 『阿诺斯大人,捉住三名七魔皇老了。』 是梅鲁黑斯传来的讯息。不太对劲。比预期的还快。 「他们应该是跟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部下根源融合了吧?」 『……关于这点,迪鲁黑比亚的部下好像舍弃肉体逃走了。』 逃走了?有什么理由要在这种时候舍弃七魔皇老的肉体吗?要是没有七魔皇老的身分,就没办法让动摇的军心稳定下来。 『阿诺斯大人,先遣部队打算跨越国境!』 『还是无法确认到雷伊同学的行踪!』 是粉丝社传来的「意念通讯」。 『国境那边,小的等人会设法处理。吾君请放心去对付阿伯斯.迪鲁黑比亚。』 艾维斯说道。我再度看向魔王城内部。 我不认为雷伊会被人轻易解决掉。如果是那个男人,就算多少被逼入绝境,也会立刻还以颜色吧。 这场战争之中,最大的威胁是持有灵神人剑的阿伯斯.迪鲁黑比亚。而那把剑毫无疑问就在这座魔王城里。不能将目光从那家伙身上移开。 既然如此,国境就相信雷伊,派梅鲁黑斯他们过去是最上策吧。 然而──胸口骚动不已。有种奇妙的不对劲。 敌人的目标是什么?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舍弃三名七魔皇老的肉体?阿伯斯.迪鲁黑比亚为什么会袖手旁观特地召集的士兵丧失战意?为什么会主动开启魔王城的大门,让我知道灵神人剑就在这里?这到底是为什么──? 「……唔,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 我展开「转移」的魔法阵。 「梅鲁黑斯,施展『次元牢狱azeishisu』将灵神人剑连同魔王城一起隔离。要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有出城的迹象,就放弃这么做。但十之八九不会出来吧。这座城,恐怕是诱饵。」 视野染成纯白一片,我转移到托拉之森的国境附近。 是在亚杰希翁方面的位置。那里正好没有生长树木,彷佛在森林里开了个洞,形成了一片广大草原。只要越过我的背后,要不了多久就能看到盖拉帝提魔王讨伐军的布阵场所。 我竖耳倾听。随后,听到了喊叫声。 「进军吧,余之同胞。无须畏惧区区的人类。余不会让任何一人丧命。就跟随余的背影前进吧!」 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就像是在呼应他的喊话,森林中传来先遣部队的战吼。 跟我预想的一样啊?既然如此,他的目标还有目的,以及他到底是谁,都一清二楚了。 我说不定,全都明白了。 我伫立在原地等待。不久后,这里出现了一名男人。 戴著面具的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来了。他发现我后,停下脚步。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不发一语地注视著我。霎时间,他的魔力一口气爆发开来。没有对话,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朝我袭击而来。 我挡下他猛然挥出的手刀,并反过来刺出右手指尖。他以彷佛消失般的速度避开攻击,一脚把我踢开。 我在离原本位置数公尺的后方著地。准备进一步追击的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压低重心。 我朝打算一口气分出胜负的他说道: 「两千年不见了,勇者加隆。」 显得很惊讶似的,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魔力动摇了一下。就连我的魔眼,也无法看穿眼前这名男人的根源。 我原以为是面具的关系。但我错了。根源魔法是勇者加隆的拿手绝活。 就连我也无法出其右。即使不戴面具,他也能让我无法察觉他的真实身分。 「不对,也没这么久吧。」 我张开握住的拳头。掌心上有一串单片贝壳的项炼。上头只有一片贝壳。 是我趁方才交手时,从阿伯斯.迪鲁黑比亚身上抢过来的。 「雷伊,看来你早就来实现誓言了。」 §37【传说中的勇者】 寂静降临四周。虽然是在战场中心,但弥漫在我与眼前这名男人之间的气氛,却是澈底地平稳与平静。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握住脸上的面具,缓缓摘掉。从底下露出来的脸,毫无疑问是雷伊.格兰兹多利。 「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发出雷伊平时的声音。那个面具的魔法具,是用来改变声音的吧。 「雷伊.格兰兹多利是转生者。就从你无法顺利继承耶斯塔家的魔法来看,你很可能是使用了『转生』。而且你有在这个时代算是异质的价值观。外加上你还在无意间表现出认识我的反应。」 在这个时候,我原以为他是丧失记忆。不过,也几乎可以肯定他是名转生者。 「如果是认识我的转生者,那问题就在于是谁了,于是你就假扮起我的左右手,你曾经交手过的辛──为了要隐瞒你是加隆这件事。其实你也能施展一定程度的魔法吧?但只要你正常施展魔法,就算是那具魔族的肉体,也会伴随著神圣之力。你之所以会假扮辛,是为了方便你隐瞒真实身分。」 辛不擅长魔法。所以只要假扮他,就能隐藏本来应该能施展的魔法。只要慎选魔法的种类,以微弱的程度施展,就能勉强隐藏住神圣之力吧。然后就能靠他唯一比我拿手的根源魔法,欺瞒我的这双魔眼。 「你一来到盖拉帝提,就在打靶摊赠送米莎单片贝壳的项炼。当时你问了店长:『有单片贝壳的吗?』然而单片贝壳的项炼,实际上串著两片贝壳。假如不是原本就知道项炼的名称,是不会这样问的吧?」 在这个时候,我就料到雷伊其实保有转生前的记忆。 「单片贝壳项炼的扣环,是迪鲁海德所没有的构造。你能轻松解开米莎解不开的扣环,是因为你知道这个构造。然而,辛对这种饰品不感兴趣。如果是迪鲁海德的产品也就算了,但我可不认为他会把亚杰希翁的项炼构造记在心上。」 只不过,他也有可能是偶然看到记下来的。毕竟即使是我,也不是完全了解辛的事情。不过这确实让我感到意外。 「在对抗测验后,我曾问过你吧?既然你能将一意剑运用自如,有没有回想起什么?」 雷伊当时回答说还是一样什么也不记得。 「一意剑上残留著辛的意念。假如根源相同,应该能跟这份意念同步。然而你却没有回想起来。既然你没有回想起来,那你是从何得知单片贝壳的项炼?」 魔族在这两千年间与人类断绝交流。由于他母亲罹患了精灵病,所以难以认为雷伊曾特地千里迢迢远赴亚杰希翁。我在勇者学院的课程中说明项炼的事,是在雷伊把项炼赠送给米莎之后。而且那堂课,雷伊还睡过头没有出席。 「也就是说,你并不是辛。而且,尽管保有转生前的记忆,却在假装你没有记忆。」 雷伊曾对米莎说过自己是个骗子。他当时所指的,大概就是这件事吧。 「如果你不是辛的话,那到底是谁?能同时将一意剑与圣剑运用自如的人,就连在两千年前我也没有其他头绪。不过,假如勇者加隆转生成魔族的话,就算他能将魔剑与圣剑同时运用自如,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 我就在此成立了雷伊是勇者加隆的假说。 「不过,倘若你是勇者加隆的话,为何不坦承你的真实身分?在迎来和平的现在,你应该没有理由要对我隐瞒这件事。」 所以在这之前,我都没注意到这种可能性。 「本来是没有理由吧。不过你认为,要是坦诚自己是勇者加隆的话,就会让我注意到一件事。那就是你的根源只剩下一个。」 就算加隆很擅长根源魔法,我到底也还是不会看错根源的数量。雷伊的根源数量确实只有一个。 「不论你准备了怎样的藉口,都会让我怀疑你其余的六个根源怎么了吧。然后我应该会想到,那些取代掉七魔皇老的根源。七魔皇老之中,就只有梅鲁黑斯的根源没被夺走。」 假如认为这不是没被夺走,而是可夺取的数量不够的话呢? 「七魔皇老有六人与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部下融合了根源。而勇者加隆剩下的根源也有六个。数量刚好一致。以偶然来说,这也太刚好了。」 我朝没有否定、默默听著的雷伊说道: 「所以你没办法坦承自己就是勇者加隆。因为你害怕被我察觉到你就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 当然,即便如此也还是发生了几起意外事故吧。像是母亲的精灵病,还有魔剑大会的事件。我不认为雷伊会主动让母亲置身险境。席菈差点因为精灵病死去这点,也无任何可疑之处。那么,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尽管能想到两、三种可能性,算了,这不是现在该问的事情吧。 「虽然我大致猜到情况了,不过加隆,两千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我直接问他。雷伊带著比之前还要老成的表情微笑起来。 「就跟你向艾莲欧诺露听来的一样唷,阿诺斯。杰鲁凯老师与盖拉帝提魔王讨伐军设立了勇者学院,准备消灭转生后的你。尽管我拚命反对,他们却充耳不闻。就跟那天你说的一样,就算打倒魔王阿诺斯,世界也不会迎来和平。明明好不容易结束了战争,却开始在准备两千年后的战争。」 除非其中一方根绝,否则这场战争将永无止歇。这是我以前跟他说过的话。 「之后我遭到杰鲁凯老师的赞同者杀害。在假装就这样默默逝去后,我虽然立刻复活,但也已经无法阻止老师的计画。除非我夺走他们的性命……」 他办不到吧。勇者加隆没有能对人类挥下的剑。 「两千年前,人类犯下了过错。制定计画要将舍弃生命、为世界带来和平的魔王阿诺斯澈底消灭。世上没有比这还不讲理的事了。我必须矫正这个错误。」 「就为了这个……?」 雷伊点了点头。 「我创造了虚构的魔王阿伯斯.迪鲁黑比亚。这个为了让人类复仇的冒牌魔王。」 「你是怎么从魔族社会中夺走我的名字的?」 「靠对话唷。虽然有时也会战斗。不过,魔族比人类还要明理。或是说,你很受他们敬仰吧。最终大家都愿意相信我的话,并决定遗忘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 是魔族们自发性地将我遗忘啊? 「灵神人剑是为了消灭你的圣剑,就连注定的宿命都能斩断。所以我斩断了你在两千年后,会转生为暴虐魔王的宿命。」 「于是改变了魔王之名?」 「……斩断宿命之后会变得如何,就只有神才知道。不过,或许是大家的意念传达到了吧,第一个赌博看来是赌赢了。」 是很顺利地改写了我的名字吧。所以就算我用「时间操作」回溯艾维斯他们的记忆,也找不到我的名字。 灵神人剑斩断了我作为暴虐魔王的宿命,甚至改写了历史。 「不过你的心腹,像是辛.雷谷利亚等人到底是没有忘记你的名字。他们不是转生,就是远离了迪鲁海德。而在大战之前与你对立的魔族们,也全都保证会安分地等到你归来,等到这一切都结束为止。」 所以两千年前的魔族们才没有出现在我面前啊?明明是人类,却能如此拢络魔族,他还是一样了不起啊。 「……不久后,我得知墙壁对面的勇者学院改掉了暴虐魔王之名。他们判断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是自行改变名字,打算逃离自己等人的企图。当然,这就跟我预期的一样。」 人类的寿命短暂。于是才在经年累月之下,让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的名字从勇者学院消失,只留下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名字吧。本来的话,事情不一定能这么顺利,但这是斩断宿命的圣剑带来了幸运吧。 「我将六个根源与七魔皇老融合。当然,包含消除记忆在内,全都有经过他们的同意唷。两千年后,你要是跟七魔皇老接触,说不定会发现融合的事。正因为他们无法对你说谎,所以才主动拜托我消除他们的记忆。」 也就是七魔皇老他们是为了从人类的阴谋之中保护我,所以才特意这么做的啊? 「剩下的一个根源,也就是我,在经过无数次的转生后,逐渐取得魔族血统浓厚的肉体。不过成为纯血的魔族,现在的我还是第一次呢。」 没想到勇者加隆会想转生成完全继承我血统的魔族。我现在的肉体也几乎是人类,所以是有可能做到的吧。但居然能将自己过去的力量完全继承到跟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肉体上,真不愧是比我还擅长根源魔法。 「然后,这场战争就是你长达两千年的计画总结。」 「人类的憎恶不会消失。直到暴虐魔王或人类其中一方灭亡为止,这场战争将永远持续下去。就算你再怎么慈悲,也只能排除掉找上门的麻烦。尽管如此,我也已经无法再次夺走你的性命了……」 艾莲欧诺露的推论是错的。尽管遭到人类杀害,他还是澈底地高洁,而且比谁都还要像一名勇者。 「所以,你才要被讨伐啊?作为暴虐魔王,让人类杀害。」 雷伊点了点头。 「这样就能阻止吗?」 「虽然『圣域』的魔法被植入杀光魔族的憎恶,但这股憎恨主要来自杰鲁凯老师。老师最恨的对象是暴虐魔王,所以只要消灭暴虐魔王,魔法也会跟著消失。我是这样相信的。相信老师不会愚蠢到这种地步。」 雷伊的认真眼神贯穿了我。这副模样确实就像是过去的加隆。 「虽然这绝非我所希望走上的道路,但我是勇者。只要人们还称我为勇者,我就得偿还人们的过错,偿还勇者们在过去犯下的过错。两千年前,你舍身创造了这段和平的岁月,让世界变得美好,真的是变得太美好了。这是在我们生存的那个时代所无法想像的。这个世界眼看著变得愈来愈好。」 雷伊跟我不同,他在这两千年间一面不断转生,一面看著世界逐渐改变。 「魔王阿诺斯。」 彷佛是两千年前,雷伊说道。 「人类很愚昧。尽管如此,『我』也依旧相信人类。『我』想在最后,让你看到人类的美好,看到你所渴望的真正和平。」 「勇者加隆。」 彷佛是两千年前,我开口说道。 「你没理由要做到这种地步。你已充分战斗过了。如今仍打算继续为了无谓的人类牺牲自我吗?」 雷伊缓缓摇头,随后说道: 「我至今都还记得那天的约定。这是你所守护、你所创造、你所追求的和平。虽然我也不愿事情演变成这种情况,但这次请让我作为你的友人而战。」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如今已无须再问。 「你耗费了漫长的时间,进行了远大的准备。曾有过迷惘,也有过不安吧。但你还是跨越了一切,作好了觉悟。你这两千年份的意念重量,并不是如今才在这里得知内情的我能用话语撼动的。」 我不会要他住手。要用话语阻止他,是太过小看雷伊的意志。 「所以这不是单片贝壳的项炼,而是米歇斯项炼啊?」 如同我在勇者学院说明过的。两千年前在大战初期,前赴战场的人类几乎无法活著归来。所以恋人们为了能转生到同一时代,在米歇斯项炼上许下心愿,希望下辈子能共结连理。 这是将栖息在盖拉帝提湖的米歇斯贝的贝壳分成两片,做成两串项炼。他们将一串送给恋人,另一串戴在自己身上,然后前赴战场。米歇斯贝饮用圣水维生,故传是神的使徒。当时的人们相信,分成两片的贝壳会在死后引导两人的根源再度重逢。 勇者加隆──雷伊是将他绝对无法传达的意念寄托在这串项炼上,向心爱的人告别。 「想要我还你项炼的话,就试著抢回去吧。」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雷伊把面具挂在腰上,当场画起一道魔法阵。神圣光芒从中溢出,化为剑的形状。这是将放在魔王城里的灵神人剑召唤到这里。 这个男人也十分清楚,我是无法靠言语说服的。 「让我过去吧。为了保护你。」 举起灵神人剑,勇者说道。 我敞开双手,阻挡在他面前。早已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和这个男人交战,但我还是第一次怀著这种心情战斗。 「不会让你过去的。为了保护你。」 §38【勇者对魔王】 以毫无一丝多余的动作,雷伊跨出一步。下一瞬间,他的身影出现在我眼前。 「……呼……!」 灵神人剑大放光明。辉煌闪烁的神圣光芒,就连我的魔眼也能遮住。下一瞬间,雷伊彷佛溶入光芒般的消失无踪。从死角传来一道杀气。圣剑宛如闪光般的朝我劈下。 「在这里。」 我将凝缩的「四界墙壁」缠在左手上作为盾牌,弹开来自死角的剑击。锵地响起魔力爆炸的刺耳声后,缠在左手上的「四界墙壁」碎裂了。 「看得真清楚呢。」 「因为是用你的魔眼啊。」 被切断的「魔王军」魔法线再度连上,让我与雷伊共享视野。 他用灵神人剑切断我们之间的魔法线。不过,切断的魔法线立刻就连回去了。 既然我们之间一度成立了「魔王军」的魔法,如果是在这种距离下的话,魔法线将会在我解除之前不断地连上。 「你现在没有『圣域』的恩惠。就算是用魔族的肉体,也依旧毫无胜算。」 「要说的话,你才是在两千年前,被这把剑贯穿了根源。虽然目的是为了对你注入魔力,但灵神人剑可是为了消灭暴虐魔王的圣剑。你的根源到现在都还没恢复吧?」 「那你就试看看吧。」 我画起魔法阵,施展「根源死杀」的魔法。右手在穿过魔法阵后,从指尖开始染成一片漆黑。我用魔眼凝视深渊,看出雷伊现在有七个根源。假如不用这只「根源死杀」的手攻击,就难以对他造成伤害。 「『魔岩坠星弹gia gureasu』。」 伴随我的声音,遥远的上空画起一道巨大魔法阵,并从中出现闪耀著漆黑光芒的巨大魔石。就彷佛星辰殒落般,无数的魔石朝雷伊落下。 「……喝……!」 雷伊挥舞伊凡斯玛那,将朝著自己坠落的魔性流星悉数斩断。虽说是圣剑,但他居然能用剑斩断星辰,还真是了不起,不过这样就堵住他的手了。 「『狱水坏瀑布rio edoramu』。」 巨大魔法阵这次覆盖住整片草原,从中溢出的水将这里化为一片漆黑浅池。宛如喷泉涌出般,从雷伊脚下猛烈喷出一道漆黑瀑布。 「……喝……!」 雷伊将灵神人剑刺在黑池上,使劲地往上挥出。连同喷出的瀑布,池子被斩成两半。雷伊随即奔驰而出,避开纷纷落下的「魔岩坠星弹」。 「太慢了。」 为了挡住他的去路,我同时发射二十发「狱炎歼灭炮」。到底是无法避开,漆黑太阳吞噬雷伊的身体,燃烧起漆黑火焰。 「喝!」 他靠著灵神人剑的庇护与反魔法摆脱漆黑火焰。而就在这瞬间,停下脚步的雷伊被我用右手贯穿了心脏。 「……唔呃………………!」 「首先是一个。」 我用「根源死杀」的手捏碎雷伊其中一个根源。虽说只要留下一个根源,其他的根源就能不断复活,但也需要时间。只要捏碎六个的话,纵使是他也无法反抗了。 「放弃吧。两千年前,你一次也没赢过我。」 「我确实是打不倒你。」 抢在我破坏下一个根源之前,雷伊朝我的右手挥出伊凡斯玛那,并在我用左手的「四界墙壁」弹开攻击的瞬间,蹬地从我身旁跳开。 「不论交手多少次,不论挺身面对你多少次。」 雷伊蹬地冲出,笔直朝我冲来。 「唔,舍身的觉悟啊?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我用「根源死杀」的手贯穿雷伊的心窝,捏碎第二个根源。一般来说,他应该会因为剧痛而无法站立。然而,他却朝我的肩头劈下灵神人剑。 「……喝……!」 我用缠绕「四界墙壁」的左手打掉这一剑。锵地响起魔力迸裂的刺耳声。 「第三个了。」 我用刺在心窝上的右手捏碎雷伊的根源。还以为这样能逼退他,没想到雷伊居然继续向前,让我的右手穿过了他的腹部。这样就没办法捏碎根源了。 「……喝啊啊啊啊啊!」 我用「四界墙壁」弹开再度劈下的圣剑。左手的「四界墙壁」烟消云散,伊凡斯玛那被弹了开来。在这瞬间,圣剑转了一圈改变轨道,就像是反过来利用弹开的力道般,再度朝我的肩口劈下。 好快──左手虽然赶上了,却没时间凝缩「四界墙壁」。我用「破灭魔眼」凝视伊凡斯玛那,降低剑上的魔力。 「……呼!」 贯穿「破灭魔眼」与反魔法,灵神人剑砍中我的右肩。我当场鲜血四溅,伤口浮现几道圣痕。只不过── 「第四个了。」 我把右手从心窝上拔出后,这次是贯穿雷伊的右胸,捏碎他的根源。尽管如此雷伊也没有退缩,更使劲地用灵神人剑切开我的身体。 「我明白你的意图。」 我在左手上缠绕「四界墙壁」,一把抓住砍在肩膀上的剑身。雷伊用双手使出浑身的力量。接触到他的臂力与魔力,草原上的草尽数弹飞,就连周遭的树木也全都倒下。尽管如此,被我抓住的剑依旧文风不动。 「你难道以为用上魔族的肉体,就能在力量上赢我吗?」 「……呃哈……!」 我再度握紧右手,捏碎第五个根源。 「剩下两个。你没有后路喽。」 「……我一直不断输给你……但就算输了也无妨……我会不断挑战,只要发生一次奇迹,就是我的胜利……」 「奇迹是不会发生的。」 不论雷伊如何使劲,灵神人剑就是不动。伊凡斯玛那的魔力被极近距离的「破灭魔眼」与「四界墙壁」完全抑制。虽然无法抑制太久,不过在这种状况下,会是雷伊先精疲力尽。 「剩下一个。」 我捏碎根源。雷伊的嘴边滴下鲜血。 「退下吧。你应该没笨到会以这种状态战斗。」 当根源剩下一个时,加隆总是会选择逃跑。就算现在不行,也要将希望留给未来。他很清楚自己身为众人的希望,是绝对不能死去的。 「……总有一天,要为世界带来和平,这曾是我的愿望……所以,我逃走了。我认为就算不断输给你,只要最后赢过一次就好。我曾相信这是正确的作法。」 雷伊喃喃说道,他的眼睛直直注视著我。 「但我错了。这是因为我没有勇气。如今在我眼前,就有个该帮助的人。我不会再去等待那个总有一天了。我现在就想拯救。想现在就尽可能地拯救痛苦的人们。要是不这么想,就算那个总有一天到来,我也不会去救任何人的!」 好像曾在哪里听过的话语。大概就是这段话,让他作出了最后的觉悟吧。 「就算奇迹不会发生,唯独今天我不能输……!假如我现在输了,为了排除找上门的麻烦,你总有一天会杀害人类……!」 就算会牺牲少数,也要拯救多数。这本来应该是正确的道理吧。实际上,我至今也是这么做的。假如不这么做,假如不作为暴虐魔王,毁灭必须毁灭的事物,就无法保护必须保护的事物。 雷伊从灵神人剑上放开左手。 「……我不能让比谁都还渴望和平的你做出这种事来!」 雷伊左手前方的空间扭曲起来。 从扭曲的空间之中,彷佛海市蜃楼般的浮现出一意剑席格谢斯塔。那把剑散发不祥紫光,将魔性凝缩到极限为止,化为一把名副其实的魔剑。 「喝啊啊啊啊啊!」 雷伊挥下一意剑席格谢斯塔,劈砍在灵神人剑伊凡斯玛那之上。 圣与魔,两股相反的力量彷佛互相排斥一般,引发光芒大爆炸。周遭大半的树木被炸成粉碎,我的身体也无法抵抗地被轰到遥远的后方。 「唔,真是惊人的魔力。」 雷伊朝我缓缓走来。右手是散发神圣光芒的伊凡斯玛那,左手是露出不祥光辉的席格谢斯塔。黑与白的光芒虽然相互混合、相互排斥,不过依旧是在濒临极限的状态下受到控制,让圣剑与魔剑的力量提高了好几倍。 「居然在这种时候,抵达了这种境界啊?」 一意剑要专心一意才能发挥其真正价值;灵神人剑只承认心有如明镜般静谧之人为持有者。雷伊尽管为了挥动一意剑而让心灵充满魔性,却能同时将为了毁灭魔性所打造的灵神人剑运用自如。 这乍看之下,就像是同时怀著圣与魔两种互相矛盾的意念,但在他心中肯定不是这样吧。作为勇者活过的人生,作为魔族活过的人生,这两种人生同时存在于雷伊心中。圣与魔并无矛盾。不对,肯定不是这么复杂的事。 人类与魔族可以共存。这就是他的想法。而圣剑与魔剑,也认同了他这崇高的想法。 「愈来愈不能让你死了。」 我在双手上缠绕「四界墙壁」,同时画起魔法阵,在「四界墙壁」上合并施放起源魔法「魔黑雷帝」。 漆黑极光缠绕起漆黑雷电,化为攻防一体的魔法。 「来吧。我要将你从勇者的诅咒束缚之中解放。」 雷伊的脚用力地陷入地面。 「……我要上了,阿诺斯。」 我们互相从正面冲过去。雷伊的双剑与我的魔法互相冲击,所造成的余波将周遭的一切事物震飞。 我们一面在森林里奔驰,伊凡斯玛那与席格谢斯塔,以及「四界墙壁」与「魔黑雷帝」也一面不断地互相碰撞。难以承受暴虐魔王与传说勇者的战斗,托拉之森彷佛发出悲鸣般的激烈震动著。 然后,不知道是第几次的冲突。席格谢斯塔弹开「魔黑雷帝」,刺出的灵神人剑也突破「破灭魔眼」与「四界墙壁」的防御。 伊凡斯玛那确实贯穿了我的胸口── 「……………………………为…………什么…………?」 就像是难掩惊愕一般,雷伊不自觉地问道。 「你应该能避开的……就算不是这样,我也没有瞄准你的根源……」 我笑了。我是特意用身体接下灵神人剑的。用我的根源,接下消灭魔王的圣剑。一切都如我所愿。 「你看看周围吧。」 雷伊朝周遭看去。在远离这边,不过能用肉眼确认到的位置上,能看到盖拉帝提魔王讨伐军的身影。他们彷佛在警戒似的,打量著这边的情况。 是我一面战斗,一面不著痕迹地将他引诱到这个地方。 「复活的勇者加隆消灭了暴虐魔王。这样就跟你的剧本一样,能让人类得以雪恨了。」 我伸手拿起雷伊的面具,然后戴在自己脸上。 「余之同胞啊。」 我介入监听到的「意念通讯」,向迪鲁海德全军发出呼喊。我的声音在面具的效果下,变成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声音。我施展「创造建筑」的魔法复制雷伊身上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 相对地,也同时将雷伊的衣服,变成两千年前的勇者穿著。我已用「远隔透视」将这里的影像传送给迪鲁海德军。他们应该有看到阿伯斯.迪鲁黑比亚败北的瞬间吧。 「……全军撤回迪鲁海德。直到余再度转生归来为止,不许向亚杰希翁复仇。活下去。直到……魔王……归来之日……」 雷伊本来打算让盖拉帝提魔王讨伐军讨伐,然后说出跟我方才一样的话语吧。尽管会有人来确认生死,但这可是暴虐魔王的命令。如果是皇族派,最终还是会遵守这道命令,相信我一定会再度复活。 「……灵神人剑是为了消灭暴虐魔王所打造的圣剑……你的根源……已经……」 灵神人剑伊凡斯玛那确实贯穿了我的身体,早已开始侵蚀根源。这件事没办法靠装死瞒骗过去。要是能的话,雷伊也不会想牺牲自己的性命了。 必须让人类与魔族双方都看到暴虐魔王被消灭的模样。 「……阿诺──」 我用染血的手指,轻轻碰触雷伊的唇,不让他开口。 「怎么啦?勇者加隆?你可是打倒余了。就再自豪一点吧。」 雷伊一脸凶狠地瞪著我。盖拉帝提魔王讨伐军已朝这里进军。 现在的话,就能清楚确认到魔王被灵神人剑刺中的模样吧。 有必要展示力量。作为我是暴虐魔王的证据。 「愚蠢的人类们!」 我朝著盖拉帝提魔王讨伐军大声喊道。真是无聊的闹剧。不过,如果这样就能让和平到来,我就扮演一次小丑吧。 就像这个男人一样。 「余是不会就这样死去的。」 我注入比之前还要强大的魔力,施展「魔岩坠星弹」的魔法。天空浮现一道魔法阵,从中冒出巨大的魔石。藉由合并施放「魔黑雷帝」,让浮在空中的无数魔石缠绕上漆黑雷电。 这有著足以将数万名士兵一起屠杀殆尽的威力吧。在这些魔石面前,魔法结界根本起不了作用。 「一同在此地灭亡吧。」 「魔岩坠星弹」与「魔黑雷帝」自天空纷纷落下。魔王讨伐军展开多重的魔法结界,但黑暗彷佛要吞噬他们一般,魔石殒落而来。 轰隆隆隆隆隆,地面破了一个大洞。一个深不见底、彷佛直达地狱的深洞。 附近一带掀起了彷佛世界末日般的震动。二颗、三颗、四颗──魔石接连打穿地面。虽是落在离魔王讨伐军很远的位置上,但光是要承受余波就让他们竭尽全力了。上空还浮著数百多颗的魔石瞄准魔王讨伐军。那个要是落下来就会死──应该任谁都确信这件事。 察觉到我的意图,雷伊朝著魔王讨伐军奔驰而去。 「魔王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我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 他朝魔王讨伐军呼喊。 「各位,请借给我力量!我是勇者加隆!请借给我!借我对那个残虐魔王施予最后一击的力量!」 雷伊施展「圣域」与「勇者部队」的魔法。缠绕著圣光,高举圣剑将纷纷落下的绝望斩断,那副模样确实就是勇者。 不知是谁说: 「……那个……是勇者加隆吗…………?」 「……我不知道……可是……可是那个笼罩著圣光的模样是……?他在守护我们……」 不知是谁说: 「他刚刚是在与暴虐魔王战斗吗?取回被夺走的圣剑……仅靠一人之力……」 他的身影总是让人类看见希望。加隆有这种不可思议的魅力。 不知是谁说: 「……加隆回来了……」 这句话在看到浮空的魔石而陷入绝望的盖拉帝提魔王讨伐军里,一口气扩散开来。 「为了拯救我们,传说中的勇者复活了!」 「加隆!」 「把所有的力量都传给勇者加隆!」 「打倒魔王吧!」 「这次一定要为这个世界带来和平!」 魔王讨伐军的魔力与意念聚集在雷伊身上,让灵神人剑的庇护扩大到数十倍。 「…………」 听得到声音。 ──我一直承受著严厉的谴责── 经由「魔王军」的魔法线,雷伊无法说出的意念流入我心中。 ──被身为勇者的责任与身为英雄的义务。 ──我就只是个喜欢挥剑的乡下小孩。 ──其实不想杀害任何人,也不想打什么战争。 ──但是有人说,我要是不战斗的话,将会有更多人死去。 ──勇者就只是个幻想。 ──我既不强悍也不正确,没有能救济人们的力量。 ──比起这双手掌握到的生命,有更多的性命从指缝间流逝。 ──被无心的话语欺骗,被运命玩弄,在战场上东跑西窜。 ──我才没有什么勇气。有的就只是人会死去的恐惧。 ──就像被威胁、就像害怕似的催促我采取行动。 ──尽管如此,我也必须是勇者。 ──必须不断地扮演英雄。 ──就算要牺牲自我,也必须回应人们的期待。 ──必须一直是人们的希望。 ──无力之人请求我杀害敌人;弱小之人央求我去死。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人们需要希望。 ──与其要我看著他人痛苦的模样,还不如舍弃这条性命,背负著这个宿命死去。 ──不断不断地死亡、不断不断地复活,于是我变得只为了人们战斗。 ──某一天,我忽然发现。 ──那我的希望呢? ──他们有勇者,但我就连个应该依靠的微小希望都没有。 ──这是个常见的,没错,是个很常见的悲剧情节。 ──啊啊,可是,不论现在还是过去…… ──最后对我伸出援手的人,都是应该身为敌人的暴虐魔王。 ──阿诺斯,是你。 ──你正是我仅仅一人的勇者。 §39【战场上响起的幼童之声】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雷伊挥动灵神人剑。其剑刃化作无数闪光,将纷纷落下的「魔岩坠星弹」与「魔黑雷帝」悉数斩断。 彷佛驱散黑暗一般,彷佛否定绝望一般,耀眼光芒照亮我的身体。 「……漂亮……」 身体被光芒覆盖。灵神人剑造成的伤痕在逐步消灭我的根源。就连我只要濒临毁灭,就能获得更强大之力的根源,在消灭魔王的圣剑之前也都无能为力。 「魔王大人!」 应该是在迪鲁海德的先遣部队中速度最快的部队吧,大约五百名的魔族士兵抵达这里。他们是来协助暴虐魔王的吧,不过已经太迟了。 缠绕在我身上的光芒一口气迸开。光芒随即平息下来,我的身体则是逐渐消灭。 「可恶的人类……」 先遣部队的队长拔出魔剑,高举向天。 「我是受暴虐魔王所托,治理密德海斯的魔皇艾里奥.路德威尔!我等密德海斯部队将伴随魔王大人共赴黄泉!愚蠢的人类,就成为吊慰吾君的祭品吧!」 密德海斯部队与盖拉帝提魔王讨伐军互相瞪视。就在双方战斗一触即发之际,雷伊高举圣剑。 「我名唤勇者加隆。暴虐魔王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已被我击败。灵神人剑伊凡斯玛那是为了消灭魔王的圣剑,根源被贯穿的魔王将永不复活!」 如此高声宣言后,雷伊走到先遣部队前面。 「荣耀的迪鲁海德士兵啊,想伴随主君一同赴死是值得尊敬的心态。然而,你们是否忘了暴虐魔王最后留下的话语?」 『……全军撤回迪鲁海德。直到余再度转生归来为止,不许向亚杰希翁复仇。活下去。直到……魔王……归来之日……』这是暴虐魔王以「意念通讯」传达的话语。 「你们是相信主君的话语,还是相信勇者的圣剑?」 被灵神人剑贯穿根源的魔王将永不复活;然而,暴虐魔王却说他会再度转生。他确实是这么说的。 艾里奥咬紧牙关。他的眼中蕴含显而易见的复仇心。尽管如此,对皇族派的他来说,暴虐魔王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要是受到挑衅,问他是相信勇者的圣剑,还是相信主君的话语的话,答案自不待言。 「……全军撤退。在迪鲁海德等待魔王大人的归来……」 密德海斯部队转身离去。 「快追,别让他们逃了!」 就像要趁胜追击似的,这次是盖拉帝提魔王讨伐军开始进军。雷伊一样挡在他们面前。 「深爱和平的盖拉帝提士兵啊,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已经不在了。魔族们应该会相信暴虐魔王的话语,在他转生归来之前都不会攻打过来。然而,魔王将不会再度复活。受到伊凡斯玛那所伤,他的根源早已崩溃了。」 在盖拉帝提,没有人会怀疑众神所赐予的传说圣剑之力。 「他们将永劫不复地等待暴虐魔王的归来,等待这个绝对不会来临的时刻。这是惩罚。是对他们永恒持续的警告。我的同胞啊。」 雷伊高声说道: 「我们胜利了。战争已经结束了。如今就在这个瞬间,亚杰希翁迎来和平了!」 雷伊高高举起灵神人剑,画起魔法阵召唤剑鞘。当众人看到伊凡斯玛那收鞘的模样后,盖拉帝提的士兵们全都发出胜利的欢呼,同时把剑收鞘。 魔族不会侵略亚杰希翁。这样一来,亚杰希翁也不会想再度攻打迪鲁海德了吧。 「……这样就结束了……阿诺斯。」 雷伊喃喃自语,而就在这时── 光之炮弹自盖拉帝提魔王讨伐军中发射出来。雷伊连忙用右手打掉这道攻击。但下一瞬间,数千发的光之炮弹一齐朝迪鲁海德军发射。 「……呼……!」 他拔出伊凡斯玛那,将那个魔法「圣域炽光炮」横扫殆尽。然而,大概是拔剑的动作让他慢了一拍吧,其中一发从雷伊的身旁穿过。 「唔……!」 目标是密德海斯部队。光之炮弹击中撤退中的数名士兵,引发爆炸,扬起沙尘。 「什么……!」 魔族士兵们发出惊呼。 「……可恶,这边打算息事宁人,对面却做出这种背后偷袭的卑鄙行为……!」 迪鲁海德军难掩怒火。 「别被骗了,那家伙才不是勇者加隆,是魔族!去杀死魔族,给我通通杀光!」 以充满憎恶的声音大叫的人,是盖拉帝提魔王讨伐军的总司令迪耶哥。 「可、可是,总司令,敌人已丧失战意,暴虐魔王也已经消灭了。就算万一、万一那个加隆是魔族,他也没有敌意的样子。我们已经没有理由战斗……」 「闭嘴!给我杀光魔族!你不听我的命令吗!」 「……再继续下去,只会是无益的战争。我不能让士兵为了这种事情牺牲生命──」 向他进言的副官手臂被斩断,沉沉地落在地上。 「啊……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敢反抗的话,就连你也杀了!洁西雅队前进。施展『根源光灭爆』。连同那个冒牌加隆一起,将魔族通通消灭掉!」 穿戴铠甲与头盔,遮住容貌的一万名洁西雅开始进军。她们一齐在左胸上画起魔法阵。 「……全军止步……!要是连伙伴遭到杀害,都还恬不知耻地撤退的话,会让为我们牺牲的魔王大人笑话的。就让人类知道魔族的骄傲吧!」 听从艾里奥的命令,密德海斯部队停止撤退,再度转向面对魔王讨伐军。 两军皆一副即将冲锋陷阵的模样瞪视著敌军。 「请等一下……!」 声音响起。一阵风吹散沙尘,露出艾莲欧诺露的身影。 她在前方展开「四属结界封」守护了魔族士兵。或许是改变了术式,让魔族不会受到影响吧,她澈底挡下了「圣域炽光炮」。 「没事的,没有人死掉喔。」 艾里奥以带著惊讶与警戒的眼神瞪著她。艾莲欧诺露并非魔族,因此他应该非常疑惑她为何要保护魔族士兵吧。 「你在做什么啊!这个失败作品!不仅遗忘对魔族的憎恶,如今还打算背叛人类吗!」 迪耶哥伴随著充满怒气的声音发出「意念通讯」。 「为什么?应该已经没有理由战斗下去了!暴虐魔王已死,迪鲁海德军也打算撤退了!再继续下去,就不是什么为了守护的战斗。就单纯只是会害死敌我双方的虐杀啊!这种事,就连你所憎恨的暴虐魔王都不曾做过!」 「闭嘴!你是想说我会比龌龊的魔族还不如吗!不可能。这是复仇!是对从我们人类身上夺走一切的魔族们挥下的正义铁锤!」 「你没有被夺走任何东西!这份憎恶与这份正义究竟是谁的?这不是你的东西!被不是自己的心灵支配掀起战争,就只是单纯的笨蛋喔!我们实际上应该一点也不想战斗!」 「我要你闭嘴,身为魔法就别在那大言不惭了,『根源母胎艾莲欧诺露』!」 艾莲欧诺露身上浮现魔法文字,然后涌出圣水化作球状,将她包覆进去。他发动「根源母胎」的魔法,限制住她的行动。 「给我在那里老实看著。」 迪耶哥拔出光之圣剑焉哈雷高举过头。 「一齐发射『圣域炽光炮』,同时冲锋。待魔族进入射程后,就立刻自爆!」 一万名的洁西雅开始进军。 「洁西雅,求求你住手!不可以做这种事。你们一点也不想杀人!应该是不想杀害任何人的呀!」 「她们不会听你的。不论是你,还是这些家伙,全都是用来杀害魔族的武器。上吧!」 一万名洁西雅全员拔出光之圣剑焉哈雷,朝迪鲁海德军冲去。 「……呼…………!」 雷伊用伊凡斯玛那切开洁西雅发出的「圣域炽光炮」,斩断她们展开的「根源光灭爆」的魔法阵。然而,就算是灵神人剑、就算传说中的勇者加隆再临,人数也太多了。他没有杀害任何一名冲来的洁西雅。这种战斗方式,明显无法支撑太久。 数名洁西雅钻过雷伊的伊凡斯玛那攻击,冲进他的怀中。极近距离下的根源爆炸,即使是雷伊也应该会受到沉重的伤害吧。 「……洁西雅!」 艾莲欧诺露发出吶喊,然而洁西雅她们依旧举起手,准备将焉哈雷刺进左胸。然后──就在这时,她们突然停下动作。 彷佛时间停止。一万名洁西雅,全都伫立著一动也不动。这段寂静以时间来讲就只有数秒吧,说不定还要更短。 不久后,她开口说: 「……请……救…………救…………我…………」 有如幼童般的声音,在战场上响起── §40【两千年前的亡灵】 光之圣剑焉哈雷自洁西雅她们手中滑落下来。所有的圣剑都插在地面上,散发著悲伤的光辉。 「你们在做什么啊,这群笨蛋!快去啊!去把魔族通通杀光!」 迪耶哥发出命令。然而,洁西雅却毫无反应。本来就只会听命行事的她们,就像是在表达自身意思似的流下眼泪。 「怎么了!上啊,快上啊!」 即使迪耶哥大声咆哮,她们也还是文风不动。 「可恶,既然如此……」 迪耶哥画起魔法阵。那是强制引爆「根源光灭爆」的魔法。 就在他要注入魔力的瞬间,他的手指连同手掌一起被砍掉了。 「……呃喔喔喔喔……呜嘎啊啊啊……!」 迪耶哥压著断手,痛苦哀号起来。 「是我错了呢。」 雷伊将伊凡斯玛那抵在迪耶哥的脖子上。他是趁洁西雅停止动作时,一口气穿越盖拉帝提魔王讨伐军的布阵来到这里的。 「……你在说什么…………?」 「意思是,也有些人无可救药。就像你一样。」 雷伊的视线刺在迪耶哥身上。不过他的眼睛却不像是在看著迪耶哥,彷佛在注视著遥远的某处。 「你们在做什么啊!动手!就算他手持圣剑,敌人也只有一人。无须害怕!」 即使迪耶哥朝周遭的士兵怒吼,他们也没有要拔剑的意思。 「……喂!你们是聋了吗?我要你们干掉这家伙!」 只不过,士兵们各个都别开视线,把头垂下。其中一人说道: 「……我们没有能对传说中的勇者加隆挥下的剑……」 「笨蛋!在说什么梦话啊?你们的魔眼是瞎了吗?这家伙是魔族!我才是加隆!是传说中的勇者转生!」 「……那你……」 士兵喃喃低语。他就像下定决心般的说道: 「那你拔得起灵神人剑吗?」 迪耶哥哑口无言,面红耳赤地瞪向周围的士兵。 「是能让你试一下啦。」 雷伊将伊凡斯玛那插在地面上。 「灵神人剑会选择拥有正确心灵的人。如果说我是魔族、你是勇者的话,灵神人剑应该会协助你。」 「别瞧不起人了。」 迪耶哥立刻握住灵神人剑的剑柄。而就在他使劲拔剑的瞬间── 「呃、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彷佛遭到圣光制裁一般,迪耶哥全身窜起纯白的电流。 「……为什么……为什么……灵神人剑!为什么要协助魔族……!」 「这就是圣剑的回答喔。魔王已死。我们不该再继续战争。」 雷伊向他说出的这句话,让迪耶哥露出苦涩的表情。 「跟你相比,魔族要来的慈悲多了。」 方才被迪耶哥斩断手臂的副官在嘴里嘟囔著。 「你……你说什么,你这家伙,以为是在对谁讲话啊……!」 「战争结束了。遵从我们的守护神──圣剑的意志,遵从传说中的勇者加隆的话语,让我们朝盖拉帝提凯旋归国!」 副官如此高声一呼,士兵们就纷纷欢呼起来,朝盖拉帝提的方向折返。 「等等!你们这些家伙!不许你们擅作主张!」 即使迪耶哥发出怒吼,也已经没有人要听从他的命令。在数万名士兵彷佛退潮般的离去当中,唯独迪耶哥被孤零零地留在原地。 他跪在地上,以呆滞的眼神喃喃自语。 「……还没结束……」 那是可怕、扭曲,而且恐怖的声音。彷佛充满憎恶、沉淀在地狱深渊般的声音。于是,他紧紧握拳。指甲插入手中,淌下鲜血。 「……两千年间的播种,如今正是收获之时……」 迪耶哥的身体笼罩起光芒。 那是「圣域」的魔法。响起不知从何传来的声音。 ──杀── 以可怕的声音…… ──杀掉魔族── 以恐怖的声音…… 「……杀……」 以充满憎恶、让人不舒服的声音诉说。 「真是遗憾。」 雷伊毫不迟疑地朝迪耶哥的脑袋挥下灵神人剑。不过,他就在即将砍中之前止住剑刃。 因为施展「圣域」的迪耶哥本人向前倒下,失去了意识。尽管如此,本来应该要消失的「圣域」魔法却仍然保持著效果。 「……呜……啊……」 听到人倒下的声音。雷伊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方才开始撤退的魔王讨伐军的士兵们接二连三倒下,他们身上全都笼罩著相同的光芒。 「这是……?」 「洁西雅……!」 艾莲欧诺露大声呼喊。跟魔王讨伐军一样,洁西雅们也当场倒下。 她们身上也同样笼罩著「圣域」。 ──龌龊的魔族啊── 战场上响起声音。不只是受到「圣域」影响的人,就连迪鲁海德军也同样听到了吧。 ──我是杰鲁凯── 「……杰鲁凯…………?」 雷伊喃喃自语。 ──为了消灭魔族,具有意志的魔法「魔族断罪杰鲁凯」── 上空聚集起从亚杰希翁方向传来的「圣域」之光。光芒纷纷落到地面,逐渐凝聚成形。不久后,浮现一个模糊的身体。 「老师……」 雷伊瞠大了眼。以魔力形成的那个魔法体,正是两千年前不停憎恨暴虐魔王,为了消灭魔族而设立勇者学院的男人──盖拉帝提魔王讨伐军的总司令杰鲁凯。 「加隆,两千年前我应该对你说过了。」 他开口说道。雷伊以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著他那副模样。 「魔族不是你能温柔对待的生物。那是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的污秽。」 大概是身体还不完整吧,杰鲁凯伫立在原地不动。 「光是反对设立勇者学院,包庇暴虐魔王还不满足,想不到你居然还想成为魔族。遗憾啊,加隆。真是遗憾啊。」 雷伊露出一脸忧伤的表情,注视著那家伙。 「……是啊,老师……我也很遗憾。你居然会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雷伊将灵神人剑的剑刃指向杰鲁凯。 「老师是两千年前的亡灵。就连那个根源,本来也早就应该要消灭的。让我来了结你吧。连同你的憎恨一起。」 杰鲁凯发出光之炮弹。雷伊轻易避开,将灵神人剑刺在他身上。 「……喝啊啊……!」 伊凡斯玛那的神圣光芒斩断了杰鲁凯。只不过,他一度烟消云散的魔法体再度聚集起来,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加隆,没有用的。灵神人剑是为了消灭暴虐魔王的圣剑。尽管能对魔族发挥极大的效果,但﹃魔族断罪﹄的魔法跟那把剑是同类。那把圣剑无法消灭真正的神圣之物。」 雷伊立刻用左手画起魔法阵,从中出现的是一意剑席格谢斯塔。 「很遗憾的,接著轮到我了。」 杰鲁凯的左手聚集起更多光芒,缓缓动起。当他画起魔法阵时,彷佛跟他的动作连动一般,趴伏在地的洁西雅左胸上也陆陆续续浮现魔法阵。 「这是一万人份的根源爆炸,这座森林里的魔族应该逃不了了吧。」 「……唔……」 雷伊掉头折返,用圣剑与魔剑逐一破坏浮现在洁西雅身上的魔法阵。 「……不会让你得逞的……!」 艾莲欧诺露发出魔力,逐一消去浮现在洁西雅身上的「根源光灭爆」的魔法。即便如此,一万这个数字也太多了。假如是聚集在同一个地方倒还好,但洁西雅她们是零星分散在森林各处。 「没用的。认命吧,你们是来不及阻止的。」 「喔,真的是这样吗?」 上空传来声音。杰鲁凯朝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莎夏与米夏飘浮在那里。 「……是暴虐魔王的部下啊?是打算用那远远不如两千年前魔族的力量做什么?你们什么也办不到。就感慨自身的无力,怀抱著罪孽死去吧。」 「真是抱歉,经过两千年,魔族可并不只有变弱喔。」 两人身后缓缓出现一个具有骸骨身躯的男人。那是七魔皇老之一,艾维斯.涅库罗。 「我的直系子孙,深受暴虐魔王宠爱的双生子啊。让反抗吾君的愚昧之徒,见识涅库罗秘术的时刻到了。」 莎夏与米夏对望,互相牵起对方的双手。 「我不害怕。」 米夏如此说道。 「这是当然。」 莎夏这样回应。 「我即是你。」 米夏说道。 「你就是我喔。」 莎夏说道。 两人各自在自己身上画出半圆的魔法阵,随后再互相连接成一个。艾维斯举起双手,在她们的魔法阵上叠起另一个魔法阵,并将他的所有魔力灌注进去。 「恢复成正确的姿态吧。」 接续著艾维斯的话语,两人同时说道: 「『分离融合转生』。」 在升起的魔力粒子之中,两人的身体彷佛融化般,倏地融合为一。银色长发飘在空中,轻轻地随风摇曳。一名少女飘浮在那里。 这是将分成两个的根源再度结合为一个,让根源的魔力增强的融合魔法。与过去的自己同化的米夏与莎夏,当时所施展的「分离融合转生」并没有完全成功。 然而不同于复制根源,完全是从同一个根源分出来的两人之间,作用著要再度结合的力量。这股力量也同样作用在已各自成为一个完整根源的莎夏与米夏之间。 因此这次的「分离融合转生」,能让这个魔法变得更趋近完美。不对,如果只论魔力多寡的话,是超乎完美吧。因为这不是让分成两个的根源恢复成一个,而是让两个独立的根源融合起来。 「消失吧。」『「破灭魔眼」。』 银发少女发出莎夏与米夏的声音。米夏的魔眼就连洁西雅在森林里被树木遮蔽的魔力都找出来,掌握住全部共一万人的她以及浮现在她身上的「根源光灭爆」魔法。接著在映入视野的瞬间,莎夏的魔眼一下子就毁灭了那个魔法术式。 「耍小聪明的该死苍蝇。坠落吧。」 杰鲁凯的右手增强光亮,随后举起。他朝银发少女发射「圣域炽光炮」。 「没用的唷。」『破坏「圣域炽光炮」的魔法术式。』 在「破灭魔眼」之前,光之炮弹瞬间就消灭了。杰鲁凯毫不在意,持续发射「圣域炽光炮」。他的手画起巨大魔法阵,从中射出有如雨点般的光弹。 「你以为多射几发就有用吗?」『确认「圣域炽光炮」有四十六发,破坏。』 莎夏与米夏将连发的「圣域炽光炮」与浮现在洁西雅胸前的「根源光灭爆」的魔法阵,用「破灭魔眼」悉数破坏殆尽。 在那双银色魔眼眼瞳之前,任何魔法都会归于虚无吧。 「看来你们还没理解状况啊,魔王的部下。确实是很了不起的魔眼。但是,你们能做什么?你们就只能维持防卫战。施展这么强大的反魔法,魔力很快就会耗尽。这只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杰鲁凯的身体聚起更多光芒。先是他的双脚,再来是他的身体,逐渐增强了光亮。他所发射出的无数光弹,其中一颗穿过「破灭魔眼」的防御,直接击中银发少女。她勉强用反魔法挡住了这道攻击。 「……只要能争取时间,就够了喔……」『等待著。』 「等待又能怎样?」 「……阿诺斯会来喔。来打倒你……」『相信著。』 杰鲁凯咧开嘴角,有如嘲笑般的说道: 「咯、哈哈哈哈,拥有这么强大的魔眼,却还不明白吗?暴虐魔王死了!灵神人剑伊凡斯玛那是在神的秩序之下,赐予人类消灭魔王的圣剑。他被圣剑贯穿,根源就连碎片也不剩地消灭了!是不可能复活的!」 「……这种事,我才不管……」『……即使看不见,也依旧相信……』 光弹接连不断地击中银发少女。尽管如此,她们还是注视著地上,持续破坏「根源光灭爆」的魔法阵。 「……我会守护好的……」 『阿诺斯想守护的和平。』 「……因为他说了要由我来守护……!」 『……不会让任何人死……』 杰鲁凯的头部聚起光芒。他的魔法体就彷佛获得实体般的开始具象化。 「……不过就是消灭了根源,你难道以为我的魔王大人就会死吗!」 『阿诺斯不会一个人擅自死掉。』 「破灭魔眼」将一切的光弹破坏殆尽。 「看来终于连常识也无法理解了啊?可怜的魔族啊,你们的懊恼还真是舒服。就体会更深的绝望吧。将我过去所体验到的痛苦,数百倍地还给你们。」 突然出现四个巨大魔法阵,覆盖住整座托拉之森。那个分别以地、水、火、风构成的魔法是「四属结界封」。魔法结界瞬间挡住「破灭魔眼」的威力。 一名洁西雅左胸前的「根源光灭爆」的魔法术式完成了。 「先是一个人。十秒后再一个人。直到你们哭著恳求我住手为止,我就一个一个让她们爆炸。就好好体会想守护的人接连死亡的悲伤吧!」 杰鲁凯用力握起左手。 「『根源光灭爆』。」 雷伊奔驰而出;莎夏与米夏用魔眼凝视;艾莲欧诺露大声呼喊。 然而,他们都没能赶上── 只不过,洁西雅并没有爆炸。 全员的视线都集中在那里。 「……怎么…………可能…………」 杰鲁凯不自觉地喃喃说道。他映入眼帘的那道身影,是暴虐魔王。 「……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 「唔,看来也认得出我呢。」 我缓缓踏出步伐,朝洁西雅她们倒下的地方走去。 「辛苦你们了,雷伊、莎夏、米夏、艾莲欧诺露。你们坚持得很好。」 不只是方才的洁西雅,我对在场所有的「根源光灭爆」一一施加「时间操作」,停止魔法的时间。 「………………为、什么………………这到底……是怎么了……?」 「即使将身体化为魔法,你也还是一样迟钝啊,杰鲁凯。别用常识衡量我。」 我朝一脸惊愕表情的杰鲁凯说: 「不过就是消灭了根源,你难道以为我就无法复活吗?」 §41【憎恶的结果】 我朝杰鲁凯缓缓走去。 「……咯……」 他漏出细微声响。那道阴沉的声音,不久后变成坏掉的笑声。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杰鲁凯扭曲著表情,朝我看来。 「……好吧,这样我就能亲手消灭你了……倒不如该感谢你,能为了我再度复活……你说是不是啊,暴虐魔王。」 即使沦为魔法,杰鲁凯的憎恶也持续著。在这两千年间,从未间断过。 「你就后悔让自己再度复活,然后毁灭吧!」 杰鲁凯的魔法体飘散著光粒子,朝我直冲而来。 「就好好体会人类的愤怒吧,暴虐魔王!」 庞大的光芒自上空倾注而下,聚集在他手中形成一把「圣域」之剑。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口气这么大,攻击却很弱啊。」 我用「四界墙壁」挡掉刺来的「圣域」之剑,缩短距离用右手贯穿他的胸口。 「『根源死杀』。」 杀害根源的指尖捏碎他的魔法体。光芒彷佛烟消云散一般,杰鲁凯的身影消灭得无影无踪。只不过,从亚杰希翁各地聚集到空中的光芒纷纷落下,再度形成杰鲁凯的魔法体。 「唔,果然抓不到根源啊。」 「看来你理解了啊。此身早已化为『魔族断罪杰鲁凯』的魔法。我是这个世界的秩序本身,是无法毁灭的。」 看来是无法靠寻常手段解决了。跟我假定的一样。 「游戏结束了。听好,亚杰希翁的子民们。」 经由「圣域」的魔法,「魔族断罪」发出宣告。他的声音会在受到「圣域」影响的全员心中响起吧。 「深邃黑暗吞噬了亚杰希翁。暴虐魔王经过两千年的时光,在此地复活了。但无须害怕。伴随著希望祈祷吧。向我们传说的勇者献上祈祷。这样的话,勇者将会再度降临,以希望之光驱逐黑暗。」 迪耶哥方才曾提到两千年间的播种。这恐怕就是指不断增加的人类子孙,以及他们所流传下来的这段口传吧。 聚集在上空的「圣域」发出比太阳还要辉煌的光芒。这份光辉陆陆续续从亚杰希翁全境聚集过来。 「……呜……啊!」 「……黑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别、别过来…………」 「住手……呜、啊啊啊啊啊啊!」 倒在森林里的盖拉帝提魔王讨伐军就像在恐惧什么似的痛苦挣扎。从他们身上冒出比之前还要强盛的「圣域」之光。 「唔,原来如此。『魔族断罪』的魔法就潜藏在『圣域』之中,当『圣域』聚集起庞大魔力时,才能将『魔族断罪』的意志具象化,形成魔法体。」 在我说明的时候,杰鲁凯也持续沐浴著「圣域」之光,体型增大了一倍。 「然而,要将『圣域』的魔力发挥到最大限度,必须要让众人的意念团结一心。勇者学院就是为了这点,散布深邃黑暗的口传。当带来绝望的深邃黑暗降临时,亚杰希翁的民众就会伴随著希望献上祈祷。」 更多的光芒落在杰鲁凯身上,使得魔法体的轮廓模糊起来。 「杰鲁凯,你从亚杰希翁的民众身上,强行吸取了他们的希望。」 只要吸取掉一切的希望,心灵就会变得绝望。这正是深邃黑暗口传的意义。将口传流传下来的亚杰希翁民众,应该就会在面临绝望深渊时向传说中的勇者献上祈祷吧。而他们的祈祷将会被瞬间吸走,让他们再度落入绝望的深渊。 他们大概会不断迷失在没有出口的黑暗之中吧。但是这样一来,就能强制让亚杰希翁全境的人类意念团结一心。 为了发动「魔族断罪」。 「要是一直待在毫无希望的地狱之中,心灵会支撑不住的。你不惜杀害和平生活的民众,也想要消灭我吗?人王。」 「领教到了吧,暴虐魔王。这就是人类的恨。他们有著不惜牺牲自己也要消灭你的决心。民众的崇高牺牲,是绝对不会白费的。」 看他把这说得像是很崇高的行为一样,让我只能冷眼注视著他。 「愚蠢。」 「别说得事不关己啊,魔族之王。这是你的罪。让我们人类抱持这么大恨意的人是你,阿诺斯!你要是不杀害人类的话,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这份罪过、这份愚昧,你就后悔、忏悔,然后悲惨地默默死去吧!」 大概是他吸取了更多希望吧,倒下的人类们发出的凄厉惨叫回荡开来。上空的光芒愈来愈辉煌,彷佛要照亮整座森林似的猛烈地倾注而下。 杰鲁凯的魔法体继续溃散,如今已不成原样。这股神圣的光芒眼看著逐渐扩大,覆盖住整座森林。不久后,光芒化作一具彷佛是仿照勇者的铠巨人。其手上握著一把既长又厚重,散发著光芒的圣剑。 「向我的部下宣告。让伤患逃离这里。这附近一带会被轰飞喔。」 轰隆一声劈下的大圣剑,我同时用上「四界墙壁」、反魔法和「破灭魔眼」挡下。两股庞大魔力冲撞所造成的余波让树木倒成一片,大地裂开。 「领教正义的力量吧。」 杰鲁凯继续将大圣剑劈在我身上,就像要缩短距离似的走起。铠巨人的每一步都为这附近带来大地震,让惊慌逃窜的士兵们无法动弹。 「在地下创造魔王城。」『冰城。』 银发少女施展「创造建筑」的魔法,在稍微远离这里的地底深处,构筑起一座牢固不移的冰城。 「让老身来帮忙吧。即便是魔王城,在如此庞大魔力的对手面前也无法维持太久。」 转移过来的是七魔皇老梅鲁黑斯。他在构筑起来的冰城上画起魔法阵。 「『次元牢狱』。」 他以这个魔法将在地底深处的魔王城隔离开来。不过「次元牢狱」虽然无法从外部干涉,但为了让士兵们避难,无论如何都得开启的入口将会是弱点。 虽然很可能会被杰鲁凯如今所拥有的力量突破,但如果是跟冰魔王城结合的双重构造,或许就能在某种程度内支撑住吧。 「该死的垃圾虫子们,一只也别想逃走。」 铠巨人打算用魔眼看穿冰魔王城的位置。 就在这时,附近飘起了蒙蒙细雨。转眼间扩大的雨势封住视野,将冰魔王城与魔族们的魔力全都掩盖起来。那是米莎的「雨灵雾消」的魔法。 「……这是……大精灵之森的守护神……?有精灵在协助魔族吗……?」 「杰鲁凯,时代早在很久以前就变了。敌人已不存在。」 我集中魔力将大圣剑弹开,将「狱炎歼灭炮」砸在那个巨大头盔上。 瞬间延烧起来的漆黑火焰也被反魔法消除,杰鲁凯就像若无其事般的朝我看来。 「……我是不会上当的。居然强行控制精灵,你到底是有多残暴啊!」 铠巨人把剑高举向天,让天空浮现出一道魔法阵。 「好好体会吧,魔族们。你们祖先所犯下的罪,就用你们的身体偿还吧!」 位在空中的魔法阵发出无数的「圣域炽光炮」,朝著地面纷纷落下。既然藉由「雨灵雾消」让他无法瞄准,那么这就是无差别的炮击,只是数量太多,有几发免不了会造成伤亡。 只不过,地面上展开了地、水、火、风四个魔法阵,挡住了这些「圣域炽光炮」。 「……大家快逃!因为我配合了神圣魔法的波长,所以能在某种程度内挡下攻势,但这么强大的『圣域炽光炮』,是没办法支撑太久的……」 为了保护正要撤退的密德海斯部队,艾莲欧诺露张设了魔法结界。 看到她这么做,身为队长的魔皇艾里奥停下脚步。 「……勇敢的人类战士……」 他老实问道。 「……方才也是这样。你为何要帮助我们魔族?」 她明确地回答: 「我们国家发出了宣战布告,所以我知道你们是敌人。可是,这已经不对了。我们不是想要战争,而是想要守护民众。可是那个东西,那个铠巨人,打算不分魔族与人类,无区别地进行屠杀。」 艾莲欧诺露瞪著在雨雾对面隐约浮现的巨大身影。而在密德海斯部队的反方向上,也能看到被吸取希望,倒地不起的盖拉帝提魔王讨伐军。 「迪鲁海德军表示出撤退的意思,而盖拉帝提魔王讨伐军也打算要撤离。这样的话,这场战争就已经结束了。我对你们没有任何怨恨。」 融合的米夏与莎夏,也就是那名银发少女,施展「转移」将倒下的洁西雅一一转移到魔王城内。不过要转移一万人,到底还是需要不少时间吧。 「老身用『次元牢狱』将她们聚集到同一个地方吧。这样就能一次转移所有人了。」 梅鲁黑斯施展「次元牢狱」的魔法,用魔法门将洁西雅她们集中到同一个地方,之后银发少女再施展「转移」将她们转移到魔王城内。 「那边地下建起了魔王城,请往那里避难。」 粉丝社的少女们引导迪鲁海德军前往魔王城入口。 「怎么啦?你有余裕东张西望吗?杰鲁凯。」 我施展「飞行」前往上空,朝著杰鲁凯画起魔法阵。 「你要自以为优势到什么时候!」 杰鲁凯将大圣剑往上挥,连同画出的魔法阵一起朝我砍来。我尽管在被砍中前避开攻击,却也让魔法阵被斩断了。 「『魔族断罪』是不灭的。想要阻止我,就只能杀掉亚杰希翁各地的人类。不过即使你这么做,也只是阻止魔法发动,无法让『魔族断罪』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你就绝望吧,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只要『魔族断罪』还存在于这个世上,魔族就注定是要毁灭的宿命!」 「想让我绝望的话,就别光说不练,用实力表示吧。」 「笑话──!你这傲慢至极的龌龊魔族──!」 杰鲁凯全身飞出数百条的光之锁链。就在我避开的瞬间,魔法结界发动。这大概是在我进入锁链与锁链之间时启动术式的机制吧。在我用「破灭魔眼」破坏锁链的瞬间,大圣剑朝我劈下。我用「四界墙壁」挡下这一击。 「灵神人剑是消灭魔王的圣剑!就算你还活著,那把剑也确实贯穿了你的身体,削减了你的力量。无法发挥不祥的毁灭根源之力的你,早已不足为敌!」 巨大圣剑劈开「四界墙壁」,把我打落地面。尽管这一剑已使我流血、伤到我的根源,不过就像是要趁胜追击般,大圣剑朝著降落地面的我刺来。 「毁灭吧!」 轰隆隆隆隆隆!地面裂成两块,魔力余波掀起一阵暴风。 以「魔族断罪」的魔法创造出来的圣剑,确实消灭了我的根源。 「原来如此。」 我的根源在转眼间再生回来。 「是杀害根源的圣剑啊?而且虽然不及灵神人剑,却有著近似的力量。」 「……这……什……什么………!」 应该消灭的我还存在,让杰鲁凯显得惊愕不已。 「你应该第一剑就解决我的。同样的攻击不会对我再次奏效。」 起源魔法「根源再生aguronemuto」。这是以敌人的攻击与我的根源为起源,将根源恢复到尚未遭受攻击的状态。通常只要根源消灭就无法施展魔法,所以我是在对手的攻击命中前施展「时间操作」,将「根源再生」的魔法送到未来发动。 而要以对手的攻击为起源,就必须得先知道对手的攻击方式,如果不是第二次接招的话就无法使用。我即使被灵神人剑伊凡斯玛那消灭根源也依旧能够复活,就是因为两千年前,加隆曾为了输送魔力,用那把圣剑刺死过我。 只不过在能斩断宿命的灵神人剑之前,也没办法让我完全地恢复原状。 「『狱炎锁缚魔法阵zora e deifuto」。」 趁杰鲁凯以为他消灭了我的根源、露出破绽的瞬间,我组成了那个魔法术式。漆黑火焰化为锁链,束缚住杰鲁凯的巨大身躯,而这道狱炎锁还同时形成一道魔法阵。在封锁敌人行动与魔力的同时,组成魔法术式施加最后一击的起源魔法。这就是「狱炎锁缚魔法阵」。 「被黑焰吞没吧。」 狱炎锁燃烧起漆黑火焰,一口气吞噬掉杰鲁凯的魔法体,窜起连结天地之间的火柱。 「唔。哎,也是呢。」 神圣光芒从漆黑火柱之间流泄。光芒彷佛将漆黑火焰弹开似的扩展开来,从中出现毫发无伤的铠巨人。 「我应该说过了。『魔族断罪』的魔法是不灭的。即使是你的理灭剑,也无法永远持续地消灭『魔族断罪』这个概念。魔族是注定要毁灭的宿命!」 「没什么,要是你没这点本事的话,也太扫兴了。」 「你就别再嘴硬了!」 在「狱炎锁缚魔法阵」的束缚之下,他动著那个巨大身躯,将大圣剑高高举起。 「这里不是你的城堡!不是魔王城德鲁佐盖多!你这个就连作为杀手的魔剑都无法拔出的家伙!」 喔,他说了奇妙的话。 「我并没有让你见识过理灭剑。这件事,你是听谁说的?」 魔王城是立体魔法阵这件事,只要是那个时代的人都会知道吧。但是,知道理灭剑存在的人应该全都消灭了。 「你没有余裕去在意这种事!」 他拖著锁链,将大圣剑横扫过来。 「你就不断复活吧。直到你魔力耗尽、坠入绝望深渊为止,我都会为你断罪的!」 就在大圣剑要把我压烂的瞬间,地上吹起一阵风。那把巨大圣剑断成两截,锒铛落地。 「想斩就意外地斩得断呢,就算是那么大把的剑。」 出现在杰鲁凯面前的人,是手持一意剑席格谢斯塔的雷伊。 「唔,充分恢复了吗?」 「多亏有你帮我争取时间,六个都恢复了唷。」 要是没凑齐七个根源,就算是雷伊,要对付这头怪物也不免会感到很辛苦吧。于是我帮他争取了一点时间。 「……愚蠢……多么……愚蠢的男人啊…………」 憎恨满溢而出。铠巨人的双眼黯淡发光,声音充满著憎恶。 「……勇者啊……在过去甚至被称为英雄的你,究竟、究竟……究竟是要堕落到何种地步才肯罢休啊,加隆!」 杰鲁凯一面发出怒吼,一面让大圣剑重新再生。接著他用左手画起魔法阵,出现的炮门共一百零八座,分别聚起光芒。 「真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一天啊。」 我飞到空中,移动到雷伊身旁。 「要是没有你,也不知道我会变成怎样呢。」 我握紧拳头朝雷伊缓缓伸出。这只手沾染著数千数万,不对,是还要更多的人类鲜血。 雷伊也同样握拳朝我伸来。他也同样杀害了多到不计其数的魔族。 尽管如此,我们也只是立场不同,只是想要守护那些应该守护的事物。 没有一丝的怨恨。 「上吧,朋友。从两千年前延续至今的憎恶连锁,就在这里斩断吧。」 雷伊点了点头。 「让我们为亚杰希翁与迪鲁海德带来和平。」 我与雷伊缓缓互相碰拳。瞬间,我施展「转移」魔法,将雷伊转移到杰鲁凯的正后方。 「耍这种小聪明!」 杰鲁凯正要转身,我就对「狱炎锁缚魔法阵」注入魔力,以魔法锁链压制住他的身体。 「你以为我会让你这么做吗?」 「可恶啊啊啊啊!」 他发射出无数的「圣域炽光炮」。雷伊一面钻过这些攻击,一面从正面逼近他。 「可恶啊啊啊啊啊啊!」 彷佛让大气发出咆哮般往上挥出的大圣剑,被雷伊用一意剑斩成两截。 「不会让你这么做的唷。」 两千年前的亡灵;两千年前的憎恶。为了这次一定要让这场早该过去的战斗划下休止符,大战的两名英雄在空中奔驰。 勇者与魔王,出阵── §42【愿世界充满爱】 「你方才说这是宿命吧?」 我发出起源魔法「魔黑雷帝」,漆黑闪电侵蚀著铠巨人的全身。 「说只要『魔族断罪』还存在于这个世上,魔族就会毁灭。」 「这是事实。不论你怎么做,结果都不会改变。如果想被慢慢折磨,宛如被人用软刀杀害一般,慢慢地体会绝望的话,就随你高兴吧。」 杰鲁凯的魔法体发出闪耀光芒,摆脱掉「魔黑雷帝」。 「我的憎恶已成为世界的秩序了!人类与勇者将会憎恨魔族,并且消灭他们。这就是世界的正确模样!不论再怎么挣扎,你都只能偿还这份罪过!」 铠巨人的光芒愈来愈强,然后从全身发射出光之炮弹。面对紧密到毫无空间闪避的「圣域炽光炮」弹幕,我一面用「破灭魔眼」破坏,一面突破重围。 「那么,就斩断这个宿命吧。杰鲁凯,你忘了吗?这边可是有传说中的勇者,还有灵神人剑伊凡斯玛那。」 雷伊举起右手后,神圣光芒就从他手上溢出,形成圣剑的形状。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事到如今还以为你要说什么。是要我说几遍啊?那是为了消灭暴虐魔王的圣剑!尽管能对魔族发挥极大的效果,但『魔族断罪』的魔法跟那把剑是同类。对于真正的神圣之物,圣剑是无法斩断其宿命的!」 雷伊握住灵神人剑,朝杰鲁凯直奔而去。 「就尽量挣扎吧!当理解到一切都是枉然时,真正的绝望将降临在你们身──上?」 剎那间,伊凡斯玛那剑光一闪,斩断了杰鲁凯的手臂。理当不会受到灵神人剑所伤的魔法体,却没有再生的迹象。 「……怎…………么……了……?」 「唔,杰鲁凯,你要自以为是神圣之人到什么时候?」 「……你做了什么……?」 铠巨人颤抖著声音说道,同时不掩憎恶地瞪向雷伊。 「你到底做了什么,加隆!」 掉在地上的断手动起,有如炮弹般的朝雷伊撞去。不过,那只断手却被他轻易斩碎,在空中烟消云散。 「……我是神圣的,是确立消灭魔族这个秩序的魔法……灵神人剑不可能伤得了我!」 雷伊钻过挥下的巨人拳头,朝铠巨人的双脚横扫一剑。那个巨大身躯一个踉跄,杰鲁凯就屈膝跪在地上。他这时的视野,正好能看到那样东西吧。 「……那个是…………?」 「看来你太过热衷于鄙视魔族,没注意到谁才是位在底下的那个人。」 魔王城德鲁佐盖多浮在天空中。而魔王城落下阴影的位置,是在立体魔法阵的影响之下。也就是我的地盘。 「贝努兹多诺亚确实无法在德鲁佐盖多以外的地方使用。但我可没说德鲁佐盖多没办法动喔。」 起源魔法「魔王城召唤德鲁佐盖多」。这个能让本来因为是固定的魔法具,所以能发出强大魔力的魔王城德鲁佐盖多进行转移的大魔法,在两千年前确实不可能成功。 然而起源魔法只要向更加古老、魔力更加强大的存在借取力量,就能产生超乎常规的结果。如果是在这个时代,将两千年前的德鲁佐盖多作为起源借取力量,而且还是召换这个时代与我关系密切的德鲁佐盖多的话,这就绝非不可能的事。 只不过即使是我,施展「魔王城召唤」也会消耗掉大半的魔力,更重要的是很费时间。 所以我才会用「狱炎锁缚魔法阵」束缚住他,然后避免让他察觉到地,暗中组成「魔王城召唤」的魔法术式。 「杰鲁凯,你绝不是什么神圣之人。是在执念的驱使之下,吸取人们的希望,一心只想杀害魔族的恶鬼。你甚至不会获得勇者应有的结局。」 我像是在提出罪状似的向杰鲁凯作出宣言。 「就对你下达圣剑的制裁吧。」 在浮空的德鲁佐盖多前方,暗色长剑散发著黑暗光芒──理灭剑贝努兹多诺亚在侵蚀著这里的秩序。 「……无法原谅……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你从人类身上夺走荣耀、夺走所爱之人,而现在甚至要夺走正义吗!无法原谅。就唯独你,我们人类是绝对不会原谅的!」 杰鲁凯彷佛受到憎恶的激励,应该被斩断双脚的铠巨人当场站起。他的魔法体开始发出比之前还要耀眼的光芒。 能从铠巨人体内窥看到无数的光之剑。那些全都是圣剑。他将这些圣剑一口气通通发射出去。 只不过,朝我射来的光之剑全都在中途反转,刺穿反方向的铠巨人身体。 「……呃、喔喔喔…………!」 「难道你以为如果是自己的剑,事情就能如你所愿吗?」 「……无法原谅……消灭你……我要消灭你……」 铠巨人的轮廓模糊起来,尽管朝周围喷洒光之剑,体型却变得更大,发出极为强烈的光亮。其左胸浮现著一个巨大魔法阵,那个魔法术式是「根源光灭爆」。 「唔,你以为我会让你这么做吗?」 「……我可是知道的。理灭剑只要没握在你手中,就无法发挥其真正价值……而你因为召换了魔王城,失去了大半的魔力。」 铠巨人的眼瞳发出黯淡混浊的光亮。 「就算杀不死你,我也要残酷地毁掉你想守护的事物!尽可能的牺牲、尽可能的绝望!就好好体会我们人类的恨吧!」 没有拿在手中的理灭剑,力量确实很弱。就连我的魔力,也难以说是能万全地运用贝努兹多诺亚。只要毁灭的话是很简单,但要是不澈底斩除这份憎恨,大战就无法结束。 「要是没有魔力,就从其他地方拿来就好。」 我施展「圣域」的魔法,与粉丝社八人的心连结在一起。 「听得到吗?」 『『『是的!』』』 「第四号。就献给可怜的亡灵最起码的安魂曲requiem吧。」 『『『遵命,阿诺斯大人!』』』 在我身上聚集起她们的意念,并在转眼间形成连接天地的光柱。施展「魔王城召唤」所消耗的魔力眼看著逐渐补回。 「……可恶啊……居然在『魔族断罪』发动时施展『圣域』……你和那把魔剑,究竟是想愚弄人类到何种地步啊……!」 只要施展「圣域」,内心就会染上对魔族的憎恨。更别说是在「魔族断罪」发动中的现在施展。 他以为是理灭剑在抵挡这个效果吧── 「魔剑?你指的是什么?睁大魔眼仔细凝视吧。理灭剑的效果并没有对『圣域』造成影响喔。」 「我是不会被骗的!『圣域』是人类的恨。是不论经过千年还是两千年,都绝不会消失的憎恶。我们誓言要打倒魔族、誓言要报仇雪恨,经过漫长的岁月将意念传承下来。魔族存在的世界没有和平。消灭你们是一切人类的夙愿!这份意念与『圣域』,这些就连魔王都不是的一般魔族,他们的精神怎么可能承受得住!」 从亚杰希翁全境聚集到托拉之森上空的「圣域」魔法,将光芒化为剑的形状,有如豪雨般的倾盆落下。 光是随便算算就没少于一百万把。尽管这些圣剑大都在被魔王城的影子遮住时瞬间消灭,但没有握住理灭剑的状态到底还是对我不利。有万分之一的圣剑闯越魔王城的领域,朝著我与雷伊,还有地面上的魔族与人类们纷纷落下。 这些攻击被我的「圣域」魔法挡下。 地上传来声响。 温柔的歌声在森林里回荡开来。 ──要等到何时,夜晚才会过去? ──人称暴虐的魔王,独自一人孤独沉睡。 ──为了守护执起长剑;染上鲜血的双手,紧握著生命。 ──我们不想战争。 ──不论杀害再多人,夜晚只会愈来愈深。 ──等待著黎明,陷入长眠吧── ──两千年的长眠,一定会使世界改变。 ──我如此相信著。 我的「圣域」发出盛大光芒,让撞击上去的圣剑纷纷碎裂;尽管如此,地面上也还是下起碎片之雨。而这些碎片就朝著被吸取希望、在地面上痛苦挣扎的人类们,朝著盖拉帝提魔王讨伐军飞去。 「不行……不可以,做这种事……!」 艾莲欧诺露离他们的距离太远。即使是她,在目前魔法化后无法动弹的状态下,怎么说也无法保护好全员吧。 「全队展开反魔法,隔绝从天上飞来的魔法!」 密德海斯部队的队长艾里奥,出现在魔王讨伐军的阵地。他们迂回地绕到铠巨人后方。 在他一声令下,部下们创造出反魔法的伞面,挡住纷纷落下的圣剑碎片。 「救出伤兵,带他们去地下魔王城避难!」 密德海斯部队用「创造建筑」的魔法创造出大箱子,把倒下的人类装进去。 他们扛起这些箱子,或是施展「飞行」的魔法,将人类们运往作为避难场所的地下魔王城。有人直接用肩膀扶著人类,也有人是抱著人类运送。 「──勇敢的人类战士啊。」 队长向艾莲欧诺露发送「意念通讯」。 「让讨伐军到我们的魔王城里避难。我保证绝不会加害于他们,会平安送回所有人的。无妨吧?」 「……可是,再不快点逃走,你们也会死喔?」 队长仰望起下著蒙蒙细雨的天空。他应该能看到铠巨人与两道微小的人影吧。 「我们的始祖过去是为了魔族而战。我可没有迟钝到,会没发现即使被消灭根源也依旧能够复活、在那里战斗的那位大人究竟是谁。」 艾里奥说道。在这个战场上,彷佛很自豪地昂首挺胸。 「我是密德海斯的魔皇,艾里奥.路德威尔。是暴虐魔王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的后裔!我以这份血、这份荣耀发誓,您方才的恩情,就让我在这里回报吧!」 圣剑的碎片有如雨点般打落地面。艾里奥在这份威胁之下拚命保护人类,提供援助让他们前往魔王城避难。 「我们的始祖说了谁都不能杀。去救助人类吧!全员都不准死;谁也都不准杀。如今正是我们展现忠义之时!」 「「「遵命!」」」 为了保护持续救援工作的魔族士兵,「圣域」扩展开来,温柔的歌声传向远方。 ──比起憎恨,爱更加强大。 ──我们应该能互相理解,将希望托付给未来。 ──为了守护执起长剑;染上鲜血的双手,紧握著生命。 ──被这个不美好的世界击垮── ──不论祈祷再多次,悲伤只会愈来愈深。 ──两千年的意念,一定会使世界改变。 ──我如此相信著。 「你要背对现实到什么时候,杰鲁凯。正视现实吧。时代早就已经变了。世界早已迎来了和平。你难道看不到人类与魔族携手合作,努力求生存的模样吗?你的眼睛是被憎恨给蒙蔽了吗?」 我以上空的魔王城德鲁佐盖多为目标,在空中飞行。 「你敢说和平!别笑死人了!和平才不会到来!早就在两千年前就被你破坏掉了吧!我就只有憎恨了!事到如今……事到如今,别给我说这种漂亮话!」 上空的圣剑再增为十倍,朝我倾盆落下。我一面避开这些攻击,一面接近德鲁佐盖多。 「被夺走和平的你,这次要夺走子孙的和平吗?这样你跟我可是毫无差别喔。」 「闭嘴────!我跟你不同!这是复仇!是人类对魔族的恨!」 「这要是复仇的话,就一个人做。人类没有憎恨魔族;是你在恨我。」 我破坏掉倾盆落下的圣剑,继续往上空飞去。 「你就一个人充满憎恶、怨恨、愤怒到最后一刻,用那永恒的执著诅咒我。」 就在我的手就快握住理灭剑之前,天空闪耀,忽然出现的巨大圣剑朝我挥来。 「别想得逞────!」 那把剑是杰鲁凯的憎恨,「魔族断罪」的概念本身,朝尚未握住理灭剑的我挥砍过来。只不过──雷伊挥出灵神人剑伊凡斯玛那,斩断那把巨大圣剑。 我伸出的手,握住了浮在上空的理灭剑剑柄。 「就结束这一切吧。」 「是啊。」 我们两人朝铠巨人俯冲过去。同时将过去指向彼此的剑,这次指向相同的方向。 ──两千年的等待。为了与你一同欢笑。 ──两千年的等待。为了与你携手合作。 ──夜晚已即将过去。 ──魔王从孤独的沉睡中醒来。 ──他所恳求的愿望只有一个。 ──请让我看到耀眼的朝阳。 ──他所恳求的愿望只有一个。 ──愿世界充满爱。 杰鲁凯发射的「圣域炽光炮」在理灭剑面前毫无意义地化为乌有。我朝巨人的头部劈下理灭剑贝努兹多诺亚,而就像是同步似的,雷伊也朝那里劈下灵神人剑伊凡斯玛那。 「……呃、啊…………啊…………」 铠巨人的身体逐渐消失。亚杰希翁的人类仍在供给意念。尽管还有魔力,光芒却像是无法维持存在似的愈来愈薄弱。由于「魔族断罪」的宿命被斩断,使得那个魔法即将消失。 「我不会让你获得任何事物。不论是荣耀还是正义,就连所抱持的憎恨都会失去,空虚地灭亡吧。」 「……消失……了……我的憎恨…………渐渐……消……失……了…………」 杰鲁凯的声音听起来有某种悲伤,每当「魔族断罪」的魔法消去一部分,他就彷佛取回某种事物。 「…………我不期望…………荣耀…………我不需要…………正义…………」 他喃喃自语。话中满溢著痛彻心腑的感情。 「……我……失去了一切…………就只有憎恨……是我……能帮妻儿做到的,唯一的感情……绝对……不能忘了……这份恨……」 「愚蠢的男人。你所留下来的,绝对不是只有憎恨啊。」 铠巨人的模样渐渐消失,隐约浮现出杰鲁凯两千年前的身影。 「所以,以你的根源为基础的艾莲欧诺露,才会就算记忆被不断地消除、被不断地重新制作,也还是一直希冀和平。」 他的心分成了两块。分别是成为意图消灭魔族的「魔族断罪杰鲁凯」,以及希望子孙和平的「根源母胎艾莲欧诺露」。这两个魔法的对立,即是杰鲁凯内心的纠葛。在他想消灭魔族的同时,也确实具有不希望子孙们体会到相同心情与憎恨的愿望。 「你的妻儿是我亲手杀的。因为是很难缠的对手,所以我记得很清楚喔。」 我施展「创造建筑」的魔法,将米歇斯项炼戴在即将消失的杰鲁凯身上。 「他们两个都戴著同样的项炼。」 我将理灭剑贝努兹多诺亚指向杰鲁凯。 「你就不断地转生来杀我吧。我会永永远远地回应你的复仇。」 我将理灭剑贝努兹多诺亚刺进杰鲁凯的胸口。 「假如你直到最后都还在依靠的那股憎恨,还有一丝留下来的话。」 我在他的身体消失之前,就跟对他的妻儿所做的一样,施展「转生」魔法将他的根源送往远方。 即使魔法消失,你也依旧恨我的话,就不断来找我复仇吧。直到你与妻儿重逢为止,我会不断用「转生」把你送走的。 声音停了。不久,托拉之森上空的光芒消散。由于吸取希望的「魔族断罪」的魔法消灭了,「圣域」的魔法也失去效果了吧。 「雷伊。」 「我知道。」 理灭剑与灵神人剑重叠,高举向天。我们向亚杰希翁全境施展「圣域」的魔法,并让效果反转。将魔力转变成希望,让人们充满绝望的心灵恢复原状。 能听见歌声。 对世界送上希望的歌声。 ──比起憎恨,爱更加强大。 ──我们应该能互相理解,将希望托付给未来。 ──为了守护执起长剑;染上鲜血的双手,紧握著生命。 ──被这个不美好的世界击垮── ──不论祈祷再多次,悲伤只会愈来愈深。 ──两千年的意念,一定会让世界改变。 ──我如此相信著。 ──两千年的等待。为了与你一同欢笑。 ──两千年的等待。为了与你携手合作。 ──夜晚即将过去。 ──魔王从孤独的沉睡中醒来。 ──他所恳求的愿望只有一个。 ──请让我看到耀眼的朝阳。 ──他所恳求的愿望只有一个。 ──愿世界充满爱。 §终章【和平的战斗】 在「圣域」反转的效果下,被迪鲁海德军运走的士兵们恢复了疲惫的精神,能看到他们起身的模样。大概是因为取回希望了吧。这样看来是不用担心了。 我与雷伊缓缓降落地面。 「阿诺斯!」『……阿诺斯……』 银发少女朝这里跑来。她的身体才发出光芒,轮廓就开始模糊,分成两道人影。「分离融合转生」的效果结束,米夏与莎夏同时朝我扑来。 「……别吓我啦……我以为你真的死了耶……」 莎夏紧紧抱著我说。 「很担心。」 米夏喃喃自语般的说道,同时将她娇小的身体靠过来。或许是松懈下来了吧,两人眼中都泛著泪光。 「别哭。难道以为我死了吗?」 「……就说我真的以为你死了吧……」 「……就说很担心了。」 为了让两人安心,我用双手摸著她们的头。 「我不会牺牲的。活著才算是和平。」 雷伊在一旁微笑地看著我。大概是想说故意让灵神人剑消灭根源这种事,即使是我也太乱来了吧。当然,这一点也没错。 「根源再生」的魔法操作需要细心注意,更不用说是要接下灵神人剑。即使有胜算,我也确实是在赌命。 然后,是我赌赢了。眼前的魔族与人类,正互相扶持著伤患,对彼此伸出援手进行救援活动。 这就是我一直在追求的景象。我缓缓迈开步伐。 当我走在战争结束后的森林里时,一名男子来到眼前。他是先遣部队的一名队长,密德海斯部队的艾里奥.路德威尔。他的部下们在身后列队站好。 「魔王大人。」 艾里奥当场跪下,他的部下也一齐在我面前低头。 「小的是治理密德海斯的魔皇艾里奥.路德威尔。是艾米莉亚的父亲……」 他毕恭毕敬地说道。 「一切都是我蒙昧无知的责任,还请尽管惩罚。」 在这次的事件过后,只要是够聪明的人就会发现我是暴虐魔王,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被我用魔法召唤出来的德鲁佐盖多魔王城,还有将魔王城作为立体魔法阵运用,以及杰鲁凯对我的敌意。只要冷静下来思考,就自然会得到答案吧,但他居然能在这个混乱至极的战场上想通这点。 或者,他在来这之前,就隐约感到疑问了。 「艾里奥。」 「是!」 他垂著头毅然答道。 「把头抬起来。」 艾里奥抬起头朝我看来。他的眼里没有恐惧,只有坚定的信念。 「很高兴你没有找藉口,主动交出自己的脑袋。不过对于坦承错误之人,不需要给予惩罚。要是犯下错误,只要今后加以改正就好。」 「……请恕小的冒犯……我身为皇族,却做出反抗暴虐魔王这种不应有的行为。还恳请您作出惩罚……至少让小的能在最后作为您的部下偿还罪行……」 「既然如此,我就收下你这条命吧。终生侍奉我。这就是我对你下达的惩罚。」 「…………阿诺斯大人…………」 「在混战之中,你敏锐地体察到我的意思,与人类携手合作。不愧是我的子孙。这份忠义与希望和平的心,你大可自豪。」 「……小的愧不敢当……」 艾里奥低垂著头,感动落泪。 「密德海斯是个少有纷争的好城市。今后也要继续努力。」 「是!」 我离开原地,再往前走了一会,就发现累倒在地上的少女们。 「爱莲,你很累吗?」 我朝她伸出手。随后,她就愣愣地看著我。 「啊,不、不会……这点程度一点也不会累!」 爱莲虽然这么说,但整个人却是盯著我的手一动也不动。 「怎么了吗?」 「我感觉……现在,阿诺斯大人……好像对我伸出了手!」 「你不用客气,就牵起我的手吧。」 在我这么说的瞬间,爱莲就像吓到似的仰倒在地面上。她就这样滚动起来,愈滚愈远。 「……怎么办、怎么办!是阿诺斯大人的手耶!要用右手牵吗?还是用左手?啊啊,说不定可以两只手一起!可是、可是,这样两只手就一辈子都不能洗了啊啊啊!」 发出哀号般的声音、倒在地上的爱莲再度滚了回来。 「那个,我、我、我我我、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虽然在妄想中体验过很多遍,可是,因为那是妄想……是绝不可能发生的……啊!这该不会是……我在作梦!」 唔,看来她难以平复战争时的兴奋情绪啊。 「妄想时你是怎么做的?」 「……那个……像是让您抱在怀中,帮我施展恢复魔法之类的……」 「原来如此。」 我施展「飞行」让爱莲飘起,将她抱在怀中。 「咦、咦咦咦咦!……我在作梦,这果然是梦……别醒来啊……别醒来啊我……永远地睡下去吧……!」 「梦想无法实现是骗人的。」 我施展恢复魔法,治疗她的疲劳。 「爱莲,在我生长的时代里,并没有太多歌曲。特别是像你们唱的那种歌,就连听都没听过。那是多么地胡闹、荒谬,而且瞧不起人的歌曲。这种歌曲要不是和平的话,实在没办法唱。」 爱莲茫然地听著我说的话。 「不过,这次的歌也是一首不逊之前的好歌。我也很期待你们的新歌喔。」 「…………啊………………」 她眼中泛出泪光。 「…………………我知道了……」 我轻轻将她放下时,她已经可以站立。看来疲劳已充分恢复了。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粉丝社的其余七人边大声尖叫边聚集到爱莲身旁。 「等等,爱莲你太狡猾了!就一个人享受也太狡猾了!」 「就、就算你这么说,我也像是在作梦一样啊。」 「你就作好觉悟吧!」 「没错、没错,你应该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吧?」 「啊,等、等等。大家的眼神好可怕!」 「对偷跑的人不必客气!姊妹们上吧!」 「「「喔!」」」 粉丝社的少女们轮流把爱莲公主抱,一会「接著轮到我了」、一会「间接公主抱耶」地喧闹起来。最后还说什么「我接下来要当阿诺斯大人」、「那我要当爱莲」,四个人把另外四个人抱在怀中,制造出相当不可思议的画面。 我无视她们继续往前走,发现到艾莲欧诺露飘在圣水球里的身影。 「……阿诺斯弟弟……!」 「艾莲欧诺露,我来实现约定了。」 「咦……?」 我拔出理灭剑,连同圣水球一起刺向艾莲欧诺露。跟「魔族断罪」不同,「根源母胎」是人形魔法,所以只要影响她在这里的根源就好。 不仅圣水球逐渐消失,飘浮在她周围的魔法文字也跟著消失。艾莲欧诺露光著脚踏在地面上。 「……哇……魔法解除了耶……?」 「这样你就是我的魔法了。」 艾莲欧诺露一脸不可思议地看著我。 「本来只想消灭掉『根源母胎』的魔法,但这样你就会丧失魔力。只要把你收为我的魔法,就不会遭人滥用。你已经自由了。」 「……这样啊……是这样啊……」 她低著头,眼里噙著泪水。 「还没有结束。要照顾一万人的洁西雅可是很累人的。这边也得想办法处理才行啊。」 「……这种事……简直……就像是在骗人似的……」 艾莲欧诺露喃喃说道,朝我踏出一步。然而,或许是方才作为魔法的影响还留著吧,她一个踉跄向前倒下。 「唔,你还是老样子啊。」 我伸手撑住她的身体。随后,艾莲欧诺露就紧紧抱在我身上。 「……谢谢你……阿诺斯弟弟……我最喜欢你了……」 莎夏冷眼盯著我们这副模样。 「米夏,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太好了。」 「就这样?」 米夏微歪著头。 「…………全裸?」 「哇!对喔。我忘记了……阿诺斯弟弟,快、快帮我。」 「我知道。」 我施展「创造建筑」的魔法,让艾莲欧诺露穿上勇者学院的制服。 「谢谢,这下可得救了。」 这么说完后,艾莲欧诺露环顾起周遭。 「不过,事情变得很惊人呢。」 地面上满是坑洞,树木倒塌,河川乾枯。托拉之森彷佛发生了天灾地变一样。 「没什么,一点问题也没有。谁也没有死。」 「你怎么知道?」 「为了不让任何人死,我有用这双魔眼确实盯好。」 艾莲欧诺露惊讶地瞠圆著眼,然后嗤嗤笑起。 「阿诺斯弟弟真的很厉害呢。」 「如果才这点人数的话,根本不算什么。只不过,伤患的人数非常多。」 「尽管放心,之后的事就请交给我们七魔皇老。」 梅鲁黑斯自空中飞来,在我面前跪下。 「伤兵与战后处理的事,我们都已在著手处理。就请您好生休养吧。」 「唔,那就交给你们了。有事就向我回报。」 「遵命。」 梅鲁黑斯恭敬地低头行礼后,施展「飞行」离去。 「雷伊。」 我拿出从他身上抢来的单片贝壳项炼。 「米莎好像在地下魔王城救助伤兵喔。」 「……我是作好觉悟送给她的,这样有点收不了尾啊……」 「哎呀?就当成是普通的求婚不就好了?」 莎夏捉弄似的说道。 「恭喜。」 米夏淡淡地献上祝福。 「……真是败给你们了。」 他露出苦笑,然后被坑坑洞洞的地面绊倒,当场摔了一跤。 「传说中的勇者是在跌倒什么啊。」 「灵神人剑使用过度,即便是我也很累的样子呢。」 雷伊坐在地面上说道。 「话说回来,这个已经不需要了吧?」 我把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面具丢出去,掉落在雷伊的手边。 「也是呢。」 雷伊用一意剑破坏掉那个面具。阿伯斯.迪鲁黑比亚今后不会再出现了。如今在「圣域」里的「魔族断罪」消灭之后,人类与魔族就完全没有战争的理由。 这样世界就和平了。 「话说回来,那个造型不同的面具是作什么用的?」 我一面对雷伊伸手,一面问道。 「造型不同的面具?」 他就像是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似的,歪头困惑著。 「我就只有一个面具耶。」 「………什么?」 魔剑大会时出现的面具男,他确实戴著跟现在的雷伊不同的面具。尽管能想到几个可能性,不过都是不怎么好的那种。 「阿诺斯?」 「唔。哎,今天就算了吧。比起这些,最后还有一名强敌在等著我。」 「强敌?」 雷伊一面反问,一面握住我的手。 「我什么也没跟妈妈说,就来参加战争了。」 雷伊苦笑起来。 「还有说谎这一招喔?」 「我是不会逃的。今天一定要跟妈妈说明我是魔王的事。」 我拉起他的手,让他站起身体。 「让我们并肩作战吧。就让伯母见识一下勇者与魔王的力量。」 「可是,你妈妈相当会用理灭剑喔。」 莎夏开玩笑地说道。 「根源也好像有七个左右耶?」 雷伊跟著接话。 「连魔王的宿命也能斩断?」 米夏微歪著头问道。 我们一同大笑,然后扬长而去。 最后的强敌在等著我。 不过,没什么好怕的。 我拥有能互相帮助、一同欢笑的同伴。 而且,这场战斗谁也不会受伤。 因为这是在两千年前,我们所期望、我们所创造,然后由我们所守护下来,象徵著这个时代,比什么都还要和平的战斗── §序章【精灵之母大精灵】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你柯帝 录入:andromeda(lk&tsdm id:爱丽丝莉泽) 两千年前。大精灵之森阿哈鲁特海伦── 「大家,听我说。」 少女开口后,树群就振动起来,让这句话化为不可思议的回音传到森林之中。 她背上长着六片结晶般的翅膀,一头秀发美得有如清澄湖水,眼瞳透着让人误认为是琥珀的光泽。 尽管置身在森林之中,少女身上的翡翠色礼服却一尘不染。她正是那位赫赫有名的大精灵,一切精灵的母亲──蕾诺。 精灵是从传闻或传承之中诞生的种族。不同于人类,精灵并非是从母亲体内生下;然而诞生于这个世上的众多精灵皆以她为母亲。因为大精灵蕾诺就是从这种传闻与传承中诞生的精灵。 「我决定要去德鲁佐盖多一趟了唷。虽然还不清楚魔王阿诺斯是不是在骗人,但我觉得值得一信。毕竟这样一来,说不定真的能结束这场战争。」 树群就像哗然似的晃动。周遭弥漫起一阵薄雾。从薄雾之中,冒出一群有如小妖精般长着翅膀的少女。她们叫做蒂蒂,是一种喜欢恶作剧的精灵。 「没问题?」 「要去吗?」 「蕾诺要去吗?」 「回得来?回不来?」 妖精们纷纷问道。 「放心,我会好好回来的。魔王在这之前多的是机会消灭我,但他没有这么做──至少,他应该没有要消灭我的意思。」 蕾诺飘浮着,在森林里贴着地面移动。 「我不在的时候,别对误闯进来的人恶作剧过了头喔。」 妖精们嗤嗤笑起。 「该怎么办呢?」 「该怎么办好呢?」 「要恶作剧?还是不要恶作剧?」 「要~」 蕾诺不高兴地盯着露出无邪笑容的妖精们。 「蒂蒂,我要生气喽。」 语罢,妖精们就立正站好,用双手摀住嘴巴。 「那我们就这么约好了喔。」 即使蕾诺这么说完,蒂蒂们也还是不改姿势,浑身不停地颤抖。 「就算假装被我吓倒也没用。」 对于她的严厉斥责,蒂蒂们忙不迭地摇头。 「不是的……」 「蕾诺,不是的。」 「来了。」 「来了唷……」 蕾诺不可思议地反问: 「什么东西来了?」 蒂蒂们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纷纷说道: 「可怕的……」 「可怕的来了……」 「神明大人。」 「可怕的神明大人……」 「来了!」 「来了唷!」 蒂蒂们当场一哄而散。 薄雾散去。不久之后,一名男人从森林树丛中走了出来。他的身材高挑,乍看下温文儒雅。宽松衣物的腰间缠着一条布带,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只不过,他散发出来的魔力明显超乎常轨。 「嗨,我在找你喔,精灵之母大精灵蕾诺。」 蕾诺戒备起来,朝他恶狠狠地看去。 「你是谁?」 「我是天父神诺司加里亚,是众神之父。今天来是带给你一个好消息的。」 纵使看到蕾诺面露警戒,诺司加里亚也毫不在乎地说道: 「我想生育新的神子。而你被选中作为产下新神子的母胎。恭喜你,蕾诺。如果是你的孩子,肯定会成为一尊优秀的神喔。」 「……你突然跑来是在胡扯什么啊?」 「哎呀?」 诺司加里亚一脸讶异地看着蕾诺。 「怎么了?你可以再高兴一点。是要生育神子唷。你将在这世上产下一个秩序喔。」 「很遗憾,恕我拒绝。孩子我已经够多了。」 「哈哈。」 诺司加里亚冷笑起来。 「这世上并没有这个选项。这是神的决定。」 诺司加里亚缓缓走来。 蕾诺在眼前举起手后,周遭的森林便朝诺司加里亚画起魔法阵。 「阿哈鲁特海伦可是精灵的住所,哪怕是神族,也别想在这里为所欲为。」 「不许反抗。神的决定乃是绝对的。」 诺司加里亚踏出一步。 在这一瞬间,森林里的树群仿佛拥有意识般扭动,将一切的树枝朝他伸去。前端化为尖刺的无数树枝,从全方位刺穿诺司加里亚。 「请回吧,不知礼数的神族。否则,你的魔力将会一点也不留地变成养分喔?」 「居然能伤到神,真是令人惊叹的力量,蕾诺。你果然很适合担任产下神子的母胎。」 诺司加里亚弹了下手指。 「秩序,服从我吧。神的命令乃是绝对的。」 在他一声令下,树枝群便从诺司加里亚身上拔出,袭向本应是术者的蕾诺。 「……咦……?」 树枝群缠绕上来,束缚住她的四肢。 「一切的魔法都是我的伙伴。好了,你就感到开心吧,蕾诺。」 诺司加里亚笔直地注视着蕾诺,庄严地作出宣言。 「我将授与你神子。」 就在这时,上空落下一颗漆黑太阳──「狱炎歼灭炮jio gureizu」直接击中天父神。诺司加里亚冷眼看着焚烧自己的漆黑火焰。 「不祥之火,平息吧。」 诺司加里亚向魔法发出命令,然而「狱炎歼灭炮」却没有消失。 「什么……?」 「唔,很遗憾,我的魔法不喜欢别人命令它。」 伴随着这句话自空中降落的是暴虐魔王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 「神的命令乃是绝对的。不祥之火,平息吧。」 诺司加里亚在话语中注入更加强大的魔力。仿佛听从神的命令,「狱炎歼灭炮」消灭得无影无踪。 趁着这个破绽,着地的魔王阿诺斯以漆黑指尖贯穿了神的心脏。 「别这么着急。就算你消灭了魔法又如何?」 神血自阿诺斯的手上滴落。然而,天父神却不以为意地说道: 「很遗憾,神是杀不死的。此乃秩序。」 「我知道神族想重视秩序的心情,但你们没能正视现实呢。」 魔王在诺司加里亚的体内画起魔法阵。 「你就被自身的魔力消灭吧。」 「魔咒坏死灭deguzuzegudo」──这是让魔力失控,最终导致死亡的诅咒。 诺司加里亚身上浮现一道蛇形黑痣,紧接着那道黑痣就露出獠牙,为了啃食他而激烈地暴动起来。也就是神所具有的庞大魔力,正在消灭身为神的自己。 啪答一声,诺司加里亚的右手掉落在地面上,并像是诅咒从伤口处慢慢侵蚀般逐渐开始腐烂。 「哦?」 诺司加里亚向后退开。 「魔咒坏死灭」的魔法阵留在阿诺斯眼前。 「我明白了。你就是暴虐魔王啊?正好。」 「喔,这是什么意思?」 诺司加里亚咧嘴一笑。 「神已决定要消灭暴虐魔王。用来杀害你的秩序、将会杀掉你的神子,即将诞生。此乃无从逃避,由世界所制定的真理。」 「原来如此。只不过,诺司加里亚,你将会在这之前死去喔。」 阿诺斯这句话,惹得诺司加里亚一阵嘲笑。 「不祥诅咒,平息吧。神的话语乃是──」 剑光一闪。 他的喉咙被砍出一道缺口,不断张合着嘴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锵的一声,响起魔剑收鞘之声。斩断诺司加里亚的是一名眼神冰冷的白发男子。他是魔王的右臂,同时也是魔族最强的剑士──辛雷谷利亚。 「即使是神的话语,要是说不出口也是无用武之地。」 「…………呃……!」 诺司加里亚不停地张合着嘴巴。 辛手持着他的千剑之一,掠夺剑基里翁诺杰司。 那是一把斩断喉咙就能夺走声音,斩断眼睛就能夺走视力,斩断心脏就能夺走性命的诅咒魔剑。就算治好喉咙的伤势,被掠夺剑夺走的声音也不会回来。 「认为自己是真理而骄傲自满,是你们神族的坏毛病。差不多该记在你们所谓的秩序上了吧。在我面前就连神的真理也会毁灭。」 阿诺斯一把抓住浮在空中的魔法阵,然后用力捏碎。 「…………呃…………!」 诺司加里亚的身躯就在转眼间腐朽风化,消失殆尽。就连神也无法匹敌的压倒性力量,让蕾诺茫然地望着眼前的光景。 「好啦,精灵之母大精灵。我来听你的答复了。决定好了吗?」 阿诺斯问道。 蕾诺重新打起精神,在深呼吸之后回答道: 「……我决定试着相信你……」 「这真是太好了。」 「我准备好了,马上就能出发喔?」 「抱歉,还要等最后一人。在事情确定之前,你就先留在这里等吧。」 「……我知道了。」 「我派一个人担任护卫吧。前往德鲁佐盖多的路上危机四伏,而且还构筑了无法施展『转移gatomu』的反魔法结界。」 阿诺斯转身朝当场跪地的辛说道: 「你就照之前说好的,在蕾诺返回阿哈鲁特海伦之前担任她的护卫。她是客人,要尽可能满足她的要求。」 「遵命。」 「咦,等等,我才不需要什么护卫。」 蕾诺连忙摇手婉拒。 「你被神盯上了。祂们说不定还会再来,刚刚那家伙也说不定会复活。毕竟祂们可没这么容易就会消灭。」 「或许是这样没错,可是要我说的话,这个人看起来很可怕耶?这种一板一眼的人,我不喜欢。」 阿诺斯看着辛。一点也不亲切的冰冷表情。 「也是呢。辛,笑吧。」 「遵命。」 辛摆出笑脸。应该是摆出了笑脸,但表情却丝毫没有变化。 「唔,笑得还不错。这样如何?」 「……就算你问我,但我完全看不出他有在笑耶。」 「咯哈哈,你这样还算是大精灵吗?更加地睁大魔眼,仔细瞧瞧吧。他的嘴角可是扬起了○五公厘。」 「…………」 无法理解这种微妙的差异──蕾诺脸上写着这种表情。 「懂了吗?那你们就好好相处吧。」 「咦,等等──」 当蕾诺如此出声喊住阿诺斯时,他人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 「…………」 阿哈鲁特海伦弥漫起一阵尴尬的沉默。喜欢恶作剧的妖精蒂蒂,躲在树后担心地窥看着他们两人。 「那个……」 「是的。」 「……接下来该怎么办?」 「谨遵谕令。我奉命要服从于您。」 蕾诺露出一脸困扰的表情。 「……那么,我真的不需要护卫……能请你回去帮我向魔王这样转达吗?」 「遵命。」 辛连同剑鞘一起把剑递给蕾诺。 「那个……怎么了?」 「既然说留我无用,就请收下这颗首级。无法达成吾君之令,我也无颜苟活于世。」 蕾诺一脸厌烦地扶额。 「……别强人所难了。我是不会杀你的。」 「遵命。」 辛拔剑出鞘,将剑刃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你、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只要您下令自戕,我就立刻照办。」 「咦?你、你、你在说什么啊?就算你这样威胁我,我也不会听你的……」 即使蕾诺这样怀疑他,辛的眼神也毫无一丝愧色,展现出不畏死亡的觉悟。 「我、我知道了!真是的,我知道了啦!」 「意思是?」 「所以说,我不会再要你回去了,给我把剑收好!」 「感谢您深谋远虑的命令。」 蕾诺露出一脸困扰的表情。大概是觉得自己被麻烦的护卫缠上了吧。 「……我虽然知道了,但你要安分守己喔。你可以任意使用这座森林。」 「我明白了。」 「总之,我就只帮你介绍一次环境。跟我来。」 跑来偷看两人情况的蒂蒂们一哄而散,让出供他们通行的道路。跟在介绍森林的蕾诺背后,辛带着凶恶的眼神走着。 §1【和平的战斗 实践篇】 铁匠与鉴定铺「太阳之风」。 在阻止了迪鲁海德与亚杰希翁之间的战争后,我返回家中享用妈妈煮的晚餐。雷伊与米夏等人,还有艾莲欧诺露也一起跟了过来。 「不过,真是太好了呢。亚杰希翁与迪鲁海德开战了,但小诺你们却到盖拉帝提去做学院交流了吧?魔王学院也没有任何通知,妈妈真是担心死了……想说你们该不会是被卷入战争之中……」 妈妈眼中泛出泪光。大概是哭肿了好几次眼吧,她红着一双眼睛。 「你看,我就说没问题吧。阿诺斯不会做让我们担心的事。」 爸爸说道。 「嗯,说得也是呢。我相信小诺绝对会回来……」 妈妈哽咽着,再度泫然欲泣。爸爸一脸拿她没办法的表情笑了起来。 「话说回来,阿诺斯你在开战之后到哪里去啦?勇者学院应该是没办法待了,是躲到哪里去了吗?还是说,毕竟是你,所以靠着自己的力量回来了吗?嗯?」 唔,不愧是爸爸,很懂我呢。 「直到刚刚我都在托拉之森。」 「哦哦,这样啊。你在托拉之森……嗯……?」 爸爸脸上浮现疑问,歪头困惑。 「我记得托拉之森,好像是位在亚杰希翁与迪鲁海德的国境线上……」 「是、是魔法转播说会成为最前线的地方……」 妈妈露出战战兢兢的表情看着我。 「妈妈,爸爸,请冷静听我说。」 现在正是时候。我平静地说出开场白。 「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妈妈一直都很冷静喔!」 妈妈以惊人的速度不断点头,怎么看她都很不冷静。 「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的!爸爸总是冷静沉着的!」 至于爸爸则是全身不停地颤抖,已经连是不是在动摇都搞不太懂了。 「唔,还是等你们稍微冷静一点之后再说吧。这样是无法正视现实的。」 「没、没问题的,你放心吧。妈妈已经察觉到了。」 妈妈一脸作好觉悟的表情说道: 「事到如今,妈妈已经明白了。」 「明白什么?」 「隐约明白小诺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唔,毕竟在这短期间内,确实发生了许多事情。即使是妈妈,也到底还是注意到了吧。 「……小诺为什么会想来迪鲁海德,又为什么想就读魔王学院,为什么一出生就能说出自己的名字。这一切,肯定不是偶然吧。」 妈妈就像在说服自己似的说道: 「所以,没问题的。你就尽管说吧。我已经作好觉悟了。」 为母则强。尽管看似对我一无所知,但其实一直都有确实关注着我。 「那我就说吧。」 「嗯。」 「虽说如此,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首先,就从我刚才人在哪里、做什么事情开始说起吧。」 妈妈用准备接受一切的眼神注视着我。有这种觉悟的话,不论是怎么样的事实应该都吓不倒她吧。 「我去阻止战争了。」 妈妈昏倒了。 「喂、喂!伊莎贝拉。你没事吧?」 爸爸连忙扶住妈妈,拚命呼唤着失去意识的她。 「啊……嗯……奇怪?我是怎么了?小诺说他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我们说,然后……接下来呢……?」 妈妈一副记忆模糊的样子。 「不过,我好像作了一个恶梦。梦里小诺居然说他去打仗了……可是小诺才三个月大,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她完全无法接受现实。看来不该先提战争的事啊。 「我们换个话题吧。爸爸妈妈已在迪鲁海德生活了一段时间,我想你们应该知道魔族的事,还有两千年前的大战。」 妈妈一脸凝重地点头。 「我就是转生后的暴虐魔王。」 妈妈昏倒了。 「喂、喂!还来啊!你没事吧?伊莎贝拉。喂!振作一点。伤口很浅喔!」 爸爸,哪来的伤口啊。 「……我、我作了个梦……」 恢复意识的妈妈就像梦呓般地说道: 「小诺成为暴虐魔王的梦……让迪鲁海德与亚杰希翁开战的人……所有人都指责小诺是战犯,打算要制裁他……」 没想到妈妈会受到这么大的打击,不仅是吓到晕倒,甚至还窜改记忆。 「该怎么办,灵神人剑斩断宿命了唷?」 莎夏就像在发牢骚似的说道。 「就算你这样对我说,我也很困扰啊。」 雷伊苦笑着。 「毕竟勇者很擅长交涉吧?就不能用嘴巴上的灵神人剑想想办法吗?」 「对于真正的神圣之人,灵神人剑是起不了效果的。你才是,难道不用『破灭魔眼』看看吗?」 「真是抱歉,我早就试过了。」 我的部下老早就举白旗投降了。没在那场战争中认输的雷伊等人,瞬间就丧失了战意。 就连在两千年前,都不曾遇过如此绝境。 好啦,这下该怎么办啊? 「我明白小诺想说什么了。」 什么?我还在思考对策,妈妈就先发制人了── 「多了新的女孩子呢。」 妈妈的视线朝着艾莲欧诺露看去。 「嗯?」 艾莲欧诺露在左顾右盼后,注意到妈妈看的人是自己。 「哇!该不会,是在说我吧?」 妈妈带着吟吟笑容点头。糟糕,完全被抢先一步了。 「妈妈,我的话还没有──」 「小艾莲是听小诺说了什么话,才愿意跟他回家的啊?」 妈妈投以疑惑的眼神。 「那个,说了很多喔。」 「说了很多……!」 在这瞬间,能看到妈妈的妄想朝着和平的天空展翅高飞。 「比……比方说?比方说他讲了什么?」 「他对我说,你就是我的魔法喔。」 「讨厌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小诺的求爱台词愈来愈洗炼了──!」 妈妈尖叫起来;爸爸咚的一声,把手压在桌上,全身颤抖不已地朝我看来。 「你、你……你你你……你是何时变成这种情场高手的……!」 妈妈在桌面上探出身体,追问起艾莲欧诺露。 「还、还有呢?他还说了什么?」 艾莲欧诺露就像思索似的望着上方,同时竖起食指。 「那个,简单说明的话,就是他说会让这里的所有人都获得幸福,让我知道阿诺斯弟弟是认真的,所以我就决定要跟他走了喔。」 爸爸听得目瞪口呆,战战兢兢地回头看向妈妈。 「让所有人都获得幸福,也就是说……?」 妈妈露出呆滞的眼神说道: 「……私生……子…………!」 这是理灭剑── 「你、你有几个小孩?」 「咦?那个,是指洁西雅吗?大致上有一万人左右喔?」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你说有一万人吗吗吗吗吗吗吗吗吗吗吗吗吗吗吗吗吗吗吗吗吗吗吗吗吗吗!」 爸爸与妈妈发出方向性不同的惨叫。 「可、可是,一万人也太奇怪了吧?不是小诺的孩子吧?」 「喔、喔喔喔!居然有一万人,就算假设十次能怀上一个,也有十万次……!这么丰富的经验未免也……」 爸爸紧握拳头,咬紧牙关。 「太羡慕死人了吧……」 唔,到底还是注意到了吧。多达一万人的小孩,正常来讲是生不出来的。换句话说,就是魔法的产物。 「这件事我本来是想之后再提,但我不打算找借口。这是我的责任。我会负责照顾好所有人。」 「……承……认了……!」 爸爸咽了口口水,以逼真的表情喃喃说道: 「你……是男人啊,阿诺斯……」 「我会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 「……过错……小诺犯下的……过错……明明还不到三个月大……」 妈妈踉跄了一下,摇晃着脑袋。 「……那个,小艾莲打算怎么做?是想让小诺负起责任跟你结婚吧?」 「咦?责任?呵呵,我不需要他负责喔。」 「不需要!」 朝着焦躁过度一脸困惑的妈妈,艾莲欧诺露悠悠哉哉地笑了起来。 「嗯~我想两位大概是误会了,我们之间并不是那种关系。就只是阿诺斯弟弟对我太温柔了。」 「……侧……室……!」 妈妈不自觉地喃喃自语,同时第三次晕倒过去。 「喂、喂……!」 爸爸扶住险些摔下椅子的妈妈。 「重要的话还没说完就这样,还真是让人伤脑筋呢。唉,是因为战争让她太紧绷了吧。今天就先这样让她去睡吧。」 爸爸将妈妈抱在怀中,离开客厅。 「我来帮忙。」 我追在爸爸身后这么说道。 「我不要紧。你也很累了吧?去好好休息。」 「这样啊。」 正当我打算转身离开时,爸爸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爸爸,怎么了吗?」 「啊啊,没有啦……唉,该怎么说呢。妈妈她好像很担心你是不是被卷入战争之中,所以今天说的话,或许比往常还要奇怪一点,但明天就会恢复成平时的模样了。」 「…………」 尽管也觉得跟平时的妈妈没两样。 但这样的话── 「也就是说,爸爸明白了吗?」 「是指你是暴虐魔王,跑去阻止战争发生的事吗?」 我点了点头。 「阿诺斯。」 爸爸露出一反常态的认真表情。 「从未跟你说过呢。其实爸爸一直瞒着你一件事。」 「什么事?」 爸爸沉痛地蹙起眉头。他注视着我的眼神,有哪里不同于往常的爸爸。 「……我也是两千年前的战士……」 什么?爸爸是转生者……?这样的爸爸……? 就算像这样面对面,也完全感受不到一丝魔力。也就是说。他至今为止,都施展了连我的魔眼也无法窥看深渊的隐蔽魔法吗? 如果是这种高手,就会是我所熟知的人物吧。 虽然难以置信,但雷伊都是加隆了;就可能性来说,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爸爸两千年前的名字是?」 爸爸以带着阴影的表情说道: 「灭杀剑王盖铁莱布特。」 不认识。 「你知道在亚杰希翁是怎么称呼这种行为的吗?」 爸爸一脸得意地说道: 「就叫中二病喔。」 到这边都是理灭剑啊。 §2【胜利的美酒】 「你打算怎么解决?」 莎夏斜眼看着我问道。 到头来,还是没能将真相传达给爸妈知道。不过,就跟爸爸说的一样,这主要也是因为妈妈太过担心我会被卷入战争之中,导致她情绪激动吧。 等过了一段时间后,应该就能冷静下来听我说明了。只要能将真相传达给妈妈知道,要让爸爸接受就是小事一桩。 既然如此,只需要慢慢等待时机到来就好。 「首先要趁热把焗烤蘑菇吃完。」 「我说你啊……」 莎夏摆出傻眼的表情;米夏帮我将大盘里的焗烤蘑菇分装到小盘上。 「这样够吗?」 「刚刚好。」 我从米夏手中接过小盘,享用起焗烤蘑菇。 「唔,阻止完战争后,就是得吃这个。」 米夏就像在思考什么似的低下头。 「这么限定的事情,请不要说得好像每天都有一样啦。」 莎夏这么说完,米夏就频频点头同意。 「咦?话说回来,没看到酒耶?」 艾莲欧诺露巡视着餐桌。 「这种时候,果然要来一杯胜利的美酒吧?」 「抱歉,我家爸妈都不喝酒。家里没有酒。」 「哇~真健全。那么──」 艾莲欧诺露画起魔法阵,把手伸进中心拿出三支酒瓶。 「锵~!盖拉帝提的名产圣迪米拉酒。很美味喔!」 「哦,你挺机灵的嘛。」 莎夏看得两眼发光,一副想喝看看的模样。 「那就帮莎夏妹妹倒满满一杯吧。」 艾莲欧诺露在莎夏杯里注入圣迪米拉酒。 「接下来换谁啊?」 艾莲欧诺露边说边依序在大家的杯里斟酒。 「那就干杯吧?」 我们拿起杯子。 「干杯的口号。」 米夏这么说后,雷伊就朝我微笑。 「就只有你能喊了吧?」 「也是。」 我举杯说道: 「由于各位的奋战,让我们得以避免了迪鲁海德与亚杰希翁之间的战争。尽管还留有许多麻烦的问题,但今宵就让我们暂且忘却俗事,陶醉在胜利的美酒之中吧。这是我们魔王军的胜利。」 众人露出笑容,朝我看来。 「干杯。」 「「「干杯!」」」 我一口饮尽倒入杯中的圣迪米拉酒。相当美味。这要是守护和平之后的一杯,就更显得美味了。 「阿诺斯弟弟,你这样一口气干完不要紧吧?圣迪米拉酒很烈喔?」 「没什么,这种程度就跟水没两样。」 「哇!酒量真好。那要再来一杯吗?」 艾莲欧诺露亮着酒瓶。 「好啊。」 圣迪米拉酒咕嘟咕嘟地注入我的杯中。 「喂,阿诺斯。你可别喝得太开心,把自己给喝醉了喔。」 莎夏红着脸纠缠上来。总觉得她有点口齿不清。 「你才是已经喝醉了吧?」 「真是抱歉,我可是破灭魔女唷。才不会输给区区的酒呢。」 莎夏边说边靠向艾莲欧诺露。 「喂,还有其他酒吗?」 「如果是水果酒的话。」 「有葡萄酒吗?」 艾莲欧诺露画起魔法阵,从中取出葡萄酒的酒瓶。收纳魔法阵的储藏量有限,她为什么会随身携带这么多酒啊?还真是让人疑惑。 「听到了吗?阿诺斯!就让你瞧瞧我才没有喝醉的证明!」 莎夏在高声宣言后,把葡萄酒与圣迪米拉酒的酒瓶拿在两手上。她将两手的酒同时注入杯中,圣迪米拉酒与葡萄酒在杯里混合在一起。 「这就是涅库罗的秘术,融合魔法『圣葡萄酒ka kuderu』!」 她根本完全喝醉了啊。就算圣迪米拉酒是烈酒,光是一杯就变成这副模样,还真是让人傻眼。 莎夏就连自己的酒量都搞不清楚,开开心心地将刚调好的「圣葡萄酒」递到嘴边。 「别喝了。」 我拿走莎夏的杯子。 「啊,是怎样啦?是想说我喝醉了吗?」 莎夏口齿不清地说道。 「你怎么看都像是喝醉了啊。」 「呜……!我才没有醉!真的唷?我都表演融合魔法给你看了。」 平时明明就不会用这种语调说话。 「我才没有醉!」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这酒似乎挺美味的。能给我喝吗?」 「嗯?是这样吗?既然阿诺斯想喝,就给你吧。」 我一面心想「她还真让人伤脑筋」,一面将「圣葡萄酒」一口干完。 「…………」 好难喝。就连在两千年前,我都没喝过这么难喝的酒。这是绝对不能混合的酒啊。 「就让你再见识一次涅库罗的秘术吧!」 莎夏再次把圣迪米拉酒与葡萄酒注入同一个杯子里。 「莎夏,你在做什么?」 「那个呢,我想把阿诺斯灌醉。」 莎夏才刚这么说,就把注入「圣葡萄酒」的杯子递到自己嘴边。 「别做毫无条理的事。」 我再度拿走莎夏的杯子。 「呜……阿诺斯不让人家喝酒……」 莎夏闹别扭地说道。 「真是伤脑筋的家伙。」 这时,一个装水的杯子递到我手上。是米夏递来的。她朝我使了个眼色。 「你就喝这杯酒吧。」 我一把那杯水递给莎夏,她就用双手捧着,直愣愣地盯着杯子。 「这杯酒,看起来好像水呢。」 因为就是水。 「很美味喔。」 「真的吗?」 莎夏咕嘟咕嘟地喝了半杯水后,歪头困惑起来。 「……果然很像水呢……」 「你再仔细品尝看看。这可是好酒。倘若品尝不出它的味道,就表示你果然醉得相当厉害喔。」 莎夏很听话地一面品尝味道,一面喝着水。接着,她就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嗯」了一声点点头。 「哇~真的呢。这是好酒喔。叫什么名字?」 就是水。 「这叫做魔王酒。不是能轻易品尝到的酒喔。」 「我喜欢。」 莎夏就像在品尝高级酒似的,举止优雅地慢慢地喝着杯中的水。 「莎夏发酒疯了。」 米夏在我耳边低语。 「看来是这样。」 她用双手捧着杯子,一口一口地喝着酒。 「米夏没事吗?」 「我施展了『解毒isu』。」 酒跟毒一样。只要想解,就能解掉。 「不行喔,米夏妹妹,怎么能这样呢?在酒宴上施展解毒魔法,那喝酒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啊。」 艾莲欧诺露就像在教训她似的竖起手指。米夏直眨着眼,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酒喝起来晕晕的。」 「这样才好。醉醺醺的女孩子会变得很可爱喔。」 米夏朝我看来。 「是吗?」 「这我第一次知道。」 「不行喔,阿诺斯弟弟。这种时候要说会很可爱才行啊。」 「要是喝醉,出了什么万一可就伤脑筋了。如果她不能喝,就不需要硬将她灌醉吧?虽然不太懂会变得可爱是怎么回事,但就算会变得可爱,那也是借助酒力的缘故。」 「哇!真是无趣耶~这种魔王般的意见,我可不接受喔。」 艾莲欧诺露在我面前竖起食指,嗤嗤地笑了起来。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变,但她其实也喝醉了吧? 「好啦,米夏妹妹。这可是难得的和平,就算喝醉也没关系喔。由于阿诺斯弟弟还不习惯和平,所以我们得好好教教他才行。」 米夏朝我瞥了一眼后,再度看向艾莲欧诺露。 「……我喝醉看看……」 米夏这么说完,就一口一口地喝起圣迪米拉酒。由于没有施展解毒魔法,她慢慢地变得满脸通红。 「阿诺斯。」 「还好吗?」 米夏点了点头。 「变和平了?」 「什么变和平了?」 米夏指着自己。 「我?」 看来是喝醉了。 「晕晕的。」 「要适可而止啊。」 「……嗯……」 米夏听从我的嘱咐,舔拭般地一点一点地喝着酒。 「米夏,你在喝什么?好喝吗?」 莎夏摇摇晃晃地靠过来。 「好喝。」 「那种酒,也有我的份吗?」 米夏朝我看来,用眼神询问着。是在问我「可以吗?」吧。 「让莎夏喝魔王酒吧。」 「嗯。」 米夏应了一声,帮莎夏倒了一杯水。 「莎夏喝这个。」 「啊,魔王酒还有啊?谢谢。」 莎夏津津有味地喝着水。在她对面,雷伊已喝完一瓶圣迪米拉酒了。 「我看你好像没在喝,是不能喝酒吗?」 他看米莎杯里的酒完全没少,于是问道。 「啊哈哈,该怎么说好呢。我小时候曾有一次不小心喝到酒,留下非常不舒服的印象,所以在那之后我都会不自觉地避免喝酒……」 「那就不要勉强去喝吧。」 雷伊将杯里的酒喝完。 「啊,我帮你倒吧?」 米莎拿起放在桌上的圣迪米拉酒的酒瓶,往雷伊的杯里斟酒。 「雷伊同学喜欢喝酒吗?」 「也没有很喜欢,就只是有点怀念呢。以前在偶尔失眠的日子里,我都会喝这种酒。」 他语罢,米莎的表情就黯淡下来。她垂下头,欲言又止地紧抿着唇瓣。或许是明白米莎心里的想法吧,雷伊也缄默不语。 沉寂数秒后,他仿佛作好觉悟似的开口说: 「米莎同学。」 就在这时,米莎一口饮尽手上的圣迪米拉酒,让雷伊愣了一下。 「……那个,你一口气喝这么多,不要紧吗……?」 在雷伊担心地询问后,米莎就猛然站起,脸色发白。 「……不好意思,我有点不舒服……果然还是不能喝酒呢……」 米莎话一说完,就摀住嘴巴往屋外冲去。 §3【月光的祝福】 「我去看看样子。」 雷伊留下这句话后,就追在米莎身后离开屋内。 「不要紧吧?」 艾莲欧诺露低声问道。 「没什么,就只是她喝不了酒罢了。一点问题也没有。」 「喂,阿诺斯,米莎怎么啦?」 莎夏一手拿着斟着魔王酒的杯子问道。 「她就只是不胜酒力。雷伊去看情况了,所以不会有事吧。」 莎夏将魔王酒一饮而尽。 「我很担心她。要去看看样子吗?」 她喝醉了。 「雷伊已经去了,不会有问题的。」 「喂,米夏,你很担心吧?」 莎夏缠上米夏,整个人贴在她身上。 「……我比较担心莎夏……」 米夏虽然也醉了,但似乎比莎夏清醒。 「果然会担心呢。我去看看样子喔。」 莎夏完全不听人说话,步履蹒跚地走向大门。 「等等,你摇摇晃晃地是要去哪里?」 「别担心啦,我没有那么醉。」 砰!莎夏一头撞在门板上。 「……好痛喔……」 莎夏摀着脑袋蹲下。一会儿,等到痛楚退去后,她猛然站起。 「我重振旗鼓,再度出发了喔。」 喀嚓喀嚓的声音响起。莎夏打不开门。 「奇怪?门卡住了耶。」 「莎夏,不转门把,是开不了门的。」 「啊……」 羞耻心让莎夏的脸变得更加火红。 「阿诺斯,你以为我喝醉了吧?」 「你要是没醉,这世上就没有喝醉的人了。」 「我到底哪里喝醉了啦,你说啊?」 「那你直走看看。」 「好啊。这不过是小事一桩。给我看好喔!」 莎夏笔直走着,脚步稳健地让人怀疑方才的摇摇晃晃到哪里去了。然后砰的一声,再度一头撞在门板上,摀着脑袋蹲下。 还以为她这下总该明白了,结果她就像若无其事一样站起身,优雅地扬起微笑。 「这下你明白了吧?」 「莎夏妹妹,你完全喝醉了喔。」 艾莲欧诺露发出一针见血的吐槽;米夏频频点头同意。 「呜……是怎样啦?大家联合起来诬赖我喝醉,不理你们了啦。我很担心米莎,我自己一个人去看看!」 莎夏走向大门。 「你让开啦。是想阻止我吗?你难道就不担心米莎吗?」 莎夏一脸认真地和门板说话。 「你难道是门板吗?」 就是门板。 「快说话啊。」 门板是不会说话的。 「让莎夏清醒?」 米夏问道。是指要不要施展解毒魔法吧。 「没什么,今晚可是庆功宴。她难得醉得这么愉快,不需要扫她的兴致。只要吹一下晚风,就会清醒一点了吧。」 我起身走到莎夏身旁。 「莎夏。」 一向莎夏搭话,她就有点泪眼汪汪地向我哭诉。 「呜……阿诺斯……这个门板太顽固了。我很担心米莎,他却不让我过……!」 「别担心,我来跟他说。」 说完,我便把门打开。 「开了耶。」 莎夏开心说道,兴高采烈地冲出屋外。 「别这么急,小心跌倒。」 「我又不是小孩子,才不会跌倒呢。」 啪答一声,莎夏跌在地上。她立刻抬起头,泪眼汪汪地哭诉着。 「呜……阿诺斯……地面突然朝我撞过来了。」 「外头敌人很多,别放开我的手。」 我向跌倒的莎夏伸出手。 「嗯。」 莎夏一面呵呵笑,一面握住我的手站起,然后紧紧搂住我的手臂。 「米莎在哪里啊?」 「就在附近。」 我追踪米莎的魔力。她就在铁匠与鉴定铺的庭院里。就跟之前一样,她坐在树根上,雷伊站在她身旁。 「冷静下来了?」 「……是的,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我的体质果然不适合喝酒呢……虽然早有预感了……啊哈哈……」 米莎无力地笑着。 「不过,我还是有种想喝的心情。」 她这么说完,环抱起自己的膝盖,眼睛直直地看着地面。 「……前世的事,两千年前的事……」 米莎垂下头,把脸埋进膝盖里。 「雷伊同学都记得呢。」 沉默片刻后,雷伊说道: 「抱歉,我说谎了。」 「……雷伊同学把一半的项链送给我时,我很高兴……」 米莎将项链上的贝壳拿在手中。 「能跟我说真相吗?」 「两千年前的事?」 米莎摇了摇头。 「是雷伊同学的事。虽然已经大致明白了,但我想听雷伊同学亲口说。」 她直直注视着项链上的贝壳。 「……我从未想过,雷伊同学竟打算牺牲自己……」 雷伊本打算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不发一语。 「那个时候,雷伊同学打算跟我告别吧……?」 「……没错……」 雷伊沉思般地仰望起夜空。藏于云后的明月透着朦胧月光。 「我打算为了和平牺牲。身为勇者,我必须结束掉这场自两千年前延续下来的战争。我原以为自己早有觉悟,没留下任何遗憾。然而……」 雷伊注视夜空的眼神很温柔,充满着爱。 「我却想与你再度相逢。」 语毕,他看向米莎。 「要是我们彼此转生了,我希望到时能让你获得幸福。」 「……雷伊同学……」 米莎悲伤地回望雷伊。 「……我不需要什么来世的幸福喔……」 米莎看着他,眼眶满是泪水。 「你不需要让我幸福。是我喜欢上雷伊同学,想要陪伴在雷伊同学身旁。不论发生什么事……不论你有着什么样的立场。」 米莎控诉般问道: 「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去?」 雷伊哑口无言。始终直视自己的正直眼神,让他无法别开视线。 「……你和两千年前的战争无关……不能让我的事情连累到你……」 「……我一点也不觉得这是连累……」 米莎毅然说道: 「因为,要是我也像雷伊同学或阿诺斯大人一样背负着某种沉重的命运,这样雷伊同学还会对我说这与你无关吗?」 雷伊摇了摇头。 「……我绝对会帮助你。」 他以坚定的意志说道: 「不论我身在何处,不论要抛弃什么,我都会前去帮助你。」 「我也是。虽然我跟雷伊同学不同,一点力量也没有。不过,如果你是两千年前的勇者,要为了两千年前的战争牺牲的话,我至少能与你一起并肩作战。」 「……你说不定会死。」 米莎嫣然一笑。 「喜欢的人都要牺牲生命了,自己又怎么能贪生怕死呢。」 雷伊惊讶地瞠圆了眼。 「我会这么想……或许就只是因为我是个笨蛋。雷伊同学打算牺牲自己,我却什么也办不到,也没有足以让你信任我而把这件事告诉我的力量,一切都是事后才知晓的。这让我有点哀伤……」 仿佛是在吐露心中的焦虑,她娓娓说道: 「雷伊同学,你认为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是能够由衷欢笑,不受任何人事物所威胁,就真正意思上的自由。」 「我的自由,就是陪伴在雷伊同学身旁。」 她以兼具温柔与坚强的眼神,注视着雷伊。 「请不要再夺走我的自由了。」 雷伊点了点头。 「我向你保证。」 米莎满意地笑了出来。 「你不坐下吗?」 她伸手拍着自己身旁的位置。雷伊默默坐下。 「我还以为你在生气呢。」 雷伊喃喃说道。 「我吗?当然在生气唷。因为你什么也不跟人家讲。」 米莎捉弄似的回答。 「不过,雷伊同学的心愿、渴望和平所做出的努力与在这两千年间的奋战不懈,这份心情我不认为是错的。所以我生气的,就只有你不跟我讲这件事。」 「抱歉。」 「啊,我已经不生气了喔?因为你平安归来了。」 「要是我没回来呢?」 米莎想了一下后说: 「我来世一定会把你痛扁一顿唷!」 米莎笑着,雷伊则跟着苦笑起来。 「米莎。」 「咦?」 被直呼名字,米莎就像吓了一跳似的凝视着雷伊。 「我比以前更喜欢你了。」 「啊……」 米莎害羞地垂下头。 「我也是……比以前还要更加地……更加地喜欢雷伊同学……」 雷伊轻轻地把手放在米莎手上。 「啊,那个时候,也是这种感觉吧?」 「去参战之前?」 「嗯……」 雷伊与米莎的视线被彼此的眼眸吸引。 「……这次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心里有点不安……」 「已经不会再发生任何事了。」 「真的吗……?」 「要我证明吗?」 米莎微微点头,轻轻地阖上双眼。她的指尖缠绕上去,让两人的双手交握。 「我喜欢你。」 「我也最喜欢你了。」 甜甜蜜蜜地,互相低喃着「喜欢你」。 两道人影缓缓贴近,雷伊的唇瓣,交叠在淡淡红唇上。云缝间洒落的月光,温柔地祝福着两人。 §4【学院交流生与新任教师】 在那之后过了不久── 随着迪鲁海德与亚杰希翁的战后处理告一段落,停课的魔王学院也恢复上学。 我一面感受莫名怀念的气息,一面踏入德鲁佐盖多的第二训练场。 一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隔壁桌的莎夏就打起招呼。 「早安。」 我直盯着她的脸瞧。 「干……干么啦……?你在看什么?」 莎夏就像戒备似的,用双手挡住自己的脸。 「你做了新的发绳啊?」 她束起双马尾的缎带和平时的不同。 「……真亏你看得出来呢……」 「我的魔眼眼睛可不模糊,不会看漏部下的装备。」 莎夏投来有点不满意的眼神。 「别说是装备好吗?」 莎夏把脸别开。只不过,从她背上却能感受到心花怒放般的喜悦。 「阿诺斯有注意到,所以莎夏很害羞。」 坐在反方向的米夏说道。 「你说发绳吗?」 米夏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莎夏,既然你很高兴,要不要直接说出来啊?」 「你、你在说什么啦?真是的,米夏你别胡说八道啦!」 米夏直眨着眼,朝我看来。 「被骂了。」 「别放在心上。她无理取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莎夏一脸不满地瞪来。 「等等,阿诺斯。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想说我会毫无理由地找人麻烦吗?」 「莎夏,如果不是的话,你就坦率一点吧?这样下去,会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喔。」 瞬间,她沉默下来。 「……想要的东西,是在说什么啊……?」 「你以为我没有注意到吗?」 「……咦…………啊…………」 「你不想要吗?」 莎夏红着脸,垂下头别开视线。 「………………………………我想要…………」 我指着她的发绳。 「材质是绢。而且不是普通的绢。那是只能在黄昏吐丝的黄昏蚕身上采集到的昏绢。能在这条发绳上看到两千年前的影子。应该是发源于远在密德海斯西方的阿利略市所生产的绢衣吧。昏绢不仅坚固,而且容易附加强化魔法。虽然在大战时被视为珍宝,不过在这个和平的时代则是将技术应用在装饰品上。魔法染色是用这个时代的技术啊?虽然用魔眼来看会觉得颜色不够鲜艳,但还算不错。综合来说是中下水准的装备。」 莎夏从中途就摆出一张无比认真的表情看着我。总觉得反应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怎么了?」 我向米夏问道。 「……看得太仔细也不好……」 唔,是这么一回事啊。 「我还以为她会高兴。」 隔壁传来呵呵笑声。 「哪有女孩子会因为这种评论高兴啊?你就再多学习一下和平吧,魔王大人。」 莎夏捉弄似的说道。她的表情看起来果然是很高兴的样子,所以让我感到不可思议。 「早啊。」 「大家早!」 雷伊与米莎一起走进教室,坐到位置上。 「终于光明正大地两个人一起上学了呢。」 莎夏嘀咕着。 「咦?啊,不、不是的。就、就只是碰巧遇到!」 米莎急忙解释。 「哼~碰巧啊。」 「对、对了,阿诺斯大人。艾莲欧诺露同学与洁西雅同学在那之后怎么样了?」 米莎就像硬要改变话题似的询问。 「那件事啊?哎,虽然考虑了很多──」 刚好就在这时,通知上课的钟声响起。教室门开启,在梅诺走进教室内后,两名女学生也跟着走进来。 「那就是答案了。」 米莎转过头去,随即看到穿着勇者学院制服的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 洁西雅的年龄约十岁左右,是之前说出「请救救妈妈」的那名少女。 由于其他的洁西雅要过学院生活还很困难,所以是用其他方式照顾。 「好啦、好啦,各位同学请就座。今天要跟大家介绍学院交流生喔。虽是这么说,但我想大家已经认识她们了吧。」 艾莲欧诺露吟吟笑起。 「我是勇者学院的艾莲欧诺露碧安卡喔。」 即使艾莲欧诺露都像这样自我介绍了,洁西雅也依旧一副不知道这里是哪里的模样左顾右盼。 「这孩子是洁西雅碧安卡。虽然有点不太会讲话,但听得懂我们说话。好啦,洁西雅,有办法打招呼吗?」 经艾莲欧诺露这样说后,洁西雅就立刻朝学生们看去。 「……我是……洁西雅碧安卡……」 她低头打着招呼。 学生们看着她们两人的模样嘈杂起来。 「说是勇者学院……又要学院交流了吗……?」 「是啊……亚杰希翁可是向我们宣战了耶?」 「虽说战争在暴虐魔王的帮助下立刻就结束了,但在这种时期进行学院交流也到底是不太妙吧……?」 面对这些抱怨连连的学生们,梅诺毅然说道: 「我很清楚各位的担忧,毕竟迪鲁海德与亚杰希翁才刚结束一场战战。不过,那件事已查明是勇者学院的前学院长迪耶哥伊捷伊西卡的阴谋,并非所有人类都想与魔族为敌。」 这件事情也早已告知迪鲁海德的人民。当时战火并未波及到城市。由于战争在还没有实感的情况下就结束了,所以大部分的民众都很轻易地接受了这件事。 只是这个班级的学生在开战后,就被监禁在勇者学院的宿舍里直到战争结束,所以相对地难以接受这件事吧。 「亚杰希翁为了向迪鲁海德再度表示友好,向我们提出了学院交流。德鲁佐盖多会决定接受艾莲欧诺露同学她们前来交流,也是基于这个理由。」 即使听完梅诺的说明,学生们依旧一脸不满。 「……就算老师这么说,我们也没办法这么简单就相信人类啊……」 「就只是战败了,所以才把那个叫迪耶哥的家伙当成坏人,其实勇者学院的所有人都想要开战吧?」 「别说勇者学院,说不定亚杰希翁的所有人类都想开战呢。」 「或者说,到底是谁啊?说要继续学院交流的家伙。」 「对啊,就算没有开战,那些家伙可是侮辱了暴虐魔王,怎么可能和他们交流啊。」 「身为皇族,要接受侮辱始祖的家伙们也到底是──」 看来在抱怨的大都是皇族派的学生。与其说是针对亚杰希翁,倒不如说主要是对勇者学院感到不满吧。 「好了、好了,老师也明白各位同学的不满。」 「哈哈!」 教室里响起笑声。 循声望去,就看见入口站着一名高挑的男人。那是一名紫发紫眼的文雅男子。看他身穿法衣,想必是名教师吧,然而他很稀奇地身着白制服。也就是说,那名男人并非皇族;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他活了比七魔皇老还要漫长的岁月,是我也认识的人。只不过,我可没听说过这件事。 而且── 「你们还真是滑稽啊。」 男人朝讲台走去。 「对了,你们可以就座了。」 听男人这么说完,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就朝这边走来。 两人坐在我正后方的座位上。 「阿诺斯弟弟,谢谢你。这一切都多亏了阿诺斯弟弟。」 「没什么,我已经听你道谢过了。」 「呵呵,不论要我道谢多少遍都可以喔。今后就请多指教了。」 「嗯。」 我一面回应,一面看着站在讲台前的男人。 「怎么了吗?」 艾莲欧诺露不可思议地问道。 「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事。」 梅诺朝着黑板用魔法书写,同时说道: 「那个,总之学院交流生的事情就是这样了。老师明白各位同学有所不满,但她们并没有犯下任何过错。只要相处过一段时间后,我想各位同学也会明白艾莲欧诺露同学她们不是会引发问题的学生喔。」 梅诺书写完毕。 ──耶鲁多梅朵帝提强── 是这个男人的名字。 「然后,还要另外介绍一个人。之前提过的新老师,终于来学校任职了喔。」 男人向前一步。 「我是耶鲁多梅朵。我会向你们这些不知两千年前情况的蒙昧学生们授予知识。」 傲慢的语气,让学生们蹙起眉头。 「是非皇族的无能教师啊……」 一名学生嘀咕着。听到这句话,梅诺立刻开口纠正。 「耶鲁多梅朵老师是很优秀的人物。虽然他并非皇族,但这是有理由的。老师他可是远在七魔皇老诞生之前的时代就已经存在的魔族喔。是与暴虐魔王激烈斗争,并在两千年前的大战中携手合作,一同为了魔族奋战的伟大人物。我想不论是在知识上,还是在魔法上,老师的教导都会很有帮助。」 即使梅诺这么说,学生们依旧没什么反应。 「首先,就先来说方才的你们有多肤浅了。」 他一副瞧不起学生们的态度说: 「第一点,这次的学院交流是暴虐魔王决定的。」 学生们嘈杂起来。 「第二点,他的名字不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流传在迪鲁海德的暴虐魔王传承,有一部分是错的。」 学生们的嘈杂声愈来愈大。 「然后最后一点,转生后的暴虐魔王,就在这个班级里。」 「啥!」 「他在说什么啊……?」 「……怎么可能会在啊…………」 在学生们的嘟囔声中,他的视线朝我看来。 「嗨,好久不见啊。看来你转生得很顺利嘛,魔王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 §5【魔王的证明】 在男子的发言刺激下,教室立刻鼓噪起来。 「哈!你是笨蛋吗?」、「开什么玩笑啊。」、「这是严重的皇族批判。」这些声音之中,也参杂着:「呀啊!」、「阿诺斯大人的时代。」、「阿诺斯大人的传说要揭开序幕了!」之类的话语。整间教室闹得沸沸扬扬,简直混乱到了极点。 砰的一声,拍桌声响起,一名男学生站起来。他大概是皇族派的人吧。 「请等一下。就算你是老师,刚刚的发言也无法当作没听见。你说暴虐魔王是阿诺斯?他可是魔王学院里唯一的不适任者。魔王的适任性检查可是为了判定学生是否为暴虐魔王的机制,老师应该也很清楚吧?」 学生有条有理地说道。 「就是说啊。老师你或许是统一派啦,但请不要教导学生错误的知识!」 「没错、没错。这就叫做滥用职权吧?」 「说到底,白制服的老师就连听都没听过。我是不知道什么两千年前的魔族啦,找这种被时代淘汰掉的老害过来干么啊。」 皇族派的学生们纷纷发出批评。梅诺本来想说些什么,却被那个男人伸手制止了。 「真是蒙昧。」 男人唾弃似的说道: 「错误的是魔族至今以来的历史,还有魔王学院的教导。两千年前的魔族们是为了保护暴虐魔王,所以才故意将虚假的传承流传到后世。」 皇族派的学生们各个露出疑惑的表情。 「前阵子迪鲁海德与亚杰希翁之间的战争,即使是蒙昧的你们,应该也还记忆犹新吧?当年亚杰希翁计划要在暴虐魔王转生的两千年后将他消灭。于是,魔族们就想到了让亚杰希翁去讨伐假魔王的主意。这部分稍微有点复杂,我就直接说结论吧。」 男人就像指出事实般地强硬说道: 「那个假魔王,正是你们至今所相信的阿伯斯迪鲁黑比亚。」 有露出难以置信表情的人,有气得横眉怒目的人,有对此嗤之以鼻的人,皇族派学生们的反应五花八门,但唯一共同的是他们全都不相信这番言论。 「真正的魔王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会被盖上不适任者的烙印,是为了要澈底避免让人类注意到他是暴虐魔王。这个尝试很顺利,多亏了你们皇族派,让事情在人类察觉之前就结束了。亚杰希翁方的首谋者已在之前的战争中灭亡,既然一切的问题都已结束,就不需要再继续隐藏真正的魔王。」 穿着白制服的教师,就在这时展开魔法阵。 「仔细睁大眼,看清楚现实吧。那个不适任者的烙印,正是他身为暴虐魔王的证明。」 他所施展的魔法是「契约zekuto」,是用来证明身分的应用术式。 上头记载的内容,是这名教师方才所说的话语毫无虚假的担保。打破契约的代价是性命。这个时代的知名魔族全都在上头签字,当中特别值得注目的是最上头的七人吧。 「喂……等等,那个『契约』上头的签字。梅鲁黑斯大人……艾维斯大人……还有伊多鲁大人……」 「七、七魔皇老全都签字了!」 「骗人的吧……也就是说,七魔皇老承认阿诺斯是暴虐魔王吗?」 「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事吧!那家伙可是白制服的不适任者……!」 「应该是跟尊贵的我们不同……」 那名教师的视线再度朝我看来。 「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 他让出讲台前的位置。 「上前来。」 唔,他打算做什么? 我起身走到讲台前。 「消失吧。」 男人发出话语后,教室内的桌椅就全都消失了。坐着的学生们尽管差点摔倒,但还是勉强稳住了姿势。 「我虽不是魔王的部下,但诸位的态度让我有点看不下去。即使是和平的时代,也还是需要恪守臣下之礼吧?」 粉丝社的少女们立刻作出反应,她们所有人当场跪下。紧接着,莎夏、米夏、雷伊与米莎也同样跟着跪下。 「你们在做什么啊?」 朝着茫然伫立、无法理解状况的学生们,那名教师开口说: 「在魔王御前,你们太放肆了。」 听到这句话,梅诺当场反应过来,在我面前跪下。朝她看去后,就听她低声说道: 「我全都听梅鲁黑斯大人说了。」 眼见梅诺跪下,其他学生也跟着有样学样。如今教室里还站着的,就只有皇族派的学生。这也在所难免。因为他们至今所相信的现实,突然间遭到了推翻。 「为何不跪?这是对暴虐魔王的反叛之意吗?」 男人向方才提出意见的学生询问。 「……不、不是的……可是,耶鲁多梅朵老师……这跟之前学到的……」 「蒙昧的男子。就说那是谎言了。」 「可是,就算突然说那是谎言,也没办法立刻相信……」 「你的意见无关紧要。跟你是否相信也毫无关系。」 他一口否定学生的话语。 「那些全部都是制造出来的幻想。皇族并不尊贵。你们也毫无特权。魔王吩咐过要众民平等。」 学生咬紧牙关。 「已经落幕了。今后的迪鲁海德不再需要皇族,也不再需要皇族派这个虚构的组织。在舞台结束后继续扮演着角色,已经超越蒙昧,可谓是滑稽之至。」 学生们不甘心地低下头。然而「契约」与上头的签字明摆在眼前。目睹到七魔皇老作出的证明,让他们无从作出任何反驳。因为皇族派至今为止的活动,全都是在七魔皇老的支持之下进行的。 他们带着满是屈辱的表情紧握拳头,尽管全身微微地颤抖着,也还是当场慢慢跪下。 「请致词。」 「也是呢。」 我随手一指,根据学生人数在教室内画起魔法阵,让方才消失的桌椅再度出现。 「哎,就座吧。」 听我这么说,学生们呈现出不知所措的反应。 「迪鲁海德和平了。已不再需要暴虐魔王。想承认的人就承认;不想承认的话,也无所谓。大家自由地生活就好。这个时代能让你们这么做。就以自己的信念为主人吧。」 「「「遵命,阿诺斯大人!」」」 学生们异口同声地答复。作为中心的虽是粉丝社她们,但也不少其他人的声音。 白制服的学生们露出安心的表情;相反地,皇族派则是露出充满苦涩的表情。 哎,这也无可奈何吧。加隆在迪鲁海德散播的传承只有说暴虐魔王会转生为皇族。会因此走向血统主义,主张起皇族派等不存在的特权,不是别人的错,是他们自己的问题。 七魔皇老之所以是皇族派,也是为了作为最低限度的抑止力,避免他们做得太过分。 这份屈辱与这份懊恼,全都来自于自身的丑陋感情。今后,每当魔族的正确历史被公布出来时,都会令他们痛苦吧。但这也是自作自受。既然如此,就只能靠他们自己去克服了。 「今后随着历史的修正,各位将渐渐查觉到吧。尽管这并不需要我多说,但我还是要在此订正一件事。」 尽管不知道能否传达给他们,但唯独这件事情我不得不说。 「我的血绝不尊贵。就跟寻常的魔族毫无差别。我的力量与血统,都不伴随着尊贵。假如有,那也是在自己心中。是由你们的意念、你们的信念所决定的。既然如此,就去磨练自己的心。去烦恼、去迷惘、去纠葛吧。所谓的尊贵,可没有廉价到能不劳而获喔。」 「「「遵命,阿诺斯大人!」」」 学生们应声回答。皇族派就只能用充满屈辱的表情注视着地面。 「所相信的事物是虚假的,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这次就只是规模较大,但道理一样。不要将自己的信念、自己的价值寄托在其他事物上。要不然就会轻易遭到推翻。不是皇族,也不是混血,你们就作为一名魔族活下去吧。」 「「「遵命,阿诺斯大人!」」」 「我方才也说过了,就座吧。我可不打算对你们摆架子。」 听到我这么说,学生们纷纷抬头。眼见雷伊、米夏和莎夏他们就座后,其他人也像是安心似的坐回位置上。 「好了。那请大家打起精神来,接下来的课程将会由耶鲁多梅朵老师授课。要是有什么以前课程上的问题想要商量,就到三年级的教室来。然后──」 梅诺看着我。 「那个……阿诺斯大人……?」 「照旧就好。我本来就不会去限制部下的言语自由。」 「……那么,那个……阿诺斯同学,你要继续上课吗?」 我朝穿着白制服的教师看去。他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表情,心不在焉地看着空无一物之处。 「也没别的事好做,我就暂时在这里享受和平吧。」 「我知道了。」 在答话后,梅诺向学生们说道: 「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想大家都很辛苦吧,但请加油喔。假如不嫌弃的话,老师随时都接受各位同学的咨询。啊,还有暴虐魔王的事情,我想近期内就会在迪鲁海德发表,在那之前请大家姑且保密喔。老师先告辞了。」 梅诺离开教室。 「那就开始上课吧。暴虐魔王,你可以回座了。」 「炽死王耶鲁多梅朵。」 我向他问道。 「为何来魔王学院?」 「就只是一时兴起。」 「原来如此。」 十分清楚了。 我缓缓迈步,从男人身旁经过,并在途中留下一句话。 「真是差劲的伪装呢,诺司加里亚。」 祂面不改色地看着我。 「神侵占魔族的肉体来到此地,有何贵干?」 祂说道: 「就座吧,暴虐魔王。我就亲自担任你的教师吧。」 §6【神的授课】 我用魔眼视线打量起诺司加里亚的全身上下。魔力没有可疑的举动。至少祂不打算现在就立刻动手的样子。 「经过两千年,神的世界也稍微改变了吗?」 「神的世界总是充满秩序。不论是现在,还是两千年前。」 诺司加里亚从容说道。看似没有敌意,但也无法大意。祂不可能毫无任何意图,就夺取耶鲁多梅朵的肉体成为这个班级的班导。 「别给我轻举妄动。」 留下警告,我返回座位上。既然不知道祂来此的目的,就必须随时盯着祂才行。 「那就开始上课吧。」 诺司加里亚小题大作地说道。然后,大大地敞开双手。 「世界上存在着秩序。」 庄严的声音在教室内响起。 「这个世界有着这个世界的道理。鸟为何是鸟,魔族为何是魔族。天降甘霖滋润大地,然后孕育树木。只要画出魔法阵,在魔法术式上注入魔力,就能点亮光明。这些就称为自然律与魔法律,是让这个世界得以维持下去的秩序。」 祂以充满自信的声音朗朗说道: 「而维持这些秩序的存在,这些秩序所具象化的存在,正是作为自然律的上位秩序的神族,也就是神。」 学生们全都一脸愣然的表情在听祂授课。 「在两千年前的大战中,暴虐魔王与神开战了。因为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想要取得能够颠覆自然律的神之权能──也就是奇迹。世界荒废了。魔族死了、人类死了,以及精灵们消失了。要阻止世界继续荒废下去,就需要足以改变世界秩序的力量。魔王追求着这份奇迹,然后将其夺走了。」 唔,这事还真是令人怀念。 「那正是这座城堡,魔王城德鲁佐盖多。魔王将神话时代自遥远的天空之上以破坏的秩序照亮世界的破坏神阿贝鲁猊攸,殒落在这块土地上。从此魔王覆盖掉神之名,让世界失去了一个秩序。」 神话时代的破坏神阿贝鲁猊攸,已然成为一切死亡与破坏的元凶。正因为如此,我才会将祂打倒。 「一切万物皆会迈向毁灭,此乃破坏神所拥有的秩序;但魔王却夺走了这个秩序,抑止了世界的毁灭。应该死亡之人没死,应该毁灭之人没有灭亡,扰乱了世界的常理。从属于毁灭的秩序的其他众神尽管进行了补救,却无法让世界完全恢复原状。其结果,就是两千年后的现在。」 「复活ingaru」与「根源再生aguronemuto」的魔法能高机率地成功,也是因为破坏神阿贝鲁猊攸成为德鲁佐盖多的关系。 由于绝对不能让破坏神极为强大的毁灭权能泄漏到这个世界上,所以我就将这个权能转变成我的魔法。 以「理灭剑贝努兹多诺亚」之名。 在我夺走破坏的秩序后,魔族与人类都变得很难死亡。秩序所规定的生死平衡稍微倾向了生,让这个世界比以前拥有更多希望。 「即使超出秩序所规定的数量,魔族也依旧持续增加,人类则是比魔族增加得更多。」 诺司加里亚继续说道: 「没有毁灭,就没有创造。魔王为了守护自己的种族,夺走了新种族诞生的可能性。这正是连众神都称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为暴虐魔王的理由。」 众神会知道我的名字,就是因为这件事。特别是自己拥有的秩序受到威胁的可能性很高的神,就更加对我了若指掌的样子。 「再这样下去只会让世界的秩序趋向混乱。就连此时此刻,新的生命也在诞生之前不断灭亡。于是为了消灭暴虐魔王,神决定要创造新的秩序。」 记得他在两千年前也曾这么说过。如果想消灭我,应该只要将我的子孙后代澈底根绝就好;不过在失去掌管破坏的神之后,他们大概做不到这种事吧。也能认为他们曾经尝试过,但是却失败了。 神是秩序。尽管拥有极为强大的力量,相对地却无法逾越自己所拥有的秩序及道理。我就是看准这点才转生的。而且也有着可靠的友方在。 「……是说这个老师,他的脑袋没问题吧?」 说出这种话的是皇族派的学生。 「对啊,就算突然跟我们扯什么神的,谁会懂啊。」 「虽然历史书上好像也有神话时代确实有神的记述,但那是骗小孩的故事耶。」 「这是为了赞扬暴虐魔王所创作的故事吧?就连三岁小孩都知道喔。」 唔,在如今这个时代确实不太能遇到神。就连米夏与莎夏,在时间守护神出现时也吓了一大跳。会这样解释也是无可奈何吧。 说到底,即使是在那个时代,也有七成是因为我的存在,神才会降临到人世来。 「既然你说神真的存在,那就先带来给我们瞧瞧啊。」 「对啊,但他办不到吧。哈哈!」 皇族派的学生大声笑起。大概是想发泄不得不承认我是暴虐魔王的郁愤吧。 「就对蒙昧的你们授予教导。」 诺司加里亚的话语中带着神的奇迹。 「我是天父神诺司加里亚。是诞生神的秩序,众神之父。」 瞬间,皇族派的学生们就像领悟到一切似的,以惊愕的表情注视着诺司加里亚。 「……神……居然真的存在……」 「……难以置信……为什么神会在这间学院……?」 「……莫名其妙啊……暴虐魔王是阿诺斯,老师则是神,这到底是怎样啊……」 「耶鲁多梅朵老师不是两千年前的魔族吗?天父神诺司加里亚是怎么一回事?」 稍微有点可怜。要是一无所知,是跟不上这个状况的。 「对了,那边的魔族。别这么对我散发敌意。要是想忤逆神,光是有这个念头就无法平安无事喔。」 就在这瞬间── 「……呜……啊……!」 皇族派的学生们一齐按住自己的喉咙,痛苦起来。 「……没办法……呼吸……」 「啊……呜…………啊…………啊…………」 「……救、救命、啊……」 诺司加里亚毫无兴趣地瞥了一眼接二连三倒下的学生们。 「就授予你神的智慧吧,暴虐魔王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将会消灭你的秩序,将会消灭你的新神子──」 诺司加里亚高声说道: 「就在这所学院里。」 雷伊召唤出一意剑,坐着握住剑柄;莎夏与米夏则将自身的魔眼眼睛对准诺司加里亚。 我伸手制止他们,缓缓站起。 「如果是特意来通知我这件事的话,也太过老实了。」 我就像是要庇护皇族派的学生们般,站在诺司加里亚面前。 「这并非出自于好意。祢有什么企图?」 「让这个世界取回完整的秩序。我的孩子将为此而生。」 名为神的存在还是老样子。原本就是一群活过悠久岁月的家伙,即使经过了两千年,也还是一样令人费解啊。 「放过这些学生。就算杀掉他们,对祢也没好处。」 「秩序不会因言语而改变。他们会死是天理。是名为天罚的道理。」 我当场把手举起。教室内被画上魔法文字,冒出无数的魔力粒子。影剑在脚边显现,飘浮到空中。 「要试看看吗?」 我拔出理灭剑贝努兹多诺亚。 暗色长剑在我手上现出原形。 「就授予蒙昧的你智慧吧。作为神父的我,乃是这个世界的秩序之父。即使是一时性的,只要消灭掉我,在我复活之前,用来维持世界的秩序就不会产生。水会是水、土会是土、大气会是大气,全都是因为秩序。也就是说,是因为神而存在。要是消灭我,世界将无法保持现今的模样,而是徐缓地崩溃。等在前方的将会是毁灭。」 神也不是永恒的。祂们会依循秩序而消失,然后再产生出新的神。而产下祂们的神,就是天父神诺司加里亚啊? 「掌控着破坏神之力的你确实有着足以消灭我的力量。但深爱着世界的你,也因此无法毁灭这个世界。」 「唔,原来如此。」 我慵懒地提着贝努兹多诺亚朝诺司加里亚走去,然后将那把暗色长剑笔直刺在祂身上。 「…………!」 被理灭剑贯穿的祂,直愣愣地注视着我。 「……哈哈……!」 诺司加里亚嘲笑起来。 「你做了肤浅的举动。想威胁我的话就到此为止吧。再继续下去,真的会让世界面临危机喔。」 「也是呢。」 我在手上使力,将理灭剑更深入地插进祂体内。 「呃……啊……」 神的嘴中溢出鲜血。 「……住手,暴虐魔王。神的命令乃是绝对的……」 「我不受任何人指使。即便是神也一样。」 我在理灭剑上注入魔力,贯穿祂的根源。 「……何等、肤浅的……男人啊……你想、毁灭……世界吗……?」 「肤浅的是祢。」 「……呃、唔……!」 贝努兹多诺亚发出黯淡光芒,逐渐消灭掉诺司加里亚。 「……你是……办不到的……将神、将作为天父神的我消灭掉……听好了,暴虐魔王。此乃、神所订下的秩序……你是、无法毁灭世界的……」 我将贝努兹多诺亚从诺司加里亚身上用力抽出。 祂的身体化为影子。 「毁灭吧。」 影子被切成碎块,下一瞬间,天父神当场消灭了。 「难道以为只要拿世界当挡箭牌,我就会放过祢吗?」 §7【神的意图】 我挥动贝努兹多诺亚,甩开剑上的鲜血。 「……哈……哈……呼吸……」 「得、得救了吗……?」 「……好像、是呢……」 「……被那家伙…………」 「救了啊…………」 因为消灭掉诺司加里亚而恢复呼吸的学生们看着我。还真是复杂的表情。但很抱歉,现在不是在意这种事的时候。 只要消灭掉天父神,世界的秩序就会大乱,最后迈向灭亡。 「『根源再生』。」 我当场让诺司加里亚的根源再生。在对敌人使用时,由于是以我的攻击为起源,所以就算不是第二次也没问题。 在消灭掉的耶鲁多梅朵的肉体复活后,祂恢复了意识。 「看吧,你是无法消灭我的。」 诺司加里亚仿佛很得意地笑了。 「朝天吐痰的愚者,就接受违背秩序的惩罚,瞻仰神的姿态吧。」 诺司加里亚发出能引发奇迹的神的话语。 紧接着祂的身体笼罩起耀眼光芒,就宛如是要展现祂真正的力量一般。只不过,祂却在途中蹙起眉头,能在天父神的表情上看到困惑神色。 随后,光芒倏地退去了。 「怎么啦,诺司加里亚?就照祢说的,展现神的姿态给我看如何?」 我就像作出胜利宣言般放开贝努兹多诺亚,停止启动立体魔法阵。暗色长剑恢复成一般的影子,落在我的脚边。 「还是说,祢注意到神的根源就只恢复了一成吗?」 「闭上你放肆的嘴巴。神的尊严乃是绝对的。」 诺司加里亚在声音中注入魔力。只不过,就连这句话所引发的奇迹也比方才来得微弱。 「让根源寄生在耶鲁多梅朵身上是祢的失误。如果是在他体内,就算只有一成的根源也能活下去。只要天父神的根源还留有一成,其秩序也就不会完全崩溃。祢们众神几乎是接近不灭的存在,本来要让根源再生应该是易如反掌,但在理灭剑面前可就行不通了。」 我将祂的根源破坏到,就算施展让根源再生的魔法也只能恢复一成的程度。所以就算施展「根源再生」,根源也无法澈底恢复到遭受攻击之前的状态。 「放心吧。要是完全无法再生,世界就会毁灭。所以我将祢的根源破坏到,只要花费时间就能勉强恢复秩序的程度了。」 诺司加里亚朝我瞪来,眼中似乎带有秩序遭到破坏的愤怒。 「……你已完全掌控住破坏神的力量了……?」 「两千年前的我,就只懂得毁灭呢。转生到这个和平的时代,也让我克服了一项不擅长的事。」 我哼笑一声,朝祂说道: 「天父神,被微不足道的魔族手下留情的滋味如何啊?」 这个时代的魔族太弱了,让我被迫得一直控制魔力。但也多亏了这种限制,让我手下留情的精度提升了。 不是将神消灭,而是将神破坏,借此夺走神的力量,同时保护着世界。 神是秩序。因为是秩序,所以祂们就只能依循着规则行动。就算是有效的作法,祂们也没办法选择自灭。 「祢就用那个半神半魔的身体暂时安分一点,在我的眼皮底下教书吧。」 我背向诺司加里亚,返回座位上。 「还真是肤浅啊,暴虐魔王。这种程度就自以为夺走了神之力吗?用来消灭你的秩序即将诞生。你的灭亡早在久远以前就已经被众神决定了。」 「喔,那破坏神落入我的手中,还有祢变成半吊子的神,也全都是众神所决定的吗?」 诺司加里亚一时语塞。 「给我记好,诺司加里亚。在这世上,你这种行为就叫做不服输。」 丢下这句话,我缓缓就座。 「我知道那个神喔。」 前座的雷伊把身体靠过来。 「有头绪吗?」 「跟杰鲁凯老师谈过话。关于将根源魔法化的事。」 原来如此。看来祂无论如何都想消灭我的样子。虽然姑且是封住了祂的力量,但棘手的程度依旧不变。毕竟要是澈底消灭掉祂,世界就会毁灭。 只能暂时盯着祂了。 「那就继续上课吧。」 诺司加里亚就像若无其事般开始授课。 是有什么意图吗?或者就只是在遵守自己被赋予的秩序?祂淡然地继续上着平凡无奇的课程。 尽管有在警戒,不过祂在那之后没有做出任何可疑的举动,就这样响起了不晓得是第几次的钟声。 放学后── 大家聚集到我桌旁。 「完全没想到神明大人会来学院呢。」 艾莲欧诺露说道。 「是说那家伙,为什么在被阿诺斯打败后还普通地上课啊?真是莫名其妙耶。」 莎夏说出很合理的疑问。哎,会这么想也在所难免吧。 「啊~莎夏妹妹不知道啊?神明大人就是这种存在喔。」 不愧是古老的魔法,艾莲欧诺露也知道神族的样子。如果是她诞生的时代,神就还勉强会在世上出现吧。而她自己也是借助神之力所诞生的魔法。 「这种存在,是说祂们是笨蛋吗?」 「价值观跟我们完全不同喔。因为众神是秩序,所以会遵照着秩序行动。」 「上课是为了秩序?」 米夏问道。 「我想是这样。」 「可是,在魔王学院上课,为什么能维持秩序啊?」 米莎不可思议地问道。 「因为众神很遵守约定。不论是对人类还是对魔族喔。」 雷伊回答。 「虽然不清楚是基于怎样的道理,但这似乎也是祂们所说的一种秩序唷。」 「为了使用那个肉体出现在我面前,祂说不定跟某人作了要在魔王学院授课的约定。」 假如是这样的话,就能将祂暂时束缚在这里。不过反过来说,这也能认为是祂想把我的魔眼视线束缚在这里啊? 「祂说新的神子就在德鲁佐盖多呢。」 雷伊这么说完,莎夏就像感到疑问似的歪起头来。 「这是怎么回事啊?要是有这种危险的学生在,早就被阿诺斯发现了吧?」 「不过,祂是不是也说了是接下来才会诞生之类的话?」 米莎说道。 「是神子的器皿在这里,然后接下来才会觉醒的意思吧。」 不论真相为何,让人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祂要等到与亚杰希翁的战争结束之后?趁着那场混乱下手,对神来说应该也比较方便,但祂为什么没这么做? 「或者祂是为了让神子觉醒,才会到这所学院授课。」 天父神维持让神诞生的秩序。如果是基于让神子觉醒的理由,那么也就能理解祂如今的行动了。 「没说谎?」 米夏问道。 「真的在这所学院?」 「就算是谎言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说不定是打算让我的魔眼视线留在这所学院,趁机在其他地方让神子觉醒。」 「不论真相如何,还是在神子觉醒之前把祂找出来,想办法处理掉比较好喔。」 艾莲欧诺露竖起食指。她话一说完,雷伊就接口说: 「诺司加里亚是让神诞生的秩序,所以不会直接性地袭击阿诺斯。或者该说没办法袭击会比较正确吧。」 当然,要是祂自己的行动遭到阻碍,就不在此限了。神会毫不留情地消灭掉一切扰乱秩序之人。 「但如果是要消灭阿诺斯的神,就另当别论了。虽然众神全都一样,但我想魔力也会相当超乎常规唷。」 「……比阿诺斯大人还超乎常规吗?」 「……如果是要消灭阿诺斯弟弟的神,就应该会带着足以消灭他的魔力诞生喔……否则就不是秩序了……」 艾莲欧诺露的话语,让众人当场静默下来。 「没什么,不用因为是神就过度担心。这世上既没有杀不死的存在,也没有无法毁灭的存在。」 毕竟可说是世界常理的祂们,竟为了一名不过是力量强大的魔族拚命起来,像这样特地降临到人世。 而且还为了消灭我特地诞生了新的神。 「所以众神才无法对我置之不理。会不惜诞生新的神也想要消灭我,是因为祂们十分清楚我就连祂们创造的秩序都能毁灭。」 既然如此,要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 找出神子,让祂明白自己有多少斤两就好。 「明明在我的魔眼眼睛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维持着秩序就好,却特意跑来挑衅。」 我就像不会留一丝怜悯地冷笑起来,向部下们宣告今后对祂的方针。 「就充分地让祂感到后悔吧。」 §8【两千年前的魔族们】 米夏举起小手。 「找出神子的方法?」 就在这时,艾莲欧诺露发出「啊」的一声。 全员的视线集中在她身上。 「啊,抱歉。不是的。刚好收到『意念通讯leaksu』,可以接吗?」 「无妨。」 「我马上回来喔。」 艾莲欧诺露稍微远离了我们围成的圆圈。 『──久等了。雷多利亚诺同学,怎么了吗?』 从艾莲欧诺露的「意念通讯」中传来这种对话。应该是勇者学院传来的联络吧,发生了什么问题吗? 「阿诺斯的魔眼也找不出神子吗?」 雷伊问道。 「如果能面对面,直接窥看深渊的话,或许可以吧。但要是对神子连个一鳞半爪的认知都没有,就没办法吧。因为没有对象可看。」 「这样的话,或许是在白费功夫,但还是调查一下学生与教师的经历会比较好吧?如果说神族动了什么手脚,应该能在哪里发现到蛛丝马迹吧?」 「虽然费时,不过是妥当的作法。」 尽管还不确定是否在这所学院里,但既然没有线索,就只能进行地毯式搜寻了。 就在这时,我感受到有视线注视过来。 转头望去,眼前站着一名黑制服的男学生。校徽是六芒星。尽管压抑着,但具备着强大魔力。不对,以这个时代的魔族来说,似乎有点太强了啊? 他留着一头卷发,一副聪明伶俐的模样。没看过他。不是这个班级的学生。 「咒盾之牙。」 米夏喃喃低语。 「杰拉多,混沌世代之一找阿诺斯有什么事吗?」 莎夏挡在我前面向他问道。 「要是令你不悦的话,就先赔罪了。但我要找的人不是他,而是这位小姐。」 被称为杰拉多的少年在米莎面前恭敬地跪下。 「米莎伊里欧洛古大人您好,我是侍奉令尊之人,名唤杰拉多亚兹雷曼。今日是奉主人之命前来。」 「咦…………?」 她惊讶地瞠圆了眼。 「请问我能在这里继续说下去吗?」 米莎虽然不知所措,但也还是颔首应允。 「终于等到这一刻了。令尊派我来迎接您。假如您想见令尊一面的话,就请您跟我一块前来。」 「请问……是要去哪里?」 「现在还不能说。我的主人、您的父亲有敌对势力,不能让人知道您是他的女儿。」 米莎转头朝我看来,眼神就像是在寻求我的许可。 「你叫杰拉多是吧?你是何时转生的?」 听到这句话,黑制服的学生回以充满警觉的眼神。他看起来也像是在警戒我的样子。 「不论再怎么压抑,你的魔力都远超这个时代的魔族水准。你以为能隐瞒得下去吗?」 「……不愧是暴虐魔王,是我太小看您了……」 杰拉多跪下向我低头。 「我是在前阵子亚杰希翁与迪鲁海德的战争结束之后完成转生的。这个肉体是在那时才总算恢复了记忆与力量。」 原来如此。 「我并不是打算蒙骗魔王大人,还请您大人有大量。」 「你的主人是谁?」 「我不能说。」 「你以为能在我面前保持缄默吗?」 「……我已有一死的觉悟……」 唔,是值得他如此效忠的主人啊。 「阿诺斯大人……」 米莎以恳求般的眼神看着我。不用问也能明白她的心情。 「我并没有蛮横到会将终于要实现心愿的部下派去做事的程度。你就去吧。之后的事我会处理。」 「谢谢阿诺斯大人!」 杰拉多俐落起身,向米莎说道: 「那请跟我来吧。」 他转身朝教室的入口走去。 「对了,杰拉多,你等等。我可是把部下交给你了。你应该懂吧?」 他转过身,向我恭敬行礼。 「这是当然。」 「既然如此,就再带一个人去。既然不肯表明身分,就请你答应这种程度的要求了。」 在短暂的沉默后,杰拉多回答。 「遵命。」 我转头与雷伊目光相对。 「我欠你一次。」 「那等回来后,再跟我说说经过吧。」 他在回我一道笑容后,就像要守护米莎似的走上前去。 「我别去打扰会比较好吗?」 米莎呵呵笑起。 「你来就放心了。我可是紧张得要死呢。」 两人相视而笑。 「走吧。」 在杰拉多的带领下,米莎与雷伊走出教室。 「咦?米莎妹妹和加隆去哪里了?约会吗?」 代替他们两个,结束「意念通讯」的艾莲欧诺露回来了。 「好像是要去见米莎的父亲。」 听我这么一说,艾莲欧诺露惊叫起来。 「哇……带去见父母了……」 「等等,阿诺斯,你这种说法会让人误会啦。」 莎夏如此插话。 「要是在意的话,等他们回来后就去问雷伊吧。」 「嗯,就这么办。」 我们的对话,让莎夏投来傻眼的视线。 「然后呢?勇者学院发生了什么事?」 「啊,嗯。雷多利亚诺同学他们通知我说,他们发现到杰鲁凯留下来的棘手魔法具。由于说不定有着跟之前的『圣域asuku』类似的效果,所以想处理掉,但是却办不到。」 杰鲁凯的遗物啊?是为了以防万一自己被消灭掉时所准备的吗? 「破坏掉好吗?」 「我觉得这样就好。他们好像来到密德海斯了,所以我和洁西雅就先过去看看喔。要是真的没办法处理掉,可以拜托阿诺斯弟弟吗?」 「唔,虽然我想如今的你很少会有破坏不掉的魔法具,不过到时候别客气,尽管叫我过去吧。」 「谢谢你。啊~不过,放在神子之后再处理会比较好吗?」 「没什么,最坏的情况,即使神子觉醒了,目标也会是我。就先去把你那边的魔法具处理掉吧。」 「啊~说得也是呢。那就这么办吧。那我快去快回喔。洁西雅,过来。」 艾莲欧诺露叫着默默聆听我们说话的洁西雅。 「……拜拜……我走了……」 洁西雅挥着小手,米夏也朝她挥着手。在目送两人走后,她抬头看着我。 「去社团塔?」 今天原定是要去询问梅鲁黑斯战后处理的详细状况,以决定今后的预定事项。如果是这个时间,他应该已经抵达社团塔了。就顺便让他去收集魔王学院所属的魔族情报,还有询问耶鲁多梅朵成为教师的来龙去脉吧。 「就这么做吧。」 我与莎夏、米夏并肩离开教室。为了向梅诺通知诺司加里亚的事情,我向她发出「意念通讯」,但是却连接不上。 「怎么了吗?」 「向梅诺发出的『意念通讯』连接不上。」 就连用魔眼朝学院一望,也感受不到梅诺的魔力。不过,倒是发现了一个不自然之处。那就是梅诺担任导师的三年级教室,尽管隐藏得很巧妙,但魔力流向有着微小的紊乱。 「伸手出来。」 我一伸出双手,莎夏与米夏就立刻握住。我施展「转移gatomu」的魔法,来到三年级的教室前。米夏立刻开门,但里头却空无一人,是间空教室。 「……『次元牢狱azeishisu』……」 米夏用魔眼看去。那是在异次元构筑、隔离于世的魔法房间,让人无法从外界进入。 「阿诺斯,这个我破坏掉喽?」 「准。」 莎夏用「破灭魔眼」狠狠瞪向「次元牢狱」。就仿佛玻璃粉碎般地散落了一地魔力碎片后,「次元牢狱」的魔法开始崩溃。 在异次元的房间无法维持后,教室内出现倒在地上的三年级学生的身影。 「……阿…………阿诺斯…………」 勉强发出声音的是里贝斯特。我一面施展恢复魔法,一面来到他身旁。 「……梅诺老师被掳走了……」 「是谁做的?」 「一年级生。是混沌世代之一,刚剑琳卡赛欧乌鲁尼斯……」 里贝斯特话说到此,画起一个魔法阵。 「我对她施展了『追踪enoi』的魔法。她应该还没发现到……」 「追踪」是能追踪施法对象所在位置的魔法。只要用魔眼眼睛观看,就能看出掳走梅诺的魔族正在远离这里。她飞在空中,而且速度相当快。 「要逮住人是很简单,但不太对劲。」 先是米莎父亲的使者来访,然后勇者学院发现杰鲁凯遗留的棘手魔法具,接着梅诺被混沌世代之一给掳走。这些事情同时发生,会是偶然吗? 「……琳卡……不会是神子吧……?」 「佯动……?」 「也就是诺司加里亚打算趁阿诺斯的魔眼视线离开魔王学院时搞什么鬼吗?」 是魔族在协助祂?或是祂用炽死王耶鲁多梅朵的肉体巧妙骗取了魔族的信任? 「这不是不可能。」 「那就我们去吧。」 米夏点头同意她的意见。 「小心点。对方可是能轻易摆平包含里贝斯特在内的三年级学生们,并且掳走梅诺的高手。如果不是神子,恐怕会是两千年前的魔族。」 「没问题。」 米夏说道。 「你以为我们是谁锻炼的啊?」 莎夏微笑回道。 两人牵着手,施展「转移」前往「追踪」指明的位置。 §9【炽死王的参谋】 我追踪起诺司加里亚的魔力,确定他人在德鲁佐盖多的教师办公室。也有其他老师的魔力在,没什么可疑之处。 我一面注意魔力动向一面前往社团塔,途中发现在户外做发声练习的粉丝社少女们。 好像是刚好练完发声,她们围成圆阵讨论起来。 「关于新歌,有人想到什么点子吗?」 「……嗯……」 「……很难想耶……」 她们很难得地不太说话。 「如果只是一般的新歌也就算了,但阿诺斯大人说下一首歌或许会用在魔王再临的典礼上耶?」 魔王再临的典礼是为了让迪鲁海德全境知道暴虐魔王已经转生,进而表明我就是暴虐魔王的活动。尽管如今我不再需要暴虐魔王的地位,但为了消除皇族派与统一派、皇族与混血之间的隔阂,必须让这个头衔做完最后一份工作。 虽是沉闷至极的活动,但如果要向民众传达事情,有时也必须讲究排场。就算说的内容一样,以至今备受推崇的暴虐魔王之身登台发言,民众也比较听得进去吧。 在典礼上,我要告诉民众魔族没有血统之分。不论是混血、半灵半魔,还是皇族,只要是生活在迪鲁海德,遵守着这块土地的法律之人,大家都是平等的。 所有事情或许并不一定都能立刻上轨道。但在这一天之后,迪鲁海德将逐渐恢复原本的面貌,变得更加繁荣,取回真正的和平。我会努力让这件事实现。 坦白讲,这似乎会比对付什么神还是秩序的来得辛苦许多。因为并不是只要毁灭掉什么就行了。 所以才值得挑战。 「典礼的歌……为什么要我们唱那种了不起的歌啊……?」 「要是让阿诺斯大人丢脸该怎么办……?」 「也是呢……居然要我们当圣歌队……这可是要唱给全迪鲁海德的人听耶……」 「……可是,我们不努力怎么行呢。这可是阿诺斯大人的重要典礼,我们绝对不能扯他后腿……!」 「……但与其找我们唱,还不如找正式的合唱团,或是吟游诗人来唱比较好……」 「……这是重要的典礼吧?要是成功的话,迪鲁海德就会变得更加美好,像我们这样的混血也不用再与家人分开了……」 「嗯……」 「而且,这主要也是为了阿诺斯大人。承认自己力有未逮也是很重要的。」 唔,看来她们遇到瓶颈了。 「典礼上的歌,我不打算让你们以外的人唱喔。」 在我搭话后,少女们吃惊地转过头来。 「啊,阿诺斯大人。」 「那、那个……」 少女们连忙打算跪下。 「站着就好。」 「是、是的!」 她们当场立正站好。 「你们似乎遇到困难了。」 「……是的。要在阿诺斯大人的典礼上唱歌,对我们来说负担太沉重了……」 爱莲吐露不安。 「说什么傻话。」 听到我这样回答,她们惊讶地回望过来。 我一一对上粉丝社少女们的视线之后,开口说道: 「魔王再临的典礼,代表着皇族与混血携手同心,开始迈向崭新的迪鲁海德。在这种场合上,需要的不是陈旧的传统歌曲,也不是讲究排场的歌曲。」 面对少女们询问般的眼神,我明确地说出答案。 「而是需要能将迪鲁海德根深蒂固的血统至上主义打破的崭新风气。」 就像是要将我的一言一语留在心中般,少女们以认真的神情聆听。 「这种歌就只有你们能唱。就将这种无谓的风俗、无聊的习俗,有如病灶般侵蚀这个国家的固定观念,用你们的歌一笑置之吧。」 没有回话,但少女们确实地点头了。 「不用去想迪鲁海德的民众。将那首歌献给我吧。是我想听。想在和平的典礼上,听你们唱着令人傻眼的和平曲调。」 就像是把我的话铭记在心似的,少女们齐声说道: 「「「是的,阿诺斯大人。」」」 「别害怕周遭的闲言闲语。你们是我所认同的歌姬。你们的歌曲能直上天际,就连众神也能击坠吧?」 只要将想法说出口,脸上就自然地露出微笑。 等注意到时,少女们眼中的迷惘已完全消失。她们很坚强。虽然魔力贫乏,还抱持着普通的烦恼;但正因为是弱得很普通的她们,所唱的歌曲才会比什么都还要能打动人心吧。 「打扰你们了。」 我从她们身旁离开,背后传来少女们恢复精神的声音。 「好耶──!今天也干劲十足地开始练习吧。阿诺斯大人啦啦队歌合唱曲第五号,来唱看看吧!」 在蓝天之下,少女们清澈的快乐歌声响彻万里。 我一面听着,一面走向社团塔,推开大门。塔内空无一人。我走上楼梯,前往梅鲁黑斯所在的最上层。 唔,不太对劲。 有两道魔力。一道是梅鲁黑斯的,但比平时弱许多。 而另一道魔力的波长虽然没有印象,却相当强大。 「被你发现了啊,魔王阿诺斯。」 耳边响起陌生的声音。 走到最上层后,那里站着一名男人。褐色肌肤与金色眼瞳,往后梳理的头发在背后绑成一束。还真是个长相精悍的男人。 「不过,看来太迟了。」 梅鲁黑斯就站在那名男人面前。不过下一秒钟,梅鲁黑斯的身体就被无数的风刃撕裂,化为乌有。 「是『风灭斩烈尽riga shureido』啊?你是两千年前的魔族吧?」 我割破指尖,抛出血滴,对梅鲁黑斯施展「复活」。 结果男人也同样割破指尖,滴下血滴,对梅鲁黑斯施展「反复活ru ingaru」。这是阻碍复活的魔法。只要这个魔法效果还在,就算双方的魔力有差距,「复活」也一样无法生效。 「喔。」 我施展「时间操作rebaido」,将梅鲁黑斯的时间停止在死后一秒。 「选吧。是要报上名号后死,还是不发一语地死。」 男人堂堂正正地说道: 「我是炽死王耶鲁多梅朵的部下,炽死王军参谋齐格奥兹玛。」 原来如此。 「你知道他被神族夺走肉体的事吗?」 「当然,此乃吾主的意思。」 唔,果然是这样啊。很像是炽死王会打的主意。 「吾主为了制造你的敌人,明知危险也还是将肉体交给了神。」 「尽管经过了两千年,看来炽死王还是一样喜欢孤注一掷啊。陪那家伙胡闹也让你很辛苦吧?要不要来侍奉我啊?」 齐格一脸认真地回望着我。 「既然是伟大的暴虐魔王所提出的邀请,如果是在我的主君之前承蒙赏识,我想必会虚心接受吧。」 他从佩带在腰间的剑鞘中拔出魔剑。 「但我无法做出侍奉二君这等无耻之举。我的主君终生只有一人。」 他用魔剑刺向我展开的「时间操作」魔法阵,破坏掉魔法术式,让梅鲁黑斯的时间再度流动。跟以前雷伊持有的伊尼迪欧相同,是具有破坏术式特性的魔剑啊? 我在魔眼眼睛凝视、窥看深渊后,得知了那把剑的名字──反魔剑加布里德。剑上带有远比伊尼迪欧还要强大的魔力。 「你以为这样就能杀死梅鲁黑斯吗?」 我再度对梅鲁黑斯施展「时间操作」。尽管被加布里德再度破坏掉术式,但我以更快的速度不间断地持续施展「时间操作」,让梅鲁黑斯的时间停在死后三秒。 「可以吗?光顾着梅鲁黑斯,你可是会死的喔。」 「的确。不过,魔王阿诺斯,如果你要杀我,『时间操作』在那瞬间的施展就会稍有疏忽。能用我这条命,换取你部下的时间前进○一秒。」 这不是在虚张声势。他是两千年前的魔族,而且魔力也很优秀。很遗憾地,他的性命确实能夺走我○一秒的时间。 是个相当棘手的强者啊。 「只要死后经过三秒,就有可能无法复活。」 「只慢○一秒的程度,是连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也没有。顶多就是重复一亿次的话,说不定会有一次复活失败。」 「然而,就连这种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你应该也不会妥协才对。」 喔,不愧是参谋,把我调查得很清楚。确实无法保证,这次会不会是那一亿分之一。用自己的性命换取一亿分之一消灭我部下的可能性吗? 看来是个聪明人。十分清楚这是胜算最高的方法。 而且毫不自傲。不能对他掉以轻心。 「有意思。所以你打算怎么做?总不会是只要在敌地跟我对峙下去,情势就会对你有利的结论吧?」 「我在力量上是怎样也敌不过你,所以想跟你较量智慧。」 齐格施展「远隔透视rimo」的魔法,显示出雷伊与米莎、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还有米夏与莎夏的影像。 §10【对峙】 有栋大房子。 不知是不是现在没在使用,看起来无人居住,庭院的草木肆意生长。铁栅栏锈蚀,外墙斑剥,窗户玻璃破了好几处。 屋内也布满灰尘,果然是座废墟的样子。雷伊等人走在屋内走道上。在来到大厅时,前方的杰拉多停下脚步。 那里有个台座,上头插着只有一半的魔剑。 「你知道这把剑吗?」 杰拉多问道。米莎直盯着那把魔剑。 「……是父亲给我的魔剑吗……?」 杰拉多点头。 「首先,我想证明自己是令尊派来的使者。」 他看向雷伊。 「毕竟我好像被警戒了。」 「但看来是不用担心了呢。」 雷伊清爽微笑着。杰拉多向前走出几步,握住一半的魔剑拔起。 「为求慎重,就请您直接确认吧。」 杰拉多带着剑走到米莎身旁,将那把一半的魔剑递给她。 「谢谢──」 就在米莎伸手准备接剑的瞬间,杰拉多动作流利地将那把一半的魔剑转向,将剑尖对准她的胸口刺下去。 「真是非常抱歉,我奉命要杀了你。」 「哦?」 雷伊毫无动摇地「哦」了一声。直到数秒前都应该赤手空拳的他,在不知不觉中握着一意剑席格谢斯塔。 「这还真是惊讶呢。」 杰拉多立刻退开,看向手中那把一半的魔剑。看似刺在米莎胸口上的剑尖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如字面意思,被雷伊目不暇给的速度斩断了。 「雷伊同学……」 米莎不安地说道。 「没事的。你退后一点。」 「……好的……」 雷伊就像要保护米莎似的向前迈步。 「能问你一件事吗?」 杰拉多一副不觉得有错的样子,堂堂正正地回道: 「请问是什么事?」 「假如你的主君当真是她的父亲,为什么想要杀了她?」 杰拉多画起魔法阵,从中取出一面小盾。盾的四角镶着蓝宝石。 「很抱歉,那只是个借口。我的主人,诅王凯希莱姆姬斯缇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夺走继承大精灵蕾诺血脉的米莎伊里欧洛古的根源。」 米莎惊讶地瞠圆了眼。 「……大精灵……蕾诺……?」 「没错。你是一切精灵之母大精灵蕾诺的亲生女儿。与一般的精灵不同,是她亲自怀胎生下的孩子。你的根源有着能让一切精灵服从的力量。」 米莎惊讶过度,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就算这是事实。」 雷伊冷静说道。 「为什么那位名叫凯希莱姆基斯帖的魔族,会持有她父亲送给她的另一半魔剑呢?」 雷伊故作不知地问道。 「这把剑是假的唷。」 「你说谎的理由是什么?」 杰拉多没有答话。雷伊接着说道: 「虽然我的魔眼眼睛不算好,但对剑的事情可是十分清楚。这把魔剑毫无疑问是社团塔那把魔剑的另一半。」 雷伊笔直举起一意剑。 「就请你吐露实情了。」 *** 艾莲欧诺露来到密德海斯城,这里是治理密德海斯的魔皇艾里奥的城堡。娇小的洁西雅踏着小巧的步伐,快步跟在她身旁。 「勇者学院的诸位已在宿舍等候了。」 一名管家带领她们前往与城堡分开的独栋宿舍。大概是发现到杰鲁凯遗留的魔法具,所以雷多利亚诺等人前来拜托很积极投入上次战争的战后处理的魔皇艾里奥协助处理吧。 「就在这间房间里。」 管家停在一扇奢华的房门前,伸手敲门。 「雷多利亚诺大人,我带艾莲欧诺露大人来了。」 尽管发声通知,门后却无人回应。 管家讶异地再次敲门。 「雷多利亚诺大人,请问是否能打扰呢?」 依旧无人回应。管家握住门把。 「等等!」 艾莲欧诺露连忙制止他。 「……里头有不认识的人喔……」 「……不认识的人吗?」 「嗯,你退后一点。说不定会有危险。」 艾莲欧诺露握住门把,猛烈地将门推开。 里头有三个男人。分别是雷多利亚诺、莱欧斯,还有海涅。他们全身发青地倒在地上。 「各位!」 「嘻、嘻!总算是来了啊。」 房间角落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语声。艾莲欧诺露转头看去,只见那里站着一名矮小的少年。 「……你是谁?」 「老夫名唤扎布罗桂兹。乃是绯碑王基里希利斯德洛的副官。不过就算这么说,你应该也没听过吧。」 有别于他的年幼外貌,语调与眼神都散发着一股老奸巨猾感。 「你把大家怎么了?」 「没什么,就只是稍微让他们尝了点毒。效果十足呢。」 艾莲欧诺露戒备起来。 「坏人……吗……?雷多同学……莱欧同学……海同学……倒下了……」 有别于不流利的话语,洁西雅驾轻就熟地画起魔法阵。从中出现剑形光芒后,她拔出圣剑焉哈雷。 「……不行……欺负人……」 洁西雅直瞪着扎布罗。艾莲欧诺露就像在嘱咐她「先别动手」似的伸手制止,同时向扎布罗问道: 「你是两千年前的魔族?」 「没错。」 「这么做有什么目的?亚杰希翁与迪鲁海德好不容易握手言和了。如果是想破坏和平,我可饶不了你喔。」 「嘻、嘻!居然说和平!」 扎布罗扬起令人作恶的笑容。 「这种东西老夫才没兴趣。绯碑王大人的目的就只有魔法研究。瞧瞧这个吧。」 扎布罗所指的位置上有块碑石,大小约两个人类这么大,带着一眼就能看出这是魔法具的魔力。 「那些家伙说这是杰鲁凯的遗产,但才不是这么回事。这是老夫研究『魔族断罪杰鲁凯』与『圣域asuku』所制造出来的魔法具。」 那块碑石底下浮现魔法阵。 「瞧吧。」 在扎布罗注入魔力的瞬间听到了声音。 杀── 跟过往的「圣域」类似的让人不舒服的声音。 杀掉艾莲欧诺露── 依旧全身发青的雷多利亚诺、莱欧斯还有海涅三人,动作迟缓地从地面爬起,以憎恶的眼神看向艾莲欧诺露。 「如何?跟『圣域』与『魔族断罪』很像吧?是相当优秀的杰作呢。」 「先说好──」 艾莲欧诺露画起四个魔法阵,将碑石覆盖起来。在施展「四属结界封de ijieria」封住魔法具的力量后,雷多利亚诺他们再度当场倒下。 「我可是最讨厌那个魔法了。」 扎布罗见状随即露出充满疯狂的笑容,完全不像是一个少年会有的模样。 「不愧是『根源母胎艾莲欧诺露』的魔法啊。太有意思了。你知道自己是为何诞生的吗?」 艾莲欧诺露瞪向扎布罗。 「……你想说是为了产下与魔族战斗的士兵吗……?」 「不,你错了。那是杰鲁凯的想法。然而,『根源母胎』经由神加以修改过。毕竟凭人类之力不可能将根源魔法化,这也是当然的吧。而众神的目的,是为了制造优秀的器皿。」 「……什么意思……?」 「不懂吗?真是愚钝呢。即使是复制根源,只要制造数万、数十万个的话,也会在过程中产生突变。就算出现魔力更强的个体、根源更加强韧的个体,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艾莲欧诺露警戒地启动魔眼。 「这正是神的目的呀。这种足以容纳神之力的强韧根源的诞生,已让众神等待了一千五百年以上的岁月喔。」 「……等待了?」 「没错。瞧,你仔细想想。有个明显和其他个体不同的根源诞生了吧?」 艾莲欧诺露猛然惊觉,就像要保护洁西雅似的挡在前方。 「神所创造的魔法术式与神的器皿。太有意思了。必须解剖成碎块,仔细瞧瞧里头的构造才行呢。」 扎布罗一副发现到优秀白老鼠的模样,来回品评着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 「……我很清楚了喔。」 艾莲欧诺露举手画起魔法阵。 「你是不能被原谅的那种人。」 *** 米夏与莎夏施展「飞行furesu」的魔法,追逐着逐渐远去的魔族。 如果想转移到对方附近,「转移」就会遭到反魔法干扰,所以她们转移到一定距离之外的场所后才开始追踪,并逐渐追上逃走的魔族。 「被窥看了。」 米夏说道。 「『远隔透视』。」 该说真不愧是米夏啊。看样子她注意到自己等人遭到了监视。 「好啊。就算破坏术式也没完没了,虽不知道是哪来的家伙,不过想看就让他看吧。比起这个,就快追上了唷。」 「嗯。」 她们的视野里出现了那名魔族的身影。 混沌世代之一,刚剑琳卡赛欧乌鲁尼斯。将黑发绑成马尾的那名少女,用单手轻松抱着梅诺的身体飞在空中。在与她之间的距离慢慢缩短后,琳卡突然朝地面俯冲。 她着陆的位置是在森林里。追在她之后,莎夏与米夏也降落地面。 还以为琳卡是想借由森林的掩蔽甩开两人,没想到她却不躲不藏地与她们正面对峙。 「捉迷藏结束了吗?还是说,明白自己逃不了了呢?」 面对莎夏的挑衅,琳卡回以犀利的眼神。 「你要对梅诺老师做什么?」 米夏问道。 「啊啊,这是为了引你们过来的道具。已经没用了。」 琳卡把梅诺当场抛开。大概是晕过去了吧,她没有醒来的迹象。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冥王伊杰司柯德的部下,雷德亚涅伊翁。今世的名字叫做琳卡赛欧乌鲁尼斯。我奉吾君之命,要消灭在神的意思下诞生的你们。」 琳卡画起魔法阵,把手伸进中心,从中拔出一把大剑。剑的造型很奇特,剑身透明到能清楚看见后方的景象。 「喂,能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在神的意思之下是什么意思啊?我跟米夏可是七魔皇老的直系子孙唷。」 琳卡将透明大剑刺在地面,双手交叠在剑柄上。 「艾维斯涅库罗直到魔王阿诺斯复活为止,都跟勇者加隆的一个根源融合在一起。」 「这我知道。」 「既然如此,那个天真的男人为什么会让像你们这样悲剧的孩子出生?」 莎夏哑口无言。代替她,米夏开口回答: 「『分离融合转生deino jikusesu』本来就只是将根源分成两个,人格应该就只有一边会有。」 应该是在迪鲁海德与亚杰希翁的战争之后,她直接向雷伊询问的吧。 「因为自然魔法阵有缺陷,偶然让分出来的另一个根源带有人格。」 这虽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在开发新的魔法时,有时也会产生跟当初构筑的魔法术式不一样的结果。尽管只能相信自己的理论进行实验,但「分离融合转生」的情况,则是产生了始料未及的意外结果。 「那就是我。」 「一半说对了,但一半说错了。」 琳卡如此断言。 「自然魔法阵的缺陷是因为神族的介入。祂们借由改变月光,在魔法发动的瞬间改写了魔法阵。而因此诞生的人就是你。」 米夏依旧面无表情,直直注视着琳卡。 「魔族的世界不需要神的干涉。你就在觉醒之前让我收拾掉吧。」 「是这样啊。哼──」 莎夏微笑起来。 「感谢你告诉我们这件事。不过,你说错了喔。」 米夏点了点头。莎夏的眼瞳中浮现魔法阵,显示出「破灭魔眼」。 「给予我们生命的人,才不是什么神喔。」 §11【诅咒之盾】 废屋里,两个男人对峙着。分别是雷伊格兰兹多利与杰拉多亚兹雷曼。雷伊没有迟疑,笔直地朝杰拉多踏出一步。他宛如箭矢般加速的身影,在杰拉多面前消失无踪。 「我在背后唷。」 「很遗憾,我看见了。」 杰拉多转过身,将盾牌朝向劈下的一意剑。不过就在这瞬间,他的背部被砍了一剑。 「呃……!」 「我应该说过是在背后唷。」 配合杰拉多的转身,雷伊再度绕到他背后砍了他的背一剑。如果是寻常人物,这一剑应该足以毙命;但不愧是两千年前的魔族,身体很结实。 「……炼魔剑圣……有着足以被称为混沌世代的实力啊。以这个时代的魔族来说,你相当厉害呢。只不过──」 杰拉多的盾牌发出幽暗蓝光。随后,雷伊应该未受到攻击的背部突然裂开,溅出鲜血。 伤口跟方才杰拉多被砍中的位置相同,但伤势明显是雷伊比较严重。 「雷伊同学!」 「没事的。」 这么说完,雷伊看向他的盾牌。 「那个看来是带有诅咒的魔法具呢。」 杰拉多点头回应: 「魔盾肯尼亚兹。这是会对伤害持有主的人下诅咒,将痛楚加倍报复回去的魔法具。只要我手持这面盾牌,你应该就会受到比我更严重的伤势。还是收手会比较好喔?」 「我很明白了。」 雷伊从正面冲去,挥下席格谢斯塔。 「呼……!」 杰拉多向后退开,打算用魔盾肯尼亚兹挡住一意剑。只不过,剑刃却在途中转了一圈改变轨道。 「就先拿走那面盾吧。」 杰拉多的右手腕被砍断,啪答一声落地。一起掉落的肯尼亚兹在地面上转动着。 「哈!」 雷伊顺势一剑,用席格谢斯塔砍向杰拉多的脖子。 鲜血四溅── 然而,杰拉多的脑袋没有掉落。代替掉落地面的,反而是雷伊的右手掌与一意剑。 杰拉多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说道: 「方才我说只要手持这面盾牌什么的,是骗你的。你的剑术本领似乎相当厉害,但有点太过正直了呢。只要没破坏掉这面盾牌,就算我放手也不会解除诅咒。」 「真伤脑筋,我天生就不擅长跟人尔虞我诈呢。」 雷伊带着清爽微笑,对自己的手腕施展「总魔完全治愈ei shiearu」。只不过,伤势丝毫没有恢复的迹象。杰拉多捡起的盾牌发出魔力光辉。 「没用的。在肯尼亚兹的诅咒面前,恢复魔法是没有效的。」 「我就想会不会是这样呢。」 雷伊用左手捡起一意剑。 「话说回来,你怎么不治疗你的手还有背上的伤啊?」 「是啊,为什么呢?」 「肯尼亚兹的诅咒是将自己的伤势增强后报复给对手。因为是这种诅咒,所以你也无法治疗自己的伤势吧?」 「是吗?或许我只是故意装成这样。说不定也有只有我才能使用恢复魔法的可能性。」 倘若如此,意思就是想说自己压倒性地有利。 「有勇气试试看吗?」 「当然,我会试的唷。」 雷伊毫不迷惘地贴近杰拉多,砍中他的左脚。 魔盾肯尼亚兹缠绕的光芒增强,发动诅咒。雷伊的大腿裂开比杰拉多还要严重的伤势。 尽管如此,雷伊还是不以为意地挥着一意剑。 「呼!」 他以浑身之力朝肩口挥下的剑,被魔盾肯尼亚兹挡了下来。接着发出叽的声音,响起奇妙的声音。 「总算逮到了。」 在杰拉多如此说道的瞬间,雷伊的肩口因为诅咒而裂开。 「……呃……!」 雷伊跨出一步,当场跪下。 「我没说用盾牌挡下时,诅咒就不会发动。」 杰拉多不改恭敬的态度说道: 「这下你应该明白了吧?你不清楚两千年前的魔法战。纵使知道,不擅长魔法的你也毫无胜算。」 「……我觉得很不可思议呢……」 雷伊缓缓站起。 「你知道我吗?」 「是呀,我十分清楚。炼魔剑圣雷伊格兰兹多利。虽然不擅长魔法,但剑术的本领以及连在战斗中都能持续成长的才能,甚至不逊于两千年前的魔族。只不过──」 杰拉多画起魔法阵,从中心取出一把魔剑。魔剑就像义手般变形,装设在被砍断的右手腕上。 剑上镶着跟魔盾肯尼亚兹一样的蓝宝石,毫无疑问是把诅咒的魔剑。 「不论你再怎么成长,对我造成的伤害全都会返回你身上。很遗憾,要跟我们诅王的咒者战斗,你还经验不足的样子。」 杰拉多一跃冲进攻击范围内,使出浑身之力劈下诅咒的魔剑。雷伊在用席格谢斯塔挡下朝头顶笔直劈来的这一剑后,诅咒的魔剑便轻易地崩口了。 太脆弱了。也许是感到无法理解吧,雷伊的眼神凝重起来。紧接着,他的胸口浮现像是被刺中般的伤口──诅咒发动了。 「……呃……!」 「好了,你要怎么躲呢?」 朝着畏缩了一下的雷伊,杰拉多将诅咒的魔剑横扫过来。在他用席格谢斯塔挡下这一剑后,杰拉多就像确信自己获胜似的笑了。 「太天真了。」 雷伊将诅咒的魔剑砍来的力道澈底卸除,没让剑刃崩口就把剑反弹回去。 「……呼……!」 雷伊有如闪光般挥出席格谢斯塔。这仿佛要将人斩首般的一剑,杰拉多在千钧一发之际蹲下避开。 「认为只要一招毙命,诅咒就不会发动吗?」 「值得一试呢。」 雷伊一招扫堂腿,踢倒正要站起的杰拉多。只要没造成伤害,伤害也不会返回到雷伊身上。不过,却让杰拉多倒下了。雷伊就像要将他抛下似的冲出。目标不是杰拉多,而是在他跌倒时脱手掉落的盾牌。 「呃……!」 杰拉多试图追上,但怎样也追不上雷伊的速度。魔盾肯尼亚兹已进到他的攻击范围内。 「……哈……!」 他以浑身之力刺出席格谢斯塔,让剑尖确实贯穿了魔盾肯尼亚兹。 「真是遗憾呢。」 在雷伊这么说后,杰拉多恭敬地笑了。 「是呀,真是遗憾,是你输了。」 肯尼亚兹上的一颗宝石粉碎。雷伊突然跪地,整个人向前倒下。 「我应该打从一开始就说过,你有点太过正直了。虽然我方才说只要没有破坏掉肯尼亚兹就无法解除诅咒,但那是个陷阱。」 「……雷伊同学!」 米莎悲痛地喊着他的名字,但他却没有回应。杰拉多走到倒下的雷伊身旁,捡起掉在地面上的魔盾肯尼亚兹。 「没用的。肯尼亚兹只要受到足以让魔宝石粉碎的伤害,就会发动诅咒消灭对方的根源。虽然身体无伤,但他的根源已经消失,再也无法站起来了。」 杰拉多转过身,朝着米莎缓缓走去。 「……也就是说──」 耳边传来声音。那是杰拉多以为再也不会听到的声音。 「只要破坏掉剩下三颗,那面盾牌就会失效了呢。」 「……什么……!」 杰拉多转身的瞬间闪起三道剑光。魔盾肯尼亚兹上的三颗魔宝石在刹那间同时粉碎。 诅咒发动,雷伊猛然跪倒。肯尼亚兹失去魔力,缠绕在上头的朦胧光芒消失了。 「为什么……伤势……恢复了……?」 杰拉多一脸惊愕地注视着雷伊。受到诅咒,他原本应该被砍断的右手、背部,还有脚上的伤势恢复了。 「你没试过吗?大部分的诅咒都是以对方的根源为对象。所以在根源消灭的瞬间,诅咒就会跟着失去效果唷。」 雷伊若无其事似的站起身。代替一意剑,手上改握着散发神圣光芒的圣剑。 「在对付根源有两个以上的敌人时,最好还是注意一下。」 杰拉多倒抽了一口气。 「……该……不会是…………………………!」 杰拉多倒退数步,仿佛在畏惧眼前的男人。由于雷伊不再隐藏根源,所以他的魔眼眼睛能清楚看到雷伊有多少根源吧。 「……七个根源…………灵神人剑伊凡斯玛那……」 「我最后一次遇到诅王是在两千年前呢。他以为我的计划完全成功了吗?」 雷伊平静地举起伊凡斯玛那。 前阵子迪鲁海德与亚杰希翁之间的战争,诅王应该也知道某种程度的内情。但要是太过接近现场,就会有暴露行踪的风险,所以没能完全掌握到事情的来龙去脉吧。 「……勇者……加隆,还活着──」 早在杰拉多开口之前,雷伊就已将伊凡斯玛那刺进他的心脏。 「……呃,咳啊……」 「听你说我有点太过正直,还真是让我过意不去。毕竟我活在世上,说过的谎言大概比你还多吧。」 他只要再稍微用力,杰拉多的根源就会消灭吧。灵神人剑对魔族有着极大的威力,即使是两千年前的魔族也无法抵抗。 「我再问你一次。」 杰拉多以视死如归的表情看着雷伊。 「那把一半的魔剑,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杰拉多咬紧牙关,然后开口说道: 「……我无可奉告……」 在这瞬间,他将魔剑刺进自己的喉咙自尽了。雷伊立刻抽回灵神人剑,对他施展「复活」。然而,他却没有复活。 米莎战战兢兢地走近倒下的杰拉多。眼见他完全没有再度起身的迹象后,她喃喃问道: 「……是根源消灭了吗……?」 雷伊摇了摇头。 「似乎是转生了唷。」 §12【绯碑王的碑石】 艾莲欧诺露画出地、水、火、风的魔法阵覆盖住四方墙壁,将整个房间包覆起来化为结界。在「四属结界封」的内侧,魔族会被封住力量导致弱化;然而扎布罗却毫不动摇。 「没用的、没用的。瞧吧。」 扎布罗脚边浮现魔法阵,在冒出黑光后形成一个圆形结界。 「『暗黑领域igureana』。」 他所创造的暗黑领域抵销了「四属结界封」的效果,并且增强了他的魔力。 「人类开发的魔法没什么大不了。这种术式,只要没有圣水就根本派不上用场。」 扎布罗丢下这句话后,将双手向前推去,让前方浮现多重魔法阵,层数约四十。虽说让魔法阵重叠能提升魔法效果,但能在瞬间展开这么多层的多重魔法阵,可不是寻常术者所能办到的。该说他不愧是两千年前的魔族,绯碑王的副官吧。 「瞧。」 扎布罗将双手高举过头后,眼看多重魔法阵就不断扩大,然后不停地往上升。即使碰触到天花板也依旧没停,哗啦哗啦地撞破天花板,抵达遥远的上空。 「就吃老夫这一招吧。」 飘在天空的魔法阵突然冒出绯红色的碑石,光是大略估算就有不下数百之多。 那些碑石如雨点般落在密德海斯城上,咚、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地响起一阵吵杂巨响。外墙、窗户、天花板、地板等城堡里的一切事物,全都在转眼间被落下的碑石逐一破坏。 不过是数秒间的事,城堡就半毁得惨不忍睹。 「这样做会害死大家的喔。」 艾莲欧诺露叠起三层「四属结界封」,从纷纷落下的碑石中保护着洁西雅与雷多利亚诺他们三人。 「嘻、嘻!真是个蠢丫头呢。以为老夫会做出杀人这种魔力效率差劲的事吗?」 扎布罗将敞开的双手朝地面压下。 「碑石可是能储藏魔力,在事前封入魔法的魔法具喔。刚刚落在这座城上的,是注入了绯碑王大人魔力的绯红色碑石。你就好好瞧瞧刻在上头的魔法文字吧。」 艾莲欧诺露侧眼看着插在地板上的碑石,上头刻着跟魔法阵相同的魔法术式,并浮现「腐死鬼兵队goa gurumu」的魔法文字。 「魔族的后裔啊,就活生生地腐烂,成为绯碑王大人忠实的仆人吧。」 碑石发出朦胧紫光,伸出魔法线将所有落在城内的碑石连结起来,描绘出一个巨大的魔法阵。 「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洁西雅把手放在耳边后,随即听到「唰──」、「唰──」,好像拖着什么东西在走动的脚步声。周围弥漫起腐臭,四处传来有如呻吟般的声音。 「瞧,他们来了喔。」 砰的一声破门而入的,是方才带领艾莲欧诺露来到宿舍的管家。只见他的肌肤腐烂、双眼染红,头上长出两根令人毛骨悚然的角。最重要的是,还散发着跟方才的他有着天壤之别的强大魔力。 「……呜呃……」 管家口中发出呻吟,一双红眼就像发出敌意似的朝艾莲欧诺露瞪来,一副明显失去理性的样子。 喀啷响起玻璃破碎的声音。艾莲欧诺露转头看去,发现城堡的士兵们打破窗户玻璃侵入房内,总共六人。他们跟管家一样肌肤腐败,双眼发红并长着两根角。 「……跟腐死者zombie很像,但不是……?」 艾莲欧诺露喃喃自问。 「嘻、嘻!你是第一次见识吧?这叫做腐死鬼兵ghoul,是老夫将阿诺斯那家伙创造的温吞魔法「腐死igurumu」加以改良的魔法。这魔法能制造出更加强大,最重要的是还能忠于命令的士兵。不过也因如此,他们就连根源都澈底腐烂了呢。」 艾莲欧诺露哀伤地看向沦为腐死鬼兵的士兵们。 「……这种魔法,太过分了……」 「这算不了什么。跟『根源母胎』的魔法相比,老夫对根源的研究还不到家呢。到底要组成什么样的术式,才有办法制造复制根源啊?只要能知道这点,老夫等人就能更加地逼近魔法深渊。」 扎布罗的口气仿佛在谈论魔法研究的成果。 「魔法研究可不是不惜牺牲他人也要去做的事喔。」 「真是个蠢丫头呢。老夫谁也没有牺牲,他们的根源全都好好留着。反倒是因为魔力增强了,他们甚至应该要感谢老夫吧。」 面对无法沟通的扎布罗,艾莲欧诺露咬起下唇。 「……你错了喔。」 「错了?老夫吗?嘻、嘻!看来脑袋不好的蠢丫头,果然无法理解魔法研究呢。」 扎布罗指着艾莲欧诺露。 「干掉她。」 腐死鬼兵们迟缓地踏出步伐。 「……呜呃呃呃……」 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呻吟,手持魔剑袭击过来。 「……不行……欺负人……」 洁西雅劈下手中的焉哈雷。在这瞬间,剑身发光,让圣剑增加为六把。 焉哈雷是光之圣剑,其特性是能以原始的一把作为光源,就像发光似的复制圣剑。一万名的洁西雅能全都持有相同的圣剑,就是基于这种特性。 飘在空中的五把圣剑依照洁西雅的意思,将腐死鬼兵们手上的魔剑打掉。 「……呜啊啊啊啊……!」 然而腐死鬼兵却毫无畏惧,依旧赤手空拳地袭击过来。 「洁西雅,逃到宽敞的地方吧!」 「……我……知道了……当鬼的人……我在这里唷……」 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拔腿就跑,同时将「四属结界封」覆盖在雷多利亚诺、海涅与莱欧斯三人身上。 「抱歉了,各位。我绝对会救你们的,努力撑下去!」 「嘻、嘻!没用的。他们变成腐死鬼兵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谁也逃不过绯碑王大人的『腐死鬼兵队』。」 冲出房间,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在走道上奔驰。就在她们越过转角的瞬间── 「「「……呜呃呃呃……!」」」 「「「……嘎啊啊啊……!」」」 眼前出现多达数十人的腐死鬼兵。他们将走道挤得水泄不通,连只蚂蚁都没办法通过。 「要闯过去了喔!在不死人的程度内摆平他们!」 「……串刺……起来……」 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以「四属结界封」为盾,冲进腐死鬼兵的集团里。 洁西雅一举起焉哈雷,她前方就出现无数的光之圣剑。随着她将焉哈雷向前刺出,飘在空中的无数圣剑也同时冲出,将腐死鬼兵们的胸口串刺起来。 趁着集团因此畏怯的空隙,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以「四属结界封」为盾撞飞他们,突破腐死鬼兵的人墙。 「在那里喔。」 艾莲欧诺露一面避开逼近的腐死鬼兵,一面冲出屋外,朝着密德海斯城的中心跑去。 「……一定在某个地方才对……」 她一面快速移动视线,一面穿过广大的庭院,然后在那里发现要找的东西。 「……有了……」 那是一块格外巨大的绯红色碑石,大到需要抬头仰望,储藏的魔力也很庞大。这块碑石大概就是产生「腐死鬼兵队」这个魔法术式的核心吧。 「只要破坏掉它,应该就不会再继续产生腐死鬼兵了……」 艾莲欧诺露施展「四属结界封」的魔法覆盖住巨大碑石,让碑石的魔力衰减。 「……破坏……掉……」 洁西雅在焉哈雷上注入魔力。剑身闪耀,光芒膨胀开来形成一把巨大圣剑。 「……看招……!」 啪铿一声巨响。圣剑与碑石激烈碰撞,迸发的魔力粒子不断刮走周遭一切物体。 然而没能破坏掉。碑石毫发无伤。 「嘻、嘻!没用的、没用的。那可是绯碑王大人在长达两千年期间,不断注入魔力的碑石,可不是两个脑袋不好的蠢丫头就能破坏掉的东西啊。」 声音在空中响彻开来,扎布罗缓缓地从天而降。 「瞧。你们已无路可逃了。」 伴随着呻吟声,腐死鬼兵集团出现,大略看来超过五百多人。艾莲欧诺露她们被澈底包围了。 艾莲欧诺露朝集团中的一人看去。 「……呜呃呃……」 那人是雷多利亚诺。他已完全失去理性,沦为腐死鬼兵。 「……雷多利亚诺同学……」 「……莱欧同学……海同学……也在。」 莱欧斯与海涅也出现在集团里,同样沦为腐死鬼兵,用一双红眼瞪着艾莲欧诺露。 「真是遗憾呢。但你们无须在意。老夫会立刻将你们解剖成碎块,变成感受不到悲伤的身体喔。」 扎布罗高举双手。 「首先,就将那碍事的魔力封住吧。」 附近的碑石亮起黑光,并射出魔法线将散布在城内的碑石连结起来,形成一个魔法阵。 尽管还是白日当空,城内却立刻笼罩起淡淡黑暗。他发动的魔法是「吸魔暗黑领域jino gureanasu」。洁西雅手中焉哈雷的光芒黯淡下来,覆盖住碑石的「四属结界封」消失无踪。 「……魔力被吸走了……」 「嘻、嘻!『吸魔暗黑领域』的滋味如何?这个魔法的效果是吸收在暗黑领域之中的敌人魔力。要吸干你的魔力,老夫想想喔,哎,大约一分钟吧。」 「……绝……」 艾莲欧诺露喃喃低语。 「嗯?什么?老夫听不见喔。已经连讲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吗?」 艾莲欧诺露抬起头,狠狠地瞪向扎布罗。 「我是说,就算你道歉,我也绝对不会原谅你喔!」 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身上缠绕起「圣域」的光芒。 「嘻、嘻!你一点也不懂魔法啊。仔细窥看深渊吧。魔法之力无法达到『吸魔暗黑领域』的外侧。就算施展了『圣域』的魔法,要是无法收集到最重要的意念也只是在白费功夫啊。你大概是想向一万名的洁西雅借取力量吧,还真是遗憾呢。」 「意念的话,就在这里喔。」 「你在说什么蠢──」 艾莲欧诺露的周围出现魔法文字,就这样围绕在她身旁飘浮着。从魔法文字之中涌出的圣水化为球状,将她包覆进去。 「『根源母胎』。」 「什么……唔,咦…………!」 扎布罗仿佛看到难以置信的景象,露出惊愕的表情。 「……怎么……可能……?『根源母胎』的魔法居然自行施展了魔法……?这不可能啊……到底是用怎样的术式结构……?」 然而,就像要打消扎布罗的疑问般,更加强烈的惊愕向他袭来。「圣域」的光芒膨胀了数十倍。 「……这、这是怎么回事……!『圣域』的魔法为什么……!你到底是从哪里聚集到魔力的……!」 「意念是存在于根源之中的喔。我是『根源母胎』。是产生根源的魔法。」 「别胡乱扯谎了!你根本就没有产生任何根源吧!这里就只有你们、腐死鬼兵,以及老夫啊!」 「要是产生根源的话,事后可就麻烦了。所以,我就只有产生根源之中的意念。」 扎布罗哑口无言。他睁大魔眼,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窥看艾莲欧诺露的深渊。 「……怎么会……这怎么可能……居然说用『根源母胎』的魔法,只将意念……产生出来……!不对,这种事怎么可能办得到……!」 艾莲欧诺露把手举起。一道魔法阵浮现,有如炮门般变形。 「圣域」的光芒聚集起来。 「这是惩罚。」 光之炮弹──「圣域炽光炮teo toraiasu」发射出去,拖曳着流星般的闪耀尾巴贯穿了那块巨大碑石。光芒仿佛爆炸般迸发开来。 「呀啊、呃啊啊啊啊啊──」 在啪嚓地响起物体碎裂的声音后,光芒随即平复下来。巨大碑石粉碎一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吸魔暗黑领域」的效果立刻消失,黑暗倏地散去使天空放晴。 黑暗中浮现趴伏在地上,全身遍体鳞伤的扎布罗。由于「圣域炽光炮」的余波,因此被波及到。 「……唔呃……不、不可能的……只用一发魔法……就打破了老夫的反魔法……这种事……怎么可能……」 他在反魔法上耗尽魔力,似乎就连站都站不起来的样子。 「……结界……消失……了……」 听到洁西雅这么说,艾莲欧诺露点了点头。 「那就把大家治好吧。」 「圣域」的光芒传到地面扩展开来,在密德海斯城的城内画出一道巨大魔法阵。 「『圣域复活teo ingaru』。」 温暖柔和的光芒照遍城内。紧接着,腐死鬼兵们的角渐渐退去,腐烂的肌肤恢复原状,扭曲的根源眼看着被治疗回来。 不久后完全恢复原状的他们,就像失去意识似的当场倒下。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扎布罗瞠大眼睛不断高喊。看到自己无法理解的事态,似乎让他失去冷静。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为什么……?用绯碑王大人的碑石制造的腐死鬼兵……为什么会被区区的人型魔法……这是怎样的术式理论……?」 「你最好再多学一下魔法的基础喔。」 「……你……说什么!」 扎布罗气急败坏地拖着用尽魔力的身体瞪着她。 「你要老夫从头学习基础?你这脑袋不好的蠢丫头,是在侮辱老夫扎布罗桂兹吗!你说老夫究竟有哪里不懂魔法的基础啊!」 「毕竟你想想嘛,术者不同,魔法的效果会一样吗?」 扎布罗蹙起眉头,就像不屑似的说: 「效果当然是依照术者的魔力来决定。正因为如此,像你这样的蠢丫头,为什么破坏得了绯碑王大人的碑石──」 说到这里,他就像恍然大悟似的倒抽了一口气。 「嗯~绯碑王大人的碑石说不定很厉害啦。」 艾莲欧诺露带着悠哉微笑竖起食指。 「但我可是魔王大人的魔法喔。」 §13【刚剑与柔剑】 森林里── 米夏与莎夏正在与两千年前的魔族──冥王伊杰司柯德的部下琳卡赛欧乌鲁尼斯展开对峙。 「就堂堂正正地──」 琳卡从地面拔起透明大剑,就像扛在背上似的举起。只见她奋力踏地,在坚硬的大地上留下足迹后,以喷射般的速度朝她们两人逼近。 「──一较高下吧!」 莎夏用「破灭魔眼」看向琳卡手中的魔剑。即便是神话时代的产物,凭她现在的力量,应该也有办法消灭剑上的魔力。 但是下一瞬间,莎夏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透明剑身变得更加透明,紧接着忽然消失不见。 不论再怎么用魔眼眼睛凝视,在她眼中都看不到那把魔剑。琳卡将只剩剑柄的大剑朝莎夏横挥过去。 「冰盾。」 米夏倏地伸出指尖,施展「创造建筑airisu」的魔法。立刻创造出来的冰盾被无形大剑一刀斩断。尽管米夏不断构筑新的冰盾,但琳卡的剑速太快了。剑刃突破冰盾的阻挡,砍在急忙躲开的莎夏身上。 她的胸口喷出鲜血,当场瘫跪在地上。 「太浅了啊。」 琳卡喃喃说道。莎夏透过被斩断的冰盾,预测到无形之剑的轨道,于是瞬间退开,避免了致命伤。「不死鸟法衣」化为火焰缠绕在莎夏身上,使得伤势在转眼间逐渐恢复。 「退后。」 听到米夏的声音,莎夏施展「飞行」向后退开。在充分远离剑的攻击范围后,两人同时用魔眼看向琳卡。 「……那把魔剑是怎样啦。连魔力都完全看不见耶。」 「破灭魔眼」要是看不见对象的魔力或魔法术式,就没办法加以破坏,因此没办法对付看不见的魔剑。 「不是魔剑的力量。是『隐匿魔力najira』的魔法。」 米夏的魔眼能看到琳卡那把隐藏住魔力与模样的魔剑。 「让剑透明化是魔剑的力量。然后琳卡另外施展了『隐匿魔力』的魔法,隐藏住魔剑的魔力。」 「……原来是这样啊。刚剑还真是个有够狡猾的别名呢。」 琳卡没有掉以轻心,慎重地缩短距离。 紧接着,莎夏用「破灭魔眼」瞪向琳卡本身。她瞬间蹙了一下眉,但不以为意地继续往前进。 「破灭魔眼」是究极的反魔法。破坏物体与人体的作用只不过是副产品。魔力低劣的对象只要瞪一眼或许就能打倒;但对琳卡这个两千年前的魔族来说,尽管能造成伤害,却无法成为致胜的一击。 米夏与莎夏持续后退保持距离。在剑的攻击范围内对两人不利。 「不好意思──」 琳卡停步,将大剑就像扛在背上似的举起。 「刚剑是我完成转生之前被冠上的别名。我在两千年前被冠上的别名,是柔剑。」 琳卡的位置远在剑的攻击范围之外,但她却不以为意地高高举起那把透明魔剑。 「别小看我的攻击距离啊!」 她以大上段的架式劈下魔剑。 「莎夏。」 「我知道!」 米夏创造冰盾,然后莎夏在冰盾上展开魔法屏障与反魔法。两人牵起手,同时说道: 「「『反魔创造建筑jie aizeo』。」」 以融合魔法强化数倍的冰盾挡下琳卡的魔剑。但她再踏出一步,以浑身之力将剑劈下。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冰盾出现龟裂,然后粉碎散落。在米夏与莎夏两人施展「飞行」左右散开的瞬间,地面被劈成了两半。 要是被这剑迎头劈中,肯定会受到重创吧。 「自在剑贾门斯特。不论形状、材质和颜色,全都能随心所欲。」 不知这次是变成怎样的形状,琳卡改用单手拿着原本是用双手握着的大剑。 「这种威力居然叫做柔剑,两千年前的魔族还是一样脑子有问题耶……」 「别太看得起我。我在两千年前并没有现在这么强──至少在臂力方面上是这样。」 琳卡一面回话,一面一步步地缩短距离。 「这是什么意思?」 莎夏警戒着琳卡握有魔剑的手,一面估算距离一面问道。 「转生很顺利。这具继承魔王阿诺斯之血的肉体很强韧。就连在力量完全觉醒之前,都足以让我被称为混沌世代。这要是再让我的根源觉醒,就算变得比以前还强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 琳卡蹬地冲出。不过先发制人的是米夏,用冰栅栏挡住了她的去路。 「冰牢。」 然后围住她的四方,构筑起一个冰牢。莎夏则是在冰牢上展开反魔法与魔法屏障。 「「『反魔创造建筑』。」」 「太嫩了!」 琳卡旋转身体,挥动大剑。砰咚与轰隆声响起,冰牢被拦腰斩断。只不过,米夏早已打出下一步棋了。 「冰城。」 以琳卡为中心在东西南北建造魔王城,并在城堡前方展开魔法阵,各显现出一道炮门。 「看招!」 漆黑太阳自东西南北的魔王城同时发射。 「『狱炎歼灭炮』!」 从四方发射的漆黑太阳将周遭染成一片黑暗。毫无避开的余地,「狱炎歼灭炮」将琳卡吞噬了下去。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附近一带燃烧起漆黑火焰,魔力的余波将周围的树木轰飞。要是被直接击中,将会尸骨无存吧。 「以这个时代的魔族来说,是相当不错的魔法。」 琳卡在熊熊燃烧的漆黑火焰之中奔驰。她将自在剑贾门斯特变成球状盾牌,再同时叠上反魔法,借此挡住了「狱炎歼灭炮」。 「然而──」 逼近到莎夏身旁的琳卡劈下无形大剑。莎夏在周围展开球状的魔法屏障,再透过被斩断的屏障预测剑的轨道,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攻击。 「真是抱歉,只要知道看不见,就多得是办法应付!」 她施展「飞行」向后退开。就在这瞬间,米夏猛然惊觉地大喊: 「莎夏,停下来!」 莎夏口中溢出鲜血。 「……咦…………?」 她的腹部渗着血液,让透明的魔剑暴露出形状。 「自在剑贾门斯特就连数量也自由自在。我早在你会逃往的位置上设置好剑了。」 「不死鸟法衣」再度燃烧,治疗着莎夏的伤势。不过早在这之前,琳卡就已逼近到莎夏身旁,再刺上一把自在剑。 「啊……唔……」 「到此为止了。那个魔法具的再生速度追不上伤势的扩大。」 莎夏当场倒下。正如同琳卡所言,要是再继续插着那两把魔剑,死亡就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吧。 「缓缓地步向死亡很痛苦吧?我现在就让你解脱。」 就像是要给予她最后一击,琳卡高举起自在剑贾门斯特;而就像是要阻止她这么做,无数的锁链绑在琳卡身上。 「冰锁。」 「啧!」 琳卡用贾门斯特挥出一道剑光,瞬间将锁链全部斩断。 米夏朝莎夏看去。也许是想去救她吧,但琳卡却阻挡在前。 「麻烦的『破灭魔眼』已经封住。这样一来,就只剩你一个了。」 尽管以无形之剑玩弄着莎夏,但「破灭魔眼」对琳卡来说大概依旧是个威胁。一直被莎夏盯着,即使无法成为致胜的一击,魔力与身体也会不断削减,使得行动受到限制。 但如今,她已不再受到限制了。 「…………」 米夏直盯着琳卡。 「让我过去。」 这是淡然的语调。不过,却有哪里异于往常。 「放心吧。」 琳卡的身影晃动。下一瞬间,她已逼近到米夏眼前。米夏的魔眼眼睛大概清楚看见她的身影,但身体能力相差太大,她甚至无暇后退,琳卡就将自在剑刺进了她的腹部。 「我会把你送往同一个地方去的。」 在她拔出魔剑后,米夏随即倒下。 「结束了。」 自在剑贾门斯特现出原形。琳卡将剑尖朝向倒地的米夏,对准她的头部注入魔力。 「……让开……」 一道淡漠的声音响起。 「连这种时候都还在担心姐姐的安危,真是个好妹妹。至少要让你走得毫无痛苦。」 琳卡反手握住贾门斯特,就这样使劲刺下去。剑尖刺破米夏的皮肤,切开血肉,然后碰到头盖骨。锵的一声,剑身断成两截。 「……什么…………?」 琳卡注视着断掉的自在剑,愣了一会。 「……让开……」 耳边传来米夏的声音。 充满她冷漠、淡然,且怒不可遏的声音。 「……是在碰触的瞬间,将自在剑重造了吗……?重造成脆弱的物质……」 看着失去魔力后粉碎风化的自在剑贾门斯特,琳卡喃喃自语。下一瞬间,她猛然惊觉地朝头上看去。魔眼之中满是惊愕。 「……你创造了什么……?」 琳卡颤声问道。她的眼前,正构筑着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东西。 「……你这家伙,知道你在创造什么吗!」 无法接受眼前的景象,琳卡放声叫喊。其声音就仿佛是在惨叫一般。 米夏建造出来的是一座冰城。只要是两千年前的魔族,不论是谁都曾仰望过无数次,魔王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所持有的最强魔法具──魔王城德鲁佐盖多。 「……不可能创造得出来……那个……那座城,可是神啊!不过是一介魔族,怎么可能做得到这种事…………!」 她就像是在祈祷般,嘴里不断喃喃念道:「不可能创造得出来。」仿佛这就只是一场恶梦。因为她已经知道了。因为米夏已经让她见识过了,那个足以将神话时代的魔剑──贾门斯特重造成脆弱物质的魔法。 米夏缓缓站起,琳卡就像吓破胆似的退开。 「…………觉醒了吗…………?」 米夏忙不迭地摇头。 「我就是我。」 魔王城化为立体魔法阵,无数的魔法文字飘浮在城堡周围。魔力粒子升起,米夏的眼瞳浮现魔法阵。 以「创造建筑」创造出来的德鲁佐盖多,不论是所保有的魔力,还是作为破坏神的秩序,都比原本的德鲁佐盖多差了好几个层级。 只不过,那座冰城确实有着可称为仿神的力量。 「冰结晶。」 琳卡竭尽自身的所有魔力,在全身上下展开反魔法。然而,米夏就只是用魔眼一瞪,琳卡的身体就束手无策地消灭了。 留在原地的只有一块冰结晶。她的身体被整个重造了。 「莎夏。」 米夏立刻将视线移到倒下的莎夏身上。在这瞬间,刺在她身上的两把魔剑就化为冰结晶消失了。在自在剑消灭后,「不死鸟法衣」就治疗起莎夏的伤势,让她微微睁开眼睛。 「赶上了。」 米夏开心地笑着,随后就像精疲力尽般当场瘫跪在地。背后的德鲁佐盖多化为无数的冰结晶,绚烂地随风消散。 §14【较量智慧】 魔王学院,社团塔最上层── 「远隔透视」显示着雷伊与米莎、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以及米夏与莎夏各自打倒敌人的画面。 「唔,四邪王族组成同盟了吗?」 在两千年前的魔界,诅王、炽死王、绯碑王以及冥王有着仅次于暴虐魔王的势力。为了对他们的实力表达敬畏之意,魔族们就称他们为四邪王族。 他们的自尊心高,并与其他阵营势不两立,除了在大战期间,从来就不曾携手合作过。然而如今在迎来和平之后,却做出这种仿佛是在共同作战的行径,所以才让人感到不可思议。如果是他们感情变好的话,确实很值得高兴,但这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说要跟我较量智慧,但等到那些家伙被打倒之后好吗?」 在我询问后,齐格笑了一下。就像在说四邪王族的部下被打倒是预料中的事。 「你正在寻找神子。而聪明的魔王阿诺斯,应该注意到你的部下之中,有谁可能会是那个神子了吧。」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两千年前,诺司加里亚意图让大精灵蕾诺产下神子。要是我没有及时赶到,或是祂在我转生之后再度对蕾诺伸出魔爪的话,她就会怀上神子吧。 如果米莎真是大精灵蕾诺的孩子,那她就有可能是神子。 此外诺司加里亚还协助杰鲁凯的魔法化。就算祂利用憎恶魔族的「魔族断罪」作为幌子,而真正的目的是要用「根源母胎」产下神子的器皿,也没有什么好不可思议的。 也就是说,洁西雅说不定是神子。 而关于「分离融合转生」也是一样,要是米夏是因为神的介入才诞生的话,应该就会有让她诞生的目的。说不定「分离融合转生」原本是为了在我转生之后产下神子的魔法。 这样一来,也能认为米夏与莎夏合为一体的姿态正是神子吧。 她们在之前的战争中,曾一度施展过「分离融合转生」进行融合,借此提高了神格。因此,以根源濒死时的魔力提升为契机,让米夏开始觉醒了神之力。 她能施展模拟性地创造德鲁佐盖多这种近乎于神的惊人创造魔法,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齐格,确实就跟你说的一样。但要是炽死王与诺司加里亚是合作关系,特意把情报交给我也很奇怪。哪怕我注意到这一点就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光是揭露神子的情报也毫无意义。考虑到齐格方才的发言,他的目的就只有一个吧。 「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吧?你要将带来的情报作为赌注,跟我较量智慧。」 齐格露出笑容,仿佛这一切都跟他计划好的一样。 「不愧是魔王阿诺斯。不光只是强大而已。」 齐格就在这时画起「契约」的魔法阵。 「让我来说明规则吧。由你提问,而我要老实回答你的问题。只不过,我能指定一件事情,并对有关这件事情的回答说谎。」 「比方说,关于神子的真实身分吗?」 我稍微出言试探。 「没错。当我指定对神子的真实身分说谎时,那么我就只能对有关神子真实身分的问题说谎。」 唔,毫无动摇啊。胆子还挺大的。哎,虽说这样就动摇,也挺让人扫兴的。 「只不过,关于我指定说谎的事情,相反地我也无法回答真正的答案。」 也就是说,倘若一定得说谎,就能根据询问的方式看穿他是对哪一件事情说谎的一种游戏啊? 「提问的次数为十六次。只要能在这十六次之中猜出我是对哪一件事情说谎,那么就是你赢。到时候,我会封住魔力五秒。当然,魔剑也是。」 就算要复活梅鲁黑斯,并且消灭他,只要有五秒就绰绰有余。 「反过来说,要是你到最后都无法看穿我的谎言,由我胜利的话,我就能获得你五秒的时间。在这五秒内,你无法使用魔力。」 即使我在五秒内无法使用魔力,他也不可能消灭我吧。说不定有办法让我受伤,但顶多就是趁机消灭掉梅鲁黑斯吧。 还是说,他藏着什么致胜王牌吗?认为没有还比较不自然吧。 「你能指出谎言的次数有八次。」 「契约」上规定,在我指出谎言时,不能回答错误的答案。除此之外,对于齐格方才所说的概要,也规定成让人无法用奇怪的方式钻漏洞的样子。 「指出谎言的时机?」 「随时都行。只要在知道谎言的时候提出就好。」 这要说的话,是很妥当的规则。虽然觉得稍微对我有利,但这是认为不这样的话,我会不愿意较量智慧吧。 「意下如何?魔王阿诺斯。即使就这样强行消灭掉我,梅鲁黑斯无法复活的可能性也只有一亿分之一。不论怎么想,你都能毫无损失地获胜。就常理来看,不以身犯险才是明智之举喔?」 齐格努力保持冷静地说道。这大概也是他的策略之一吧。 「唔。齐格,你错判了一件事。如果你这是想挑衅的话,就别白费功夫了。不论是要较量智慧还是力量都一样。别以为能从我手中夺走一亿分之一的胜利。」 我毫不迟疑地在「契约」上签字。 或许是确信胜利了吧,齐格微微笑了笑。 「那就开始游戏吧,魔王阿诺斯。」 就像是在制止他这句话,我伸手指着「契约」。 「在这之前,我想变更规则。」 他一脸凝重地看着我。 「……想怎么改?」 「提问的次数减为八次,能指出谎言的次数三次就够了。」 齐格讶异地蹙起眉头,一副出乎意料的模样。 「相对地,要把魔剑交给我。要在持续施展『时间操作』的情况下较量智慧,可是很麻烦的。」 「这份『契约』上本来就已经记载,禁止在较量智慧的途中以反魔剑破坏『时间操作』的术式。」 「如果怀着自灭的觉悟,就能撕毁『契约』。」 「凭你的魔眼,应该能在事前察觉,并且加以阻止。这种条件只会对你不利吧?」 「你要是这么想的话,我就欣然接受你的赞赏。但你要挑战的人是我。不论让步再多都不够喔。」 齐格就像在揣摩我的用意似的,直盯着我不放。 过了一会,他说道: 「好吧。就请你赐教了。」 齐格更改「契约」的条件。 他尽全力睁大魔眼,一面凝视着我的一举一动,不放过任何一丝魔力的变化,一面将反魔剑加布里德交出来。 大概是不知道我会如何出招,所以在警戒我吧。我随手接下加布里德,向他说道: 「契约成立。」 我在更改条件的「契约」上签字,把加布里德移到旁边,插在地板上。 齐格轻轻呼了口气,一副安心下来的模样。 「那就开始吧。最初的提问。」 首先得要确认一件事。 「关于神子,你知道多少?」 停顿一秒后,齐格答道: 「有三人可能是神子。分别是米莎伊里欧洛古、洁西雅碧安卡,以及米夏涅库罗与莎夏涅库罗。关于涅库罗姐妹,是指她们融合之后的姿态有这个可能性。」 也就是将米夏与莎夏两个人视为一个人啊? 「十五年前,大精灵蕾诺与魔王的右臂辛雷谷利亚生下一子,那个孩子就是米莎伊里欧洛古。然而,这却是由天父神诺司加里亚所设计的。米莎作为精灵的传承,即是消灭魔王的秩序。而这个传承并不是在人类或魔族之间传开,而是在众神之间传开。」 米莎尽管身为半灵半魔,却有着与精灵病无缘的强大根源,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啊? 只不过,没想到会在这里听到辛的名字。我在两千年前,曾派他担任大精灵蕾诺的护卫。尽管两人之间有接点,但难以想像那个男人会谈恋爱。 这若是事实,和平果然很美好。 「魔王阿诺斯,如今在你完成转生之后,长大成人的米莎伊里欧洛古将遵从这个秩序,总算是要觉醒了。」 觉醒是指展现出精灵真体的意思吗?要是神有干涉就不在此限,但可能性很高吧。 「两千年前,天父神诺司加里亚与亚杰希翁的勇者杰鲁凯作了一个约定。那就是答应将杰鲁凯化为魔法,成为仅次于神的秩序。然而,诺司加里亚是让神诞生的神,祂无法违反这个秩序。于是祂向杰鲁凯提出交换条件,要将他一部分的根源化为『根源母胎』,用来制造神的器皿。」 只要目的是为了制造神,祂就能答应杰鲁凯的要求吧。这是说得通的。 「契约就在杰鲁凯的承诺之下成立了。然后在耗费漫长的岁月,持续让『根源母胎』量产洁西雅后,总算是在这个时代让神的器皿诞生了。就是前来魔王学院进行学院交流的那个小洁西雅。」 只要持续制造复制根源,有时也会突变产生优秀的个体吗?复制根源之间确实是有着微小的差异,所以这个说法并没有不自然之处。 而且,至少那个洁西雅确实是不同于其他个体。也就是说她虽然年纪尚幼,或许还尚未觉醒,但所拥有的素质可能足以成为神的器皿。 「在魔法时代,勇者加隆与艾维斯涅库罗融合的根源研究起『分离融合转生』的魔法。结合擅长根源魔法的勇者与擅长融合魔法的七魔皇老二人的力量与智慧,研究进行得十分顺利。加隆的根源是为了在迪鲁海德与亚杰希翁的战争之中尽可能不让人民伤亡,所以决定授予魔族力量。」 虽说自己打算以身殉道,不过战争一旦爆发,就怎样也无法保证不会对他人造成损害。这点即便是他授予一名魔族力量,大概也无济于事,但尽管如此,他也还是想尽可能地拯救人民吧。 「经由『分离融合转生』,莎夏涅库罗的根源与肉体被一分为二。本来的话,应该就只会有她的人格;但在神的介入之下,月光出现偏差,让自然魔法阵被改写了。这让原本应该不会诞生的人格──米夏涅库罗诞生了。」 至少,诞生了原本应该不会诞生的人格这点是事实。难以想像雷伊会带头去制造悲剧。 「要是置之不理,米夏涅库罗就会消失,让加隆心急如焚。这是连勇者之力也束手无策的事态,不过他有一个唯一能拯救这对姐妹的头绪。那就是即将转生的暴虐魔王,加隆认为如果是他,应该就能拯救她们两人。」 但是却不能被我注意到真实身分,所以事情才会演变成那样啊? 「于是,暴虐魔王拯救了那对姐妹。背负着伟大的神之宿命,应该要带着强大魔力诞生的孩子,就作为寻常的两名魔族诞生了──直到现在。」 这段说明也是非常有可能的事。米夏方才所展现的魔法并不寻常。只不过,虽是格外困难的魔法,但就算不是神子,只要拥有足以匹敌神子的魔力就不足为奇了。 实际上我就是这样。 「这些内容是诺司加里亚亲口所说,祂保证绝无虚言。」 神会遵守约定。 如果齐格没有说谎,这些就全都是事实。情报会处处暧昧不清,也只要认为这些知识是为了跟我较量智慧,诺司加里亚故意这样告诉他的话就能理解了。 那么,就一面确认情报的真伪,一面结束掉这场比试吧。 「我要使用一次指出谎言的权利。你对关于神子的事情说谎了。」 当然,就目前的阶段还无从得知他是否说谎。我这么做的目的,是要确认一个事实。 「很遗憾,你猜错了。」 「契约」的魔法阵发出亮光。契约有在正常运作。也就是说,他没有对关于神子的事情说谎。 §15【魔王的智慧】 齐格也很清楚我会指出他在关于神子的事情上说谎吧。毕竟这是我最想知道的事情,同时应该也是他最必须要隐瞒的事情。 所以他故意将能说谎的事情,指定为神子以外的事情,这么想会比较妥当。要不然,他现在就输掉比试了。 只不过,就算不惜用神子的情报换取这场比试的胜利,他也得不到多少好处。顶多就是趁机消灭掉梅鲁黑斯。 也就是说,能毫无疑问地认为他真正想隐瞒的事情尚未曝光。 齐格没有指定对关于神子的事情说谎。但就算是这样,也不能完全尽信他方才的回答。因为就算不指定对关于神子的事情说谎,也有办法隐瞒神子的情报。 比方说,他指定对关于大精灵蕾诺的事情说谎吧。 由于他为了暗示米莎可能就是神子而向我展示了「远隔透视」的画面,所以对于我方才的提问,他当然不得不回答米莎与大精灵蕾诺是否与神子有关。 因为要是没关系,他就必须要回答没关系。然后,他可以对关于大精灵蕾诺的事情说谎。所以大精灵蕾诺怀了神子这件事说不定是个谎言。 要是这样的话,就有可能是他为了隐瞒真正的神子,而打算让我把米莎误认为神子。 「唔,那么下一个提问。」 剩下的提问次数为七次;指出谎言的次数为两次。 能够揭穿齐格谎言的提问是── 「神子只有一人吗?」 问题愈是限定,就愈是没办法说谎。如果只是要回答人数的话,无论如何都不会跟神子以外的事情扯上关系。而我已经确认过齐格没有对关于神子的事情说谎。 要是他说谎,那他就是指定对关于人数的事情说谎吧,但可能性相当低。 对于这个提问,他只能回答事实。 「没错。消灭魔王的神子只有一人。诺司加里亚是这样对我说的,并保证这是事实。」 由于说米夏与莎夏是在融合之后成为神子,所以她们姐妹算作一人。 这样在米莎、洁西雅,还有米夏与莎夏之中,至少能确定有两个人不是神子。或是认为全员都不是神子。也就是说,齐格有可能为了让我将她们误认为神子而说谎了。 问题就是要指定对什么事情说谎,才能作出仿佛她们有可能是神子的回答。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指定对关于我部下的事情说谎吧。 这样一来,他就能对关于米莎、洁西雅,还有米夏与莎夏的提问说谎了。 总之,只要用下一个提问确认就好。 「那我要提问。米夏与莎夏的年龄相同吗?」 我故意问一个不论是对我还是对他来说答案都一清二楚的提问。 要是齐格指定对我的熟人或部下说谎,他就无法正确回答这个提问,无论如何都必须说谎才行。 「因为是同一天出生,所以年龄相同。」 齐格说出正确答案。 这样就很清楚了,不论是关于我的部下或熟人这个大范围,还是关于米夏与莎夏这个小范围,都没有被他指定为要说谎的事情。 那么他是怎样说出仿佛米夏与莎夏是神子的谎言? 齐格在最初的回答中说道,这些内容是诺司加里亚亲口所说,而祂保证绝无虚言。 所以只要指定对关于诺司加里亚的事情说谎,就能在最初的提问时作出仿佛全员都是神子的回答。比方说,那些内容虽然是诺司加里亚亲口所说,但实际上祂说不定表示这些全是谎言。 「提问。诺司加里亚与耶鲁多梅朵同化了吗?」 「没错。」 诺司加里亚与耶鲁多梅朵同化这件事,对齐格来说也是显而易见的。也就是说,他没有对关于诺司加里亚的事情说谎。外加上诺司加里亚是神族,所以能清楚明白他也没有对神族这个大范围说谎。 能确定神子只有一人。 只不过在最初的提问时,齐格把神子说得好像有三个人一样。也能认为他是对关于其中的两人,或是关于三人全员的事情说谎了,但不论怎么指定其他的事情说谎,都很难说出这种谎言。 也就是说他没有说谎。 至少在最初的回答时,就只有暗示她们是神子,并没有断定她们就是神子。只是在说有个可能性而已。 米莎是大精灵蕾诺亲自怀胎生下的孩子,作为精灵的传承是消灭暴虐魔王之人。 艾莲欧诺露是天父神在与杰鲁凯交涉之后,为了制造神的器皿所产生的魔法,而那个器皿就是小洁西雅。 而米夏与莎夏要是我没有阻止的话,两人应该就会合为一体,背负起伟大的神之宿命,带着强大的魔力诞生。 这当中至少有两项是正确的,并且那两个人都不是神子。 更正确来讲,就是她们不是消灭暴虐魔王的秩序。 因为在这场比试中提到的「神子」,是指诺司加里亚所说的消灭暴虐魔王的秩序。「契约」上也是这样规定的。 而那个神子,就跟方才确认过的一样只有一人。 比方说,如果她们是跟消灭暴虐魔王的神子无关的秩序,就算是神的器皿,或是背负着伟大的神之宿命,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如果假设她们全员都跟神有着某种关联,问题就在于谁是消灭暴虐魔王的神子,不过只要循线问下去,要确认也并非难事。 「提问。神子是谁?」 这样提问次数就剩三次了。 「有三人可能是神子。分别是米莎伊里欧洛古、洁西雅碧安卡,以及米夏涅库罗与莎夏涅库罗。关于涅库罗姐妹,是指她们融合之后的姿态有这个可能性。」 他没有对关于神子的事情说谎。所以要是他对方才的提问说谎了,那应该就是指定对关于询问真实身分的提问说谎了。 这样的话,不只神子是谁,就连暴虐魔王是谁、炽死王是谁之类的提问,他都得说谎。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比方说他指定对大精灵蕾诺的孩子的事情说谎的情况。 大精灵蕾诺是一切精灵的母亲,有着许许多多的孩子。而当中也包含米莎。 假设米莎是神子,方才提问的正确答案就会是米莎。 但由于他一定得对关于大精灵蕾诺的孩子的事情说谎,所以没办法回答米莎这个答案。 也就是说,神子其实是米莎,他却说了我的三名部下都有可能是神子的谎言也说不定。 先来确认第一点。 「那么,我要提问。暴虐魔王是谁?」 剩下的提问次数为两次。 齐格回答: 「吾主,耶鲁多梅朵大人。」 唔,这样就几乎确定了。 「我要使用指出谎言的权利。你对关于询问真实身分的事情说谎了。」 齐格平静地开口回答: 「很遗憾,你猜错了。」 「……喔。」 他没有对询问真实身分的提问说谎。 既然是在这种条件下对暴虐魔王是谁的提问说谎,那他说谎的对象,就是指定跟我有关的事情了啊? 既然如此,他就没有对神子是谁的提问说谎了。 这样的话,神子就必然会是米莎、洁西雅、米夏与莎夏当中的其中一人。而这里重要的是,齐格也不知道更多的内情。 「…………」 有点不太对劲。 剩下的提问次数为两次;指出谎言的次数为一次。 我的胜利条件是猜出齐格指定对什么事情说谎。 而他指定对跟我有关的事情说谎。 可是,他为什么要指定对这种事情说谎? 就算对跟我有关的事、对关于暴虐魔王的事情说谎,也完全不能隐瞒神子的真实身分。 即使齐格赢了这场比试,他能得到的顶多就是消灭梅鲁黑斯的权利。不惜用神子的情报作为交换也要消灭掉我的一名部下,这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不对,这实在是难以想像。 他应该是不论如何都得一面隐瞒神子的情报,一面赢得这场比试才对。 既然如此,齐格应该知道谁是神子吧?如果他是在隐瞒这件事的话就能理解了。可是,他是怎么说谎的? 还是对他来说,消灭梅鲁黑斯有着足以匹敌神子情报的好处吗?不对,就算假设消灭梅鲁黑斯有着足以匹敌神子情报的好处,他也不会指定对有关暴虐魔王的事情说谎,而应该会选择能赢得更加确实的方法。 这也就是说…… 「你注意到了啊,魔王阿诺斯。」 齐格露出狂妄的笑容说道: 「不过,已经太迟了。当你答应跟我较量智慧时,你就已经输掉这场比试了!」 齐格在前方展开反魔法与魔法屏障。 喀啷响起玻璃窗的碎裂声。四名魔族撞破社团塔的窗户闯入室内,其中两名魔族手上拿着反魔剑加布里德。 而另外两名魔族手上则是拿着陌生的魔剑。 我启动魔眼,得知剑名是死突剑基德雷斯特。就形状上来讲是一把只能突刺的剑,不过散发着杀害根源特有的不祥魔力。 我看出齐格的目的了。只要我想击退这四名魔族,就不得不干涉齐格展开的魔法屏障或反魔法。 但是根据「契约」,我在这场比试结束之前都不能攻击齐格。 所以就算想施放魔法,魔法也会在接触到他的反魔法与魔法屏障时被强制消除掉。 哎,要说的话,这是预料中的事,让人有点失望啊。还是他察觉到我就快发现真正的答案,所以才故意装作采取了愚策吗? 「我废弃一切提问与指出谎言的权利。」 这样比试就结束了。 依照「契约」的惩罚,我在五秒内无法使用魔力。 「你误判局势了,魔王阿诺斯!这用不到五秒!」 两名魔族用反魔剑加布里德消除掉我对梅鲁黑斯施展的「时间操作」,其余两名魔族则是投出死突剑基德雷斯特,贯穿了位在那里的根源。 「这样就结束了。」 齐格从收纳魔法阵中拔出死突剑基德雷斯特,就像要给予最后一击似的刺出,在那个根源上挖出一个洞。 「很好,还有两秒!下一道命令,将魔王阿诺斯──」 齐格转头过来,在视野捕捉到我的身影后,笑容就垮掉了。 他的额头冒出汗水。 「下一道命令啊?你打算怎么做?」 被我赤手空拳打倒的魔族们,不是被我踩在地上、抓住后颈拎着,就是被我贯穿心脏。四人都早已毙命。 齐格以勉强挤出的声音说道: 「……怎么、可能……就连在我军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精锐被……」 「难道你以为只要封住魔力,就能够打赢我吗?」 我将魔族们踢飞,当场抛开。 「不过你完全上钩了啊,齐格。尽管认为只要封住我的魔力就有胜算,但你却毫不迟疑地去消灭梅鲁黑斯的根源。这就像是在告诉我,杀害梅鲁黑斯是你最主要的目的喔。」 为了看他会怎么做,我特意废弃提问与指出谎言的权利接受惩罚,结果他选择这么做。这就叫不打自招吧。 「对炽死王与天父神来说,梅鲁黑斯是微不足道的存在吧?目的是什么?」 「……你以为我会说吗……?」 「哎,是不会说吧。」 我向他走近一步。 「……就消灭我吧。虽说是较量智慧,但能在死前赢过暴虐魔王,我无怨无悔……」 「唔,炽死王的参谋是这么说的喔?」 在我这么说后,楼梯就传来声音。 「哪怕只是游戏,竟敢妄称胜过吾君,这就连妄想都乃是大不敬之举。」 走上楼梯的是一个留着白色长胡子的老人,七魔皇老梅鲁黑斯博蓝。 「你不这么觉得吗?炽死王的参谋齐格奥兹玛大人。」 面对他的质问,齐格一时之间哑口无言。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直盯着梅鲁黑斯的脸与根源。 「……我确实是消灭了……死突剑基德雷斯特是在你转生之后打造的魔剑……应该就连『根源再生』都没办法用啊……」 「你方才消灭掉的,是被我暗中换掉的假货。」 「……暗中换掉……?不对,那应该是梅鲁黑斯的根源没错……我的魔眼眼睛确实是……」 就像是无法理解眼前的状况,齐格喃喃自语。 「我最近刚学会了一个魔法。你方才也透过『远隔透视』看到了吧?」 我说到这里,齐格才总算恍然大悟。 「难道是『根源母胎』……!不对,可是,你居然会用新的生命代替部下送死……?」 「这样我到底是于心不忍。所以我应用『根源母胎』创造了不带有意识与意思的仿真根源。尽管没有生命,但看起来就跟根源一样。」 「……怎么、可能……足以骗过我的魔眼眼睛的仿真根源……?上次战争才结束没多久……你应该还没空研究『根源母胎』……」 「没什么,就只是临时想到就试着做做看。这种程度不需要研究。」 齐格的魔眼眼睛蒙上一层阴影。 「……这种程度的根源魔法……刚学会的魔法……就连研究都不用……!」 「如果你调查过我,就应该要认为这种程度是理所当然的吧?」 齐格咬紧牙关,拚命地动脑思考。他一面等待逃走的机会,一面就像在争取时间似的向我问道: 「你究竟是在何时把梅鲁黑斯的根源暗中换成仿真根源的……?」 「在你将加布里德交给我的时候。那时你全神贯注地在警戒两件事。一件是我会不会发现到死在那里的四名魔族;一件是我会不会用加布里德斩断『契约』的魔法术式。你太过警戒这两件事,所以没能注意到我施展『根源母胎』的魔法将梅鲁黑斯的根源暗中调换成仿真根源。」 哎,他就连魔法的存在都不知道,所以是个盲点吧。然后等到五秒无法使用魔力的惩罚结束后再施展复活。 「当你向我挑战智慧时你就已经输了──我不会这么说。」 我缓缓踏出步伐,告诉他一个事实。 「而是当你打算和我战斗时,你就已经输了。」 或许是领悟到早已无路可逃了吧,齐格脸上透露着悔恨之情。他就像个断了线的人偶般突然瘫跪在地上。他自尽并施展了「转生shirika」的魔法。 「你以为我会让你逃吗?」 我干涉「转生」的魔法,改写掉一部分的术式。 「你是在这个和平盛世特地向我挑战,并且落败的。应该有相应的觉悟了吧?」 我在地上画起魔法阵,随后从中冒出魔力粒子,出现了一只猫头鹰。这是「魔族炼成azuhebu」的魔法。 「这是相当不错的器皿吧?因为我还有事想问你。」 齐格脸上透露着悔恨之情。 「……唔……!就连反击都做不到……请原谅我,炽死王大人……」 齐格向前倒下。我施展「火炎gurega」将那副躯体火葬。 「来吧,齐格。」 转生后的猫头鹰有如一只忠实的使魔,停在我的手臂上。 §16【臣下的传话】 社团塔的最上层── 救回梅诺归来的莎夏问道: 「──所以,那只变成使魔、叫做齐格的家伙,什么也不知道?」 我点了点头,向猫头鹰问道: 「齐格,说出你来此的目的。」 猫头鹰随即顺从地开口说: 「我的目的是要尽可能削减暴虐魔王的战力。为此向他挑战智慧,吸引他的注意力,并趁机杀害梅鲁黑斯。」 「他是这么说的。」 「哦──那么,他是从诺司加里亚口中得知不完整的情报,然后被当成便利的棋子利用了吗?」 「天知道,也不一定是这样。」 如果是只告诉他不完整的情报,将他当成便利的棋子利用的话,手段也太过粗糙。以炽死王的参谋来说也太过愚蠢了吧。 「可是,因为被变成使魔了,所以他没办法说谎吧?」 「是啊。我也查过一遍记忆了。」 「过去的记忆被窜改了?」 米夏说道。 「或许吧。就像灵神人剑将艾维斯的记忆从过去完全消除掉一样,如果是神之力,应该也能消除掉过去吧。」 应该可以想成转生就是发动的条件吧。不过这样一来,他当时意图杀害梅鲁黑斯的理由就依旧是个谜。 「哎,也有可能是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就在这时,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回到社团塔的最上层。由于雷伊与米莎也早已归来,所以这样就全员到齐了。 「哇!我们是最后耶。大家好快喔。」 「迟……到了……」 两人加入我们围成的圆圈之中。 四邪王族发动攻击与大致上的状况,方才已经用「意念通讯」通知过众人。所以大家决定先集合,一起讨论今后的方针。 「那么,梅鲁黑斯,就先按照预定,说明战后处理的状况吧。」 「遵命。」 梅鲁黑斯恭敬地行礼。 「说不定会跟以前说过的内容重复,不过老身就大略说明一下。首先是关于亚杰希翁,率领盖拉帝提魔王讨伐军的总司令迪耶哥在军事行动中的举动,被视为严重违反军法,看情况应该免不了受到惩处。」 因为他在确认到暴虐魔王死亡,迪鲁海德军开始撤军的状况下,不惜斩断副官的手臂也要继续战争。既然有好几名士兵目击到这一幕,他就无从推卸责任。 「外加上『魔族断罪』的魔法,以及他很早就在企图组成盖拉帝提魔王讨伐军等事情陆续浮上台面,所以亚杰希翁方决定将迪耶哥作为这次战争的战犯,想用这种方式让这件事到此结束的样子。」 「关于勇者加隆的事情变得怎么样了?」 雷伊提出疑问。 「既然手持灵神人剑,从暴虐魔王手中挺身保护人们的真加隆出现了,所以判断至今以来的转生者全是冒牌货的样子。由于他们之中谁也拔不起灵神人剑,所以本来就连在学院内部都有传出质疑声的样子。」 这也是当然的事。而这份不信就在那场战争中,因为加隆的出现一口气表面化了吧。 「勇者学院好像会保留下来,但恐怕很难再度获得像过去那样的庞大预算吧。」 「没错、没错。所以洁西雅与雷多利亚诺同学他们,把名字中作为转生名的加隆给拿掉了喔。」 艾莲欧诺露竖起食指说道。 「洁西雅变得跟你同姓了吧?」 在雷伊询问后,艾莲欧诺露点了点头。 「要是跟迪耶哥同姓氏,我想会有许多困扰,所以就请他们帮我改掉了。」 「因为……是妈妈。」 洁西雅说道。艾莲欧诺露一面「嗯、嗯」地点头,一面轻抚着她。 「话说回来,剩下的洁西雅怎么了?有一万人左右吧?」 听到莎夏的提问,艾莲欧诺露回答说: 「现在就在这座城堡地下喔。」 「咦?」 莎夏发出怪叫。 「地下是指地城吗?待在那种地方是要怎么生活啊?」 「嗯~?可是,那里相当舒适的样子喔?」 「……这是什么意思?」 莎夏一副要求说明的样子朝我瞪来。 「当然就是进行了扩建和改装。关于最下层,我弄成方便洁西雅她们生活的城市了。要说到面积,大概就跟这座密德海斯一样吧。」 「啥!」 莎夏惊叫道: 「……为什么要在地下造一个跟地上一样大的城市啊……?」 「让一万人全都在外头生活,未免太过引人注目。但是生活在地下,什么也没有也很不方便吧?我就适当地弄成能愉快生活的环境了。」 「阿诺斯很温柔。」 米夏说道。 「也要适可而止啊……」 「近期内,我想找时间带她们去大精灵之森阿哈鲁特海伦。」 在我这么说后,米夏歪头不解。 「有好处?」 「人类与魔族会对一万名的洁西雅起疑心,但精灵们并不会特别在意。再说人类与精灵相处起来也不坏,只要有精灵愿意收留,在那里生活也很不错。」 虽然也要洁西雅们喜欢才行。 「哎,这件事以后再谈吧。继续说下去。」 「亚杰希翁方希望我方能提供关于勇者加隆的情报,不知两位意下如何?由于目前就只在托拉之森遭遇过一次,所以亚杰希翁好像没注意到关于加隆的任何事情。」 梅鲁黑斯看向我与雷伊。 「就连长相也不记得吗?」 「有人可能会记得,但不会广为人知吧。但说不定会传到国家高层那边。」 「可以的话,要是能当作下落不明就太好了。」 即使他表明自己是勇者加隆,感觉也没有多大的好处。也能想像得到亚杰希翁会借故把麻烦事推到他身上去。 「老身明白了。那老身就这样回答。」 「战争之后,亚杰希翁的民众状况如何?」 「『魔族断罪』与『圣域』的魔法似乎没有留下太大的后遗症。九成的人类都在阿诺斯大人与雷伊大人施展的『圣域』反转魔法之下,分到由魔力转换成的希望,所以几乎恢复原状了。剩下约一成的人类也没有生命危险。」 唔,姑且是赶上了啊。 「只不过,他们好像无法遗忘被强迫吸收希望,在黑暗中不断徘徊的体验。深邃黑暗的口传果然确有其事的认知,已深植在亚杰希翁的民众之间。他们好像认为这是暴虐魔王所为,而不是『魔族断罪』所害的样子。」 毕竟他们作梦也没想过勇者们的「圣域」居然会加害自己吧。这说起来也是当然的事。 「说到暴虐魔王,那边的认知也还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吗?」 「诚如您所言。在先前的战争中,勇者加隆击败了阿伯斯迪鲁黑比亚。不过他总有一天会再度复活,为人类世界带来深邃黑暗吧──这种不安也在亚杰希翁蔓延开来的样子。」 要是碰到这么恐怖的事,就算忘不了恐惧也是在所难免。尽管不会立刻掀起动荡,但很可能会成为人类憎恨魔族的契机。 「因此魔王再临的典礼上,不知吾王是否也能提及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事情,在与亚杰希翁的友好关系上尽一份力。」 「也就是说要对外宣称,是我与加隆一起协力消灭掉虚假的暴虐魔王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啊?」 「诚如您所言。况且就某种意思上,这也是事实吧?」 「这样的话,也让加隆出席魔王再临的典礼会比较好吧?」 我看向雷伊。 「我不太想引人注目呢。」 「穿铠甲?」 米夏这样提议。 「好像不错呢。就用铠甲与头盔遮住长相吧。反正只要有灵神人剑,就足以作为勇者加隆的证明了吧。」 「那么,老身就朝这个方向去办。」 梅鲁黑斯说道: 「以上是大致上的情况,敢问有何在意之处吗?」 「不,今天就先这样了。进入主题吧。」 「是关于炽死王耶鲁多梅朵的事吗?」 「是啊。他的肉体与根源看来是被诺司加里亚夺走了,但他是在何时与你接触的?」 像是在回想似的,梅鲁黑斯沉默了一会后说道: 「就是数日前的事。炽死王亲自莅临这所魔王学院,并表示他想成为教师。他在接受为了补充缺员所举办的求职考试后,顺利合格了。」 「有亲自见面吗?」 「是的。由于是知晓阿诺斯大人的人物,故老身有亲自会见谈话。话虽如此,但也没谈什么大事。当时炽死王是这样对老身说的,说他想在崭新的时代里培育后进。」 大概是因为我曾交代过,当两千年前的魔族正式拜访时要郑重地招待对方。只不过,会等到我觉醒之后才出面,怎么看都不是为了要建立友好关系啊。 「证明阿诺斯是暴虐魔王的『契约』与七魔皇老的签字,是每位教师都有吗?」 莎夏问道。 「对于值得信赖的教师是早已作出通知,也将签字过的「契约」交过去了。炽死王由于早就知晓阿诺斯大人的内情,故也交给他一份。」 毕竟事到如今,就算证明我是暴虐魔王也不会有任何不妥。 「你在与炽死王会面时,他就已经被诺司加里亚夺走肉体了吗?」 「……很遗憾,老身不知。真是非常抱歉……」 梅鲁黑斯并不认识炽死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老身当时曾想知会阿诺斯大人炽死王之事,但考虑到『意念通讯』有被监听的可能性,故想亲面告知,不过却遍寻不着您的身影与魔力。」 「啊,抱歉。我那时迷上改建地城了。这事也还没通知艾里奥。要是被人误会是有宵小入侵,可是会引发大骚动,所以我就偷偷躲起来建造了。」 「……不要偷偷躲起来建造这么夸张的东西啦……」 莎夏低声嘀咕。 「还有件事或许跟诺司加里亚无关,但老身想禀报给吾王知晓。」 「什么事?」 「由于老身很快就通知了统一派阿诺斯大人是暴虐魔王之事,所以就在方才,收到统一派的首领,创建者传来的联络。」 记得是个梅鲁黑斯从未见过,身分不明的魔族。 「怎么了?」 「对方自称是两千年前的魔族。」 原来如此。所以之前才没有现身啊。 「名字是?」 「自称是暴虐魔王的亲信,辛雷谷利亚。」 是辛啊。是转生得很顺利吧,看来还保有记忆的样子。 「据说目前正在大精灵之森阿哈鲁特海伦。而您过去的亲信与部下们,好像也全都在那里等待您的转生。」 也就是活到这个时代,或是转生到这个时代的部下们,为了避免被我察觉到而远离了迪鲁海德。 只不过,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为何不现身?」 「说是有无法离开的事由。对方要老身帮忙传话,说他会在阿哈鲁特海伦等您。」 辛要我自己过去见他,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那个男人哪怕是有神阻挡在他面前,即便要弑神也会亲自赶到我身旁。 也就是说,发生了相当严重的事情啊。 「……阿哈鲁特海伦……」 米莎喃喃说道。大概是很在意大精灵蕾诺的事吧,她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 「关于诅王部下带着的那把一半的魔剑。」 神情凝重的雷伊,拿出一把没有剑尖且只有一半的魔剑。这把剑原本应该是由米莎的父亲所持有。 「我在窥看深渊后,得知这把剑原本的模样了。」 我用魔眼窥看起雷伊手上那把魔剑的深渊。 「唔,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尽管在分成一半后无从辨别,不过只要两边凑齐,就能看出这把剑的真正模样。只不过,也得要以前见过这把剑才行。」 雷伊走向台座。 那里插着原本就在这座社团塔里的那把一半的魔剑。他将其拔起,与从诅王部下手中抢来的一半的魔剑叠合。随后,黑光包复住两把魔剑。 魔剑合而为一,轮廓在扭曲后改变形状。 那把剑的真正模样并不是直剑,而是一把曲剑。 「是掠夺剑基里翁诺杰司啊。」 辛所使用过,这世上独一无二的魔剑。 §17【阿哈鲁特海伦的所在】 「我只有在两千年前见过几次,但这是辛雷谷利亚的剑吧?」 我点头回应雷伊的询问。 「那么,那个叫辛雷谷利亚的魔族就是创立统一派的人,同时也是米莎的父亲吗?」 莎夏一脸沉思的表情问道。 「……父亲是皇族,统治着迪鲁海德的某地……」 米莎喃喃说道。她至今都是这样被告知的。 「两千年前的魔族们不能在转生之后的我面前现身。要是说出真相,就有可能会被我辗转得知。但只要说自己是统治迪鲁海德某地的魔皇,就能作为无法与你见面的借口。」 「那么,那个曾是阿诺斯大人亲信的人,就是我的……」 「还不清楚。」 「可是,米莎父亲送给她的魔剑,是那个叫辛什么的人持有的剑吧?而且还是统一派的首领,这不就是为了米莎吗?」 莎夏提出疑问。米莎是混血。为了能让女儿在社会上尽可能过着更好的生活,所以即使无法出面也还是组成了统一派。会这么想也很自然吧。 「另一半在诅王手上。」 米夏说道。 「啊……说得也是呢……这样的话,那个叫辛的人现在就是诅王的部下,而且还打算杀掉米莎──」 话说到一半,莎夏就像惊觉自己说错话似的闭上嘴巴。 「不过,也有可能是被抢走的喔。」 艾莲欧诺露指出这一点。 「你们看嘛,辛不是离不开阿哈鲁特海伦吗?这也能认为是他正在与四邪王族交战所以抽不开身吧?然后被诅王趁机抢走那把一半的魔剑,利用在这次的事件上。这个说法你们觉得怎么样?」 「没有矛盾。」 米夏说道。 「是没有矛盾,但难以置信呢。」 雷伊这样回答。 「我也有同感。」 「那个,是哪里难以置信啊?」 艾莲欧诺露一脸疑惑的表情。 「辛雷谷利亚在两千年前,可是人称魔族最强的剑士,甚至还被誉为是魔王的右臂,有点难以想像他会被敌人抢走魔剑呢。更何况,这还是会让自己的女儿深陷危机的这么重要的剑。」 雷伊的意见遭到莎夏反驳。 「可是,四邪王族的势力就仅次于魔王吧?就目前的状况来看,他们可能已经联手了,所以就算是阿诺斯的亲信,被人夺走一把魔剑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吧?」 「我也曾与四邪王族交手过。哪怕是他们四人一起围攻,我也不觉得他们能赢过辛雷谷利亚唷。」 「啥!」 莎夏惊叫道。 「可是,四邪王族就是因为实力惊人,所以才会被称为四邪王族吧?然而就算他们四个人一起围攻也打不赢是怎样啦?」 「你难道以为我的右臂会不如我以外的魔族吗?」 莎夏听得目瞪口呆。 「……干脆让那个人去当四邪王族算了。」 「哎,他是个没有野心的男人。崇拜强者,为剑而生。和雷伊很合得来吧。」 跟这家伙一样呢──莎夏用这种表情看着雷伊。 而他就只是爽朗微笑着。 「……那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米莎不安地问道。 「我不认为辛会与我为敌。假设万一发生了会让他被夺走魔剑的事,可能性有两种。一种是遇到比四邪王族更强大的敌人。」 「神族?」 米夏问道。 「炽死王的肉体被诺司加里亚夺走了。这次四邪王族会同时发动袭击,就算是祂在背后下指导棋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 就连四邪王族的三名手下之所以会特意暗示神子就在我的部下之中,也只要认为是他们已经联手的话就能理解了。倒不如说,要是他们没有联手,与齐格较量智慧的比试就无法成立了。 「另一种是?」 「辛在转生之后,说不定还尚未完全取回过去的力量。」 要是这样的话,就姑且能说明他为什么会被人夺走魔剑。只不过,辛也不是笨蛋。要是知道自己还力有未逮,就会采取相应的行动吧。或许认为是发生了什么连辛也出乎意料的事会比较妥当。 「我先跟大家说一件事。」 我向在场的全员说道: 「据炽死王的参谋表示,神子似乎就在我的部下之中。」 艾莲欧诺露、米夏与莎夏一副心里有底的表情。 「绯碑王的部下说,这孩子是在神的意图之下所制造出来的器皿。」 艾莲欧诺露就像要保护洁西雅似的,将她拥入怀中。 「我……不知道……什么神……洁西雅是……妈妈的孩子。」 大概是觉得母亲在伤脑筋吧,洁西雅说着「别怕、别怕」,轻抚艾莲欧诺露的头。 「冥王的部下说,神族干涉了『分离融合转生』,借此让米夏诞生。而且──」 莎夏一脸苦闷地止住话语,米夏代替她把话说下去。 「……我用创造魔法创造了德鲁佐盖多……」 「那是『创造魔眼』。光是注视就能将脑海中浮现的事物创造出来。如果是让魔眼眼睛留下深刻印象的事物,就连复制也轻而易举。」 米夏面无表情地直盯着我看。总觉得她的眼神中带着不安。 「别担心。光是这样也不一定就是神子。我也曾消灭过神。那么擅长创造魔法的你,就算创造出具有神之力的城堡也毫无问题。」 米夏直眨着眼。 「而且那座德鲁佐盖多的破坏神之力还太弱,是虚假的神。你要更加地窥看深渊,从头创造出秩序。」 「……为什么会变成在上魔法课啦……」 莎夏嘀咕起来,不过米夏就像安心似的笑了。 「我会加油。」 不过只看力量的话,米夏是现在最接近神子的人吧。暂时不能将魔眼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了。 「还有在两千年前,诺司加里亚意图让大精灵蕾诺成为产下神子的母胎。」 「咦……?」 米莎瞠圆了眼,茫然地注视着我。大概是从未想过自己也有可能是神子吧。 「当然,这些说不定全是谎言。也能认为这是想让我将魔眼注意力放在你们身上,趁机在其他地方,让完全不同的某人作为神子觉醒。」 在那场较量智慧的比试之中,最终能断定的事,就只有他们想杀害梅鲁黑斯。虽然得到了某种程度的情报,但应该要谨慎处理。毕竟这可是敌人特地送上门的东西。 「那么,吾王打算怎么做?」 对于梅鲁黑斯的询问,我回答道: 「我要去阿哈鲁特海伦一趟。大精灵蕾诺应该也在那里。要知道米莎是不是神子,向她确认是最快的方法。」 外加上辛的通知,不去这一趟不行。 「……这样的话,似乎有点棘手呢。」 雷伊这么说完,米夏歪头不解。 「为什么?」 「首先要找到大精灵之森就是一件难事了。」 「不过,反正阿诺斯曾去过吧?用『转移』过去不就行了?」 莎夏朝我看来。 「阿哈鲁特海伦虽说是精灵的国度,但本身也是个精灵。」 「精灵?明明是森林耶?」 「大精灵所栖息的不可思议森林,大精灵之森阿哈鲁特海伦是根据这个传闻与传承所创造出来的。那座森林是活的,而且随时都在移动。由于没有魔力,所以魔眼无法看见,就连肉眼也不太能看到。」 「是一座会移动的森林,但是肉眼却看不到,这是为什么啊?」 「就跟我方才说的一样,阿哈鲁特海伦是根据不可思议森林的传承所创造出来的,是一座名副其实的不可思议森林。会随雾而现,并随雾消失到某处。要进入那座森林是有条件的,但条件会随着当时的传闻改变。我最后一次进入时的传闻是:在月色朦胧的深夜里,圣明湖畔会弥漫起白雾。这时只要将浅蓝色的糖果投入湖中,喜欢恶作剧的妖精就会现身,带领你前往森林之中。」 「哇~好有童话风格喔。」 艾莲欧诺露欣喜地说道。 「不过,这是两千年前的传闻吧?」 「是啊,现在已经变了吧。」 「所以要先去找传闻?真是麻烦耶……」 莎夏微微叹气。 「『四界墙壁beno iebun』是怎么建的?」 米夏问道。 「是借助大精灵蕾诺之力,直接建在阿哈鲁特海伦的内部。即使发现森林,也不得其门而入。」 除了阿哈鲁特海伦之外,其他地方也会根据传闻或传承形成精灵的住所。所以是借助蕾诺的力量,在这些地方的内侧建造墙壁,将世界分隔开来的。 「要找出阿哈鲁特海伦的所在是得费上不少工夫,但也不能将注意力从诺司加里亚身上移开吧?」 在雷伊指出这一点后,梅鲁黑斯接着说道: 「此外也不希望米莎大人、洁西雅大人、米夏大人和莎夏大人与吾君分头行动。万一在座某位是神子,对方也可能会为了让神子觉醒而盯上各位。」 「就算我跟艾莲欧诺露留下来,魔眼也没有阿诺斯那么好。要完全盯住诺司加里亚的一举一动会很困难吧。而且就算是阿诺斯,要从阿哈鲁特海伦监视德鲁佐盖多的话,也无法完全掌握到一切的状况吧?」 「你说得没错。」 距离愈是遥远,魔眼的精度就愈是下降。相对地,也会让诺司加里亚有可趁之机吧。 「或许他们会暗示神子就在吾君的部下之中,就是为了要让我们难以分头行动。」 「真正的目的是要趁机杀害在阿哈鲁特海伦的辛吗?」 「有此可能。」 唔。哎,确实是变得难以行动了。 「呃……那该怎么办啊?让我跟加隆去阿哈鲁特海伦会是最好的方法?」 「不。」 雷伊与艾莲欧诺露或许能成为战力,但如果是辛会苦战的状况,就无法乐观看待了。 「只能全员一起去了。」 「可是这样的话,诺司加里亚要由谁来监视啊?」 莎夏问道。我朝她咧嘴一笑。 「我应该说了是要全员一起去了。毕竟机会难得,就让那家伙带我们去阿哈鲁特海伦一趟吧。」 不只莎夏,在场全员都朝我投来疑惑的眼神。 「要怎么做啊?」 「没什么,这很简单。神会遵守与人的约定。因为诺司加里亚做了会担任魔王学院教师的约定,所以祂无法违抗行政命令。」 莎夏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 「接下来的课程,就决定是前往阿哈鲁特海伦的远征测验了。」 §18【阿哈鲁特海伦远征测验】 隔天,魔王城德鲁佐盖多,第二训练场── 「那就开始上课吧。」 上课钟声响起后,站在讲台上的天父神诺司加里亚说道: 「我想昨天猫头鹰已经通知过了,今天要临时举办阿哈鲁特海伦远征测验。测验监督由我亲自担任。神可是难得参与这种俗事,各位要心存感谢,献上崇敬之心。」 就像正常发挥似的,诺司加里亚摆出一脸傲慢的表情。学生们的反应是可想而知。 「……或是说,为什么会临时举办远征测验啊……也太随便了吧……」 就像是在宣泄不满,皇族派的学生碎碎念着。应该是因为昨天才刚吃到苦头吧,没有勇气堂堂正正地抱怨,只敢用没人听得见的低语说着。 话虽如此,却传到我这边来。他说不定是想靠这种方式勉强保住自尊,但实在是太不小心了。 「那边的男人,有何不满吗?」 诺司加里亚厉声指责他。惊讶于自言自语被祂听见,学生畏缩起来。 「……没……没有啊……」 「哈哈。」 诺司加里亚嘲笑起那名学生。 「神的耳朵乃是绝对的。在我面前,你以为这么随便的谎言行得通吗?」 被祂一瞪,学生吓得胆颤心惊地缩成一团。 「就算是在暴虐魔王的庇护之下,不把教师放在眼里也很让人不以为然。不伤到你一根寒毛就能使你苦不堪言的方法,可是要多少有多少。」 学生以畏惧的眼神回看诺司加里亚。 「我以神之名宣告。要是在上课时私语,你的成绩就会愈来愈低喔。」 「……什么……!」 「要是不想留级,就老老实实地崇敬我吧。」 学生不敢再随便开口,喃喃回道:「我知道了。」 「……话说,那家伙这么强调自己是神,但惩罚的规模是不是变得非常小啊?」 莎夏喃喃低语着。 我忍不住咯咯笑起。 「是判断只要在授课范围内的话,就不会被我阻扰吧。哎呀,祂这不是挺认真地在当一名教师吗?」 「没听到我说话吗?暴虐魔王。要是上课私语,你的成绩可是会变得很难看喔。」 祂从讲台上投来严厉的眼神。 「唔,这是我不对。我今后就注意一下吧。」 诺司加里亚很轻易地就放过我,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既然祂得认真当一名教师,只要我道歉,就不太可能让我的成绩下降。毕竟待遇倘若与方才的学生有所差别,就不算是名好老师了。 「那么,我就对蒙昧的你们授予知识。考虑到你们的水准,我早就知道阿哈鲁特海伦远征测验对你们来说还太早了。只不过,这是学校高层提出的授课内容。也就是所谓对现场提出的无理要求。你们无视魔王学院的组织缺陷,反而将责任怪罪到一名教师身上的肤浅,只能说是让人傻眼。」 诺司加里亚很干脆地表示责任不在自己身上。要想守住神的尊严,祂就只能这么做了。 「凭你们的力量与智慧,除了阿诺斯组之外无人能抵达阿哈鲁特海伦。这种测验就只能说是有瑕疵吧。只不过,神是绝对的存在。就算学校高层下达蛮横的指示,我也不会让这堂课失败。」 诺司加里亚在夸张地断言后,敞开双手。 「就赐予你们神的祝福吧。」 闪亮亮的光芒包复住教室内的学生身体,然后倏地消失在胸口。 「要抵达阿哈鲁特海伦,需要的是力量、智慧,还有幸运。既然你们缺乏力量与智慧,我就先授予你们神的幸运。这是让你们与阿哈鲁特海伦连结起来的命运。这样就算是蒙昧的你们,也能具备前往大精灵之森的资格了。」 我试着用魔眼确认,但这不是什么有问题的魔法。跟祂说的一样,看来确实是用来让我们的运势提升的魔法。 只不过,不惜做到这种地步也要维持授课的形式,确实是很有神族的风格。祂们会守护秩序。而神的尊严也包含在这之中。总觉得天父神在这方面的倾向上格外显着。 「想必大家已经收到猫头鹰的通知,阿哈鲁特海伦是个精灵。是根据大精灵所栖息的不可思议森林这个传闻与传承所创造出来,随时都在这个世界的某处移动着。这座森林会随雾而现,并随雾消失到某处。如今会在哪里出没,是根据世人对阿哈鲁特海伦的传闻总数来决定的。」 诺司加里亚朗朗说明着。 「只不过,要你们查明指示位置的传闻,就算花上一百年也不够。因此,我就授予你们更进一步的智慧吧。」 祂以庄严的语调说道: 「在密德海斯的西北方,围绕着赛汗布鲁克都的广大草原──里夏林斯草原上。当不可思议之雾弥漫起来时,喜欢恶作剧的精灵就会潜藏于雾中。只要能逗笑她们,精灵们就会立刻现身,带领你前往阿哈鲁特海伦。」 喜欢恶作剧的精灵啊?恐怕是指妖精蒂蒂吧。 「那么,我就先到里夏林斯草原等候了。期限为十天。要是来不及抵达,就无法参加远征测验之后的授课。你们就好好努力吧。」 诺司加里亚脚边浮现魔法阵,然后他的身影就倏地消失无踪,施展「转移」离开了。 「没想到天父神会说得这么详细呢。」 雷伊如此说道。 「神族还真是让人搞不懂耶。明明是打算在这所学校里搞什么鬼才特地当上教师的,却这么老实地举办远征测验。」 莎夏一脸傻眼的表情。 「不过,这样一来,在测验期间,就能让诺司加里亚远离德鲁佐盖多了喔。」 艾莲欧诺露竖起食指说道: 「而且还会待在阿诺斯弟弟身边呢。」 就跟她说得一样,不论那家伙有何企图,在阿哈鲁特海伦的期间内,祂人都会待在我的魔眼眼皮底下。 「去里夏林斯草原?」 就在米夏询问时── 「──他妈的混帐!」 一张桌子被人砰地踹飞。是方才那个被诺司加里亚问住的皇族派学生做的。 「说什么,说什么──在暴虐魔王的庇护之下啊!谁被那家伙保护啦!我才不承认!谁会承认那家伙啊!谁会啊!」 白制服的学生们一副不想跟他扯上关系的模样,看着那名胡闹的男人。 「真可怜……」 有人喃喃说出这句话。 「谁──!」 皇族派的学生就像情绪失控般地喊道。 「喂!是谁,刚刚说话的?那是在可怜我吗?一点也不尊贵的你们在可怜我吗!该不会还在相信他们的随口胡诌吧!暴虐魔王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大人啊!战争的时候,他不是确实出现了吗!」 学生们从到处乱吼的男人身上别开视线。 「……走吧。」 「……嗯。」 白制服的学生们无视男人离开教室,出发进行远征测验。 「……喂……阿诺斯,你看屁啊……」 一副要来找碴的样子,那个男人朝我逼近。 莎夏想把他挡下来,也被我说了声「不用」婉拒了。莎夏有点不服地退到我身后。 「怎样啊?你或许是顺利巴结上了七魔皇老啦,但凭你也想假冒魔王大人吗?不过就是个不适任者!别笑死人啦!」 「我应该说过了,要不要承认是你的自由。」 「我就是看你这样子不爽啊。竟敢瞧不起我!假如你是暴虐魔王,就杀了我啊!喂!我要你杀了我啊!办不到吗?喂?说话啊!」 我冷眼注视着这个虚张声势的男人。他就像在警戒似的立刻绷紧全身。 「你难道以为自己值得我亲自下手吗?」 皇族派的学生愣愣地看着我,不甘心似的咬起下唇。 「你打算耍脾气,向我撒娇到什么时候?可不会有人照顾你喔。暴虐魔王不会给你特别待遇。你不会成为英雄,也不会被残忍杀害。你就只是随处可见的寻常魔族。是不值得一提的存在。」 他露出绝望的表情,甚至就快哭出来似的。 「真的想死的话,就自己去死吧。好歹最后凭自己的意志作出决断吧。连这都做不到,自暴自弃地把性命交到别人手上,是在给人找麻烦啊。」 「……我…………」 被看穿内心的一切,让他哑口无言了吧。男人就只是低头不语。 「暴虐魔王的事情,很快就会在迪鲁海德各地传开。」 这句话让男人抖了一下。 「我没温柔到会去拯救只懂得撒娇的小孩子。你就尽管痛苦吧。直到你注意到,这份痛苦全是过去的你所造成的。」 我丢下垂头丧气的男人,朝教室的角落走去。 途中── 「……确实……存在啊…………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确实……」 背后传来无法接受现实的喃喃自语。我没放在心上,朝粉丝社的少女们看去。 「嗯……走哪一条路会比较近啊……?」 「不像亚杰希翁那么远,路上也没有太过危险的地方,要过去大概很简单吧……?」 「可是,既然会作为远征测验,不就表示会有什么困难吗?」 少女们把地图摊了开来。看样子是在调查前往里夏林斯草原的方法。 「不需要地图。你们就跟我一起去里夏林斯草原吧。」 我这么说完,少女们吓了一跳地转头过来。 「咦,那个……?」 「可是……」 「可以吗!」 她们以满怀期待与惊讶的眼神看着我。 「这趟说不定会需要你们的力量。」 我一伸手,少女们就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朝彼此投去牵制的眼神。不知为何弥漫起一触即发的氛围。 「……懂吗?八等分,是八等分喔?」 「我知道啦……!」 「不过,至少可以选择要握哪里吧?」 嘴上说着莫名其妙的事。 少女们逐渐逼近地拖着脚步估算距离,同时打量彼此的下一步。数秒后,一个人突然向前冲出。 「好、好的!我选拇指!」 「那、那么,小指!」 「我选食指!」 「我要中指!」 「无名指────!」 「手、手心我收下了!」 「我选手背!不太有人会摸这里,所以绝对很珍贵啊!」 「大家都忘了迷人的手腕喔!」 八个人争先恐后地一拥而上,只见她们分别占据了绝佳的位置,漂亮地让全员一起握住了我的一只手。 「你们还在做什么?」 我朝目瞪口呆地看着这里的莎夏他们问道。 「问我们在做什么,该说是看傻眼了吧……」 莎夏边说边走过来牵起我的手。米夏牵起她的另一只手,然后大家依照洁西雅、艾莲欧诺露、米莎与雷伊的顺序把手牵起来。 「我们走吧。」 我施展「转移」,让全员一起转移。 §19【情报贩子的少女】 当染成纯白一片的风景取回色彩后,眼前能看到栉比鳞次的赤土色住家──砖造房。不知是风土人情还是当地文化,这座城市有着用砖块盖房子的习惯吧。 「咦?这里不是草原喔?」 艾莲欧诺露不可思议地环顾四周。 「这里……是哪里……?」 洁西雅往上看着我问道。 「是赛汗布鲁克都。」 「阿哈鲁特海伦的入口不是在里夏林斯草原上吗?」 大概是第一次到这座城市吧,莎夏一面好奇地东张西望,一面向我问道。 「还记得诺司加里亚说的传闻内容吗?」 「我想想喔,是当围绕着赛汗布鲁克都的广大草原──里夏林斯草原上弥漫起不可思议之雾时,喜欢恶作剧的精灵就会潜藏于雾中。只要能逗笑她们,精灵们就会立刻现身,带领你前往阿哈鲁特海伦,对吧?」 我点了点头,然后说道: 「只靠这些情报,是到不了阿哈鲁特海伦的。」 「没有起雾的条件?」 米夏用淡然的眼神看过来。 「要是全说出来就算不上测验了,所以是故意省略的吧。」 「要找关于起雾的传闻?」 「是啊。如果是里夏林斯草原弥漫起不可思议之雾的传闻,认为会在距离最近的这座赛汗布鲁克都传开是很自然的想法。只要四处探听,应该就会遇到知情的人吧。」 而且也有着什么神的幸运在身,应该不会找得太辛苦。 「那么大家分头打听会比较好吧?」 虽然不希望分头行动,但只在这座城市里的话就没问题。就魔眼所见,诺司加里亚一直待在里夏林斯草原上。即使出现其他敌人,也有办法轻易对应。 「就分成四组吧。雷伊与米莎去城市北侧。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去东侧,粉丝社负责西侧。哎,但也不需要太过拘泥于负责区域。米夏与莎夏跟我来。」 我施展「魔王军gaizu」的魔法,让我看得到全员的视野。 「那我们出发喽。」 雷伊与米莎挥了挥手离开。 「洁西雅,要去打听消息喽。是要去打听不可思议之雾的传闻喔。懂吗?」 「……请问……一下。你知道……不可思议之雾吗?」 「嗯嗯,没错、没错。你很了不起喔。」 艾莲欧诺露也一面让洁西雅练习怎么问人一面离开了。 「阿诺斯大人,我们也出发了喔!」 「我记得这座城市应该也有统一派的支部,就去那边看一下吧。」 「他们之前在通讯会议上有说过想要阿诺斯大人的照片,所以只要拿这个当交换条件,应该什么情报都能换到。」 「要是连这样都还不行,就用这本写着阿诺斯大人英勇事迹的书……」 「那不是被你过度加油添醋的书吗?没问题吧?」 「这本是初学者用的,不论拿去给谁看都不会丢脸啦。」 「那就拿来让我瞧一下吧?」 「呀──色狼!」 「谁是色狼啊,等等,你到底写了什么?这哪里是初学者用的啊。再让我多看一下!」 粉丝社们也一面打打闹闹地离开了。 「阿诺斯的书?」 米夏微歪着头。 「是米夏一辈子都不需要知道的东西。」 莎夏与米夏一面这样聊着,一面来到我的两侧。 「喂,之所以要我们跟你一起走,是因为我们是神子的可能性最高?」 「差异不大。米夏模拟性地创造了神之力。你的『破灭魔眼』也隐藏着窥看比现在更深的深渊的可能性。」 我边走边说道。莎夏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但是没有多说什么。 「如果我是神子。」 米夏低着头,心不在焉地注视着地面说道: 「如果我是消灭阿诺斯的秩序。」 她就像理所当然似的说道: 「我作好觉悟了。」 接着莎夏也转头过来对我说道: 「米夏跟我都不会立刻放弃唷。不过,要是知道无论如何都束手无策的话,你给我们的命,到时就还给你吧。」 我咯哈哈地笑了出来。 「先说好,我是认真的唷?」 「我知道,所以我才笑。」 莎夏有点不服气地噘起嘴巴。 「为什么啦?」 「你们在那一天说出的愿望,难道以为我会忘记吗?」 这句话让米夏与莎夏一起沉默下来。 「假设米夏是在神的意图之下,为了消灭我而诞生,导致你们被卷入不讲理的命运之中吧。米夏被当成不存在的孩子养大,莎夏则对此一直感到心痛。而如今,你们总算取回了笑容。在这三个月内,你们总算能开怀大笑了。才只有三个月。」 我停下脚步,向两人明确说道: 「要我消灭你们的笑容?别笑死人了。该消灭的是谁连想都不用去想。」 我敞开双手,向两人伸出。 「我应该说过了。阻挡在你们面前的一切不讲理,会由我来毁灭。如果是神为你们带来悲剧,我就毁灭那个神;如果这个世界的秩序是悲剧的元凶,我就会毁灭那个秩序。」 米夏与莎夏直盯着我伸出的手。 「要是你们相信我更胜于神,就握住这双手。」 两人毫不迟疑地握住我的手。 「绝不要自己放开。只要你们还握着这双手,不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都绝对会拯救你们。」 米夏点了点头。 「绝对不放开。」 莎夏直直注视着我。 「我也是,就这么约好了。」 我笑了一下。 「回答得不错。别忘记了啊。」 我静静地放开她们的手,三个人再度迈步向前。就在我们逛着这座城市,找寻有没有人群会聚集的场所时,突然传来一道怒吼。 「区区的小丫头!我是不知道你是情报贩子还是什么东西,竟敢到处说我坏话,妨碍我做生意!」 转头望去,就见一个看似商人的矮男人带着数名彪形大汉在围殴一名少女。少女戴着的兜帽底下,露出透明般的浅蓝色秀发。 「……你会恶名昭彰是自作自受。谁教你老是用跟诈欺没两样的手法欺骗旅客……!」 少女尽管趴在地上,也依旧毅然回话。听到她这么说,商人当场气得怒目横眉。 「你说什么!喂,给我教训她一顿!把她的脸打到再也没办法在街上走。」 往来的行人就算好奇这是在吵什么而朝他们看一眼,也会像是不想扯上关系似的别开视线,慌慌张张地立刻离开。看来是一群颇负恶名的家伙。 哎,姑且不论这个,是情报贩子啊? 「说不定幸运这么早就降临了。」 「咦……?」 无视一脸愣然的莎夏,我朝着商人他们走去。 「到此为止吧。既然是商人就用买卖来一较高下。就算围殴没有战斗意志的人,你也赚不到任何钱。」 我挡在少女前面后,商人就一脸不悦地看着我。 「你谁啊,是这个情报贩子的朋友吗?」 「我不认识她,就只是你的行为让我看不下去罢了。」 「哈哈哈,既然不认识我,想必你是外地人吧?先说好,那个小丫头才是骗子喔。那家伙可是坚称世界上有着不存在的森林,逢人说着这种弥天大谎的诈欺师啊。我是不知道什么阿哈鲁特海伦啦,但根本就没有人看过那种森林啊。」 闻言,少女恶狠狠地瞪向商人。 「阿哈鲁特海伦当然存在!就只是你不相信罢了!」 看来是中奖了。 「喂,听到了吧?就算帮这种爱吹牛的女人撑腰,也没什么好处吧?我这么说也是在为你好,还是赶快离开吧。」 「抱歉,我有事找这个女人。你可以滚了。」 我这句话,让商人愣了一下。 「怎么了?要是立刻离开的话,我可以放你一马喔。」 「……啧,外地人就是这样才讨厌……麻烦死了。喂,去教教他这座城市的规矩吧。」 「「「遵命。」」」 彪形大汉们将我团团围住。 「抱歉啦,你就作好会断两三根骨头的觉悟吧。」 「这座城市有着这座城市的规矩啊。」 「别担心,我们不会杀了你。只要你不抵抗的话呢!」 彪形大汉们大声威吓着。 「咯……」 咯咯、咯咯咯、咯哈哈哈哈。这些家伙是怎样,比我转生之后交手过的任何对手都还要弱喔。这种跟垃圾没两样的魔力是在嚣张什么啊? 「你这家伙!是在笑什么──」 「咯哈哈!」 「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带着魔力的笑声震动大气,刮起旋风将三名男人吹到一百公尺之外。 「呜……呜……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 商人瞠大眼睛,鼻孔扩大,仿佛下巴脱臼般地张大嘴巴,摆出一张真的很惊愕的表情看过来。 「啊,抱歉。他们说的话太好笑了,一不小心就一笑置之了。」 「……一笑……置之、了……不对,这可是连人都……」 商人惊讶过度,就连话也说不好的样子。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们这些家伙,还躺在那边干什么……!快站起来……把这家伙干掉啊……!」 即使商人颤抖地大喊,倒在地上的他们还是一动也不动。看这个样子,得躺个两三天才会醒来吧。 「对了,你不是要教教我这座城市的规矩吗?」 我这么说完后,商人就向后退开,颤抖地缩起身子。 「……今、今天的事……就请这样,饶了我吧……」 商人以压倒性的速度改变态度,从怀中取出十几枚金币。 「喔,好吧。」 语毕,商人就立刻堆出谄媚的笑容。 「嘿嘿,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世上只要有钱就无所不能。这位大爷,假、假如您愿意的话,要不要来当我的保镖啊?凭大爷您的本事,这点钱您不论要多少,我都能帮您准备喔。」 「你在误会什么?」 「咦?」 我对一脸蠢相的商人画出魔法阵,并倏地吸入那家伙的体内。紧接着,商人手中的金币就开始锈蚀粉碎。 「……噫……噫!这是怎么回事……!」 「是诅咒。你再也无法触碰货币了。」 「……怎、怎么……怎么、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蠢事……!」 商人脸色大变,从怀中取出金币。不过,就连这些金币也早就生锈了。男人连忙把金币拿在手中,结果锈蚀速度加快,让金币碎成粉末。 「……烂、烂掉了……我的钱……骗人……骗人,我的钱……烂掉了……!」 等到所有的金币都锈蚀后,男人就惨白着一张脸。大概是因为在考虑今后的人生该怎么办吧。 「别这么沮丧,我就告诉你一件好事吧。」 感到些许希望,商人朝我看来。 「在这世上,钱不是一切喔。」 §20【日食】 商人仿佛梦呓般地喃喃自语,脸上满是绝望的表情。 「……诅、诅咒算什么啊……这点程度,能解咒的家伙要多少有多少……没错,肯定是这样没错的……」 尽管双脚抖得不停,商人也还是向后退开,然后一溜烟地落荒而逃。 「唔,当他知道无法解咒时的反应一定很精彩。」 我从喉咙发出咯咯笑声。 「你一脸就像魔王的表情喔。」 莎夏说着多余的话。 「要说的话,你才是一脸很愉快的表情吧。」 在我指出这一点后,她露出一抹特意的微笑。 「爽快多了。我讨厌那种认为金钱就是一切的家伙。」 「别在意,他与金钱已经再也无缘。今后就只能洗心革面做人了。」 「你这话是认真的?」 她一副怎样都不觉得那名商人会洗心革面的语气。 「要是不洗心革面,他就只会缓缓步入死亡。也有些人是除非面临生死关头,否则就不会正视自己。这是个微小的契机。在两千年前,也有着在经历过这种体验后,成长到足以被人称为圣人的人物。」 莎夏傻眼地看着我,然后把视线移到妹妹身上。 「米夏,你怎么想?」 米夏想了一会后,说出一句: 「……似乎会死……」 「如果他始终贯彻自己的信念,为金钱殉身的话,这也是他的生存之道啊。」 莎夏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我可不觉得他会选择这么帅气的死法……绝对会落得悲惨凄凉的下场喔。」 「很像阿诺斯会做的事。」 米夏淡然说道。 「……那个……」 在被人搭话后,我转过头去,看到方才那名戴着兜帽的少女。 「谢谢你,让我得救了。」 她露出安心的笑容。 「这没什么,你用不着道谢。我会这么做,是因为我有件事想要问你。」 她愣然地回看着我。 「什么事啊?」 「你知道前往大精灵之森阿哈鲁特海伦的方法吗?」 语罢,那名少女就用双手紧握住我的手。 「你愿意相信我吗?」 唔,出乎意料的反应啊。 「说什么相不相信,我知道阿哈鲁特海伦实际存在。」 「咦……?」 少女瞠圆了眼。 「你该不会去过吧?」 「没错。」 在我这么说后,少女继续追问起来。 「真的吗?什么时候?」 「最后一趟去是在两千年前。」 「两千年前……?」 少女像是又吓了一跳地瞠大眼睛。 「哎,你不信也无所谓。要前往阿哈鲁特海伦,就必须知道相关的传闻。如果你知道前往阿哈鲁特海伦的方法,能请你告诉我吗?」 语毕,少女就像在思考似的低下头。 「当然,我不会要你白白告知。会准备你想要的东西作为谢礼。」 她抬起头,用坚定的视线看着我。 「那么,我会告诉你前往阿哈鲁特海伦的方法;相对地,你能带我一块去吗?」 真是意外的要求。 「哎,要带你过去是很容易,但你去阿哈鲁特海伦要做什么?」 少女沉默不语。也许是心理作用,她的表情看起来很消沉。 「如果不能说,我也不会强逼你说。」 少女低着头,静静地开口说道: 「……我也不清楚……」 「这还真是奇妙的说法啊。」 在沉默片刻后,少女接着说: 「……这么说或许很奇怪……」 「我保证绝对不会笑你。」 少女抬头注视起我的眼睛,接着嫣然一笑。 「你是个好人呢。」 「是吗?」 少女点了点头,再度露出凝重的表情。 「我丧失记忆了……」 「喔,这还真是伤脑筋啊。」 「当我注意到时,人就在这座城市里了……觉得自己必须要去做一件事,却又想不起来那是什么事……」 她结结巴巴地说着。 「不过,当我在这座城市里走动时,听到了大精灵之森阿哈鲁特海伦的传闻,然后我就想起来了。知道自己必须去阿哈鲁特海伦。虽然不记得是为什么,但总觉得那里有着非常重要的事物。」 「你想恢复记忆?」 米夏询问后,少女点头回应。 「我觉得自己遗忘了不能遗忘的事。线索一定就在阿哈鲁特海伦,这就是我的理由。」 唔,似乎没有恶意。看起来也感受不到多少魔力。尽管不能掉以轻心,但就算带她过去也没有害处。 「要怎么做?」 莎夏向我问道。 「好吧。我就带你去阿哈鲁特海伦。」 「真的吗!谢谢你!」 少女天真烂漫地笑着,再度握住我的手用力地上下摇着。 「那么最重要的部分,前往阿哈鲁特海伦的方法是什么?」 「好的。不过话虽如此,但我也无法完全确定这就是正确答案,我就依序说明吧。首先精灵是根据传闻与传承所诞生的生物,而阿哈鲁特海伦是大精灵之森这个传承的精灵唷。」 「我能问一件事吗?」 少女一脸不可思议地注视着我。 「精灵是根据传闻与传承所诞生的这件事,你是听谁说的?」 「啊,这不是我从别人那边听来的唷。好像是在丧失记忆之前就知道了。所以我才觉得自己一定跟精灵或是阿哈鲁特海伦有着什么关系。」 魔族与精灵的关系薄弱。而且在世界建起墙壁之后,关系应该变得更加疏远才是。既然知道精灵是根据传闻与传承所诞生的,就表示她不是这个时代的魔族。 不对──或是她根本就不是魔族吗? 「抱歉打断你的说明。请继续。」 「啊,好的。那我就继续说了。阿哈鲁特海伦会根据传闻,让前往的方式变来变去。所以我才会当起情报贩子,收集各式各样的传闻唷。而在这些传闻之中,最常听到的就是阿哈鲁特海伦位在里夏林斯草原的传闻。此外,也曾听过是位在杰奴斯矿山的传闻。所以我想应该是在这两地的其中一处。」 「地点我已经知道是在里夏林斯草原了。有没有关于起雾的传闻?」 「嗯,有喔。当月亮遮住太阳、白昼化为黑夜时,里夏林斯草原会弥漫起不可思议之雾的传闻是最常听到的吧。」 「唔,那么起雾的条件就很有可能是这个了。」 「那个,给我等一下。」 莎夏扶着额头说道: 「当月亮遮住太阳,是要怎么做啊?」 「日食?」 米夏喃喃说道。 「这没这么常发生吧?就这样等下去吗?」 「啊,这我也调查过了唷。下次日食据说是九天后的十二点二十七分开始,大约会维持三分钟左右。」 里夏林斯草原离德鲁佐盖多并没有很远。诺司加里亚之所以会将远征测验的期限订为十天,原来是基于这个理由啊? 「这样啊,那姑且可以试试看呢。」 「在三分钟内逗笑妖精?」 米夏问道。 「这是个问题呢。要怎么做才能逗笑她们?」 莎夏朝少女看去后,她就接着说道: 「是指逗笑喜欢恶作剧的精灵这件事吧?我想那个妖精大概是指一种名为蒂蒂的精灵,那些孩子喜欢新事物,所以只要让她们看新奇的事物就能逗笑她们的传闻是最有力的唷。」 「就算你说要新奇的事物……」 问题就是对妖精蒂蒂来说,怎么样的事物才算新奇了。 「哎,只要去试一遍就知道了。走吧。米夏,帮我通知雷伊他们。」 「嗯。」 我向她们伸出双手。 「是要走去哪里……你没听到刚才的话吗?下次日食是在九天后唷?就算现在过去也一点用也没有吧?」 「没问题。」 「就算你说没问题……」 我把手掌翻过来,集中魔力。展开由大约一百道魔法阵所叠成的多重魔法阵,将指尖从中间穿过去。 「『森罗万掌i guneasu』。」 右手缠绕上苍白光辉。这是能超越距离,将森罗万象纳入手中加以掌握的魔法。 我用「森罗万掌」的手用力往天空一抓,然后缓缓地移动手臂。 「……骗人……的吧…………?」 眼前的景象让莎夏倒抽了一口气。 太阳缺了一角。 「……月亮动了……」 米夏直盯着天空的月亮。如果是她的魔眼,应该能看出是施展「森罗万掌」的手一把抓住了月亮吧。 「唔,到底是不轻啊。」 我在脚上灌注魔力,使劲踏在大地上,同时一点一点地移动手臂,不久后,太阳就完全隐藏在月亮背面了。大街上往来的行人全都讶异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齐仰望着天空。 白昼化为黑夜了。 「理解了吗?」 我朝一直茫然仰望着天空的莎夏重新伸出手。 「不过是一颗星球,我怎么会动不了?走吧。」 §21【逗笑妖精的方法】 当转移到里夏林斯草原时,周遭已经起雾了。 视野因为日食的关系看不清楚,白雾几乎覆盖住整片广大草原。情报贩子的少女有哪里很怀念地注视着眼前的景象。 「我想阿哈鲁特海伦大概就在这片雾的对面。」 她以莫名确信的语气说道。 「……你没被吓到呢。」 莎夏这句话让少女歪头不解。 「吓到?被什么吓到?」 「『转移』可是失传的魔法喔。一瞬间就从市区转移到里夏林斯草原来,一般来说都会被吓到吧……?」 「啊,是这样啊?也是呢。刚刚的魔法很厉害唷。」 少女边说边摆出在想事情的神情,好像回想起什么。 「不过,总觉得我好像早就知道了。想说就算有这种魔法,也不会觉得不可思议。」 「……喂,话说回来,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莉娜唷。虽然我也不确定就是了。」 「就连名字也不记得了?」 「嗯,没很清楚呢。因为没有名字会很不方便,所以就姑且决定叫做莉娜了。虽然原本的名字好像也是这种感觉……?」 「……这样啊。抱歉,问了不该问的事。」 「不会,这也没办法嘛。大概很快就会想起来了。」 莎夏一脸半是傻眼半是佩服的表情看着莉娜。 「明明丧失了记忆,你却很开朗呢。」 「就算消沉情况也不会改变。所以与其消沉,还不如去做该做的事。」 当莎夏与莉娜在聊着这些事时,米夏则在窥看周遭白雾的深渊。 「明白吗?」 「有许多。」 唔,不愧是米夏。看来这片雾确实就是通往阿哈鲁特海伦的入口。只要用魔眼眼睛凝视,就能明白里头潜藏着许多精灵。 「向大家联络了。」 既然如此,他们马上就会赶到了吧。 「那就赶快来试吧。莎夏。」 「什么事?」 「你就试试看吧。」 莎夏愣了一下。 「试什么?」 「要是无法逗笑妖精蒂蒂,就没办法前往阿哈鲁特海伦。」 「啊啊,也是呢。等等……为什么是我试啊?」 「我从以前就在想了。」 莎夏「嗯」了一声应和着。 「你相当具有扮小丑的才能。」 「你从以前就在想什么东西啦!」 莎夏语气尖锐地叫道。我指着这样的她的脸。 「就是这个。」 「什么啦?」 「这种就像是烟火一口气点燃炸开般的个性,其他人可是挺难模仿的。」 「等等,谁是烟火啊!」 「很好,莎夏,就是这样。好,上吧。在那片天空上绽放盛大的烟火之花。」 「……那个啊……就算你突然这么说……」 莎夏迟迟下不了决心的样子。 「没办法。米夏,去帮她。」 米夏点了点头。 「试试看。」 「你说试试看,是要怎么试啊?」 米夏与莎夏面对面。 「我有作战计划。」 米夏神情认真地淡淡说道,看来很有自信的样子。 「怎样的作战计划?」 「我说好笑的事。」 「嗯。」 莎夏认真听着。 「莎夏吐槽。」 莎夏「嗯嗯」地点了点头。 「然后呢?」 「大爆笑。」 「你根本就没在想吧!」 莎夏以无比惊人的气势吐槽。 「顺利吗?」 米夏环顾起四周。 不过,白雾毫无变化。妖精蒂蒂应该在偷看这里的情形,但感受不到任何反应。 「没有戳到蒂蒂的笑点啊?她们还挺能撑的,刚刚的搞笑居然没笑出来。」 「……这是当然的吧……」 莎夏发起牢骚。 「大家──!」 米莎与雷伊挥着手过来了。 「不知为何已经起雾了呢~刚刚突然就发生日食了,让我吓了一跳呢。」 「已经能去阿哈鲁特海伦了吗?」 雷伊问道。 「还不行。目前正在烦恼该怎么逗笑妖精。不过,你们来得正好。雷伊、米莎,是时候披露你们的压箱绝技了。去让她们笑破肚皮吧。」 在我这么说后,雷伊与米莎就面面相觑起来。 「啊、啊哈哈……虽然阿诺斯大人这么说,但要怎么做?」 「凡事都得试试看才知道呢。就试着逗她们笑吧。」 「……也是呢。就刚刚从米夏小姐那边听来的内容,是只要做出新奇的事情,妖精们就会笑了吗?」 我点了点头。 「似乎是这样。」 「那么,雷伊同学,我想试试看。」 「想到什么了吗?」 「是的。那个……不过,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米莎害羞地低头说道: 「我、我要做的事很怪,能不要看吗?那个,说、说不定会让你看到不好意思见人的一面,要是被你讨厌的话……啊哈哈……」 「放心吧。」 雷伊一脸认真地温柔说道: 「你做出再好笑的事情,我一定也只会觉得你很可爱吧。」 「雷伊同学……」 在瞬间建立起来的两人世界里,雷伊与米莎深情对望。 「那我上场喽。请帮我收尸……!」 雷伊带着些许苦笑地点头。米莎朝着白雾走开几步。一停下脚步,她就摆出作好觉悟的表情。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问、问题来了!心里总是惦记着雷伊同学的我,最喜欢的数字是什么!」 「……为什么是问答啊……?」 莎夏嘀咕似的吐槽。 「唔,答案是什么啊?」 米夏微歪着头回答: 「零和三?」 「原来如此,是零三雷伊同学note啊。」 注:日文发音相近 「……随便啦……」 莎夏傻眼地嘀咕说着。 白雾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听到妖精们的笑声。 「……啊、啊哈哈……果然不行啊……」 「好像也不是这样唷。」 雷伊说道。 「咦,可是……?」 他吟吟微笑着。 「让我变得最喜欢六了喔。」 「啊……啊哈哈……」 深情对望的两人,再度建立起与他人隔绝的两人世界。 「唔,只要除以二,就会是三三米莎note啊。」 注:日文发音相近 「话说,他们两个就只是在秀恩爱吧……」 只不过,就连雷伊和米莎都不行啊?那么,这下该怎么办才好──就在这时,看到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朝这里跑了过来。 「大家久等了!我没想到会花这么久的时间。」 「……对不……起……」 洁西雅低头道歉。 「别在意,这里也稍微陷入了苦战。虽然起雾了,却相当难以将妖精逗笑。有什么好主意吗?」 「那个,只要做有趣的事就好了?」 「据说最好是新奇的事。」 艾莲欧诺露「嗯──」地烦恼起来。 「总之,我就先试试看喔。」 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面向白雾。 「那么,洁西雅,就试试看我们平时在玩的那个吧?」 「……我……知道了……」 艾莲欧诺露竖起食指,悠悠哉哉地说道: 「阿诺斯弟弟的模仿。」 「……唔……虽说是魔王……难道你以为就不温柔吗……?」 洁西雅口齿不清地说道。 「雷伊同学的模仿。」 「……哼……我喜欢……米莎……米莎也喜欢我唷……」 不知为何,一旁的雷伊与米莎大受打击。 「莎夏妹妹的模仿。」 「……我的魔王大人……爱死你了……」 「你们是笨蛋吗!」 莎夏以烟火炸开般的气势叫道。 「米夏妹妹的模仿。」 「……人家很努力耶……」 「这谁啊!」 莎夏再度吐槽。米夏微歪着头,指着自己。 「我?」 「嗯──已经没有哏了喔。」 艾莲欧诺露伤脑筋地说道。白雾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妖精们连要现身的迹象都没有。 「……模仿……不像吗……?」 「不如说,艾莲欧诺露还有洁西雅,你们平常都在玩什么啦?」 在莎夏的询问下,艾莲欧诺露轻松地回道: 「就跟你看到的一样,是在模仿大家喔。是借此让洁西雅尽量说话的练习。」 「要训练是很好,但不要教她奇怪的事情啦。」 「这不是我教她的,好像是看在洁西雅眼中,莎夏妹妹就是这种感觉的样子喔?」 被她这么一说,莎夏当场哑口无言。只见她背过身藏起那张羞红的脸蛋,意志消沉地远离这里。 「不过,真伤脑筋呢。虽说要逗笑妖精,但等到真的做时,却怎么样也想不到该怎么办才好耶……」 米莎边说边苦恼起来。 「唔,还有谁要挑战的吗?」 即使我这样问,大家也都一副想不出好法子的样子。要是无法逗笑妖精蒂蒂,就没办法前往阿哈鲁特海伦。话虽如此,却完全想不到能逗笑她们的方法。 虽然我也能披露自己的压箱笑话,但无奈这个时代的笑点怎样都跟两千年前不同。而且说到底,两千年前的笑话也称不上是新奇了。 既然如此,就试着当场创造一个爆笑魔法的术式吧。只是用魔法强迫她们笑,真的能让蒂蒂现身吗? 「──啊!阿诺斯大人!不好意思,我们来迟了!」 在听到语带愧歉的呼喊后,转头就看到粉丝社的少女们。不知为何,八人手上都拿着一根棍棒。 「……那是怎么了?」 「啊,这、这是……那个,在赛汗布鲁克都看到的。对吧?」 「是、是啊。那个,因、因为名字很吉祥,所以在打听传闻的途中,抗拒不了诱惑就买下来了。」 「喔,是叫什么名字啊?」 爱莲露出有点尴尬的表情说道: 「……是、是叫做……阿诺斯棒棒……」 「呀、呀──!爱莲好色喔,居然在阿诺斯大人面前说什么阿诺斯棒棒。嘿!」 洁西卡用阿诺斯棒棒敲着爱莲。 「啊,不准用阿诺斯棒棒做猥亵的事啦!」 「嘴巴上这么说,却一脸高兴的样子!看招、看招,怀孕、怀孕!」 洁西卡用阿诺斯棒棒啪啪地敲着爱莲。 「等、等等,阿诺斯大人在看,别闹了啦!」 爱莲用手上的武器挡下洁西卡的攻击。阿诺斯棒棒与阿诺斯棒棒,紧密地交叠在一起。 刹那间,粉丝社全员就像茅塞顿开似的倒抽了一口气。随后她们就一面如获天启地发出「呀啊──」的兴奋尖叫声,一面用彼此的阿诺斯棒棒开始啪啪地对打起来。 明明怎么看都是在用棍棒互打,她们却不知为何地胡乱喊着:「斗剑!斗剑!」 「看不懂。莎夏,那个看起来像是剑吗?」 「我、我不知道啦,笨蛋!」 「你在兴奋什么?」 「谁、谁兴奋了……!」 就在这时,爱莲在棍棒推挤中输了,踉跄地撞到莎夏身上。 「对、对不起。莎夏大人,您没事吧?」 「我没事。你才是还好──」 就在爱莲起身的瞬间,她手中的阿诺斯棒棒轻轻碰触到莎夏的额头。 「呀、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莎夏以非常惊人的速度,在转眼间跑得不见踪影。爱莲吓了一跳,把阿诺斯棒棒掉落在地面上。 「啊……」 我把棍棒捡起,交还给爱莲。 「既然是吉祥物,就别轻易落在地上。」 「是、是的……」 爱莲紧握着阿诺斯棒棒,不知为何地朝着粉丝社的少女们猛烈冲去。 她大声喊道: 「这是真货唷唷唷唷唷唷唷唷唷唷!」 她们在发出一阵「呀──」的兴奋尖叫声后,接连喊着「间接斗剑,八根、八根!」这种神秘的台词,一个接着一个地让棍棒互敲。刚好就在这时── ──嘻嘻。 白雾对面传来窃笑声。 是有如小女孩般的尖细笑声。 ──嘻嘻、嘻嘻。 ──间接斗剑、间接斗剑。 ──阿诺斯棒棒、阿诺斯棒棒,八根、八根。 ──嘻嘻、嘻嘻。 接着,眼前朦胧浮现出一群长着翅膀的小妖精。 是喜欢恶作剧的精灵──蒂蒂。 §22【精灵学舍】 「咦?」 「咦咦?」 「我知道这个人。」 「我知道唷。」 蒂蒂们在我的周围飞来飞去,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是魔王。」 「暴虐魔王。」 「很强的人。」 「比神还强的人。」 唔,看来认识我的样子。 「好久不见了。我想去阿哈鲁特海伦,能帮我带路吗?」 蒂蒂们聚在一起,偷偷摸摸地说起悄悄话。不久后大概是谈好了吧,她们一齐朝我看了过来。 「她们也会来吗?」 「有趣的女孩子们。」 「间接斗剑。」 「八根、八根!」 看样子她们很中意粉丝社的少女们。 「当然会去。她们可是我的部下。」 妖精蒂蒂们一面高举万岁,一面欣喜地在周围飞来飞去。 「好耶~」 「会来耶,间接斗剑的女孩子~」 「魔王的部下,和两千年前不同~」 「完全不同~」 尽管认为粉丝社的少女们和妖精蒂蒂会意气相投,但没想到她们会这么中意,反应比预期中的还要好。 「那么作为带路的谢礼,就送你们一样好东西吧。」 我施展「创造建筑」的魔法,配合妖精蒂蒂的体型创造出小型的阿诺斯棒棒,送到她们手中。 「好耶~阿诺斯棒棒、阿诺斯棒棒。」 「嘿!嘿!」 「怀孕、怀孕!」 「呀──」 唔,就像是小了一号的粉丝社呢。真是热闹。 「帮你们带路喔~」 「往这边走唷。跟我来。」 「跟我来、跟我来。」 「大精灵之森在等着你们唷。」 妖精们一面撒着磷光,一面往白雾的深处飞去。 「走吧。」 我踏出一步后,雷伊向我问道: 「诺司加里亚那边没问题吧?」 「唔,目前看来是在这座草原上──」 话说到中途,我突然住口转身。诺司加里亚出现在眼前。 「嗨,看来你们顺利逗笑蒂蒂了呢。」 「有什么事?」 「来带队的。只有学生先到的话,就没办法打成绩了。而这样对你也比较方便吧?」 唔,让他待在身边确实是比较方便注意他。 「随你高兴。」 我留下这句话迈步向前后,诺司加里亚就稍微隔了点距离地跟在我们后面。我们走在蒂蒂们用磷光铺成的道路上,在雾里前进了一会。就在不知道走了多久时,白雾对面的景色开始有了变化。 周遭应该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却能在附近看到树丛。有着形状奇特,不曾在迪鲁海德看过的蘑菇、发出朦胧光芒的花朵,以及表面的凹陷看起来就像人脸一样的岩石等。再继续往前进后,白雾就逐渐散去,不久后完全散开。 眼前是如梦似幻的精灵们的森林──阿哈鲁特海伦。 「到了~」 「到了唷~」 「大精灵之森。」 「阿哈鲁特海伦。」 蒂蒂们一面挥舞着阿诺斯棒棒对打,一面欣喜地到处飞来飞去。 「蒂蒂。名叫辛雷谷利亚的魔族应该在这里,你们知道他吗?」 蒂蒂们聚在一起,再度讨论起来。 「辛雷谷利亚?」 「你知道吗?」 「不知道。」 「不知道吧~」 如果辛有来到阿哈鲁特海伦,蒂蒂们要是不认识他就奇怪了,哎,不过她们既善变又随便,很可能等一下就说自己想起来了。 「那么,我两千年前的部下应该在这里,你们知道吗?」 在我这样询问后,蒂蒂们就异口同声地喊道: 「我知道~」 「两千年前的魔族。」 「有喔~好多人。」 「就在精灵学舍~」 精灵学舍?唔,不曾听过的地方。只不过,关于精灵我也还有许多不清楚的事。 「那么,能请你们带我过去吗?」 「好唷~毕竟你给了我们阿诺斯棒棒。」 「感谢、感谢~」 「感谢斗剑。」 「八根、八根!」 蒂蒂们就像要带路似的飞走,我们紧追而上。 「喂~喂~」 「那边的人~」 「名字~」 「名字是什么~?」 妖精们向莉娜搭话。 「我叫莉娜唷。」 她这样回答后,蒂蒂们就像要让翅膀休息似的坐在她的肩膀与头顶上。 「莉娜?」 「是这个名字吗?」 「总觉得不是耶~」 「真的叫莉娜?」 莉娜愣了一下,接着笑道: 「因为我丧失记忆了。蒂蒂知道什么关于我的事情吗?」 妖精们「嗯~」地低吟起来,就像在回想似的用手托着下巴。 「好像知道。」 「知道呢~」 「可是……」 「想不起来~」 蒂蒂们再度飞到空中,在莉娜的周围快乐地飞来飞去。米夏直盯着莉娜的样子。 「阿诺斯。」 「怎么了?」 米夏注视着莉娜说道: 「不是魔族。」 「看来是这样。」 「精灵?」 「是啊。」 尽管因为魔力微弱所以难以分辨,但她有着精灵的根源。这样也就能理解,莉娜为什么觉得自己必须去阿哈鲁特海伦了。 「难怪我觉得她有点奇怪呢。」 莎夏说道: 「不过,精灵会丧失记忆吗?」 「天知道。她说不定是根据丧失记忆的少女这种传闻与传承所诞生的精灵。」 「啊,也是呢……」 莉娜一脸就像是很怀念的表情注视着森林的模样。 「啊。」 「我知道了。」 「莉娜很像那个人。」 「有很像的人~」 蒂蒂们大声嚷嚷起来。 「是怎样的人……?」 莉娜询问后,蒂蒂们就在她的周围绕着飞舞。 「是蕾诺。」 「很像蕾诺。」 「大精灵。」 「精灵们的母亲~」 经她们这么一说,给人的感觉确实很像啊。不过从兜帽底下就只能窥看到她的眼睛、嘴巴,还有一束头发,隐藏在后面的长相,就连我的魔眼眼睛都看不清楚。所以我觉得那不是普通的兜帽,而是因为她就是这种精灵。 然而在蕾诺的传承之中,她应该没有戴着会遮掩长相的兜帽。 「可是,蕾诺已经不在了。」 「死掉了。」 「好伤心。」 「再也见不到她了。」 米莎瞬间停下脚步。雷伊轻碰她的背后,她强颜欢笑地说了一句:「……我没事。」便再次迈开步伐。 大精灵蕾诺死了吗?假如齐格所言确实,米莎就是大精灵蕾诺的亲生女儿。那么她至少在十五年前应该都还活着。 那么在这个和平的时代,她为什么会死?正因为她的传闻与传承深植人心,所以她才会被称为大精灵。在经过两千年后,确实有些传闻与传承会因此断绝;但既然直到十五年前都还活着,就表示她的传闻与传承有确实流传到这个时代。 「她是什么时候死的?」 听我这样问,蒂蒂们一齐歪头苦思。 「什么时候啊?」 「几年前?」 「或许更久。」 「两千年前?」 「忘记了~」 几年前和两千年前可是天差地远啊。毕竟是蒂蒂的回答,只听一半会比较好吧。 「咦?」 「咦咦?」 「蕾诺的味道。」 「有蕾诺的味道~」 蒂蒂们边说边飞到米莎身旁。 「名字是什么?」 「你的名字是什么~?」 「蕾诺?」 「蕾诺复活了?」 米莎困扰地笑着。 「那、那个呢,我叫做米莎。不是蕾诺唷?」 随后,蒂蒂们就欣喜地挥舞着阿诺斯棒棒,开始在米莎的周围绕着飞舞。 「该不会,是蕾诺的孩子?」 「亲生的孩子。亲女儿、亲女儿~」 「蕾诺的孩子,名叫米莎~」 「应该是叫米莎~」 米莎被这些话引起注意,连忙靠向蒂蒂她们。 「这是真的吗!」 然而,蒂蒂们就像在装傻似的看着没有人的方向。 「是叫米莎吗?」 「或许是莎米?」 「还是弥莎?」 「不过,大概没错喔~」 就像感到失望似的,米莎垂头丧气起来。不过她很快就甩了甩头,像是重新振作起来似的问道: 「那个,那你们知道父亲是谁吗?大精灵蕾诺的孩子的父亲。」 数名蒂蒂飞到米莎面前,直盯着她的脸。 「父亲是秘密~」 「被交代不能说喔。」 「精灵王交代的~」 「保护大家的好王。」 「蒂蒂喜欢王~」 「精灵全都喜欢王~」 蒂蒂一点都没有想告诉她的意思。米莎就像放弃似的退开。 「精灵王是何人?」 我向蒂蒂们问道。 「咦~?」 蒂蒂们突然一哄而散。 「精灵王是何人?」 「何人是什么~?」 「王就是王喔!」 「了不起的人~」 蒂蒂们一面这样喊着,一面逐渐远去。她们所前往的方向上,有着一棵巨大到难以置信的大树。 「哇!又大又粗耶。」 「……吓了……一跳……」 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抬头仰望着大树。整棵树高得不见尽头,穿过云层直达高空。树干也粗得非比寻常,宽度至少跟整座德鲁佐盖多的面积差不多吧。难以认为这是普通的树木。 「到了唷~」 「到了~」 「精灵学舍。」 「艾尼悠尼安大树。」 蒂蒂们撒落着鳞粉与磷光,飞往艾尼悠尼安大树的正面。 大树正面开着一个洞口,上头垂挂着藤蔓。尾随在她们身后,我们穿过藤蔓,踏入洞中。大树里头仿佛是由木头形成的洞窟。在这个宛如迷宫般的场所里依循着妖精们的引导走下去,不久后就看到一个宽广空间。 那里有着一座不见尽头的漫长阶梯,有着好几个转角处,永无止尽地不断往上延伸。 蒂蒂们没有上楼梯,而是飞到在空间后方所能见到的门之中最大的一扇门前。 「是这里唷~」 「大家待的教室。」 「总是在这里学习。」 「魔王的部下也在这里?」 「在唷~」 「两千年前的魔族们。」 我们推开门,走进教室里。 里头乍看之下就像是座中庭,在花草茂盛的地面上排列着像是树桩的椅子,讲台的位置上长着一棵大树。 只不过── 「咦?」 「不见了?」 「大家不见了?」 「神隐了~」 到处都看不见两千年前的魔族身影。 §23【神隐的精灵】 妖精们惊慌失措地在教室里飞来飞去。 「既然说是神隐,那就是精灵搞的鬼吗?」 在我询问后,蒂蒂们飞到我的脸旁。 「嗯,神隐的精灵。」 「狼。」 「有翅膀唷~」 「什么都藏得起来。」 「名字叫隐狼杰奴卢。」 是根据神隐的传闻与传承诞生的精灵啊?只不过,为什么要将我的部下藏起来? 「真的是遭遇神隐了吗?」 艾莲欧诺露不可思议地说道: 「你们看嘛,这颗艾尼悠尼安大树的内部看起来超大的,说不定他们就只是到其他地方去了喔?」 语毕,蒂蒂们就一齐忙不迭地摇头。 「没说谎。」 「蒂蒂不会说谎。」 「偶尔会说?」 「现在没有说唷~」 唔,有点欠缺信用的说法啊。 「去找?」 米夏用淡然的眼睛直看着我。 「也是呢。」 我在这棵大树里头感受到了几道魔力。即便神隐是事实,也不是所有人都消失了。 「糟了……」 「糟糕了!」 「来了唷。」 「来了。」 蒂蒂们一齐浑身发抖,朝着入口看去。像是在害怕什么的样子。 「什么东西来了?」 「坏孩子。」 「不良。」 「不良学生。」 「四邪王族!」 蒂蒂们就像落荒而逃似的远离教室门,躲到教室角落缩成一团。 「这还真是稀奇啊。」 教室门后传来声音。 「正想说难得看蒂蒂们吵成这样,原来是来了个稀客啊。」 走进教室的是一名身穿奢华法衣、戴着大帽子的男人。正确来说,光靠外表无从判别他是不是男人。他的身体呈现凝胶状,脸孔也几乎是平的。 真是令人怀念的家伙啊。 「绯碑王,没想到你会在这种地方。」 绯碑王基里希利斯德洛呵呵呵地笑着。 「吾辈也没料到会在此处遇见汝啊。来此何用,魔王?」 明知故问。 「哎,我是没事找你。只不过,都对我的部下出手了,还说没料到会遇见我?你还是一样很会睁眼说瞎话啊。」 我朝基里希利斯狠狠瞪去,他那张平脸就像改变表情似的扭曲了起来,仿佛就是在嘲笑一样。 「啊啊──啊啊──」 绯碑王就像刚刚才想起来似的连点了好几下头。 「是指扎布罗啊?关于这件事也并非吾辈本意唷。是因为上头太烦人了呢。」 他这句话让艾莲欧诺露听得一脸不满。 「你的副官做了很过分的事喔。居然说要把我和洁西雅抓去研究。」 「过分是指哪一件事啊?因为上头的命令去做不想做的工作,会至少想要取得研究材料回来,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我可不知道这种人之常情喔!把人当作研究材料,害得雷多利亚诺同学他们遇到这么痛苦的事情。」 「雷多同学……莱欧同学……海同学……脸……都绿了。」 洁西雅就像在支援艾莲欧诺露似的,用稚嫩小脸瞪着绯碑王。 「魔法研究总是伴随着牺牲啊。一切的生命都会灭亡消逝。既然如此,让他们成为魔法的基石,才是最有意义的作法吧?」 「……我完全听不懂你说的意思喔。」 绯碑王基里希利斯呵呵呵地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哎呀哎呀,真是愚钝呢。看来吾辈和汝是水火不容啊。不愧是魔王的魔法。」 绯碑王完全不想理会艾莲欧诺露的样子,用这句话将她打发掉。 「唔,我可不认为你会屈就在其他魔族之下啊?」 「都经过两千年了,没有事情是不会变的唷,魔王。就因为你浪费了两千年慢条斯理地转生,才会跟不上时代潮流啊。」 基里希利斯如此讽刺着。我当成马耳东风,开口问道: 「你的上头是谁?」 「自己去调查。两千年前就说过了,吾辈不喜欢汝。尽管身怀如此强大的魔性,却丝毫不想对魔法进步作出贡献的怠惰之人。光是看到汝之脸,就让吾辈作恶。」 「咯哈哈,嘴上说着没有事情不会改变,但你却一点也没变啊,绯碑王。如果你还在觊觎我的根源,要不现在就来抢抢看啊?你应该有充分的时间作好准备了吧?」 经我这样挑衅,绯碑王没有表情的脸孔上浮现魔法阵形状的眼瞳。那是他的魔眼。 「这样也不错呢。」 在基里希利斯这么说的瞬间,他的全身发出黑光。那具凝胶状的身体是他为了让根源发出的魔力容易流通,自行用魔法改造而成的。让魔力粒子在体内循环,借此提高魔力效率,让魔法变得更加容易施展。 「放马过来吧,魔王阿诺斯。在这两千年间,吾辈已远远超越汝了。就让吾辈来告诉汝,汝的魔法早就是跟不上时代的骨董了。」 他的身体变得更加乌亮,进入战斗态势。只不过──他嘴巴上虽然喊得很威猛,但别说是杀气,甚至完全没有要出手攻击的迹象。 「怎么啦?人称暴虐魔王的汝,难不成是怕了吗?」 「你在打什么主意,绯碑王?」 绯碑王基里希利斯的脸孔扭曲起来。 「你不是那种会正面挑衅的个性。而是那种与其浪费时间在那喊放马过来,还不如对我施放魔法的人吧?」 只能认为是特意想让我先对他动手。也就是说,他早就设好陷阱了。 「还算有点小聪明呢。」 就像要收手似的,基里希利斯的全身恢复成原本的颜色。他停止施行魔力了。 「唔,你这是什么意思?」 「无论如何,汝马上就会知道了吧。吾辈就告诉汝吧。在艾尼悠尼安大树里头,必须遵守学舍的规矩行动。踏入这个场所,就代表入学的意思。而且,直到毕业为止,都无法离开这里。」 「也就是说,要是不遵守这间学舍的规矩加害他人,就会受到惩罚吗?」 不肯定也不否定,基里希利斯说道: 「无法夺取汝之根源尽管让人气恼,不过机会随时都有。还真是教人期待那个时候的到来啊。」 「绯碑王,虽然这么说像是在你开心的时候泼你冷水;不过这样一来,意思就是连你也无法离开这里,只会让人觉得你很蠢喔?」 基里希利斯呵呵呵地笑了。 「毕竟艾尼悠尼安大树可是个很适合进行魔法研究的场所啊。吾辈是特意留在这里的,别跟轻率的汝相提并论。」 基里希利斯边说边从我身旁经过,坐在教室最前排的位置上。 「阿诺斯。」 雷伊来到我身旁。 「……这该不会就是诺司加里亚的目的吧?」 雷伊一面注意着在我们身后的诺司加里亚,一面说道。 「要把我关在精灵学舍里吗?」 「祂说不定打算趁这段期间搞什么鬼。」 「不过要是这样的话,那家伙现在不也被关起来了?」 莎夏提出反驳。 「哎,雷伊说得也有道理。说不定是为了让我们掉以轻心,所以才故意装成是被一起关起来的。」 我边说边窥看着绯碑王基里希利斯的样子。他没有理会诺司加里亚,但考虑到之前那件事,就不觉得他们毫无关联。 而且说到底,诺司加里亚现在用的可是四邪王族炽死王耶鲁多梅朵的肉体,要是完全没反应的话也很不自然。 只不过,他说不定只是没表现出来,其实正在心里打着某种盘算,但是他跟诺司加里亚私下串通的可能性十分之大吧。话虽如此,但诺司加里亚与基里希利斯同时待在这里,对我来说也比较方便。至于不毕业就无法离开这件事,哎,反正都进来了。况且要是真想离开的话,也不是没办法离开吧。 目前的当务之急是要找出我的部下,遭到神隐的两千年前的魔族。尤其是辛。虽然也很在意蕾诺的事情,但去询问那个叫精灵王的就能知道吗? 「该怎么办?」 米夏往上看着我。 「先找一下其他房间吧。说不定会遇到没有遭到神隐的我的部下。」 我边说边打算离开教室,却在出入口前停下脚步。 「怎么啦──咦……?」 莎夏瞠圆了眼,盯着那里。 直到刚才都应该还是门的位置,变成了树木形成的墙壁。 §24【精灵教师】 钟声响起,并传来一阵铃、铃的铃声。 「上课了~」 「开始上课了唷。」 「上课时是出不去的唷。」 「禁止翘课~」 蒂蒂们在教室里飞来飞去,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唔,所以出口才会消失啊?」 「不过,现在不是上课的时候吧?」 莎夏说道。雷伊站在变成墙壁的出入口前。 「就试试看吧。」 他画起魔法阵,从中拔出一意剑席格谢斯塔,然后就这样笔直地朝墙壁踏出一步。 「──喝……!」 一意剑有如闪光般地亮起。其剑刃在一次呼吸间划出四道剑迹。雷伊直直注视着眼前的墙壁。 「斩是斩得断啦。」 雷伊用一意剑的剑尖推着方才斩断的地方。大树墙壁被挖出一块四角形,然后就这样掉下去。 「……等等,这是怎样啦?」 莎夏惊叫起来。教室外头是一片空白。本来应该要有一座不断往上延伸的阶梯,如今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论上下都看不到尽头,是个一望无尽的空白空间。 「魔法空间?」 米夏喃喃低语。 「看来是这样没错。是在上课时将教室隔离开来,让里头的人无法回去吧。」 不过,还是有办法离开。我将魔眼朝向魔法空间,就在这时,空白的空间出现龟裂。 锵地响起斩断空间的声音,一把红枪突然出现。雷伊连忙后退,避开从空间之中刺穿出来的红枪。 「……这是?」 雷伊直直注视着停在眼前的红色枪尖。 「……红血魔枪迪西多亚提姆。」 被长枪刺穿的空间持续裂开,伴随着「叽──」的一声,龟裂在转眼间扩大开来,让魔法空间开始碎裂。仿佛揭开了纯白面纱,教室外头恢复成原本那个由木头形成的室内空间。 那里站着一名刺出红色魔枪的男人。容貌粗旷,留着短发,脸上戴着几乎遮住半张脸的眼罩。 唔,又是个熟面孔。不觉得这只是偶然。 「想不到连你也在这种地方,冥王伊杰司。该不会四邪王族全都在这间精灵学舍里和乐融融地当同学吧?」 伊杰司抽回长枪,收入魔法阵之中。他的独眼以犀利的眼神看向我。 「即使转生你也毫无改变啊,魔王阿诺斯。」 「什么意思?」 「是在说你过于轻视神族。不了解太过相信自己的力量,是会大意失足的。」 伊杰司仿佛在对我提出忠告,以严肃的语调说道。 「你才是老样子,还是这么啰唆。你的意思是,既然神子在我的部下之中,就要赶快将她们全都收拾掉吧?」 「这是不得已的选择。置之不理可是会让牺牲增加的喔。」 我咯哈哈地将冥王的话一笑置之。 「很抱歉,哪怕对手是神,我也不打算付出牺牲。」 「你这是傲慢。难道不懂吗?要是不愿牺牲,就只会付出更多的牺牲。」 冥王伊杰司用独眼看向米夏与莎夏,两人立刻警戒起来。 「余不打算在上课时惹事。毕竟这里麻烦的规矩有点多呢。」 伊杰司这么说完,走向树桩的座位。 「冥王,你是何时跟绯碑王与诅王联手的?」 「要是你看起来像是这样,那是精灵在搞鬼啊。」 说出不着边际的回答后,伊杰司坐到位置上。 「那里。」 米夏指着没人坐的树桩。随后,那个树桩上冒出黑雾,出现了一名男子。他是个头上长着六只角的魔族,身材纤细,有着中性的容貌。那个人对我们毫无兴趣,只是心不在焉地注视着前方。 「该不会,他也是四邪王族……?」 莎夏问道。 「是啊,他是诅王凯希莱姆姬斯缇。」 持有一半的魔剑的人,就是他的部下。关于辛的事情,他很可能是最清楚的人。话虽如此,以诅王的情况来讲,就算想强行逼他吐露实话,也有点累人啊。 好啦,现在是哪一边呢? 「不去跟他搭话吗?」 「也是呢。哎,我就去打声招呼吧。」 我走到诅王身旁。 「凯希莱姆,好久不见了。」 向他搭话后,诅王心不在焉地朝我看来。不过,他一句话也没说。 「原来如此,现在是姬斯缇吗?」 语罢,他──不对,是「她」吟吟笑起。 「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魔王阿诺斯大人呀。对了,已经过了两千年了呢。」 诅王以不带一丝敌意的语调说道。虽是女性般的口吻,不过他的心现在确确实实是名女性没错。 「凯希莱姆怎么了?」 「又不晓得跑去哪里,完全没有回来呢。居然丢着恋人不管,凯希莱姆大人的流浪癖还真是让人伤脑筋。」 「这样啊。话说回来,你在这里做什么?」 「学习唷。毕竟在凯希莱姆大人回来之前我也很闲嘛。阿诺斯大人呢?」 「在稍微找人。有看到辛,或是我的部下吗?」 「啊~他们不久之前都还在呢。虽然曾一起上过课,不过都遭到神隐了喔。绯碑王大人与冥王大人的部下也都不见了呢。」 喔,这还真是意外。 「神隐和在这里上课有关系吗?」 「要是小考不及格就会遭到神隐的样子唷。想要取回被神隐的人,好像就只能到这棵大树的顶端去拜托精灵王的样子。」 「顶端是能轻易去的地方吗?」 姬斯缇摇了摇头。 「听说必须认真上课,在精灵试炼中合格才有办法去喔。啊,对了、对了。话说回来,凯希莱姆大人的部下也遭到神隐了呢,他交代我要在他回来之前把部下们救出来唷。真伤脑筋呢。」 唔,也就是部下被当成人质,所以绯碑王与冥王才会在这间精灵学舍认真上课吗? 不觉得内情就只有这样。 「精灵王是何人?」 「不就是精灵的王吗?我也没见过,所以不清楚呢。」 只能在什么精灵试炼中合格,直接去找他确认了吧。只要见到精灵王,就能取回我的部下,不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论如何,现在能问的就只有这些吧。 「打扰你了。」 「不会唷。再见了,魔王大人。」 在我转身离开后,莎夏靠过来低声问道: 「……喂,这是怎么回事?」 「我想你也隐约察觉到了,诅王是双重人格。拥有主人格的诅王凯希莱姆,还有其恋人的姬斯缇两种人格。」 「真是莫名其妙……」 莎夏瞥了一眼诅王。虽有着中性的容貌,但凯希莱姆姬斯缇的身体完全是名男性。 「双重人格是不怎么需要去在意,但麻烦的是他一旦转换人格,就连记忆与根源也会完全替换。在处于姬斯缇的人格时,就算调查凯希莱姆的记忆也只会一无所获。」 「不可思议。」 米夏喃喃说道。 「根源应该确实只有一个。就连凯希莱姆自己都无法自由切换人格的样子。或许是他太过接近诅咒的深渊,就连自身也遭到诅咒了。」 想要询问诅王的事情,就只能等他的人格出现了。 「哈哈!」 响起一道笑声。是诺司加里亚发出来的。 「还真是滑稽的景象啊。两千年前支配迪鲁海德的暴虐魔王,还有仅次于他的四邪王族,居然齐聚一堂上课啊。」 「你才没有立场说别人吧?」 诺司加里亚边笑边走向一张树桩椅子。 「神的计划是绝对的。我的行动如今也伴随着秩序。暴虐魔王,你或许以为自己很顺利地将身为神的我带来这里,不过这样并不会对世界的秩序造成任何差错。即使我在这里上课也一样。」 诺司加里亚从容不迫地说道,接着坐到位置上。这时钟声与铃声正好响起。 「上课铃!」 「上课铃响了唷~」 「来了唷!」 「老师来了~」 蒂蒂们在教室里吵闹地飞来飞去。 「那个,现在该怎么办?」 艾莲欧诺露问道。 「就只能乖乖上课了吧。」 雷伊答道。 「总之就先这样吧。我也很在意精灵王究竟是谁。就去见他一面,让辛他们从神隐中获得解放,这就目前来说是最快的方法。」 语罢,我就坐在附近的一张树桩椅子上。米夏他们也分别就座。 ──上课的时间到了── 不知从何处传来声音。 ──今天有新同学的样子,就请各位自我介绍吧── 生长在教室讲台位置上的大树,长出了眼睛、鼻子和嘴巴。 「老朽名为艾尼悠尼安大树,乃是这间精灵学舍。」 声音在教室内响起。 §25【艾尼悠尼安大树】 「首先,为了新来的同学们,老朽就来介绍一下这间精灵学舍吧。」 艾尼悠尼安大树发出老人般的沙哑嗓音。只不过,声音并不是从那棵长着人脸的大树发出,听起来就像是整间教室一起响起的。大概是因为那棵在讲台位置上的大树不是本体吧。 他就一如其名,是这棵大树所形成的建筑物──精灵学舍本身。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正处于艾尼悠尼安大树这个精灵的体内。 「在这里,老朽会教导你们各式各样关于精灵以及其历史的知识。当然,除此之外还开了许多课程,内容应有尽有,不过精灵的课程属于必修科目。」 艾尼悠尼安以稳重的语调说道: 「一旦踏入这棵艾尼悠尼安大树,各位就算是在这间精灵学舍入学了。接着要在这里就读精灵的课程,直到毕业为止都无法离开。因为学习最重要的就是要持之以恒,食衣住方面这里一应俱全,所以还请不用担心。」 只不过,还真是会给人找麻烦的传闻与传承啊。一旦不小心踏入精灵学舍,直到毕业都无法离开,这种内容最初到底是谁想到,并作为传闻宣传开来的啊? 「此外也严禁以暴力伤害或限制他人。要是违反规定,作为惩罚,老朽想想喔。现在的话,就让犯规者挑战走完长蛇艾比提欧背部的试炼吧。」 所以绯碑王方才是想激我攻击,让我接受这种惩罚啊?只不过,是个没听过的精灵呢。 「长蛇艾比提欧是什么?」 在我提问后,艾尼悠尼安大树就「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这是个好问题。」 明明没问什么大不了的问题,艾尼悠尼安的声音却显得很兴奋。一副很高兴被人询问的样子。 「既然这样,就请各位同学回答吧。关于长蛇艾比提欧,有同学答得出来吗?」 绯碑王、冥王与姬斯缇就像竞争似的举手。 「最快的同学是绯碑王啊?就请试着回答吧。」 绯碑王倏地起身。 「长蛇艾比提欧是根据世界上最长的蛇这个传闻与传承所诞生的精灵。诞生当时的尺寸约能绕世界一周,但随着传闻愈传愈夸张,现在的体长已约可绕世界三百三十三周。由于体长太长,所以就只能栖息在这间精灵学舍的魔法沼泽之中。据说有时会经由魔法沼泽,在七大洋上把头探出来。」 「嗯,正确答案。」 艾尼悠尼安大树以低沉的声音说道。所以要是在这间精灵学舍动用暴力,就必须走完体长足以绕世界三百三十三周的蛇背啊? 由于他是说「现在的话」,所以惩罚的内容会随着时间改变吧。但不论内容为何,肯定都跟走完艾比提欧差不多困难。还真是麻烦。 「好啦,老朽就像这样,会不时提出关于精灵的问题。要是能出色地回答出来,老朽就会在各位的成绩上加分。当然,除此之外还会安排小考与精灵试炼,作为打成绩的依据。而取得优秀成绩的同学就能正式毕业。作为纪念,会授与毕业徽章。只要有毕业徽章,就能自由进出阿哈鲁特海伦。」 也就是不用再像这次这样一一去寻找阿哈鲁特海伦的传闻了啊? 「你说要取得优秀的成绩,但具体来讲是要到怎样的程度?」 「这部分会由作为教育大树的老朽根据长年以来的直觉判断。并不是只要在考试中取得好成绩就行了。当然,要是能取得好成绩就再好也不过。至今最快毕业的人花了两个星期,最长则耗费了五十年。」 没有明确的基准吗?不对,是连找出评分的基准也算是课程之一吧。 「在取得毕业徽章之后,还能继续上课吗?」 「嗯,当然可以。如同方才老朽所说,精灵的课程终究只是必修科目。除此之外,这里还准备了各式各样的教育课程。有魔剑、魔法、料理与算数,甚至从精灵的训练方式到产生精灵的方法都有,不论要教导怎样的知识都行。毕竟老朽可是教育大树艾尼悠尼安。」 唔,这样的话,似乎非常有用啊。 「那比方说,能教导不会说话的少女学会说话吗?」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因为精灵具有不可思议的力量。不过,必须付出相应的努力才行喔。」 这棵艾尼悠尼安大树非常广大,内部还有能让长蛇艾比提欧栖息的沼泽,所以也有形成魔法空间吧。 「作为一万名洁西雅的去处,这里说不定很适合。」 「嗯嗯嗯!我刚刚也在想这件事喔。」 对于我的喃喃自语,艾莲欧诺露开心地同意。 「或是说,还真亏你们有余力去想这种事耶……比起离开后的事,还不如先想想该怎么毕业比较好吧?」 莎夏一脸傻眼的表情看过来。 「怎么啦,莎夏?你怕了吗?」 「我、我才不怕呢。只不过,不仅你的部下遭到神隐,就连四邪王族都这么老实地在上课对吧?艾尼悠尼安大树虽然声音听起来像个和蔼老人、给人一种好脾气的感觉,但其实非常危险吧?」 邻桌的米夏也忙不迭地点头同意。 「没什么,别这么担心。毕竟已经知道,只要取得好成绩就能毕业了。」 「阿诺斯对精灵熟吗?」 雷伊问道。 「没有,我不怎么熟。你呢?」 「说不定比魔族熟悉,但精灵本来就是一种搞不太清楚的存在。很遗憾,我不清楚的部分还比较多唷。」 哎,也是呢。 「真是让人傻眼耶。这么自信满满的样子,却什么也不知道吗?」 莎夏抗议似的说道,不高兴地斜眼瞪来。 「别在意,不知道的事情现在开始学就好。好啦,专心上课吧。」 在我这么说后,莎夏就嘀咕着说:「还不是你先聊起来的……」 「呵、呵、呵!聊完了吧?那就继续上课喽。」 艾尼悠尼安大树说道。不愧是以教育大树的传闻与传承形成的精灵,一点也不在意些许的上课私语,相当沉着稳重。 「那么关于今后的预定,首先会进行为期一个星期的精灵课程。之后会举办小考。要是考不及格就会遭到神隐,还请各位同学注意。在经过几次小考后,成绩优秀之人就能进行精灵试炼。而通过精灵试炼的学生,将能够谒见精灵王。只要在精灵王的试炼中合格,有时也会直接毕业,还请用心接受试炼。」 艾尼悠尼安这么说完,眼前的大树上就写起文字。大树的表面毫无疑问是树皮,但也有哪里看起来像是黑板。 「那么老朽就再出一题吧。只会在白天现身,有如小熊般、又有如狐狸般的精灵叫做什么名字?」 唔,不晓得。不只是我,就连四邪王族也不晓得叫什么名字吧,谁也没有要举手的意思。虽然觉得诺司加里亚应该会知道,但就目前看来,祂好像在打瞌睡的样子。大概是提不起劲上课吧。 「呵、呵、呵!到底是太过冷僻的精灵啊。」 「请问,我可以回答吗?」 情报贩子的少女莉娜战战兢兢地举手答话。 「可以喔。那么,精灵的名字是?」 「是妖精犬高伊雷吗?」 「唔唔……正确答案。」 绯碑王与冥王转头看向莉娜。或许是因为连听到答案都还是不晓得吧,他们用魔眼眼睛澈底打量着说出正确答案的莉娜。 「关于妖精犬高伊雷,会在今后的课程中说明。老朽就先再出几题吧。」 大树上再度浮现题目。 「手持坏掉的盾与坏掉的矛,精灵最强的剑士名叫什么?」 举手回答的还是只有莉娜一人。 「是矛盾剑士巴布罗安纳吗?」 「正确答案。巴布罗安纳的传闻很少,是个很难遇到的稀少妖精,还真亏你知道呢。」 莉娜微微地点了点头。 唔,是当情报贩子时收集到的传闻吗? 「嗯~如果是再稍微古老一点的精灵我就跟得上,但这些精灵就算听了答案我也完全不认识喔。」 艾莲欧诺露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说道。 「呵、呵、呵!那老朽就出几题有名的精灵吧。是奖励题喔。」 讲台的大树上这次没有写字,而是浮现三道图画。 只不过,画得实在是太差了。一个是火柴人;一个是仿佛蚯蚓在蠕动般的某种东西;一个就只是长毛的黑点。说到底,就连能不能称为图画都很可疑。 「好了,这张图画了三个着名的精灵。请问他们的名字是什么?」 艾尼悠尼安大树说得一副答得出来是理所当然的模样,但谁也没有举手。 「莉娜妹妹也不知道吗?」 听到艾莲欧诺露的询问,她点了点头。 「……毕竟,那张图完全没有绘画的天分……即使是再有名的精灵也看不懂耶。」 莉娜悄悄说道。随后,整间教室就仿佛地震般地摇晃起来。 「你说什么么么么么!」 就像是气得浑身发抖,艾尼悠尼安大树摇晃着。 「你这是对老朽的教育,人称教育大树的老朽的教育有意见吗吗吗吗吗!」 艾尼悠尼安的怒吼响彻整间教室。对一般人来说,是足以震痛耳朵的轰然巨响。 「哎呀呀,这下可糟了呢。要是说艾尼悠尼安上课内容的坏话,他经常会像这样大发脾气唷。」 绯碑王基里希利斯面无表情地看过来。 「让他息怒的方法是?」 「就只能正确回答方才的提问了。要是没办法的话,就算全员的成绩都被打成零分也不稀奇。」 「那么,你要回答吗?」 绯碑王夸张地耸了耸肩,就像是在说要根据那种没有绘画天分的图画猜中精灵是不可能的事。 「是你大意了,魔王。所以才说你太过自大了。」 冥王伊杰司用独眼注视着我说道。 「虽然这么说,你不是也回答不出来吗?」 「谁看得懂啊。要知道那个火柴人的真面目,就跟要让河水从下流往上流流动一样困难。凡事都有其道理在。」 伊杰司唾弃似的说道。 「唔,道理啊?那你们就仔细看好吧。」 我倏地举手站起,指着画在大树上的火柴人。 「火柴人的六片翅膀,代表那是一切精灵的母亲大精灵蕾诺。」 接着我指着仿佛蚯蚓在蠕动般的某种东西。 「周围无数的小点是雾雨,也就是说那代表的是水之大精灵里尼悠。」 最后,我指着就只是长毛的黑点图画。 「这种圆润的眼睛,毫无疑问就是妖精蒂蒂了。」 教室的摇动乍然而止。因为艾尼悠尼安息怒了。 「嗯。完全正确。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就授与你毕业徽章吧。」 我的制服上聚起光芒,别上一面仿照妖精翅膀的勋章。居然这样就毕业了。虽说是教育大树,但也有着意外现实的一面啊。 「……为什么会知道……那个火柴人是大精灵蕾诺啊……?」 冥王伊杰司诧异地喃喃自语。 「……怎么看都是蚯蚓爬过的痕迹的那个,是里尼悠……?」 就像由衷感到疑问似的,绯碑王基里希利斯的凝胶状脸孔扭曲起来。 「先说好,这可不是我碰巧猜对的喔。」 我向一脸茫然的两人说道: 「就是因为连这种程度的事情都看不出来,你们才会一次也没有赢过我啊。」 §26【遥远的记忆】 宣告下课的钟声与铃声响起。 「嗯,那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了。各位同学有什么疑问吗?」 在艾尼悠尼安大树询问后,我举起手来。 「我有几件事想问,首先精灵王是怎样的精灵?」 「呵、呵、呵!精灵王大人乃是治理并守护这座大精灵之森阿哈鲁特海伦的人物。」 「是根据怎样的传承诞生的?」 「这老朽还不能说。精灵王大人的情况很复杂。首先要从基础开始学起。你虽然已获得了毕业徽章,不过今后还要继续上课吗?」 「是啊,我还有想学的事。再问你一件事。我的部下应该是在这里遭到神隐了,你知道这件事吗?」 「嗯,是小考不及格的那些人吧?他们确实是在这间精灵学舍入学了。考不及格之人,会遭到隐狼杰奴卢神隐。然后在那里,将会有非常可怕的补习在等着他们。啊啊,不过不用担心。只要认真接受补习,大概五年之内就能回到原本的学舍了。」 五年啊?到底是等不了这么久。 「神隐具体来说是什么?」 「那么,会是什么呢?神隐是因为有着这种传闻与传承。据说是会被藏到世界的分界线里,也据说是会被隐狼杰奴卢吃掉,藏到它的肚子里去。老朽也不太清楚个中道理,不过如果是被杰奴卢藏起来的话,那些人就还能回到这间学舍。」 是因为以传闻与传承作为根本的精灵的奇妙特性造成的现象啊?要是这样的话,想要强行取回说不定会有点累人。 「听说只要拜托精灵王,就能取回遭到神隐的人?」 「嗯,没错。因为隐狼杰奴卢是精灵王大人的看门犬。只要精灵王大人下令,就会将神隐的人归还吧。」 「想见精灵王,没有接受精灵试炼以外的方法吗?」 「没错,这乃是这间学舍的规定。」 要是违反了,就会受到相应的惩罚吧。还真是麻烦。 「方才你说要接受精灵试炼,必须先接受好几次小考,最快得接受几次才行?」 「最快的话,得接受三次。只要取得平均八十分以上的成绩,就能够挑战精灵试炼。」 三次啊?太多了。 「帮我缩短到一次。」 「嗄?」 教室响起怪叫声。 「我没有太多时间,就帮我缩短到一次吧。」 「嗯……虽说老朽给了你毕业徽章,但精灵试炼就另当别论。这可是唯一能谒见精灵王大人的机会,难以只凭老朽的一己之见来决定。」 「只要下次小考一次考三次的分量就没问题了。」 「虽说是小考,但出题量可是相当庞大。正因为没办法立刻出好考卷,所以才需要间隔一段时间啊。」 「我可不这么觉得。」 我若无其事的这句话,勾起艾尼悠尼安大树的兴趣。 「……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只是认为对人称教育大树的精灵来说,这不过是小事一桩罢了。」 「什么……!」 看来就跟我想的一样。艾尼悠尼安大树的声音在惊讶中带着藏不住的喜悦。他应该是只要称赞就会提起干劲的那种个性吧。 「只要你认真起来,一、二十次的小考内容,一个晚上就能出好题目。唔,是我高估你了啊?在今天的课程中,我可是确信在教育这方面上无人能出你左右喔……?」 「嗯唔唔唔唔……」 教室微微摇晃起来,呈现着艾尼悠尼安的迷惘。就只差临门一脚了啊? 「如果是魔王学院的教师,就会给予这点通融。但别在意,我不会勉强你的。每间学校都有自己的作法吧。」 我像是要结束话题似的起身,就这样走向出入口。正当我要离开教室之际,眼前的门突然砰地用力关上。 「好吧。老朽也是人称教育大树的精灵,这点程度就设法帮你弄好吧。」 「这样啊。感谢你的协助。」 「只不过,魔王阿诺斯。你们到此来的日子尚浅。既然如此,下次小考就唯有取得九十分以上,才会给予你们挑战精灵试炼的资格。」 「无妨。」 「那么,下一堂课是在两个小时后。在这之前就请努力自习吧。」 讲台大树的脸倏地消失,艾尼悠尼安的气息也随即离去。 「呵呵呵。」 绯碑王基里希利斯带着毛骨悚然的笑声走到我身旁。 「这还真是相当大胆的一招啊。汝这种认为只有自己是特别的心态,怎样都让吾辈看不顺眼。」 基里希利斯扭曲着脸孔朝我瞪来。 「即使是吾辈,想挑战精灵试炼也需要一个月啊。」 「喔,似乎相当苦战的样子。这还真不像你。」 「只需要记住的话是很容易。但首先得找出该记住的答案,是这间精灵学舍的特征。别以为能轻易通过啊。」 「那么,要来赌赌看吗?绯碑王。一个星期后的小考,我们全员都能取得挑战精灵试炼的资格。」 基里希利斯露出不愉快的反应。 「全员?不只汝?」 「没错,就是全员。」 在我这样断言后,绯碑王就露出魔法阵形状的魔眼。 「汝认为吾辈会不如这些不知打哪来的无名魔族吗?」 「你在说什么啊。」 我哼笑一声。 「绯碑王,就凭你,难道认为比得上我的部下吗?」 大概是被这句话触怒了吧,他的凝胶状身体发出黑光,用燃起怒火的魔眼瞪着我。 「有意思。魔王,你想怎么赌?」 上钩了啊。自尊心还是一样这么高。 「只要我们全员取得挑战精灵试炼的资格,就算我赢。到时就请你供出,对你下命令的『上头』是何人了。」 仿佛在嘲笑似的,基里希利斯扭曲着脸孔。 「好吧。要是吾辈赢的话,吾辈就要汝之根源。」 唔,还真是狮子大开口。或是说,他就这么不想让人知道「上头」的事情吗? 「看来汝不想答应这个条件呢。那吾辈也就不赌了。」 「不,我无所谓。顺便要是你的成绩比我高的话,也当作是你赢吧。」 瞬间,基里希利斯哑口无言。大抵是没料到我会拿根源来赌吧。 「汝是在瞧不起吾辈吗?」 「这可是你提出的条件,你是在怕什么?」 基里希利斯直瞪着我。 「好吧。交涉成立。可别后悔啊,魔王。」 他从我身边走过,离开教室。就在擦肩而过的途中,我们互相在「契约」上签字。 「你们还是老样子啊。」 如此低语着,冥王伊杰司准备离开教室。 「冥王,你不也来赌些什么吗?」 「别开玩笑了。余可曾答应过你的提议吗?」 「记得有两次左右。」 「那是迫于必要,跟现在的状况不同。」 留下这句话,冥王离开了教室。当我将视线移回教室时,诅王的其他人格姬斯缇已经离开了。或许是跟来时一样,化为黑雾消失了吧。 「有胜算吗?」 雷伊向我问道。 「没什么,我现在就开始想。假如慢条斯理地等到有胜算才行动,是一点也无法接近辛他们的。」 「或许是这样没错啦,但要是输掉了,你打算怎么办?根源会被拿走唷?你会死吧?」 莎夏不高兴地瞪着我。 「我不会输的。」 「……我是在问输掉时该怎么办,你这不算回答喔。」 「所以?我觉得现在可没时间享受纸上谈兵的乐趣喔?」 我这么说完,莎夏就不服气地噘起嘴巴。 「要自习?」 米夏的眼睛注视着我。 「是啊。期限就只有一个星期。」 「……我……不擅长、学习……」 洁西雅垂头丧气地说道。 「别担心喔,我会好好教会洁西雅的。」 艾莲欧诺露说着「别怕、别怕」,轻抚起洁西雅的头。虽然稍微打起了一点精神,但她还是一脸沮丧的表情。 「不过,就算说要自习,但是要怎么做?阿诺斯弟弟也不怎么清楚精灵的事吧?」 「是啊。不过,那边有个似乎很清楚的人吧?」 全员朝我视线的方向看去。莉娜先是往后看,然后注意到背后没有半个人。 「该不会,是在说我吧?」 「你漂亮地答出连绯碑王他们都不知道的精灵之名,这还不够清楚吗?」 莉娜稍稍低下头,「嗯──」地烦恼起来。 「在我一面当情报贩子,一面调查阿哈鲁特海伦的传闻时,也顺便调查了精灵的传闻,但其实并没有找到太多……」 说得也是。精灵的传闻并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找到。就算有着传闻或传承,但有没有真的形成精灵,在实际遇到那个精灵之前没有任何人会知道。倘若只是在当情报贩子,是不会太过清楚关于精灵的事。 「咦?那你为什么会知道那么罕见的精灵名字?」 在艾莲欧诺露这么问后,莉娜愁眉苦脸地答道: 「……我本来应该是不知道的,但是一来到这里,就不知为何地突然想起来了……」 「是你丧失记忆之前,对精灵的事情很熟悉吧。」 「……是这样吗?」 「要确认看看吗?」 莉娜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怎么做?」 「我会施展几种恢复记忆的魔法。如果你能因此想起精灵的事情,能拜托你协助我们学习吗?」 莉娜看着我的脸考虑起来。 「我有种用魔法是行不通的感觉。」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我不清楚……就隐约这么觉得……」 唔,这话还真是奇妙。 「……不过,可以让我试试看吗?当然,我会协助大家学习精灵的事情唷。况且我也有一种必须去见精灵王的感觉……」 「这也是隐约这么觉得?」 「嗯,对。」 话虽如此,但莉娜看起来却有哪里带着确信。她到底是有着怎样的内情啊?哎,就算思考也得不到结论吧。 「尽可能让脑袋放空。」 我用指尖轻触莉娜的额头,在她头上画起魔法阵,施展「追忆ebui」的魔法。要是可以的话,也想施展「时间操作」将时间倒回,但我不知道她的起源是什么。不过如果是一般的丧失记忆,应该施展「追忆」就够了。 「啊……」 莉娜叫了一声。应该是回想起什么了吧。不久后,「追忆」的魔法结束,闪耀的魔法阵光芒消散。 「如何?」 「想起来了……的感觉……不对……我想起来了,许多关于精灵的事……」 莉娜露出苦闷的表情。 「但果然……关于自己的事情,是一点也……」 也就是说,她不是一般的丧失记忆。起因说不定跟她的传闻与传承有关。 §27【书本妖精】 「往这走唷。」 在宛如迷宫般的精灵学舍里,莉娜毫无迟疑地前进着。她方才突然冲出教室,帮我们带起路来。在经由「追忆」回想起来的记忆中,似乎也有关于这间精灵学舍的知识。我们紧跟在不停地往前跑的莉娜身后。 「要去哪里?」 「要学习精灵的知识,有个很适合的地方唷。我想那里大概连四邪王族那几个人都没发现到。」 眼前能看到一个三岔路口。莉娜踏着仿佛曾经来过的步伐,在那里往右转。突然间她停下脚步。即使等了一会,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莉娜的视线,朝着一座摆在走道上的石像。 那是个穿着铠甲的人型青蛙。手上的盾牌,下半部分被俐落地斩断了。 「……这是……?」 她一面低语,一面把手伸向被斩断的盾牌,用指尖轻轻碰触着。 「回想起什么了吗?」 即使询问,她也只是缓缓地摇头。 「……没有。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她呢喃着,然后再度直直注视起石像的盾牌。 「可是,有某种……很怀念的感觉。我大概……曾经来过这里。在这里,我必须要去做一件事……」 莉娜仿佛深深潜入记忆之中,沉思了起来。既然她知道关于精灵学舍的事,那么曾经来过这里也很自然。或许是在接触到印象深刻的事物后,让她的记忆恢复了。 倘若是一般情况的话。但她的记忆,恐怕不会轻易恢复。 「……不行。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我到底必须要去做什么事啊……?」 莉娜在自问之后,抬起头,再度迈步起来。 「真是抱歉,明明就没什么时间了。我们走吧。」 看着少女强颜欢笑地往前走的模样,我朝着她的背说道: 「别着急。如果能轻易回想起来,记忆早就在施展『追忆』时恢复了。」 「……当施展那个魔法也想不起来时,会是怎样的情况?」 莉娜一面前进,一面向我询问。 「完全失去了记忆,或是被施展了封印记忆的魔法。」 还有打从最初就没有记忆吧。不过这就算说了也无济于事。 沉默了一会后,莉娜问道: 「你觉得是哪一种?」 「就我的魔眼眼睛来看,你不像是被施展了封印记忆的魔法。」 「……那么,就是完全失去记忆了吧?」 莉娜沮丧地说道。 「即便是这样,也还是有取回记忆的方法吧?」 莉娜转身面向着我。 「真的吗?」 「只要知道你是谁,就能施展『时间操作』的魔法,从你的过去将记忆取出来。」 「……可是,我不知道自己是谁耶……」 「有人知道你是谁吧?去问他就行了。」 「啊。」 莉娜叫了一声。 「精灵王……?」 「既然你觉得自己必须去见他,那你们肯定认识。只要能从他口中问出你的事情,就能施展『时间操作』了。」 「这样啊。那我就必须在精灵试炼中合格了……」 她带着不安的表情喃喃说道。 「别担心,我也刚好有事想问精灵王。要是你不合格,我就顺便帮你问吧。」 语罢,莉娜就绽开笑容。 「谢谢你。果然,阿诺斯是个好人呢。我的眼光并没有错。」 我一时之间无言以对。她说了奇妙的话。 「这是什么意思?是指我们在赛汗布鲁克都相遇时的事吗?」 「……咦?那个,咦,我这么说很奇怪吧?但是就隐约这么觉得……」 莉娜先是低下头,然后像是打定主意似的抬起头。 「我说不定曾经见过你。」 「这样啊。」 如果是两千年前的精灵,或许有这种可能吧。在取得蕾诺的协力后,我也曾和精灵们打起交道。 「那个兜帽能拿掉吗?」 「咦?兜帽?」 莉娜回过头,东张西望地在找着什么。 「兜帽怎么了吗?」 我施展「创造建筑」造出一面镜子。 「……咦…………?」 莉娜探头看起镜子。然而,镜子上并没有照出她的模样。 「唔,原来如此。」 即使用魔眼去看,也依旧看不清楚兜帽后面的长相,只能片断地看出她的视线与表情。但那并不是魔法具的效果。 「有某种精灵之力在运作吧。会看不清楚你的脸,说不定也是因为这股力量。」 「……那么,我会丧失记忆,也是这个原因吗?」 「说不定是精灵在作祟。或是──」 我注视着莉娜说道: 「你知道自己是精灵吗?」 她点了点头。 「……从以前就隐约这么觉得了……现在则是能明确地觉得自己是个精灵……」 「你说不定是这种精灵。」 「丧失记忆的精灵?」 「没错。」 「……那么,我该不会一辈子都想不起来吧……?」 如果是根据永远追寻着记忆流浪的传闻与传承所诞生的精灵,说不定本来就没有应该恢复的记忆。在这种情况下,不论怎么做都无法恢复记忆吧。 「还不清楚。但如果你觉得自己认识我,就也有可能是精灵作祟导致你丧失记忆吧。」 我这么说完,一旁听着的艾莲欧诺露就接着说道: 「一定没问题的喔。我想只要知道是哪个精灵在搞鬼,莉娜妹妹的记忆就会恢复了。」 「……要是这样就好了。」 莉娜稍微露出微笑。 「你有头绪吗?」 「让人丧失记忆的精灵吗?嗯──回想起来的记忆里没有这种精灵……不过,只要到接下来要去的地方调查,说不定就会找到唷。」 莉娜表现出一副怀着希望的模样,笑了起来。 「话说回来,我们打从方才是不是就在同一条走道上绕了好几圈啊?」 在雷伊询问后,莉娜点头同意。 「没错唷。这是第四次经过这里了。」 「这算什么,是怎么一回事?」 莎夏脸上浮现疑惑的表情。 「在精灵学舍里头,有些地方必须依照规定好的路线走才到得了唷。因为不是魔法,所以就算用魔眼也看不见,不知道的人大概发现不了吧。」 莉娜停在一扇经过好几次的门前。打开门之后,里头是个小房间。没有摆什么特别的东西,是一间平凡无奇的房间。 「进来吧。」 莉娜走进房间里。 「就算要我们进来,但这里什么也没有耶?」 莎夏一副摸不着头绪的样子,歪着头走进房间里。莉娜在确认全员都进到小房间后,再度把门关上,然后立刻打开。 「……咦?」 莎夏不自觉地惊叫起来。 门后是一片广大的森林。不对,这不是一般的森林。密集生长的树木上,代替果实结着无数的书本。 「目的地就是这里,『书本森林』唷。这座森林的树所结成的书本上,记载着各式各样的知识。而绿书上写着关于精灵的知识。艾尼悠尼安大树出的考题,就是参考这些书本制作而成的喔。」 「也就是说只要掌握这些书的内容,就能取得好成绩啊?」 莉娜点点头。 「不过,考试范围反正都是上课的内容吧?」 莎夏询问着。莉娜摇了摇头。 「上课终究只是补习,学习是要自己去做的事,这是艾尼悠尼安大树的教育方针唷。所以在小考时,也会出现没在课程中教过的问题。」 「这算什么……太狡猾了……」 「绯碑王也说过类似的话。」 他是认为我不可能在一个星期内网罗一切的出题范围,所以才没把赌约放在心上的吧。而这同时也是他不知道这里的证据。 「要收集绿书?」 「没错。」 米夏把手伸向掉在地面上的绿书。紧接着,书本就长出棒状的手脚,小碎步地走掉了。 米夏直眨着眼。 「……逃走了……」 「或是说,那是什么啊?」 长出手脚的书本在森林里走来走去。才刚这么想,树上结成的书本就一齐落下,同样长出手脚走动起来。 「是书本妖精利蓝。这里的书都是精灵唷。」 莉娜说道。 「哇!光是绿书就好像很多,还要去抓会很辛苦喔。」 「……捉迷藏……」 艾莲欧诺露悠悠哉哉地笑着,洁西雅有哪里很开心的样子。 「要玩捉迷藏的话,我可是从来都没输过。」 我这么说完,展开一百道魔法阵并重叠起来,然后将指尖倏地穿过这个多重魔法阵,发动「森罗万掌」的魔法,让右手缠绕上苍白光辉。只要能超越距离,将森罗万象纳入手中的话,就连数量都会变得毫无意义。 我用「森罗万掌」的手招了一下。霎时间,绿书就缩起手脚,一齐往我这边飞来。书本在地面上整齐排列,总共有一千七百九十九本。 我弹了一下食指,所有的书本一起高速翻页。我用魔眼看着所有书,凝视着书上的内容。不久后,全部的页面翻完,一千七百九十九本书阖了起来。 「唔,我记住了。」 「什么!你记住了?就刚刚那样?」 莎夏就像吓了一跳似的叫道。 「阿诺斯头脑很好。」 「说是头脑很好,不如说是头脑很奇怪吧……」 「我只看了一半。」 莎夏用凝重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妹妹,一副想说「我们本来真的是同一个根源吗?」的样子。 「放心,记住的只有看的一半。」 「别安慰我啦……我都难过起来了……」 无视在哀叹什么的莎夏,我用食指招了一下,一本书随即飞到我手中。 「莉娜,这里的书上没有记载会封印记忆之类的妖精。」 「……这样啊。不过,绿书也不是所有的精灵都有记载……」 她有点遗憾地低着头。 「不过,有一页让我很在意。」 我翻开写着第七百七十一卷的绿书,让莉娜看着其中一页。 「……爱情妖精芙兰……?让得不到回报的爱情化为形体,与其结合的精灵……据说有多少欠缺的爱,就存在着多少爱情妖精……」 莉娜看向下一页。然而,却没有介绍爱情妖精芙兰的页面。就唯独这一页被人撕走了。 「在这一页上,有可能记载着关于记忆的事。」 虽说不是所有精灵都有记载,但绿书多达一千七百九十九本,想必网罗了几乎所有精灵的知识吧。既然如此,就算这张被撕走的书页上记载着关于封印记忆的精灵,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 「如果是在一百年内被撕掉的话,就有办法复原吧。」 我对这本书施展「时间操作」。绿书上记载了关于书本妖精利蓝的知识,所以我知道它们的起源。 「时间操作」顺利发动,将书本的时间倒转数十年。然而,书页没有复原。尽管使用了我的魔力与这本书的起源,将时间尽可能地倒转回去,但书页依旧没有复原。 「……看来是在相当久以前被撕走的样子。」 到底是没办法回到更久以前的过去,只能去找其他办法了。 「哎,考试范围已经知道了。再来就只需要记下来。」 「……你说要记下来,这里有一千七百九十九本耶。期限只有一个星期唷?」 在莎夏一副这不可能的语气说道后,洁西雅垂下肩膀。 「……我……不擅长……读书……更……不擅长……背书……」 「咯哈哈,别这么没志气。学习方法就交给我吧。」 在我这么说后,莎夏有点害怕。 「……我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比方说?」 「『记忆刻印teresu』。只要使用这个魔法,就能将想要的知识刻印在脑袋里。」 莎夏一副很意外的样子笑了。 「这不错耶。」 「或许会有点痛。」 莎夏的表情瞬间沉下来。 「喂,你说的绝对不是有点痛吧……?」 「我也不晓得,毕竟疼痛是因人而异。总之是将一般记不下来的记忆,用魔法硬是刻印在脑袋里。如果是这一本的量,平均大概会有被拔指甲程度的痛楚吧。」 「这里有一千七百九十九本耶!」 「唔,如果怕痛,就使用『时间操作』吧。只限定在大脑活动的话,能将时间延长到外界的一百倍左右。接着只要施展『意念领域rikunosu』,就能将书本的内容直接传到脑海里。」 「我算算喔,一个星期的一百倍是……」 在莎夏歪头计算起来后,米夏回答道: 「约两年。」 「……我的头好晕。」 「没什么,别担心。」 我告诉面对着一千七百九十九本书不知所措的部下们一件事。 「在两千年前,这种程度的知识包含应用在内,要是无法一晚记住的话就难逃一死。所以我针对各种魔族的特性,开发了一应俱全的学习方法。」 我向面露不安的他们温柔说道: 「只要一个星期,我就能让你们成为不论到哪里去都不会丢脸的优秀精灵学者。」 §28【魔王的答案】 一个星期后,在艾尼悠尼安的教室里── 当钟声与铃声响起,讲台大树就浮现脸孔。艾尼悠尼安大树发出沙哑的声音。 「那么,今日要进行小考。」 从大树上陆陆续续落下某种东西。是白色的书本。这些白书长出手脚,小碎步地走动起来。是书本妖精利蓝。他们一本一本地分别走到学生们的手边,自行翻开书页。 第一页上写着「精灵学舍小考」这个标题。 「如各位所见,小考题目就写在这些书本妖精利蓝上头。请以专用的鹅毛笔在书上直接作答即可。考试中严禁偷看其他同学答案之类的舞弊行为。如果发现有人舞弊,老朽就会请他进到火山精灵伊多阿姆的火山口里喔。」 书本妖精利蓝将黏在身上的鹅毛笔自行取下,分别递给每一位学生。 「限制时间为一个小时。那么,请开始作答。」 「铃、铃」的铃声响起,小考开始了。 我拿起鹅毛笔,翻开书本。 第一题是── 『仔细看、仔细想。虽然是精灵,但根据不是传闻的精灵,指的是什么呢?』 这与其说是考题,不如说更像是猜谜。 我把绿书上记载的所有精灵全都记下来了。也有让洁西雅与粉丝社的少女们这些不擅长背书的人牢牢记住书本的内容。 如果是一般的考试,光是这样就能让全员轻易拿到满分;但猜谜就另当别论了。就算具备知识,要是不动脑筋就想不出答案。 这个第一题,正常来讲答案应该是「没有这种精灵」。根据传闻与传承形成根源而诞生于世的存在,是精灵最根本的定义,如果不是根据传闻形成,就不会被视为精灵。 但这是错误答案。 这题的正确答案是「六脚精灵吉戒库」。吉戒库在古代精灵语的意思是「不是传闻」。也就是照字面上来讲,他就是根据不是传闻的精灵了。当然,这就只是在玩文字游戏。 无法否认有种为了猜谜,稍嫌牵强附会的感觉,不过答案是「吉戒库」的最大根据,就是画在题目下方的神秘立方体。 虽然很不明显,但有六条线从立方体上凸出来。这张图毫无疑问画得很烂,但这六条线也毫无疑问是六脚精灵吉戒库的脚。 「仔细看、仔细想」这句话,就是在指这张图。 绯碑王会轻易答应赌约,肯定是因为他知道这间精灵学舍的考试是这种类型。大抵是认为我的话姑且不论,但其他人很难回答得出这种答案吧。 太天真了。我向艾尼悠尼安拿了考古题,早就掌握好出题倾向与对策了。这次小考因为我提出的条件,使得考题数量变得相当庞大。然而,必须出考题的艾尼悠尼安,能力并没有突飞猛进。这大幅削减了他以新倾向出考题的时间,使得他不得不沿用或是沿袭考古题。当然,我有在绿书上确认过,他并不是靠精灵特有的不可思议力量在出考题。 而且我还在这一个星期内找艾尼悠尼安聊天,请他帮我画了所有精灵的图画。我推测他虽然没有绘画才能,但是在绘画上有着某种坚持,而我猜对了。艾尼悠尼安的图虽然画得很烂,但只要请他画某个精灵,就每次都会画出同样的图画。也就是说,只要他画六脚精灵吉戒库,就会是这个神秘的立方体。 考虑到除了考古题外,还会出新考题,他就很可能会大量加入之前上课时只有我回答出正确答案的那种难题,所以我也让部下全员记住了艾尼悠尼安画的图画。此外还包含猜谜在内,澈底预习了可能会出的一切考题。就算拿不到满分,也确实能拿到九十分以上吧。 我看起下一道题目。 『爱是记忆,记忆是爱。追寻着爱浪迹天涯的精灵名字是什么呢?』 唔,这题我不知道。记载在绿书上的精灵之中,没有符合条件的精灵。既然出题范围是绿书的内容,就用消去法回答「爱情妖精芙兰」吗?认为在被撕走的页面上记载着跟这题相关的内容会比较妥当吧。 总之就先暂定答案是「爱情妖精芙兰」写上,进入下一道题目。 「…………」 不太对劲。 我的部下全员的下笔速度都很慢。至于洁西雅,则是打从第一题就停住了。 如果是现在的洁西雅,应该能轻易作答才对,但她的手却完全停下来了。 为什么?单纯来想,就是题目跟我不一样吧;但题目应该是所有学生都一样。既然如此,或许是有人把题目改掉了。 就绿书上看来的知识,艾尼悠尼安大树作为教育精灵的特性,在看穿舞弊的魔眼上十分优秀。而这股力量在他体内会更为增强。 尽管不认为艾尼悠尼安会没发现到有人改写题目,但还是确认一下比较好吧。偷看其他人的答案会有被视为作弊的风险,不过现在就只能瞒过教育大树的魔眼监视了。 「真是遗憾啊,魔王。吾辈对汝的想法可是了若指掌。」 绯碑王基里希利斯一面行云流水地作答,一面如此说道。下一瞬间,教室四角冒出突破大地的巨石──绯红色的碑石。那是绯碑王制作的魔法具。 「是在这两千年间,持续储备魔力的碑石喔。」 绯红色的碑石上浮现魔法文字。是「魔眼强化guria」的魔法。其效果限定在这间教室里,强化艾尼悠尼安大树的魔眼。 要是艾尼悠尼安大树看穿舞弊的魔眼特性,搭配上绯碑王在长达两千年之间持续储备魔力的碑石之力的话,想要瞒过他的魔眼监视到底是很困难。而且我还受到如此注目。 「唔,看来在这两千年间,你并没有闲下来啊,绯碑王。」 「汝还有空故作从容啊?剩下不到一个小时,汝的根源就是吾辈的了。」 绯碑王得意扬扬地说道。 「因为你对考卷动了手脚吗?」 他扭曲着脸孔。 「有证据吗?看他人的考卷,应该是作弊行为喔?」 他用魔法阵形状的魔眼看过来,十分刻意地这么说。一副他就是这么做了的态度,很有这个男人的风格。 「这也要视时间与场合而定。」 我起身走到洁西雅的座位旁,从她背后探头看着白书的内容。 第一题。题目上写着:『仔细看、仔细想。虽然是精灵,但根据不是传闻的精灵,指的是什么呢?』 跟写在我书上的题目完全相同。 「呵呵呵!真是遗憾啊,魔王。汝或许认为要是题目不同的话就不会受到谴责,但这下汝就要因为舞弊行为不及格啦!」 「舞弊?你是指什么?」 「难堪的借口可是不管用的。不论汝再怎么强辩,汝的行为就是在作弊。好啦,艾尼悠尼安,判定这家伙不及格吧!」 基里希利斯兴高采烈地喊道。 「这可没办法呢。」 艾尼悠尼安这一句话,让绯碑王的脸孔扭曲起来。 「……什么……!汝在说什么啊!」 基里希利斯一副正义在我的模样不肯罢休。 「这家伙可是作弊了!汝该不会是想说她还没作答,所以这么做不算舞弊吧!」 「唔,为什么你知道她还没作答?」 基里希利斯哑口无言。这就叫不打自招。 「……那、那个小丫头打从方才就没有动笔。这种程度就算不看也能想像得到吧?」 「喔,你在考试中观察得还真是仔细啊。」 「闭嘴,魔王!最重要的是汝作弊的行为,这可是百口莫辩的事实。」 「你会在交卷后作弊吗?」 「什么……?」 他直盯着我的样子瞧,然后突然惊觉地看向我的座位。那里没有绯碑王在找的东西。 「……汝把考卷藏到哪里去了?」 「我早就交卷了。」 「没错。」 艾尼悠尼安沉声答复。他的树枝上,挂着一本白书。 「如你所见,老朽已收下阿诺斯的考卷了。」 「……怎……怎么可能……!才开始不到五分钟……就连作答的动作都……」 「咯哈哈,就因为你光是在注意魔力,才会连我下笔的动作都看不见。」 绯碑王在监视着我。不过,我以他的魔眼看不见的速度翻页,在考卷上作答。 「哎,这不是比速度的考试。你别急,就照自己的步调慢慢写吧。不然的话,说不定会不小心写错答案喔?」 就像怒发冲冠似的,基里希利斯的脸孔扭曲成一团。 「啊~不过阿诺斯,虽说已经交卷了,但可不要妨碍其他学生作答了。你要是再吵闹下去,老朽就会扣你的分,取消你参加精灵试炼的资格喔。」 「这还真是抱歉,我就老实待着吧。」 我在这么说后回到座位上。 那么,该怎么做?洁西雅的题目没有被改写。但要是这样的话,她不可能答不出来。 也就是说,认为题目在我看的瞬间恢复了会比较妥当吧。倘若是这样,现在题目恐怕又被窜改了。是基里希利斯在搞鬼吧,但抓不到证据。要是在考试中做出更大的动作,就会被取消参加精灵试炼的资格。可能就算抓到他搞鬼的证据,也依旧会被取消参与试炼的资格。 这样一来,就只剩一个方法了吧。虽然想尽可能保留魔力,但没办法了。 艾尼悠尼安大树的魔眼是朝向作为精灵学舍的自身体内。也就是说,如果是在外头,他就无法发挥看穿舞弊的力量。哎,即使被看穿,我想也毫无意义就是了。 我在艾尼悠尼安大树外头展开魔法阵。从窗外洒落的阳光消失,倏地蒙上一层阴影。 洁西雅与米夏她们行云流水地作答着。我就这样慢慢等到考试结束。 很快地经过一个小时后,钟声与铃声响起。 「请停笔,开始回收小考考卷。」 书本妖精利蓝自行阖上,把笔拿走,再度小碎步地朝大树走去,就这样爬到树上,钻进树叶之中。 树枝大幅摇晃起来。 「嗯,那就来发表考试成绩吧。」 艾尼悠尼安大树迅速打完成绩,以严厉的语调说道: 「伊杰司柯德,八十五分。」 冥王伊杰司一脸「大概就这样吧」的表情。 「凯希莱姆姬斯缇,八十一分。」 诅王的其他人格姬斯缇安心地吁了一口气。 「基里希利斯德洛,八十分。唔唔,你这次的成绩好像下降了啊。虽然至今一直都是第一名,但下次可要好好挽回。」 绯碑王凝胶状的脸通红起来,就像充满屈辱似的扭曲着脸孔。大概是被我太早交卷的速度给动摇到,导致他乱了作答步调吧。 「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真是漂亮。一百分满分。」 唔,就只有第二题无法确定,但看来是猜中了啊。 「米夏涅库罗,你也考得很漂亮,一百分满分。」 米夏直眨着眼。 「莎夏涅库罗也是一百分满分。」 莎夏就像当然似的微笑着。 「艾莲欧诺露碧安卡,一百二十七分。」 「哇!」 「这算什么?」 「什么,居然是一百二十七分……!」 惊叫起来的人,分别是艾莲欧诺露、莎夏,还有基里希利斯。 「……那个,一百分是满分,我却考了一百二十七分?」 艾莲欧诺露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说道。 「洁西雅碧安卡,一百五十分。很厉害喔。」 「……满分以上……还是第一次……」 接着,艾尼悠尼安大树陆续发表着雷伊、米莎,还有粉丝社少女们的分数,全员都是一百分以上。 「嗯,竟然在这么短的期间内拿到这么好的成绩,还真是一群优秀的学生啊。老朽就依照约定,授予你们参加精灵试炼的资格吧。」 「不对、不对,汝这是在说什么啊?吾辈完全无法理解。」 绯碑王站起身,左右摇着脑袋说道: 「全员都一百分以上,未免也太奇怪了。难道不是做了什么舞弊行为吗?」 「在老朽的监视之下,绝无任何舞弊行为。」 「不可能啊。希望汝能多动点脑袋。这是让人难以想像的情况吧?说到底,满分不是一百分吗?」 「没错。不过要是获得加分的话,有时也会超过一百分。」 「到底是要怎样加分才会变成这样啊?吾辈难以理解。比方说,难道不是汝等做了什么私下交易吗?」 浮现在大树上的脸孔蹙起眉头。 「身为教育大树,老朽绝不会做出此等徇私舞弊之事。」 「要是没有徇私舞弊,能让吾辈看一下考卷吗?吾辈要检查是否有不正当的行为。不然吾辈是怎样也无法接受。」 「嗯,好吧。就用你的眼睛确实看看吧。」 在艾尼悠尼安大树这么说后,书本妖精利蓝就陆续从大树上掉下来。 「没用的,绯碑王。我没有做出任何舞弊行为。」 「这种说法,就像在说汝有舞弊一样吧?」 还真亏舞弊的犯人有脸说出这种话来。哎,就让他尽情去找吧。 基里希利斯施展魔法,同时翻开好几本书。他一弹指,书页就哗啦哗啦地翻了起来。 「唔……」 基里希利斯指着其中一页。是莎夏的考卷。 「艾尼悠尼安,这是怎么一回事?第二十七题的答案是『熔岩死者』。她的答案是『戴德利希』。这两个是完全不同的精灵吧?」 「嗯,可是看到考卷,让老朽想到原来也有这种解释。在人生当中,答案有时并不只有一个。有时也会发现到新的解答。就这层意思上,『戴德利希』也是正确答案。」 基里希利斯扭曲着凝胶状的脸孔,指着另一张考卷。是艾莲欧诺露的考卷。 「这题也是。吾辈想请汝说明一下。第十五题,在问跟钓鱼有关的精灵数量。正确答案是『十七』。但考卷上却是写着『二十一』。」 「嗯,仔细想想,吉斯拉、梅特、阿诺维与毕拉这四只是船的精灵。她的答案让老朽注意到,船的精灵也能看做是跟钓鱼有关。因此,作为正确答案,同时还让老朽注意到了这一点,老朽帮她加了二十分。」 「不会吧……这样就加分了?」 「很奇怪吗?」 「既然如此,那这是怎么一回事!」 基里希利斯语气粗暴地指着洁西雅的考卷。 「第七、九、十七、五十一、六十七题上写着『我不知道』。这样还能拿一百五十分,不论怎么想都很奇怪吧!」 洁西雅一看到那张考卷,就忙不迭地摇起头来。 「老实承认不知道,可是难能可贵的行为啊。这也是一种正确答案。对于她诚实的态度,老朽帮她加了五十分。」 「……什么……!」 基里希利斯无言以对。到底是注意到不太对劲了吧。 「……该、不、会……这是………………?」 基里希利斯缓缓地朝我转头看来。 「不过就是写错答案,难道你以为就拿不到满分吗?」 绯碑王一副惊愕的模样颤声说道: 「……贝努兹多诺亚……也能用在战斗之外……?」 「我不记得有说过不能喔。」 我施展起源魔法「魔王城召唤德鲁佐盖多」,将魔王城召换到艾尼悠尼安大树的上空。这里已在我的怀中,理灭剑的影响之下。我用这股力量,将我的部下写错答案的道理消灭掉了。 「我应该说过了才对,我没有做出任何舞弊行为。只是把写错答案就拿不到分数的道理消灭掉了。」 在就算避开也一样能砍中的理灭剑之前,就算写错答案也跟写对一样,就连要加分也是易如反掌。即使交白卷也能拿到一百分吧。 只不过,又是一件怪事。我不记得曾让绯碑王见识过贝努兹多诺亚。杰鲁凯的时候也是,看来是有人在泄露我的情报啊。目前看过理灭剑却还活着的人,只有诺司加里亚和在魔剑大会上现身的面具魔族吧。是他们其中一个告诉绯碑王的可能性很高。 「……该死的魔王……用这种肮脏手段……」 太过屈辱,基里希利斯的脸孔扭曲成一团。 「肮脏手段究竟是在说谁啊?至少我可没有对考卷动手脚。」 我当场捡起一本白书。是洁西雅的考卷。弹指后,白书一页一页地翻开。基里希利斯用魔眼看过去。 「看起来不像是被动过手脚呢。」 「因为你把证据消除掉了。」 我用手指压住页面,施展「时间操作」的魔法将考卷的时间倒转回考试的时候。 随后,那一页的题目就变了。是第一题。 『仔细看、仔细想。虽然是精灵,但根据「是」传闻的精灵,指的是什么呢?』 本来的题目应该是「根据『不是』传闻的精灵,指的是什么呢?」,改成这样是不可能知道答案的。 「而像这边还真是过分。答案被窜改了。」 在施展「时间操作」把时间倒转后,洁西雅写着「我不知道」的答案,就变成了「治愈萤赛涅提罗」。 「啊……」 洁西雅露出一脸开心的表情。 「恢复……了……我……有好好……写出来……」 其他的题目与答案也都一样。不是变成不可能答出正确答案的题目,就是正确答案被窜改掉了。 基里希利斯狼狈地全身颤抖,向后退开一步。 「你差不多该把脑袋里的水换新了。看来都臭掉,只能作出腐败的思考了。」 §29【古尼艾尔阶梯】 听到我这么说,绯碑王基里希利斯呵呵笑起。 「好吧。不过,可千万别认为这场赌注是汝赢了。要是没有理灭剑,汝的败北就是无可动摇的啊。」 基里希利斯就像是要维持他的自尊心般,摆出从容的态度。想必心里慌得不行吧。 「有人舞弊是让吾辈吓了一跳。不过,这又怎么了?有这是吾辈做的证据吗?」 真是个死不认输的男人。 「会动这种手脚的人也就只有你了。」 「这可算不上是证据呢。对吧?艾尼悠尼安大树。」 在绯碑王如此询问后,艾尼悠尼安呻吟起来。 「……嗯唔……就连老朽的眼睛,也无法看穿这次的舞弊行为啊。老朽不会惩罚只是有嫌疑之人,今后会注意不让这种舞弊行为再度发生……」 随后,绯碑王就得意扬扬地扭曲着脑袋。 「正如汝听到的,魔王。汝这是在无的放矢啊。」 「输了还一脸得意,你的自尊心真是低到让人傻眼。」 基里希利斯哑口无言,就只是愤恨地瞪着我。 「依照契约,就请你回答了。」 我朝着脸孔再度扭曲起来,就像是一脸屈辱似的基里希利斯问道: 「你的『上头』是精灵王吗?」 他露出惊讶的反应。 「……汝说得没错……吾辈的『上头』是精灵王……」 他仿佛在瞪着我似的,让魔法阵形状的魔眼亮起,一副很不甘心被我说中的模样。 决定性的证据,是他能瞒过艾尼悠尼安大树的魔眼,对书本妖精利蓝动手脚这件事。要是不借助精灵王之力,是不可能这么顺利的。 「没想到你会屈就在精灵之下啊。」 「只要能进行研究,不论是之上还是之下,都与吾辈无关。就像之前说的,这个场所很适合进行魔法研究。借由研究精灵之力,让吾辈的魔法得以窥看到更深的深渊。」 「喔,既然如此,要放弃当精灵王的部下,加入我的麾下吗?我会让你见识到远远超出你两千年研究成果的魔法深渊喔。」 像是被激怒似的,基里希利斯脸上长出数十根荆棘,活像颗海胆。 「别自命不凡了,魔王。以为吾辈会跟轻视、冒渎魔法研究的汝合作吗!」 「别在意,我就只是姑且邀请看看。如果想靠魔法研究超越我,加入我的麾下是最快的途径吧?」 基里希利斯的身体发出黑光,震飞周遭的花草。魔力粒子在他体内互相冲突,劈啪作响地迸出激烈火花。 「汝是要藐视吾辈到什么时候?吾辈应该说过,吾辈在这两千年间已远远超越汝的骨董魔法了。」 「如果自认为超越我,你就不会发这么大的火了。会对他人的戏言一一产生反应,就表示你的器量狭小啊。」 绯碑王难掩怒火瞪来的视线,我堂堂正正地面对着。 「汝给吾辈记住了。抵达未尽深渊之底的人不会是汝,而是吾辈,绯碑王基里希利斯德洛。」 哎,我并不讨厌他热衷研究的性格,无奈眼光太过短浅是美中不足之处。 「抱歉,我现在有比深渊之底还要在意的事。」 就像感到不耐似的,基里希利斯的脸孔扭曲起来。对他来说,没有比魔法研究还要优先的事了吧。 「精灵王是怎样的精灵?」 「自己去调查。『契约』的范围没有包括要回答这种问题。」 丢下这句话,基里希利斯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他加入精灵王的麾下,听从其命令将副官派往德鲁佐盖多。假设袭击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是基于研究目的,那么副官会说出为了让较量智慧的比试得以成立的发言,就能认为是精灵王的指示了。 而既然诅王与冥王的部下也同样做出为了让较量智慧的比试得以成立的行动,就表示他们三人在当时有着同盟关系吧。要是这样的话,在较量智慧这件事上,说不定全是精灵王所策划的。 是精灵王在协助诺司加里亚吗?或者,是被祂威胁了? 无论如何,我在两千年前的部下会遭到神隐,看来并不单纯只是因为这间精灵学舍的规矩啊。 「嗯,那就继续上课吧。」 艾尼悠尼安大树的声音响起。 「考到一百分的新同学们是自不待言,这次教室里的所有学生都有资格接受精灵试炼。想接受试炼的学生,请在下次钟响之前离开教室,走阶梯前往试炼之间。」 随后,绯碑王基里希利斯、冥王伊杰司与诅王凯希莱姆的其他人格姬斯缇便一齐起身,离开了教室。 「我们走吧。」 我在向米夏他们说道后,也跟着起身离开教室,踏上就在一旁的阶梯。 途中收到梅鲁黑斯传来的「意念通讯」。 「怎么了?」 『关于魔王再临的典礼,目前总算是准备好要向迪鲁海德各地发出通知了。遵照吾王的吩咐,会在通知阶段先隐瞒暴虐魔王乃是阿诺斯大人一事,只对外发表阿伯斯迪鲁黑比亚乃是虚假的魔王。等到典礼之际,再向民众介绍真正的吾君。日程就一如预定,正好就在一个月之后。倘若没问题,今日就会以魔法转播向各地发布通知。』 梅鲁黑斯目前正远离密德海斯,藏身在其他地方。这是因为虽然理由不明,但他似乎被盯上的样子。所以典礼是由以统一派为主的他的部下进行准备。至于其他的七魔皇老,为求谨慎也让他们潜藏起来了。因此让典礼的通知稍微耽搁了一点时间的样子。 「你别现身。典礼通知就交给艾里奥去做。」 『遵命。』 有一个月的话,应该就能结束掉这场纠纷吧。那是和平的典礼。想在没有后顾之忧的情况下举行。 『话说回来,德鲁佐盖多的魔力好像从密德海斯消失了?』 「是啊,我有事要用。马上就会返回原处了吧。」 「魔王城召唤」能移动魔王城的时间是五分钟。只要时间过去,德鲁佐盖多就会再次回到原本的位置。我是在打成绩之前召唤德鲁佐盖多的,所以也差不多了吧。 要是就这样维持召唤使用理灭剑的话,说不定能轻易见到精灵王,但无奈魔力的消耗太大。既然不知道之后还会发生什么事,为了避免在关键时刻耗尽魔力,还是先保留实力会比较好吧。 毕竟不是只要见到精灵王,事情就会到此结束。 「其他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那么等到魔法转播开始时,老身就施展「远隔透视」将画面传送过来。』 「交给你了。」 『遵命,那么老身就先告辞了。』 「意念通讯」结束了。 「喂。」 莎夏就像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问道: 「我刚刚在想,其他学生目前正在德鲁佐盖多里头上课吧?」 「是啊。」 「在你召唤德鲁佐盖多后,里头的学生会怎样啊?」 「这个啊?在召唤过来的期间,原本的位置上会出现一座用『创造建筑』创造的德鲁佐盖多复制品。不用担心里头的人会跟着真正的德鲁佐盖多一起移动过来。」 总之就是让里头的人维持原状,将真正的城堡与复制的城堡调换过来。如果没有很好的魔眼眼睛,是不会注意到德鲁佐盖多被我召唤,替换成虚假城堡的吧。 「到了。」 米夏说道。走完阶梯后,看到那里摆着一张木牌,上头刻着「试炼之间」的文字。 环顾四周,有着约二十座往上的阶梯,而前方则长着一棵宛如柱子般的大树。那棵大树忽然浮现出一张跟教室大树相同的脸孔。 「嗯,来得好。那么接下来,老朽就针对精灵试炼进行说明吧。」 艾尼悠尼安大树的声音响起。 「接下来当各位同学要前往上层时,将会遇到各式各样的精灵阻拦,受到许许多多的试炼。只要能漂亮地通过试炼,抵达精灵王所在的艾尼悠尼安顶端的话,就算是合格了。不过,精灵所给予的试炼规则是绝对必须遵守的。要是违反规则,将会永远无法抵达顶端,不断地爬着阶梯。」 也就是说,即使想强行突破也没有用啊。 「另外考生之间的交谈并不会违反规则。不论是要互助合作,还是互相欺骗,都没有限制。这也是试炼的一部分喔。」 其他考生可能是敌人,也可能是伙伴吗?尽管不觉得四邪王族会成为我的伙伴,但能彼此交谈倒是挺方便的。 「那就马上来介绍最初的试炼吧。试炼名为古尼艾尔阶梯。接下来要请各位在这二十座阶梯当中,选择一座前往上层。只不过,一座阶梯只能一个人选,无法选择相同的阶梯。」 意思是不同的阶梯有着不同的试炼吗? 「在这二十座阶梯当中,只有五座能通往精灵王所在的顶端。」 「那个,选到其他阶梯的人会怎么样?」 艾莲欧诺露不可思议地询问。 「呵、呵、呵!选到错误阶梯,就会再度回到这个地方。这种时候就算是不合格。」 「可是,这样在挑战试炼之前,要是运气不好就没办法抵达顶端喔。」 「没错。」 艾尼悠尼安大树堂堂正正地说道: 「古尼艾尔阶梯的别名也叫做试运气的阶梯。最初的试炼内容一如其名,是要测试各位的运气喔。」 唔,打从最初似乎就是个挺难缠的试炼啊。 §30【魔王的试运气】 「那么,在老朽宣布开始后,就请各位登上自己喜欢的阶梯吧。要选哪一座阶梯,可是先抢先赢喔。」 艾尼悠尼安大树的声音响起。尽管说是先抢先赢,但既然是在比运气,那么就算抢快也没什么意义吧。 「可以用跑的,但妨碍他人就视同违规。一旦违规,就会丧失资格。当有人同时踏上同一座阶梯时,老朽会进行判定,到时请在原地等到结果出来为止。」 众人耐心听着试练的规则。 「此外,精灵试炼除了本来的道路外,不承认其他通过的方式。破坏墙壁或是施展『转移』移动将会丧失资格,还请各位同学注意。」 也就是无法在得知正确的道路后,施展「转移」跟其他人会合啊?假如不这样规定,就算不上试运气了。 「那么,各位同学准备好了吗?精灵试炼,开始!」 试炼开始的宣告响起。 在二十座阶梯当中,正确的有五座。如果所谓的试运气是事实,抵达精灵王所在的机率就是四分之一啊。当在场全员都还在打量阶梯时,绯碑王基里希利斯率先走出。 「还真是愚蠢呢。没有比在试运气时迟疑不决还来得滑稽的事了。」 他一如宣言,毫不迟疑地选了左边数来第十五座的阶梯走上去。 「对了,吾辈忘了说一件事。」 基里希利斯走上几阶后,就扭着凝胶状的脖子回头。 「汝不会在这场试炼中合格喔,魔王。因为这是在试运气,而汝的运气糟透了。」 他说了耐人寻味的话。 「继考卷之后,这次是对阶梯动了手脚吗?」 「汝有证据吗?就只是汝即使不合格,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毕竟有四分之三的机率选到错误的阶梯。倒不如说,没选到正确的阶梯就主张试炼有问题的话,对其他人来说才是不公平吧。」 唔,还真是饶舌。依他的个性来看,还是认为他趁着试运气的机会,动了某种手脚会比较好。 「呵呵呵。」 基里希利斯发出毛骨悚然的笑声。 「你就用理灭剑吧。」 留下这句话,基里希利斯走上了阶梯。阶梯前方挡着一扇门,让人无法看出这座阶梯是不是正确答案。 「无聊的试炼。」 冥王伊杰司低喃着,用独眼的魔眼眼睛大略扫视了一下阶梯。他选择最右边的阶梯走上去。 「……这种事是凯希莱姆大人比较擅长,他能不能回来啊……」 诅王的恋人姬斯缇一面抱怨,一面走上左边数来第三座的阶梯。 「全员有十六人,以机率来讲大概会有四个人选到正确的阶梯吧?虽然也得看四邪王族有几个人选对,但最差也会有一个人选到。」 就算姬斯缇、伊杰司与基里希利斯他们三人全都选到正确的阶梯,剩下的十七座当中也有两座是正确的。我们有十六人。就如莎夏说的,会有一个人能保证选到正确的阶梯。 「可是,假如不是阿诺斯大人过去,就没意义了吧?」 听米莎这么说,雷伊爽朗地微笑起来。 「我想最坏的情况,也只要有人见到精灵王,拜托他释放辛雷谷利亚与阿诺斯的部下们就好了。」 「就算你这么说,但果然还是阿诺斯弟弟过去最为确实吧?」 艾莲欧诺露竖起食指。既然不知道精灵王是何方神圣,最好就是由我去见他了。 「真的靠运气?」 米夏直盯着我,说出疑问。 「这很难讲,看四邪王族选得毫不迟疑,就觉得事情未必是这样了。尽管不知道他们究竟在这里待了多久,但这次不会是他们第一次接受精灵试炼。」 「有看出正确阶梯的方法?」 我点了点头。 「或是就算选到错误的阶梯,也有方法走回正确的道路上。」 我就像在询问似的看着莉娜。 「……抱歉……虽然我好像看过这个阶梯,但是想不起来……不过,我好像知道那个方法的样子……等走上去后,或许就能想起来了。」 是可以期待,但等走上去后就来不及了。 「就算用正攻法,也不一定能选到正确的阶梯。听绯碑王的口气,他十之八九是动了什么手脚吧。像是让我走上去的阶梯绝对会通往错误的道路。」 由于阶梯是精灵,所以并非不可能的事。而且就算我选到错误的阶梯,以机率来讲也不奇怪。就算让我一定会选到错误的阶梯,也只要主张是我运气太差就行了。 如果使用理灭剑,就能轻易解决这个问题,但绯碑王说的话也很让人在意。他说不定是想让我持续使用理灭剑,消耗我的魔力。 虽说德鲁佐盖多还在艾尼悠尼安大树的上空,不过一旦拔剑,魔力的消耗果然不是其他魔法能比得上的。不能随便就称了他的意。 「我、我们就算选到正确的阶梯,也很困扰吧?」 爱莲说道。 「对呀,老实说,我没自信突破试运气以外的试炼……」 「要是能把我们选对的阶梯让给阿诺斯大人就好了。」 粉丝社的少女们各个露出不安的表情,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道。 「唔,你说了个好主意。就这么办吧。」 「咦?」 我向前踏出一步,询问起教育大树。 「艾尼悠尼安,要到何时才会知道选到的阶梯是正确的?」 「嗯,门后的阶梯如果是往上的话,那条道路就会延续到顶端;如果是往下的话,就是会回到这里的道路喔。」 这样的话,或许可行。我伸出右手,在整个地面上画起魔法阵。 「……唔……?」 艾尼悠尼安大树发出惊疑声。大概是因为我施展「幻影拟态raineru」的魔法,将十六人全员的身影隐藏在弥漫的黑暗之中吧。接着再施展「隐匿魔力」将全员的魔力隐藏起来,不让艾尼悠尼安大树发现到地施展「意念通讯」,向全员告知我接下来要做的事。 「我知道了!」 「我绝对不负所望!」 「请交给我吧!」 粉丝社的少女们干劲十足地喊着。我在施展「某个魔法」后,解除「幻影拟态」,消除掉弥漫的黑暗。 「……唔……!」 艾尼悠尼安大树惊叫起来。这也在所难免。因为在黑暗散去后,出现的十六人全是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我施展「幻影拟态」的魔法改变了全员的模样。 「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考虑到方才小考的情况,为了避免有人暗中搞鬼,我想作好万全的准备。」 在十六个我当中,其中一人走出来说道: 「只要古尼艾尔阶梯有这个意思,就能有意图地在这场试炼中把我淘汰掉。」 「不会做这种事的,老朽可是教育大树啊。」 「举例来讲,就假设大精灵蕾诺还活着吧。如果这事攸关她的性命,你会怎么做?」 「……这……」 「为了守护自己等人的母亲,你们精灵应该会不择手段。我有说错吗?」 艾尼悠尼安大树感到过意不去地说道: 「你说得没错。」 「既然如此,也能认为你们会为了守护精灵王做出不公正的行为。」 「……就可能性来讲,老朽无法否认……不过,这次绝对没有做出这种行为……」 「唔。哎,我也不想相信精灵会与我为敌。毕竟我自认和蕾诺建立了还不错的关系。」 蕾诺的名字立刻发挥效果,艾尼悠尼安大树不自觉地呻吟起来。 「一直怀疑下去也没完没了。但只要这么做,你就无法有意图地让我在这场试炼中淘汰。不论我有没有通过试炼,双方或许都不会留下遗恨吧。」 我施展「幻影拟态」将十六人全员都变成我的模样。既然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我,就无法有意图地将我淘汰掉,也就是这场试炼会是货真价实的赌运气。 「我会在开门后解除『幻影拟态』的魔法,让你看到原本的模样。假如你没有做出不公正的行为,应该就无所谓吧?」 「……嗯,老朽知道了。如果这样能消除你的疑虑,就随你高兴吧……」 我咧嘴一笑,向其他人说「走吧」。十六个我分别来到不同的阶梯前,一起走上去。 走没多久,眼前就能看到一扇门。十六人全员抵达门前。就像配合着其他人的呼吸,我们一齐将门打开。下一瞬间,爱莲眼前看到的是一座往下的阶梯。 「好耶,我选错了。还能够模仿阿诺斯大人,我今天或许很走运喔。」 解除「幻影拟态」后,她从我的模样恢复成原本的爱莲,握紧双拳,开心地走下阶梯。 而在我本人眼前,有着一座往上的阶梯。 「唔,看来是选对了。」 我施展「意念通讯」向米夏他们联络。 「还有其他人选对吗?」 语罢,就听到雷伊答复: 『我的运气似乎很好呢。』 接着听到米莎的声音。 『啊哈哈……我也选对了……』 三个人选对啊?二十座阶梯里有五座是正确的,所以在诺司加里亚、绯碑王、诅王与冥王之中,有两个人选对了。认为是在先行离开的三个人之中,有两个人知道正确的阶梯会比较妥当,但无法断定。 「那么,就走吧。」 我开始走起通往顶端的阶梯。 当然,我会选到正确的阶梯,并不是因为我运气好,而是我在施展「幻影拟态」的同时,一块施展了融合魔法「根源等分融合jie deishaishisu」把十六人全员的根源分成十六等分,再从各自的根源碎片中分别取走一块,将总共十六块的根源碎片融合起来。 也就是直到方才为止,十六个人全都是我。正确来讲是我分成了十六等分。当然,这十六个人既是我,也是莎夏、米夏、雷伊与粉丝社的少女们。 当「根源等分融合」解除,让我的根源恢复原状时,被分成十六等分的根源就会往其中一个聚集起来。 所以我预先对魔法设定好条件,让根源往选到往上阶梯的那一个聚集。 这十六座阶梯分别有四分之一的机率通往正确道路。既然如此,只要把我分成十六个人就好。这样一来,不论正确不正确都能全部走上一遍,之后再从中选择正确的道路就好。 「嗯……?」 在我往上走的途中,感受到不自然的魔力流动。是从墙壁对面传来的。 「是谁?」 在我质问后,墙壁对面回应着一道熟悉的声音。 「啊,是这里吗?」 大树墙壁扭曲地分成两半,露出后方的通道。 站在那里的人,是戴着兜帽的少女莉娜。 §31【回忆中的花田】 「唔,莉娜,你不是选到错误的阶梯吗?」 通往大树顶端的阶梯共有五座。我们选对其中的三座,除了我以外,雷伊与米莎也走在通往顶端的道路上。莉娜选到的阶梯应该确实是错误的。 「啊,是啊。是错误的唷。因为是往下的阶梯。」 如果是往下的阶梯,应该会如同艾尼悠尼安大树所说的,重新返回到试炼之间。 要是我选到的阶梯是正确的,我们就不可能在中途会合。而且也禁止破坏墙壁,不承认除了本来的道路之外的其他通行方式。 既然如此,所能想到的就是── 「……是隐藏通道吗?」 询问后,莉娜点了点头。 「在走阶梯往下后,我突然想起来了。我果然曾经来过这里。我觉得古尼艾尔阶梯并不是一条直路,在摸索了一下墙壁后,就出现了像刚刚那样的隐藏道路。」 原来如此。隐藏道路也是本来的道路之一啊?也就是说,这并不是只看运气把人淘汰掉的试炼。 「听到了吧?」 我用「意念通讯」向部下全员说道: 「错误的阶梯也有隐藏通道的样子。只要找出来,大概就能通往顶端了。去找吧。」 『知道了。』 『嗯。』 『了解!』 米夏她们传来明白的回应。要是顺利的话,全员都能够抵达顶端吧。 「那么,莉娜。既然你来过这里,那你应该接受过精灵试炼吧?」 经我询问后,她歪头苦恼起来。 「……嗯……我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否接受过精灵试炼的记忆……不过,总觉得自己曾经走古尼艾尔阶梯前往顶端过……」 只是想不起来,还是说她有着能不接受试炼就去见精灵王的地位? 「我记得某处藏有捷径。」 「喔,我正想找。」 我施展「远隔透视」的魔法,显示着雷伊他们的视野。一面播给莉娜看,一面往前走。 「若是想起什么,就跟我说。」 「嗯。」 我往上走着阶梯,莉娜则紧随在后,双眼直盯着「远隔透视」显示的雷伊他们的视野。 走了一会后,阶梯突然中断。 「唔。」 我从中断处往外探头张望,能看到数十棵筒状的树木朝着顶端延伸。不论哪一棵树都有着足以容纳三个人左右的大小。恐怕那些筒状的树木里,有着雷伊或米莎往上走的阶梯吧。倘若往下探望,能看到试炼之间。 「这好像是试炼唷?」 莉娜喊道,指着挂在一旁的木牌。 智慧与勇气的试炼 只要迈向未知的道路,即会出现道路。 这条道路将拒绝勇气之外的一切,使其落入万丈深渊吧。 「唔,也就是要相信脚下有着道路往前走啊?要是采取『飞行』魔法之类的安全对策,恐怕就会坠落,判定为不合格吧。」 我毫不迟疑地往空中踏出一步,脚步声叩地响起。应该是脚下有着看不见的阶梯吧。 「你就跟在我后面。」 「……嗯。」 莉娜有点战战兢兢地跟在我背后走着。前进了一会,我停下脚步。 「要在这里转弯。」 我相信脚下是阶梯平台,转弯踏出一步。伸出的脚叩地踏在空中,走上转弯的阶梯。 「……你怎么知道的?」 「你回想一下,至今走过的阶梯每往上走一百阶就会转弯一次对吧?从阶梯平台的宽度到阶梯的幅度为止,也全都是相同的间隔。这只能认为是挑战这道试炼的提示了。」 毕竟这是智慧与勇气的试炼。也就是除了勇气之外,同时也在测试有没有能注意到这点的智慧。 「……就算你要我回想,但谁会去注意阶梯的数量,更何况是宽度了……」 「这样啊?哎,你就专心回想捷径的位置吧。」 莉娜直盯着我的背部说道: 「你很厉害呢。明明看起来就只是普通地走过去。」 「没什么,这应该只不过是骗小孩的程度。愈是往上走,试炼的内容也肯定就会愈加难以应付。」 我这么说完,莉娜突然停下脚步。她转头看向一旁,直直凝视着空无一物之处。 「怎么了吗?」 「……我想起来了……的感觉……这里,应该有一条路……」 阶梯每往上走一百阶就会转弯一次。现在是从阶梯平台往上走后,刚好第三十三阶的位置吧。 应该没有特别要往旁边走的提示,但既然莉娜这么说,就算有路也不足为奇。 「是隐藏通道吗?」 「大概是。不过,我不清楚是不是捷径……」 莉娜下定决心地踏出一步。尽管她应该完全偏离了阶梯,却没有坠落。那里有着看不见的道路。 「……我……可以往这边走吗……?总觉得这里,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莉娜以迫切的语调说道。 「一起走吧。」 「可以吗?说不定会绕远路唷?」 「我觉得还是知道你是谁会比较好。」 不仅如此熟知精灵学舍的事,还想要去见精灵王。她依稀的记忆,说不定会是知晓精灵王是谁的线索。既然不清楚他是敌是友,先去取得情报是不会有损失的。 「谢谢你。」 莉娜吟吟笑起,踏着看不见的阶梯前进。本以为是要往上走,结果却是往下的阶梯。 「……果然要往顶端的话,这似乎是在绕远路……」 「别在意,雷伊他们也过去了。我们先去调查这里有什么东西也不坏。」 继续往前进后,莉娜停下脚步。她倏地往眼前伸手,碰触着某种看不见的东西。 「我想,这里大概有扇门。」 「开门看看吧。」 我跟莉娜交换位置,伸手摸向什么也看不到的空间。指尖确实是传来像是门的触感。我摸索起来,在发现到门把后转开。叽的一声,响起陈旧的声音,门开启了。 我朝门内走去。 「啊……」 莉娜叫了一声。 世界仿佛被画笔涂改一般,转变成一望无际的花田。红色、蓝色、黄色与前所未见的各色花朵开得满山遍野。我们所位在的山丘上孤独立着一扇木门。只要打开这扇门,就能回到原本的地方吧。 「回想起什么了吗?」 「……没有……」 莉娜摇了摇头,茫然注视着眼前的花田。她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不知过了多久后,泪水自她的眼瞳潸然落下。 「……咦、咦……?好奇怪……我是怎么了……?」 盈眶而出的泪水,让莉娜一面困惑,一面用手擦拭着。 「虽然不知道……完全想不起来……可是,总觉得自己好像来过这里很多次……」 她就像被回忆吸引过去似的迈步向前。 「等等。」 我抓住莉娜的肩膀,她不可思议地回头看来。 「我知道你在那里。现身吧。」 我用魔眼眼睛凝视着花田。随后,黑雾就聚集到一处上,从中出现一名长着六只角的魔族。那是诅王凯希莱姆姬斯缇。 「抱歉惊动你了,魔王大人。」 她以女性的语调说道。现在还是姬斯缇的人格啊? 「我在等有没有人会到这里来。如果是这里,就能瞒过艾尼悠尼安大树,也能避开精灵王大人的监视。」 感受不到敌意。而且说到底,当她处于姬斯缇的人格时,魔力会比凯希莱姆差上好几个层级。不论她有何企图,都无法伤害到我。 「唔,听你的口气,像是在与精灵王为敌啊?」 姬斯缇点了点头,然后说道: 「诅王大人遭到神隐了。虽然没有考不及格,但这是精灵王大人的命令。他威胁如果想取回诅王大人的话,就得听从他的命令,所以诅王大人的部下杰拉多大人,才会前往德鲁佐盖多。」 遭到神隐了啊? 诅王凯希莱姆的肉体与眼前的姬斯缇相同,真的有可能只让他的根源遭到神隐吗?哎,不仅诅王本身是特殊的情况,而且对手还是精灵,所以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吧。也能认为他是被施加了封印,让凯希莱姆的人格无法显现出来。 不论绯碑王真正的意图为何,他现在毫无疑问是加入了精灵王的麾下。如果诅王的部下是受到精灵王所威胁,认为来到德鲁佐盖多的那三名魔族,全是依照精灵王的意思在行动会比较妥当吧。 「冥王伊杰司也跟精灵王有关吗?」 「冥王大人大概是因为部下被当成人质了。然后,就跟我一样,不甘愿地待在这间精灵学舍里。」 冥王伊杰司说过四邪王族会联手是精灵搞的鬼。 如果想救出部下,最好应该是对我详细道出实情;但要是这么做,就会害部下面临到生命危险吗? 哎,伊杰司是个高傲的男人。不管原因为何,他都不是会向我示弱的个性。 「诅王的部下杰拉多,持有一把一半的魔剑。那是辛所持有的掠夺剑基里翁诺杰司。你知道他是从哪里拿到的吗?」 「……我想是精灵王大人给他的。然后命令他将米莎伊里欧洛古引诱出来。」 辛遭到了神隐。就算认为精灵王抢走一半的魔剑交给诅王的部下,也没有任何不自然的地方。 「精灵王是何人?」 姬斯缇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不过,打从很久以前,自两千年前就在阿哈鲁特海伦的样子。据说在魔王转生后没多久,大精灵蕾诺就消失了,而他作为继任的王守护着精灵们。」 姬斯缇画起魔法阵。魔力粒子聚集起来,在魔法阵上画出某个人物的模样。 「我曾见过精灵王大人一次。他是这样的人唷。」 姬斯缇以魔力画出的人物,穿戴着漆黑的全身铠甲与不祥的面具。是在那场魔剑大会上,侵入梅鲁黑斯创造的「次元牢狱azeishisu」之中的那名男人。 §32【勇者的本领】 「你曾看过精灵王摘下面具后的模样吗?」 在我询问后,姬斯缇摇了摇头。就猜到会是这样。毕竟他都特意戴上隐藏魔力的面具了。只能认为他是想隐藏身分。 「此外还记得什么吗?」 「……抱歉,在看到精灵王大人后,我很快就失去意识了……」 是切换成诅王凯希莱姆的人格了吧。接着,他就遭到神隐了吗? 「拜托你,魔王大人。请救救凯希莱姆大人。我知道你们两位的关系并不好,可是,我也没有其他人好拜托了……」 唔,尽管她说的话并不一定全是事实,但面具男的情报很有帮助。就算是陷阱,也只要踩踏过去就好。 「刚好我的部下也遭到神隐,我就顺便救出凯希莱姆吧。」 「感谢你,魔王大人。」 姬斯缇露出满面的笑容。可以的话,是希望凯希莱姆的人格就这样不要出现,事情才不会变得更加复杂。哎,时势所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已经不要紧了。」 我向莉娜说道。 「……嗯。」 她直盯着前方,就像是被什么吸引过去似的走着。而那个,就竖立在这片花田的中央,是个缠绕着藤蔓的棒状物,上头还插着一朵白花。 莉娜伸手拿起那朵花。随后,藤蔓就像具有意识般地解开,露出所缠绕的棒状物模样。 那是一把剑;一把不带魔力,平凡无奇的铁剑。大概是经过了漫长的岁月吧,剑刃锈蚀,变得破破烂烂。 插在地面上的那把剑,还有供奉在上头的一朵花,让人觉得这里就像是一块墓碑。 「……好难过啊……」 莉娜低喃着,泪水再度从她眼中滑落。 「……我必须去见他……」 话语中带着强烈的情感。 「……我还没向他传达……我还有话必须和他说……」 我慢慢走上前去,站在她的身旁。莉娜转头朝我看来。 「……虽然想不起来,但只要见到那个人,我想就一定会知道我要说什么了……」 「是指精灵王吗?」 莉娜点了点头。 「我有这种感觉。」 假设精灵王就是那个面具男,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雷伊,听得到吗?」 我用「意念通讯」呼叫他。慢了几秒后,他传来回复。 『怎么了?』 「魔剑大会时,你以治疗母亲的精灵病作为交换,被刺上了契约魔剑吧?」 『是啊。』 「就你所知的范围,策划这件事的人是魔皇艾里奥。只不过,他也只是个傀儡。」 在与亚杰希翁的战争结束后,由于有机会,所以我也问过艾里奥这件事,但他果然是被身分不明的魔族所威胁的。 「虽然不用问也知道,但那不是你自导自演的吧?」 『就算是为了和平,我也做不到会让母亲面临生命危险的事唷。』 也就是说,目前还存在着一名威胁雷伊,在他胸口刺上契约魔剑的不明人物。考虑到至今为止的来龙去脉,这个不明人物是那个面具男──精灵王的可能性很高。 但就算真的是他,目的是什么?我在那场魔剑大会上,将与七魔皇老盖伊欧斯和伊多鲁融合的雷伊根源分离开来,并在想揭穿他的真实身分时遭到面具男阻止。 就结果来说,面具男隐藏了雷伊就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事实。他到底为什么有必要这么做? 要是我没能发现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真实身分,雷伊就会作为虚假的魔王死去。 既然如此,他的目的会是要消灭雷伊、消灭勇者加隆吗?还是为了拯救我,而想让事情照着雷伊的计划发展?假如是后者,或许也可以认为假面男的真实身分是我的部下,两千年前的魔族。 不过,会是谁?既然能从外部侵入梅鲁黑斯的「次元牢狱」,就不会是寻常的魔族。能瞬间消灭掉加隆根源的那把剑,以及在理灭剑面前立刻撤退的判断力。如果是辛,或许能轻易做到,但无法理解他为何要这么做。 说到底,就算是为了拯救我,辛会容许我的冒充者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存在吗? 而且既然我活下来了,他就没有理由不来见我。更何况是以精灵王之名隐藏身分,并对我施加试炼,这是难以想像的事。 这样的话,目的果然是为了杀害加隆吗?如果是憎恨他的人,就有可能会这么做吧。 「啊,能打扰一下吗?」 莉娜向我搭话。 「那个,雷伊现在待着的地方,我有印象唷。我想那里大概有前往顶端的捷径。」 莉娜看着「远隔透视」说道。 「喔,在哪里?」 「那个,再往前走一点,我想大概就能和米莎会合了。」 『……咦?是这样吗?』 「意念通讯」传来米莎的声音。 米莎与雷伊分别走在被树墙围绕的阶梯上,无法掌握到彼此的位置。不久后,能在雷伊的视野中看到一个圆形空间,对面有着一条通道,米莎从里头走了出来。 「啊,真的在耶。还想说自己一个人该怎么办才好,害怕得不得了呢。」 米莎冲向雷伊。就在这时,圆形空间响起声音。 「嗯,恭喜你们抵达此处。」 是艾尼悠尼安的声音。 「在此要请你们接受选择的试炼。如你们所见,想要前进的话,就必须通过这扇门。」 圆形房间里有着一扇似乎很坚固的门。 「不过,这扇门锁住了。想要前往顶端,你们有两种选择。其一是在这里交战,只要其中一方获胜,通往顶端的大门就会开启。不过,败者就必须返回试炼之间。」 雷伊问道: 「另一个选择是?」 「两人同心协力,寻找其他的道路。」 雷伊与米莎互望对方的脸。 「也就是只要交战的话,就确实能有一个人前进;不过想要两个人一起前进的话,也有可能会找不到前进的路吧?」 「没错。」 「那、那个,该怎么办啊?」 米莎伤脑筋地笑着。 「只要我故意输掉,雷伊同学就能确实前进,这么做说不定比较好呢。」 随后,莉娜便对我说道: 「别担心,能两个人一起去的。」 「雷伊、米莎,你们两个人一起去吧。其他道路的位置已经有头绪了。」 我发出这段「意念通讯」,两人点头回应。 「我们要选择同心协力。」 「嗯,那就授予你们提示吧。前进的道路,就藏在这个选择之间的某处。限制时间为五分钟。假如没在五分钟之内找出道路,就算是不合格,到时会请你们返回试炼之间。因此就好好思考吧。」 留下这句话,艾尼悠尼安的气息就消失了。莉娜立刻说道: 「选择之间有两个石造台座吧?」 在圆形房间的北侧与南侧,分别摆放了一个台座。 「我想其中一边的台座上应该有摆放石像。」 南侧的台座上,摆放着两座石像。 「只要两个人站到另一边的台座上,摆出跟石像一样的姿势,通往顶端的最近道路就会开启了。」 我将这段话用「意念通讯」原原本本地传达给两人。 「好像是这种机关的样子。」 「那、那个……」 米莎踌躇不决地注视着石像。 「怎么了?动作快。」 「是、是这样没错啦……可是,石像的姿势……」 摆在南侧台座上的两座石像拥抱在一起。一座伸手环抱住对方的腰,另一座则用双手轻轻捧着对方的脸。两座石像都露出幸福的笑容。 「……哎,不过,幸好来到这里的是米莎呢……」 雷伊苦笑着说道。 「的确。如果是我在那边,这就会是道相当的难题。」 雷伊爽朗地呵呵笑起。 「说不定会和阿诺斯再一次全力交战呢。」 「咦,那个,这是在说谁攻谁受时的事啊?」 「你在说什么啊?」 「不、不好意思,请当我什么都没说。」 就像要打消念头似的,米莎慌张地直挥着手。 「米莎。」 雷伊跳到台座上,倏地向她伸出手。 「上来吧,别担心。」 「啊……好、好的……」 米莎握住雷伊的手,爬到台座上。 「那个,大家,还请不要看喔……」 「唔,很遗憾,我难以答应。无法保证精灵王不会趁我闭上魔眼眼睛时作出某种攻击。」 「……啊,也、也是呢……是这样啊……」 「别担心,我不会嘲笑你的。」 「是、是的……这个,我虽然知道……」 米莎满脸通红地低下头,同时扭扭捏捏地搓起手来。而就在这期间,限制时间也一分一秒地过去。看来她似乎是难以下定决心,这样一来就只能交给雷伊了吧。 哎,或许用不着担心吧。那个男人──勇者加隆在过去曾带给他人无数勇气。这种事是他的拿手好戏吧。 「这是第几次了?」 雷伊若无其事地问道。 「这、这种事,我才没数过呢。」 「是四十七次唷。」 「啊。」 米莎羞红着脸颊。 「……八、八次……吧……?」 「嗯?」 「是、是四十……八次……那个,如果算上……最近雷伊同学,在走廊上擦身而过时,稍微抱住的那一次的话……」 雷伊轻轻捧起米莎的脸。 「你果然记得。」 雷伊吟吟微笑着。 「……这、这样试探我,太狡猾了啦……」 米莎一面说着,一面战战兢兢地伸手环抱住雷伊的腰。 「抱歉,谁教你谎称自己不记得了,害我忍不住想要欺负你。」 米莎更加用力地抱紧雷伊。两人的姿势,几乎就跟石像一样。 「……奇、奇怪?什么事都没发生耶?」 莉娜接着说道。 「我想,大概是因为表情吧?」 「……啊……」 或许是因为紧张吧,米莎的表情僵住了。 「这、这样行吗?」 尽管想露出笑容,却怎样都不顺利,跟石像的幸福笑容相差甚远。不过这样想想,这个试炼还真是个相当的难题。姑且不论姿势,如果不是演员的话,可是没办法轻易露出幸福的笑容。 「米莎。」 雷伊把脸贴过去,直直注视着她的眼瞳。 「雷、雷伊同学……你会不会太近了……?这样的话,和石像的姿势不同唷……?」 「抱歉,我想补回刚刚少掉的时间。」 「咦……?」 米莎一脸愣然地回看着雷伊。 「试炼的时候,见不到你让我好寂寞喔。」 话虽如此,但试炼应该还没经过一个小时。 「……要说的话,我肯定比你还寂寞……」 唔,虽然俗话说,恋爱中的人片刻也不想离开对方,但没想到会到这种程度啊。恋爱还真是深奥。 「……雷伊同学……」 是方才的话让羞耻心不知道飞到何处了吧,两人就像是被彼此的视线所吸引,脸靠得愈来愈近。甚至让人觉得他们就要接吻的程度。 「我不想再离开你了。」 「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 这句话让米莎露出满面笑容。雷伊也跟着露出笑容,再度回到跟石像相同的姿势上。 就在这时,响起咚、轰隆隆、隆隆隆隆隆的声响,圆形房间的地板分了开来。地板中央转眼间长出一棵树木,不断向上延伸。这恐怕就是通往上层的道路吧。 话说回来,该说真不愧是勇者吧。居然能这么轻易地消除掉米莎的紧张。还真是意外精彩的本领。 §33【隐狼杰奴卢的试炼】 雷伊跳下台座,向米莎伸出手。她握住那只手,从台座上跃入雷伊怀中。 「只要从这里上去就行了吧?」 雷伊仰望着长在房间中央的树木。树上以一定的间隔长着树枝,正好能让人搁置手脚往上爬。 「嗯。我想只要爬上去,马上就是顶端了唷。」 我用「意念通讯」将莉娜的话传达给他们。 「那么,精灵王就在这前面了呢。」 米莎说道。 「关于精灵王,有一个麻烦的可能性。」 我向他们说道。 「是什么?」 「魔剑大会时,有个面具男强行侵入梅鲁黑斯的『次元牢狱』,那个人就是精灵王。」 「……就是你之前提过的,假扮成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男人吗?」 「没错。只不过,对方的假面是用来澈底隐藏魔力的魔法具,造型和你持有的面具有些不同。」 雷伊想了一会后问道: 「他的目的是什么啊?」 应该是感到跟我一样的疑问吧。看来雷伊也摸不着头绪的样子。 「尚不清楚。不过,在魔剑大会时威胁你的人,很可能就是那个面具男吧。」 雷伊轻轻吐了口气。 「……还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两千年前的大战已澈底解决。即使还遗留个别的问题,但我跟雷伊都认为世界这样就迎来和平了。然而,胸口骚动不已。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雷伊所扮演的那个虚假魔王,有其他人在扮演着。而这个人作为精灵王,君临着阿哈鲁特海伦。 说不定这件事,并不只会是我们的事。 「我能先走吗?」 「就算要你等我过去,你也不会听吧。」 雷伊爽朗地微笑。他就是这种男人。 「假如还没结束,就让它结束吧。这次一定要澈底解决掉,就靠我这双手。」 就状况来看,无法保证我那些遭到神隐的部下能一直平安无事,甚至可能在现阶段就已经出事了。 应该要尽早确认精灵王是何人,以及他的目的吧。倘若他打算破坏这个时代的和平,就不能置之不理。 「哎,是你的话就不用担心。我也会立刻过去的。」 「必须借助你力量的事态,我一点也不敢想像就是了。」 持有灵神人剑与一意剑,并拥有七个根源的雷伊所无法应付的对手寥寥无几。 虽说如此,这里是阿哈鲁特海伦,而对手是精灵们的王。从至今为止的试炼倾向来看,难以认为这会是一场正当的战斗。就算雷伊的实力胜过精灵王,也绝对不可掉以轻心。 「米莎。」 雷伊倏地把手伸向她的身体。 「咦、啊,呀……」 转眼间将她拥入怀中后,雷伊微笑起来。 「抱歉,这样比较快。」 雷伊说完就抱着米莎一跃而起,在树枝间不断地腾挪飞跃,转眼间就在树上愈爬愈高。 我也一面用「远隔透视」看着他那边的情况,一面继续前进。为了以防被精灵王察觉我们联手的事,我和姬斯缇在花田告别。 回到看不见的阶梯,与莉娜两个人一起往上走。途中遇到了几次试炼,但全都靠着莉娜的记忆与我的魔眼看穿其深渊后轻松突破。当我们仍在迈向顶端的途中时,莉娜突然叫道: 「阿诺斯,你看。」 她指着「远隔透视」的画面,刚好是雷伊登上树顶的时候。 那个地方在云层之中。白云形成地板、墙壁与天花板,构筑成一个广大的房间。雷伊环顾四周,发现到一扇通往内侧的双开门。他正要前往时,忽然停下脚步。 大概是感受到气息了吧。雷伊拔出一意剑后,周遭的云开始化为乌云。下一瞬间,眼前亮起闪光,轰隆响起刺耳的雷鸣。 在无数雷光的照耀下,出现了一匹长着翅膀的巨狼。 「隐狼杰奴卢……」 米莎喃喃说道。由于已在书本森林学习过,所以知道它的长相。让两千年前的魔族遭到神隐,精灵王的看门犬。 杰奴卢开口发出嘶哑声。 「──通过吧──」 瞬间,雷伊与米莎露出错愕的反应。 「我还以为会有什么试炼耶?」 「──此房间不会施加试炼。通过吧──」 杰奴卢缓缓走开,让出门前的道路。叽的一声,双开门自行开启。门后就是大树的顶端吧,生长茂盛的树叶与一条云的回廊往外延伸而去。 「别离开我。」 雷伊向米莎这么说后,慎重地走过去。两人从杰奴卢的身旁经过,踏上云的回廊。叽的一声再度响起,双开门关了起来。杰奴卢没有袭击过来,也没有施加试炼。 「……还以为会发生什么事呢?」 米莎松了一口气说道。然而,雷伊却是一脸苦闷。 「要是精灵王也对我们没有敌意,只是普通的精灵的话,就再好也不过了。就连在那场魔剑大会上发生的事,假如也是迫于某种缘故的话……」 「没有这种可能性吗?」 「这很难说。要是有的话就好了。」 两人一面说着这种对话,一面走在云的回廊上。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来到云层的边缘。从那里往下探望,能够看到地上的景象。对面飘浮着一块绿意盎然的地面,能在上头看到一座小城堡。 雷伊抱起米莎,施展「飞行」朝那座城堡飞去。但不论他们再怎么往前飞,都完全无法接近城堡。 「啊……」 莉娜叫了一声。 「我想起来了。只要站在云层的边缘等待,应该就过得去了唷。」 听到我用「意念通讯」传去的这段话后,两人就降落回云的回廊,站在云层的边缘旁,看着城堡耐心等候着。 随后,脚下的云层就一点一点地往城堡延伸,仿佛架起了一座桥梁。雷伊与米莎缓缓走在这座云桥之上。不久后,他们来到城堡前。雷伊站在城门前,用手触碰城门。 「我开门喽。」 「好的。」 推了一下,城门就轻易开启。城内一片昏暗。几乎所有的窗户都被关上,照明就只有微微洒落的阳光。雷伊与米莎在城内直走向前。 「恭喜你们抵达此处。」 艾尼悠尼安的声音在城内响彻开来。 「作为突破精灵试炼的奖励,就允许你们谒见精灵王大人吧。」 一部分的窗户开启,使得阳光突然洒落下来,照亮一张由树木构成的王座。 王座上坐着一名穿着漆黑铠甲,脸上戴着面具的男人。那名男人缓缓地敞开双手,就像在褒扬雷伊他们似的拍起手来。 精灵王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 「我有事想请教精灵王。」 雷伊堂堂正正地喊道: 「你是与魔王为敌之人吗?」 精灵王没有回话,而是由艾尼悠尼安代为回答。 「倘若想与精灵王大人交谈,就必须挑战试炼。」 雷伊的眼神凝重起来,接着询问道: 「……试炼的内容是?」 「与精灵王大人交战,只要能打破他的面具,试炼就算合格。不过,严禁使用魔剑、圣剑,还有魔法具。只能使用自身的肉体,还有精灵。」 闪亮亮的光芒聚集过来,在周围的地板上插上数十把剑。 「精灵王大人乃是统治精灵之人。阿哈鲁特海伦的精灵全是他的伙伴。虽说只是打破面具,但这可是寻常人物怎样也不可能达成之事。只要宣布认输,试炼就会立刻结束。」 「我能用这边的剑吗?」 「这些全是精灵。要用是没有问题;只要你有办法运用的话。」 具备着作为剑的传闻与传承的精灵,只要不是跟雷伊的母亲一样是半灵半魔,也跟魔剑与圣剑相差无几。就算会选择主人,也很少会产生明确的自我独自行动。 虽说是在精灵王面前,但只要雷伊拿在手中,应该就能运用自如。 雷伊爽朗笑起,向前踏出一步。 「我要接受试炼唷。」 「很好。那就立刻开始精灵王的试炼吧。」 *** 就在这时,我忽然将注意力移回到自己的视野上。 这里是云层之中。白云形成地板、墙壁与天花板,构筑成一个广大的房间。 在我上来的位置对面,有一名魔族站在那儿。那个戴着遮住半张脸眼罩的男人,是冥王伊杰司。 「让人深深感到所谓的缘分啊。」 伊杰司说道。 下一瞬间,周遭的云开始化为乌云。雷声轰隆鸣响,伴随着无数雷光现身的正是隐狼杰奴卢。 隐狼张开巨腭,发出嘶哑声。 「──想通过此处,就得接受隐狼的试炼──」 还真是奇怪。 「雷伊他们好像直接就过去了吧?」 杰奴卢再度发出嘶哑声。 「──不接受试炼,就无法通行──」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精灵王的目标是雷伊或米莎,或者是他们两人?不然的话,就只有他们两人不用接受试炼很不自然。 「隐狼的试炼是怎样的内容?」 伊杰司厉声问道。 「──试着抓到我吧。先达成之人,就只有一名可以通行──」 是让学生互相竞争的试炼啊?假如冥王不在场,要通过就很容易吧。 就在这时── 『魔王阿诺斯。』 听到「意念通讯」。是伊杰司传来的。 他表面上装得若无其事,用独眼直视着隐狼杰奴卢。 我用「意念通讯」回复他: 『怎么了?』 『要联手吗?门就让给你过了。』 『喔,你有何打算?』 『去救出余遭到神隐的部下。顺便也解放其他人吧。』 『唔,你知道救出遭到神隐之人的方法吗?』 『余要是知道,就不会提议联手了。』 『咯哈哈,确实有道理。』 片刻后,冥王伊杰司再度传来意念。 『给我答复。』 我咧嘴一笑,开口说道: 「好吧。时间有限。隐狼杰奴卢,就赶快开始试炼吧。」 §34【神隐】 隐狼杰奴卢仰天发出狼嚎。轰隆一声巨响,闪电击中杰奴卢,随即缠绕在巨狼身上。 劈啪迸出的无数雷电,就宛如是守护它的铠甲。一旦碰触,恐怕会立刻烧成焦炭吧。 「白费功夫。」 冥王伊杰司将右手指甲锐利伸出,然后贯穿自己的左胸口。在他拔出右手后,涌出大量的鲜血。而这就是冥王的力量源头。他将自根源流出的魔力与血液混合,借此制造出魔枪。 血液变化,构筑成一把红色长枪;那正是贯穿次元之枪,红血魔枪迪西多亚提姆。 「这世上没有余魔枪刺不穿之物。就好好领教吧,不论怎样的铠甲、怎样的速度,在迪西多亚提姆之前皆是无用。」 伊杰司压低重心,将枪尖对准目标地牢牢举起长枪。他与杰奴卢相隔约十尺左右,而这已是冥王的攻击距离。不对,对伊杰司的魔枪来说,距离毫无意义。 「我要上了。」 伊杰司刺出迪西多亚提姆。长枪的前半段消失,出现在杰奴卢所缠绕的雷电内侧。 霎时间,杰奴卢以闪电般的速度横向跳开。 「太嫩了。」 要追上高速奔驰的杰奴卢大概极为困难吧。但不论隐狼的速度再怎么快,迪西多亚提姆的枪尖都没被甩开,不偏不倚地刺在它的庞大身躯上。 「唔!」 伊杰司将刺出的长枪使劲往上一挥。伴随着鲜血涌出,杰奴卢的身躯被撕成两半。 只不过,伊杰司并没有掉以轻心,而是再度举起长枪迪西多亚提姆。他独眼的魔眼,窥看着隐狼的深渊。 「我知道你那具身躯只是个幌子。现出真面目来吧。」 杰奴卢被撕成两半的身躯化为魔力粒子烟消云散。 房间里响起嘶哑声。 「──我乃隐狼杰奴卢。绝不会让人看见身影,乃是神隐的精灵──」 宛如地鸣般的雷声轰鸣,周围的乌云里闪动着无数雷电。这些雷电全都化为狼形,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唔,大概有一百只啊。」 我为了保护莉娜,对她展开反魔法与魔法屏障。 「待在那里别动。」 「好、好的。」 雷声轰鸣,化为狼形的无数雷电以超越音速的速度扑来。 「不论有几匹都一样。」 伊杰司将魔枪以中心为支点高速旋转。红色长枪将扑来的雷狼劈开,就连其余待在后方的狼群也被瞬间刺穿。 然而,雷声随即再度轰鸣,这次眼前出现了倍数以上的雷狼。 「隐狼杰奴卢神出鬼没,不知从何而来、不知从何而去地将人掳走。神隐的精灵说得还真是贴切啊。」 眼前的雷狼全都不是杰奴卢的本体。只不过,就连绿书上也没有记载杰奴卢的真面目是什么。 「那么,倘若没有云的话又如何?」 我举手画起多重魔法阵。目标是这里的一切雷云。 「『风灭斩烈尽』。」 风刃呼啸,将一切的雷云斩碎殆尽。在云层瞬间消灭后,露出周围铺天盖地的无数大树树枝。 由于脚下的云层消失,我施展「飞行」降落到附近的树枝上,同时也让莉娜飞到稍微有点距离的树枝上安置。 「好啦,要是云层再度出现,就表示这跟本体有关吧?」 话刚说完,一根大树树枝就轰地燃烧起来,然后其他树枝也跟着陆续烧起。不久后,这些火焰就化为狼形,发出长嚎。 「唔,看来不是雷也无所谓啊。」 炎狼们朝着附近的树枝冲去,使其燃烧起来。接着延烧开来的火焰就化为狼形,再度朝树枝冲去。不断重复着这个过程,让炎狼在转眼间变得愈来愈多。 「耍这种小聪明。」 冥王伊杰司握紧左手,用指甲划破自己的手掌,滴下鲜血。 「『血雾雨gozzote』。」 血的雾雨在这附近一带降下。血雨一淋到炎狼,就滋滋地蒸发掉了。但同时也减弱了炎狼的火势。他是在灭火。经由「血雾雨」的魔法,扑灭掉树枝上的火焰。 血的雾雨持续降落,将炎狼一个也不留地扑灭掉。 但也只维持了片刻,这次是降下的阳光当场化为狼形。无数的光狼站在树枝上,以相同的动作发出长嚎。 狼群的全身散发着有如在近距离看着太阳般的耀眼光芒,让我们感到刺眼。霎时间,狼群露出尖牙,以让人误以为是光的速度一齐扑来。 「『四界墙壁』。」 漆黑极光化为伞面遮住太阳。光狼瞬间消去,不过接着吹起了一阵风。 这阵风有如龙卷风般地刮起,化为狼形。数百头的风狼将我们团团围住。伊杰司正要举起魔枪,就像是忽然注意到什么似的,用独眼的魔眼眼睛四处张望。 「……精灵女孩到哪去了…………?」 莉娜直到方才都还待着的树枝上空无一人,我展开的反魔法与魔法屏障也原封不动地留在原地。 到处都看不到莉娜的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唔,是遭到神隐了吧。」 我的魔眼视线片刻也没有离开莉娜。尽管如此,她还是忽然消失了。这毫无疑问是隐狼杰奴卢搞的鬼。 当我这么想的瞬间,吹起了一阵风。 同时,风狼们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 「不论是火是风都一样。」 伊杰司刺出迪西多亚提姆,将风狼们尽数宰杀。但是风吹不止,让风狼不停地增加。 只要制造墙壁把风挡住,就能消除风狼。但就算这么做,也只会再度出现其他的狼吧。 隐狼杰奴卢就存在于某处。证据就是莉娜遭到了神隐。她的行动应该会是找出杰奴卢本体的提示。 在消失之前,莉娜做了什么?她遭到神隐的时候,我正要用「四界墙壁」消除掉无数扑来的光狼。 所以她并不是被光狼吃掉的。尽管如此,她还是消失了。 理由是── 「唔,是这么一回事啊。」 在我喃喃自语后,伊杰司就传来「意念通讯」。 『你掌握到什么了吗?魔王。』 『是啊。我现在就把隐狼杰奴卢抓起来。遭到神隐之人应该就在它体内。尽管不知道是怎样的原理,但毫无疑问是个类似魔法空间的场所。你的魔枪能贯穿任何次元,应该能在上头开出一个入口。』 话虽如此,但也不觉得杰奴卢会默默任人宰割,这事必须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机会只有一瞬间。要是失败让它逃走了,就到此结束了。』 『有一瞬间就够了。假如你真的能抓住它。』 我举起手,当场画起魔法阵。我跟他都丝毫不觉得对方会失败。 彼此都十分清楚对方的实力。我们过去既是敌人,也是伙伴。 『止风,听声。』 「『血球体goddehirudo』。」 冥王从左手撒出鲜血,化为覆盖住这个广大空间的一颗薄薄球体。球体内部形成无风空间,让风狼们消失殆尽。 同时我消去「四界墙壁」,让阳光从头上降下,再度出现光狼们的身影。我再度用魔眼眼睛凝视,但看来这些光狼果然不是让隐狼杰奴卢出现的条件。 既然如此,莉娜为什么会遭到神隐?当时,袭击过来的光狼散发着耀眼光芒。莉娜恐怕是感到刺眼,反射性地闭上眼睛了吧。 绝不会让人看见身影,乃是神隐的精灵。隐狼杰奴卢的这段话,假如照字面上的意思去理解,就是无法看到它的身影。 这反过来说,就是杰奴卢只会在不看它的时候现身。而且不知是怎样的原理,它就只会在闭上眼睛的本人面前出现。不是看不到它,而是在睁开眼睛时,它是真的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这恐怕就是神隐精灵的特性。我闭上肉眼与魔眼。听不见声音,也感受不到气息。不过,它现在应该确实就在那里。 是为了让我遭到神隐而袭击过来了吧。我将「森罗万掌」的手往眼前伸去,然后确实抓到了。在这瞬间,它化为实体,存在于这个世上。 脑海中响起嘶哑声。 「──居然能够抓到绝不会被看见的我,真是漂亮。你可以通过了,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 听到开门声,隐狼的触感从「森罗万掌」的手中消失了。张开眼睛,隐狼杰奴卢的身影已不在此处。 伊杰司就站在眼前。 『怎样?』 我发出「意念通讯」。 『谁会搞砸啊。我瞒过那只狗崽子,在神隐的空间上开了个洞,留下了记号。能用「转移」移动过去了。』 要是魔法空间有了缺口,就能轻易救出里头的人。被迪西多亚提姆贯穿的空间应该没这么容易修复。 『那个精灵女孩还有你的部下,就交给我吧。』 伊杰司有着不知变通的个性,但是和基里希利斯不同,是一个不会违反约定的男人。卑鄙的手段,是冥王最为忌讳的事。 『要是能不用与你战斗就好了。』 『这要看事态发展。这次就只是目的刚好一致罢了。』 我将伊杰司留在原地,朝门后走去。途中,将魔眼视线移到雷伊的视野上。 能看到精灵王的模样── §35【精灵王的试炼】 自从精灵王的试炼开始后,雷伊就一步也没有动过。 在他周围插着数十把由精灵构成的剑,但他甚至没有要拔剑的意思。 因为他动不了。 精灵王与雷伊之间相隔着充分的距离。他佩戴在腰间的剑尚未出鞘,也不见施放魔法的动作。 双手自然垂下,精灵王就只是站在那里。 尽管如此,却没有一丝的破绽。 雷伊在两千年前作为勇者加隆锻炼起来的剑术,在转生后作为魔族锻炼得更上层楼。如今的他,别说是这个时代的魔族,就连在两千年前的魔族当中,能出其左右之人也是寥寥可数吧。 这样的雷伊,还没正式过招就被逼入了绝境。 精灵王全身散发着深不可测的力量。在伸手拔剑的瞬间就会死──雷伊甚至陷入了这种错觉吧。 现场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紧张感,雷伊额上冒出汗水,滑落到脸颊。他扬起淡淡微笑。 「……不过来吗?我现在赤手空拳喔?」 雷伊试探似的说道。 精灵王没有答话,缓缓地伸手握住剑柄。拔剑出鞘后,就见剑身闪耀着宝石般的光泽。那是记载在绿书上的一把精灵剑。 「那是宝剑艾卢亚隆吧?能将斩上五芒星的对象封印在宝石之中的精灵呢。」 精灵王还是没有答话,就只是隔着面具回以冰冷的视线。 雷伊就像作好觉悟似的说道: 「……那么,我差不多该上了唷。」 下一瞬间,他的身体留下残像消失了。雷伊移动到插在地板上的一把精灵剑──不折剑杰利亚之前。这是根据绝对不会断的剑的传闻与传承诞生的精灵,尽管特性单纯,但在雷伊手上应该会成为一把强大的武器吧。 雷伊把手伸向不折剑,然后瞠大了眼。精灵王以在他之上的速度冲来,挡在不折剑前。 「呃…………!」 宝剑艾卢亚隆宛如闪光般地横斩过来。 剑尖划破肌肤──在这之前,雷伊连忙跳开。就在雷伊拉开距离,正要摆出架式的瞬间,他的胸口裂开一道剑伤。 伤口上浮现着闪亮亮的魔法线。他呼地吁了口气。 「如果打算斩上五芒星,这样我就知道你下次会砍向哪里了。你就这么有自信吗?」 雷伊用双手画起魔法阵,召唤圣炎。是「大霸圣炎saifuio」。发射出去的圣炎分裂成十六道,从四面八方袭向精灵王。 只不过,精灵王才晃了一下手,就在十六道火焰的根本上画出五芒星的魔法线。圣炎瞬间就被吸入五芒星之中封印起来。喀啷一声,一颗红宝石落在地上。 「最起码,要是能施展『圣域』就好了。」 雷伊再度伸出双手画起魔法阵。不过这次是用右手构筑「大霸圣炎」,用左手构筑「大圣地坏buiguoru」的术式。 「这样如何。」 雷伊推出右手,这次是发射独立的三十二发「大霸圣炎」,有如雨点般地射向精灵王。 「…………」 精灵王默默挥剑,在眨眼间画出无数的五芒星后,「大霸圣炎」就消失了。只留下封印圣炎的三十二颗红宝石。 霎时间,地板破裂。精灵王所站的位置在转眼间崩塌,因为地板崩塌产生的所有瓦砾一齐袭向精灵王。 「大圣地坏」会让对手的立足点崩塌,并在困住对手的同时,以瓦砾和沙土进行攻击。 尽管应该无法造成太大的伤害,不过能争取到短暂的时间。「大圣地坏」造成的爆炸气浪,让不折剑杰利亚朝着雷伊飞去。 就在他要伸手接剑的瞬间── 「呃……!」 右手飞溅鲜血,脱手的不折剑插在地上。精灵王若无其事地钻过「大圣地坏」的攻击,站在雷伊面前。 还不只如此。在斩伤雷伊手指的同时,还在他胸前斜砍一剑,并接着再往上挥出一剑。这样总共就有三划了。距离五芒星完成还剩下两划。这样雷伊就会被封印在宝石之中了吧。 根据精灵的特性,雷伊应该不会死,但是会完全动弹不得。雷伊急忙跳开,估算着双方之间的距离。 「会是偶然吗?」 雷伊像是询问般地说道: 「我拥有七个根源。不论使用威力再强大的精灵剑与魔法,都无法轻易消灭掉我。然而你却像是知道我似的,佩戴着宝剑艾卢亚隆。」 要消灭拥有七个根源的雷伊极为困难。倘若要与他交战,与其设法消灭他,还不如封住他的行动会比较快。 「……我们曾在哪里交手过吗?」 即使雷伊询问,精灵王依旧没有答话。 「总觉得你打从最初就对我的底牌了若指掌。还是不要称你的意会比较好吧。」 雷伊这么说完,便举起双手。 「我投降了。与其就这样接受试炼,看来还是等阿诺斯过来会比较好呢。」 在雷伊这么说的下一瞬间,精灵王出现在他眼前。 精灵王不由分说地刺出艾卢亚隆,警戒中的雷伊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这一剑,大幅地拉开距离。 「很遗憾,精灵王大人想再继续一下试炼。」 艾尼悠尼安大树的声音响起。 「……也就是不打算让我平安回去吧?」 就像在说不好的预感成真似的,雷伊喃喃说道,同时注意着精灵王的一举一动。 还是没有一丝的破绽,不是能赤手空拳对抗的对手。而精灵王就连思考对抗手段的时间也不给他,直接冲了过来。 雷伊为了保持距离再度后退。但就像是要挡住他的去路般,他的背后突然落下无数的雷电。这些雷电宛如监牢似的变形,封住了雷伊的退路。 雷伊的眼角余光,捕捉到一个拿着小槌的巴掌大妖精。是风与雷的精灵基加底亚斯。 「呃……!」 雷伊的脸痛苦扭曲起来。 他的脚被尖锐的树枝贯穿。精灵全是精灵王的伙伴。就像在体现艾尼悠尼安大树的这句话般,地板伸出无数的树枝刺穿雷伊的身体,将他整个人钉在原地。 「呃……哈……」 尽管如此,拥有七个根源的雷伊也不会死去,不过目的是要阻止他逃走吧。 精灵王持着宝剑艾卢亚隆站在他面前。剑刃闪耀,有如闪光般地挥出。 「…………」 精灵王的眼神混着些许惊讶。 艾卢亚隆挥空了。因为应该被树枝钉住的雷伊身影当场消失,而周遭则弥漫起雾气。 「我也算是半个精灵,就算帮忙也无所谓吧?」 雾中传来米莎的声音。是「雨灵雾消fusuka」的魔法。雾气化为人形,雷伊与米莎在远离精灵王的位置上出现。 艾尼悠尼安没有答话。但由于两人没有返回地上,所以是认为没有问题吧。或是说,打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放他们回去? 「雷伊同学,这个。」 米莎将不折剑杰利亚交给雷伊。 「……你『雨灵雾消』的魔法,好像用得比以前得心应手了呢……」 米莎点头。她方才施展「雨灵雾消」,将雷伊化为雾气逃走。她以前虽然能将伙伴藏匿在雾中,但能变成雾的应该只有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在奋不顾身地施展后,就办到了……」 不知是因为雷伊陷入危机,还是因为来到了阿哈鲁特海伦,米莎作为精灵的力量好像增强了。 「我也要战斗。」 这句话让雷伊爽朗地微笑起来,牵起她的手。 「如果是现在,如果是跟你的话,我想就能办到了喔。」 「咦……?」 雷伊向发出疑问的米莎说道: 「你是我的剑。只要你看着我,只要你跟我一起战斗,我就绝对不会输。」 尽管还处在战斗之中,雷伊依旧向米莎问道: 「你愿意相信我吗?」 米莎点了点头。 「是的,我相信你。」 雷伊微笑着,然后立刻朝精灵王看去。 瞬间,他蹬地冲出,一直线地逼近精灵王。就像要挡住他的去路般,无数的树枝突破墙壁、地板以及天花板,将前端化为利刃地袭击过来。 「呼……!」 雷伊以目不暇给的速度朝全方位挥剑,将袭击而来的树枝尽数斩断。而就像追击似的,风与雷的精灵基加底亚斯发出无数雷电。雷伊看穿些许空隙穿过攻击,贴近到精灵王身旁。 「……喝……!」 以大上段劈下的剑击,精灵王用宝剑挡下。不折剑的锋利度与强韧度占了上风,将艾卢亚隆的剑刃砍出些许缺口。 在雷伊冲到的位置上,刚好插着另外一把精灵剑。他将那把剑踢到空中,用左手接住,就这样朝精灵王的面具刺出── 「……哦哦哦哦哦……!」 啪锵、锵地响起硬物断裂的声音。雷伊一脸惊讶。左手的精灵剑与右手的不折剑,全都被精灵王的宝剑斩断了。 虽然以快于雷伊挥剑的速度斩断精灵剑的本领也很惊人,但要打碎有着绝对不会断的传闻与传承的不折剑,可不是寻常剑术就能办到的。 带着杀气的视线,从面具后方贯穿雷伊。宝剑艾卢亚隆朝着失去剑的他劈下。 「…………!」 大概是暴露出些许动摇吧,精灵王的魔力从面具底下漏出。雷伊用应该是从根部断成两截的不折剑,挡住了艾卢亚隆的攻击。 不对,是白色圣光聚集在剑上,形成了剑刃。这是跟「圣域」十分相似的光芒。 尽管如此,却是远比「圣域」还要强烈的光辉。 雷伊猛然使劲,形成与精灵王互拚力量的局面。 「你果然知道两千年前的我呢。会以试炼规则禁止圣剑与魔剑也是如此,会判断精灵剑被打断的我已无剑可用也是如此。」 雷伊将光剑继续往前推。他的力量增强了。 「因为你只知道两千年前的我,所以才没预期到我会施展过去无法运用自如的这个魔法──『圣爱域teo asuku』吧?」 雷伊全身伴随着光芒。他一用力,精灵王就拖着脚步微微后退。 「圣爱域」。这是让两人的爱合而为一,转换成庞大魔力的勇者最后的王牌。是在与米莎牵手的时候就已经发动了吧。 据说唯有与所爱之人并肩作战,让真实之爱合而为一才能发挥威力的这个魔法,在神话时代,勇者加隆并没有办法运用自如。 这并不是因为他的魔法技术不足,而是因为背负着众人的期待于一身,让他的内心总是孤独的。 不过,现在可就不同了。 「你是比我还强。不过,很遗憾的。」 米莎的爱与雷伊的爱合而为一激励着他。本来是用来强化人类弱小的身体能力与武器的「圣爱域」,施展在魔族的肉体上后,就只能用强韧来形容。 雷伊使劲踏出一步,将伸展出来的光剑往前推,在锋利度与力道的压制下,宝剑艾卢亚隆产生龟裂。 「正因为是迎来和平的现在,所以我──」 仿佛两人的情意在熊熊燃烧般,他身上缠绕着有如烈焰般的圣光。 「──代替剑,总算是掌握到爱了。」 雷伊大幅跨出一步,以全力劈下爱之剑。 「『圣爱剑爆裂teo torearosu』!」 雷伊身上缠绕的光焰瞬间膨胀开来,连同宝剑艾卢亚隆一起将精灵王劈开。 瞬间,剑光闪耀的轨迹爆炸开来── §36【预兆】 精灵王身上的漆黑铠甲半毁,全身涌出大量鲜血。在面具龟裂的瞬间,精灵王用单手按住面具。 在受到「圣爱剑爆裂」直击后居然还能动,是拜面具与铠甲,还有精灵王缠绕在自身上的反魔法所赐吧。只不过,这样他就几乎失去武装了。 「分出胜负了吧?在失去剑之后,即便是你也没办法一面按着面具一面战斗吧?」 雷伊将迸发光芒的爱剑指在精灵王的眼前。 「……啊啊,也是呢……」 精灵王首次发出话语。他缓缓放开面具。面具上的龟裂扩大,碎裂开来。微微露出嘴部,让他的魔力开始外泄。 就在雷伊被他的真实身分吸引住目光的瞬间。一阵暖风吹拂而过。闪烁绿光的萤火虫乘着这阵风飞来,缠绕上精灵王的面具与铠甲,以及折断的宝剑。 随后,面具、铠甲,还有宝剑就在转眼间逐渐修复。乘风飞来的是治愈萤赛涅提罗。能够治疗精灵的伤势,又被称为精灵的医生。 所以面具与铠甲也都是由精灵构成的吧。在一切都修复回毫发无伤的状态后,精灵王挥出宝剑。 「呼……!」 预测到精灵王的攻击轨道,雷伊试图用爱剑打掉艾卢亚隆的攻击。为了让五芒星完成,剑的轨道怎样都会受到限制。不过精灵王却预测到了这一步,在途中改变剑光闪动的方向。 刺出的艾卢亚隆瞄准雷伊的心脏。拥有七个根源的雷伊受到这一击,也不会是致命伤。 就像是要舍命打破面具似的,雷伊将爱之剑高高举起。他应该是打算用这一击破坏掉面具,不让治愈萤有机会修复吧。 贯穿反魔法、切开血肉,宝剑艾卢亚隆刺中了雷伊的心脏。即使左胸口渗出鲜血,他也还是以浑身之力将剑劈下。 「『圣爱剑爆裂』!」 伴随着爆炸发出庞大光芒的爱剑,朝着精灵王的面具劈下── 「……呃…………!」 就在要劈开面具之前,爱剑戛然而止。 雷伊的右手根部化为蓝宝石。在双方交错时,精灵王刺穿雷伊的心脏,然后在自己的面具被劈开之前,在他的右手根部划上小型的五芒星伤痕。 爱剑当场落地,发出匡啷声响。「圣爱域」的光芒消失,地上只留下被折断的不折剑。 感觉就像是无法施力般,雷伊的右手无力垂下。就算无法封印本人,这是只要划上小型的五芒星,就能夺走斩伤部位的机能吧。 只不过,居然能在雷伊使出舍身攻击之前,同时让他的心脏与右手根部受伤,这可不是寻常高手所能办到的事。 「假设我们曾经交手过。」 雷伊将「圣爱域」的力量集中在左手持有的精灵断剑上,然后举起发出庞大光芒的爱之剑,同时说道: 「能在剑术上赢过我的人,我就只认识一个呢。」 「勇者加隆。」 精灵王说道: 「经过两千年,没有事情是不会变的。」 双方交错的视线迸出火花,两人就像喷射出去似的挥剑攻击。 速度与速度的单纯对决。雷伊试图斩断面具的剑击,与精灵王必须划上五芒星的剑击。这场对决究竟对谁有利,就连想都不用去想,但赢得这一回合的仍然是精灵王。 雷伊的剑落在地上,他的左手无力垂下。就跟方才一样,这次是左手被划上五芒星,使得根部覆盖上一层蓝宝石。 「结束了。」 剑光闪耀。劈下的宝剑艾卢亚隆划出完整的五芒星──就在这之前改变了轨道。 数百道雷电宛如箭矢般地射向精灵王。 这些雷电全都被他用艾卢亚隆斩断,在空中化为红宝石哗啦落地。 「雷伊同学,请退下!」 米莎从手中发射雷矢。那是风与雷的精灵基加底亚斯的力量。 「精灵魔法──」 米莎宛如从前就知道这招魔法似的,举起双手画起魔法阵。她的魔力提升到跟以往有着天壤之别的程度。 与此同时,米莎的栗色头发渐渐改变发色。 颜色愈来愈深,变化成会让人联想到大海的发色。她的背上长出六片结晶般的翅膀,身上的白制服变化成一套带有蓝色的高雅黑色──槟榔子黑的礼服。单片贝壳的项链变化成十芒星造型的垂饰项链。 这是她作为精灵的真体吧,那副模样与大精灵蕾诺十分相似。 「『大树惠叶eniyunia』。」 从魔法阵中出现大树的叶片,她在将叶片贴到退下来的雷伊右手与左手上后,束缚住他双手的蓝宝石就粉碎了。同时划在他胸前的五芒星魔法线也一并消失。 「……这就是你的真体吗……?」 「啊哈哈……好像是这样呢……?虽然没什么实感……是人形这点让我松了口气……」 「身体还好吗?」 半灵半魔跟精灵相比,传闻与传承的量大都不足,根源容易变得稀薄。要是变回真体,情况就会更加严重了。 「没问题的,我从以前就只有健康这个优点呢。而且,在雷伊同学遭遇到危机时,怎么能说这种话呢!」 米莎用双手画起魔法阵,那是精灵魔法的术式。 「『灵风雷矢gigadearu』。」 无数的雷箭朝精灵王飞去。就像紧追在后,雷伊用双手握住「圣爱域」的剑蹬地冲出。 精灵王这边的风与雷的精灵基加底亚斯,也像是迎击般地同样射出数百道的雷箭。 雷与雷的冲突,在室内响起嘎嘎、滋滋滋滋的刺耳声响。 「喝!」 雷伊逼近精灵王后,用右手的爱剑朝他的面具劈去,同时故意引诱他攻击自己的胸口。 要用宝剑艾卢亚隆划出五芒星,凭精灵王的实力来讲,恐怕能在交错的瞬间做到。 雷伊是打算在他划完五芒星之前破坏掉他的面具吧。 精灵王稍微侧身,避开朝面具劈下的「圣爱域」之剑,用肩口承受这一击。漆黑铠甲被劈开,光刃砍进他的肩膀里。精灵王接着往前踏出一步。 他往上挥出宝剑艾卢亚隆,雷伊也同时挥出左手的剑。 剑光闪耀,雷伊瞠大了眼。精灵王没有接着把剑劈下,而是继续向前,就像擦身而过似的避开雷伊的攻击。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在雷伊连忙转头的瞬间,他看到鲜血涌出的光景。 「……啊…………」 精灵王的宝剑刺穿了米莎的心脏。 雷伊手上的光剑消散。即使是将爱转换成魔力的「圣爱域」,要是那份情意消失了,也一样无法施展。 米莎的生命正在消逝中。 「…………」 微微吐气,雷伊冷静注视着精灵王。 他有过无数次度过修罗场的经验吧。他非常清楚要是被愤怒支配的话,就无法守护住任何人。 正因为他很重视米莎,所以他才会冷静地、透彻地直直注视着她的生命逐渐消逝。 雷伊朝精灵王迈出一步。 就在这时── *** 魔眼被截断,看不到雷伊的视野了。 「东张西望可不好喔,魔王。让你疏忽了反魔法。」 我在云桥上奔驰着。精灵王的城堡就在眼前。 阻挡在前方的是绯碑王基里希利斯。他用魔法切断了让我与雷伊共享视野的魔法线。 「这是个好机会。就让汝见识一下吾辈这两千年的研究成果吧。」 绯碑王在上空画起巨大的多重魔法阵,从中突然冒出一块几乎有座山这么大的绯红色碑石,充满着能让人感到悠久岁月的魔力,光是外泄的部分就足以让大气激烈震荡。 「来吧,汝就仔细看好了。两千年的钻研,逼近深渊之底的魔法伟业。这正是绯碑王基里希利斯伟大──的……」 在他说着夸张的台词时,我用右手贯穿了他的腹部。 「……咳…………」 「绯碑王,你还是老样子啊。战斗不是研究发表会。如果想施展需要时间的大魔法,得先确认对手的空隙。」 我在绯碑王体内画起魔法阵,用力抓起在他体内流动的魔力。 「『魔咒坏死灭』。」 这是让对手的魔力失控,最终导致死亡的诅咒。基里希利斯身上浮现一道蛇形黑痣,就像要啃食他似的激烈暴动起来。 凝胶状的身躯无法保持原形,扭曲地化为一摊水。就像是受到诅咒侵蚀般,那是一滩澈底发臭的黑水。 在我抽回手臂后,那里就只剩下「魔咒坏死灭」的魔法阵。 「『根源死杀pebudozu』。」 我将指尖穿过魔法阵,让右手染成一片漆黑。我一把抓住飘在空中的「魔咒坏死灭」的魔法阵用力捏烂。有如水花四溅般,基里希利斯连同根源一起粉碎了。 §37【逼近深渊之底】 我立刻跑起来,渡过云桥来到精灵王的城堡前。推开门城入内后,眼前是一面绯红色的空间。 墙壁、地板、天花板,还有柱子,全都染上了绯红色。那是绯碑王的碑石。这座城堡不是雷伊所在的地方。 「魔王,欢迎来到吾辈的研究所。」 背后响起声音。从门后走来的人,是方才应该被我消灭根源的绯碑王基里希利斯。 他全身发着黑光,就像露出扭曲笑容似的让脸孔扭动变形。 「只不过,没想到汝会不顾精灵学舍的规则,不由分说地就想将吾辈消灭掉,是不是有些轻率啊?」 「没什么,当看到那个大到夸张的碑石浮在空中时,就觉得你是瞒过了艾尼悠尼安的魔眼监视,打算对我恶作剧了。既然不会被发现,那就没有问题。」 「这应该没有证据才对。」 「不需要证据,因为你就是这种个性啊。你大概企图让我以为这里无法攻击,然后再趁机偷袭我吧。但期望落空了呢。」 我的话让基里希利斯不愉快地扭曲着脸孔。 「居然是用个性来判断,汝这个男人还是一样随便啊。」 「你倒是成长不少的样子。你在两千年前,应该是无法施展『根源再生』的。」 他的平脸仿佛嘲笑似的变形着。 「汝注意到的就只有这些吗?」 「唔,『魔咒坏死灭』跟『根源死杀』,我应该都是第一次对你使用。」 「根源再生」就性质上,只会对曾经受过一次的攻击有效。 「我研究了勇者加隆的根源魔法。如今的吾辈,可是拥有七个根源。」 基里希利斯让魔力在体内流动,使凝胶状的身躯发出黑光。要是他拥有七个根源,到底是能一目了然。我试着用魔眼窥看深渊,但他的根源总量依旧只有一个。 「原来如此。是将根源七等分,模拟性地作为七个根源运作啊?这样一来,就能在一个根源消灭的瞬间,施展『根源再生』复活了。」 「呵呵呵。吾辈应该说过,吾辈早已远远超越汝的骨董魔法了。」 「不过是小把戏。要是将根源七等分,魔力也相对会衰弱。虽然你好像借由干涉七个根源,顺利维持住了强度,但这让你变得比本来还弱喔。」 「只要魔力强大就好的想法,根本就是错误的唷。不论施展怎样的魔法,吾辈都能不断复活。懂吗?由于能施展『根源再生』,如今的吾辈可是比让汝备感棘手的勇者加隆还要顽强的不死之身啊。」 基里希利斯兴高采烈地解说着。 「所以?我没什么空理你。现在的话,要我放你一马也行喔?」 基里希利斯呵呵呵地发出毛骨悚然的笑声。 「很遗憾,汝没办法无视吾辈。此乃深渊的试炼。究竟是谁更加地逼近深渊之底,在分出胜负之前汝是离不开这里的。倘若强行离开,就将永远无法抵达精灵王的城堡唷。」 绯碑王已加入精灵王的麾下。就算这是精灵试炼的一环,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 「打从两千年前起,你这个男人就是得不到教训。」 「汝能故作从容到何时呢?这里可是吾辈的领域唷。」 城内闪耀亮起,逐渐写上密密麻麻的魔法文字,并开始冒出无数的绯红色粒子。会跟德鲁佐盖多的立体魔法阵很像,恐怕是因为他在模仿吧。 「说出试炼的内容吧。」 就像咧嘴一笑似的,基里希利斯扭曲着脸孔。 「当然,是要较量汝与吾辈的魔法术式与魔法技术唷。」 魔法阵在我与绯碑王的脚下画起,从中出现三块小型碑石。 「能使用的魔力,就只能从这三块碑石里获取。要是使用了自身的魔力,就算失去试炼资格。」 「原来如此,是想封住理灭剑啊?」 尽管不愧是绯碑王的碑石,里头储藏着还算不错的魔力能量,但完全不足以施展『魔王城召唤』。 「汝无法跟往常一样靠着魔力强渡关山,就只能单纯以魔法研究的实力一决胜负唷。也就是说,这样就能明确知道,究竟是谁比较逼近深渊之底了呢。」 「我想问你一件事。」 我翻起手掌,用食指招了一下后,三块碑石就倏地飞到我身旁。 「难道你以为你的魔法不如我,是因为魔力差距的问题吗?」 基里希利斯就像怒不可遏似的,亮起魔法阵形状的魔眼。 「在魔法研究上,吾辈一次也没有输过汝啊!」 我使用一块碑石,用里头储藏的魔力在一只手上画起魔法阵。看到我的术式,基里希利斯就得意地笑了。 「呵呵呵,真是没想到,是起源魔法『魔黑雷帝jirasudo』啊?还真是使用了一如预期的魔法呢。只不过,你也只剩这一招了吧。古老的事物带有魔力。只要以两千年前的魔王阿诺斯作为起源,就能以风险作为代价,用少量的魔力借取到庞大的魔力吧?也就是汝使用这块碑石的魔力所能发出的最大魔法。」 大概是因为我施展了一如预期的魔法吧,基里希利斯饶舌地解说着。 「然而,用这种骨董魔法的话,汝是怎样也不及吾辈的。因为吾辈的魔法能潜入到远比这种魔法还要深层的深渊之底啊。」 基里希利斯同样消耗一块碑石画起魔法阵,而那个术式用了很罕见的魔法文字。 「喔,是古代魔法文字啊?」 古代魔法文字是连在两千年前都被视为古老时代的上古以前作为主流的魔法文字。不仅很少有人研究,能用这种文字发动魔法的人,大概就连在神话时代都不存在吧。居然能轻松运用这种魔法文字,四邪王族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说我的魔法是骨董,但你构筑的术式还真是古老啊。」 「哎呀,人称暴虐魔王的汝难道不懂吗?吾辈研究的古文魔法比汝开发的起源魔法还要逼近深渊之底。难以编入术式的古代魔法文字,以及只让人觉得不合理的古代魔法数字,只要能正确地理解意思,就能画出将少量的魔力无限增强的术式。」 基里希利斯画出的魔法阵亮起,城堡地板上接连浮现古代魔法文字。 「呵呵呵,汝能理解吗?吾辈在这两千年间加以研究,然后画出来的古文魔法术式。古文与古数画出复杂的术式,甚至让人感到美丽地绝妙得互相干涉。每个文字都分别对其他的文字发挥效果,无限地增强着魔力。常人难以理解的古文魔法因为难以运用而逐渐没落,就连神话时代的魔族都已然遗忘。」 基里希利斯敞开双手,自豪地高声说道: 「而如今,吾辈在此让它重新复苏了!」 写满古代魔法文字的地板构成魔法术式,形成一个巨大魔法阵。 「唔,那就试试看吧。」 我发动起源魔法「魔黑雷帝」。漆黑雷电缠绕在我的手上,就像增强似的在城内逐渐膨胀开来。 「来吧,魔王。就让汝那陈旧的脑袋,见识一下魔法的深渊吧。」 绯碑王基里希利斯举起手后,绯红色的雷电就聚集在他手上。这些雷电经由古代魔法文字的力量增强,在转眼间逐渐覆盖住整座城堡的内部。 「看招吧。古文魔法『魔绯雷震mezoabusu』。」 他从手中发出绯红色的雷电,让碑石城堡剧烈摇晃起来。我就像是要迎击般地发出「魔黑雷帝」。 绯红与漆黑,两种色彩的雷电冲突,互相侵蚀着彼此,演奏起嘎嘎嘎嘎嘎地爆炸声响。在瞬间的僵持后,绯红色雷电弹开了「魔黑雷帝」。而且「魔绯雷震」依旧没有停下,持续增强着威力朝我袭来。 「唔,相当不错呢。」 我再使用一块碑石,施展起源魔法向两千年前的魔王阿诺斯借取魔力,展开反魔法遮断绯红色雷电的攻击。 「呵呵呵……」 基里希利斯发出毛骨悚然的笑声。 「如何啊?古文魔法的力量?这还只展现了八百年份的研究成果唷。不过光是这样,就是多达数千万文字的魔法术式了呢。」 我将魔眼视线朝城堡内部看去。在以绯红色碑石构成的地板与墙壁上,全都画着会对绯碑王的魔力产生反应发动的古文魔法术式。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你在这两千年间,孜孜不倦地在这座城堡的碑石上刻着魔法术式啊?」 「吾辈并没有使用魔力呢。符合规则唷。」 绯碑王基里希利斯不论是构筑魔法术式的速度,还是根源所具备的魔力都很弱。所以才会为了有效率地运用魔力改造自己的身体,储藏魔力,使用事先刻好术式的碑石。 「我知道你很热衷研究。只不过,这种作法是怎样也无法抵达深渊之底的。」 或许是被我触怒了吧,绯碑王的脸扭曲成一团。 「真是想不到啊,擅长的起源魔法被破解,碑石也只剩下一块的汝,竟然会说出这种不服输的话,还真是滑稽呢。」 绯碑王同时从两块碑石中取得魔力,画起魔法阵。 「汝的时代已经结束了。魔王终究只是个受惠于根源的木偶。与汝不相称的那股庞大魔力,就由吾辈收下,协助吾辈抵达深渊之底吧。」 绯碑王的魔法阵亮起,城内的碑石上浮现古代魔法文字。其数量,大约不下一亿。 「看吧。这就是吾辈这两千年来集大成的古文魔法『震魔绯雷牙regu noabusu』。恐惧、颤栗,然后理解吧。穷极古文魔法之后的无限魔力正是深渊之底啊。而吾辈现在乃是最为接近深渊之底的人!」 缠绕在他双手上的绯红色雷电膨胀开来,宛如巨兽之牙般的变形。这股庞大魔力的余波渐渐撼动着整座城堡,让天花板落下细小的碑石碎片。 「唔,我可不这么觉得。」 我消耗最后的碑石施展起源魔法「魔黑雷帝」,让漆黑雷电复盖住我的右手。 「你的魔法究竟到了何种程度,就让我来试试看吧。」 在我推出右手后,狂暴的漆黑雷电就朝着绯碑王发射出去。 「就是到这种程度啊。」 他挥出缠绕着「震魔绯雷牙」的双手。被绯红色雷牙咬住的「魔黑雷帝」,就像朝周围扩散开来似的被轻易弹开。 「吾辈就宣告试炼的结果吧,魔王。」 基里希利斯就像乐不可支似的扭动着凝胶状的脸孔,朝我发射出「震魔绯雷牙」。 「是不合格啊。」 刺耳的雷声轰鸣,「震魔绯雷牙」展露凶牙。绯红色雷电仿佛张开下腭般的上下分开,将我一口吞下。 滋滋滋滋滋滋、嘎嘎嘎嘎嘎地响起激烈声响,绯红色的雷牙用力咬在我身上。承受不住这股惊人的威力,地板破裂、柱子倾倒,天花板开始崩塌。 无数的瓦砾纷纷落下,沙尘覆盖住视野。等到沙尘渐渐散去后,绯碑王眼中映着一个漆黑人影。 「……什……么…………?」 他看到的是毫发无伤的我,还有缠绕在我手上的漆黑雷牙。 「……为什么……?你应该就连反魔法都没办法用啊……是哪里来的魔力…………!」 「就算能发出比我强大的魔力,你也太蛮干了,绯碑王。被你弹开的『魔黑雷帝』变得怎样了,你要仔细看好啊。」 听到我这么说,基里希利斯才首次用魔眼朝周围看去。在沙尘的另一端,我在崩塌的墙壁、天花板,甚至是柱子的每个角落上,用漆黑雷电刻上密密麻麻的文字。 所有的文字都在互相干涉,构成了一个魔法阵。察觉到上头刻着的魔法术式是什么后,基里希利斯当场目瞪口呆。 「……怎么……可能……竟然是……古代魔法文字……!」 我踏出一步,向他说道: 「古文魔法就如你所说的,只要组成正确的术式,就能让微弱的魔力持续增强。就像这个样子。」 我向他展现缠绕在右手上的漆黑雷牙。是我将「魔黑雷帝」的魔力注入用古代魔法文字所画的魔法阵之后,发动了古文魔法「歼黑雷灭牙ji noabusu」。 「但跟你想得不同,古文魔法并没有办法无限地持续增强魔力。只要能解读古代魔法文字,要不了多久就会注意到这种术式能取出的魔力有极限。那就是这个『歼黑雷灭牙』。」 基里希利斯用魔眼拚命分析着我所构筑的古文魔法术式。 「尽管在将微弱魔力增强的效率上很优秀,但相对地也很快就会达到极限。也就是说,这是像你这样根源缺乏魔力的弱者在用的魔法。恐怕魔族的祖先们就是注意到这件事,才会为了逼近深渊之底舍弃古代魔法文字,开发出新的魔法文字吧。」 我朝着茫然若失的基里希利斯慢慢走去,站在他的面前。 「……这种事……怎么……可能……啊……古文魔法,是为了创造出无限魔力的……」 就在吓得浑身发抖的绯碑王退后的瞬间,我一把抓住他的脸。缠绕在我手上的「歼黑雷灭牙」展露凶牙,将他的身体撕成碎片。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漆黑雷牙深深咬在基里希利斯的身上。 「……不、过……就这样…………」 他的魔力与根源,被「歼黑雷灭牙」饥渴地吞食殆尽。霎时间,有如结界般弥漫在这里的气息消失了。 大概是以绯碑王的死,让试炼结束了吧。现在的话,应该能前往精灵王的城堡。我转身朝着城门笔直走去。 「……等、等等……魔王…………还、还没有结束……」 传来绯碑王的声音。 绯碑王应该融化成一滩烂泥消失的身体再生了。既然三块碑石全都消耗完毕,他就应该无法再施展「根源再生」才对,但他大概是不顾颜面地使用了城堡碑石的魔力吧。 「唔。不过很抱歉,古文魔法就只有效率很好。雷牙还咬在你的根源上头喔。」 基里希利斯再生回来的身体再度缠绕上「歼黑雷灭牙」,饥渴地啃食着他的根源。 「什……怎……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要复活几次都行。在这两千年间,你好像都在累积魔力的样子,那么在『歼黑雷灭牙』消失之前,要是你碑石的储藏量够用就好了。」 我留下这句话后,朝城门走去。 「……等……等等,吾辈还……还……还没有输给汝……啊……」 我头也不回地说道: 「也差不多该承认了吧。你作为目标的深渊之底,就只是我在两千年前早已通过的浅滩罢了。」 §38【三位一体】 离开碑石城堡后,附近一带是云的回廊。 环顾四周后,发现到云层的裂缝,上头架着一座桥。桥的对面有着绿意盎然的地面,那里耸立着一座小城堡。这次真的是精灵王的城堡了吧。 我蹬地冲出,让身体瞬间移动到城堡前面,伸手推开城门。 这是雷伊与精灵王战斗的痕迹吧,城堡内部破烂不堪。地板破裂、柱子崩塌,墙壁上有好几处被斩断的痕迹。 不过,最该注意的是声音。太安静了。直到方才为止,精灵王与雷伊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战斗。要是战斗仍在继续,就难以想像会听不见半点声响。 是已经分出胜负了吗?我迈开步伐,朝精灵王的王座走去。 这里空无一人。 不论是雷伊还是米莎,就连精灵王也不见踪影。大量的鲜血在那里形成一个水坑,中心处掉落一颗红宝石。 「唔。」 我将手伸向红宝石,使其飘浮在空中。接着以球形魔法阵包住红宝石,再用魔法阵覆盖住八个方向。 「『封咒缚解复raeruente』。」 这是能解除封印、诅咒与束缚的魔法。宝石渐渐产生龟裂,然后粉碎。伴随着淡淡光芒,出现在眼前的是遍体鳞伤的雷伊。 他就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吧,整个人往地上跪倒。我伸手扶住他的身体。 「虽说被封住了灵神人剑与一意剑,但没想到你居然会输。」 我施展「总魔完全治愈」的魔法,治疗着雷伊的伤势。 「米莎呢……?」 既然会问这件事,就表示在确认到米莎的状况之前,雷伊就被封印在宝石里了吧。如果她死了,遗体应该会留在这里。会把遗体带走,是为了不让我施展「复活」吗? 我不认为精灵王有理由做这种事。他会杀害米莎,是因为这样比较容易打倒雷伊。 然而,他尽管封印了雷伊,却没有将他杀害。是因为要完全消灭拥有七个根源的他,时间到底是不够用吧。是在我赶来之前逃走了吗? 如果他的目的是要杀害米莎,根本没必要用这么拐弯抹角的方式。应该只要在我注意到之前,告知自己是她的父亲,赶快把人叫出来杀掉就好。 「认为她被精灵王带走会比较妥当吧。」 「……是打算当作人质吗……?」 「或者,米莎说不定就是神子,而他打算利用神子的力量做什么事吧。」 但很令人在意。是我看漏了什么吗?不对,是有什么不足。深深有种只要再有一个契机,一切就能拨云见日的感觉。 「……阿诺斯,我想精灵王大概是……」 「辛吗?」 雷伊点了点头。 「虽然他好像在隐瞒挥剑的方式,但是有某些跟辛的剑技很像的部分。大概是精灵之力的关系吧,他比两千年前还要强上数倍。」 在两千年前的魔族当中,有可能将现在的雷伊压制到这种地步的男人,也就只有辛了。 这样也能理解诅王的部下为什么会持有一半的魔剑。记得姬斯缇说过,精灵王远从两千年前就存在了。 既然如此,那就是辛没有转生吗?没想到他会不遵守跟我讲过的话啊。还是说,有什么理由让他无法遵守? 说不定就是那个理由,导致辛现在的行动。 在我转生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为什么会当上精灵王? 「阿诺斯!」 回头望去,看到莎夏与米夏从城门方向跑来,后头还跟着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看来她们四人都平安通过试炼了。 「快看!迪鲁海德的魔法转播!」 米夏将「远隔透视」的影像播给我看。地点是在魔王城德鲁佐盖多的王座之间。 那里坐着一个人。带着不祥的面具,穿着长及脚边的大衣。 「魔族的同胞啊。」 那个人以庄严的语调说道。仿佛在扮演暴虐魔王一样。 「在先前的战争中,我们得知人类的愚蠢。不只是人类。下贱的魔族也一样。没错,这个世界腐败了。因此,我们必须导正这个世界。」 那个人的声音,就跟雷伊戴着阿伯斯面具时的声音一样。 「继承着暴虐魔王之血,尊贵的皇族们啊,在我的旗下集结吧。在暴虐魔王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旗下集结吧。与我一起正确地支配这个世界。」 明显不同。那个人在话语中带有的怨念,让人不觉得是方才的精灵王。 「远离始祖,下贱的混血们啊。向我们俯首称臣,成为我们的粮食吧。在迪鲁海德,我的血统正是唯一且绝对的规范。」 面具魔族站起,大大地敞开双手。 「来吧,我所创造的七名魔族。」 现场浮现七道魔法阵,七名魔族以「转移」的魔法转移过来。 那些人是七魔皇老。他们全都像是在向面具魔族宣示忠诚般地低头跪下。 「回答我,七魔皇老。我是何人?」 七魔皇老一齐答道: 「「「您是暴虐魔王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大人,世界的支配者。」」」 「述说我们的夙愿。」 「「「只由皇族统治世界,实现正确的理想。」」」 面具魔族踏出一步。 「有个违背我们的理想,愚蠢的混血魔族存在。」 面具魔族再踏出一步,高举起双手。 「向所有皇族宣告。」 那个人以充满怨念的声音,庄严地说道: 「杀掉不适任者。」 那个人再度喊道: 「杀掉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 这句话伴随着魔力,宛如诅咒般地缠绕上七魔皇老。不对,诅咒甚至隔着「远隔透视」渗透出来,化为黑影缠绕上雷伊、米夏和莎夏。 「这是什么啦?」 莎夏一脸疑惑,米夏回答她: 「语言的诅咒。」 「能感受到强制力,不过并没有很强吧。」 雷伊喃喃低语。 「真恶心。」 莎夏用「破灭魔眼」狠狠一瞪,诅咒就消灭掉了。 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 「那家伙不是精灵王。」 我施展「转移」,打算转移到德鲁佐盖多魔王城,但是却办不到。看来是展开了封住「转移」的反魔法。 只不过,由于允许让自己人进行转移,所以让反魔法有了些许缺口。如果是微弱的魔力就能通过吧。 我用魔力构筑出跟自己一模一样的魔法体,让其施展「转移」飞往王座之间。在集中意识后,眼前染成纯白一片,然后下一瞬间,我的视野里映出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身影。 「什么……!」 七魔皇老盖伊欧斯看到我的魔法体惊叫起来。 「还真是相当壮大的解谜啊。不过只要注意到线索,答案就很简单。」 我一面说着,一面缓缓地迈出步伐。 七魔皇老一齐站起,朝着我画起魔法阵。阿伯斯迪鲁黑比亚伸手制止他们,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我。 我平静地开口说: 「以暴虐魔王的传闻与传承作为根本的大精灵阿伯斯迪鲁黑比亚。」 在我宣告后,面具魔族惊讶了一下。 「这就是你的真体,米莎。」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不发一语,就只是直盯着我。 「在与齐格较量智慧的比试当中,我问他『暴虐魔王是谁?』,他的回答是耶鲁多梅朵。这很明显是在说谎。然而,他却没有对关于询问真实身分的事情说谎。」 既然如此,那他就是对关于我的事情说谎了吧。然而,这却教人怎样都无法理解。因为齐格要指定对关于我的事情说谎的理由太薄弱了。 「而且,他还这么说了:『十五年前,大精灵蕾诺与魔王的右臂辛雷谷利亚生下一子,那个孩子就是米莎伊里欧洛古。然而,这却是由天父神诺司加里亚所设计的。米莎作为精灵的传承,即是消灭魔王的秩序。而这个传承并不是在人类或魔族之间传开,而是在众神之间传开。』」 要消灭我的神子只有一人,就在我的部下之中。 「但这却是谎言。他对『关于大精灵蕾诺孩子的事情』说了谎。蕾诺与辛之间没有生下孩子,米莎作为精灵的传承不是消灭魔王的秩序。暴虐魔王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才是构成她根源的传闻与传承。」 她作为精灵的传闻与传承,将会表明神子的身分。所以齐格没有隐藏这件事,而是说出消灭魔王的秩序这个十分合理的谎言,反过来迷惑我。 「如果知道米莎是暴虐魔王,在被问到『暴虐魔王是谁?』的时候,正确答案就是回答我与米莎,或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而想当然耳,不论米莎还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都是大精灵蕾诺的孩子。也就是说,由于这个答案包含到关于蕾诺孩子的事情,所以他必须回答谎言。」 而且也没办法回答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这个有一半正确的答案,所以他才会说出暴虐魔王是耶鲁多梅朵的谎言。 「由于这点让我感到疑问,所以齐格才会为了避免让我察觉到真相,结束掉较量智慧的比试。」 当然,光靠那场较量智慧的比试是得不到正确答案的。 「会试图杀害梅鲁黑斯,是因为在要通知举办魔王再临的典礼时,会将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是虚假魔王的事实在迪鲁海德各地宣扬开来。只要传达真实,让传闻与传承消失的话,米莎就会罹患精灵病,变得不可能显现真体。」 也就是说,在最坏的情况下,就算没能杀掉梅鲁黑斯也无所谓。只要七魔皇老知道自己遭到盯上,他们就不得不潜藏起来。这样一来,典礼的通知就会推延,让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传闻与传承在消失之前多了缓冲期。 实际上,要是没有那场袭击,早在今天之前就已经将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并不存在的事实传播出去了吧。 「诅王的部下以及精灵王想杀害米莎,目的是想借由让她一时性的姿态陷入生命危险,强制使她的真体觉醒。」 这样想的话,雷伊陷入危机的情况,也协助了她的觉醒吧。为了帮助恋人,让米莎尝试解放沉睡在自己体内的力量,并且觉醒了身为蕾诺亲生女儿的力量。 然而,这份力量还不完全。蕾诺亲生女儿的身分,就只有她作为精灵的一半力量。同时她的真体,也正要觉醒成暴虐魔王阿伯斯迪鲁黑比亚。 「你的面具会是这种造型,是因为加隆扮演的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曾一度出现在迪鲁海德的民众面前。根据传闻与传承构成形体的精灵,其姿态会受到人们的印象所左右。」 传闻与传承诞生出精灵。在这个两千年后的时代,没有比其实并不存在的阿伯斯迪鲁黑比亚还要在魔族与人类之间广为流传的传闻与传承了吧。 正因为如此,米莎才尽管身为半灵半魔,却拥有着不会罹患精灵病的强大根源。 「有什么要反驳的吗?米莎。」 随后,那个人说话了;就跟往常一样,用她的声音说道: 「米莎伊里欧洛古是一时性的姿态。」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缓缓拿起面具摘下。面具的效果消失,就像展现出真面目般,伸长的头发轻盈飘落。她的发色,就仿佛深海一般。 脱掉大衣后,底下是一套槟榔子黑的礼服。尽管稍微成熟了一点,她的脸毫无疑问是米莎伊里欧洛古。 「我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是要让迪鲁海德成为皇族的国度,导正这个世界的人。为此,我要将另一个暴虐魔王──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将你这个身为不适任者的虚假魔王消灭。」 就像雷伊的母亲有着魔族姿态与剑的型态一样,精灵拥有着一时性的姿态与真体。 能借由显现出真体取得强大魔力,但相对地,精神就算变得与一时性的姿态大相迳庭,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如今在她成为真体后,米莎的人格潜藏起来,让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人格浮上表面。 那个至今在迪鲁海德与亚杰希翁两地流传至今的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人格。 「你不论怎么做都没有用了。这场魔法转播正在迪鲁海德的各地播放。而且,魔族们是不得不承认我是暴虐魔王。这是因为,我是根据暴虐魔王的传承所诞生的精灵。」 七魔皇老们将术式对准我,并在魔法阵中注入魔力。 「诚如吾君所言。她正是货真价实的暴虐魔王──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大人。乃我等魔族之王。」 梅鲁黑斯说道。由暴虐魔王的传承所具象化的大精灵,拥有让身为暴虐魔王这件事化为现实的力量。 就像阿哈鲁特海伦是不可思议的森林;就像大精灵蕾诺是一切精灵的母亲。不管其他人怎么说,她就是暴虐魔王。如果她的诞生与诺司加里亚有关,神之力也在这件事上提供了协助吧。 「我看穿你的企图了。是理灭剑吧。要将理灭剑纳为己有需要时间,所以才不让我施展『转移』移动到这里。如果不是为了理灭剑,现在就立刻杀掉不适任者的我就好了。」 「闭嘴,你这反抗暴虐魔王的狂徒。」 艾维斯大声斥责,七魔皇老一齐发射「灼热炎黑guriado」。 黑红色烈焰燃烧着我飞到现场的身躯。魔法体无法作出像样的抵抗,即使能够对话,却没有足以战斗的魔力。 「唔,还真是愚蠢啊,阿伯斯迪鲁黑比亚。」 我的话让她露出冷笑。 「你才滑稽呢。阿诺斯,你的一切都被夺走了。你的名字、你的部下,甚至是你的城堡。这次你真的什么人也不是,沦落成寻常的一介魔族。」 尽管遭到烈火吞噬,我也还是扬起嘴角,咯咯咯地打从心底涌起一阵无法抑止的笑意。 「咯咯咯,咯哈哈哈哈哈。一切都被夺走了?从我身上?被谁?你吗?」 眼前的阿伯斯迪鲁黑比亚,魔力强大得非比寻常。毕竟是根据暴虐魔王的传闻与传承诞生的精灵,因此她的魔力大概足以跟我匹敌吧。 然而,我却是微微笑起,不把这个大精灵放在眼中。 「别得意忘形了,冒牌货。就算夺走名字、夺走部下、夺走城堡,我就是我这件事也绝对不会让你夺走的。」 视野充满着火焰,在魔法体消逝当中,我堂堂正正地断言: 「你就尽管作着荣华的美梦吧。直到真正的魔王归来为止。」 §39【逃离阿哈鲁特海伦】 台版 转自 深夜读书会 发布:深夜读书会 论坛:ritdon 视野染成一片鲜红,渐渐遭到黑暗吞没。 飞往德鲁佐盖多的魔法体澈底燃烧殆尽后,我的视野只剩下眼前的精灵王城堡。 「被张设结界了。」 米夏说道。 当我将魔眼<视线>望向远方的德鲁佐盖多之后,就看到密德海斯一带笼罩在黑暗之中。尽管是我不曾见过的魔法,但大概就如米夏所说的是一种结界。现在密德海斯的内部情况,就连我的魔眼也窥看不了。方才还能轻易飞去的魔法体,也受到反魔法反制的样子。 「唔,该说真不愧是我的传闻与传承吧。魔力还挺厉害的。」 「阿诺斯大人!」 朝声音的方向看去,粉丝社的少女们刚好从城门处跑过来。既然全员都在,那就表示隐狼杰奴卢并没有对她们施加试炼吧。 「刚刚以『意念通讯』看到的影像是……」 她们也有看到以「意念通讯」传来的魔法转播影像,因此应该明白大致的情况。 「米莎……变成虚假魔王了吗……?」 爱莲担心地说道。 「不是变成。而是米莎的另一半,本来就是根据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传闻与传承所创造出来的。」 少女们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雷伊说道: 「……要是传闻消失了,米莎就会死去。要是不消去传闻,她就注定会变成阿伯斯.迪鲁黑比亚──作为毁灭你的神子。」 这次,就连他的脸上也没有笑容。 「都因为我……创造出虚构的魔王,所以她才会……」 雷伊紧咬着牙关。他的眼神严峻,彷佛心中萦绕着某种难以表露的感情。 「都过去了。现在该考虑的不是过去。」 听到我这么说,雷伊便把头抬起。在与我视线相交后,他明确地点了点头。 「必须尽早打倒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暴虐魔王的传闻与传承之中,也包含许多人类那方的传闻与传承。当然也有皇族派的。如果是以那些传闻与传承形成人格,那么她就绝对不会是一个温柔的王。」 就从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发言来看,也能轻易想像得到这点。首先会受到迫害的,大概是混血的魔族吧。 「……灵神人剑肯定会成为打倒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王牌吧……」 雷伊阴郁地说道。勇者加隆以灵神人剑打倒了暴虐魔王。人类所流传的这则传闻与传承,应该会成为大精灵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弱点。 「可是,要是打倒了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米莎妹妹可是会死掉喔?」 听到艾莲欧诺露这么说,洁西雅露出悲伤的表情。 「……太可怜……了……」 莎夏把手放在头上,一脸认真地思考。 「……米莎是半灵半魔吧?至少,她的另一半毫无疑问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要是消灭掉的话,米莎就没办法存活……」 「会罹患精灵病。」 米夏低声说道。 「这没什么,只要想一个只将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打倒的方法就好。这确实是不可能的事,不过仅是这种程度的不可能,可没办法让我说出办不到的丧气话。」 我边说边朝雷伊看去。 「两千年前我老是在放弃。」 他以充满决心的眼神说道: 「这次,我什么也不会放弃。」 就在这时,轰隆轰隆地响起有如地鸣的巨大声响,精灵王的城堡摇动起来。不对,摇动的不是城堡,而是这棵教育大树。 无数的树枝伸进室内,如同结茧一般逐渐包覆这个场所。 「唔,看来是不打算放我们走啊,艾尼悠尼安。」 「真是抱歉呢。但老朽不能放你们去袭击我等精灵之母的孩子。各位就请继续待在阿哈鲁特海伦吧。」 教育大树响起沙哑的声音。我试着施展「转移」魔法,却没办法顺利连结空间。 「很遗憾呢。这是补习之茧。是教育大树让考不及格的学生专心读书的杀手锏呢。在完成补习之前,是绝对离不开的。」 精灵们全是大精灵蕾诺的同伴,所以也当然会是她的亲生女儿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同伴啊…… 「我也并非不懂你的心情,但没办法乖乖照你的话去做。」 我在眼前画起魔法阵,注入魔力。发射出去的漆黑太阳拖曳着闪耀的尾巴直击茧壁。 「没用的。在这个教育之茧里,是禁止一切暴力的。」 如同艾尼悠尼安所述,尽管有点焦黑,但茧看起来没有出现太大的损伤。 「喔,但我的暴力可不只有这种程度喔。」 我再度画起魔法阵,化为一百道炮门。发射出去的「狱炎歼灭炮」,全都分毫不差地集中在墙壁的一点上。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刺耳的声响不断传来,补习之茧剧烈地摇晃起来。 「没用的……没用的……!即使你这么做……!」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漆黑火焰卷起漩涡,茧燃烧起来。 「怎……怎么会……!」 漆黑太阳打穿茧壁,在上头开出一个巨大的洞口。 「你的力量,尤其在教育上确实很强大。甚至连魔力强于自己之人都能关住。」 新的树枝再度伸展,准备要封住茧上的洞口;但周边的漆黑火焰不断延烧,眼看出口变得愈来愈大。 「但是,艾尼悠尼安,强迫没有考不及格的人补习,可称不上是教育。」 我针对他的传闻与传承毅然说道: 「这是体罚。如果是暴力与暴力的对决,我是不会输的。」 「……唔……呜…………」 就算是为了大精灵蕾诺,精灵们也无法偏离传闻与传承。趁着他害怕方才的话语,停止伸展树枝的空隙,我朝着茧上的洞口跨出一步。 「走吧。」 听到我的话,雷伊与米夏等人也跑了起来,一起冲出精灵王的城堡。周边飘浮的云朵立刻涌来,阻挡我们的去路。 「别怕,跳下去。」 我从云层的裂缝之间跳下。 接着,雷伊、米夏和莎夏也跟着跳下。洁西雅与艾莲欧诺露尾随在后,最后是粉丝社的少女们跳了下来。景色高速流逝,我们眼看着从登顶的大树上逐渐坠落。就在即将撞上试炼之间时,我对粉丝社的少女们施展「飞行」,让她们缓缓降落。其他人也都平安落地。 「……是谁?」 米夏用魔眼<眼睛>看过去的方向上,有着数十名魔族。他们全都有着这个时代的魔族所无法相提并论的魔力,是我两千年前的部下们。大概是冥王成功救出了他们吧。 只不过,他们的样子不太对劲。 「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 一名魔族走上前来,然后拔出魔剑。他名为尼基特,是我的部下之中,剑术仅次于辛的男人。 「我要奉吾君之命,取下你的根源。」 呼应着尼基特的发言,魔族们一齐冲向我方。刹那间,红枪凭空出现,刺向尼基特的身体。他连忙用魔剑挡下,大幅跳开。 魔族们停止前进。 「演变成麻烦事态了啊。所以就要你别小看神族了。」 现身挡在我们之间的是冥王伊杰司。 「那个神子看来夺走了你两千年前的部下。已有半数人马转移到德鲁佐盖多了,就跟夺走炽死王肉体的神族一起。」 既然梅鲁黑斯追随了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阵营,那么诺司加里亚也能以行政命令中断远征测验了吧。 大精灵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是诞生自暴虐魔王的传闻,而且还带有神子的秩序。就算成为诺司加里亚的同伴,也没有不自然之处。 「这不是袖手旁观的时候,你快走吧。」 冥王压低重心,将魔枪指向魔族部下们。 「这里由余挡下。看在天真的你的情面上,余不会消灭他们。」 「看来经过了两千年,你也变得稍微圆滑一点了啊,冥王。」 伊杰司头也不回地说: 「余方才也说过了,就只是事态发展成这样,目的刚好与你一致罢了。」 伊杰司将红魔枪朝地板刺下。穿越次元的长枪没有贯穿伊杰司的脚下,而是贯穿了我的正下方。地板开出缺口,能看到下一层。 「你要小心,我的部下可是很强的。」 「无须担心。余这两千年也不是在混的。」 不理会魔法光芒与魔枪的你来我往,我们跳下缺口,来到下一层。正打算朝来时的通道走去时,我停下脚步。 「……唔,通道改变了啊……」 我们是经过有如迷宫般复杂的通道来到这里的。路径我当然还记得,但要是迷宫改变形状的话,就算记得也派不上用场了。 「阿诺斯!」 我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发现莉娜就在那里。 「你要离开吧?我知道路唷!」 应该是伊杰司把她从神隐之中救出,要她待在这里帮我们带路的吧。虽然号称冥王,但他在这种细节上意外地细心啊。 「抱歉,我赶时间,想尽早离开这里。」 「嗯,我大致理解情况。往这里走唷。」 莉娜这么说完,人就跑了起来。她就像熟门熟路似的,在错综复杂的迷宫之中勇往直前,而我们就追在她身后。 「……等等,这是怎样啊……?」 走到半途,就能看到眼前的迷宫正在变形。新的通道与死路不断出现,令人眼花撩乱地变化着。 「放心,我知道路。」 尽管迷宫时时刻刻都在变化,莉娜依旧毫不迟疑地勇往直前。最后地面还开始上下起伏,让我们寸步难行。 「……呀……!」 莉娜一个没站稳,一朵白花自她的怀中掉落,被迷宫的墙壁所吞没。 「啊……!」 莉娜把手伸向那面墙壁,却迟了一步,白花已消失在墙壁之中。莉娜停下脚步,直盯着那面墙壁看。 「不快点走,似乎会被关起来喔!」 听到艾莲欧诺露这么说,莉娜就像抛开迷惘似的点了点头。 「是、是啊。抱歉。」 当她正要跑开时,我抓住她的肩膀。 「咦……?」 我伸出指尖碰触方才那片墙壁并且送出魔力,刚才扭曲变形的墙壁后方能看到一朵白花。我用指尖招了招,伸手接住飞来的那朵白花。 「这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大概吧。谢谢你……」 莉娜收下白花,再度收入怀中。接着,她立刻跑了起来。她沿着眼花撩乱变化着的迷宫前进,在某扇门前停下脚步。在莉娜推开门后,门后能看到垂挂藤蔓的大树入口。 阳光洒落在周边的树林上。虽然走出了艾尼悠尼安大树,但在离开这片森林之前都无法施展「转移」的样子。 「能离开森林吗?」 「现在阿哈鲁特海伦封住了出口,我想用寻常方法是离不开的。」 莉娜环顾起四周。 「蒂蒂,在吗?」 莉娜叫唤着妖精们,但没有得到回应。 「拜托了,我想从这里出去。我必须去见一个人。」 「……虽然她们的个性很随便,但蒂蒂不也是精灵吗?她们应该不会协助阿诺斯离开森林吧?」 莎夏露出不知该怎么办的表情。 不过,声音就在下一瞬间传来。 「很困扰?」 「谁很困扰?」 「是莉娜。」 「莉娜很困扰。」 妖精蒂蒂们伴随着白雾现出身影。 「太好了,蒂蒂。我想离开这里,可以吗?」 蒂蒂在莉娜的周围飞来飞去。 「被吩咐说不能放你们离开。」 「魔王和魔王的同伴都不能离开。」 「因为阿伯斯.迪鲁黑比亚觉醒了。」 「必须保护蕾诺的孩子。」 看来蒂蒂们是不打算帮忙。不过,莉娜却以认真的表情再次向她们求助。 「拜托了,蒂蒂。帮帮我。这是我最后的愿望。」 随后,蒂蒂们就聚在一块看着莉娜的脸。 「那就偷偷地喔。」 「偷偷来的话可以唷。」 「要对任何人保密。」 「不可以说喔。」 莉娜笑容满面地点头。 「嗯,我保证。」 妖精们往森林的内部飞去。 「往这走唷。」 「这里、这里。」 在追随着蒂蒂前进后,周边就开始飘起白雾。这片白雾愈来愈深,逐渐掩盖住森林里的花草树木。 「白雾的对面,有看到什么吗?」 「有看到什么。」 「看得到草原?」 「是草原耶~」 眼前出现一个熟悉的场所。 「拜拜,莉娜。」 「再见了。」 「再见了,莉娜。」 「下次再见唷。」 蒂蒂们的身影消失后,白雾就渐渐散去,让众人离开大精灵之森。 周边变成了里夏林斯草原。 §40【潜入密德海斯】 「唔,似乎能转移到离密德海斯有点距离的位置了。从那里徒步进城是最快的。」 我将视线望向远方,用魔眼环视着密德海斯附近。黑暗结界的影响也开始波及到城外,但到底还是无法在短时间内覆盖这么广的范围。 雷伊说道: 「恐怕大部分的魔族都无法违抗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命令。我想他们会严阵等待你的到来。」 「也是呢。」 「就算打倒他们也无济于事,最好是尽可能地避免战斗。」 对付阿伯斯.迪鲁黑比亚、诺司加里亚以及精灵王以外的对手,应该只是在白费功夫,毕竟也不可能杀掉他们。倘若只有皇族,对付起来倒是轻而易举,但我两千年前的部下也在城内。 「话虽如此,对方应该也很清楚我想避免交战。也不能给他们太多时间,视情况就只能正面突破了。」 「……那个!」 莉娜下定决心似的向我问话。 「我也能跟去吗?」 她露出殷切的神情。如果精灵王就是辛,那这名想见他一面的失忆少女会是何人?大精灵蕾诺……应该会是最好理解的答案。 根据书本妖精利蓝的记述,精灵就算根源毁灭,只要传闻与传承没有破灭的话就会再度复活。然而,我没印象有提到会丧失记忆。看不见长相这点也很启人疑窦。 而且,蒂蒂曾说过再也见不到蕾诺了。这难道不是指她作为精灵已经完全消灭了吗? 虽然已经查明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真实身分,但还留有诸多疑点。两千年前,围绕着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诞生,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要认为这名少女与事件无关,情况又太过巧合了。她或许是被精灵王,或是诺司加里亚给封住记忆的。 「一块走吧。你肯定也跟我们一样吧?」 「一样?」 「来为两千年前的未了之事作一个了结。」 莉娜在露出彷佛想起什么似的表情后点了点头。 「……是有这种感觉……」 莉娜抓住我伸出的手。我与雷伊、米夏,还有艾莲欧诺露等人全员牵起手施展「转移」魔法。 视野染成纯白一片并随即恢复色彩之后,我们眼前能看到一条道路。那是通往密德海斯的干道。虽然能再转移到稍微靠近一点的地方,但转移位置要是被发现的话,就会让他们加强戒备。转移到这附近算是比较妥当的吧。 我们沿着干道前进,为了避免被敌人察觉,还在前往目的地的途中多费了一点时间。不久,我们看到了城墙。城墙后方笼罩着黑暗,形成一道结界。只要穿过城门就能进入密德海斯市内,但城门却关上了。 「要怎么进去?」 雷伊问道。 「趁没人守备的时候强行突破是最快的吧?」 莎夏这么说后,她身旁的米夏摇了摇头。 「有人来了。」 米夏将魔眼<视线>朝向城门。虽然因为黑暗结界的关系看不到城内的情况,不过在来到这么近的距离后,尽管朦胧也还是能掌握到魔力的流向。确实是有相当数量的魔族朝这里来了。 「就躲起来吧。」 我施展「幻影拟态」与「隐匿魔力」的魔法,让我们与这附近的风景同化。 一会儿后,城门开启,以铠甲与魔剑武装自己的魔族们来到城外。很眼熟呢。这群人是在与亚杰希翁交战时,担任先遣队的密德海斯军。 其中一人走到前方大声叫喊。那个人是魔皇艾里奥。 「违抗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大人的不适任者与其部下正朝着密德海斯而来。在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大人的『暗域』魔法下,密德海斯一带已无法施展『转移』。他们应该会在城门的某处现身!」 艾里奥下达命令。 「全员在外围搜索,第一队与第四队往西门,第二队与第三队往东门,第五队往北门!连只蚂蚁都不准放进密德海斯!」 「遵命!」 艾里奥的部队兵分三路,沿着城墙离去。留在原地的就只有艾里欧,以及恐怕是亲信的两名魔族。艾里奥没有关上城门,伫立在原地不动。 唔,举止有些奇怪啊。 「米夏,你有看出什么吗?」 「坚强的心。」 米夏在我耳边低语。 「看得到信念。」 信念啊? 「我去确认一下,你们先躲好。」 我解除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幻影拟态」魔法现身,然后堂而皇之地朝艾里奥走去。 「艾、艾里奥大人……!」 他的一名亲信喊道。随后,艾里奥将视线朝我望来。 「居然开着大门捉贼,你也太粗心了吧,艾里奥。」 我向他搭话。随后他就端正姿势,当场向我低头下跪。他的两名亲信也立刻照做。 「在吾君归来时,小的怎么能封锁城门呢。」 「唔,你没受到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支配吗?」 「是的。但我军除了在场这两名外,全都笃信那家伙是真正的暴虐魔王了。看来愈是不熟悉阿诺斯大人,对阿诺斯大人的忠诚心愈是薄弱之人,就愈容易受到影响的样子。」 至于我在两千年前的部下,则是明确留下了他们是暴虐魔王部下的传闻与传承。尤其是在这个时代也很有名的七魔皇老,应该无法摆脱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支配。毕竟对她来说,梅鲁黑斯他们的反魔法并不算什么。 不过,世上并没有这个时代的魔族受到我支配的传闻与传承。由于这个原因,使得我支配他们的强制力也减弱了。只要跟雷伊与米夏他们一样,具备坚强的心灵,应该就能抵抗这股强制力。 「市内的状况怎么样?」 「结界魔法『暗域』覆盖着整座密德海斯。这似乎是一种会将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意志灌输给魔族的魔法。大概就跟过去的『圣域』相同吧。对相信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就是暴虐魔王之人有着强烈影响的样子。」 跟过去的「圣域」相同啊?就像杰鲁凯的声音会灌输憎恨一样,使人由衷崇拜起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吧。 她使出了相当麻烦的魔法。既然是我所不知道的术式,也就是说她是当场创造的吧?的确,倘若是暴虐魔王,这并不是办不到的事。 「小的在前来此地时,已经看过市内的情况了。已有一部分的皇族派在对混血魔族暴力相向,为所欲为。再这样下去很可能会发展成暴动,但既然这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命令,小的也无法出动军队……」 就跟皇族派所相信的传闻与传承一样,她大概是打算建立一个皇族至上主义的国家。反对皇族派之人,如今大都相信暴虐魔王是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而不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毕竟梅鲁黑斯曾告诉统一派真相。因此,这世上没有多少能对抗皇族至上主义的传闻与传承。 「别担心,只要我打倒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就没事了。」 我一解除米夏等人的「幻影拟态」魔法,他们就立刻跑了过来。 「等我们通过后,就把城门关上,假装是在搜寻不适任者。」 「遵命。」 不过一旦进到市内,就不免还是会被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发现。但至少,这样就不用与艾里奥的军队交战了。 「走吧。」 我跟雷伊他们一起穿过城门。 「祝吾王武运昌隆。」 艾里奥朝我的背影这样说道后,便把城门关上。 我们在密德海斯的市内奔驰着。 「那个,现在是要去哪里啊?」 艾莲欧诺露问道。 「先去我家。」 「……对喔。如果魔族们奉命要杀害阿诺斯弟弟,令尊和令堂也会很危险……」 「只要不出门,应该就没有问题了吧。」 「为什么?」 「因为这趟是要出远门啊。我事先让家中只要锁上门,就会形成结界,寻常的魔族是突破不了的。如果妈妈他们也看过魔法转播,应该会提早关店,在家里闭门不出。」 虽说是在「暗域」之中,但我家的结界内部可是我的地盘。爸妈的魔力都没有出现紊乱的状况。只要来到这里,就能看到这附近的情况。我将意识集中在魔眼上,随后便看到家中的模样。 我看到了妈妈。她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紧抿着嘴唇;爸爸站在她身旁抱着她的肩膀。 「……放心吧。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这肯定有什么误会。阿诺斯没有做任何坏事,我们是最为清楚的人。没错吧?」 爸爸温柔地说道。 「……嗯……」 「那孩子会平安回来的。绝对不会有事。」 就在这时,店外传来沉重的声响。 响起女性的悲鸣声。 「怎么了……?」 妈妈走近店内的窗户,从窗帘的隙缝偷偷往外瞧。 一名褐发褐眼的少女倒在地上,身旁围绕着一群魔族。他们是穿着魔王学院制服的皇族派学生们。 「我说啊,喂?不过就是个混血,别随便往我们身上瞧啊!」 男子狠狠踢向少女。 「……呀啊……!」 少女趴在地上,抬起头来。我看过她。 插图p029 「……住……住手……我是皇族啊。」 那个人是艾米莉亚。 「啥?皇族?呀哈哈哈哈哈!你在说什么蠢话啊?你的魔力怎么看都是个混血吧!」 「我明白你很憧憬皇族啦。不过很遗憾,你的血并不尊贵。在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大人所统治的这个国家里,就形同奴隶啊!」 学生们一面笑着,一面踢着艾米莉亚。 随后,发生了奇妙的事情。黑暗缠绕上艾米莉亚与那群学生们,然后她的魔力就不断地被学生们所吸收。这也是「暗域」的效果啊?能藉由伤害混血,吸收对方的魔力。就如同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所宣称的,混血会成为皇族们的粮食。 「住手!」 学生们朝声音的方向望去。是妈妈从店里冲了出来。 「嗄?怎么,你也是混血吗?不对,别说是混血,就连魔族也不是啊。」 「喂,等等,这女的……是阿诺斯的?」 一名学生咧起下流的笑容。 「啊啊,真的呢。」 男子一脸猥亵的表情,上下打量着妈妈。 「哈哈!什么嘛,看来我似乎很走运啊!彷佛现在就能看到那个不适任者的哭丧表情。嘿!这真是太棒了啊!」 男子无视艾米莉亚,朝妈妈逐步逼近;妈妈则一步一步向后退。接着,男子突然向她飞扑而去。 「嘻哈哈哈!别想给我逃!」 「喔啊!」 被人从一旁绊倒,皇族派的学生一脸撞在地上。 是爸爸。 「……呃呃……」 「伊莎贝拉,趁现在!」 妈妈冲到艾米莉亚身旁。 「站得起来吗?外头很危险,快跟我到屋里来。」 妈妈拉起艾米莉亚的手,准备将她带返家中。 「……为什么……?」 艾米莉亚停下脚步,甩开妈妈拉住她的手。 「为什么要救我!」 「为什么?」 妈妈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歪头困惑。 「……我已经……不是皇族了……」 朝着垂头的艾米莉亚,妈妈吟吟微笑起来。 「放心吧。我是你的同伴。混血并不是可以踢人的理由吧?我会救你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呀。」 妈妈再度向艾米莉亚伸出手。 「好啦,到屋里来吧。我帮你疗伤。」 艾米莉亚战战兢兢地正要牵起妈妈的手,下一瞬间,她惊讶地瞠圆了眼,紧接着展开反魔法。 「快躲开……!」 漆黑火焰的球体朝着妈妈飞来。那是「魔炎」。大概是仓促之举吧,艾米莉亚就像是要保护妈妈似的将她推开,让漆黑火焰在背上燃烧起来。 「……啊……呀啊啊啊啊…………!」 艾米莉亚跪倒在地。 「哎呀,打偏了啊?不过,就算你想逃也逃不了唷。」 其中一名学生边说边从手中发出漆黑火焰,脚下还踩着倒在地面上、被打得遍体鳞伤的爸爸。 「……快逃……伊莎贝拉……待在家里的话……」 「给我闭嘴!」 学生用力踢在爸爸脸上。 「好啦,给我安分一点啊。要是敢轻举妄动,知道会变成怎么样吧?」 「唔,会怎样?」 「嘻哈哈哈哈,这还用说吗?当然是把你打得破破烂烂、血肉模糊,一点也看不出人样,接着再大卸八块,把七零八落的遗体丢到那个不适任者面前啊。然后,在一脸绝望的那家伙面前嘲笑他。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是真的存在啊!嘻哈哈……哈哈──哈……?」 男子闭上嘴,全身僵硬起来。他就像个生锈的铁人偶发出「喀、喀、喀」的声响,生硬地转头看向后方。 「……阿……阿诺斯…………?」 男子脸上浮现一张典型的绝望表情。 「原来如此。你希望大卸八块啊?我记得这是将四肢与牛马相连在一块,驱使它们奔跑的一种死刑。」 我施展「森罗万掌」抓住所有学生的身体,将他们举到半空中。 「……喂、喂……你想做什么……」 「住、住手……你该不会、该不会……是真的想杀了我们吧……?」 「……骗人的吧……喂……你是在骗人吧?喂……难道真的要将我们大卸八块……?」 我施展「魔丝」魔法,在他们的全身上下绑上魔力线,并用「森罗万掌」抓住所有线头,接着再对他们施展某种魔法。为了不让妈妈看到不堪入目的画面,我将他们提到天上更高的位置。 「安心吧。我不会将你们大卸八块。」 我绑在他们每个人身上的魔力线是八百八十八条,并将这每一条线同时用「森罗万掌」往不同方向拉扯。 紧接着,全员的身体就像炸开似的粉碎。 「是大卸八百八十八块。」 他们的肉体化为碎块。 「你们的心灵脆弱到让我傻眼,但一切的元凶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我不怪你们,也不会杀掉你们。」 我在学生们的根源上,预先施展「假死」魔法,使他们就算受到致命伤害,也能具备得以陷入假死状态的效果。这个魔法相当优秀,不仅能保有意识,就连五感都会保留,所以也能事后施展复活魔法。 唉,虽然多少会有点痛,但这在两千年前是常有的事。 「你们就暂时以碎块的模样勉强活下去吧。」 §41【在皇族与混血之间】 「小诺!」 妈妈大声喊道,将我用力抱入怀中。 「太好了,小诺!你平安无事……因为是在那种魔法转播之后,所以妈妈很担心……担心小诺该不会是怎么了……」 热泪盈眶的妈妈紧紧拥抱着我。 「……我问你,小诺。你知道魔王大人为什么要杀你吗?」 妈妈一脸认真地问道。 「那只是个误会,但我很难跟你说明清楚。」 坦白说,要让妈妈理解现在的状况大概极其困难。正想说该怎么办时,妈妈就面带笑容地点头。 「也是呢。嗯,妈妈也这么觉得。肯定是有什么误会,所以魔王大人才会要杀掉小诺。既然小诺说是误会,那妈妈就完全相信你。」 魔法转播时应该也有拍到我的魔法体。我与阿伯斯.迪鲁黑比亚之间的对话,大概都是些妈妈听不懂的内容。但既然七魔皇老站在对方那边,就算认为我发动谋反也不足为奇才对……不过却相信我了啊? 虽然平常老是误解,但在这种时候却肯相信我呢。 「妈妈,你放心。误会马上就会解开了。我正在为此而努力。」 「这样啊?也是呢。太好了。」 妈妈紧紧拥抱着我,怎么样也不肯放开。 「阿诺斯,我相信你。不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一定会回到我们身边。只不过,该怎么说好……」 爸爸忽然笑道,同时说: 「去了一趟远征测验,你又有哪里更加成长了吧?」 这是错觉啊,爸爸。 「爸爸,想耍帅的话,还是别趴在地上说话比较好。」 「哈哈,这是光荣的负伤。如果是为了保护妈妈,被打得遍体鳞伤也不算什么。」 爸爸边说边倏地站起。 「咦?意外地没怎样呢。」 「我在出门前对你施展了『加护』。就算会痛,也不会造成致命伤。」 「加护」是保护施加者生命的魔法。术式本身会自律性地作出判断,施展反魔法、魔法屏障、肉体强化与治疗等魔法。方便的反面,是魔法术式极为复杂。 而且「加护」的维持会使用到施法对象的魔力,所以被施展魔法的人要是想自行操控魔力,就会破坏术式,使术式失去效果。在神话时代,就算是弱者也无人不会操控魔力。这是我在妈妈被艾米莉亚袭击之后所开发的魔法。 「是这样啊?爸爸还以为自己相当厉害呢。」 会让施加者跟常人一样感受到疼痛,就是为了不让爸爸像现在这样得意忘形起来。 「啊,对了。」 妈妈就像忽然想起似的跑到艾米莉亚身旁。 「抱歉呢。谢谢你保护我。外头很危险,跟我到屋里来吧。」 「……不了……我没事……」 「不行啦。而且你看,你被魔法弄伤了背吧?我会帮你疗伤的,就听我的吧?」 妈妈没发现她就是我之前的班导艾米莉亚。外表与年龄都不一样了,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可是……」 艾米莉亚很害怕似的朝我看来。 「你就到家里好好休息。市内的混乱大概这几天内就会平息了吧。」 「你看,就别客气了。我们走吧。」 妈妈拉住艾米莉亚的手,强硬地把人带走。 「话说回来,你的名字是?」 「…………我叫艾米莉亚……」 「是艾米妹妹啊?我叫做伊莎贝拉,还请多指教。」 爸妈带着艾米莉亚返回家中。 「看来是赶上了呢。」 回过头后,我看到雷伊站在身后。 「因为我事先施展了『加护』啊。那种程度的家伙,是不可能伤害到爸妈的。」 「不过,他们并不知道自己被施加了那个魔法吧?真没想到他们居然敢在这种状况下离开家里。」 伴随着这句话,莎夏与米夏以「飞行」飞了过来。 「有种真不愧是伯母的感觉呢。」 「很温柔。」 米夏微笑说道。 「啊……终于追上了喔。」 「大家好快……洁西雅明明……很会跑……」 迟了一会儿,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也抵达了。 「莉娜与其他人呢?」 莎夏回头问道。虽说是在「暗域」的影响之下,但由于我跟所有人都连接着魔法线,所以能与部下共享视野。粉丝社的少女们与莉娜正在拼命奔跑,但还离得很远的样子。 「唔。」 我用食指招了一下。不久后,粉丝社的少女们就发出「呀啊啊啊啊啊啊啊──!」的欣喜尖叫声,与莉娜一起从空中飞来。 「不、不好意思!」 「我很拼命在跑了。」 「劳您费心了。」 她们不断向我低头赔罪。 「无妨。」 莉娜看着铁匠、鉴定铺「太阳之风」。 「这里是阿诺斯的家?」 「是啊,进来吧。」 我一推开家门,就响起喀啷喀啷的门铃声。妈妈他们不在店内,大概是在屋内帮艾米莉亚疗伤。 虽然只要我施展魔法就能立刻治好,但既然妈妈没有拜托我这么做,就是想要一个能把艾米莉亚藏在家里的藉口吧。哎,就算是那副不容易流通魔力的身体,那种程度的伤也能勉强自行恢复。只不过得多少花上一点时间就是了。 「这个家是我建立的结界。哪怕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魔眼<眼睛>也看不到。」 话虽如此,她已经知道我来到这附近了吧。也应该预想到我会把家里化为结界。 「问题就在于,要怎样侵入德鲁佐盖多吧?」 莎夏边说边沉思起来。 「要想从大门进去,就绝对会遇到阿诺斯弟弟两千年前的部下还有皇族们在那里守株待兔喔。」 艾莲欧诺露以认真的语调说道。 「因为阿伯斯.迪鲁黑比亚也很清楚,我们不得不对他们手下留情呢。他们的目的大概是想尽可能消耗阿诺斯的魔力吧?」 雷伊这么说完,米夏就微微歪着头问道: 「如果同是暴虐魔王,保留魔力的一方比较有利?」 「至少,我认为她是这么想的唷。」 「还有,为了争取抢夺理灭剑的时间喔。」 艾莲欧诺露竖起食指说道。 「明明是暴虐魔王,为什么她无法立刻夺走理灭剑啊?」 莎夏向我提出疑问。 「因为没有关于理灭剑的传闻与传承啊。」 不仅是我很少拔出的魔剑,看过此剑的人也尽数消灭了。尽管如今这个时代还是有人知晓此剑,但人数屈指可数,无法构成暴虐魔王的传闻与传承。 「不过,德鲁佐盖多具有暴虐魔王城堡的传承。她大概是打算藉由此传承之力与自身的魔力取得贝努兹多诺亚。」 或者,假如诺司加里亚也有参与其中,他们的目的就会是将破坏神阿贝鲁猊攸从理灭剑的束缚之中解放,藉此取回世界的秩序吗? 「虽说能从正面堂堂正正地击败他们,但我有件事想要先去调查。我们不如就从其他场所侵入吧。」 「你说其他场所,是要从哪里侵入啊?」 「德鲁佐盖多有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传闻与传承之中没有提及的扩建之处吧?如果是那里,她的魔眼<眼睛>就看不到。」 我在脚边画起一个大型魔法阵。紧接着,店内的地板变得透明,能看到一道通往地底的阶梯。 「啊!对耶。是洁西雅她们居住的地底城市!」 艾莲欧诺露如此大声叫道。我在密德海斯的地底下建造了一座地底城市,供一万名洁西雅们生活。由于这是我在转生之后建造的,所以并不在暴虐魔王的传闻与传承之中。而这座城市,就位在德鲁佐盖多地城的最下层。 「不过,对面有梅鲁黑斯,他应该也知道这件事吧?」 莎夏朝我看来。 「我没有连地底城市的构造都告诉他。要是他派魔族们前往最下层,那样正好。毕竟那里可是我方的地盘啊。」 「……姊姊们……很强……」 洁西雅这么说完,艾莲欧诺露点头附和。 「嗯嗯,一下子就会被赶走喔。」 那里是跟密德海斯有着相同规模的地底城市。要是她把士兵派到未受「暗域」影响的场所,就正合我意。不过她也不是会特意打草惊蛇的笨蛋。 「全员一起去?」 米夏抬头直盯着我。 「不。」 我边说边将视线朝粉丝社少女看去。 「你们留在这里。我爸妈就拜托你们了。」 少女们颔首答应。 「知道了!」 「我们会保护好他们的!」 「也会向令尊令堂好好说明的!」 少女们如此异口同声地回答后,便往屋内的房间里走去。 「其余的人,全都跟我前往德鲁佐盖多吧。大家作好觉悟了吗?」 雷伊等人明确地点了点头。看来不用我多问,众人全都一脸下定决心的表情。 「走吧。」 就在我正准备走下阶梯时,听到了开门的声响。走出房间的人是艾米莉亚。她低垂着头,不时朝我偷偷望来。 唔,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你们先下去。艾莲欧诺露,就交给你带路了。」 「我知道了喔!」 在艾莲欧诺露的带领下,雷伊等人走下阶梯。 这里就只剩我跟艾米莉亚两人。即使朝她看去,她也依旧低头不发一语。经过一分多钟后,还是什么话也没说。 「很不巧,我正在赶时间。如果有话想说,就赶快说吧。」 在我这么说后,艾米莉亚就朝我看来。 「……已……经……」 声音抖得不成话语。她尽管一脸畏惧的表情,但还是猛然下定决心,再度向我说道: 「……你……已经满意了吧?请解除转生的诅咒,杀了我吧……求求你……」 艾米莉亚在变成混血之后,经过了多少时间啊?从她的要求来看,能轻易想像得到她肯定饱尝了各种辛酸,就连对我的憎恨都早已枯竭了。她的眼中不仅没有敌意,甚至还带着恳求的神色。 「唔,不要求恢复成皇族吗?」 她瞬间陷入迟疑,并且无力地问道: 「……能恢复吗……?」 「即使能恢复,时间也不会倒回。」 她就像听不明白似的蹙起眉头。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现身了。只要我不出手干预,这座密德海斯就会渐渐变成过去你所期望的皇族们的理想城市。」 艾米莉亚苦着脸听我说话。 「你觉得这很美丽吗?」 「……你是在指什么……?」 「倘若身为支配者、身为皇族,你还能认为这座城市很美丽,并在这里生活下去吗?在经历过作为混血度过的生活后,就算你恢复成皇族,也仍然能相信自己很尊贵吗?」 她没有回答,直盯着我的眼睛。 「要是你现在仍然真心这么觉得,我就让你恢复原状吧。你就过去阿伯斯.迪鲁黑比亚那边。」 艾米莉亚开口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紧紧咬住嘴唇。她垂着头,直盯着地板。眼中浮现淡淡泪光,滴湿了地面。 不论我等多久,她依旧不发一语。因为她说不出口。因为她回答不出来。作为混血度过的生活,已经刻划在她的记忆之中。要是她恢复成皇族再度凌虐混血的话,她应该不论如何都会回想起这段生活。 回想起自己被凌虐的事,回想起自己被不断歧视的事。然而,她也没有勇气作为混血活下去,所以才会恳求我杀了她。 她以身为皇族为荣的价值观,就在作为混血生活的日子里粉碎,让她完全迷失了自我。这也难怪。因为身为皇族,本来就不会带来任何力量。 她总算开始注意到这一切全是虚构的。不是以皇族、混血作为藉口,只要艾米莉亚不能作为一名魔族确立坚定的自我,她大概就没办法向前迈进。 毕竟我可没有温柔到会对她伸出援手。她只能烦恼、痛苦,靠着自己寻得答案。 「艾米莉亚。」 听到我的呼喊,她稍微抬起头来。 「你保护了妈妈。」 艾米莉亚就像觉得很可耻似的别开了目光。 「谢谢你。」 我缓缓迈步,走下阶梯。过了一会儿,大概是认为我已经离开了吧,我身后传来迷惘的颤抖低语。 「……你是要我……怎么做啊……」 不久后,耳边传来微弱的哽咽声。 §42【他所相信的魔王】 地底城市的顶端很高,而且设置了一颗球形魔法水晶。魔法水晶会将地面上的阳光聚集起来,就像模拟太阳似的照亮地底。 大街上有着栉比鳞次的各种店家,全是猫头鹰使魔在看店。 面包店里,一只猫头鹰抓住一颗小碑石丢到魔法窑里。接着魔法窑开始画起魔法阵,稍待片刻后,店内就飘起香喷喷的味道。打开魔法窑,里头放着刚烤好的面包,猫头鹰将这些面包搬到店面排放。 一名十五岁左右的洁西雅快步走来,然后向猫头鹰低头鞠躬。她握住猫头鹰递来的碑石,在上头注入魔力。当她将碑石还给猫头鹰后,洁西雅就从刚烤好的面包中挑喜欢的装进袋里,接着便开开心心地离开。 「……真的盖了一座城市耶……」 参观着地底城市的风貌,莎夏半是傻眼、半是惊讶地脱口说道。 「大家都过得很开心的样子,真是太好了喔。」 艾莲欧诺露悠悠哉哉地笑着,米夏则好奇地环顾着街景。 「阿诺斯想的建筑物?」 「两千年前的就是了。」 说完,米夏歪头不解。 「我重现了两千年前的迪鲁海德街景。」 屋顶、墙壁以及窗户上有着魔法文字形成的图样,栉比鳞次的建筑物围成一个广大的圆形。只要从上方观看这座地底城市,就会发现这里的建筑物、街道、树木与岩石等,构成了一个巨大魔法阵。这里兼具防备敌人来袭的结界效果。 「两千年前……」 米夏低喃着,直直地望向街景。 「不可思议。」 「这座城市吗?」 米夏忙不迭地摇头。 「总觉得似曾相识。」 唔,这样确实是很不可思议。 「这个时代的某处,或许还留有我所建造的城市痕迹吧。」 米夏沉思起来,接着再度歪头困惑起来。 「想不起来。」 对记忆力很好的米夏来说,这还真是罕见。 「要是想起来了,就跟我说吧。」 「嗯。」 我在城市中央的塔前停下脚步。这座塔高得需要抬头仰望,一路连接到顶端,是通往德鲁佐盖多本来地城的唯一入口。 「开门。」 在我开口后,塔门开启,里头能看到一座螺旋梯,我们就踏着这座阶梯往上走。当全员都走进塔内后,响起门扉关闭的声响。 不久,我们走到螺旋梯的顶端。这里是个很杀风景的房间,就只有一道固定魔法阵。我站在魔法阵中央,雷伊与米夏等人也走到魔法阵上。 「这个魔法阵的转移地点,是通往魔王城本来的地城,也就是通往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地盘。她应该会防备我们从那里出现的可能性。」 尽管她不知道我们会从地城的何处出现,但在踏入地城的瞬间,她应该就会知晓我们的所在位置,届时魔族们肯定会接踵而来。 「我们在这里稍待片刻。」 「嗯~?」 艾莲欧诺露竖起食指,一脸不可思议地歪着头说: 「可是不快一点的话,理灭剑会被抢走喔?」 「她还没对理灭剑出手。」 「你感受得到吗?」 雷伊问道。 「要支配理灭剑极为困难,就连我也无法在分心之余做到;很难一面用魔眼监视城内一面进行。」 对于从我的传闻与传承之中诞生的阿伯斯.迪鲁黑比亚,这点应该也一样。 「她如果要夺取理灭剑,就必须用魔眼专心窥看魔王城德鲁佐盖多的深渊。也就是说,她会放缓对我们的监视。我们等到那时再潜入就好。」 目前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正在持续监视着迪鲁海德一带。因为不知道我们会从地底过来,还是从地上过来,抑或是兵分两路过来。她应该会警戒着所有路径,不论我们怎么过去都能对付。 「如果可以,她应该想等我们先出招。只要经历一段时间,我在阿哈鲁特海伦消耗的魔力就会恢复,因此对方应该会先按捺不住。」 我当场坐下,用魔眼直盯着地城内部,慢慢等待时间过去。 然后,经过了十小时左右。 「──唔,总算有动静了啊。」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监视迪鲁海德一带的魔眼消失了。大概是领悟到再等下去会没完没了,所以开始夺取理灭剑了吧。 「提高警觉,我们走吧。」 一面休息,一面吃着地底城市面包的雷伊等人倏地站起。我对全员施展「幻影拟态」的魔法让众人透明化,然后再用「隐匿魔力」隐藏全员的魔力。 我把手伸向地面,启动固定魔法阵。这时周围的风景忽然改变;天花板变高,眼前出现绿意盎然的树木,另外还有水道,水面闪亮亮地反射着光源。这是有着自然魔法阵的房间。 「阿诺斯。」 米夏用手指的方向上有面墙壁,而墙上有一条通道。 「这边以前是隐藏通道吧?阿诺斯用身体撞破的那个。」 「大概是预先弄成谁都可以通过的状态了吧。」 既然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没办法再继续监视城内,就必须让部下的魔族担任警备。继续让墙壁堵住通道,也很不利于让部下搜索我们。 「总之,只要到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所在的位置就行了吧?我是不知道你打算怎样让米莎变回来──」 莎夏话说到一半,我就用手堵住她的嘴巴,随后立刻收到「意念通讯」。 『……阿……阿、阿诺斯……?那个……怎、怎么了……?』 『冷静点。好像有人来了。』 米夏方才所指着的通道上传来脚步声。以剑与铠甲武装自己的魔族们走进这个房间,全员共计十名。大概是在巡逻吧,他们一面环顾四周,一面踏着规律的步伐前进。 一名魔族画起魔法阵。她是我在两千年前的部下,一名叫做芦雪的女性。她发动魔法「风波」,控制风呈现微风程度的一阵风吹过室内一带。芦雪仔细地用魔眼看了过来。就算施展「幻影拟态」与「隐匿魔力」,也无法改变这里有人的事实。她或许是想藉由风,来看穿隐形的存在吧。 『……没、没问题吧……?』 莎夏问道。 『别担心。我会用「风波」与「幻影拟态」重现风在我们不存在时的流向。』 只要施展「隐匿魔力」,应该就不会被她察觉。 芦雪认为这里没有问题,便离开这间房间。假如她的认知被窜改成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才是暴虐魔王,就会变得不清楚我的实力,不会认为我有办法做到这种事。 其他魔族也跟着芦雪离开房间,这时我发现队伍里有着熟面孔,他们是梅诺与里贝斯特。里贝斯特在铠甲底下穿着平时的制服,不过能隐约看到他别着带有十字烙印的校徽。 唔,这说不定是陷阱。 『放心。』 米夏用「意念通讯」低声说道。 『他很愤怒。』 是指对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吧?我用指尖轻轻戳了一下里贝斯特的肩膀。他停下脚步,不可思议地转过头来。 他直盯着我的方向看。 「怎么了?」 芦雪问道;里贝斯特则回答: 「我想再搜索一下这里。」 「我调查过了。贼人不在此处。」 「要是贼人已经入侵,就算不见身影,也说不定会留下痕迹。如果他们待过这里,我想也会留下脚印。」 芦雪想了一会儿后说道: 「我知道了。有事就向我回报。」 「能请老师帮忙吗?」 里贝斯特用眼神向她述说着。像是注意到了什么,梅诺神情凝重地颔首答应。 「其余人员跟我去搜索下一层。走吧。」 芦雪带领其他魔族离去。 「……是阿诺斯吗?」 里贝斯特问道。我解除「幻影拟态」当场现身,他稍微瞠圆了眼,然后露出笑容。 「我就觉得你会注意到。」 里贝斯特用指尖戳了戳十字校徽,接着梅诺立刻凝重地说道: 「几乎所有学生都受到『暗域』的影响。就连梅鲁黑斯大人他们也是。白制服的学生们则遭到幽禁,被当作魔力的粮食。」 她露出已经走投无路的表情。这大概是指学生们有生命危险吧。 「得赶快设法对付阿伯斯.迪鲁黑比亚……」 「在那之前得先去做两件事。」 「什么?」 「精灵王,也就是戴着面具的魔族,还有夺走耶鲁多梅朵肉体的诺司加里亚,他们两人应该都在这座城里才对。包含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在内,我想知道他们三人的所在位置。你知道吗?」 梅诺点了点头。 「我立刻去调查看看。我在学院里能一定程度地自由行动。」 「另一件事是什么?」 里贝斯特问道。 「我接下来要在藏宝库施展某个大魔法。即便施展『隐匿魔力』,到底还是无法完全隐藏魔力。为了避免被人发现,我想尽可能地让魔族们远离藏宝库。」 梅诺低头沉思起来。 「……以我现在的立场,没办法下达这种命令……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将权限给了两千年前的魔族了……」 「……不对,有一个办法。」 里贝斯特说道。撇头看去,可以看到他脸上带着觉悟。 「唔,似乎不是个简单的方法?」 他点了点头。 「……请你对我施展攻击魔法……尽可能夸张一点,即便使用恢复魔法也无法治好的那一种……」 原来如此。真是令人敬佩的觉悟。 「你会受到前所未有的痛苦喔。」 里贝斯特点点头。 「……要是没有这种程度,是骗不过他们的……」 我朝梅诺看去。 「没问题,我会把事情办好,不会枉费他的觉悟。」 「说得好。」 我在开口的同时,用指尖碰触里贝斯特的左胸,并将魔力灌注其中。 「……啊,呃……」 「『魔咒坏死灭』。」 在体内画完魔法阵后,里贝斯特的脖子上就浮现一道蛇形黑痣,为了啃食他而激烈暴动起来。 「呜……啊……呃,啊啊啊啊啊啊………!」 「我有手下留情,你是不会死的。」 我继续画起魔法阵,然后注入魔力。魔法阵中发出的漆黑太阳把里贝斯特轰成焦炭,不断焚烧着他的身体。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当场倒下。尽管外表烧得很夸张,但勉强还活着。本来使用这种魔法,可是会连骨头都不剩地烧成炭渣。 接着立刻传来匆匆忙忙的脚步声。我施展「幻影拟态」,再度藏起我们的身影。房间里能看到的,就只有濒死的里贝斯特与梅诺。 「怎么了!」 折返回来的芦雪问道。梅诺一面对里贝斯特施展恢复魔法一面说道: 「……是侵入者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他和部下们一起往上层去了……!」 芦雪冲了过来,将魔眼朝里贝斯特看去。 「……无法用恢复魔法治疗的诅咒啊……看来是不会错了……」 她向部下们发出「意念通讯」。 「通告全队。不适任者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已从地城潜入。他的目标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大人,恐怕是往上层移动了。就算翻遍这里也要把人找出来!」 芦雪立刻跑了起来。 「你也过来。那家伙等之后再复活就好!」 「……遵命……!」 梅诺跟在芦雪等人后面离开了房间。大概是打算就这样去确认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等人的所在位置吧。 「我暂时无法帮你疗伤。」 我解除「幻影拟态」对里贝斯特说道。他要是接受了治疗,万一芦雪返回这里,就会激起她的怀疑。 「……呃……啊……好的……」 里贝斯特一副连开口都很勉强的样子说道。 「想不到皇族派的你,居然没有受到『暗域』的影响。」 里贝斯特应该还不知道我是真正的暴虐魔王。尽管如此,他却拒绝向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效忠。 「你不是信奉着暴虐魔王吗?」 我在他身旁跪下,并且向他问道。 「……所以我才这么做……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洗脑我的组员们、同班同学们,或是将魔力作为粮食……」 里贝斯特抱持着确实的信念说道: 「……我所相信的暴虐魔王,是为了守护弱者,取得力量的人……是会将力量分给弱者的人……以混血为由将同胞作为粮食,这种家伙,没有自称魔王的资格……他是最为尊贵,而且一直都是站在弱者这边的人……」 伴随着急促的呼吸,他以失焦的眼瞳注视着我。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做出这种残酷行径的家伙,不可能会是……我们的……始祖……!」 靠着破烂不堪的身躯,里贝斯特彷佛呕血般地述说。他的眼中,确实充满着对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愤怒。 「……我有说错吗……?」 「你说得没错。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就连不适任者的我都比不上。我会向你证明那家伙是冒充者的。」 里贝斯特泛起一道浅浅的微笑。不过随即就发出苦闷呻吟,全身僵硬起来。 「……呃……啊……」 他在猛烈地、强劲地让全身紧绷之后,就像丧失意识般地瘫倒在地。这是强力的诅咒,就算昏厥过去,也会持续受到恶梦折磨。但我现在没办法救他。 我起身朝藏宝库的方向走去。 「……魔王……大人……」 里贝斯特的口中发出如梦呓般的话语。这是对他所相信的暴虐魔王说话,还是── 「……请打倒……冒充者……请拯救……我的组员…………同班同学们……」 我背对着他回应道: 「交给我吧。我会实现你的愿望的。」 §43【两千年前的调查】 用力推着会让人误以为是巨人家门的门扉,我无声无息地把门推开。眼前能看到一个设有地城祭坛的宽广房间。 「唔,人全都走光的样子。」 就连过来这里的途中,也没有遇到看守的魔族。他们应该全都往上层搜索了。既然知道我的目标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就没道理会往比我出现的阶层还要低层的方向搜索。 我推开祭坛房间侧面的门走入其中,那里头是藏宝库。 「虽然你说要施展大魔法,但到底是要做什么啊?」 莎夏不可思议地询问。 「没什么,只是有事想要先去调查。」 「虽然在来之前你也是这么说,但在这种地方是要调查什么啊?」 「第一件事,是调查大精灵蕾诺为什么会死。」 莉娜本来在环顾空无一物的藏宝库,这时她朝我看来。 「第二件事,是调查精灵王。我想他恐怕是辛,但那个男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就像对这句话产生反应般,莉娜紧握拳头。 「而最后一件事,是调查米莎是怎样诞生的。」 艾莲欧诺露就像在思考似的望着上方。 「嗯~说得再清楚一点,这是什么意思啊?」 「这一切恐怕都是两千年前发生的事。半灵半魔在诞生时,会将刚产生的传闻与传承作为一半的根源。暴虐魔王的传闻与传承是在两千年前产生,是在我转生之后由勇者加隆开始传开的。」 雷伊露出沉重的表情。 「既然如此,米莎就应该是在两千年前诞生的──作为大精灵蕾诺的亲生女儿。」 精灵是根据传闻与传承而诞生的。但是半灵半魔有着魔族的根源与肉体,所以只有传闻与传承是不可能诞生的。而且,精灵们说米莎是蕾诺的亲生女儿。精灵全都是蕾诺的孩子,会特别说是亲生女儿,就表示出生方式和其他精灵不同。也就是说,蕾诺是亲自怀胎生下了米莎。 如此一来,米莎就会有一个父亲。 「……应该是在两千年前出生的她,却只有这十五年来的记忆……」 雷伊说道。 「而且还对神话时代一无所知。我认为她是在这个魔法时代长大的。」 我点头同意他的意见。 「这当中应该有着某种理由。辛的情况也是。我过去命令那个男人担任大精灵蕾诺的护卫。我想他应该是在我转生之后发生了什么事,进而成为精灵王的吧。我想知道他与我为敌的理由。」 米夏微微低头,脱口说出一句话。 「为了保护米莎?」 「或许有这个可能。要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传闻与传承消失,米莎就会罹患精灵病,在不久之后消灭。」 精灵王说不定是想阻止这件事。 「所以才会在魔剑大会时威胁雷伊,让我不会去发现到他就是加隆,同时也是虚假的魔王阿伯斯.迪鲁黑比亚;让他像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真的存在似的行动着。」 在与亚杰希翁战争时,尽管我得知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真实身分就是雷伊,但同时也让这个传闻与传承在人类之间广为流传。因此让大精灵阿伯斯.迪鲁黑比亚觉醒的条件充分准备好了。 恐怕就一如精灵王,以及诺司加里亚的意图。 「不过,米莎虽是大精灵蕾诺的孩子,却不是辛的孩子吧?对你如此忠心耿耿的男人,会为了保护米莎而背叛你吗?」 雷伊说道。如果米莎是辛的小孩,那也能理解他想作为父亲保护孩子的心情。但从跟齐格较量智慧的结果来看,米莎并不是辛的孩子。 齐格对关于米莎的事情就只能说谎。既然如此,米莎是辛与蕾诺的孩子这句话就应该是谎话。 「他或许不是为了保护米莎,但事情还不明朗。两千年前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导致现在的他不得不做出这些行为。」 他是个没有野心的男人,而我也不认为他会中神族的奸计。就我所知,辛是不可能策划这种事的。让他改变的事情,肯定就发生在两千年前。 「不论是辛还是米莎,都跟大精灵蕾诺有着深刻的关系。她的死,恐怕就是这一切事件的开端。」 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恐怕是发生了一起就连大精灵蕾诺与人称我的右臂的辛,这两个人也无法抵抗的巨大悲剧。 这种事情在那个时代,绝对不是什么罕事。而这个悲剧,至今也还在持续着。 必须知道真相才行。 「嗯~我很清楚了喔。可是要怎么调查啊?不论是大精灵蕾诺的事、精灵王的事情,还是米莎妹妹的事,全都是两千年前发生的事吧?」 艾莲欧诺露发出疑问。 「以最上级的时间魔法『时间溯航』,将时间回溯到两千年前。」 听到我这句话,全员都露出讶异的表情。 「……要是办得到的话,阿诺斯打从一开始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吧?」 雷伊这么说完,莎夏也接着说道: 「就算以『时间操作』回溯时间,顶多也只能回溯一百年左右吧?」 米夏点了点头。 「对象也有限。」 「没错,『时间操作』是以施法对象作为起源,就算竭尽全力也只能回溯局部性的时间,而能回溯的时间大概也以一百年为限。尽管根据条件的不同也有漏洞可钻,但这次并不适用。」 米夏微歪着头。 「『时间溯航』能回溯到更久远以前?」 「不。由于是以整个世界作为起源,能回溯的时间会更短──只靠我的魔力的话。」 我在藏宝库画起「时间溯航」的魔法阵,接着施展「魔王军」,用魔法线连结起全员的根源。 「也用我们的魔力?」 我点头回应米夏的询问。 「只要聚集全员的魔力,就能飞越到比一百年更远的过去。」 「就算加上灵神人剑的力量,我也不觉得能回到两千年前耶?而且说到底,要以整个世界作为起源不会很勉强吗?」 「没错,是没办法。」 我缓缓踏出一步,在喃喃喊道「现身吧」之后,就彷佛魔法帷幕被揭开一般,收藏在藏宝库里的诸多魔法具陆陆续续现出身影。我用指尖招了招,某样魔法具就飞到我手中。那是一把像是长枪的大镰。 「要使用这个。」 米夏直眨着眼睛。 「……『时神大镰』……」 这是之前打倒时间守护神犹格.拉.拉比阿兹时取得的魔法具。 「这是时间守护神所持有,能操控时间的魔法具。只要用我们的魔力加上这把大镰的力量,说不定就能勉强飞越到两千年前。」 「那么,要是能回到两千年前,就只要在那里改变过去就好了?」 我摇头否定艾莲欧诺露的话语。 「很遗憾,改变过去并不是件简单的事。要是目前所处的过去与现在产生了严重矛盾,改变的过去就会无法成立。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传闻影响太大,而且还是两千年前的事,根本不可能干涉。」 随后,米夏将视线朝我看来。 「就只是看?」 「没错,我们回到两千年前,确认米莎、辛,还有蕾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想这应该就是极限了吧。」 「……那个,我也……」 莉娜战战兢兢地说道: 「我也能去……吗?」 她尽管见外,却很明确地说: 「……现在迪鲁海德发生了严重事态,我肯定就只是个局外人,一点忙都帮不上……」 她向我投以恳求的眼神。 「……可是,被我遗忘的事情,就在那里……我觉得就在两千年前……」 在阿伯斯.迪鲁黑比亚觉醒之后,蒂蒂们照理说会服从身为蕾诺亲生女儿的她,但不知为何只愿意协助莉娜。 我不认为这只是她们一时兴起。 「别担心。我们要全员一起飞往过去。」 莉娜松了一口气似的笑了笑。 「谢谢你!」 「好啦。」 我伸出手,将魔力送入「时间溯航」的魔法阵。 在雷伊画好魔法阵后,灵神人剑就伴随着光芒现身。他将这把圣剑刺在我所画的魔法阵中心。 就连注定的宿命都能斩断的圣剑,将庞大的魔力送入「时间溯航」之中。 洁西雅拔出光之圣剑焉哈雷,就像要与灵神人剑叠合似的刺在魔法阵的中心。她也同样将魔力注入魔法阵之中。 艾莲欧诺露的周围出现魔法文字,就这样浮游在空中形成球状的线条,在她周围飘浮起来。魔法文字才刚涌出圣水,这些圣水就形成一颗水球,将艾莲欧诺露包覆起来。她施展「根源母胎<艾莲欧诺露>」的魔法,并在身上缠绕起「圣域」,将产生出来的意念转换成魔力。 「我连上魔法线了。现在也能收集到位在地底的洁西雅们的意念。」 「好喔。」 在艾莲欧诺露闭上眼睛后,位在地底城市的一万名洁西雅也传来意念。她将这些意念转换成「圣域」的魔力,注入「时间溯航」之中。 米夏与莎夏牵起手,将彼此的魔力以融合魔法相乘之后送入魔法阵之中。 「这毕竟是首次尝试。要是不小心掉到其他时代,就只能在那里等到时间恢复了。」 「别说这么可怕的话啦……」 「会成功的。」 莎夏与米夏说出形成对比的话语。 我将魔力注入「时神大镰」,强行支配它。我挥动发出白银光辉的大镰,斩断「时间溯航」的魔法阵。 房间内化为白银的世界。就彷佛斩断了世界的帷幕,大镰挥过的空间出现裂痕。世界翻转过来,就如同万物倒流一般,染上白银光辉的各种景象自眼前流过。 时间,倒转了── §44【精灵之母大精灵与魔王的右臂】 那里是广大的湖泊中心。 反射着朦胧月光的湖面具有自然魔法阵的效果,形成一道驱魔结界。这是圣明湖。在这座清澈湖泊的中心处,有着人类的要塞都市──王都盖拉帝提。 这座都市与在魔法时代时的模样有点不同。围绕城市的坚固城墙破烂不堪,出现好几道缺口。在城门前看到的住家也有点破烂,外墙与屋顶都损坏了。 还有好几处以「创造建筑」制造的白石临时修补过的痕迹。 「哇!是盖拉帝提耶!」 「……跟平时……不一样……」 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望着城门后方的景象,看起来很愉快地参观着。 「唔,看来是顺利过来的样子。」 我手中的「时神大镰」粉碎风化,米夏直盯着风化的大镰。 「别在意,只要能回溯时间,要回到原本的时间是轻而易举。」 「太好了。」 雷伊走到我身旁。 「就城市的样子来看,这里似乎确实是两千年前,不过是什么时候啊?」 「建造墙壁,我转生之后没多久。」 米夏与莎夏将魔眼<视线>朝迪鲁海德的方向望去。 「……话说回来,你建造的墙壁也太不寻常了吧……」 莎夏感到战栗地说道: 「魔力的余波甚至达到这里。」 米夏感到惊讶似的直眨着眼睛。 「有那种东西在,就连想去国境的念头都不会有吧?」 「要是不做到这种程度,就无法隔离这个时代的人们。毕竟,有人就连那道墙壁都能穿越啊。」 就像梅鲁黑斯曾经做过的那样,拥有强大魔力的人能够穿越「四界墙壁」。只不过不付出任何代价就能做到这件事的人,可说是屈指可数。 「为什么要来盖拉帝提?」 望向国境方向的莎夏轻轻摇曳着绑成双马尾的金发,转头过来问道。 「我在德鲁佐盖多建造墙壁后,大精灵蕾诺应该会返回阿哈鲁特海伦,而辛也会奉我的命令随行。」 「啊,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你曾说过这个时代的阿哈鲁特海伦是位在圣明湖呢。」 莎夏理解似的说道。 「在建造墙壁时,蕾诺耗尽了魔力。由于没办法以那种状态穿越『四界墙壁』,应该要等一段时间才会回来,而时间应该刚好就是现在。」 不是已经回来了,就是还在回来的路上。 「就到阿哈鲁特海伦走一趟确认吧。」 「就连阿诺斯的魔眼<眼睛>,也没办法确认她在哪里吗?」 「这个时代有各式各样的魔族与人类在用魔眼监视着所有地点,然后也有许多干扰监视的魔法。当然,如果我想看的话是看得到,不过恐怕会被人察觉到我的魔力。」 莎夏恍然大悟地倒抽一口气。 「因为暴虐魔王应该已经死去转生了……?」 「一旦有人察觉到我还活着,这个过去就会变成与本来截然不同的过去。」 「那个,这次的魔法,不论我们在过去做了什么,都不会改变我们现在的历史吧?」 莎夏确认似的问道。 「没错。掌管时间的神族,拥有让过去作为过去确定的秩序。在『时间溯航』的魔法效果结束、我们返回现代之际,时间的秩序就会生效,让改变的过去恢复原状。如果是小事,说不定就会保留下来。所以,不论我们打算在两千年前做什么,都不会对现代造成影响。」 只不过,要是在这个过去产生了暴虐魔王还活着的可能性,就会引发跟本来的过去截然不同的发展。如此一来,恐怕就无法确认蕾诺、辛,还有米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话虽如此,但这一切并非偶然,而是神族的阴谋吧?只要不是太夸张的事,祂们应该都会采取促使大精灵阿伯斯.迪鲁黑比亚诞生的行动。」 「避免大幅改变过去就好?」 我点头回应米夏的询问。 「这样的话,最大的问题就是阿诺斯了吧?」 雷伊说道。 「我是魔族的肉体,艾莲欧诺露还没诞生。虽然很理所当然,但米夏、莎夏和洁西雅在这个时代都还默默无闻。就算做出夸张的行径,也不会对过去造成影响。」 「啊~确实是呢。如果是阿诺斯弟弟的魔力,知道的人就是会知道喔。」 艾莲欧诺露竖起食指说。然后雷伊接着说道: 「而且你的模样跟两千年前几乎没什么变。跟暴虐魔王长得很像,也会是个问题吧?」 由于容貌能用魔法随意改变,本来是无法成为依据的;但是这个时代可没有多少人敢不要命地模仿我的长相。照这样下去,不免还是会引人注目。 「总之,先用你的魔法帮我伪装根源吧。」 说完,雷伊就用两根手指碰触我的脖子展开魔法阵。这是「根源伪装」的魔法,可以藉由这个魔法伪装我的根源。擅长根源魔法的勇者加隆所施展的「根源伪装」,能看穿的人可是寥寥可数。 「之后再用『幻影拟态』隐藏起来就好了吧?」 「我想只要别乱跑就没问题,但要是在附近施展魔力的话,就会被这个时代的我发现,所以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我记得我应该就快回来了。」 原来这是杰鲁凯要设立勇者学院,而加隆反对这么做的时期啊?要是让勇者加隆认为魔王阿诺斯还活着,过去就会截然不同。 「我就小心吧。此外,我还要奉劝你们一件事。在『时间溯航』的魔法效果消失后,过去就会恢复原状。也就是说,我们回到两千年前的过去就会消失;但我们不会失去这段期间的记忆。而关于记忆以外的部分也一样。要是在这个两千年前受伤的话,伤势在回到原本的时代就会保留下来,也说不定会丧命,因此可别大意了。」 也就是现代的我们无法改变过去,但过去的人却能干涉我们,对我们造成影响。 再说这里可是人类的领土。要是被发现我们是魔族,人类会不由分说地袭击过来吧。 「我知道了喔。总之就是要尽量注意不要改变过去,然后努力不要死掉就好了!」 艾莲欧诺露简洁扼要地归纳出重点。 「今晚是月色朦胧的夜晚。」 米夏注视着天上的月亮。 「创造浅蓝色的糖果?」 阿哈鲁特海伦现在的传闻就跟我以前说过的一样,在月色朦胧的深夜里,圣明湖畔会弥漫起白雾。这时只要将浅蓝色的糖果投入湖中,喜欢恶作剧的妖精就会现身,带领你前往森林之中。 也不可能在我转生之后就立刻改变。 「很不巧地,蒂蒂对喜好很挑剔的样子。两千年前我就试过了,她们对魔法创造的糖果是不屑一顾。」 「浅蓝色的糖果,是指圣明糖吗?我记得应该是从这个时代开始有的喔?」 艾莲欧诺露歪头说完,洁西雅就开心地微笑起来。 「我最喜欢的……东西之一。」 「或许就是那个。应该有摊贩在卖,我们去买吧。」 我施展「幻影拟态」的魔法,将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以外的人透明化。接着雷伊再对米夏、莎夏还有自己施展「根源伪装」,让魔力看起来像是人类一般进行伪装。 莉娜是精灵所以没有问题。 我们穿过城墙上的城门,踏入盖拉帝提。 「加──啊。」 差点喊出加隆名字的艾莲欧诺露连忙改口。 「雷伊同学,你记得哪边的摊贩有在卖吗?」 「应该就在这条大街直走下去的地方。」 这附近人来人往。承受过无数次魔族袭击的城市尽管荒废,但人们笑容满面,充满着活力。明明是晚上却有许多店家营业,陈列着大量的摊贩。 「……看样子,果然是回来了呢……」 雷伊警戒地喃喃低语。 「唔,也就是勇者打倒魔王的凯旋庆祝啊?」 这样也就能理解为何人类们会露出开朗的表情了。在这个时代,我看到的尽是些悲伤、恐惧和憎恨之类的表情,不过他们现在看起来还挺快乐的。 「看到因为打倒自己而欢天喜地的人们表情,有什么好开心的啊?」 莎夏说道。 当我回头看向她,米夏为我说明道: 「笑了。」 「我吗?」 「嗯。」 唔,我有这么开心啊? 「觉得也不枉我被打倒了呢。」 「这样啊。哼~我倒是有点不太高兴就是了……」 随后,莎夏就朝开心笑着的人类投以凌厉的眼神。尽管是我舍命建造墙壁,人类却宣称打倒了魔王而欢天喜地,这点似乎让她看得很不顺眼。 「啊,圣明糖的摊贩就在那里喔。」 「……有洁西雅的份吗……?」 「嗯嗯,我会买给你喔。」 艾莲欧诺露正要前往摊贩,却突然停下脚步。 「话说回来,我没有钱喔?」 我用魔力将几枚金币抛给转头的艾莲欧诺露。 「我从藏宝库带了一些过来,是这个时代的货币。」 「哇!可以奢侈一下了喔!」 艾莲欧诺露牵着洁西雅的手一起走向摊贩。 「晚安,大叔。我想买圣明糖喔。」 「好的,谢谢惠顾。请问要几根啊?」 艾莲欧诺露屈指数了数。 「我想想,阿诺斯弟弟、米夏妹妹、莎夏妹妹……有十根吗?」 「好喔。这刚好是最后一根,就送给小姐吧。」 「哇!大叔你真慷慨,谢谢你!」 艾莲欧诺露交出金币,收下找零与十一根圣明糖。木棒前端插着球状的糖果,而且相当大一颗。尽管宣称是用圣水制成的神圣糖果,但圣水当然不能作成食物,所以实际上并没有使用圣水。 「你看,就在那里!找到圣明糖了唷。」 耳边传来欣喜的声音。 转头看去,只见一名身穿翡翠色礼服的女性跑了过来。她有着一头如清澄湖水般的秀发以及琥珀般的眼瞳。 这个人是大精灵蕾诺。也许是因为没有现出真体,看不见她背上的六片翅膀。而在她的背后,跟着一名眼露凶光的魔族。他戴着一张眼熟的面具。 「蕾诺,请不要离开我身边五公尺以上。不然在敌人来袭之际,我恐怕会无法对应。」 蕾诺转了一圈,朝着面具男说道: 「那就跟我一起跑啊。要是卖完的话,就全是辛害的唷。」 插图p074 「要是跑动,注意力就会相对分散。为了能对应任何敌人,要维持适当的步行速度。」 「已经到盖拉帝提了喔。来到这里的话,是不会有敌人的。」 「不能掉以轻心。」 男人微微挪开面具,朝周围投以凶恶的眼神。从底下露出的白发与没有色素的眼瞳,最重要的是那股魔力,那个人毫无疑问就是辛.雷谷利亚。 「这附近有个魔力超乎常理的人潜伏在此的气息。就从魔眼感应不到任何反应来看,应该是位相当厉害的高手。」 唔,魔力应该已经藉由「隐匿魔力」完全隐藏起来了才对。居然不是靠魔眼,而是靠气息感受到魔力,该说真不愧是辛吧。不过,他并没有察觉到具体的位置。 「不要拿下面具。要是被人发现你是魔族的话,事情就严重了。」 「请放心。在对我发出敌意的瞬间,敌人的脑袋就会永远与身体分离。」 蕾诺发出「唉」的一声,重重地叹了口气。 「伊扬,在辛脸上贴得更紧一点。」 随后,面具眼睛的部分亮起,紧紧贴在辛的脸上。他的魔力被完全隐藏起来了。那个被称为伊扬的,恐怕是面具的精灵。 「不要砍人类啦。敌人就只剩神族了吧?而且就连祂们,说不定也不会再出现了。」 「只要对您无害,我就不砍。」 「……真是的。不过,好吧。反正就快到阿哈鲁特海伦了。」 蕾诺来到摊贩前,向老板说道: 「晚安,我要买圣明糖。」 「啊~小姐,抱歉啦。今天已经全部卖完了。」 「咦……骗人……」 「不好意思喔,请明天再来吧。」 蕾诺一脸失落的表情,就这样伫在原地。 「蒂蒂明明很期待耶……」 「既然没有也没办法,走吧。」 蕾诺就像生气似的瞪着辛。 「要是辛肯跑的话,或许就能买到了耶。」 「真是非常抱歉,我是以护卫任务为重。」 「……明明就只要跑一下……」 「真是非常抱歉,我是以护卫任务为重。」 完全无法沟通。蕾诺咬着下唇把脸别开。然后,就像在宣泄无处可去的怒气般,她轻轻踢着地面。 「笨蛋,辛这个笨蛋……!」 大概是在烦恼要怎么回话吧,辛想了一会儿后说道: 「真是非常抱歉,我是以护卫任务为重。」 辛就像坏掉的魔法人偶一样重复着这句话。 「看来他们在路上变得挺要好的呢。」 「哪里啊?」 莎夏在一旁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 「要是答案没变的话,同一句话他是不会说第二遍的。这是第三遍了喔?他可是只要说明过一遍,就再也不会说第二遍的男人。」 「哪里啊?」 莎夏依旧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那个……请……收下……」 洁西雅踏着小碎步走到两人身旁,向蕾诺递出两根圣明糖。 「咦……?可是,这是小妹妹的吧?」 「……洁西雅……有很多……」 艾莲欧诺露来到洁西雅身旁,悠哉地笑了笑。 「没关系喔。这是老板多送的,但我们吃不了这么多。」 「啊,那么,这个。这是我在米扎莱伊都买来的饼乾,送给你。很好吃唷。」 蕾诺将一包饼乾放在洁西雅的手掌上。 「……谢谢……你……」 「我才要谢谢小妹妹呢。」 「不会……吵架了吧……?」 「咦?」 洁西雅来回看着蕾诺与辛。 「不是的,我们没有吵架唷。大姊姊和大哥哥的感情很好喔。」 蕾诺笑着说道。 「是这样吗?」 辛冷淡的发言,让蕾诺的笑容抽搐了一下。 「辛,你和我感情很好。这可是命令喔。想护卫我的话,就要好好遵守这一点。」 「遵命。我跟她的感情很好。」 随后,洁西雅就安心地笑了。 「感情很好……太好了……」 「嗯,拜拜。谢谢你的糖果。」 蕾诺挥了挥手,朝盖拉帝提的城门走去。而辛则是带着警戒的眼神跟在她身后。 §45【被盯上的阿哈鲁特海伦】 「洁西雅好棒喔。你说得很好呢。很了不起喔。」 艾莲欧诺露蹲下来抱住洁西雅,抚摸着她的头,让她开心地害羞起来。 「我……很努力……」 「没错、没错。来,这是给好孩子的奖赏喔。」 艾莲欧诺露递出圣明糖。洁西雅握住木棒,把糖果一口塞进嘴里。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时代的人果然很厉害呢。虽然澈底抑制住魔力,但方才那两个人非常强喔。」 「……非行……强……」 洁西雅边舔着糖果边说。 「他们是蕾诺与辛。就连在这个时代,也没有多少人能跟他们相提并论。」 我走到艾莲欧诺露身旁如此说道。 「哇……他们就是辛与蕾诺啊……这么说来,她好像骂了辛,而且说他是笨蛋呢……?我吓了一跳喔……」 艾莲欧诺露一脸惊讶地注视着两人离去的方向。虽说面具的造型不同,不过她应该认得出来。 「他们打算回阿哈鲁特海伦吧?我们追上去。不过别追得太紧,不然脑袋可是会被辛砍掉的。」 我留下这句话,朝城门的方向走去,众人尾随在我身后。 「你的部下全都是那副德性吗?」 莎夏问道。 「那副德性?」 「虽然很强,但感觉有点无法沟通的样子……」 「辛是个怪人没错。哎,但他可不是个坏人。就只是有点不知变通。」 「有点……吗……?」 莎夏侧眼看着我,一副实在不这么觉得的样子。 「莉娜。」 我回头看向无精打采但默默跟上的她。 「方才的面具男子是辛。他应该就是你想见到的精灵王,有回想起什么事吗?」 「……还不太清楚……」 莉娜垂着头。 「可是,总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她在沉默了一会儿后,抬起头来说: 「不太好的事。」 语气彷佛是在预言未来一般。或许她曾经看过接下来所会发生的事。 「这样啊。」 我也向洁西雅与艾莲欧诺露施展「幻影拟态」的魔法,让她们隐藏起来,然后就这样穿过盖拉帝提的城门来到圣明湖。 在走到无人之处后,耳边传来细微的声响。 「蒂蒂,我回来了。我有买礼物唷。」 远方能看到蕾诺与辛的身影。 这一带弥漫起白雾,其中出现一群小妖精。不过,她们的样子异于往常。蒂蒂们一副非常混乱的样子,胡乱地飞来飞去。 「蕾诺,蕾诺回来了!」 「不好了、不好了。」 「阿哈鲁特海伦不好了!」 「里尼悠被打倒了!」 蕾诺的表情显得凝重。八头水龙里尼悠也是阿哈鲁特海伦的守护神。既然它被打倒了,就表示有人袭击了精灵们的森林。 「是谁下的手?」 对于蕾诺的问题,蒂蒂们回答: 「银色的野兽。」 「神明大人的猎犬。」 「神兽古彦。」 「被吃掉了。」 「大家都被吃掉了!」 蕾诺一将手伸向白雾,大精灵之森阿哈鲁特海伦就出现在眼前。 接着,能看到一道漆黑极光有如墙壁般围绕着那个场所。那是「四界墙壁」。蒂蒂们待在墙壁的后面,隔离精灵界的墙壁有发挥作用。尽管如此,神兽古彦却侵入了森林里。 她与辛在身上缠绕起反魔法。辛拔出魔剑,就像是用上全部魔力似的斩向墙壁。 不过一秒,墙上形成一条狭窄通道,两人趁机穿越了「四界墙壁」。 墙壁立刻就恢复原状。虽然看起来轻而易举,但他们两人可是消耗了相当庞大的魔力,神兽真的有办法通过吗? 「该怎么做?」 米夏向我问道。 「只能去了。要是不进到森林里,就无从得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我们要穿越这东西?」 莎夏茫然望着眼前的漆黑极光。 「别这么担心,这可是我的魔法啊。」 我向「四界墙壁」送出魔力,控制住墙壁。接着在漆黑极光上制造出一个无法一眼看出的缺口,让我们悠然地通过墙壁。 在穿过浓雾后,眼前出现一副面目全非的景象。原本绿意盎然的阿哈鲁特海伦,此时所有的植物都尽数枯萎,还能听到精灵们抱头鼠窜的悲鸣。 在大精灵之森里到处奔驰的,是有着银色毛皮与锐利巨牙的野兽,而且还不是只有一、两头。这些野兽张牙舞爪地咬向阿哈鲁特海伦的树木,随后绿树就在转眼间枯萎。它们在啃食精灵。 「小心!」 「传闻与传承会被吃掉!」 「会死翘翘!」 「就算是精灵也会死翘翘!」 蒂蒂们在蕾诺身旁飞来飞去。她狠狠地瞪着那群神兽。 「过来吧,基加底亚斯、杰奴卢!」 身形巨大的隐狼杰奴卢突然出现在蕾诺身旁,背上还站着手持小槌的巴掌大妖精基加底亚斯。 「去拯救大家吧!」 蕾诺在手掌上画起魔法阵。 「精灵魔法──」 在基加底亚斯挥下小槌后,闪电就朝着神兽古彦劈下。杰奴卢的身影消失无踪,然后变化成无数的雷狼。 「『灵风雷矢』。」 基加底亚斯劈下的闪电使得蕾诺发出的无数雷矢获得强化,伴随着雷狼们一起袭向神兽古彦。 雷矢络绎不绝地直击银色野兽。然而,它们却一点也不以为惧。不仅如此,每当遭到雷矢击中,神兽的体积就会增加,使它们变得愈来愈巨大。 「……居然将『灵风雷矢』……吃掉了……?」 神兽古彦张牙舞爪地扑向雷狼。每当雷狼被吃掉时,神兽就会变得更巨大。 「救命啊……!」 「要被吃掉了……!」 「好可怕啊~」 「好可怕!」 蒂蒂们被神兽古彦追得到处乱窜。蕾诺连忙准备发出精灵魔法,却在动手前打消念头。精灵魔法只会让神兽们强化。 「……这该怎么办……?」 蕾诺朝站在一旁的面具魔族看去。 「真是非常抱歉,让您久等了。」 说完,辛就把手伸进自己画出的魔法阵中心。 魔法阵中辛散发出不祥的魔力。当他用力抽出手后,一把生锈的魔剑从中出现。那是辛所持有的千剑之一,斩神剑古涅欧多罗斯。 这是一把只能斩神的弒剑。神兽是拥有接近神明力量的神之使者,无法靠半吊子的力量毁灭它们。因此,他拿出自己持有的魔剑之中,对神最为有效的武器。 「我这就处理。」 就在辛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将近一百头左右的神兽古彦被一刀两断。那是有如闪光般的高超剑技。 「得救了~」 「谢谢你!」 「谢谢你,使剑的大叔!」 「好强耶,使剑的大叔!」 辛摘下面具,向前踏出一步。 「你们可知自己做了什么吗?」 辛露出谴责般的眼神朝神兽古彦说道。在他前进一步后,神兽古彦的遗体便倒下。 「吾君追求着和平。」 冰冷的语调中充满杀气。 「区区野兽竟敢玷污如此宏愿,根本等同于仰天吐痰。」 辛在转眼间便尽数斩杀咬住雷狼的神兽,以及聚集在倒下的八头水龙里尼悠身上的银色野兽。 「罪该万死。」 辛缓步走在精灵之森。每当他踏出一步,就会倒下一百头神兽古彦的遗体。抱头鼠窜的精灵们,陆续被他的剑所拯救。 尽管如此,神兽的数量还是太多了。要尽数斩杀,想必得花上一段时间。 「……阿诺斯……」 米夏喃喃说道。 「看到了。」 她的魔眼<视线>注视的方向上有几头神兽古彦。它们弓起狰狞的肌肉,一副要立刻扑向我们的模样瞪着我们。 「……怎么突然这样?明明直到刚才都还在追捕精灵们……?」 「唔,不愧是神的猎犬,鼻子还真灵。看来是把我们当成敌人了。」 在我开口的瞬间,神兽们扑了过来。 「……该、该怎么办……?」 「即使杀掉一、两头也不成问题,反正就只是会遭到辛斩杀的杂兵。但是,不准用太过醒目的魔法,暗中消灭掉吧。」 「就算你说要暗中消灭……但说到底,不用醒目的魔法是要怎么打倒它们啊……?」 我用施展「根源死杀」的手刺向扑来的神兽古彦,直接打败它们。我就这样直接捏碎根源,连具遗体也没留下地消灭掉。 「像这样。」 「……办不到啦……」 莎夏这样抱怨,而我握住她的手。 「……咦……?怎、怎么了……?」 莎夏满脸飞红,用魔眼<双眼>朝我看来。 「我教你亲自施展一次。就连在两千年前都只有我才能施展『根源死杀』,不过这个魔法跟你很合吧?凭你现在的魔力,应该有办法控制住术式。」 我配合着莎夏的魔力波长,就像在教导她似的构筑起「根源死杀」的魔法术式。 「配合我的呼吸,去窥看更深的深渊。」 莎夏仿效我画出的魔法阵,以自己的魔力画出一道相同的魔法阵。 「唔,以第一次来说做得很好。你就试看看吧。」 莎夏把指尖轻轻穿过浮在眼前的魔法阵。虽然不到整个手掌,但她的食指染成黑色。 「去试看看吧。」 我把扑来的神兽古彦推向莎夏。 「……嘿……!」 与可爱的呐喊相反,「根源死杀」的指尖漂亮地贯穿神兽古彦的根源,让它当场毙命。 「……啊……成功了……!」 莎夏笑逐颜开,同时用「根源死杀」挖着神兽身躯,将它消灭掉。 「呵呵……!」 她开心注视着漆黑的指尖。 「凑成一对?」 米夏冷不防地从背后冒出来,注视着莎夏的脸。 「因、因为是相同的魔法,这是当然的吧……」 她当场把脸别开,就像在逃避米夏的视线似的。 「……剑……不见了……」 洁西雅说道。 「这么说来,我也取不出灵神人剑与一意剑呢。」 「对了,我刚才忘记说,魔法具之类的东西无法带到过去。哎,就算打不倒,只要逃过攻击,辛应该就会帮我们收拾掉。」 莎夏用「破灭魔眼」瞪向神兽。尽管它们有些畏惧,不过神之使者不会因为这种程度就毁灭。 雷伊等人立刻散开,与神兽拉开距离。大概是打算逃到它们闻不到味道的距离吧。 「唔,这是最后一头了吧。」 我暗中将袭击过来的数头神兽尽数消灭。环顾四周,附近已经没有神兽的样子。 「……咦?雷伊弟弟呢?」 艾莲欧诺露问道。米夏、莎夏、洁西雅以及莉娜都在身旁。 「他手无寸铁,要甩开神兽会很辛苦吧?」 哎,雷伊的话是不用担心。只要他认真起来,就算是赤手空拳也有办法应付的吧。 「是谁在哪里?」 耳边传来严厉的询问声。 「这里可是大精灵之森,你们是瞒不过我的眼睛的。」 唔,到底是太吵了一点啊。不过,蕾诺应该还没有明确掌握到我们的下落。 在屏息潜藏一会儿后,她的表情就显得严厉起来。她大概有一半是在试探吧。不过,就这样继续潜伏,旁观事态发展,能在关键时刻待在他们两人身旁吗? 要是我们被认为是神族的手下,就会持续遭到警戒。 既然如此── 『唔,我想到一个好主意。』 我向众人发出这句「意念通讯」。 『好主意?』 莎夏问道。 『躲躲藏藏会让他们起疑心。毕竟要不被发现地靠近辛与蕾诺,也是件非常困难的事。与其躲起来,还不如光明正大地现身对话会比较容易靠近他们。』 『你、你说要对话……是要怎么说啊……?你要是现身的话,身为暴虐魔王的事就会完全曝光耶。」 『别担心,我靠雷伊的魔法隐藏住根源了,只要再改变外表就不成问题。如果是作为刚好路过的一名寻常魔族,我们就算见面也不会让过去有太大的改变。』 蕾诺再度喊道: 「……我限你三秒内现身,报上你的名字与目的。否则,我会将你视为敌人唷。」 「我没有敌意,这就过去。」 我解除全员的「幻影拟态」走到蕾诺面前。 「咦……你是……?」 蕾诺一脸惊讶地将视线往下瞧。我现在的身高远比她低上许多,因为我施展「逆成长」的魔法,将身体缩小到六岁左右。 「我叫阿诺苏。阿诺苏.波鲁迪柯乌罗。我是对精灵感兴趣才来到这里的。」 §46【精灵之森的旅行艺人】 蕾诺以琥珀眼瞳看向我们。 会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大概是因为我是个小孩子吧。虽说能施展「逆成长」的魔法返老还童,但到底是没多少魔族会变成身体尚未成熟的六岁小孩。毕竟在纷争不断的神话时代里,很有可能会因此丧命。 「……阿诺苏是魔族吧?」 「是啊。」 蕾诺以充满警戒心的眼神直盯着我。 「你们是魔王阿诺斯的部下吗?」 「不,我们不属于任何阵营。我们是稍微环游各地的旅行艺人,是一个剧团。」 「旅行艺人……?」 蕾诺低声嘀咕,同时朝米夏她们望去。洁西雅挥挥小手,她在回以微笑之后,再度朝我看来。 「是真的吗?」 「是啊,莎夏,就让她见识一下吧。」 「见识什么啊!」 莎夏就像吓到似的惊叫起来。蕾诺的警戒心变得更加强烈。 「你的招牌段子确实很多,会想问要表演什么也是在所难免啊。」 我一面这么唬弄,一面给莎夏思考的时间。在这个时代,有一个只有莎夏能做到的压箱绝活。 「就是那个啊。上个月在迪鲁海德让观众爆笑的那个段子。」 如果是她,应该会知道我不是在强人所难,而会注意到我这么说的目的。 「是、是那个啊?我、我知道了啦。」 唔,莎夏那家伙,一副摆明不知道的表情。 「就让你见识一下吧!」 莎夏就像自暴自弃似的大喊一声,将双手高举向天。她这是在争取时间。她将双手缓缓放下,做出段子开头的演出,表情还十分认真。大概是想不到要表演什么吧,莎夏一分一秒地被逼入绝境,就在醒悟到没办法再拖延下去时,彷佛恍然大悟似的朝蕾诺看去。 「模仿秀!暴虐魔王的魔眼<眼睛>!」 「……噗哧!」 莎夏所展现的「破灭魔眼」,让蕾诺嗤嗤发笑。「破灭魔眼」本来就不是魔族会有的魔眼;是要有我的特异体质才有办法掌握的魔眼。所以在这个没有继承我血脉子孙的神话时代,就算说是模仿,也根本没有魔族能做到。 尽管如此,由于莎夏的「破灭魔眼」还不完全,所以怎么看都不像是真的。以模仿秀来说不会太过逼真,而且还十分相似,这是其他人所难以做到,有着绝妙效果的演出。 「逗、逗笑了耶……」 莎夏偷偷握拳高兴了一下。 蕾诺边笑边说: 「真是太好笑了,你的模仿跟魔王阿诺斯超像的耶。虽然很微弱,但那个若无其事向周围散发破坏之力的部分,水准莫名地高。在迪鲁海德表演这种段子,不会因为不尊重魔王遭到斥骂吗?」 「魔王阿诺斯意外地喜欢开玩笑,能理解什么是搞笑表演。」 「啊……这么说来,我好像也听过这种传闻,但还以为就只是传闻呢。」 蕾诺边说边朝我看来。 「我方才就在想,总觉得阿诺苏看起来有点像魔王阿诺斯耶……?」 「真亏你能注意到。」 我夸张地盘起双手,毫不客气地向她展现魔王的站姿。 「这就是暴虐魔王小时候的模样,阿诺苏.波鲁迪柯乌罗!」 「噗哧……!」 「虽说是小孩子,难道你以为我就不会是魔王吗?」 「啊哈哈……!超像的,这种语调超像的。魔王阿诺斯要是变成小孩子的话,好像真的会这么说……!」 蕾诺捂嘴笑了起来。 「……真是的……让我很普通地被逗笑了……你模仿得非常像呢。魔王小的时候,或许确实就是这种感觉……」 唔,看来很顺利呢。若是想隐瞒,反而会遭到怀疑。既然如此,那就主动说出真相,让他们觉得不可能有这种事情就好。 「可是,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寻常魔族应该是跨越不了入口墙壁的啊?」 「要在这种时代靠旅行艺人维生,就要有这点本事才行。墙壁是由她突破的。」 我朝米夏看去。 「……我是……」 她想了一下,然后说道: 「……比四邪王族还强的旅行艺人……」 蕾诺疑惑地歪着头。 「……唔~嗯,这么说来,阿诺斯好像曾经说过,魔族活得愈是随心所欲就愈是强大的样子呢……?等一下来问看看辛吧……」 要在这种时代作为旅行艺人维生,只有半吊子的力量是办不到的。倘若是辛,他应该会这样回答。 「不过,阿诺苏的剧团还真是奇怪的组合呢。魔族、人类和精灵居然会待在一起。因为是旅行艺人吗?」 或许是解除警戒了吧,她以和缓的语调问道。 「搞笑是不分国界的。种族差异只是枝微末节的小事。」 闻言,蕾诺温和地微笑起来。 「这样啊……总觉得……这样真好呢。要是能迎来这种事情是理所当然的世界,那就更好了呢……」 蕾诺不自觉地说出这句话,然后向我问道: 「你刚才说对精灵有兴趣吧?」 「是啊,莉娜。」 在我呼唤后,莉娜走到我身旁来。 「她是剧团的成员,而我们正在找寻她的记忆。她丧失记忆的情况好像很特殊的样子。我听闻大精灵蕾诺是一切精灵的母亲,所以想请教你是否知道些什么?」 蕾诺直盯着莉娜看了一会儿。 「我没见过这孩子呢。你没有记忆吗?」 莉娜点点头。 「唔~嗯,我不清楚耶。」 蕾诺歪头说道。 「就连你也不知道吗?」 「虽说是一切精灵的母亲,但也不是所有精灵的事情都知道唷。也有一些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唔。哎,也是有这种情况的吧。 「莉娜好像对阿哈鲁特海伦有某种印象。要是可以的话,我希望能让我们暂时待在这里一段时间。」 「这虽然没问题,不过阿诺苏,你稍微来一下。」 蕾诺牵起我的手,迈步走了开来。等来到够远的地方后,她停下脚步。 「怎么了?」 「刚才那个叫莉娜的孩子,是爱情妖精芙兰唷。」 记得有记载在绿书上。不过页面被人撕走,最终无法得知详细的内容。 「是让得不到回报的爱情化为形体,与其结合的精灵吗?」 「……嗯。你虽然是魔族,却知道精灵的事呢……?」 蕾诺一脸不可思议地说道。毕竟这个时代的魔族与精灵的关系很薄弱嘛。 「这没什么,我以前曾在精灵底下学习过。」 虽然是两千年后的事。 「但你既然知道,刚才为何要故作不知?」 「爱情妖精芙兰会追寻着记忆四处流浪。然而一旦发现到自己是爱情妖精就会消失,所以绝对不能告诉她喔。」 所以才会说谎啊? 「必须先让她回想起爱。」 要让她回想起爱吗?不过,还是搞不懂啊。 「我能再详细请教一下芙兰的事吗?」 当我这样问完,地面剧烈地摇晃起来。伴随着地鸣声现身的,是体型恐怕有一座小型城堡巨大的神兽古彦。 「……这么大只,是藏在哪里啊……?」 「没什么,只有体型变大的话,根本不成问题。辛应该会立刻斩杀吧。」 就在这时,古彦张大嘴巴,一口咬住地面上的某样东西。「幻影拟态」的魔法被解除,让那样东西现出原形。那个是雷伊。 他用双手双脚撑开神兽古彦的嘴巴,支撑着不让自己被吞下去。要是有剑的话,他应该就能立刻逃脱吧,偏偏他现在是赤手空拳。 「他也是你的同伴?」 「是啊。哎,你无须在意……」 雷伊就算被吞下去也应该能生还,但有可能会因此被发现到有七个根源。哎,倘若是辛,应该会立刻斩杀吧。我转头望去,便看到他举起斩神剑古涅欧多罗斯。 「辛,不行啦,那个快被吃掉的人是魔族唷。他是你的同胞吧?」 不顾雷伊的安危,辛打算直接牺牲他;但蕾诺扑上去抱住他的手腕。 「……护卫您才是首要任务。要是遭到波及而死去,就表示他只有这种程度的力量。刚好待在此处是他的不幸,弱者死去乃是天理。」 「我讨厌这种天理唷!给我想想办法。」 辛微微蹙眉。大概是在伤脑筋吧。他的剑不适合用来救助他人。 「辛,取出一意剑吧。」 在我这么说后,辛瞬间转过头来。当他无视我,再度将视线望向神兽古彦后,随即就像恍然大悟似的重新朝我看来。 他就这样不发一语地直盯着我。 「……你……该不会是……?」 「我叫阿诺苏.波鲁迪柯乌罗。就只是个旅行艺人。」 辛沉默不语。要不让他发现自己的真实身分,并非什么难事。 有一个瞬间,辛说不定会怀疑阿诺苏该不会就是魔王阿诺斯。但既然我自称是阿诺苏.波鲁迪柯乌罗,那个男人就不会再追究下去。如果我是魔王阿诺斯,这就是要他别注意到是我的命令。而如果我不是魔王阿诺斯,就根本没必要在意。 所以不论我是不是魔王阿诺斯,他都只会把我当成阿诺苏.波鲁迪柯乌罗对待。不论我是魔王阿诺斯的可能性有多大,他应该都会顽固地遵守这一点。 「他是我的客人唷!比起这个,得赶快救出那个人才行!」 蕾诺在对辛这么说后,转头朝我看来。 「阿诺苏,只要有一意剑的话,就能设法救出那个人吗?」 「是啊,雷伊只要手上有剑,即便是神兽之牙也不足挂齿。」 闻言,蕾诺就朝辛伸手。 「拿出来。一意剑席格什么的?」 「是席格谢斯塔。」 辛边说边画起魔法阵,从中取出席格谢斯塔。 「除了我与吾君之外,还不曾见过有人能运用此剑……?」 「这样的话,那个男人就是第三人了。」 我收下席格谢斯塔,朝着雷伊使劲投出。 「雷伊,剑送过去了。赶快从里头出来。」 「谢啦。」 雷伊朝着飞来的席格谢斯塔伸手。只不过,神兽古彦踏出地鸣声,就像要躲避投来的魔剑似的当场跳开。 「啊……!」 看到魔剑朝着错误的方向飞去,蕾诺惊叫出声。 「……不对,看来他能运用一意剑是确有其事。」 辛在一旁喃喃说道。 「……我在这里,席格谢斯塔……!」 在雷伊的呼喊下,席格谢斯塔的飞行轨道弯曲了。宛如被他的手吸引过去似的,魔剑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弧飞进他手里。随即剑光一闪。 「呼……!」 四根獠牙被斩断,神兽古彦发出痛苦呻吟。与此同时,雷伊自古彦的口中跳出。 「真是令人惊讶。」 辛微微扬起嘴角。他的手晃了一下,眼前的神兽古彦就在下一瞬间被一刀两断。神兽古彦巨大的身躯倒下,发出轰隆的地鸣声。 「迪鲁海德还真广大。我从未想过民间竟有能够运用席格谢斯塔的魔族在。」 辛不知何时已站在雷伊面前。 「既然有如此本领,你为何没参与大战?凭你的能耐,说不定连四邪王族都能斩下。」 只展露一剑就能当场看穿雷伊的实力,该说真不愧是辛吧。 「我喜欢舞剑,但讨厌战争。」 「你的回答很有趣。」 「辛,这些人是旅行艺人的剧团唷!」 蕾诺在辛的背后向他说道。雷伊递出席格谢斯塔打算还剑,但是辛没有收下,而是向他问道: 「我名叫辛.雷谷利亚。能否请教您的大名?」 犹豫了片刻,雷伊说道: 「雷伊。」 「就我所见,你好像没有佩带魔剑在身?」 雷伊爽朗地微笑说: 「很不巧地放在远处了呢。」 闻言,辛就转身背对着他。 「你待在这里的期间,那把魔剑就借给你吧。租借费是在我身上留下擦伤。」 雷伊愣了一下。 唔,辛这家伙,目睹到剑术本领逼近自己的魔族,看来让他相当兴奋啊。现在回想起来,他在与加隆交手时,看起来也相当快乐的样子。要是双方同为魔族,他们两个应该会有不同的未来。 「是要我与你交手,来偿还这笔租借费吗?」 辛没有回答。也就是用不着回答的意思吧。 「我不觉得我这个寻常魔族,会有办法跟魔王的右臂较量耶?」 「就凭你那只靠蛮力的剑技的话,现在说不定是这样。」 辛将斩神剑古涅欧多罗斯收回魔法阵之中。 「你随时都能找我还剑。」 留下这句话,他再度走回蕾诺身旁。 §47【大战树木】 「过来,赛涅提罗。」 在蕾诺开口呼唤后,冒出无数闪烁的绿光。这些萤火虫又被称为精灵的医生,微微照亮着夜晚的森林。 她将双手往前伸出,画起魔法阵。 「『治愈绿光』。」 治愈萤赛涅提罗发出的光芒增强。他们在森林里四处飞翔,治疗着受伤的精灵们。在朝着枯萎的花草树木撒下鳞粉般的光芒后,植物们就在转眼间恢复原本的盎然绿意。 「受伤的孩子们过来,我帮你们治疗唷。」 当出现在背上的六片翅膀发出魔力后,蕾诺的身体就微微飘起,而她就这样在森林里到处巡视着。受伤的精灵们纷纷前来,在她所发出的「治愈绿光」的光芒下立刻治好伤势。她向走在身旁的辛问道: 「阿诺斯明明建造了墙壁,那些神兽是怎么侵入森林的啊?」 「应该不可能是从外部侵入的吧。那道墙壁对神族有着强大的诅咒。」 辛说道。虽然「四界墙壁」只要有相应的力量就能突破,但对神族来说却是更高一阶的强固结界。 如果以对人类与魔族的「四界墙壁」作为基准来看,本来只要是神族的话,大抵上就连低阶的神都能穿越墙壁。为了阻挡拥有强大力量的神族干涉,勇者、魔王、创造神和大精灵才会集结四人的魔力,对墙壁施加会侵蚀神性的诅咒。 在这道诅咒之下,神兽与守护神级别的神族根本不可能穿越墙壁。即使是天父神诺司加里亚,要突破这道墙壁也必须有付出相应代价的觉悟。 「数量如此庞大的神兽穿越吾君所建造的墙壁,即使天地逆转也是不可能的事。」 辛无比冷静地分析状况。我舍命建造的「四界墙壁」,神兽古彦是不可能穿越的。这对清楚魔王阿诺斯力量的他来说,是太过于自然的结论。 「可是,实际上就是出现在这里了唷?是跟蒂蒂一样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就算魔力很弱也一样能穿越墙壁……?」 「不,即使有这种力量,在会侵蚀神性的『四界墙壁』之前也毫无帮助──就凭神兽这种程度。」 辛一面环顾周遭,一面厉声说道: 「或许该认为是在墙壁建立之前侵入的吧。在我们前往迪鲁海德之后,便侵入阿哈鲁特海伦潜伏至今,这么想才比较自然。」 「……该不会,是那个叫诺司加里亚的神族?」 辛稍微想了一会儿后说道: 「神兽是神之使者,没有主人的命令不可能擅自行动。尽管无法确定主使者是否就是诺司加里亚,但这座大精灵之森说不定还有神潜伏其中,不能掉以轻心。」 在他这么警告后,蕾诺一脸苦闷地垂下头。 「请放心。吾君的命令是要我将大精灵蕾诺平安送回阿哈鲁特海伦。在斩杀那名神族之前,我都会待在您的身旁。」 蕾诺不可思议地看着辛。他一如往常,板着一张冰冷的表情。 「这里已经是阿哈鲁特海伦了唷?」 「精灵们的乐园才是阿哈鲁特海伦──吾君想必会这么说吧。我还未将您送回那里。」 听到他这句话,蕾诺嫣然微笑起来。 「辛虽然顽固,但也有温柔之处呢。」 「会让您这么想,全是吾君的慈悲。因为此身乃是魔王的剑,魔王的右臂。」 在烦恼该怎么回话后,蕾诺说道: 「我从未想过暴虐魔王会是个温柔的人呢。」 辛看起来很自豪地点点头。蕾诺再度望向前方,在森林里前进着。 「辛在这件事结束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在侍奉的主君不在的时代里,即使苟活下去也毫无意义。我会追随吾君,转生到两千年后。」 「这样啊。看来神族藏在这座森林里,也并非全是坏事呢。」 停顿瞬间后,辛问道: 「这是为何?」 「因为能再和辛玩一阵子啊。」 他一脸认真地注视走在身旁的少女笑容。 「我只是在遵守吾君的命令。」 「是啊。不过,谢谢你。将我送回这里,一直保护我到现在。」 「如要感谢,请向光荣捐躯,我伟大的魔王道谢。」 蕾诺呵呵笑起。 「我道谢过了。然后他说,如果要道谢的话,就直接跟辛讲。听说除了阿诺斯以外,你平时不会担任其他人的护卫?必须听从像我这种精灵的命令,被我颐指气使,你其实很不愿意吧?」 「不,此乃吾君的命令。」 「骗人,都写在你脸上了。」 辛就跟往常一样,板着一张冰冷的表情。居然能看出他微妙的感情,不愧是跟他相处了一段时间。 「蕾诺~!」 耳边传来尖细的声音。蒂蒂们从树林后方出现,在蕾诺的周围飞来飞去。 「婆婆出事了。」 「婆婆要消失了。」 「不好了~」 「要凋零了~」 有别于骚动起来的妖精们,蕾诺带着作好觉悟的表情点了点头。那个人似乎不是被神兽古彦杀掉的样子。 「大家一起去送别吧。」 蕾诺前往森林深处,我们也尾随在后。 不久后,能在树林围绕的道路前方看到一个广场,那里长着一棵古老的大树。在大树粗壮的树干延伸出来的无数树枝上,长着许多绿意盎然的树叶。 隐狼杰奴卢、风与雷的精灵基加底亚斯、水之大精灵里尼悠等许许多多的精灵们聚集在这个广场上。 蕾诺双脚着地,伸手轻轻碰触着大树。 「……婆婆……」 她如此呼喊后,大树上浮现出一个像脸一样的东西。 「很高兴你回来呢,蕾诺。」 周边响起沙哑的声音。蕾诺一脸哀伤地点点头。 「看样子,今天还有可爱的客人在呢。你的名字是?」 「我叫阿诺苏.波鲁迪柯乌罗。」 「阿诺苏,这是个好名字呢。我是米凯罗诺夫,大战树木米凯罗诺夫。是传授人类智慧,让他们在大战之中生存下去的精灵唷。」 米凯罗诺夫将她的魔眼<视线>朝向我。 「阿诺苏,到我这边来。同伴们也将名字告诉我吧。只要碰触我就行了。」 我走到米凯罗诺夫大树前面,用指尖碰触大树。雷伊和米夏他们也报上名字,同样碰触着那棵大树。 闪闪发光的树叶从树枝上翩翩落下,缠绕在我们身上。 大树首先向米夏与莎夏说道: 「米夏、莎夏,你们身上只带有本来一半的力量。要恢复成一体。这样你们本来的魔力应该就会觉醒。」 接着,她向艾莲欧诺露说: 「艾莲欧诺露,你要学会新的魔法。比起亲自战斗,你说不定更擅长支援他人呢。自己到底适合什么,你要好好想想唷。」 随后,她将魔眼<视线>望向洁西雅。 「洁西雅,你有很棒的素质,是勇者的素质喔。还有,你好像很擅长镜子的魔法呢。」 米凯罗诺夫也向雷伊说道: 「雷伊,你的榜样,就是在那里的小伙子辛唷。他的剑将会引导你,而你迟早会抵达不同的境界。」 接着,她向莉娜说道: 「莉娜,你不适合战斗。去寻找自己该做的事。就照你想做的去做吧。」 最后,米凯罗诺夫将魔力集中在我身上。不过和其他人不同,她没有立刻说出建言。 不久后,她说道: 「啊啊……没有呢。阿诺苏,我没有能传授给你的智慧。偶尔也会有呢,这种我什么也看不到的人。但我知道你有很出色的力量唷。真是了不起。或许我的智慧对你来说是没有必要的东西呢。」 米凯罗诺夫有点寂寞地说道。 「我听说你要凋零了?」 「啊啊,是啊。我要凋零了。将再也不会复活了吧。」 「是因为传闻与传承断绝了吗?」 「呵呵呵。」她的温柔笑声在森林里响起。 「看来战斗以外的事,我还有办法教导你的样子。」 米凯罗诺夫开心地说道: 「只要传闻与传承断绝,精灵就会消灭。不过,精灵还有另一个会消灭的时候。那就是违背自身传闻与传承的时候喔。」 精灵是诞生自传闻与传承,依照传闻与传承而生的生物。 就像隐狼杰奴卢是神隐的精灵,艾尼悠尼安是教育大树一样,他们会依照自己的传闻与传承行动。 「大战树木米凯罗诺夫,是传授人类智慧,让他们在大战之中生存下去的精灵──为了打倒魔族呢。然而,我却协助了魔族,协助了暴虐魔王。不是为了打倒魔族,而是为了让人类与他们和睦相处绞尽脑汁。」 也就是为了打倒魔族而生的米凯罗诺夫,因为协助魔族而违背了自己的传闻与传承啊? 「阿诺苏,没关系的,你不用露出这种表情。你虽是魔族,但没有任何不对。而且,我已经活得够久了。也已经厌倦了传授大家杀害某人的智慧这种事呢。」 树叶凋零,翩翩落下。 「我很感谢魔王唷。因为他让这样的我,能为了和平绞尽脑汁呢……没有比这还令人高兴的最后啊……」 「……婆婆……」 蕾诺紧紧抱住米凯罗诺夫的树干。 「抱歉……都怪我说了任性的话。」 「蕾诺,这不是你的错唷。而且,反正大战树木的传闻,只要战争结束之后就会遭到遗忘。我是迟早都会凋零的命运啊。」 就像在摸着蕾诺的头,米凯罗诺夫的树枝轻轻碰触着她。 「你总有一天或许也会迎来必须作出抉择的时候吧。这是精灵的宿命唷。是要作为精灵遵守传闻与传承,还是要违背传闻与传承,守护自己重要的事物。」 「……我该怎么做才好?」 「蕾诺,迷惘的时候,就问自己的心吧。精灵是根据传闻与传承而生,并在传闻与传承的摆布之下度过半生。就连自己遭到摆布这点,都没能注意到。然而,心不论何时都是自己的唷。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也差不多注意到了吧?」 米凯罗诺夫大树散发出淡淡光芒。就像存在倏地消失般,她的身影渐渐透明起来。 「蕾诺,要守护你想守护的事物唷。我很满足。因为,肯定很快就能迎来和平。」 光芒变得格外强烈,照亮整个广场。 在光芒缓缓消去后,刚才还在眼前的树木身影澈底消失。人称大战树木的精灵,就在现在,确实凋零了。 蕾诺注视着米凯罗诺夫方才还在的位置,茫然地伫立在原地。不知就这样过了多久,最后辛走到她的身旁。 「我很困扰。」 听到这句话,蕾诺朝他转头看去。 「我想止住你的泪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闻言,蕾诺就以泫然欲泣的表情露出微笑。 「喂,辛,魔王有要你安慰我吗?」 这句询问,让辛一时语塞。蕾诺嫣然笑起。 「谢谢你,我很高兴唷。」 蕾诺直盯着辛。 「放心,我不会在悲伤时哭泣唷。我的眼泪会成为精灵。」 从她开心笑着的眼瞳中,一滴泪珠落下,一下子就被吸入地面之中。随后渐渐发出闪亮光芒,从大地中长出一株新芽。 「毕竟这样出生的孩子未免太可怜了。小孩子诞生的时候,果然还是要流下高兴的眼泪才好呀。」 从大地长出的新芽立刻成长,开出了花朵。花朵在发光之后再度变回新芽,然后迅速地成长茁壮,在不久后长成一棵树干。那棵树干展开枝条,长出茂密树叶。即使长得比米凯罗诺夫大树还要高大也没有停止成长,以要突破云霄的气势不停伸展。 「我发现一则很棒的传闻喔。在和平的时代,让各式各样的人学习各种知识的学舍。由一个有点顽固、没有绘画天分的老爷爷担任教师,教导着我们许许多多的事情。」 眼前耸立着一棵眼熟的大树。 「各位,让我来介绍吧。他是我们的新家人,教育大树艾尼悠尼安唷。」 §48【泪花】 在艾尼悠尼安大树诞生后,蕾诺带领我们参观内部。教室、古尼艾尔阶梯与云的回廊等魔法时代存在的场所,现在就已经大致具备。 在大树最顶端的小城堡,好像是要作为蕾诺的住所使用。两千年后的精灵王就待在这里,所以说不定是统治这座阿哈鲁特海伦之人所居住的城堡。 在回到排列着树桩的教室后,蕾诺开口说道: 「总之,这样就大略参观过一遍了吧?因为空间很大,虽然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房间,但等之后再去请教艾尼悠尼安吧。艾尼悠尼安姑且会用魔眼<双眼>进行监视,让人无法在这棵大树的内部施展暴力,就算神兽来袭也不用担心唷。」 也就是艾尼悠尼安大树是为了防备神族袭击而诞生的精灵啊? 「大精灵蕾诺能自由地让精灵诞生啊?」 在我这么说后,蕾诺就蹲下来配合我的视线高度。 「并不是自由唷。就跟你刚刚看到的一样,我的眼泪会将传闻与传承化为精灵呢。如果不是我由衷希望他诞生的精灵就不会诞生,所以有时会诞生出跟我想像不同的精灵,也会在无意间诞生出精灵唷。」 「嗯~?如果能让由衷希望的精灵诞生,就能自由地让精灵诞生了吧?」 艾莲欧诺露不可思议地说道。 「啊,嗯。虽然是这样,但也不是这样唷。因为我的希望,是来自于众人的传闻与传承。所以我会作为精灵之母,诞生出适合的孩子。」 就连自身的愿望,都会受到传闻与传承左右啊?精灵也很不自由呢。 「而且,跟我的眼泪无关,自然而然地突然诞生的精灵还比较多喔。莉娜也肯定是这样的唷。」 确实,要是精灵只会因为大精灵蕾诺的眼泪而诞生,也会出现蕾诺是怎样诞生的问题。毕竟她应该不是最古老的精灵。 或许认为爱情妖精芙兰是在蕾诺死后自然诞生的会比较妥当吧。尽管想详细询问,但现在莉娜也在场。先前提过她一旦发现自己是爱情妖精就会消失,因此只能再找机会问了。 「阿诺苏,你们会暂时待在阿哈鲁特海伦吗?」 「可以的话,想暂时叨扰一阵子。」 「嗯,好唷。刚刚我也跟辛商量过了,而且你们似乎也不是什么可疑的魔族。由于很少会有旅行艺人过来,所以大家也都很高兴呢。这里的东西都能随你们使用唷。」 「感激不尽。」 蕾诺露出笑容点点头,接着便起身走了出去。 「辛,跟我一起来。」 辛不发一语地跟在蕾诺身后。 「好啦。」 我从树桩上站起。 「雷伊、米夏,帮我看好他们两人。」 「嗯。」 米夏颔首。 「你打算做什么?」 「想稍微去确认一件事。其他人就暂时自由行动。」 我推开教室的门来到外头,随后就听到后方传来轻巧的脚步声。跟过来的人是洁西雅。 「要一块来吗?」 「……我是……护卫……」 洁西雅就像要守护我似的,紧紧跟在我身旁。 这是怎么回事?是受到辛的影响吗? 「因为阿诺苏弟弟变小了,所以她好像觉得自己是姊姊的样子喔。」 艾莲欧诺露走过来这样说明。 「唔,我的身体确实是变小了,但还不到要洁西雅守护的程度。」 「……洁西雅……是姊姊……喔……!」 总觉得洁西雅的表情一反常态地灿烂。 「嘻嘻!平时身边就只有比自己大的人,所以她似乎干劲十足喔。」 「……阿诺苏……有洁西雅在……放心……」 洁西雅摸着我的头。 哎呀哎呀,真拿她没办法。她可是一反常态地表现感情,不能随便拒绝。 「那就拜托你了。」 「……请……交给我……吧。」 我跟艾莲欧诺露、洁西雅一同走在艾尼悠尼安大树之中。依照两千年后莉娜告诉我们的路径走着,经过了相同的地方好几次。 在三岔路口右转后,能在通道上看到一座石像。那是个穿着铠甲的人型青蛙。在现代的话,手上应该是拿着一面被劈成两半的盾牌,但现在手上空无一物。 没有特别在意地往前走后,我们走进某道门扉之中。那是一个小房间,里头什么也没有。我在转身后,立刻打开房门。 眼前是一片广大的森林,有着书本妖精利蓝的「书本森林」。我大略看了一下长成树木的绿书。 「唔,约一百本啊?」 「……要找……东西吗?」 「是想找,但恐怕没有吧。」 「……没有……啊……」 洁西雅失望地垂下眼帘。 「哎,就姑且找找看吧。能帮我找一下记载着爱情妖精芙兰的绿书吗?」 洁西雅喜出望外地点头说: 「……我会……努力的。」 洁西雅冲向森林,开始捕捉起绿书。 「只有一百本,是表示精灵还没有诞生吗?」 艾莲欧诺露一脸不可思议地询问。 「恐怕是这样。原本想说现在的话,页面就还没被人撕走。」 说完,书本森林中便传来沙哑的声音。 「真是抱歉呢,老朽还没作好教育的准备。再过一段时间,应该就能收齐书本妖精利蓝了。要等到这之后才会上课喔。」 那是艾尼悠尼安的声音。如果之后才会收齐,那么爱情妖精芙兰的事情就等到时候再调查就好了吧。 「洁西雅,找得怎样了?」 「……还没……找到……」 洁西雅在头上顶着十几本书,追着书本妖精利蓝到处跑。尽管书本看起来就快掉了,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我有事要到其他地方,你想跟来吗?」 洁西雅一脸困扰似的,在我与利蓝之间来回看着。总觉得她还想继续收集书本的样子。 「那我就把收集利蓝的任务交给你了。这是机密任务,不能跟任何人说喔。」 「……遵命……」 大概是在模仿某人吧,洁西雅很可爱地向我跪下。看来她很有干劲呢。这里就交给洁西雅吧。 「我也会在这看着的,你可以放心喔。」 艾莲欧诺露竖起食指向我这样说道。 「有事就跟我联络吧。」 「嗯。」 离开书本森林,我向米夏发出「意念通讯」。 「辛他们两人还在一块吗?」 『在一块。在古尼艾尔阶梯的前方,走过看不见的阶梯,来到看不见的门后。』 是在那里啊。我再度行走在大树之中。 在走上两千年后用来进行精灵试炼的古尼艾尔阶梯后,我沿着看不见的阶梯前进,打开看不见的门。 进入眼帘的是一片荒野。两千年后虽然开满一整面的花田,如今却是寸草不生。 「辛,你猜这是什么?」 蕾诺在张开手掌后,飘起了五朵花。跟她的头发一样,是有如湖水般鲜艳的碧绿色。 「我不知。」 「这叫做泪花,是吸收我的眼泪开出来的花唷。你回想一下,刚刚有长出一朵让艾尼悠尼安大树诞生的花吧?而这些就是从剩下的泪水中长出来的花。」 「是精灵的源头吗?」 「说不定是源头,但也说不定不是唷。只要泪花能不枯萎地结出果实,就会将传闻与传承化为精灵。因为要是枯萎了,我的眼泪也会跟着消失。」 蕾诺施展魔力,将泪花轻轻放在花田中央。那五朵花,立刻就在大地扎根。 「为了不让泪花枯萎,必须对它们灌注爱情唷。就像这样。」 蕾诺的手掌上出现一颗薄水球。她就像浇花似的,从水球降下小雨。随后,泪花就茁壮成长,开出大片花瓣。眼看地面不断冒出新芽,增加着泪花的数量,转眼间就让一半的荒野变成花田。 「大概还只能长到这种程度吧。辛也来试看看。」 蕾诺笑吟吟地说道。辛板着一张脸回看着她说: 「我吗?」 「嗯。我想想喔。」 蕾诺画出一个魔法阵,在把手伸进去后,从中取出一个铁制的浇水壶。 「拿去。这是我在回来的路上买的唷。」 「……为何是我?」 「因为我觉得辛啊,应该要再多接触一下生物或生命会比较好唷。这样的话,一定会很快乐喔。」 辛轻轻抽出佩带在腰间的铁剑,注视着剑身说道: 「如果是和生物的生命接触,我已斩杀过不计其数了。」 「不是这种接触啦!」 蕾诺大声反驳,但辛的态度却很认真。 「我不懂你说的意思。」 辛将铁剑收鞘。 「做做看就知道了唷。你试一下吧~」 蕾诺把浇水壶硬塞在辛手上。她施展魔法,把水装进浇水壶里。 蕾诺对着不发一语的他吟吟笑。 「真拿你没办法呢。」 输给精灵之母大精灵的笑脸,辛拿起浇水壶帮附近的花朵浇水。随后,就见花朵以惊人的速度开始枯萎。 「等等、等等,辛,你这样不行啦。培育泪花要用爱情,爱情是很重要的唷。用这种杀气腾腾的心情浇水,泪花一下就会枯萎的啦。」 「该怎么做才好?」 「你要笑啦。首先是笑容,因为这是爱情的表现。」 辛露出一个就算说是面无表情也不为过的笑容。 「这样吗?」 花朵枯萎的速度比方才还快。 「真是的,所以说是要爱情了,爱情!你再认真一点啦。」 「我不知爱为何物。」 「啊~你这种顽固的态度可不好唷。毕竟,辛很喜欢魔王阿诺斯吧?」 辛惊讶地瞠圆了眼。 「这就是爱唷,爱。所以,你只要用喜欢魔王的心情浇水就好了唷。」 蕾诺以天真无邪的笑容逼近他。 「就连要对吾君抱持好感都让我深感惶恐。我侍奉吾君是因为恩义,而非爱。那位魔王,拯救了仅是一把剑的此身,是我唯一的恩人。」 「这是什么意思啊?」 「请无须在意。这并非有趣的话题。」 蕾诺不服地瞪着辛。就在这时,耳边传来嘻嘻笑声。 「感情好。」 「非常好。」 「蕾诺。」 「和使剑的大叔。」 一群妖精蒂蒂现身。 「真好。」 「好羡慕。」 「想一起玩。」 「蒂蒂也想一起玩!」 妖精们在辛的身边飞来飞去,异口同声地说道: 「来玩吧、来玩吧。」 「喂,来玩吧。」 「使剑的大叔。」 「一起来玩吧。」 辛有点不知所措地看向她们。蕾诺「哈哈哈」地笑了出来。 「你刚才救了她们,所以她们喜欢上你了唷。就陪她们玩一下吧?」 「我不知游玩为何物。」 说完,辛转身离开。 「那么,玩捉迷藏~」 「来玩捉迷藏吧。」 「精灵捉迷藏。」 「使剑的大叔当鬼~」 蒂蒂嘻嘻哈哈地飞来飞去。 「大家集合~」 「杰奴卢~」 「基加底亚斯~」 「赛涅提罗~」 精灵们聚集在花田里。或许是想回报辛的救命之恩吧,精灵们全都直盯着他看,一副想跟他玩的样子。 「阿诺苏,你们也一起吗?」 蕾诺问道。 「不,我们就心领了。长途跋涉过来还很疲惫。」 「这样啊。那么,精灵们就一起玩捉迷藏吧。大家~辛说只要一分钟不被他抓到,他就会答应你们任何事情唷。」 蕾诺这么说完后,精灵们就一齐逃走。 「我也心领了。」 辛转身离去。随后,蕾诺就露出恶作剧的表情。 「哦~魔王阿诺斯的右臂也没自信抓到我们啊?原来是这样啊。」 辛突然停下脚步。 「这话我可无法充耳不闻。」 辛转身说道。他的眼神很认真。 「那就来玩吧。准备好了吗?」 辛点点头,全身散发着凌厉的杀气。他这样的气势甚至让人怀疑,他真的知道这是在玩捉迷藏吗? 「时限是一分钟喔。要开始喽。大家快逃~」 「得罪了。」 这么说完,辛的身影就消失了。 「呀!」 蒂蒂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碰到似的抖动一下,而其他妖精也陆陆续续出现同样的反应。 「被碰到了~」 「好快喔。」 「使剑的大叔,好快喔。」 蒂蒂们开心地咯咯笑起。辛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奔驰着,基加底亚斯与赛涅提罗也在转眼间就被他抓到了。 「倘若不至少将时限降为十秒,是玩不了捉迷藏的。」 辛停下脚步,闭上眼睛。大概是为了抓到杰奴卢吧。肉眼无法看到的神隐精灵在花田里奔跑着。不过,他轻易就捕捉到杰奴卢的气息。 「你的速度还挺快的。」 辛把手放在杰奴卢的头上。杰奴卢就像头受主人疼爱的狗狗一样,开心地摇着尾巴。 「不过,倘若是吾君,应该只需这一半以下的时间就能抓到全员。」 「你就这样继续摸摸它啦。」 蕾诺说道。辛维持闭眼的模样看向她的所在位置。 「很少有人能和杰奴卢一块奔跑呢。」 这也难怪吧。因为不闭上眼睛,杰奴卢就无法存在。 「这样就行了吧?」 辛抚摸着杰奴卢的头。巨狼当场坐下,像只猫一样安分下来。 「辛很像精灵呢。」 「这是什么意思?」 「遗忘爱情的剑士精灵。总觉得好像会有呢。」 辛不感兴趣地保持沉默。 「辛,我问你喔,你玩捉迷藏有输过吗?」 「我没怎么玩过捉迷藏,但至今从未让贼人溜走过。」 「那么,你今天是第一次输呢。」 辛疑惑地看向她。 「这是精灵们一起玩的捉迷藏,而我也是个精灵唷。」 一分钟的时限早已过去。这场捉迷藏可说是蕾诺胜利。 「虽然有点作弊,但赢了就是赢了。啊,当然,这也让我知道魔王的右臂到底有多么厉害了。」 蕾诺一副很懂得怎么跟辛相处的模样如此说道。 「我无话可说。」 「那么,要让辛帮我做什么事好呢?」 就在这时,这里响起沙哑的声音。 「──蕾诺,有客人来了。好像有事要找你跟辛──」 蕾诺立刻露出认真的表情。既然说是客人,就不会是精灵吧。 「是谁?」 「对方自称是炽死王耶鲁多梅朵。似乎是想跟你们谈谈关于神族的事。」 §49【炽死王的提案】 当辛与蕾诺来到艾尼悠尼安大树外头时,炽死王耶鲁多梅朵已在那里等候了。 炽死王是个身材高挑,紫发紫眼的文雅男子。他身穿长风衣与戴着大礼帽,手上拿着一根手杖。 「咯咯咯,魔王的右臂,以及精灵之母大精灵。抱歉在这种时候劳烦两位拨空会面。」 耶鲁多梅朵轻佻地说道。我在艾尼悠尼安大树之中观察着三人的样子。 「有何事?」 辛单刀直入地问道。他用视线警戒着炽死王。 人类与魔族的战争结束了,所以四邪王族与魔王签订的同盟契约如今已经失效。 「喂喂喂,别露出这么可怕的表情嘛。我可是带来了一个对你们来说也相当有利益的消息喔。」 「是什么消息?」 炽死王咧嘴一笑。 「我知道躲藏在大精灵之森的神族,天父神诺司加里亚的所在位置。」 辛的眼神凶恶起来。 「天父神的目标是你,精灵之母大精灵。那个神族为了消灭两千年后转生的魔王阿诺斯,打算将精灵之母大精灵作为母胎,让你产下神子。」 饶舌说明的耶鲁多梅朵眼前,抵着一把剑。辛以目不暇给的速度拔出了掠夺剑基里翁诺杰司。 「就连是大精灵之森同伴的蕾诺都无法掌握诺司加里亚的所在位置,我不认为炽死王你会有办法看出他的藏身之处。」 当然,方法并不是没有。如果他是诺司加里亚的同伙,就算知道他的所在位置与企图,大概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吧。 「你理解得很快嘛。没错,诺司加里亚有来跟我接触,问我对打倒魔王阿诺斯的神子有没有兴趣。而我当然是回答有兴趣──」 耶鲁多梅朵才刚这么说,随即就鲜血四溅。辛的基里翁诺杰司斩伤了他的四肢。 炽死王持有的手杖横倒在地面上。只要斩伤手臂,就会夺走持有武器的力量;只要斩伤双腿,就会夺走移动的力量。耶鲁多梅朵如今是动弹不得,就跟毫无防备一样。 尽管如此,他却一脸愉快地笑着说: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你真是太棒了!不愧是魔王的右臂。连个反击的机会都没有,就夺走了本炽死王的手脚。我虽是第一次领教你的剑,哎呀哎呀,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却没有一丝野心,就只是甘愿屈就于他人的部下。」 炽死王宛如少年般的双眼闪闪发光,高声喊道: 「魔王阿诺斯不只是力量,居然就连人望也很优秀啊!」 尽管已多年不见,但他似乎很愉快的样子。这个人由于前一秒才在称赞我,下一秒就会与我为敌,所以让我有点难以理解这个男人的感情。 「不过,魔王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倘若是你,应该也知道才对。」 「吾君没有缺点。」 炽死王满意地点点头。 「没错,没错、没错,没错。这正是他的缺点!暴虐魔王没有缺点。他太过于没有缺点了,让魔王阿诺斯没有敌手。所以他需要一个敌手。为了让他成为比现在还要更加强大的真正魔王!」 听着耶鲁多梅朵的演说,莎夏在一旁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 「喂,阿诺斯,那家伙是怎样啊?」 「那家伙一直都是个小孩子。自从我一度轻轻拍打过他后,他就对我抱持着莫名其妙的期待。总是毫无意义地跑来找我麻烦,被我打倒后又总是一脸开心地笑着,所以让我感到很棘手。」 「……虽然完全无法理解,但是我懂……」 米夏将她的魔眼<视线>望向耶鲁多梅朵。擅长感受细微感情的米夏,究竟能不能看穿炽死王的内心想法呢? 「……好恶心……」 「……也是呢……」 米夏也是这种评价啊……看样子,对这男人说不定是束手无策了。 「因此,我不论何时都是魔王的敌人。但是,我绝非神的同伙!」 耶鲁多梅朵强调着这件事,彷佛这是世界上最为重要的事情一般。 「我对打倒魔王阿诺斯的神子有兴趣,但对神子是否真的拥有足以与魔王匹敌的力量存疑,所以我才来告诉你们诺司加里亚的企图。如果是连魔王的右臂以及大精灵蕾诺都无法阻止其诞生,深受命运眷顾的神子,就十分拥有与魔王阿诺斯一战的资格!」 还真是幼稚的一番话。看来看在炽死王眼中,世间万物皆为玩具,森罗万象全是一场游戏罢了。 「还是一样难以理解你的想法,但也就是说如果神子只有会被我们打倒的程度,那也就到此为止了?」 「没错。你这不是很懂嘛,魔王的右臂。」 耶鲁多梅朵充满热情地说道: 「要让魔王阿诺斯迈向更高的巅峰!我想目睹这一刻。正因为如此,首先必须准备敌手,准备配得上魔王阿诺斯的敌人。不论是神还是精灵,就让我们利用一切,并让他们成为魔王的祭品吧!」 辛小声叹了口气。 「吾君并不希望这种事。」 「咯咯咯,这和他希不希望无关。此乃生为霸者的魔王宿命,是绝对无法避免的。正因为如此,才要从正面堂堂正正地走完这条霸道啊!」 耶鲁多梅朵看起来很愉快,但是十分认真地热情演说着。 「在与亚杰希翁的战争中,为了让强大的人类与魔王交战,由本炽死王先进行了一遍筛选。但敌人终究只是人类。配得上魔王的门槛太高了,除了勇者加隆之外,就连要通过都没办法。当连那个大勇者都远远不及魔王时,那么除了借助神力,已经别无他法了吧?」 他公然主张着不正常的想法,把这些说得理所当然一样。 「全力阻止神子诞生吧!直到神的企图超越我们为止,本炽死王都会是你们的同伴。」 辛狠狠瞪着得意洋洋说出此话的耶鲁多梅朵,不过他却回以一副问心无愧的笑容。 「……辛,这个人,绝对是疯了吧……?」 蕾诺向辛低声说道。 「别在意,此人总是如此。不过跟谎话连篇之人相比,炽死王的思考还算容易理解。只要阻止那个神子诞生,他就会认为神子不过尔尔,立刻丧失兴趣。」 「咯、咯、咯!你很清楚嘛,魔王的右臂。你说得没错。因此,你们的答案应该只有一个吧?嗯?」 辛将视线移回炽死王身上。 「带我去找诺司加里亚。就让我在那个神子诞生之前,将其斩杀吧。」 辛以掠夺剑基里翁诺杰司斩向耶鲁多梅朵的双腿。在藉此将夺走的力量归还后,耶鲁多梅朵立刻就开始行走。 「跟我来吧。他在这里。」 辛与蕾诺跟在耶鲁多梅朵的身后。 我以「幻影拟态」的魔法继续隐藏身影,尾随在三人背后。不久后,众人来到森林里的一座涌泉。 「诺司加里亚就在此处?」 在辛询问后,耶鲁多梅朵点了点头。 「我感受不到气息。」 「神族会依循着秩序行动。要让潜藏在这座森林里的天父神诺司加里亚现身,是有条件的。精灵之母大精灵,请到涌泉的中央。」 蕾诺在向辛使了个眼色后,点头同意。接着,她就朝涌泉走去。也许是因为精灵之母大精灵的力量吧,她没有沉入泉水里,而是走在水面上。然后,她站在涌泉的中央处。 「这样就行了?」 「完美。」 耶鲁多梅朵正对着站在涌泉上的蕾诺。 「天父神诺司加里亚是诞生神的秩序,所以他的行动理念会以此为准。也就是说,这就是他现身的条件。」 耶鲁多梅朵掀开戴着的大礼帽,把手伸进帽中。 在他把手抽出后,手上就握着一个沙漏。当众人以为沙漏才在瞬间发出不祥的魔力时,沙漏里的红沙就开始急速落下。 「……啊……!」 蕾诺用手按着左胸,脸上露出苦闷的表情。 大概是用「幻影拟态」隐藏起来的吧,四十三个装有红沙的沙漏,就像围绕在涌泉周围似的排列着。 那是炽死王持有的「炽死沙漏」。当沙全部落完时,被沙漏诅咒之人就会丧命。 只不过,情况有些不太对劲。他被掠夺剑斩伤手臂的诅咒依然有效。如果是平时的炽死王,应该无法使用「炽死沙漏」才对。 「你这是什么意思?」 辛迅速挥动掠夺剑基里翁诺杰司。四十三个沙漏一齐碎裂,夺走沙漏的诅咒效力。下一瞬间,啪嚓一声,炽死王手上的沙漏也被破坏了。 然而,他却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说道: 「大精灵蕾诺是神子的母胎。只要消灭掉她,神子就不会诞生。懂了吗?」 炽死王将双手高高举起,愉快地笑着。 「所以只要意图消灭掉她,天父神诺司加里亚就会现身啊!」 「我可不觉得他会因为这种骗局现身。」 辛冷静回道。 「咯咯咯咯,我当然是打算真的消灭掉她啊!如果真的让我消灭的话,事情就到此为止了。作为魔王的心腹,你毫无损失吧?」 「假如消灭掉蕾诺,就能阻止神子诞生。假如天父神在这之前现身,只要将其斩杀即可。不论事态怎样发展,都能除掉吾君的威胁,你是想这么说吗?」 「你虽然奉命担任大精灵蕾诺的护卫,但这也是以她逃过担任神子母胎的命运作为前提。会威胁主君的存在,真有必要冒着危险守护吗?」 蕾诺一脸苦涩地看着辛。 而他面不改色,以冰冷的表情警戒着炽死王。 下一瞬间,耶鲁多梅朵将大礼帽抛投出去,从中接连不断地落出「炽死沙漏」。沙漏数量在转眼间超过一百,并在下一瞬间达到三百。诅咒展露凶牙,紧勒着蕾诺的胸口。 「这是弱者的理论。」 在辛迈开步伐的瞬间,围绕在周围的沙漏被一齐斩裂。在空中飞舞的大礼帽被斩成碎块,而掠夺剑基里翁诺杰司则是贯穿了炽死王的左胸。 「……唔、呃……」 掠夺剑会根据斩伤的部位,发动不同效果的诅咒。要是斩伤心脏的话,那把魔剑就会夺走性命。 「吾君要我守护大精灵蕾诺回到精灵之森阿哈鲁特海伦。没有事情会比这道命令还要重要。而且──」 辛从炽死王的左胸上拔出掠夺剑。耶鲁多梅朵蹒跚后退,就像断了线的人偶般倒下。 「暴虐魔王可没有弱到需要让她受到生命危险来守护的地步。」 §50【有如一把剑般】 精灵之森响起咯咯咯的笑声。 像小孩子一样天真且充斥着愉快不已的欢愉,却又同时充满疯狂的笑声,不断不断地回荡着。 理当命绝的耶鲁多梅朵忽然站起身。从没有出现魔法阵的情况来看,他就连「复活」都没有施展。 「……强力、强大,所向披靡!很好。很好喔!不愧是魔王的右臂,正如本炽死王的预期,不对,是超乎预期啊。要是没有这种实力,事情就不有趣了!」 耶鲁多梅朵的周围散发黄金光芒。一股强大的魔力就像是从他的根源里冒出似的喷出。 蕾诺的身体震颤了一下。她将魔眼<视线>朝向耶鲁多梅朵的深渊。 「神族的……力量……?」 她喃喃说道。 「没错。我得知了诺司加里亚惨败在魔王阿诺斯手上一事。为了让祂尽早恢复力量,我就作为宿主将自己的身体借给了祂。只不过,就算向祂搭话,那家伙也完全不肯搭理我。既然如此,我想说只要宿主死了的话,祂就到底是不得不现身了吧。」 他再度咯、咯、咯地愉快笑起。 「就跟我预期的一样!」 炽死王的性命依旧是遭到掠夺剑夺取的情况。这家伙是借助潜藏在体内的另一股力量在说话。 「不论事态如何发展,都在你的计算之中吗?」 辛的询问,让炽死王扬起嘴角。 「假如精灵之母大精灵濒临死亡,天父神诺司加里亚就会现身。要是祂不肯现身导致大精灵死亡,神子就是微不足道的存在。而要是魔王的右臂,你为了防止大精灵死亡而打算对我痛下杀手的话,天父神也一样会现身。要是跟我一起灭亡,那祂也只是这种程度的神。也就是不论如何,都会正中本炽死王的下怀。」 「如果是最后的选项,你将会毁灭吧?」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要是会畏惧毁灭,还能制造出那名魔王的敌手吗?因为贪生怕死而遗忘自身的宏愿,根本是本末倒置。这种家伙就跟着愿望一起跌落人生的地狱,倒在坟墓上长眠就好!」 耶鲁多梅朵就像要抓住天空似的紧握拳头。 「懂吗?无法确定成功与否的豪赌正是浪漫。这股兴奋、这股激昂,没有浪漫的人生就如同行尸走肉,本炽死王是无法忍受这点的!」 混浊的眼睛闪闪发光,他彷佛一名少年般的说道: 「来吧,别再装模作样,赶快出来吧,天父神!你如果是配得上魔王的敌手,就展现你的力量吧!不然的话,这股神力,本炽死王就原封不动地收下了喔!」 在炽死王大声喊道后,他左胸裂开的伤口就在转眼间逐渐恢复。掠夺剑基里翁诺杰司的诅咒被强制解除,夺回了他的性命。 「跪拜吧,愚蠢的魔族。」 那个人庄严地说道。其外表依旧是炽死王的模样;但魔力规模却与方才有着显着差异。 「神的话语乃是绝对的。」 人格替换,诺司加里亚掌握着耶鲁多梅朵肉体的支配权。 祂发出带有神之魔力的奇迹言灵。甚至能将不可能化为可能的声音,在刹那间啪嚓一声地消失了。 掠夺剑基里翁诺杰司以超越音速的速度挥出,斩断了那道声音。 「能让我跪拜的就只有吾君一人。不过就是个神,没理由让我低头。」 在回话的同时,辛瞬间踏进诺司加里亚怀中,以掠夺剑的剑尖抵住祂的咽喉。 「你打算找炽死王合作,是打错算盘了吧?」 「哈哈!」 诺司加里亚轻笑出声。 「一切都依照神的秩序在走。敬重神,并且恐惧神吧。神的计画乃是绝对的。」 花草骚动起来。从树木之间冲出数十道神兽古彦的银色身影,朝蕾诺袭击而来。 「来再多头也无用。」 掠夺剑才闪动一下,扑来的数十头古彦就当场倒下。它们被斩伤脚,因而封住了行动。 「我等魔王军无惧于神。不论何时,我们畏惧、敬重的对象,就只有暴虐魔王一人。」 辛施展「飞行」退到蕾诺身旁,当场画起魔法阵。他将左手伸进魔法阵中心后,从中溢出不祥的魔力。 「就凭那副受吾君魔法所伤的身躯,能做什么吗?」 诺司加里亚咧嘴一笑。 「弒神凶剑。」 听到这句话,辛的眉头挑了一下。 「在被魔王捡去后,你似乎变得相当有人心的样子,但你心中的空虚是永远无法获得满足的。」 诺司加里亚以高傲的语气说道: 「你的心中无爱。因此你总是渴望着爱,空虚地活着。会希望转生,也是想填补心中的空洞吧?」 辛不发一语,只是朝诺司加里亚投以凌厉的眼神。 「就授予蒙昧的你,神的智慧吧。」 天父神以赐予神谕般的语调说道: 「不论你转生多少次,不论你多么渴望爱,都是在作无谓的挣扎。因为你的根源打从一开始就缺少名为爱的感情。你是为了永远地感受空虚而生。只懂得靠斩杀的方式与外界联系的可怜凶剑。」 就在这时,雷矢直击诺司加里亚的脸。缠绕着反魔法的祂毫发无伤。 发出「灵风雷矢」的蕾诺不掩愤怒地说道: 「别胡说八道了!辛虽然是个冷漠、不知变通的死脑筋,但比你要来得温柔多了!」 「哈哈!」 诺司加里亚发出嘲笑声。 「大精灵蕾诺,那就授予蒙昧的你,神的智慧吧。」 天父神庄严地说道: 「他的根源本来并不是魔族,而是魔剑啊。弒神凶剑辛雷谷利亚是在久远以前,魔族的祖先为了与神交战所打造出来的武器。」 唔,这件事我倒是第一次听说。辛本来就不是会提起自己过往的个性,而我也没有询问过他。 「根据神的传承,不断弒神的魔剑逐渐产生了明确的意识。另一方面,曾是辛雷谷利亚使用者的古老魔族,注意到自身能力的极限──发觉到自己无法灭神。在察觉到此事后,你猜他做了什么?」 诺司加里亚一脸愉快地问道。蕾诺沉默不语,等待着答案。 「他将自己的所有力量都给了辛雷谷利亚。相信总有一天,会出现能够使用这把魔剑灭神的人。于是,那名古老魔族消失,辛雷谷利亚则获得了魔族的肉体。」 诺司加里亚庄严地、高傲地放声说道: 「对古老魔族来说,这应该是出乎意料的事态吧。在重重坎坷的偶然之下,让弒神凶剑成为了魔族。但是,就算获得了肉体、拥有了意识,魔剑终究是魔剑。为了战斗而生的辛雷谷利亚,是不可能拥有爱的。他是有着魔族模样的一把剑。选择适合发挥自身能力的主人,听从命令在战场上一味地斩杀敌人。」 辛的忠诚心会这么高,原来是因为他的根源本来是会选择主人的魔剑啊?这类的魔剑与圣剑,确实很少会背叛自己承认的主人。 「成为不完整魔族的你,大概会永远带着内心的缺损,饱受空虚煎熬。然而──」 诺司加里亚咧嘴一笑。然后,就像是在赐予祝福般地向辛说道: 「感谢神吧,弒神凶剑。我要赐予你神的奇迹。倘若是身为秩序支配者的我们,就有办法赐予你永远追求却绝对无法获得的爱。」 诺司加里亚朝着辛笔直走去,就像蕾诺一样行走在水面上。接着他端庄肃穆地,就彷佛魔法一般地说: 「我会赐予你爱。将大精灵蕾诺作为母胎产下的神子扶养长大吧。去培育毁灭魔王的世界秩序吧。」 辛用掠夺剑基里翁诺杰司斩断这句话,从魔法阵中拔出斩神剑古涅欧多罗斯。 「十分遗憾。」 剑光一闪。还来不及眨眼,诺司加里亚就身首异处了。 「就如同你说的。魔剑终究是魔剑。我不需要爱。此身将有如一把剑般,永远侍奉着吾君──伴随着内心的空虚一起。」 诺司加里亚的脑袋落地,弹跳了两下。在脑袋倒下后,朝这里望来的眼睛瞪着两人。 「神的话语乃是绝对的。你们是绝对无法逃离秩序──」 在话语说出口之前,斩神剑古涅欧多罗斯刺穿了他的脑袋。就彷佛魔力粒子烟消云散一般,诺司加里亚的脑袋消灭了。 「……被逃走了啊……」 辛的眼神凶恶。围绕在周围的神兽身影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 「真是非常抱歉。神族虽然难以消灭,但应该暂时不会有什么大动作了吧。剩下的就只有神兽。在诺司加里亚取回力量之前,应该不会再有更多神兽出没。再过不久,这里也能恢复成原本的阿哈鲁特海伦。」 「……嗯……」 蕾诺点头回应,表情看起来显得忧郁。 「怎么了吗?」 「没有。回去吧。」 「我来开路。」 辛走在前头,朝着艾尼悠尼安大树的方向走去。蕾诺微微低着头,无精打采地跟在他背后走着。 她大概是在想事情吧,一下仰望天空,一下又歪着脑袋,一下又再度低头。然后,就在能看到艾尼悠尼安大树时,像是下定决心似的把头抬起。 「辛。」 蕾诺停下脚步。辛注意到这点,转身面对她。 「谢谢你,再度保护了我。」 「此乃吾君之令。」 蕾诺缓缓摇头。 「对不起。」 辛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你是在为何事道歉?」 「泪花花田的事。居然要你再认真一点,真的很对不起。」 泪花是要以爱情培育的花朵。然而,辛欠缺了能培育的爱。 「请放心。我没有受伤。」 「可是,你说了自己很空虚唷。」 蕾诺低着头,悲伤地说道。 「这没什么大不了──」 「你说了自己很空虚唷!我觉得这很重要!」 蕾诺走到辛的身旁,牵起了他的手。 「我要教你什么是爱。」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因为,要不是为了保护我,辛就能获得爱了。」 辛平静地说道: 「此乃吾君之令,你不用感到愧疚。而且,就如同那个神所说的,我的根源欠缺了爱。不论怎么做──」 「才没有这回事呢!我认为辛确实拥有人心,只是有点不太好懂而已。」 蕾诺露出笑容,就像在说服他似的说道: 「我会试着努力的,所以你就陪我吧。只要在找出剩下的神兽,辛转生之前的这段日子就好。」 「……这是对护卫的命令吗?」 「虽然不是命令,但如果能让辛听话,就当作是命令吧。」 辛想了一会儿后说道: 「我知道了。」 「那就走吧。再到花田里跟大家一起玩吧!」 两人并肩齐行,再度回到艾尼悠尼安大树。 §51【剑的秘奥】 在那之后过了不久── 我走上古尼艾尔阶梯后,在前方看到了蕾诺。她用双手捧着铁制浇水壶,彷佛小跳步般地走上阶梯。 「蕾诺。」 经我叫唤后,她转过身来。 「午安。阿诺苏也要去花田吗?」 「是啊。」 我来到蕾诺身旁,跟她一起走上阶梯。 唔,辛不在她身旁还真是难得。就趁这个机会问吧。 「我想问你一件事。曾经诞生过的精灵,能成为只有名字相同的不同精灵吗?」 「咦……?嗯,不清楚耶?只要传闻与传承改变,精灵就会根据内容改变唷。不过,影响最大的是最初诞生时的传闻与传承。」 蕾诺一边认真思考一边说明: 「比方说,我是精灵之母大精灵对吧?一切精灵之母的传闻,是我的根本。所以,要是在遥远的未来,传播起精灵之母大精灵蕾诺不是精灵的母亲这种传闻与传承的话,就跟我毁灭了是相同的意思唷。」 「也就是说,成为与精灵根本的传闻与传承互相矛盾的传闻与传承,就只会缩短精灵的寿命吗?」 「嗯,没错。因为精灵跟魔族与人类不同,是不会转生的。所以不会脱胎换骨,变成完全不同的精灵唷。相对地,只要有传闻与传承,就相当难以消灭呢。」 原以为能靠传闻与传承设法处理掉阿伯斯.迪鲁黑比亚,但她的根本是暴虐魔王,所以说不可能改变这件事啊…… 「如果是跟精灵之母大精灵蕾诺相符的传闻与传承,即便是之后才出现的,也会让我受到影响唷。比方说,泪花就是这样。以前并没有我的眼泪会让精灵之子诞生的传承;然而却出现了这个传承,而且没有与精灵之母大精灵的传闻互相矛盾,所以才让我具备了一如传承的力量。」 原来如此。 不过就算想到了好主意,要是无法传开传闻与传承,也是无可奈何啊。 「这跟莉娜有关吗?」 「天知道。说不定有关,但目前还不明朗。我正在调查当中。」 「这样啊。假如知道了什么,要告诉我唷。」 聊到这里,我们正好抵达看不见的门,由蕾诺把门推开。 泪花的花田里,有米夏、莉娜、雷伊还有辛。看到辛的背影,蕾诺面带笑容地说道: 「辛,要浇花了唷!」 辛依旧面向前方,只有视线微微朝蕾诺的方向看来。 「请稍待片刻。我得先陪他过招。」 与他对峙的,是举起一意剑的雷伊。一如约定,雷伊想要打到辛,并将席格谢斯塔还给他;但目前看来是陷入了苦战。就我所知,这是今天第七次挑战。 「咦~你老是在陪雷伊玩,太狡猾了啦!」 「我与浇水不相衬。反正也只会让花枯萎而已。」 听到他这么说,蕾诺摆出一张臭脸。 「为什么要说这种话!我们约好了吧?我说过绝对没问题的!笨蛋!辛这个笨蛋!」 辛瞥了一眼蕾诺生气的表情。 「真是伤脑筋。」 看到两人的样子,雷伊低声说道: 「要我教你一件好事吗?」 辛挑了一下眉头。 「什么事?」 「只要对她说,你会为了她尽早收拾掉我,就能让她的心情好转唷。」 假如没有雷伊,蕾诺与辛就不会起这种争执了吧。他为了尽量不要改变过去,向辛提出这种提议。 「结果不是一样?」 「就跟剑一样喔。举例来讲,就算同样斩不断,会让剑崩口的斩法与不会崩口的斩法,究竟孰优孰劣,就连想都不用想吧?」 辛沉默了一会儿。 「有道理。」 当辛陷入沉思的瞬间,雷伊朝他踏出一步,同时挥出一意剑。 「──有破绽……喝!」 铿锵一声,响起剑与剑碰撞的声音。辛利用千剑之一的无刃剑卡提纳雷欧斯打掉了雷伊的席格谢斯塔。 「蕾诺。」 对于辛的呼唤,蕾诺有点不高兴地回应: 「怎样啦?」 「我会立刻收拾掉的,请稍待片刻。」 闻言,蕾诺的表情稍微和缓下来,露出嫣然笑容。 「嗯!我等你唷。」 铿、锵、铿铿、锵──两把剑互相碰撞。雷伊挥出的高速剑击全都被辛打掉了。 「真是令人惊讶。」 「就是这么一回事唷。只要改变一下思考方向就好。」 在一意剑与无刃剑对击的瞬间,两把剑的剑刃就像是吸住似的交叠在一块。雷伊让一意剑带有磁力,将无刃剑吸引过来。 「不,我是在说你成长的速度之快。」 雷伊用力踏步,连同魔剑一起压制住辛。 「每次交手,你都在逐渐吸收我的剑技。跟初见时相比,你的剑让我刮目相看。」 辛的「千剑」外号,除了是指他拥有千把魔剑之外,有时也是在指他丰富的剑技。 而雷伊正以惊人的速度学习着他千剑的剑技。 「差不多是时候把这把剑还给你了呢。」 雷伊在一意剑上灌注浑身力量。就在辛踏稳脚步抵挡的瞬间,雷伊消除剑上的磁力,将无刃剑拨了开来。 这个举动让辛稍微失去平衡。雷伊没放过这个机会,劈下席格谢斯塔。 「……喝……!」 完全命中了。如此确信的雷伊,在下一瞬间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辛澈底看穿一意剑的轨道,以最低限度的动作避开这一剑。他的身体与剑刃之间,就连一公厘的隙缝都没有。 「就让你见识见识吧。」 辛说出这句话的同时,雷伊难掩惊愕。 辛的魔力消失了。没有掀起一丝涟漪便完全地化成虚无。 魔力是不做任何事,也会从根源散发出来的东西。不是施展魔法隐藏起来,而是让魔力澈底消失,这并不是寻常奥义所能办得到的事情。愈是拥有强大魔力之人,或许就愈难做到这一点。 下一瞬间,无刃剑的魔力增强到无法跟之前相比的程度。 带着「滋滋滋滋」的声响,卡提纳雷欧斯涌出狂暴的庞大魔力。 辛用双手举起无刃剑,将剑尖朝向雷伊。他以自然的动作滑出一步,将魔剑从上方用力往下劈击。 以超越闪光的速度,辛的剑刃从世界上消失。雷伊勉强反应过来,并用一意剑挡下这一剑。有如剑刃迸开般的「铿锵──」声响起,花田里的花漫天飞舞。 「真是好险──」 就在雷伊这么说的瞬间,他当场虚脱地跪倒在地。 「……什么……呃……」 从肩口到肚脐附近,裂开了一道剑伤。应该确实挡下的剑,砍伤了雷伊。 「唔……刚刚那是…………?」 「无刃剑秘奥之一,『刹那』。」 雷伊正要站起身,却发现浑身无力,就这样倒在花田上。尽管以恢复魔法治疗伤势,却难以治好的样子。 「……在你把剑劈下之前,我的身体就已经被砍了……」 辛平静地点头。 「无刃剑卡提纳雷欧斯尽管无刃,却是一把有着无与伦比的重量与强度的魔剑。不过,这把魔剑的真正力量,必须激发剑的根源才会觉醒。无刃剑的剑刃不存在于此时此刻,而是总是斩断着刹那的过去。」 在辛劈下无刃剑的瞬间,卡提纳雷欧斯的剑刃就回溯到过去,砍中数毫秒前的雷伊。 因此,在辛实际把剑劈下之前,剑刃就已经砍出了。 「……为了解放那把魔剑的真正力量,你才会将魔力化为虚无吗?」 「没错。这招并不局限于无刃剑。魔剑与圣剑都具备着隐藏在深处的力量。只要窥看深渊就能明白,这就叫做剑的秘奥。不论魔力再怎么强,都无法展现剑的真正力量。而且光是身剑合一是不够的。要达到无我境界,以自身的根源掌握剑的根源,与剑合为一体。这样一来,才能触及剑的秘奥。」 雷伊仰倒在地上,茫然地注视着辛。 「……这招对勇者加隆有效吗?」 「十分遗憾,这是我在败北之后才完成的剑技。」 辛将无刃剑收回魔法阵中,转身离开。 「如果是你的话,或许总有一天能达到那把你放在远方的魔剑秘奥。」 「……这很难讲呢。我能达到将魔力化为虚无的境界吗?」 雷伊尽管嘴上这么说,人却已经在实际尝试将魔力化为虚无了。 辛微微露出笑容。 「感谢在我转生之前,能出现让我展示这一招的对手。毕竟在转生之后,我说不定再也无法达到这个秘奥了。」 辛或许是想将自己的剑技传授给某人,然后留在这个世上。不擅长根源魔法的他转生,不知道是否能在下一次的人生当中再次达到这个境界。尽管如此,辛还是决意转生。 我原以为他是为了变得更强大。但或许就如诺司加里亚所说的,这个男人是想要获得人心。即使会失去曾是自身荣耀的剑,变得比现在弱小,他还是追求着爱。 然而,辛最后并没有转生。 「让你久等了,蕾诺。」 「辛!这是怎么一回事?」 蕾诺手上拿着一面石盾,石盾下半部分被漂亮地斩断。 蒂蒂们轻飘飘地飞来,在辛与蕾诺的周围飘浮着。 「做好的盾。」 「蒂蒂们试着做好的盾。」 「想跟使剑的大叔一起玩。」 「一秒就被斩断了。」 「变成两半了~」 蒂蒂们有点伤心的样子,异口同声地说。 「她们造了盾要求我陪她们玩,于是我就砍了。」 「你不能真的砍啦。她们说的玩,是要像游戏那样跟你打着玩啦!特意做好的盾,要是被真的砍成两半的话,会很难过吧?」 「造好的盾被轻易斩断,想来确实很难过。」 「并不是这样啦!」 蕾诺「唔」地鼓起脸颊。 「作为惩罚,你要想办法处理这面盾。」 「想办法处理?」 「看你是要修好,还是想出其他的利用方法?」 「想出盾牌在砍成两半后的利用之道吗?」 蕾诺用力点头。 「这是你自己砍断的,所以这点事你要自己想。」 辛沉思了一会儿。 「……能稍微给我一点时间吗?」 「嗯,好唷!那我们先来浇水吧。」 蕾诺将浇水壶递给辛,用魔法把水装满。 蒂蒂们在一旁翩翩飞舞,同时开心地大喊:「浇水。」「浇水~」「又要枯了。」「花要死光了~」之类的话语。 「我想就如蒂蒂们所说的,会让泪花枯萎。」 辛一边这么说一边用浇水壶替花田浇水,而花朵立刻就枯成一片。不过,蕾诺却开心地注视着他浇水的模样。 「为何不责骂我?」 「咦?因为,是我要你浇水的啊。」 「第一次让泪花枯萎时,你不是很生气?」 蕾诺吟吟笑起。 「那是我不好啦。因为那个时候我一点也不了解辛。不过,现在不同了唷。辛很拼命地在帮花儿浇水,让我感到你有在付出爱情。所以让我觉得,必须接受你的付出才行唷。」 辛眼神冰冷地注视着不断枯萎的花朵,同时说: 「没有爱情,才会枯萎吧?」 「不过呢,这些可是从我的眼泪之中诞生的花朵。只要我接受了辛的爱情,我想就一定会好好开花的。」 「……有这种传承吗?」 「没有唷。就只是想说,要是这样的话就好了。」 辛默默地帮花浇水。或许是害怕让花枯萎吧,他只微微倾斜着浇水壶。 「这样啊。」 尽管辛持续在浇水,却忽然闭上双眼。然后,他把手放到眼前,像是在抚摸似的来回晃动。应该是隐狼杰奴卢出现在那里吧。从辛的反应来看,就知道杰奴卢像一只家犬似的在跟他撒娇。 我移动到心不在焉地望着这幅光景的米夏身旁。 「有什么异状吗?」 「跟往常一样。」 莉娜待在有点远的位置上。她坐在地上,就像在守候似的望着辛与蕾诺的模样。 忽然,眼前闪过一道小巧的影子。那是妖精们往这里飞来。 「是阿诺苏耶~你好啊~」 「小孩子的旅行艺人。」 「表演模仿秀~」 「魔王的模仿秀。」 闻言,身旁的米夏歪着脑袋朝我看来,像是在问:「该怎么做?」 「就让你们见识见识吧。」 我这么说完,米夏就施展「创造建筑」的魔法建造出王座。 我坐在上头夸张地说: 「我晚餐要吃焗烤蘑菇。什么?无法当作示范?那可以的话,就吃像是魔王会吃的东西如何?人类?人类能吃吗,笨蛋!」 蒂蒂们开心地哈哈大笑。 「被我吃完了?迪鲁海德全境的蘑菇吗?原来如此,要是大战持续这么久,蘑菇的收获量也会降低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插图p153 我站起身,以坚决的语气说道: 「我醒悟了。战争无法产生任何事物。岂止如此,甚至还夺走了焗烤蘑菇。我要让世界和平。如果是为了和平,魔王阿诺斯愿意牺牲这条命!」 蒂蒂们以惊人的速度飞来飞去,不停地哈哈大笑。米夏以不带感情的眼神朝我看来。 「……真人真事?」 「当然是创作。就算是我,也到底是不会为了焗烤蘑菇而牺牲自己。」 米夏直眨着眼。 「我相信你。」 蒂蒂们飞到我身旁,停在我的肩膀与头顶上。 「那个啊、那个啊。」 「告诉你。」 「有趣的事~」 「无头魔族的事。」 她们接二连三地说: 「是最近看到的唷。」 「在阿哈鲁特海伦里走着。」 「没有头的。」 「好~可怕喔。」 她们浑身颤抖着。 「无头魔族?」 米夏微歪着头。 「唔,那是炽死王的肉体吗?」 经我询问后,蒂蒂们交错着手陷入沉思。 「炽死王?」 「前阵子过来的人?」 「被使剑的大叔砍死的人?」 「是他吗?」 「好像是耶~」 她们还是一样,说些不得要领的回答。 「所以,那个无头魔族到哪里去了?」 蒂蒂们从我身上轻盈跳下,然后降落在花朵上。 「墙壁的对面~」 「离开阿哈鲁特海伦了。」 「回家了吧?」 「大概。」 唔,原来如此。 诺司加里亚在辛的重创之下,大概处于半死半生的状态。不过,考虑到两千年后发生的事,在这之后应该是设法苟活下来,而耶鲁多梅朵也存活在某处。 既然他与诺司加里亚联手,说不定会知道些什么内幕。只不过,还不清楚那个无头魔族究竟是耶鲁多梅朵,还是诺司加里亚。 「就试着走一趟吧。」 「去哪里?」 米夏问道。 「迪鲁海德。只要雷伊和莎夏他们留下来,就能够共享视野。反正不论发生什么事都无法插手,所以不会有问题。」 米夏消除建造出来的王座,指着自己问: 「可以去吗?」 「当然。」 我离开泪花的花田,决定跟米夏一起前往迪鲁海德。 §52【魔王不在的魔族之国】 我们穿过城门,走进密德海斯。 栉比鳞次的建筑物上全都雕有魔法文字的图样,这一个个的魔法文字形成了一道巨大的魔法阵。 米夏一面走在大街上,一面兴味盎然地看着街景。 「一模一样。」 应该是指我在两千年后的密德海斯扩建的地底城市吧。她就像忽然想到似的转过头来。 「炽死王在这里?」 「我也不清楚。炽死王在迪鲁海德的领土邻近亚杰希翁的国境,所以被人类攻陷了。在那之后他虽然大多数时间都跟部下们一起滞留在德鲁佐盖多,但也会因应战况游走各地。」 「喜欢战斗?」 「借用那家伙的话,似乎是想看我能达到多高的巅峰,不过还是难以理解炽死王的想法。他的行动只会招致自身破灭。不惜做到这种地步也要寻找魔王的敌手,这种事情到底是哪里有趣了。」 米夏陷入沉思。 「我讨厌炽死王的感情。」 「哎,也没有多少人会跟那家伙合得来。」 「不过,稍微理解了。」 喔,真不愧是米夏。 「他在想什么?」 「扭曲的憧憬。」 米夏淡然地说道: 「他希望暴虐魔王是无限遥远的存在。对他来说这是最重要的事,就算自己会因此毁灭也在所不惜。」 「这我不太能理解。如果是憧憬我的话,只要成为我的部下就好,不需要什么敌手。如果他怀着这种期待,就算独自一人我也会登上遥远的巅峰。」 米夏低头想了一下,然后说道: 「炽死王眼中注视的是偶像。他经由魔王,看着自己心目中的憧憬──只想将理想强加在你身上。」 唔,所以才说是扭曲的憧憬啊? 「也就是被他看上的人碰巧是我,但对他来说,那个人就算不是我也无所谓啊?」 米夏困惑地微歪着头。 「……如果一样强的话?」 「没有这种人。」 她眨了眨眼后,微微点点头。 「没错。」 「所以到头来,我还是必须回应那家伙的期待啊……」 虽然很麻烦,但也不忍让其他人成为炽死王的祭品。就在我思考着这种事时,眼前能看到德鲁佐盖多魔王城了。 在我建造墙壁时的魔力余波之下,德鲁佐盖多到处都出现破损。要完全修复,应该还得花上一点时间。 「那里有个十分清楚这个世界的人,或许就连炽死王的所在位置也能掌握到。虽然也要她还留在这里才行。」 「谁?」 「创造神米里狄亚。」 她是创造世界的秩序,同时也是两千年前和我一起誓言和平的女神。在墙壁建造好后,她应该是留在德鲁佐盖多,暂时看守着世界的走向才对。 「也有好的神族?」 米夏一脸不可思议地询问。 「神是秩序。虽然我确实扰乱了秩序,但当中也有极少部分和我很合得来的神。米里狄亚追求着和平,因为要是战争扩大,她好不容易创造出来的世界就会损坏。更重要的是,她爱着这个世界。」 「阿诺苏的话,就不会被发现?」 「她看着整个世界,到底还是无法瞒过她吧。不过她能理解『时间溯航』,因此就算见到我,也不会做出改变过去的行为。而她也拥有着足以实现这点的力量。」 在这个两千年前,米里狄亚是我少数可依赖的同伴。她应该也会愿意帮我寻找炽死王的下落吧。 随后,米夏突然停下脚步。 「看。」 她指向某处。那个方向上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他正朝着德鲁佐盖多跑去。 「人类的小男孩。」 米夏一面用魔眼<眼睛>凝视,一面说道。尽管小男孩似乎为了不暴露身分而隐藏了魔力,但他确实是人类。在这个神话时代,普通的人类小孩会待在密德海斯,是完全无法想像的事。 「唔,我见过他。」 我追在少年后方,同时回顾着记忆。 「他是亚杰希翁的第七王位继承人,名字好像是叫做伊卡雷斯吧?听说是我方攻击的亚杰希翁军所护送的对象,所以沦为了我方俘虏。部下们对他很粗暴呢。因为没办法,所以我就把他带来德鲁佐盖多,并在建造墙壁之前,将他归还给前来攻打迪鲁海德的盖拉帝提魔王讨伐军。」 盖拉帝提魔王讨伐军精锐云集。虽然部队不同,但加隆也隶属于旗下,所以应该有办法跨越墙壁才对。 他是在战争的混乱之中,与讨伐军部队失散了吗?还是部队全灭,只有王位继承人的伊卡雷斯逃出生天呢?虽说即将停战,但只要魔族与人类相遇,就很少能避免战争。 少年拼命奔跑,来到了德鲁佐盖多的正门。 「等等,小鬼,你打算去哪里?」 正要一口气穿越正门的伊卡雷斯,被担任门卫的魔族士兵一把抓住后颈。 「……我、我有……有事想找魔王大人。请让我见他一面……!」 虽然是个小孩,但伊卡雷斯以坚毅的语调说道。只不过,士兵依旧抓着他不放。 「魔王阿诺斯大人驾崩了,你是见不到他的。」 「……咦…………?」 伊卡雷斯露出一脸绝望的表情。他大概是认为只要见到我,就能想办法回到祖国吧。在此时的迪鲁海德,愿意帮助他的人可说是少之又少。 「回去,别打扰阿诺斯大人长眠。」 「等等。」 这时,另一名士兵开口说: 「我看过这家伙。他不是亚杰希翁的王家之子吗?」 「什么?」 他们将魔眼<视线>扫向少年,仔细窥看着他的深渊。 「原来如此,是用根源魔法巧妙地隐藏魔力啊?没想到年幼的人类小鬼,居然能施展这么困难的魔法。这毫无疑问是勇者杰鲁凯的血统。」 那名魔族从另一名士兵手上把伊卡雷斯的身体抢过来。 「喂……你想做什么?那家伙应该是魔王大人特意放跑的。」 「……吾君已陷入长眠。应该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如此说道的魔族眼神十分阴沉,就彷佛是受到复仇心的驱使。 「放、放开我!你打算带我到哪里去!」 那名魔族抓着大吵大闹的伊卡雷斯后颈,走进正门之中。他在途中发出「意念通讯」。 「我抓到亚杰希翁的第七王位继承人伊卡雷斯了。即刻进行处刑。想参加的人就到竞技场来。」 我们在用「幻影拟态」与「隐匿魔力」的魔法隐身后,立刻尾随上去。在抵达竞技场后,魔族士兵就将伊卡雷斯丢到场上。 「……唔……!」 少年眼前插着一把剑。那是士兵丢过去的。 「用吧。假如你也是勇者,就奋战到最后一刻再死吧。」 伊卡雷斯立刻握住剑柄打算拔剑;然而插在地板上的剑却怎么样也拔不起来。魔族士兵狠狠踢向少年的腹部,把他踢到后方好几公尺之外。 「……唔……啊……!」 身体摔在地面上,少年发出苦闷的呻吟。 「我名叫迪比多拉。被勇者杰鲁凯杀害的吾子血仇,就用你的身体偿还吧,小鬼。」 迪比多拉握紧拳头,朝着少年的脸上狠狠揍去。明明只要他想,他一拳就能杀了少年,但他像是要凌虐少年似的手下留情。 「……啊……啊……」 鲜血自脸上滑落,伊卡雷斯倒在地板上,看似恐惧地向后退开。 「站起来。我要让你也知道勇者杰鲁凯做了什么事。我的孩子所受的痛苦,可不是只有这种程度的啊。」 「别、别过来……!」 伊卡雷斯颤声说道。迪比多拉不予理会,朝他笔直走了过去。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伊卡雷斯把手伸向前方,从他配戴的戒指上渗出水滴──圣水。他将圣水作为魔力源,发出「圣炎」。 「喔。」 迪比多拉以反魔法轻易消除袭向自己的圣炎。 「看来没必要手下留情啊。」 迪比多拉眼露凶光地瞪去。脸上充满恐惧的少年向后退开,在摇摇晃晃地站起后,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不过他一头撞上某物,当场跌倒在地。他抬头看去,发现那里站着另一名魔族士兵。 「你这样不行啊。勇者怎么能逃呢!」 士兵将伊卡雷斯狠狠踢飞。 「呃……!」 他倒在石板地面上发出呻吟。尽管趴在地上,他也依旧拼命寻找逃生之道。然而,魔族们陆陆续续从通道中出现,将周围团团围住。 合计二十四人。就算用上最后手段的圣水,也实在不觉得小孩子能逃出生天。 「你落荒而逃了呢。你们是怎样狩猎这种落荒而逃的魔族,就让你亲自体会一下吧。」 伊卡雷斯在站起来的瞬间,胸口就吃了一脚。 「呀……!」 他倒在地上。在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后,他又再度被踢倒在地。就这样不断反覆着,使得伊卡雷斯全身上下逐渐布满瘀青与鲜血。 魔族们全都用充满憎恨的眼神看着他。 「……救救……我……」 「人王是怎样杀死像这样求饶的魔族的?」 迪比多拉用力踩在少年的头上。 「……救救我…………」 「将刚出生的魔族活生生烧死,宣称这是净化。还以此为饵,杀害了数以百计的魔族士兵。是你们人类!杀死他们的!而你这家伙,事到如今居然还有脸求救!」 迪比多拉狠狠踩住少年的手指,接着指骨碎裂的声音响起,让伊卡雷斯发出不成话语的惨叫。 「……救……救……我…………好痛啊…………」 伊卡雷斯泪流满面地低声求救。声音虚弱到连周围的魔族都听不见的程度。 伊卡雷斯在战乱之中与盖拉帝提魔王讨伐军的部队失散,于是独自一人来到德鲁佐盖多,想要依靠恐怕是自己在迪鲁海德唯一友方的暴虐魔王。 然而,这个时候的我已经转生,不可能会来救他。他即使祈求,也只会死在这里,凄惨地被我的部下们杀害。 这是在两千年前,早已发生的过去。 「……阿诺斯……」 米夏悲伤地注视着少年。生在和平时代的她究竟怀着什么样的心情,一点也不难想像。 「即使救了他,也只是梦幻泡影吧。」 他是亚杰希翁的第七王位继承人。要是救了他,无法想像过去会出现多大的改变,也无法确定这会不会辗转影响到我们想看的辛、蕾诺还有米莎的过去。 不论如何,一旦过去有了重大改变,神的秩序就会让变化恢复原状。即使现在救了他,这也只是在「时间溯航」效果维持期间内的梦幻泡影。 只会有风险,而没有任何回报。这种事情在神话时代是理所当然的事,而他的人生也早在很久以前就在这里结束了。 「你也亲自体会被活生生烧死的痛苦吧。」 迪比多拉在手上召唤漆黑火焰,然后朝少年施放出去。 「……救救我……求求您,救救我…………!」 他就像在恳求似的,带着祈求地说道。但不论他怎么祈求,奇迹都不会发生。 「……魔王……大人…………!」 轰隆隆隆隆隆,刺耳的声响响起,竞技场一隅燃烧起来;迪比多拉疯狂地扭曲着嘴角。 然而,就在下一瞬间,他瞠圆了眼,脸上难掩惊愕之情。因为「魔炎」被反魔法消除,一名矮小的魔族少年站在迪比多拉的眼前。 「即使拯救了,也无可奈何吧。」 我喃喃说道,然后瞪向迪比多拉以及周围的部下们。我也不是不懂他们的心情。 只是── 「他已一度凄惨地死去。至少在这场梦中,他如果得不到救赎就太遗憾了吧。」 我还真是愚蠢。这说不定无法改变任何事;说不定会无法实现本来的目的。 尽管如此,在这里见死不救可不是我会做的事啊。 §53【路过的旅行艺人】 我挡在伊卡雷斯身前守护他,让迪比多拉朝我摆出凶恶的表情。他用魔眼<眼睛>凝视着我,像是在打量我的力量。 「……这个小孩是谁啊?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个魔力,是魔族啊……」 「……是谁的小孩……?」 围绕在周围的魔族士兵们议论纷纷。趁他们动摇的空档,我向伊卡雷斯施展「治愈」,藉此治疗他的伤势。 「乖乖待在这里,伊卡雷斯。马上就结束了。」 「…………你是?」 「只是个旅行艺人。」 迪比多拉迅速踏出一步,厉声说道: 「小鬼,既然你也是魔族,为何要帮助人类?那个人类可是亚杰希翁的第七王位继承人。是将我们的同胞残酷杀害的人类之王,勇者杰鲁凯的血亲喔。」 「迪比多拉,如果是他杀了你的孩子,我就允许你复仇。」 被直呼名字,让他露出疑惑的反应。 「但是,伊卡雷斯是无力的孩童。别说是杀害我们的同胞,就连要伤害都无法。魔王阿诺斯允许你杀害无罪之人了吗?」 听到这句话,迪比多拉沉下脸来。 「杰鲁凯的所作所为,即使你还是小孩也应该知道。他将无法战斗的魔族婴儿作为人质,残忍地处刑,还特意让魔族士兵听到婴儿的哭叫声,把他们引诱到残酷的陷阱里。说不定连你的朋友也被杀了喔。」 「不计其数的战友<朋友>都死了。」 在我的瞪视之下所发出的杀气震慑了迪比多拉与周围的魔族。他们渐渐察觉到潜藏在我深渊之中深不可测的魔力。 「但要是憎恨亚杰希翁,让荣誉扫地的话,你们就跟你们所憎恨的人类没有两样。」 在我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迪比多拉后方的一名男人朝我扑来。 「小子!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道听涂说来的,但别说得你很懂一样!你难道不知道,正因为我们守护了这个国家,你才有办法待在这里吗!」 男人就像要把我的身体踢开似的,用力踢出一脚。要是确实踢中的话,应该具有足以粉碎墙壁的威力。只不过,我用一根手指挡下了这一脚。 「……什么…………!」 「不论再怎么怨、再怎么恨,杀掉再多人类,都只会让你们的心遭到黑暗吞噬。」 我抓住男人的脚,就这样连同他的身体一起轻轻举起。 「唔、喔……」 魔族连忙施展「重加」的魔法,增加自己的体重。他的体重在转眼间就超过五百公斤,但即使体重持续增加,我也不以为意地缓缓甩动着他。 「哦、哦哦……这小子是怎样……体重应该早就超过数吨了啊……!」 唔,对六岁的身体来说是有点重呢。不过跟月亮相比,就算不了什么了。我就这样让身体旋转起来,以更快的速度转动着男人。 「……唔、哦哦哦……怎么可能……!」 「喂,要确实接好喔。」 我就像是要将旋转力道直接抛出似的,将化为数吨之重的男人,朝着周围的士兵集团用力抛过去。 「──什么!」 砰咚────地板炸裂。大概是速度超乎想像吧,打算用「飞行」躲开的士兵们没能赶上,有好几人跟着被抛出的男人一起轰飞出去。 「你这小鬼!」 其余士兵在眼前画起魔法阵,中心变得有如炮门一般,并从炮口中突然出现一颗漆黑太阳。那是「狱炎歼灭炮」。看样子是理解到我的实力了。 「从那里退开。我不会说要将他凌虐致死,但他是杰鲁凯的血亲,要放他一条生路,会让那些往生者无法瞑目的。」 迪比多拉说道。我正面迎上他憎恶的视线,开口说道: 「在这块土地上逝去之人,想必很悔恨吧?也有许多人是怨恨着人类、憎恶着人类死去。但不要把你的憎恨牵拖到死者身上。」 「胡说八道,小鬼!你懂什么啊!」 十几名士兵发出「狱炎歼灭炮」,要将我与伊卡雷斯一起烧成灰烬。伴随轰隆隆隆隆隆的震天巨响,他们发射出来的漆黑太阳陆续击中这副身躯,烧焦皮肤、灼烧血肉。 不过,漆黑火焰没有触及身后的伊卡雷斯。 「……什……什么……?」 「……怎么会……难以置信……在用身体承受了十几发的『狱炎歼灭炮』后,居然还能站着……」 士兵们不自觉地发出惊愕之声。他们不敢大意,打算用魔眼看穿我的力量,不过愈是窥看深渊,表情就愈是不敢相信。 「……为什么……你不使用反魔法……?」 迪比多拉厉声问道。 「……你虽然还是个小鬼,但身怀的魔力非比寻常。要用反魔法挡下攻击,应该是轻而易举才对……」 「我十分明白你们的憎恨。这股憎恶之火,想必远比方才燃烧我的小火焰,还要燃烧着你们自身吧?」 我把手缓缓举到眼前用力握住。 「想恨就恨吧──向正确的对象。然而,这样是不会结束的。倘若憎恨、杀害,你们的子孙也会再度被杀。你的这股憎恨将会传子传孙,然后永永远远地让迪鲁海德化为一片漆黑的焦土吧。」 迪比多拉咬紧牙关,恶狠狠地瞪向眼前。其他人也一样。憎恶、愤怒与悲伤盘踞在他们心中。 「……我们无法像魔王大人那样。我很清楚这样很丑陋。就算名誉扫地也无所谓。尽管如此……我也……」 他痛彻心腑地说道,彷佛己身受到憎恶之火煎熬一般。 「我也憎恨着人类!」 迪比多拉画起魔法阵,就像要宣泄憎恶似的注入魔力,施放出一颗比方才大上数倍的漆黑太阳。 其他士兵也像是在呼应他似的,发动「狱炎歼灭炮」。 说得也是。这种事情是阻止不了的──只靠说服的话。要是这样就能阻止,我也不会建造墙壁了。 所以才必须要有人付出一切来阻止。 「从那里退开,小鬼!我们已经无法手下留情了。你会和人类一起烧成灰烬喔!」 一齐发射的漆黑太阳,有如流星一般朝着身后的伊卡雷斯纷纷落下。我让眼瞳浮现魔法阵,朝这些攻击一瞥。 「毁灭吧。」 「破灭魔眼」干涉着「狱炎歼灭炮」,作为究极的反魔法,不费吹灰之力就消除了熊熊燃烧的漆黑太阳。 「……什……什么……这、这是……!」 「……等等……那是那小子的……那是……!」 士兵们纷纷开始动摇。不是因为「狱炎歼灭炮」被消除,而是因为他们现在目睹到了绝对不可能存在的事物。 「……那个……魔眼<眼瞳>是…………」 迪比多拉畏惧地向后退开。 「……拥有那个魔眼<眼瞳>的魔族……」 「就只有让破坏神殒落的那位大人……」 魔族们全都一脸惊愕地注视着我。 「……还……活着吗……」 「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是阿诺苏.波鲁迪柯乌罗,一名路过的旅行艺人。」 迪比多拉就像崩溃似的跪倒在地。他将额头压在地面上,彷佛在向我恳求一般发出有如野兽的咆哮。其他人也全像是丧失战意似的,当场瘫跪下来。 他们脸上落下泪水。 「……魔王大人很喜欢旅行艺人……现在的话,吾君说不定也在窥看着这里……」 他们跪拜下来,像是在跟魔王忏悔似的吐露心中的痛苦。 「……我们办不到啊……实在是无法活在和平的时代……」 「人类就在墙壁对面,无忧无虑地欢笑着、生活着……」 「杀害我们同胞的人类,过着和平的生活……这是要我们怎样视若无睹啊……是要怎样……过着这种恬不知耻的人生……」 「我不想忘记这些,忘记这股仇恨地活下去!我们早已死去,早就伴随着那场大战死去了啊……」 「魔王大人……伟大的吾君啊……您的命令……我是……怎么样、怎么样都……无法……遵守……」 强烈的哽咽声打动着我。他们全是忠心耿耿的部下。只要我说我是旅行艺人,那么我就是旅行艺人。只要我说死了,魔王就是死了。就连事实,也都会在暴虐魔王的命令之下轻易颠覆吧。 尽管如此,他们却无法在我死后遵守这道命令。也许他们想要遵守。也许他们持续在付出努力。不过,唯独这道命令──唯独抛下复仇,建立和平的命令,他们无法达成。 就算隔着墙壁,在这个魔王不在的国度里,他们的仇恨没有轻到能让他们持续依靠着这句话活下去。 两千年前我没能守护他们,将这么多部下遗留在这里。 而我又再一次── 就在这时,我在头上看到了某个东西。那是黑色的光粒,看起来很眼熟。一颗颗光粒轻盈飘落,然后落到我手中倏地消失不见,就像要告诉我什么似的。 如今这段时间,就只是在「时间溯航」维持期间内的梦幻泡影。一旦魔法结束,这个过去就会依循秩序恢复原样,而他们将会杀掉伊卡雷斯。 但或许──能够改变也说不定。 「把头抬起来。」 迪比多拉等人把头抬起。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无法直视我。 「此乃暴虐魔王的口信。」 我强而有力地向他们说道: 「我们两千年后再会。」 只要是无关紧要的内容就好。只要是会从时间的秩序之中遗漏的小矛盾就好。不会改变他们的行动,只会改变想法,足以让梦幻泡影化为现实的一句话。 「美好的世界正在等着你们。」 我向早已过去的悲伤往事如此祈愿。 §54【两千年前的口信】 迪比多拉以及我的部下们浑身颤抖,当场一味地放声大哭。 从他们的记忆中夺走在这里发生的事情经过,植入他们杀掉伊卡雷斯的虚假记忆,说不定是实现本来目的的最好方法。 然而,他们的忏悔并没有轻到可以被抹消。 他们应该注意到了。即使在本来的历史中,他们也曾在杀掉伊卡雷斯之后,注意到自己犯下的过错。他们毫无疑问是醒悟到,自己的内心受到憎恨煎熬,遭到黑暗吞噬。 既然如此,他们应该会为了不再犯下相同的过错而转生。而这次恐怕也会这么做吧。如果预想没错,会同样迎来转生的结果。虽然他们会多少改变想法,但结果几乎不会改变。 这么想说不定太过乐观,不过还是有希望。因为我方才看到了那个。 「伊卡雷斯。」 我向少年伸出手,拉起他的身体。 「……谢、谢谢……你……」 「走吧。」 我施展「飞行」,跟伊卡雷斯一起飞向观众席。 我们在米夏身旁着地。 「欢迎回来。」 她带着浅浅微笑迎接我。 「我就知道你会救。」 然后说出让我大感意外的一句话。在来到这里之前,我连想都没想过自己会救助伊卡雷斯。就只是没办法见死不救,然后身体在那一瞬间自己动起来罢了。难道她早就知道会这样吗?比我还要理解我内心的想法? 「阿诺苏很温柔。」 「……这样啊。」 「一定不会白费。」 该说真不愧是米夏吧。总觉得怪难为情的。 「也是呢。」 我从观众席这里,仰望一座位在高处的建筑──邻接竞技场的高塔。 「说不定真的不会白费。本来应该毫无意义的行为,有时或许也会带有意义。」 米夏微歪着头。 「就去确认一下吧。伊卡雷斯,别离开我身边。」 「咦?啊……是的……」 「别担心。我虽是魔族,不过是你的同伴。」 伊卡雷斯尽管不知所措,但还是点点头。 我施展「幻影拟态」与「隐匿魔力」的魔法隐藏我们的身影,然后一起前往邻接竞技场的高塔。 高塔的大门紧闭,应该是用了「施锁结界」的魔法。当我往前一步要解除魔法时,眼前的大门浮现出一个魔法阵。 大门朦胧地发着光,随后自行开启,就像在欢迎我一样。 「有什么东西吗?」 「只放了书──在我转生之前是这样。」 对于隐藏起魔力与身影的我们,大门就像是发现到我们似的开启。还有方才的黑色光粒,必须要去确认才行。 我们走进塔内。书架陈列得密密麻麻,架上紧密地塞满书籍。尽管也收藏了几本关于古代魔法研究的书籍,不过摆在这里的全是没有多少价值的书,主要都是收藏一些描写虚构故事的童话或传奇之类的书。 我一面用魔眼仔细环顾四周,一面走上阶梯。上头飘下几颗黑色光粒子,倏地抚过我的脸颊。 「魔力粒子……?」 「是啊。」 光粒是从最上层陆续飘落的。随着阶梯往上走,魔力粒子的数量也跟着增加。 再继续往前进,我们抵达最上层的六楼。我用魔眼追寻魔力粒子,发现它们是从壁面上散发出来的。 正确来讲,与其说是从壁面,不如说是从映在上头的剑影散发出来的。只是虽然有剑影,却到处都看不到投射影子的那把剑。这幅景象非常眼熟。 「贝努兹多诺亚……?」 米夏就像呢喃似的询问。 「是啊,除了我以外,应该无人能使用才对。」 这个时代的我早已转生。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则尚未诞生。既然如此,为何理灭剑会散发力量呢? 尽管不明就里,但只能这么想了。就是这个时代的某人是我的同伴,而且还预测到我会从两千年后归来。 「说不定有办法救他。」 我把手伸向壁面上的影子。影剑就像被我吸引过来似的浮到空中。 「如果想使用理灭剑,就必须启动德鲁佐盖多的立体魔法阵。要是做出这么夸张的事,不仅是时间守护神,到底是会被所有的时间之神给盯上。在我拔出理灭剑之前,『时间溯航』的魔法效果应该就会结束,将我们带回现代;但是……」 在我握住剑柄后,暗色长剑贝努兹多诺亚现出真正的姿态。 「如果理灭剑早已出现在这个过去的话,时间的秩序就不会产生矛盾。只要拔出理灭剑,应该就会被时间守护神发现;但既然贝努兹多诺亚在我手中,那么即便祂发现到也已经来不及了。」 在贝努兹多诺亚发挥真正价值的现在,我已然成为半脱离时间框架的存在。或许能够违反时间的秩序,改变过去。 「伊卡雷斯。」 我朝少年看去后,他害怕地抖了一下,向后退开。 「你无须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绝对会带你到安全的地方。我以前应该也这么说过。」 我施展「成长」魔法,将身体年龄提升到二十岁左右,再施展「创造建筑」准备好我在神话时代穿着的衣服。 「……魔王大人……」 紧接着,他的眼中溢出泪水。这也不怪他。在没有人可以依靠的情况下,他应该始终都绷紧神经。 伊卡雷斯冲到我身旁,紧紧抱住了我。 「魔王大人……讨伐军第三部队在撤往亚杰希翁途中遭到巨大怪物袭击,大家为了让我逃走,全军覆没了……!只有我一个人来到这里……」 「你来得很好。」 我轻轻拍抚着伊卡雷斯的背。他尽管泪水盈眶,依然没有哭出声响,坚强地忍了下来。虽然是个小孩,却十分了不起。 「巨大怪物是魔族吗?」 伊卡雷斯一脸沉痛地说道: 「……我不知道。跟大型野兽一样有四只脚,长着锐利的角与爪子,还有坚硬的鳞片与能在空中飞翔的翅膀,会从口中喷出火焰……不只是人类部队,也有攻击魔族部队的样子。那只怪物在吃了好几个人类与魔族后,就钻进地底消失了……」 会吃人类与魔族,也就是说── 「是龙啊。」 「龙?那个怪物叫做龙吗……?」 「恐怕没错。它们是近年来很少出现的稀有种族。还以为它们找不到食物,早就已经灭绝了呢。」 想不到居然还有龙活着。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无济于事。 「伊卡雷斯,我是从两千年后来到这里的──超越了时间。」 「……超越……时间……?这种事情……?」 「方才那些魔族也曾说我死后转生了吧?这是事实。我转生到两千年后,然后超越了时间来到这里。」 伊卡雷斯露出愣住的表情。 「难以置信吗?」 「……虽然不清楚详细情况,但是……我相信您。因为是救命恩人说的话……」 两千年前,当我救出沦为俘虏,受到粗暴对待的伊卡雷斯时,他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他是个没有对魔族怀恨在心,性格率直的人类孩子。他曾是希望的象征──魔族与人类确实能携手合作的象征。 「回答得很好。不过事情有点棘手。你在本来的时间里应该会就此死去──因为我没办法救你。」 他紧咬着下唇。 「时间概念是很难说明的,所以我就只说结论。你还没有完全获救。为了拯救你,必须要用这把理灭剑先杀掉你一次,让你转生。」 让本来不会在过去诞生的新生命,利用理灭剑的力量让他诞生。这样一来,伊卡雷斯对于这个两千年前到现代为止的时间秩序来说,会成为特异的存在。 简单来讲,就是伊卡雷斯所改变的过去,就连掌管时间的神也认知不到,会就这样让改变的过去成立。 也就是他能够活下去。 「你不怕吗?」 伊卡雷斯直视我的眼睛点点头。 「有什么我能做到的事吗?」 「能做到的事?」 「我想报答您。我曾经学过,报答恩人是合乎勇者的行为。」 将他扶养长大的人,想必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吧。真想见他一面。 「那么,在你转生之后,我想请你散布一个传闻。是流传到两千年后,关于暴虐魔王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传闻。」 我用指尖碰触伊卡雷斯的头。 「这个有点复杂,为了不让你忘记,我用『记忆刻印』刻印在你的记忆里。」 我画起魔法阵后,伊卡雷斯瞬间蹙了一下眉。伴随着痛楚,我将传闻的内容与我回到两千年前的原委刻印在他脑中。经由理灭剑成为特异存在的他所散布的传闻不会恢复原状,而是会流传到现代吧。 只不过,事情能不能顺利就全看伊卡雷斯了。 「……我绝对会遵守约定……」 「伊卡雷斯,高傲的小小勇者。」 我举起理灭剑说道: 「两千年后是和平的时代,但绝对不是没有悲剧。如果你想报答暴虐魔王的救命之恩,就去拯救背负着悲惨宿命的另一名魔王吧。」 「……胸怀勇气、心存信念,本人伊卡雷斯,绝对会回应魔王大人的期待……!」 他露出作好觉悟的表情。 「再会了。」 我挥出理灭剑后,少年就化为光粒,如同随风而逝一般消失无踪。与此同时,我手上的暗色长剑也恢复成原本的影子。 「唔,看来德鲁佐盖多已耗尽魔力了啊。」 才刚利用立体魔法阵,建造了将世界分为四块的墙壁。可以的话,我想就这样继续使用理灭剑,但看来用一次就已是极限了。 贝努兹多诺亚的影子变得愈来愈淡,随后倏地消失。 「阿诺斯。」 米夏叫唤我一声。她直盯着高塔壁面上,方才还浮现理灭剑影子的位置。 「看。」 黯淡光粒的光芒消失,让人能清楚看到壁面的样子。 上头刻印着文字。 致我的魔王大人。 两千年后再会吧。 这次要三人一起。 大概,肯定,绝对。 我要再次坠入爱河。 §55【温柔的神】 「认识的人?」 米夏注视着刻在壁面上的文字如此问道。 「……唔,我应该认识吧。只不过,只写这些话不知道是谁呢。」 语毕,米夏直盯着我的眼睛。大概是在打量我的内心吧,只不过,总觉得她的眼神在责备我。 「……坠入爱河……」 「是这样写的呢。」 「再次。」 米夏淡然说道。确实是写着「要再次坠入爱河」。 「两千年前也坠入爱河了。」 「在神话时代,也有这种罕见的事呢。」 米夏微歪着头。 「没有喜欢阿诺斯的人?」 「天知道,我没有头绪。因为在这个时代,大家可没有空谈情说爱啊。有人爱上我虽是光荣的事,但对方恐怕没办法说出口吧。」 「因为是暴虐魔王?」 我点点头。 「毕竟不是和平的时代啊。就连自己的心意,也无法轻易说出口。或许是将深藏在心底的想法,不为人知地写在这里吧。」 我缓缓靠近壁面,轻轻碰触刻在墙上的文字。感觉不太对劲。 「怎么了?」 「上头施加了魔法。」 竟能让我乍看之下无法察觉,想必是位相当高明的术者。我发动魔眼,窥看隐藏在文字之中的深渊。 「唔,原来如此。看来有必要等到晚上了啊。」 「先找炽死王?」 「无所谓,离入夜也没剩多少时间,就暂且休息一下吧。」 我背靠着墙,当场坐下。米夏来到我身旁,轻手轻脚地坐下。 「辛与蕾诺?」 「还是一样,辛被耍得团团转的样子喔。不过,蕾诺看起来也很辛苦。他们两人还挺登对的不是吗?」 我从与雷伊、莎夏共享的视野中,眺望位在阿哈鲁特海伦的辛与蕾诺咯咯笑着。 「……辛能获得爱吗?」 「只要那个男人打从心底希望的话,就有可能吧。」 米夏直眨着眼。 「他的根源是魔剑。」 米夏淡淡说道: 「这样也没问题?」 「虽说是魔剑,难道你以为就无法爱人吗?」 就像很惊讶我会这么说似的,米夏瞠圆了眼。 「要是无法获得真心希望的事物,这种世界还是毁灭算了。」 我向一脸不安的米夏继续说道: 「创造神米里狄亚是这么说的。」 「……创造了温柔的世界?」 「是啊。她所创造的这个世界很温暖,充满着爱与希望。本来的话,应该会是非常温柔的世界才对。」 「为什么没有变得温柔?」 「就像诺司加里亚那样,世界上不只有米里狄亚,还存在着许多神。就算魔族之王想建立国家,那个国家也不会照着王一人的意思发展。世界也是在许多神族的意图复杂地互相影响之下运转的。」 米夏频频点头,同时认真倾听我说的话。 「但作为基础的,是这个世界的根本,米里狄亚充满慈爱的秩序。只要打从心底希望,她所创造的世界就绝对会给予回应吧。不论世界变得多么荒废,战争蔓延得多么广大。」 米夏的温柔眼神,轻抚着我的脸颊。 「你相信?」 「米里狄亚很感叹啊。」 说完,米夏不可思议地歪头不解。 「她感慨着,是众神为这个世界带来了不讲理,让悲剧蔓延开来。她曾向我低头赔罪,说自己创造了一个悲伤的世界。」 米夏轻轻微笑说: 「有各式各样的神。」 「是啊。在遇到米里狄亚之前,我都认为所谓的神族,都是一群不会考虑魔族、人类与精灵的家伙。不论再怎么祈祷,都不会让奇迹发生。祂们只会为世界带来对神有利的奇迹,守护对神有利的秩序,不把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生命放在心上。」 曾经对我来说,神全是些不讲理的家伙。然而,也有神不是这样。 「米里狄亚为魔族引发奇迹了?」 「她的秩序是创造世界。对于已经创造的这个世界,她能做的事情有限,没办法毫无代价就将世界重新创造。」 即使是创造神米里狄亚,也不可能无止尽地创造新事物。如果让这个世界就是这个世界而守护秩序与道理,想要获得什么,就必须失去什么。 「引发巨大的奇迹,会失去另一个巨大的奇迹。如果想创造什么,就会有什么遭到破坏。在大部分的情况下,创造神米里狄亚所能做的,顶多就是看守世界,然后祈祷着──但愿已经创造的这个世界,能走向一条温柔的道路。」 米夏想了想,然后说道: 「什么也不做是最好的?」 「应该是吧。所谓的神力,就是这个世界的秩序,世界的规则。假如违背规则行使奇迹,自己所持有的秩序本身就会产生扭曲。这个扭曲会降临在人们生活的这块土地上,以人们遭到不讲理对待的形式出现。尽管如此,还是有许多的其他神族毫无顾忌地行使力量,但米里狄亚并没有这么做。」 她害怕要是创造神行使奇迹,会导致自己的秩序产生扭曲。创造的秩序要是失常,将会对世界造成极大的影响。除了跟我一起建造把世界分成四块的墙壁等相当例外的情况外,米里狄亚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不做,就是她最大的抵抗。 「我跟她作了一个约定。」 「什么约定?」 「要是其他众神带来怎么样都无法挽救的悲剧与不讲理,我就会将这些悲剧与不讲理给毁灭掉。」 米夏轻笑出声。 「好温柔。」 「这应该是很了不起的约定吧。因为我无论如何都想让这位温柔且充满慈爱的神知道,她所创造的这个世界,还有从这个世界诞生的我,是绝对不会败给不讲理的。」 我想证明她所创造的世界很温柔。正因为我不是神,才能办到这件事。 「所以建造墙壁?」 「这是理由之一。即使是我也想要和平。」 米夏静静地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阿诺斯。」 「什么事?」 「世界和平了?」 「比以前和平。不过,看来还不够的样子。」 米夏把身体靠在我身上,就这样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渐渐西下的阳光,照亮着高塔的内部。我们一面注视着晚霞暂且休息,一面等待时间流逝。 不久后,太阳完全西沉,月光照亮大地,朦胧冷光倾注在高塔之中。 「时候到了。」 我与米夏起身,注视着壁面。月光穿透施加魔法的窗户,反射落在壁面的文字上。 随后,刻在壁面上的文字产生了变化。 致魔王阿诺斯。 炽死王耶鲁多梅朵在祭祀战死者的墓地之馆。 能以腐死的魔法开启大门。 然后── 但愿不惜被冠上暴虐之名也仍然奋战不懈的温柔魔王,能迎来平稳的未来。 我会始终在身旁守候着你。 一直到最后一刻。 「……真不可思议……」 米夏茫然注视着壁面上的文字这样说道: 「不知道阿诺斯施展『时间溯航』,就写不出这段话……」 「恐怕是米里狄亚吧。她观测着世界,说不定发现到我施展『时间溯航』从现代来到这个时代。」 或是请观测未来的神帮忙预知吗? 「理灭剑……?」 「说不定是米里狄亚做的,不过真相很难说。虽说是神,也不可能无所不能。要操控蕴藏破坏神之力的贝努兹多诺亚,我想创造神不可能做到……?」 一旦我起了疑心,这段讯息就毫无意义。既然如此,认为理灭剑是米里狄亚留下这段讯息的证据会比较妥当,但我又不这么觉得。难道我看漏了什么吗? 唔,说不定是我想太多了。我也不是对神的一切瞭若指掌。就算先不理会理灭剑的事,我也不觉得会有创造神以外的存在能够留这段讯息给我。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其他人没有留讯息的理由。 「创造神不在这里?」 「是啊。如果她在德鲁佐盖多,并知道我施展了『时间溯航』,应该会来见我吧。毕竟神族本来就是会遵循自己的秩序,而在地面上现身的存在。既然没有来见我,就表示她如今在神界吧。」 「……遗憾?」 米夏说了不可思议的话。 「为什么?」 她想了一会儿后说道: 「觉得是这样。」 「如果能跟老朋友相见是再好不过了,但她已经留给我过于充分的饯别礼。要是还不知足,那可是会遭天谴的。」 理灭剑与耶鲁多梅朵的所在位置。哎,理灭剑还不确定是她留下的,但我确实是收到米里狄亚的心意了。 「走吧。」 我施展「逆成长」让身体再次缩小到六岁左右,准备好这个尺寸的衣服穿上。我们离开高塔,前往祭祀战死者的墓地。 §56【士兵们梦想的痕迹】 离开密德海斯往西南方走一小段路后,有座能一览城市景观的小山丘。在山丘顶端视野最为良好的地方,出现了某种异常的景象。 那里插着剑,也插着枪,还插着弓、斧、杖。山丘上密密麻麻地插着大量武器。 这些全是墓碑。自我成为魔王,率领军队以来,在大战中战死的牺牲者们全是以这里作为墓地祭祀着。他们全都毁灭,早已无法复活或转生。 「魔法时代没有……」 米夏喃喃说道。 「我在两千年后也曾来过一次,不过大概是被清理掉了吧。留下了像是被魔法移动过的痕迹。」 她低着头,在想着什么事。 「……密德海斯有座祭祀大战战死者的宫殿。那是在魔法时代的千年以前建造的。」 原来如此,或许是迁移到那里了。 「因为这些剑、枪并不是魔法具,要是置于荒野,这些墓碑会维持不下去。」 没有用魔法修复,是因为对于死者的习俗。就算武器腐朽,也会原封不动地留在原地。 愈是古老的事物就愈会寄宿着魔力。据传像这样以不带魔力的武器作为墓碑,会让毁灭之人总有一天能再度复活。当然,无法确定这是否为事实。 据传要让毁灭之人复活,必须经过悠久的岁月,需要经过比世界形成至今还要漫长的一段时间。因此至今还没有人能证明这件事。 照常理来想,根源毁灭之人是无法复活的。然而,我们也无法确定这个方法行不通。 或许这是魔族的祖先所发现到的一种救赎。 「找到了。」 米夏指着墓地深处。在相当远的地方,能看到一座古老宅邸。如果刻在壁面上的讯息无误,耶鲁多梅朵应该就在那里。 不过,我不能立刻过去。 「能稍等一下吗?」 也许是单一一句话就能明白我的想法吧,米夏点了点头。 我缓缓踏出脚步,走到无数的墓碑前。既然来到这里,就不能直接经过。 「你知道吗?米夏。」 她在我身旁,跟我一样环顾着墓碑。 「有这么多的人,我没能守护住。」 我当场跪下。 为了和平,他们死了。被我的梦想所吸引,他们全都为了我奋战到毁灭为止。愈是忠诚的部下就愈早逝去。 我没能守护住。因为我的力量还不够。必须得变得更加强大。为了赢取和平;为了颠覆不讲理;为了结束悲剧;为了回应他们壮志未酬身先死的意念。 即使被冠上暴虐之名,即使要行使残虐之事,为了总有一天必定来临的和平未来,我作为魔王君临此地。 尽管如此,不论我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如何地穷极魔法,都无法唤回早已毁灭之人的性命。 「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各位。」 我就像在请求宽恕似的低下头,向如今已不在的部下们宣告。 「和平实现了。引以为傲吧。我们胜利了。」 这真的能算是胜利吗?不论向毁灭之人说什么,都只会徒增空虚。 「你们实现了誓言,真的做得太好了。」 墓碑必须设置在这个场所。在一同誓言的这座山丘上,让他们的灵魂长眠。 为了总有一天和平到来时,能让他们眺望密德海斯的城市景观,所以才将墓碑设置在视野良好的地方。 本来应该会原封不动地保存在这里,然而事与愿违。经过了两千年,没有事物是不会改变的。 「抱歉,我没能实现誓言。」 只要我变得更加强大,强得足以轻易掌握世界的一切,应该就能拯救他们的性命。 「白花。」 米夏施展「创造建筑」的魔法,在墓碑前一一供奉上一朵又一朵的白花。 她在我身旁跪下。 「抬起头来。」 米夏优雅地轻声说: 「他们肯定不想见到魔王垂头丧气的模样。」 听到这句话,我缓缓抬起头来。 「大家都想看吾君的表情。」 米夏的话语温柔地抚过耳朵,如同抚慰了我的心灵一般。 「想看魔王活在和平时代的表情。他们就是为此赌命奋战的。」 「……为何你会这么想?」 米夏将魔眼<视线>朝向墓碑。 「因为觉得这里留着大家的意念。」 「毁灭之人的意念吗?」 米夏点了点头。 「心还在这里。」 这是一句轻淡,但十分温柔的话语。 「跟着阿诺斯一起。」 米夏的魔眼<眼睛>窥看着心灵的深渊。在与冥王部下一战之后,说不定让她的魔眼能看到更多事物──就连我也看不见的事物。 「我没能将这些人带领到和平的时代。」 米夏静静地摇头。 「受魔王拯救的他们,想要拯救魔王。我想他们是希望迎来一个,吾君能不用再行暴虐之事的时代。」 她的碧眼直直注视着我。 「米夏。」 「嗯。」 「这些人希望什么?」 米夏沉思了一会儿后说道: 「向他们笑。」 真是让我感到意外的一句话。 「在死者面前吗?」 「他们想知道吾君笑起来是什么感觉,想知道魔王在不战斗时的本来风貌。」 即使在两千年前,我也不是没笑过啊。 倒不如说,我自认为很理解什么是搞笑,还经常邀请小丑或旅行艺人到魔王城举办宴会。不过,或许就是因为这样,部下们才会觉得我想要笑吧。 虽然当时的我无从得知,但我确实不曾用转生后的这种心情笑过。 「就连部下的想法也没能察觉到,我真是个不成熟的王。」 我让他们正面看着我的脸,然后向他们说道: 「正因为有你们的协助,我才得以前往和平的时代。」 我回想起魔法时代的经历。无聊的授课、退化的魔法术式,甚至不承认我是魔王的子孙们;都是些愚蠢、无聊,而且没人死去的和平生活。 如果能实现的话,真想让他们也见识一下。 「感谢你们。」 这句话带着对部下们的感谢与慰劳。尽管不知道我笑得好不好看,但就这样放过我吧。 我站起身,瞪向墓地深处的宅邸。 「我绝不会让你们的性命白费。」 要是对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置之不理,迪鲁海德将会再度掀起战乱吧。这样的话,会有许多人丧失生命。因此绝对不能让这种事再度发生。 「让你久等了,走吧。」 「嗯。」 我以「幻影拟态」与「隐匿魔力」的魔法隐藏身影与魔力,与米夏两个人一起走向墓地之馆。 门上施加着「施锁结界」。 「唔,原来如此。要是用『解锁』解除魔法,就会被人察觉到入侵的机关啊?」 连动的魔法效果单纯且微弱,因此相对难以发现。然而多亏了壁面上的讯息,让我轻易看穿了机关。 我依照建议,对门施展「腐死」魔法。此时「喀嚓」一声,门锁解开了。 我把手放在门上缓缓推开,馆内一片昏暗。跟外观一样,室内看起来也相当陈旧。家具蒙上灰尘,损坏的物品也不在少数。 前往室内深处后,我们发现一个通往地下的石阶。由于没有其他值得一提的地方,于是我们走下阶梯。 石墙上设置着油灯,朦胧照亮着周遭。走了一会儿后,能听到咯咯咯的笑声。 「──那个还真是惊人啊。才一眨眼的事耶。对吧,参谋。」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愉快。再稍微往前走,无头魔族炽死王耶鲁多梅朵就在那里。 「虽说有伤在身,居然这么轻易就斩杀了神,真不愧是魔王的右臂。不是魔王本人,神竟然敌不过他的部下!」 没有嘴巴却能发出声音,应该是靠他擅长的魔术伎俩吧。耶鲁多梅朵的情绪异常高昂,热情地述说着。 在一旁应和的,是一名有着褐色肌肤与金色眼瞳,并留着后梳发型的男人。在两千年后也曾见过一面,那家伙是炽死王的参谋齐格。 「那么,魔王阿诺斯到底有多强大?不论派去多么强大的敌手,他的实力都依然深不见底!不对,他的实力真的有底吗?这真是太棒了对吧!你觉得是哪里很棒啊,参谋?」 「小的不知。所以吾主,您今后打算怎么做?」 齐格在敷衍回应后,如此询问着。 「咯咯咯,真是性急的男人啊。算了。天父神还在阿哈鲁特海伦里头。」 「倘若没有您的肉体,不是需要相当的时间才能恢复吗?」 「你说得没错。那个神现在半死不活;不过,祂说这也在计画之中。就连我会去见魔王的右臂,似乎也一如祂的预期。」 齐格蹙起眉头沉思起来。 「总之就是同盟还在持续当中。」 「就如冥王所说,神族高深莫测。或许还是不要太过深入会比较好吧?」 「咯咯咯,就是高深莫测才好啊。实力浅薄的杂兵,能担任魔王阿诺斯的敌手吗?嗯?用来衬托魔王强大的角色,交给绯碑王去当就好了吧?」 齐格瞬间投以欲言又止的眼神,然后接着说道: 「是的。」 「尽管如此,虽说是让秩序诞生的秩序──天父神诺司加里亚,但作为魔王的敌手,无论如何都会相形见绌。这是因为祂小看了暴虐魔王,认为他是微不足道的存在。你觉得会轻敌的对手,能在战斗中取胜吗?」 「不会。」 「没错,祂不会赢。那家伙会吞下体无完肤的败北。暴虐魔王总是超越我们的想像。当陷入只要那么做就会赢、只要这么做就会赢的陈腐思考时,就已经输了。不过本炽死王可不同喔。因为我知道,魔王是绝对会赢的!」 耶鲁多梅朵高声喊道,彷佛是在赞扬我一般。 「不过,哎呀哎呀,话虽如此,让祂就此消失也很可惜。只要祂舍弃自满之心,产生作为魔王敌手的自觉,神力可是非常强大的。」 在耶鲁多梅朵极力主张的途中,齐格插话道: 「关于神是秩序本身这件事,难道不是这点束缚了诺司加里亚吗?」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也就是说,只要取代掉那个能控制秩序的存在就好。」 齐格露出疑惑的表情说: 「要怎么做?」 「这还用说吗!本炽死王将会取得天父神的力量,也准备了达成此事的魔法术式。」 「……真的能做到这种事?」 耶鲁多梅朵咯、咯、咯地笑,没有理会他的问题。 「当然、当然!就算耗费两千年的岁月,凭本炽死王也是不可能办得到的。因为开发魔法不是我的专长啊。但如果是暴虐魔王,如果有研究到一半的魔法术式,就能轻易达成这件事不是吗?」 齐格脸上露出疲态。大概是因为他不论说什么,话题都会回到我身上吧。 「喂喂喂,别这么厌烦啦,参谋。我说的暴虐魔王,可不是指阿诺斯喔。」 「你是说?」 「既是神子,同时也是大精灵。让暴虐魔王阿伯斯.迪鲁黑比亚诞生,是诺司加里亚的计画。」 齐格就像恍然大悟似的,表情凝重起来。 「是打算利用勇者加隆的计画?」 「没错。」 「……也就是说,要借助在诺司加里亚的计画之下诞生的阿伯斯.迪鲁黑比亚之力,夺取诺司加里亚的力量?」 「这就要视情况而定了呢。必须作出最能让魔王阿诺斯的敌人增加的选择。而这是我最大的烦恼啊。」 耶鲁多梅朵咯、咯、咯地大笑出声。 「勇者恐怕也应该就快和精灵之母大精灵与魔王的右臂接触了。在魔王已逝的现在,他们三人会作出什么样的判断呢?咯咯咯,相当有看头对吧?」 §57【誓言的话语】 大精灵之森阿哈鲁特海伦。 在莎夏的视野里,显示着辛与蕾诺,以及与两人对峙的勇者加隆的身影。 「我拒绝。」 对于冷淡回绝的辛,加隆锲而不舍地说道: 「辛.雷谷利亚,这是为了拯救暴虐魔王,拯救阿诺斯的手段。不论人类有何企图,他或许都不会放在眼里。但是,魔王不希望战争。难道你要让为了守护而执起长剑,就连敌人也想救助的他,再度去讨伐人类吗?」 对于回以沉默的辛,加隆继续说道: 「人类作了愚蠢的决断。所以,我要用此身来偿还这个错误。这次一定会带来和平。我想让比任何人都希望迎来这件事而转生的他,下次睁开眼睛时,能看到一个和平的世界。」 「勇者加隆。」 辛冷声说道: 「不论内情为何,你以为我会放任假冒的魔王吗?」 「……我不认为。」 「那么,要我扮演冒充者的右臂,你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吧?」 「只要魔王的右臂待在身旁,不论是谁应该都会相信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是真正的魔王。倘若你是为了阿诺斯而着想,能请你协助我吗?」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辛拔出的铁剑已抵在加隆的脖子上。在受伤之前,勇者空手抓住了剑身。他的手中渗出鲜血,红色水珠滴滴答答地落在地面。 「若不出手相救,不就等同于侮辱吾君,认为吾君只有毁灭人类一途?魔王并没有这么弱。不论是谁、有什么企图,他都会超越一切、达成一切,不会失去任何事物。」 「没错,他是超越了一切。但即使是他,应该也不是每次都守护得住。」 「为了不再失去,吾君变得更强大了。即使转生之后,吾君也还是会继续变强吧。」 「即便如此!我也必须让他看到人类并非只有愚蠢的一面!因为他很强大,所以就能把一切都托付给他吗?就因为我们一直依靠他,他才只能变得强大吧?他才只能杀尽一切、毁灭一切,直到被冠上暴虐之名为止地成为抑制力啊!」 勇者加隆如此诉求。作为魔族的同伴,他带着殷切的想法。 「对于那份强大、那股孤高的力量,你不觉得悲哀吗?就因为我们很弱小……因为没有放弃争执的觉悟,也没有停止憎恨的坚强,他才只能孤独地陷入长眠啊!」 加隆以清澈的纯粹眼神注视着辛。 「扮演冒充者确实是对魔王的侮辱。对你们来说,魔王是多么伟大,是多么不可侵犯的人物,如今的我十分明白。所以,假扮魔族之王的罪过,我将会以此身之死来偿还──作为虚构的魔王,阿伯斯.迪鲁黑比亚。」 加隆用力握紧铁剑。 「……抱歉。我不能现在就立刻毁灭。但两千年后,我绝对……绝对会以自己的性命赎罪。到时候,就算你要讨伐我也无所谓。」 辛冷冷看着加隆,依旧沉默不语。同一句话没必要说第二遍,也就是他的答案没变吧。不知是不是察觉到这件事,加隆从剑上放开了手。 「我跟他约好了。这次转生之后,要做为朋友相会。我……」 加隆改变语气说道。不是一直以来扮演勇者的他,而是作为真实的加隆。 「……我下次站在他面前时,希望自己能配得上当他的朋友……」 两人直盯着对方。辛抽回剑,甩掉鲜血后收鞘。 「看来勇者加隆已经疯了。要在迪鲁海德散布虚构的魔王之名,是绝对不可能成功的。就算置之不理,也毫无问题。」 他转过身,背对着加隆说道: 「我会转生。转生后应该会是在两千年后。」 这是他不会协助散布虚构的魔王之名,但也不会加以妨碍的意思吧。这是作为我的忠臣,辛所能做到的最大让步。 「谢谢你。」 加隆朝着辛的背深深敬礼。 过了一会儿,在辛离去之后,加隆把头抬起来。他向眼前的蕾诺微微点头致意。 「你有点变了呢,加隆。平时总是一张苦瓜脸,但今天看起来就像是想通了一样唷。」 「要是这样的话,应该是因为魔王阿诺斯吧。」 加隆爽朗地笑着。 「他会改变,是因为你吗?」 「咦……?」 蕾诺不可思议地瞠圆了眼。 「我是怀着被斩杀的觉悟来的。如果是以前的辛,应该会拔出魔剑,而不是铁剑唷。说不定就连话都不会听我好好讲。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没有杀气的他。」 「这样啊。不枉费我在教他爱吧?」 「……爱?」 加隆露出愣住的表情,然后微微笑了笑。 「啊啊,原来如此。难怪觉得你也跟以前不同了。」 加隆就像理解似的说道: 「我还以为精灵之母大精灵不会恋爱呢。」 蕾诺茫然地回看着加隆,同时露出现在明确自觉到什么似的表情。 「世界说不定比我想像的还要充满着爱呢。」 加隆的眼神中带着希望,然后静静地转身离开阿哈鲁特海伦。 「恋爱……」 蕾诺喃喃低语。 她的脸颊飞红,同时露出微笑。 「……是这样啊,我恋爱了……」 蕾诺再次喃喃低语,就像是在藉此确认自己的心意一样。 随后,她立刻转身,朝着辛离开的方向全力奔跑。 「……辛!」 她很快就看到辛的背影。虽说对方是勇者加隆,但他还是没有离得太远,在这边等待着蕾诺吧。 「怎么了吗?」 在辛转过身来之前,蕾诺就扑在他的背上,紧紧地拥抱住他。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唷,辛。我喜欢辛!我恋爱了唷。因为我喜欢上辛了!」 辛傻眼似的看着她。 「我就觉得很不可思议呢。跟辛在一起,会有种跟往常不一样的心情。听到辛不懂得爱,就觉得胸口很难受,辛肯帮花儿浇水,就会不自觉地笑容满面。是辛让我变得和往常不同,让我成为不是精灵之母大精灵的我!」 蕾诺就像个天真无邪的小孩一般,开心地露出灿烂的表情说道。 「啊……」 彷佛畏惧着辛的视线,蕾诺从他上离开。她垂着头,战战兢兢地向上窥看着辛。 「……会让你感到困扰吗?」 她是在阿哈鲁特海伦活过漫长岁月的精灵之母大精灵。但如今的她,看起来就像一名初尝恋爱滋味的娇小少女。 「我没有爱。」 听到这句话,蕾诺就像恐惧似的浑身颤抖。 「……可是,你却稍微填补了我心中的空虚。不论是与精灵们嬉戏,还是帮泪花浇水,都是以前的我所不曾想过的事。」 蕾诺开心地露出笑容。 「在这里度过的日子,就彷佛给了我这把露出剑刃的剑一把剑鞘。就算这不是爱,蕾诺,我也依旧感谢着你。」 「不会、不会!你不用为这种事道谢啦!」 蕾诺忙不迭地摇头,并且露出笑容。面对这样的她,辛静静地宣告: 「这样的日子,也要在今日结束了。」 「咦……?」 「神兽古彦已收拾乾净。潜伏的诺司加里亚也是半死不活之身,作为秩序的力量,大概半点也不剩了吧。只要待在艾尼悠尼安大树之中,祂就无法对你出手。」 蕾诺茫然地注视着辛。 「你要转生……?」 「我无法违背曾向吾君说过的话。再过不久,勇者加隆应该就会开始散布虚构魔王的传闻。我想在这之前,先走一步。」 「什么时候?」 「我接下来就会去迪鲁海德。」 蕾诺紧咬着娇小嘴唇。 「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注意到……」 蕾诺悲伤地喃喃低语。看到她这样,辛就像困扰似的闭上嘴。两人暂时不发一语地相互面对,不久后他开口说道: 「真是非常抱歉,吾君在两千年后等着我。」 蕾诺低垂的脸上充满悲伤。尽管一副就快哭出来的模样,她还是强忍泪水。然后,她勉强地笑了笑。 「太、太狡猾了。」 「……狡猾?」 「因为魔王一直都跟辛在一起吧?我则是到最近才遇见你。这样的话,我是绝对赢不了他的。」 为了不让眼泪流下,为了不哭出来,她拼命挤出笑容。似乎只要再说些什么,泪水就将从眼眶落下一样。 或许辛也明白这一点,他没有重复说出吾君在等着这句话。 「那么,为了避免对你的回报不公,就让我献上足以替代岁月的事物吧。」 「……你要给我什么?」 「什么都行。如果你要求我留下,我也会遵守。」 大概是为了守护蕾诺曾说过不会流下悲伤眼泪的话语吧。考虑到以前的辛,这是个意外的提案。 蕾诺沉思了一会儿后开口说: 「……那么,辛……那个,就和我……」 她以彷佛即将中断的微弱声音羞涩地说: 「结婚吧。」 从远方窥看着两人情况的莎夏大喊一声:「太突然了吧!」所幸蕾诺无暇顾及其他,似乎没听到的样子。莎夏接着低声嘟囔说:「这样绝对会失败啊……」 「遵命。」 莎夏再度小声地嘟囔说:「居然答应了……」 神话时代就算双方没有恋爱,鉴于各种情况而决定结婚的人很多。以活在两千年后的莎夏的价值观来看,恐怕无法理解吧。 「那路上小心喔,辛。」 蕾诺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两千年间,我会在这里等你。我会一直等到辛回来的。然后,这次我一定会教你什么是爱。」 并不是想挽留他,蕾诺应该就只是想要一个约定。为了在两千年后,与辛再度相逢。 「蕾诺。」 辛在她面前倏地跪下,牵起蕾诺的手说道: 「迪鲁海德与阿哈鲁特海伦,你想用哪一边的形式?」 「咦?那个……?」 她就像听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的样子,不知所措起来。 「结婚典礼。精灵没有吗?」 蕾诺一脸错愕地问道: 「你不是要走吗?」 「吾君曾吩咐部下,结婚之人务必举办结婚典礼。不执行这道命令,我无法转生。」 唔,这么说来,我确实说过这种话啊。尽管结婚未必是可喜可贺之事,但由于当时处于战时,有许多人自发性地不举办典礼。不过这种不知何时才会结束的战争,就算顾虑了也没用。所以才想说,至少喜事要办得隆重才行。 「那就用阿哈鲁特海伦的方式办吧?你看嘛,大家都不太清楚迪鲁海德的结婚典礼。」 辛点了点头。 「那我这边就照迪鲁海德的方式。」 他直直注视着蕾诺,同时开口说: 「吾以伟大的魔王之名起誓。」 辛低下头,轻轻吻上蕾诺的手背,让她惊讶地瞠圆了眼。 「吾将迎娶汝,大精灵蕾诺为妻,就算死亡让两人分离、毁灭让两人分离、宿命让两人分离,吾心也将永远陪伴着汝。」 这是神话时代密德海斯所用的求婚话语。 §58【结婚典礼】 隔天── 为了出席结婚典礼,我与米夏急忙从迪鲁海德赶回阿哈鲁特海伦。 在艾尼悠尼安大树的顶端,蕾诺居住的小城堡前,装饰着许许多多的花朵。城门前设置着云朵构成的祭坛,祭祀着精灵之祖。 从祭坛一直到云的对面,碧绿色的泪花形成一条道路,看起来就像是一面华丽的地毯。在泪花之道两旁,聚集着阿哈鲁特海伦的所有精灵。 八头水龙里尼悠、长蛇艾比提欧等真体庞大的精灵们,则是变化成一时性的姿态排列在队伍里。在大批精灵之中,我们也以旅行艺人剧团的身分混在里头。 不久,身穿纯白礼服的蕾诺出现在云的对面,身旁还站着辛。他身穿一套漆黑铠甲。 那是叫做祝福礼服的精灵,艾鲁托尼卡。这个精灵会出现在喜事上,变化成适合持有者穿着的礼服,赐予他各式各样的加护与祝福。 艾鲁托尼卡会变化成漆黑铠甲,是因为漆黑铠甲在这个时代被视为魔族在举办婚礼时的一种正装。其实关于颜色,并没有一定的规定,只是我在交换誓言时,喜欢穿着黑色正装。 在进行绝对不能违背的誓言时,将想法寄托在不会被任何事物染上的黑色上。也许是因为这样吧,我的部下在穿着正装时,也大都会穿上黑色的服装。 虽然我觉得在由无数花朵点缀的精灵婚礼上,这样穿有点不太搭配;不过蕾诺说这很适合精灵与魔族的婚礼,尊重黑色正装。这大概是因为她知道辛对于我,对于暴虐魔王怀抱无比的敬意吧。 「蕾诺来了唷~」 「使剑的大叔也来了。」 「婚礼、婚礼~!」 「恭喜~」 蒂蒂们飞在空中,就像在祝福似的洒下闪亮鳞粉,引导着蕾诺与辛前进。 两人缓步走在泪花之道上前往祭坛。不知是不是借助蕾诺的力量,两人的脚微微浮空,没有踩踏到花朵。 「向孕育我们的温柔母亲与守护我们的强大伴侣,献上伟大的祝福。」 云的回廊喷出水来,在泪花之道上形成好几道拱门。那是水之大精灵里尼悠的祝福。 「恭喜你,蕾诺。」 风与雷的精灵基加底亚斯献上祝福,于是场内吹起一阵徐风,将泪花的花瓣卷走,花瓣彷佛在点缀天空般地飞舞。 「恭喜、恭喜。」 治愈萤赛涅提罗四处飞翔,一闪一闪地发出绿光。它们所飞翔的轨道,在天上画出闪亮的美丽星光。 精灵们就像这样,全都使出自身的力量,热情迎接着两人的婚礼。 「恭喜!蕾诺妹妹!你很漂亮喔!辛弟弟也很帅呢!」 艾莲欧诺露大声喊道。 「……恭喜……结婚是喜事……」 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施展「圣域」的魔法,将在场全员的意念转换成光,在城堡后方架起漂亮的彩虹桥。 「好漂亮……」 莉娜喃喃说道。 艾莲欧诺露眉开眼笑地注视着那道彩虹与新郎新娘。 「漂亮是漂亮……但那个没问题吧……?」 在我身旁的莎夏嘟囔着。 「精灵们的祝福本来就这么华丽。即使婚礼变得多少夸张一点,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哦~那我们也来?」 在莎夏询问后,米夏就点点头。两人牵起手,融合魔法术式。 「冰烟火。」 两人之间画出一门魔法阵后,就从中窜出一颗冰结晶升上天空;才刚耀眼地爆炸开来,就在天顶开出盛大的花朵。 宛如冰结晶的花朵搭配着绚丽火光,在天幕上持续留下幻想般的烟火。 「那么,就来点余兴节目吧。」 这次是雷伊说道。他穿着一套绿色的全身甲冑。 在雷伊走到花道前方后,四名同样穿着绿色全身甲冑的人也跟着走了出来。甲冑里头是空的,他们全是活铠甲。 那些是甲冑精灵隆隆。他们手上拿着的树枝,是叫做祝福木剑的东西。隆隆们就这样朝辛笔直走去。 辛来到蕾诺身前,拔出铁剑。只要斩断祝福木剑,就能得到庞大的幸福,倘若被祝福木剑打到身体,就会被赐予巨大的幸福。 与不论如何都能让人获得祝福的木剑对打,据说是精灵婚礼的传统。 甲冑精灵隆隆「喔──!」的一声发出勇猛的呐喊,四人同时朝辛攻去。而就像当然似的,祝福木剑被轻易斩断了。 精灵们发出「哇~」的欢呼声。还真是一场热闹的婚礼。 「真不愧是你呢。」 说完,身穿甲冑的雷伊笔直地朝辛攻去。 大概是看穿甲冑里头的人是他吧,辛的眼神凌厉起来。面对从正面冲来,以大上段劈下的祝福木剑,辛就跟方才一样以铁剑迎击。然而,辛的剑就像划开水面般穿透了那把木剑。 祝福木剑幻化为光,而光之木剑就这样击中辛的身体。随后,光芒就像在祝福他似的,缠绕在他身上闪闪发光。 「……刚刚那是祝福木剑的秘奥……吗?」 「因为是魔力微弱的精灵剑啊。就连我也能勉强使出唷。」 雷伊画起魔法阵,从中取出一意剑席格谢斯塔。然后他跪了下来,以双手将剑递向辛。 「虽说是旅行艺人,但我就像是保镖一样呢。无法像大家一样用华丽的魔法献上祝福,真是抱歉了。」 辛收下一意剑,并且笑了出来。 「没有比这一击更好的祝福了,雷伊。」 辛将席格谢斯塔收进魔法阵。当他转身把手递出后,蕾诺就一脸开心地牵起他的手,两人再度朝祭坛走去。 「对不起喔,要你配合我们。看在魔族眼里,这是场很怪的婚礼吧?」 「不会。」 辛笔直地看着前方说道: 「只有剑心的我能像这样受到祝福,正是因为有你。无法用爱回报你让我深感抱歉,但我对这场婚礼毫无不满之处。」 蕾诺开心地露出满面笑容。 「虽然魔族来不了是没办法的事,但可以的话,真希望魔王阿诺斯能到场呢……」 「……也是呢。只是──」 辛停下脚步──因为我就站在祭坛前面。 「我名为阿诺苏.波鲁迪柯乌罗,是暴虐魔王小时候的模样。」 听到这句话,精灵们哄堂大笑起来。 「辛。」 我笔直看着部下。 「即使无爱,你还是作出了选择。这场婚礼确实是你以自己的意愿所作出的选择。相信自己吧。要知道,只要你伸出手来,这世上便没有你碰触不了的事物。因为你可是魔王的右臂啊。」 辛平静地点点头。 「这彷佛是在听吾君说话一样。」 「如果是魔王,应该会这么说吧。毕竟我可是迪鲁海德第一的旅行艺人,阿诺苏.波鲁迪柯乌罗。虽说是模仿,难道你以为就不会是本人吗?」 蒂蒂们飞来飞去,捧腹笑得花枝乱颤。我转身回到列席者的队伍里。 在目送我离开后,蕾诺问道: 「只是?」 辛目送我的背影,微微笑着说: 「没什么。或许他会在两千年后看着这场婚礼。因为吾君可是暴虐魔王啊。」 蕾诺呵呵笑了笑。 「或许呢。如果是那个人,感觉会这么做呢。」 抵达祭坛前方的两人肩并着肩,端正地站在一起。 此时严肃的声音响起。那是艾尼悠尼安的声音。 「精灵与魔族,两个种族结合,要感谢两位新人让老朽能见证到如此美好的一刻。」 方才还闹哄哄的精灵们突然阒寂无声。他们尽管心痒难耐地想大声鼓噪,仍然守候着典礼进行。 「结婚典礼,新人请交换誓言。」 在寂静中,在场只听得到艾尼悠尼安大树的声音。 「精灵之母大精灵蕾诺,汝愿意嫁给辛.雷谷利亚,让他成为汝的丈夫,不论欢乐之时、悲伤之时,都能以精灵之名与汝的内心发誓,会永恒不变地付出爱情,直到汝的传承破灭为止吗?」 蕾诺以充满意志的眼神以及真挚的语气说: 「我发誓。」 「魔王的右臂辛.雷谷利亚,汝愿意迎娶大精灵蕾诺,让她作为汝的妻子,不论欢乐之时、悲伤之时,都能以魔族的荣耀与汝的意志发誓,会永恒不变地竭尽全力守护着她与她的孩子吗?」 辛彷佛在展现荣耀一般,以强硬且凌厉的语调说: 「纵然毁灭将我俩分离。」 「嗯,很好。就在今天,精灵之母大精灵的丈夫,精灵王辛.雷谷利亚诞生了。只要你遵守誓言,阿哈鲁特海伦就会与你同在,我们精灵将会成为你的力量。」 精灵们就像在表示同意,全都注视着辛与蕾诺点点头。 「那么,请新人进行誓言之吻。」 辛与蕾诺面对面,两人缓缓地缩短距离。 在十分靠近时,蕾诺悄悄低语说: 「你、你可以假吻就好了唷?」 「要我假吻吗?」 沉默片刻后,蕾诺低着头说道: 「…………真吻比较好……」 「那我就这么做。」 辛温柔环抱着蕾诺的背。 「我爱你唷。」 「我……」 就像是要打断他的话,蕾诺吟吟笑说: 「没问题的,我会连同辛的份一起爱的。」 辛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露出温柔的微笑。 「虽然我还不懂什么是爱,但我选择了你,蕾诺。」 两人缓缓、悠悠地缩短距离。 那个吻看起来就像在祈祷──从现在开始的这段恋情,请让它发芽茁壮吧。 ──请千万不要让它枯萎,让它能够开花结果。 如同转眼即逝的美梦一般,两人笨拙地、稚嫩地吻着彼此。 §59【初夜】 众人载歌载舞,大肆喧闹── 当精灵们热闹的结婚典礼结束时,月亮已高挂天空。 辛与蕾诺的身影出现在云上小城堡的露台上。此时他们已退去结婚正装,换回平时穿着的服装。 两人就在那里目送从云的回廊归去的精灵们。 「谢谢你,辛。」 蕾诺说道。 「精灵的婚礼很吵闹吧?因为魔族们会办得很严肃,所以让你吓了一跳吧?」 「并不坏。」 辛一反常态,以温柔的表情说道: 「蕾诺。」 当最后一位精灵离开云的回廊后,辛朝她看去。 「若不是你,我这辈子肯定都不会和任何人缔结婚姻。感谢你让不知爱为何物、空虚的此身作一场美梦。」 辛这句话,让蕾诺脸上泛起红霞。她愣然望着站在身旁的伴侣,看得出神。 「……那个啊。」 蕾诺害羞地说道: 「你并不是不知道爱喔。在辛的心底肯定有一朵小小花蕾,而这朵花有一天迟早会绽放的。就算还是花蕾,那也是爱唷。」 蕾诺朝他嫣然一笑。 他不发一语,默默仰望着夜空。 「要是能一直看下去就好了。」 辛的视线受到朦胧的满月所吸引。他的侧脸总觉得让人有些寂寞。 「这场梦已经结束了吗?」 「咦……?」 辛缓缓地移动视线,再度望向露出疑惑表情的蕾诺。 「结婚典礼,这样就平安结束了吗?」 「啊,嗯……」 蕾诺微微低下头。 「……是结束……了吧……?」 「那么──」 正当辛要开口时,小妖精们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忽然现出身影。 「结束了?」 「还没结束?」 「总觉得还没结束~」 「正戏、正戏!」 「初夜、初夜~」 她们一面嬉闹,一面连喊着:「初夜、初夜~」在两人身旁飞来飞去。 「不、不行啦!蒂蒂。不要乱说啦!又不是同为精灵,就算做了也没有意义!」 瞬间,蕾诺偷偷瞥向辛一眼,整张脸顿时红成一片。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这、这种事跟有没有意义无关啦!」 蕾诺举起拳头叫着:「别闹了啦~」追着蒂蒂们到处跑。妖精们就像害怕似的,爬上辛的肩膀与头顶。 「蕾诺好可怕~」 「好可怕、好可怕~」 「精灵王大人~」 「安抚蕾诺~」 蒂蒂们浑身颤抖;蕾诺则气呼呼地瞪着她们。 「要怎么做?」 辛这样询问后,蒂蒂就在他耳边说: 「初夜、初夜。」 「结婚典礼的后续~」 「会让蕾诺的心情好转唷。」 「好转、好转。」 「一发就好转~」 此时,蕾诺发出的小水球包住蒂蒂们的身体,让她们溺在其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真是的!乱说这些,会让辛很困──」 辛倏地朝蕾诺伸出手。 「……咦……」 「要是还没结束,就再稍微让这场梦继续作下去吧。」 「啊……」 「如果你希望的话。」 蕾诺茫然注视着辛。蒂蒂们手脚乱动,好不容易才游出水球。 「碍事的。」 「得回去了。」 「赶快、赶快。」 「打铁趁热。」 「请慢用~」 妖精们撒着闪亮亮的鳞粉离开城堡。蕾诺就像入迷似的,茫然望着这一道画在夜空中的光线。 「回房吧。」 「……咦,啊………………」 蕾诺不知所措地欲言又止。辛什么也没说,就只是耐心等待着她的答覆,这让蕾诺羞涩地别开视线。 「……………………嗯…………」 蕾诺以细如蚊鸣的声音答覆后,牵起辛的手。在辛的带领下,她走进房内。在被花朵装饰得五彩缤纷的房间中央,有一张附有大型顶篷的床铺。 她轻轻坐在那张床上。 「那、那个啊。」 蕾诺语无伦次地说: 「虽然结婚典礼姑且也包括了初夜在内;不过就算只是单纯睡在一起也没问题!没问题的唷。」 就像在说服自己似的,蕾诺重覆说着。辛爽快地点头。 「那么,要休息了吗?」 「啊……那个,再稍微……」 蕾诺停顿了一下,然后再度说道: 「……聊一下吧。」 辛点点头。 「你想聊什么?」 「……呃,那么,能跟我说说魔王阿诺斯的事吗?」 辛的眼神稍微柔和下来。 「天父神说过,辛是在被魔王捡去之后,才开始拥有人心的。我想听这段故事唷。」 蕾诺轻轻拍着身旁的床铺。 「这、这里。你可以坐在这里唷……?」 「失礼了。」 辛缓缓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 「这不是什么有趣的故事。」 他先这么说,然后朝露台的方向望去。 「……我与吾君相遇,是在一个有着美丽月色的夜晚。月亮正好就跟今天一样。」 辛默默注视着高挂在夜空上的美丽满月。 「大概是在大战中期的时候吧,与人类之间的战争大都是小规模竞争,是再度激化之前的过渡期。当时已经获得肉体的我,正在持剑挑战知名的魔族。」 回想着遥远的过往,辛静静述说着。 「人称弒神凶剑的此身,感到一切的敌人都是弱者。不过,这或许是理所当然的事。对上为了战斗而生的我的根源,并非如此的他们不可能敌得过。」 辛停顿了一下,暂时闭上双眼。当它睁开眼睛时,总觉得他眼中带着一丝哀愁。 「他们的根源里有爱。那会是温柔、会是憎恨,也会是悲伤吧。这些是战斗所不需要的事物,所以魔族们全都被我手中之剑斩杀了。」 辛茫然注视着过去,淡然地喃喃说道: 「或许正因为没有爱,我才会拥有这股力量。」 这句冰冷的话,听起来很寂寞,让人感到孤独。不知蕾诺是否也感受到了,她紧紧咬着下唇。 「我的心中怀着空虚。或许甚至羡慕起一一败在我手上的他们。此身渴望着。至于是在渴望什么,当时的我还无从得知。我所知道的,就只有我在一味地追求能打败此身的对手。不停地寻找敌手,符合凶剑别名地持续挥剑。」 不停战斗的辛,在不知不觉中有了千剑的称号。 人称千把魔剑的持有者,魔族最强的剑士。 「而在某一天,我与人称魔王的魔族对上了。吾君朝着一如往常般挥剑的我这么说:『来聊聊吧。』」 「结果你怎么做?」 「我当然是充耳不闻,朝着魔王砍去。每当吾君挡下剑击,就会向我询问。尽管问了各式各样的问题,到头来他要问的事情也就只有一件。」 辛回想着过去的话语,以温柔的表情说: 「我是为何而战。」 蕾诺在一旁温柔地应和。因为她知道,对辛来说,这大概是比任何事都还重要的事。 「即使挥出百剑,我也完全无法砍伤吾君。这让我第一次对敌人有了兴趣。然后我这么问他:『你为何会如此强大?』回想起来,这是我在成为魔族后所说出的第一句话。」 「……阿诺斯怎么说的?」 「他回答我:『不强就无法拯救。』然后,他接着这么问我:『那么你是为了什么而如此强大?』」 辛直直注视着自己的手掌。 「我回答:『没有理由。』因为我没有心。是为了变强而变强的。我就只是一把剑。」 他将张开的手悄悄握紧。 「随后,吾君就说:『当我的部下吧,我会给你配得上你挥剑斩杀的敌人。』」 辛坚定且充满力道地说: 「……这时我第一次注意到,我一直以来都在追寻适合拥有此身,拥有弒神凶剑的主人出现。到头来,吾君一次魔法也没有施放,只用话语就贯穿了我的心。」 他喘了口气,并且朝蕾诺看去。 「『我愿成为您的剑,为您斩杀所有敌人。』对于如此效忠的我,吾君这样说:『既然如此,阻挡在你面前的一切悲剧与不讲理,就由我来毁灭。』」 「……阿诺斯好厉害呢……」 「好厉害?」 「他知道辛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对吧?所以才一次也没有攻击拔剑相向的辛。」 「……关于这点,我也曾询问过吾君这件事,但他坚持说自己只是厌倦了……」 「厌倦了?」 「……似乎是厌倦战斗了。到头来,我还是无法猜出吾君当时的想法。」 他注视着远方。或许是在思念转生到两千年后的主君也说不定。 「能确定的是,他给了曾经空虚的我一个战斗的理由。吾君以伟大的器量,将只不过是一把剑的我,作为一名魔族接纳。为了报答这份恩情,我成为魔王的右臂。」 「……是这样啊……」 蕾诺心不在焉地望着月光。 跟辛望着相同的方向。 「……虽然我说过这很狡猾,但我果然赢不了阿诺斯呢。辛会想追随他转生,也是理所当然的呢……」 蕾诺有点沮丧地垂着头。不过,她很快就改变想法,同时摇摇头。 「……那、那个啊,辛……」 她战战兢兢地将自己的手叠在辛置于床上的手掌上。 蕾诺鼓起勇气地说: 「……只是单纯地睡在一起,我果然……」 蕾诺颤抖着嘴唇,整张脸羞红成一片。那是彷佛即将中断的微弱声音,尽管如此,她还是竭尽全力挤出那句话。 「…………还是不要……」 蕾诺就这样默默地把脸贴近,轻轻地吻了他一下。她彷佛拥抱般地将身体靠过去,并将白皙的指尖伸向辛的身体。而这只手被他轻轻抓住。 「……不行吗……?」 停顿了瞬间后,辛说道: 「……我说不定会伤害到你……如果你追求爱的话……」 「放心吧。」 蕾诺用手指缠上辛的手,就像平时一样吟吟笑。 「我会教你的。」 满月高挂在夜空上,发出淡淡光芒。这股月光自窗户洒落,怜爱般地悄悄映照两道交叠的影子。 §60【而爱无形】 结婚典礼过后的三天,夫妻要一同度过,藉此培养不灭的牵绊。 蒂蒂们这样告诉辛,使得辛认为这一定是精灵之间规范的婚姻规矩,于是这三天就跟蕾诺一起住在艾尼悠尼安大树顶端的小城堡里。 而到了第四天早晨。 辛在艾尼悠尼安大树里头奔跑。在经过同一个地方好几次后,他用力把门推开。随后,眼前出现了书本森林。 在林立的树木后方,有一道浅泉,上头漂着一片巨大莲叶,而蕾诺就躺在上头。由于听闻她倒下的消息,辛立刻冲了过来。 「……还好吗?」 辛赶到她身旁。 「嗯,有赛涅提罗在。」 蕾诺身上包覆着一层淡淡绿光。那是治愈萤赛涅提罗的治愈光芒。 「……听说你突然倒下,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也不清楚,目前正在请艾尼悠尼安帮我调查。不过,大概是能跟辛结婚让我太高兴,结果兴奋过了头吧……?」 虽然表情有些难受,但蕾诺还是露出笑容。 「不要紧就好。」 「我没事的。抱歉,让你担心了。」 辛握住蕾诺伸出的手。 「我会陪你到治好为止。」 「我不要紧的。已经留住你太久了呢。对吧,艾尼悠尼安。」 在她的呼唤之下,书本森林响起沙哑的声音。 「……唔,这该怎么说明才好啊……」 「情况不妙吗?」 对于辛的询问,艾尼悠尼安大树没有立刻回答。 「……这是史无前例的状况。话虽如此,但老朽可是教育大树啊。只要是精灵的事,大概都知道。只不过呢……」 艾尼悠尼安大树「唔──」地呻吟起来,一副伤透脑筋的样子。 「没关系啦。总之你先说看看,我是怎么了?」 蕾诺这么说完,艾尼悠尼安大树就凝重地说: 「……这是那个啊,蕾诺大人怀孕了呢……」 蕾诺突然一脸错愕。 「……我怀孕了……?」 「是呀。看来似乎不会错。」 「……可是,是谁的孩子?」 「能感受到魔族的魔力,所以毫无疑问是跟精灵王大人的孩子吧。」 「骗人……」 蕾诺目瞪口呆地注视着辛的脸。他的表情就跟往常一样,不过从他没有立刻回话来看,说不定是感到动摇了。 「……精灵跟魔族之间,应该是生不出小孩的吧……?」 「唔,这说不定是刻板印象呢。不过,精灵是从魔族与人类的传闻与传言中诞生的。不同的精灵,就算身体近似魔族与人类,或许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 艾尼悠尼安就像在沉思似的呻吟起来。 「话虽如此,还真是让人惊讶啊。分别继承精灵与魔族一半血统的半灵半魔,恐怕在漫长的精灵史上也是头一遭吧……」 「……是这样啊……」 蕾诺喃喃低语的表情,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蕾诺大人会倒下,毫无疑问是因为怀了半灵半魔的孩子吧。」 「这是什么意思?」 辛问道。 「精灵是根据传闻与传承诞生的。在大多数的情况下,是从知名的传闻或确实的传承之中诞生,打从出生就已经成长完毕;然而半灵半魔的孩子并非如此。由于有一半是魔族的肉体,所以精灵的根源会受到影响。让刚传开的不知名传闻,形成了这个孩子的根源。」 自初夜后才刚过三天,即使蕾诺怀孕了,腹中的孩子应该就连胎儿都还没形成。本来应该会是让人注意不到的微弱生命,而且作为精灵的传闻与传承也会是不确定的。 「照这样下去,会无法生下来吗?」 蕾诺把手默默放在自己的腹部上。 「就目前来说,这孩子的传闻与传承太微弱了。就连蕾诺大人也感受不到这孩子的传闻与传承是什么吧?」 蕾诺微微点头。 「这孩子目前是跟母胎连在一起。这就跟魔族是经由胎盘,由母亲将营养传给孩子一样,现在是由蕾诺大人的根源,转变成这个孩子的根源。应该是因为被一口气夺走了魔力,您才会倒下。」 「那么,在肚子里的期间?」 「应该不会死。不过,魔族的肉体没办法一直待在胎内,应该会在十个月又十天左右后出生。必须在这之前找出这孩子的传闻与传承,而且即使找到了,假如传闻破灭的话,这孩子也无法长命……」 有别于眼神凝重的辛,蕾诺吟吟笑着说: 「太好了。」 「……什么太好了?」 「你想想嘛,有十个月又十天这么久唷。只要有这么多时间,就总会有办法的。我可是精灵之母大精灵,最擅长看出孩子们是什么样的小孩喔。」 辛思考了一下,然后再度问道: 「即使找出传闻与传承,也得让这个传闻与传承不会破灭,这点办得到吗?」 「没问题的,一定会有办法的唷。虽然因为有墙壁在,会有点辛苦,不过我会想办法做到的。」 蕾诺缓缓站起身。 「那个啊,辛。」 蕾诺走下莲叶,默默地往前走。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啊?」 「……我不清楚。」 置于地面的绿书长出棒状手脚,小碎步地走到蕾诺身旁。他就像要蕾诺坐下一样,上下摆着手。 「我想是因为辛唷。是辛为了不让我感到寂寞,所以留下这个孩子给我。」 蕾诺蹲下来,朝着利蓝伸出手。书本妖精撕下自己身上的一页,交到蕾诺手中。瞬间,有一道闪光飞到了这一页书页上。 「就像奇迹一样呢。」 辛久久沉默不语。 「……奇迹是不可能发生的。不论何时,奇迹必须都是由我们引发才会出现的东西。」 「那么,就是引发了奇迹唷。在这里诞生的爱,引发了奇迹。」 蕾诺朝站在身旁的辛露出笑容。 「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绝对会把孩子细心养大。因为,这孩子可是辛给我的爱。」 辛露出不知道该说是喜悦,还是泫然欲泣的表情。 「……你总是让我看到美梦……」 「不是唷。是辛总是让我有了梦。是辛给了我作为自己活下去的梦唷。」 蕾诺站起身,冷不防地吻了一下辛。看着微微瞠圆眼睛的辛,蕾诺呵呵笑了笑。 「我希望你能帮这孩子取名字。」 辛思考了一会儿后说道: 「男孩就叫戈顿,女孩就叫米莎。」 「都是好名字呢!要是双胞胎的话就好了。」 看到蕾诺说得这么开心,辛也跟着露出像是他的微笑。 「蕾诺,你──」 她露出满面笑容。 「请你别走──这种话,我是绝对不会说的唷。」 就像要打断辛的话语,蕾诺如此说道: 「我的丈夫是魔王的右臂。比任何人都还要感恩魔王,为了报答恩情效忠于魔王。当虚构魔王的传闻传开时,你是不可能视若无睹的。」 蕾诺说出彷佛送别般的话语,就像要斩断辛的后顾之忧一样。 「我会等你的。跟着这孩子一起。辛,我们会在这里等你喔。你不要因为转生就把我给忘了唷。」 辛坚定地点头,并且回答: 「我即使忘了剑,也唯独不会忘记你。我会将此事铭记在心。」 两人的身体贴近,拥抱在一起。不知就这样过了多久,蕾诺将一张纸拿给辛看。 「你知道吗?爱情妖精芙兰。」 辛默默摇头。 「是让得不到回报的爱情化为形体,与其结合的精灵唷。据说有多少欠缺的爱,就存在着多少爱情妖精。比方说,假设有一个对爱怀着某种遗憾死去的人。即使他的根源毁灭,再也无法复活了,爱情妖精也会悄悄伸出援手。」 蕾诺拿在手上的,是书本妖精利蓝的一页书页。在两千年后被人撕走,记载着爱情妖精芙兰的那个部分。 「芙兰会将身体借给已死之人。借用爱情妖精的身体,那个人会只为了传达爱而复活唷。只会在很短的期间内,自觉到自己是芙兰。」 在爱情妖精芙兰的页面上,记载着这样的内容。 借用爱情妖精芙兰身体复活的人们,会遗忘掉爱的记忆。他们会作为妖精,追寻着记忆浪迹天涯。唯独拥有真实之爱的人才能回想起记忆,将爱传达出去。 为了传达无法说出的话语,为了让悲伤得以结束,爱情妖精总是在这个世界到处流浪。 「因为我是精灵,所以也有可能会消灭。不过,就算真的消灭了,我也会变成爱情妖精去见你喔。所以,我们绝对会再度重逢的。」 蕾诺让辛握住爱情妖精芙兰的页面。 「这是护符。因为是利蓝给我的,所以只要带着这页书页,就算我变成芙兰,辛也一定会认出我来才对。绝对要带在身上,不可以弄丢喔。」 两千年的别离。或许是因为无法断言不会发生任何事情,所以蕾诺才会说出这些话来也说不定。 「我保证。」 辛将爱情妖精芙兰的页面收进怀中。他看着蕾诺的眼睛,令她柔和地露出笑容。 两人就这样对望了一会儿。 「路上小心。」 「我一定会回来这里。到时候,我一定会带上对你的爱作为礼物。」 说完,辛转身离开。蕾诺默默注视着他头也不回当场离去的背影。 辛离开阿哈鲁特海伦后,往迪鲁海德前进。 我没有尾随他,但能看见他的模样。因为好像有些企图恶作剧的家伙跟着他,我就想说这样正好,把魔法线连在那些家伙身上。 辛马不停蹄地持续奔走,在历时半天后踏入迪鲁海德。他穿过密德海斯的城门,抵达德鲁佐盖多魔王城。 他就这样潜入地城,穿过隐藏通道走进藏宝库,然后将一意剑席格谢斯塔归还到这里。 他「呼」的一声喘口气后,当场画起魔法阵。那是「转生」的魔法。 如果是由根源魔法拙劣的辛施展,将会无法完全继承力量与记忆。尽管如此,他还是毫不迟疑地施展。 当他正好要将魔力注入魔法阵时── 「好痛苦~」 「到极限了!」 「救命!」 「好挤唷~」 藏宝库响起尖细的声音。 辛露出严厉的眼神,从怀中取出爱情妖精芙兰的页面。接着,蒂蒂们就从书页里接二连三现身。 「……你们是怎么躲进去的?」 对于辛的询问,蒂蒂们歪头不解。 「变小?」 「变成字?」 「变得像纸张一样?」 「躲起来了~」 不论怎么想,纸张都没有能让人躲起来的空隙,不过对拥有喜欢恶作剧的传闻与传承的蒂蒂来说,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吧。 「这里是哪里?」 「迪鲁海德。」 「怎么办~?」 「回不去了!」 「我们过不去国境墙壁啦~」 「不好了、不好了!」 蒂蒂们很刻意地骚动起来。看来是打算让辛回到蕾诺身边的样子。 「精灵界不只有阿哈鲁特海伦。去精灵们在迪鲁海德的住所就好了吧?」 蒂蒂们很夸张地摆出惊讶姿势。 「好冷淡~」 「精灵王好冷淡!」 「必须回去。」 「必须尽快回到阿哈鲁特海伦!」 「会消灭啦!」 「蕾诺要消失了!」 不理会她们,正要施展「转生」的辛,停止施展魔法。 「你们在说什么?」 妖精们在辛的周围飞来飞去。 「说很严重的事!」 「必须待在蕾诺身边。」 「不能转生。」 「还剩十个月又十天!」 她们的话说得不得要领,让辛微微叹了口气。 「要是跟往常一样是恶作剧,我会惩罚你们喔。」 说完,他再度离开藏宝库。 §61【带着对两千年后的祈祷】 泪花的花田。 我就像躲藏似的躺在伸长柱头的花丛之中,俯瞰着这个地方。 出现在视野里的人是蕾诺。她以魔法做出水球,淅淅沥沥地下着爱情的雨。泪花的花丛茁壮成长,再度播下新的种子。尽管花朵的数量增加,这里还有一半是空地。 我跟人在精灵学舍的雷伊与米夏等人共享这里的视野。蕾诺怀了半灵半魔的孩子。 我有预感,再过不久,就会有什么事发生。 「蕾诺大人。」 沙哑的声音响起。那是艾尼悠尼安的说话声,不过距离很远。花田的大门敞开,声音是从门外传来的。 「蕾诺大人,老朽的魔眼<眼睛>无法监视到那个地方,还请别太过勉强自己。」 「没问题的啦。而且,精灵除了我以外都没办法浇水吧?要是花田枯萎了,等辛回来时,他一定会很难过。」 「……唔,那么交给那些旅行艺人来做如何?」 「阿诺苏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离开这里,所以这种我能做到的事,必须自己来做才行。而且,今天我拥有的爱太多了,觉得有点浪费呢。」 她在帮泪花浇过一遍水后,喜孜孜地注视着花田。 「……这样真的好吗?」 艾尼悠尼安郑重其事地询问蕾诺。 「这样?」 「精灵之母大精灵蕾诺,您的传闻与传承是一切精灵的母亲。不论何时,您都只会是各种精灵的母亲。」 艾尼悠尼安大树凝重地说道: 「这个孩子有一半是魔族。只要生下他,就会违背您的传闻与传承,让您因此而消灭。这您明白吗?」 「嗯,我明白唷。」 蕾诺毫不在意地笑着,彷佛这一点也不重要。 「我呢,总算是明白婆婆说的意思了。」 艾尼悠尼安大树发出沉吟。 「您是指大战树木,米凯罗诺夫吗?」 「啊,对了。艾尼悠尼安没见过婆婆呢。那个啊,婆婆说过,这是精灵的宿命。是要作为精灵遵守传闻与传承,还是要违背传闻与传承,守护自己重要的事物。」 蕾诺怜爱地用指尖轻轻碰触自己的腹部。 「我是精灵之母大精灵蕾诺。我不曾对此感到疑问,精灵们也全都是我宝贝的孩子唷。不过呢,我遇到了他。我遇到了让我单纯是蕾诺的人。」 在温柔的眼神中,能看到她绝不动摇的决心。 「我会生下唷。不论发生什么事。因为我觉得这孩子是辛给我的爱,是他即使要舍弃什么事物也想要追求的爱唷。」 「……不跟他说好吗……?」 蕾诺有点悲伤地微笑说: 「辛说不定会要我不要生。因为他还不相信爱,还认为自己的爱是场梦。不过,反正我都决定要生了,所以不会有任何改变唷。」 「尽管如此,在孩子诞生之前,他应该也会陪伴在蕾诺大人身旁吧?」 蕾诺沉默了一会儿后,低喃一声「嗯」。 「……不过,我不想挽留他。我可是辛的妻子。我成为了魔王右臂的妻子唷。」 艾尼悠尼安「唔唔」地呻吟起来。 「我老是对辛提出任性的要求,所以这次轮到我了。我想为辛付出我所能做到的一切事物唷。」 十个月又十天是她的寿命。蕾诺能在这段期间内为辛做到的事,确实几乎没有。 「辛是作为魔王的心腹,还有为了填补自身的空虚而转生的。我想让他毫无顾虑,能笔直朝着目标前进地送他离开。」 「而且──」蕾诺接着说道。 「我消灭时,辛要是在身旁的话,我说不定会哭呢。我不想流下悲伤的眼泪,希望辛能记住我的笑容。」 蕾诺就像毫不后悔似的,以开朗的表情这样说道。 「……两千年后,得知蕾诺大人消灭时的精灵王大人,说不定会很难过喔……」 「这个嘛,或许吧。虽然有点坏心眼,但我稍微有点期待呢。」 艾尼悠尼安发出困惑的声音。 「……期待……?」 蕾诺呵呵笑了笑。 「辛就在体会到我的爱有多伟大之后哭吧。就尽情地、尽量地哭吧。如此一来他就会发现。他一定会发现──他喜欢着我、爱着我。这样辛就总算是获得了他想要的东西唷!」 我要教你什么是爱。蕾诺大概是想遵守自己说出的这句话到最后一刻吧。 「这种想法或许有点蠢,不过也会觉得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吧。」 蕾诺在花田的铁制浇水壶旁蹲下,悄悄地伸出手。 「毕竟,我恋爱了啊。想让他喜欢上我嘛。」 蕾诺用浇水壶再度帮泪花浇起水来。 「要让那个木头人喜欢我,就必须拼上性命才行呢!」 蕾诺嫣然一笑。不是逞强,也没有忧伤。 「没问题的,我的肚子里有辛留给我的爱。因为发生了这种奇迹,所以一定能实现这种愿望的唷。」 她带着坚定的决心,开朗地说道: 「我不会后悔唷。因为这是精灵的宿命。而且我恋爱了。这是一场赌上性命的恋情。」 「既然蕾诺大人这么说,老朽也已──」 门「啪答」一声关上,艾尼悠尼安的声音消失不见。 一阵温热的风吹起。 带着不稳的气息,某人来到了这里── 「艾尼悠尼安?」 蕾诺露出疑惑的表情。 下一瞬间,一道声音响起。 「──弒神凶剑给了你爱?哈哈!你们还真是说了蠢话。愚蠢到这种程度,还真是滑稽至极啊。」 傲慢且庄严的声响,震动着泪花的花田。那是一道耳熟的声音。 「你错了,精灵之母大精灵蕾诺。就授予蒙昧的你智慧吧。」 蕾诺眼前浮现耶鲁多梅朵的头颅。散发微弱魔力的祂,是天父神诺司加里亚。 「弒神凶剑是没有爱的。它只有追求人心,试图模仿的悲哀憧憬。那把魔剑是在装作温柔、装作悲伤,装作是魔族啊。」 蕾诺只惊讶了一瞬,便狠狠瞪向那颗头颅。 「才没有那回事!明明什么都不知道,明明就没有好好正视过辛!」 祂毫不在意蕾诺的话,接着继续说: 「那么,为何辛.雷谷利亚会爱上你?答案就只能想到一个。」 祂以彷佛带来神谕般的高声断言: 「是神的奇迹所赐。」 蕾诺一面警戒,一面咬紧牙关问道: 「……你想说什么?」 「我向弒神凶剑说过:『我会赐予你爱。』他自以为斩断了那句话,但神的话语乃是绝对的。这句话确实填补了辛.雷谷利亚空虚的根源。」 诺司加里亚也曾向辛这么说: 「将大精灵蕾诺作为母胎产下的神子扶养长大吧。去培育毁灭魔王的世界秩序吧──」 「引发奇迹的并不是爱,一直都是神的作为。」 「骗人……」 「神的话语乃是真实的。弒神凶剑所希冀的爱,精灵之母大精灵蕾诺想做自己的愿望,就连你所怀上的奇迹子嗣,全都是依循天父神的秩序所赐。」 诺司加里亚以庄严的语调说道: 「你所怀有的不是辛.雷谷利亚的孩子。是我利用他的身体作为媒介,让你怀上消灭魔王的神子。」 祂画起魔法阵,从中伸出一只以魔力构成的白手臂。这只手上拿着一本绿书──书本妖精利蓝,而上头写着第一八○○卷。 「这是方才追加的页面,你就看清楚吧。」 祂用魔力翻开书本。记载在那一页的内容,是暴虐魔王阿伯斯.迪鲁黑比亚。 「暴虐魔王……成为了精灵……」 蕾诺一脸凝重地看向那一页。大概是因为她马上就明白那是超乎常理的灾厄了吧。 「一切已安排就绪。你的精灵眼应该能清楚看到才对。你所怀有的孩子,她的传闻与传承正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 蕾诺的琥珀眼瞳凝重起来,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魔王阿诺斯的魔力……」 能从辛与蕾诺的孩子身上感受到暴虐魔王魔力的理由只有一个。因为形成那个孩子的根源,正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传闻与传承。 「一切皆受到命运引导。」 诺司加里亚夸张地说: 「来吧,现在就让神子诞生。」 神的话语让蕾诺的腹部浮现魔法阵。她所怀有的孩子,魔力突然显现出来。 那是「成长」的魔法。神子快速成长,马上就要诞生了。 「住手……现在出生的话,会活不下去的……」 蕾诺用力压着腹部;然而,她无法阻止神子的诞生。 「哈哈!高兴吧,神子是女性的样子。她应该会继承你的身分,成为新的精灵之母吧。欢喜吧,庆祝吧。你可是成为了产下伟大之神,产下世界秩序的母胎啊。」 诺司加里亚以天真无邪的笑容说道。 「不行、不行啊……!还不行……!」 一个透明的婴儿从浮现在蕾诺腹部的魔法阵中冒出。 那个孩子飘浮在花田空中。从母胎脱离后,根源带有的魔力微弱得彷佛要消失一样。 「啊……」 蕾诺突然瘫跪在地上。 生下神子使得蕾诺违背了自身的传闻与传承。精灵之母大精灵,如今即将消灭。 「你要怎么做,精灵之母大精灵?这是你所不期望的生命,消灭暴虐魔王的秩序。只要置之不理就会毁灭喔?」 蕾诺紧握无法使力的手,抓住花田里的泪花。 「……拜托……诞生吧……能帮助这孩子的精灵……」 泪花接连化为光芒消失,诞生出无数的精灵。花田在转眼间变成一片荒野。 然后,就在最后一朵花消失时── 「……有了……诞生了……」 蕾诺就像在仰赖希望般地抬起头。 「……时空之泉艾洁赛……对不起,才刚诞生就要麻烦你。求求你带她走吧。带她到能活下来的地方……带她到两千年后。魔王一定会救她……一定……会救她的才对……」 蕾诺像是竭尽最后的力量,施展精灵魔法帮那个婴儿创造了一条绢布的婴儿包巾,以及一个用软木编织而成的摇篮。 「对不起,妈妈就连抱你一下都无法,也没办法帮你取名。但愿你能被好心人收养。」 「哈哈!」 诺司加里亚轻佻地笑了笑。 「神的计画乃是绝对的。这个孩子不是你所谓的爱的证明,也不是辛.雷谷利亚的孩子。然而,为什么你会救她?依照神的预言,你成为生下神子的母胎。也就是说,你成为了神子的母──呃……!」 诺司加里亚的话语中断,斩神剑古涅欧多罗斯刺进祂嘴里。 天父神将眼睛往后方瞪去。 辛就站在那里。 「哎呀……弒神凶剑……你来迟了……事到如今,就算杀了我也没用。神子就在方才诞生了。作为拥有虚构的魔王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传闻与传承的大精灵──」 在诺司加里亚说出最后一句话之前,辛劈下古涅欧多罗斯,将祂的头颅劈成两半。被劈成两半的头颅就像烟消云散般地炸开,天父神的魔力当场澈底消失。 「蕾诺!」 辛冲过来,抱住即将消灭的蕾诺。 「……真是非常抱歉──」 「谢谢你,辛。你保护了我。」 蕾诺拼命伸出颤抖的手,而辛紧紧握住她的手。 「抱歉……辛……我说谎了……」 蕾诺一脸悲伤地说: 「……这不是爱……不是什么奇迹……」 尽管泪水在眼中打转,她还是坚强地忍住,不让眼泪流下。然后,她以充满绝望的阴沉语调,悄悄地喃喃说道: 「……不是你的孩子……」 她虽然露出满是悲伤的表情,但绝对不会哭泣。 「……抱歉……辛,我没能教你爱……抱歉……」 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向他道歉。 「辛给了我这么多,我却无法回报你任何事物,对不起。那孩子……」 蕾诺强忍着泪水说道: 「那孩子前往两千年后的未来了。要是那孩子威胁到世界和平,你就亲手──」 「是男孩吗?」 面对辛的询问,蕾诺沉默了一会儿。 「还是女孩?」 「……是女孩……」 「我知道了。请安心吧。」 辛以直率的眼神说道: 「我绝对会保护她的。」 蕾诺惊讶地瞠圆了眼。 「她在两千年后也能活下去的世界,就由我来打造。」 「……可是,不行啊……那孩子的传闻与传承是虚构的魔王阿伯斯.迪鲁黑比亚……你不能……」 蕾诺像是诉求般地说: 「……你不能做这种事……辛可是魔王的右臂……我不能让你做这种事……」 辛向顾虑他心情的蕾诺温柔说道: 「尽管如此,她也毫无疑问是你给我的爱──哪怕当中有神的意图介入。」 「可是……」 「……我不会让她死的。即使要背叛……」 辛停顿了一下,然后毅然说道: 「即使要背叛吾君,我也会散布虚构的魔王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传闻与传承,并且守护住……」 蕾诺的身体正在消失。 发出紫光的半透明泉水从天而降,覆盖住婴儿的身体。辛朝着木制摇篮挥剑,在上头刻下「米莎」二字。 他说道。 温柔地,十分温柔地。彷佛在拥抱着爱一样。 「因为她是我的孩子。是你给我的──珍贵的爱。」 「辛──」 蕾诺发出的话语未落下,便倏地消失无踪。 违背传闻与传承的她,根源正迎来极限。她无法传达想说的话──因为她已经没办法说话了。 我施展「意念领域」,读取蕾诺的思绪。 ──辛。 ──为什么?我发不出声音啊。 ──也无法施展「意念通讯」。 ──明明还有想传达的话。 ──明明还有不得不说的事。 ──抱歉,辛。 ──我明明是辛的妻子── ──却老是在阻碍你。 ──总是让你保护我。 ──我无法守护你的荣耀。 ──那明明是你最重视的事物。 「无法如意啊。」 辛喃喃低语。 「我想看到你的笑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泪水无止尽地自蕾诺的眼中溢出。辛在拭去泪水后,一朵白花出现在他的手掌上。 「最后让你伤心了,真是非常抱歉。」 ──必须要笑才行。不论多么如此希望,泪水还是完全止不住。 ──我不会在悲伤时哭泣。因为我的泪水会成为精灵。 ──小孩子诞生的时候,果然还是流下高兴的眼泪比较好。 ──明明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抑制不住,泪水滴落大地,开出大量悲伤的花朵。 ──明明我不管再怎么哭,奇迹都不可能发生啊。 ──呐,辛。那个啊。 ──我想这肯定没有传达给你。 ──我不曾后悔唷。 ──因为能跟辛结婚。 ──谢谢你,辛。 ──你教会我什么是恋爱。 ──谢谢你,辛。 ──你保护了我。 ──虽然是仅仅三天的结婚生活。 ──但我比任何人都还要幸福唷。 蕾诺的身体变得透明,然后完全消灭了。 覆盖住米莎的魔力泉水卷起漩涡,将摇篮倏地吸进里头。 不久后,时空之泉艾洁赛就跟米莎的身影一起消失了。 等注意到时,蕾诺流下的眼泪已让泪花开出满山遍野的花朵。辛缓缓走到花田中心,在那里插下铁剑。 就彷佛是她的墓碑。 「……愚者就是在说我吧……」 就像供奉似的,辛将一朵白花放在铁剑前。 「我曾想让你幸福。」 就在这时── 辛的身影染上白银光辉。不只是辛,花田本身也染上白银光辉。 下一瞬间,此处掠过完全不同的景象。世界翻转过来,彷佛快转一般,风景陆陆续续从此处流逝而去。接着,白银的世界出现龟裂,粉碎四散。 藏宝库从世界的背面出现。 因为我结束了「时间溯航」的魔法,回到原本的时代。 身旁的米夏眼里噙着泪水。莎夏、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正在哭泣。 雷伊一脸悲伤地咬紧牙关,莉娜露出阴郁的神情。 我踏出一步。 他们缓缓看向我。 「两千年前的悲剧已经落幕。」 我面对他们说道: 「之后就让我们去取回一切吧。」 §62【处决】 我施展「幻影拟态」与「隐匿魔力」隐藏身影与魔力,让我们得以穿过担任警备的魔族魔眼<警戒>,在地城里往上走。再过不久,应该就会抵达德鲁佐盖多魔王城的一楼。 『你认为梅诺老师能找出阿伯斯.迪鲁黑比亚他们的所在位置吗?』 雷伊以「意念通讯」向我问道。 『难讲。毕竟对方也在警戒,机率大概是一半一半。』 『那个,他们三人会在同一个地方吗?』 艾莲欧诺露歪头问道。 『至少可以确定他们一定想让我们遇到不容易对付的对手。』 『也就是他们不想让雷伊对上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吧?』 莎夏问道。 插图p255 『是啊,从传闻与传承来看,灵神人剑与勇者加隆应该是那家伙的天敌。然而,对手倘若是辛,就能对雷伊略占优势。而对于神族诺司加里亚来说,带有神力的灵神人剑应该起不了作用。』 『想让诺司加里亚对上雷伊?』 这次是米夏问道。 『对他们来说,这应该是理想的对战组合。』 『可是,诺司加里亚被阿诺斯弟弟打败了,现在不是没办法好好战斗吗?』 艾莲欧诺露一脸疑惑地问道。 『有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在。由于继承了母亲大精灵的血,所以她甚至能施展精灵魔法。只要再加上暴虐魔王的魔力与神的魔法术式,想要治疗根源的伤势也不是不可能。』 尽管没有确证,但还是认为诺司加里亚处于万全状态会比较好。那家伙在被理灭剑弱化之后还能故作从容,就是预期到了这种发展。事情这么想的话,一切也就能理解了。 『让诺司加里亚对上雷伊,再让辛与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来打倒我;米夏等人则是由我两千年前的部下与七魔皇老来压制。以对方的战力来说,这样应该是最妥当的安排。』 『哼~会这么顺利吗?』 莎夏展露战意,狂妄地微笑着。 『比起这个,精灵王是辛吧?有战斗的必要吗?』 『……也是。或许……没有跟他战斗的必要。』 为了不让阿伯斯.迪鲁黑比亚,也就是米莎遭到杀害,辛至今以来做了许多事。而这些全都是为了没能守护的亡妻。既然如此,只要我说能拯救米莎,只会打倒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就好──照道理来讲的话。 『不过,要是那个男人不打算战斗,应该早就回到我身边了。他应该会亲口向我说明自己所做过的事。』 『那他为什么不这么做?』 『大概是因为做不到吧。不论有何内情,他对我刀剑相向一事都不会改变。事到如今,他没办法装作没事一样回到原本的剑鞘里。再说,我不认为事情只有这样。』 虽然稍微想像得到理由,但直到直接向他询问之前,都无法确定真相。至少可以确定,他应该是在等着我的吧。必须要回应他的等待才行。 『虽然搞不懂,不过算了。反正你会设法解决吧?不论如何,只要梅诺老师能找出他们的所在位置,对我们就会比较有利吧?』 『是啊,而且──』 正讨论到这里时,地城响起了话语声。 「反贼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我们已经知道你侵入德鲁佐盖多了。」 这是梅鲁黑斯的声音啊? 「即刻起,我们会依照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命令,将劣种的白制服学生一一处决。想救他们,就孤身前来竞技场。假如你没现身,就会立刻执行死刑。」 唔,跟预料中的一样。 『你方才是要说这个吧?』 莎夏说道。 『是啊,会将白制服学生作为粮食榨取魔力,本来的目的也是为了要引我现身吧。』 『既然要阿诺斯弟弟一个人过去,也就是说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在竞技场吗?』 艾莲欧诺露问道。 『……恐怕不在那里吧。认为他们的目的是要先确认我的身影会比较好。对面也不觉得我会老老实实出现。』 『那就我们去吧。』 莎夏说完,米夏跟着点头说道: 『交给我。』 『那就这么做吧。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负责救出其他白制服学生。除了要在竞技场处决的学生外,应该还有其他被幽禁的人。』 『我知道了喔。』 艾莲欧诺露充满精神地答道,而洁西雅也接着回说: 『我会……努力的……』 莉娜朝我看来。 『我呢……?』 『你跟我来。精灵王在等着。』 莉娜稍作思忖后,「嗯」的一声回答我。 她是爱情妖精芙兰;现在并不难想像她将身体借给了谁。而她也看到了过去,所以应该也隐约注意到了。 不过,还不能让她在这里明白一切。因为只要察觉到自己是爱情妖精芙兰,她就会消失不见。 在她将心意传达出去之前,还不能── 我们稍微加快脚步前往上层,走完地城的阶梯,抵达魔王城的一楼。原以为他们会严阵以待,但这里看来无人警备的样子。 「就从这里分头行动。」 我解除米夏与莎夏的「幻影拟态」魔法。 然后施展「创造建筑」的魔法,帮两人做了一顶宽大的尖帽子。只要把头发塞进去,压低帽沿的话,就能在某种程度内遮蔽长相。 「虽然效果不强,但这是能阻碍认知的魔法具。只要戴着,就能让人们忽略你们。如果能靠『幻影拟态』潜入是再好不过了,但既然他们限制了场所,应该是作好了对策。」 就像芦雪施展「风波」让风吹起,感受风的流向那样。不过米夏与莎夏没有能防备这一招的手段。 「如果他们在找以『幻影拟态』透明化的人,看得见的人反而会成为盲点。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占据魔王学院的时日尚短,既然是由两千年前的魔族在指挥皇族们,就表示他们还不太清楚部下的长相。只要事情顺利,应该就能混进处决现场。」 米夏点点头,施展「创造建筑」将自己的白制服改造成黑制服。 「走了。」 米夏与莎夏前往竞技场的方向。而我则一面与其他人一同前进,一面将魔眼<视线>移到莎夏的视野上。 她们两人施展「飞行」在低空飞行,转眼间就来到竞技场外。 「……要怎么混进去啊?怎么说他们应该都掌握好里头的人数了吧?」 「看。」 米夏用手指着,随后便发现一群慌慌张张跑向竞技场的黑制服学生。 「真让人傻眼呢。居然在这种状况下迟到……」 「因为是学生。」 不论再怎么处于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支配之下,这个时代的学生都太过习惯和平了。即使说有贼人入侵,也不是人人都能迅速行动。 「来得正好呢。我们就一起混进去吧。」 米夏与莎夏混在数名学生之中,进到建筑物里。 在穿过昏暗的通道后,眼前就是竞技场。场中央有好几名白制服的学生,带着毫无生气的表情坐在那里。周围还有黑制服的学生,以及身穿黑色法衣的教师。梅鲁黑斯等七魔皇老全员也聚集在此,将白制服的学生们团团围住。 因为有贼人入侵,所以也有不少人佩带魔法具。不只是帽子,甚至还有人穿着盔甲,因此戴着阻碍认知魔法具的两人不会太过显眼。 米夏与莎夏不着痕迹地混进黑制服学生的集团中。 「差不多行了吧。」 梅鲁黑斯这么说完,竞技场的入口就被施展了魔法屏障。竞技场上空也像屋顶一般张设起魔法屏障。 「整队。」 听到这句话,黑制服的学生们一齐列队排好。 「方才有几名学生迟到了吧?」 黑制服的学生们紧张起来。 「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或是其部下,有可能就混在那些人之中。」 梅鲁黑斯走出数步,看向学生们的长相。 「去确认看看吧,尼希多、古雷兹。」 两名教师向前走出。他们应该是梅鲁黑斯通知处决之前就在这里的人。也就是说,他们不可能会是我或我的部下。 梅鲁黑斯与两名教师用魔眼一一打量列队站好的学生们。其他七魔皇老也没有大意,注视着预定处决的白制服学生们。 『莎夏,被发现的话,就用「破灭魔眼」。』 『对七魔皇老?』 『对。只要争取时间,就能用「创造魔眼」让他们丧失战力。』 『丧失战力……?』 『把全员重造成猫咪。』 『……我知道了。只要能顺利偷袭,就总会有办法……』 就在这时,梅鲁黑斯像是发现到什么似的朝莎夏看去。 「……那两个人,把帽子──」 「喂!你们两个,那顶帽子是怎么回事啊!」 在梅鲁黑斯开口之前,叫做尼希多的教师就大剌剌地朝莎夏逼近。就在她握紧拳头的瞬间,米夏碰了碰她的手。 『没问题。』 「给我老实站好。只要你们并非不适任者的部下,就没有问题。」 尼希多一把抓起尖帽子的帽沿,然后就像检查似的注视着莎夏与米夏的脸。 这个角度刚好是梅鲁黑斯的死角,让他看不到两人的长相。不久后,尼希多回头说: 「这边全员都没有问题!没有一个是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的部下!」 「这样啊?那就进行处决吧。」 梅鲁黑斯就像在默默实行命令似的如此说道。接着他将视线转往白制服学生身上。 「在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现身之前,老身会一个一个杀掉你们。尽管老身也于心不忍,但这是吾君的命令。老身至少会让你们死得毫不痛苦的。」 梅鲁黑斯走近白制服的学生们,看向其中一名女学生。 「那么,就是她了。」 尼希多走过来,毫不迟疑地抓起她的手腕。 「不、不要……救命啊……!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皇族。所有混血魔族将成为粮食,迪鲁海德将会蜕变成只由皇族统治的美好国度。」 看着啜泣不止的学生,梅鲁黑斯瞬间露出了悲伤的表情。或许,对于不得不遵守命令一事,他的内心某处感到无法接受;话虽如此,大概也不到能摆脱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支配的程度吧。 莎夏与米夏互相使了个眼色,就在这时── 「请等一下!」 一名白制服学生站起身,走到梅鲁黑斯面前。 「要处决的话,就让我来代替她吧。」 梅鲁黑斯疑惑地朝他看去。随后,白制服的学生就坦然地朗声说道: 「我是三年级的阿拉密斯.艾鲁迪墨,过去的名字是伊卡雷斯.伊捷伊西卡!是勇者杰鲁凯的血亲,两千年前的亚杰希翁第七王位继承人!比起混血的魔族,我应该更称得上是你们的敌人吧!」 伊卡雷斯以作好觉悟的表情这么说完,就当场施展了「圣域」的魔法。 梅鲁黑斯眼神凶恶地看向伊卡雷斯。 「你是何时转生的?」 「这是第四次转生。最后一次转生是很久以前的事,不过记忆与力量完全恢复,是在被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幽禁之后。」 梅鲁黑斯像在思考似的沉默片刻。 「很好。勇者一族确实是我等魔族不得不消灭的敌人。老身就如你所愿吧。」 大概是判断没有可疑之处吧,梅鲁黑斯如此说道。 「把他带到处刑台上。」 尼希多抓住伊卡雷斯的手腕。他一面这么做,一面在伊卡雷斯耳边低语。其唇形的变化,像是在说某个名字。 §63【掌握一切之人】 我们在德鲁佐盖多中不断奔驰。 眼前有个身穿黑色法衣的长耳女性,笔直地朝这里走来。那个人是梅诺。从她要前往下层的样子来看,应该是已经掌握到诺司加里亚他们的所在位置了吧。 『梅诺。』 我以「意念通讯」向她搭话,解除「幻影拟态」在她面前现身。 『知道了吗?』 梅诺瞬间吓得瞠圆了眼,然后点点头。 『虽然……不是很确定,但我就只说知道的部分。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在典礼之间,精灵王则在王座之间。不过,唯独诺司加里亚到处都不见踪迹。』 『这样已经足够了。会说不确定,是因为他们说不定改变了外貌吗?』 梅诺点点头。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与精灵王大概施展了「幻影拟态」。即便是我的魔眼,也能看到些许魔法术式。』 唔,准备得很周到啊。大概是认为还未掌握理灭剑,就不能跟我正面对决吧。 『知道幽禁学生们的场所吗?』 『我能带路。只是分散在好几个地方。』 这也是为了争取时间吧。 『既然如此,艾莲欧诺露,你跟洁西雅一起去救人。』 我对她们三人施展「幻影拟态」与「隐匿魔力」的魔法,隐藏身影与魔力。 『我出发了喔!』 艾莲欧诺露充满精神地用「意念通讯」喊道。两人就在梅诺的带路下奔驰离去。 『王座之间在德鲁佐盖多的主楼,典礼之间则是在西楼。』 雷伊一面前进,一面送来「意念通讯」。 『他们之所以在不同的地方等候,应该跟阿诺斯预想的一样,不想让阿伯斯.迪鲁黑比亚跟我对上吧。这座城里张设了「转移」的反魔法,恐怕就连他们自己也无法进行转移。』 万一我们施展了「转移」,就无法实现他们想要的对战组合。这是很妥当的对策。 『而且,会让梅诺老师看穿「幻影拟态」,大概是……』 『故意的吧。身为暴虐魔王的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是不可能藏不住魔力的。』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在典礼之间,精灵王在王座之间,而且两人都施展了「幻影拟态」的魔法。考虑到这点,在典礼之间的阿伯斯.迪鲁黑比亚说不定才是精灵王,而真正的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则是在王座之间也说不定。 不过,会故意让梅诺看到,也就是说「幻影拟态」很可能是个幌子。 『他们用了「幻影拟态」掩人耳目,交换身分。但这也能认为,他们是故意让人这么觉得,其实并没有交换身分。』 『也有让我们这样猜疑,但其实他们是交换了身分的可能性呢。』 雷伊这话也有道理。 『不过这样一来,对方能不能跟想要的对手交战,就得听天由命了。』 『这样的话,或许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并不在任何一边。』 『在王座之间与典礼之间的是诺司加里亚与精灵王吗?』 雷伊点头。 『只要我们两人一起行动就没问题,但不尽早打倒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话,就不知道混血魔族还能在「暗域」中支撑多久。大概是预料到我们只能兵分两路?』 诺司加里亚与辛,我不论是对上谁都不会输。 雷伊要是对上诺司加里亚,则会因为灵神人剑无用武之地而略显不利;反之对上辛的话就能发挥全力战斗。 用来消灭魔王的灵神人剑能对同为魔族的辛发挥极强大的力量。姑且不论胜败,情况不会跟他们在阿哈鲁特海伦交手时一样。 一如方才的判断,对他们来说的最佳策略,就是让诺司加里亚对上雷伊,以阿伯斯.迪鲁黑比亚与辛两人来挑战我。 但他们现在采取的作战,对战组合不论如何都得听天由命。既然如此,还不如诺司加里亚、辛、阿伯斯.迪鲁黑比亚三人一起迎战我们会比较有利。 还是说,他们有能确实对上容易对付之人的胜算吗? 『……唔,是这样啊。』 看出他们大致的目的了。 『雷伊,我要前往王座之间。』 『知道是谁在那里了吗?』 『不,是因为很近。假装是在掷骰子,但实际上不论往哪走,都会出现有利于对方的点数。既然如此,就让我来利用这点吧。』 就在这时,正面吹来一阵风。那是「风波」的魔法。看来最多就只能潜伏到这里了。反正只要跟阿伯斯.迪鲁黑比亚一交手,所在位置就会曝光。 与其让他们事后过来增援,在这里收拾掉或许比较好。 「找到了,是不适任者。全队,预备!」 声音响起,眼前能看到魔法阵的光芒。包含两千年前的魔族芦雪在内,阻挡在前的集团有十几人。 我用「意念通讯」向雷伊传达作战内容。 「了解。」 话一说完,雷伊就画起魔法阵。神圣光芒聚集在此,他召唤出灵神人剑。 「射击──!」 炎、冰、雷等魔法的炮弹有如雨点般飞来。 由于施展「幻影拟态」无法看见身影,他们对通道不留一丝空隙地发射魔法。 「……呼……!」 雷伊手边一闪。圣剑发出白光,在瞬间斩断了漆黑火焰、冰与雷的攻击。 「……这是灵神人剑……!一如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大人所料,是勇者加隆啊。不过,这一招是──」 芦雪瞠大眼睛。就连两千年前的魔族也不例外,十多名部下在转眼间就当场倒成一片。 「啧……!」 芦雪拔出魔剑,用魔眼注视发出的魔力,挥出一记横扫。 雷伊就像钻过似的避开这一剑,但施加在他身上的「幻影拟态」魔法术式被剑尖掠过,魔剑上带有反魔法,使得雷伊现出了身影。 「得手了!」 雷伊完全看穿芦雪在极近距离下挥出的魔剑。差距仅仅数毫米的空隙,剑身挥空了。 这时,以左手拔出的一意剑贯穿了芦雪胸口,刺在她的根源上。 「……呃、哈……」 芦雪用左手握住一意剑。然而,她早已连反抗的力量都不剩。 「……这把魔剑与剑技……为何你会辛大人的……」 雷伊抽出一意剑后,芦雪当场倒下。我解除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幻影拟态」与「隐匿魔力」的魔法。 接着,我对他们全员施加「假死」的魔法,再用「灼热炎黑」烧毁身躯。这样一来,他们就暂时无法碍事了。 「雷伊,你去典礼之间。警备应该会很多,不过别太手下留情。两千年前的魔族不会这么轻易死去。」 「我会的。」 在岔路口上,雷伊前往典礼之间所在的西楼;我与莉娜则笔直前往主楼,目的地是王座之间。 眼前陆陆续续聚集起魔族士兵。 总共大概有四十七人。不愧是在王座附近,守卫精锐云集,各个都是两千年前的魔族。 「可恶的不适任者,别以为可以继续前进!」 「杀啊!与吾君为敌的下贱混血!」 居然说下贱混血啊? 「唔,你们应该也不是皇族吧?」 经我这么问后,魔族怒目横眉地说道: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大人授予了我们名誉皇族的地位!」 「跟你这种不适任者不同!」 我叹了口气,狠狠地瞪向他们。 「蠢货。」 这一句话,让他们就像畏缩似的颤抖了一下。 「给我看好这张脸。用你们那两颗魔眼<眼睛>仔细窥看深渊。即使这样也还是不懂的话,等这场战斗结束后,你们就走吧。看是要去哪里都行。」 他们正要展开魔法阵,忽然就像是无力似的,用魔眼注视着我。 「我再问一次。我,是不适任者吗?」 就像感到困惑似的,魔族们扭曲着脸孔。 「……魔…………魔王、大人……?不对……」 「不可能……我……」 「一直侍奉着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大人……从……两千年前……?」 「……这是什么……不懂……头……好痛……!」 大概是因为一阵剧烈的疼痛袭向他们吧,魔族们按着脑袋。带有魔力的浓密黑暗,突然浮现在他们背后,覆盖住他们的头颅。 「呃……呃唔唔唔……啊啊!」 他们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似的拔出魔剑。 「……冲、冲锋!杀了他……!」 「唔,抵抗得很好。就赐你们奖赏吧。」 我弹了弹手指。下一瞬间,在「狱炎歼灭炮」的火焰笼罩之下,四十七名魔族悉数跪倒在地。 「在这稍等一下。马上就会让你们轻松的。」 我丢下不断漆黑燃烧的部下们继续往前进。不久后,眼前能看到王座之间的大门。 『莉娜,在时机到来之前,你先在这等候。我会先帮你施加反魔法与魔法屏障。只要不动,就不会死。』 『嗯。』 我从指尖发出魔力,推开大门走进屋内。穿戴漆黑铠甲与面具的精灵王就站着那里。 他坐在王座上,处之泰然地看着我。 「终于见到你了,阿伯斯.迪鲁黑比亚。」 我这么说完,对方就解除「幻影拟态」的魔法。身穿大衣的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出现在眼前。 她摘下面具后,面具就化为魔力粒子消失了。 「答得漂亮。真亏你知道呢。」 拢了拢细长、有如深海般的秀发,阿伯斯.迪鲁黑比亚露出微笑。 「没有秘密也没有机关,就只是施展了『根源等分融合』而已。你将诺司加里亚与自己的根源分成两等分融合起来。在这里的既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同时也是诺司加里亚。」 跟我在古尼艾尔阶梯挑战运气试炼时做的事情一样。 「当我或雷伊出现在眼前时,就解除『根源等分融合』让根源恢复原状。当我出现在眼前时,就恢复成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当雷伊出现在眼前时,就恢复成诺司加里亚。」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露出从容的笑容。 「也就是你们一定能和想战斗的对手交手。」 「没错。就跟你的命运早已注定一样,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听到这句话,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咯、咯咯咯、咯哈哈哈。你还是老样子,说着像是冒牌货会说的话啊。」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俯瞰着笑出声来的我说道: 「哎呀,不服输吗?还是你想说勇者加隆与诺司加里亚交手,一如你的预期呢?」 「唔,你真的是从我的传承之中诞生的吗?该不会是受到皇族至上主义的愚蠢传承影响,连脑袋都变蠢了吧?」 我对不改从容态度的阿伯斯.迪鲁黑比亚说道。 「你不这么认为吗,雷伊?」 身后传来脚步声。通过大门,雷伊现出身影。 「倘若一定要和想对战的对手交手,会在我面前出现的就必定会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因为你是消灭我的秩序。」 虽然也有可能会是辛先出现在我面前,不过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应该无论如何都会在我面前现身。 「既然如此,就没必要特意兵分两路。」 只要确认虚假的魔王现身后,把雷伊叫过来就好了。 「哎呀,原来是这样啊。前往典礼之间的加隆,是将根源分离出去的冒牌货呢。」 雷伊在与芦雪激烈交手时,他早就已经分离成两个人。带着四个根源的雷伊本尊用「幻影拟态」隐藏身影,跟着我一起来到这里,假装是如他们所愿地兵分两路。 「就算是分身,但也分到了三个根源,所以差不多可以算是本尊了。但一意剑到底是无法回收……」 雷伊画起魔法阵,将冒牌雷伊持有的灵神人剑,超越距离隔阂召换到这里来。圣剑是为了消灭暴虐魔王而打造出来的,魔族所创造出来的结界对它来说根本毫无意义。 「好啦,阿伯斯.迪鲁黑比亚。你好像掌握到许多事情,但这也在你的预料之中吧?」 §64【将憎恨留在过去】 「呵呵。」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笑了。 「呵呵呵,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是啊,你说得没错,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我依然是掌握了一切。」 她倏地伸出白皙指尖,就像在温柔地抓取空气似的握拳。 「也就是说,你们两人的命运,也掌握在我的手里。」 「喔,虽然是从我的传闻与传承之中诞生的,但看来你不够谦虚呢。」 「哎呀?并非如此喔。至少,我要比你来得谦虚多了。」 她微笑说道。 「我们来聊聊吧。」 「唔,即使是我,心胸也没狭窄到会不由分说就开打。如果是你要全面投降的话题,我就姑且听听吧。」 她倏地抬手,施展「远隔透视」的魔法。空中出现水晶,显示着竞技场的模样。 「傲慢的发言,就等看过这个再说吧。」 在「远隔透视」的水晶上,大大显示着一座处刑台。一名白制服学生站在上头,被「拘束魔锁」捆绑着。那个学生是转生成魔族的伊卡雷斯。 「三年级生阿拉密斯.艾鲁迪墨。他在两千年前是名叫伊卡雷斯.伊捷伊西卡的人物呢。你认识他对吧?」 「是我以前救助过的人类孩子。」 「很好。他现在就要被处决了。」 梅鲁黑斯画起魔法阵,将魔力送入「拘束魔锁」,把伊卡雷斯吊在处刑台上。 「你就试看看吧。假如你做得到的话。」 「呵呵,还真有自信呢。是因为你的部下混进里头了吗?」 充满执着的眼神,紧盯着我的身体。 「天知道。」 「哎呀,如果你以为我没发现到的话,那么这反应还真是可爱呢。」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残虐地咧起嘴角。 「为了救他逃离处决,你的部下不得不现身。如此一来,那些部下必定会迎来残酷的死亡吧。」 她用指尖向水晶输送魔力。 『呃……呜呜……啊啊……』 『……救、命……』 『住……住手……』 竞技场里纷纷发出呻吟,白制服的学生们痛苦挣扎起来。眼看魔力不断从他们的身上、他们的根源被抽出。与此同时,待在竞技场的七魔皇老身上被漆黑淤泥所缠绕。 那些淤泥散发着远比梅鲁黑斯与艾维斯还要邪恶且巨大的魔力。 「你明白了吧,『暗域魔王军』的力量。」 「唔,是在你的魔力上追加『暗域』所吸收而来的魔力,藉此提高『魔王军』的魔法效果啊?」 虚假的魔王忽然微笑起来。 「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你擅长下棋吗?」 「天知道,棋盘游戏我就连规则都不懂。尽管如此,我也不觉得会输给你就是了?」 「那就来比一场吧。以这座竞技场为棋盘,将部下作为棋子来较量智慧。还是说,因为棋子少所以你要弃权?不过如此一来,伊卡雷斯会无法得救就是了。」 她就像在挑衅似的,以令人厌恶的语调说道。 「你就这么害怕与我正面对决啊,阿伯斯.迪鲁黑比亚?」 我把手举到眼前,当场画起魔法阵。只要用反魔法冲击「幻影拟态」,在王座之间画得密密麻麻的魔法文字就会显现出来。 那是将德鲁佐盖多魔王城当作立体魔法阵时使用的术式。那上头当然张设了好几道反魔法,让我以外的术者都无法控制。 反魔法术式随着时间被一一突破,所记述的魔法文字接二连三地遭到改写。只要用魔眼凝视,就能轻易知道这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所动的手脚。距离完成似乎还需要一点时间。 「如果是想争取时间抢夺理灭剑,就别用什么较量智慧的藉口,直说就好。」 「你很擅长挑衅呢。那要弃权吗?我这样也无所谓唷。因为看不适任者的你痛苦为难的模样,是我最大的乐趣喔。」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在微微笑了一会儿后说道。 「实行处决吧。」 我这样命令着。 藉由米夏的视野,我知道黑制服学生们以等间距离排列,而且全都面向位在正中央的处刑台。再继续混在学生之中,到底是难以救出伊卡雷斯。 倘若使用「破灭魔眼」或「创造魔眼」,就会自行暴露真实身分。身上缠绕着「暗域魔王军」漆黑淤泥的七魔皇老,不知我的部下会从哪里冲出而用魔眼严密警戒着四周。 穿着黑色法衣的尼希多向前一步。他为了处决伊卡雷斯,画出一门魔法阵。 「老师!住手!你是怎么了?伊卡雷斯一点错也没有啊!求求你,老师,恢复正常吧!恢复成往常那个温柔的老师!」 白制服的女学生尽管承受着魔力被吸取的痛苦,还是拼命叫唤着;不过尼希多却完全不以为意。 「你自称是伊卡雷斯吧?勇者杰鲁凯的亲族,作为最起码的怜悯,你最后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伊卡雷斯瞪着尼希多,坚定地开口说: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是冒充者。我知道真正的魔王。那位大人是个温柔、强大,绝不会歧视他人的人物。你们当中若是有人知道两千年前的他,为什么还会遗忘这一点啊?」 尽管伊卡雷斯如此倾诉,在场却无人理会。 「这就是你的遗言吗?」 面对尼希多的询问,伊卡雷斯陷入沉默。 「……我的使命已了,没有后悔。」 就像要传达给我似的,伊卡雷斯如此说道: 「我相信真正的魔王绝对会打倒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然后,人类与魔族一定能携手合作,共创真正的和平……」 「这样啊。那么──」 魔法阵中出现一颗漆黑太阳,拖曳着彗星般的尾巴逼近伊卡雷斯。他没有别开目光,而是瞪着漆黑太阳。 然而发射出去的「狱炎歼灭炮」却稍微偏离目标,烧断绑住他的「拘束魔锁」,向处刑台后方的梅鲁黑斯冲去。 「什么──!呃哦哦哦哦……!」 梅鲁黑斯被火焰吞没,全身漆黑地燃烧起来。 「我也有同感。伊卡雷斯,就放你从这里逃走吧。」 尼希多说道。 「……这还真是令人伤脑筋啊……」 梅鲁黑斯注入魔力,从漆黑淤泥之中发出黑泥,吞噬附着在身上的「狱炎歼灭炮」,转眼间便把火扑灭。 「没想到皇族派的你会背叛啊,尼希多。难道忘了反叛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大人,就意味着死亡吗?」 「背叛?尼希多?你在说什么啊。」 他走出一步大声喊道: 「吾名为迪比多拉!吾君至始至终都只有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大人一个。你才是,难道你忘了阿诺斯大人所赐予的生命了吗?梅鲁黑斯!」 迪比多拉蹬地冲出,拔出腰间的魔剑。他朝梅鲁黑斯挥下的斩击,在命中之前即被漆黑淤泥挡下。 「……两千年前的魔族,应当全向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大人宣示忠诚了……为何你要背叛有如此人望的那位大人……」 「你差不多注意到了吧,梅鲁黑斯?因为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蛮横洗脑,许多事情都破绽百出,互相矛盾。」 迪比多拉虽是两千年前的魔族,但转生者是在留下根源后,成为另一个人。由于无法断言是我两千年前的部下,因此也让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洗脑效果降低的样子。 「……增加一名伙伴也无济于事。盖伊欧斯,不论是谁都无妨,处决白制服……!」 身躯巨大的盖伊欧斯手里握着极大魔剑格拉杰西欧。 「哼,那就作为背叛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大人的惩罚,让这名反贼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学生死去吧。」 「……不、不要……」 白制服的女学生露出害怕的眼神。 「去死吧。」 他将足以斩断山脉的格拉杰西欧,不由分说地朝竞技场的地面劈下。耳边响起刺耳的轰隆声响,那里开出一个有如陨石坑的坑洞。 「连灰也不剩啊。」 盖伊欧斯喃喃说道,紧接着一道话语声从背后传来。 「不要这样啦。人家只是稍微加快速度,你就看不见了吗?」 「什、么……!」 盖伊欧斯转身,他背后站着方才那名在害怕的白制服女学生。 「『狱炎歼灭炮』。」 她在眼前画起魔法阵,显现出三颗漆黑太阳,并在瞬间吞没掉盖伊欧斯,发起轰隆隆隆的巨响,剧烈燃烧起来。 「……唔、呃哦哦哦……!怎……怎么可能……!」 盖伊欧斯挥出缠绕着漆黑淤泥的极大魔剑,以反魔法消除漆黑太阳。 「……不过是白制服,居然能同时击出三发『狱炎歼灭炮』……!」 「初次见面您好,盖伊欧斯先生。两千年前没能跟你打到招呼呢。我是妮翁.亚梅鲁卡,阿诺斯大人忠实的部下。然后──」 在她举起手后,两名白制服学生与三名黑制服学生,就分别对其余五名七魔皇老发射「狱炎歼灭炮」。 「呃喔……!」 「……怎么……可能……」 这些人大概都是我从两千年前转生过来的部下,他们与七魔皇老进行对峙。 「这是无谓的挣扎唷,迪比多拉大人。就算是两千年前的魔族,如今在『暗域魔王军』的影响下,是怎么样也敌不过老身的。」 梅鲁黑斯用反魔法打掉迪比多拉发射出来的「狱炎歼灭炮」后,施放出起源魔法「魔黑雷帝」。漆黑雷电发出刺耳的劈啪声响爆发开来,以要将竞技场的一切轰走般的气势袭向迪比多拉。 「唔……哦哦哦哦哦哦……!」 就在「魔黑雷帝」即将突破迪比多拉的反魔法时── 「喝啊啊啊啊啊啊!」 伊卡雷斯从梅鲁黑斯的死角用力撞去,在零距离下发射「大霸圣炎」的魔法。无法完全挡下这一招,使得梅鲁黑斯被打退了。 「魔黑雷帝」随即往错误的方向飞去,将一部分的观众席炸成粉碎。 「……唔……!」 受不住伤害,梅鲁黑斯就像要甩掉伊卡雷斯似的跳开,与他拉开距离。 「有魔剑吗?」 经伊卡雷斯询问,迪比多拉就从魔法阵中拔出一把魔剑递给他。他举起剑,与迪比多拉并肩站在一起。 迪比多拉一面瞪着梅鲁黑斯一面问道: 「……为何要救我?两千年前我对你做过的事,你并没有忘记吧?」 闻言,伊卡雷斯笑了笑。 「你也一样。两千年前人类做过的事,你并没有忘记吧?」 迪比多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画起魔法阵。 「……我将憎恨,留在两千年前了……!」 迪比多拉发射出「狱炎歼灭炮」,与伊卡雷斯两人一齐逼近梅鲁黑斯。过去打算处决伊卡雷斯的迪比多拉,这次救助了他。然后现在,两人一同为了和平并肩作战。 过去,确实是改变了。被他们改变了。 「耍这种小聪明。」 梅鲁黑斯同样发出「狱炎歼灭炮」,抵消迪比多拉的魔法。接着他以起源魔法「魔黑雷帝」,贯穿伊卡雷斯与迪比多拉。 然而──应该确实直击他们的漆黑闪电忽然消灭。 「……这是……!」 梅鲁黑斯连忙仰望天空。莎夏就飘浮在那里。突破魔法屏障,从能将整个竞技场纳入视野的高度发出「破灭魔眼」。 「……反贼的部下……终于现身了啊……!」 梅鲁黑斯用力蹬地,冲向莎夏。 「冰猫。」 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响起。 梅鲁黑斯的魔眼<眼睛>望向遥远的上空,那里有座城堡。德鲁佐盖多魔王城的上空,飘浮着另一座魔王城。米夏创造的德鲁佐盖多、模拟性的神力,在此显现。 「创造魔──!」 当梅鲁黑斯注意到时已经太迟了。 因为两千年前的魔族现身而分心的七魔皇老,以及受到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洗脑的人们,全都在米夏的「创造魔眼」之下,束手无策地被变成冰猫的模样。 胜负已分。藉由米夏等人之手,原本预定处决的白制服学生们立刻获得解放。 我将魔眼<视线>离开她的视野,看着王座之间。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以冰冷的眼神,隔着水晶注视着竞技场的情况。莎夏使用「破灭魔眼」隔离「暗域」对她们的影响,这场战局已经无法颠覆。 「兵法的基本,是以多数压制少数。你的战术相当照本宣科啊。」 我对看向我的阿伯斯.迪鲁黑比亚说道: 「不过,你是基于棋子不会被夺走,才打算下棋的吧?然而很抱歉,我不懂规则。就算是下棋,我也会强行把棋子夺走喔。」(注:指日本将棋的吃子规则,可将吃掉的棋子当作自己的使用) §65【反贼之剑】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眯缝着眼,优雅地微笑起来。她用魔眼冷冷地瞪着我。 「不过才赢了一场,不要这么嚣张。还真是器量狭小呢。」 「的确,只输一场有时也会让人看不出水准差距。」 她的视线变得更加犀利。 「那我就再赢三场。这样的话,就算是你的脑袋也能理解吧?」 在我这样挑衅后,她就施展「远隔透视」的魔法,让五块水晶分别显示着不同的影像,而且上面都出现一间宽敞的房间。房间里的白制服学生都被「拘束魔锁」绑住身体,并且被「暗域」吸取着魔力。 「她们分别被绑在西楼、东楼、南楼、北楼与本楼喔。」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朝水晶输送魔力,对这五个房间局部性地提高「暗域」的威力。 瞬间,白制服的学生们发出痛苦的哀号,他们的魔力眼看着被不断吸收。 「距离断气,还剩下十分钟左右吧?」 「喔,然后呢?」 「你剩下三名部下。艾莲欧诺露、洁西雅,还有梅诺。就算她们兵分三路,也无法抵达剩下的两个地方喔。话虽如此,兵分三路会让战力分散,或许没办法救出她们呢。」 她没有把竞技场的人数也算进来啊……恐怕那边也派兵过去争取时间了吧。 「你忘了方才在竞技场看到的事情始末了吗?虽说是两千年前的魔族,但只要转生的话,就能逃离你的支配。我说不定还留有其他棋子喔?」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扬起轻柔的微笑,并且开口说: 「你就别再虚张声势了。你以为我没注意到部下的根源吗?在这座城里的魔族,我全都事先用魔眼确认过是不是两千年前的魔族了喔。在竞技场上的他们能逃过检查,是好运在我确认之后才转生的。」 她知道两千年前的魔族要是转生,自己支配的力量就会不够确实吧。既然如此,尽管有两千年前的魔族转生,认为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早在现身时就已经对他们作出相应的处置会比较妥当吧。 「也就是说,只有转生才过数小时的魔族会是你的伙伴。」 「没有确认在这数小时内转生的魔族,只能说是愚蠢啊。」 话虽如此,她应该只是以取得理灭剑为优先吧。 「哎呀,没有这种必要喔。」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十分得意地微笑。 「只要思考就会明白了吧?你在这数小时内转生的部下,并不清楚自己的同伴是谁喔。倘若想确认,就反而会被我的部下盯上──不能打草惊蛇。」 要是说出像是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同伴的话语对方如果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同伴,就会遭到逮捕吧。 在周围全是敌人的状况下,很难召集为数不多的同伴,组织起来展开行动。只要召集的同伴之中混进一名敌人,行动一下子就会被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知晓。 「在这数小时内,要确认谁是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的同伴,谁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同伴,可是很困难的喔。方才能勉强做到,是因为在竞技场里的同伴就只有六人吧?」 她就像嘲弄似的呵呵笑。 「你说不定自认为顺利地领先我一步,但实际上,这只是让你潜伏的部下曝光罢了。」 她坐在王座上,鄙视着我说道: 「去救他们吧,阿诺斯、加隆。等回来之后,我再来对付你们──就用你那自豪的贝努兹多诺亚。」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一举起手掌,一部分的室内魔法文字就迸开,被改写成别的内容。 只要往来这一趟的时间,她就能取得理灭剑了啊…… 「唔,转生者要在数小时内找到同伴,确实相当困难。我也没时间找出他们,并且下达命令了。」 我一面说一面朝某颗水晶发出「意念通讯」。 「不过有一个方法能够瞒过敌人,找出转生的伙伴。」 我向身在竞技场上的两千年前部下说: 「你说是吧,迪比多拉。」 随后,他立刻回答: 『虚假的魔王,阿伯斯.迪鲁黑比亚。』 从水晶传来的「意念通讯」在王座之间响起。 『你认识阿诺苏.波鲁迪柯乌罗吗?』 就在阿伯斯.迪鲁黑比亚露出无法理解的表情时,五颗水晶传来剧烈的爆炸声响。 只见显示在五道「远隔透视」上的白制服学生们,从「拘束魔锁」之中解放。有人是被赶来的黑制服学生们救助,有人是自行扯断锁链,也有一些人是被教师们救出。 白制服的学生们全都立刻被施加了反魔法,将「暗域」的威力减到最弱。 这很明显是全员在经由讨论之后所执行的救援作战。 「我在此向部下下令。带着学生与艾莲欧诺露会合。倘若是她的魔法结界,应该有办法抵挡『暗域』,支撑到我打倒阿伯斯.迪鲁黑比亚为止。」 我经由施加在水晶上的「远隔透视」魔法的魔法线,向部下们发出「意念通讯」。他们想必都是两千年前,与在那个竞技场上处决伊卡雷斯有关的人吧。他们以阿诺苏.波鲁迪柯乌罗作为暗号找寻同伴。 就像方才阿伯斯.迪鲁黑比亚表现出的反应一样,敌人就算听到阿诺苏的名字,也听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不过,唯有两千年前的同伴知晓这个名字。 说到底,部下们会在这么刚好的时机完成转生,并非出于偶然。应该是有所防备的伊卡雷斯前去接触转生完成之前的他们,并用魔法调整了觉醒的时期吧。伊卡雷斯在对梅鲁黑斯的说明中说谎,只有他是在很早以前就完成转生的。 『『『谨遵谕令。』』』 得到这个答覆后,艾莲欧诺露也传来声音。 『我知道了喔。』 「暗域」很强大。而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术者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影响很大。话虽如此,由于影响覆盖了整个密德海斯,因此力量无论如何都会被分散。 艾莲欧诺露是我的魔法。只要她以「圣域」将魔力提升到最大,在狭小范围内构筑结界的话,应该就能争取时间。 我经由自己连结起「意念通讯」,让她能与两千年前的部下联络。只要准备好这些条件,他们就能确实实行命令。 「……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露出无法理解的表情。 「你到底做了什么?」 「不懂吗?」 在她眨眼的瞬间,我与雷伊已经蹬地冲到王座前方。 「阿诺苏.波鲁迪柯乌罗。」 刹那间,阿伯斯.迪鲁黑比亚脱下大衣,就像要藏起自己似的挡住我们的视野。 雷伊毫不在意,用灵神人剑横向斩出剑光。这一剑连同大衣一起将王座轻易斩断,但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却一个跳跃躲过了圣剑。 她降落在我们方才所站的位置。 「这样啊。我充分明白了。你改变了过去呢,不适任者。居然忤逆神的秩序,还真是个不肖之徒啊。」 「既然知道,你也差不多该放弃对理灭剑注入魔力,拿出真本事来了吧?不然的话,甚至不用战斗,你就会死去喔?」 我用自己发出苍白光辉的五指,用力往空中一抓。随后,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就一脸痛苦地按住左胸。 「以为避开了吗?你的心脏,早已落在我手中了。」 那是施展「森罗万掌」的手。能超越距离,将万物纳入手中的这支手,握住了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心脏。 「……是这样吗?我觉得这还不到拿出真本事的状况喔。我依然掌握着一切。即使你掌握着我的性命,也丝毫算不上是危机。好啦,勇者加隆。就用那把灵神人剑砍我看看啊。」 雷伊默默举起圣剑。 「不论你有何企图都无所谓。反正不论是什么,我都只能斩断──连同她那可悲的宿命一起。」 雷伊微微点头,蹬地冲出。他有如一阵风般地接近虚假的魔王。途中,他背后出现闪耀着宝石光泽的剑尖。眼前看不到持剑者的身影,就只有剑从空间里突然出现。 「是杰奴卢啊。」 当我如此喃喃说道时,人就已经为了保护雷伊而来到他身后。我用缠绕着「四界墙壁」的左手挡下劈来的宝剑艾卢亚隆。就在这个瞬间,景色变了。 「…………」 周围虽处于城堡之中,但不是位于德鲁佐盖多。 远方能看到木造的王座,自窗外洒落着朦胧月光。 我看过这里。 这里是艾尼悠尼安的顶端,云上的城堡。然而,我不觉得自己是在瞬转间被转移过来的。只要窥看深渊,就能知道这个空间全是由魔力创造出来的幻影。 「唔,原来如此。是在神隐的精灵体内啊。」 大概是在挡剑的瞬间被拖进来的吧。 「没错。」 耳边传来平静的话语声。伴随着脚步声,从对面的昏暗之中,走来一名身穿漆黑铠甲、戴着面具的男人。 他把手放在面具上,缓缓摘下。他露出的那张脸与根源,确实是我十分熟识的魔族。 「久违了,阿诺斯大人。我──」 魔王的右臂,辛.雷谷利亚一如两千年前,以冰冷的魔眼<眼神>说道: 「──背叛了你。」 §66【荣耀与爱的天秤】 辛在将宝剑艾卢亚隆收鞘后画起魔法阵,并把手伸进中心里。 伴随着「滋滋滋滋」的剧烈声响,魔力粒子当场卷起漩涡。随后拔出、显现出来的那把魔剑,剑刃散发着冰冷彻骨的寒光。 其剑名为断绝剑提鲁特洛兹。这把剑具有被碰触到就能斩断物体的锐利锋刃,以及会啃食使用者魔力的诅咒,是一把双面刃魔剑。 在辛持有的千剑之中,这是能使出最强一击威力的魔剑。 「唔,带着半吊子的觉悟,不要拔出那把剑。」 辛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无力地垂下断绝剑提鲁特洛兹。人剑合一的他没有一丝破绽,用双眼直直注视着我。 「我问你。」 我强硬地向他发问。 「辛,你是为何而战?」 他瞬间垂下眼眸,同时反问我: 「您知道吗?」 这是在指什么,事到如今已没必要再问。 「没错。我方才才在两千年前看过。我不懂的是,你现在对我刀剑相向的理由。」 我向无言注视着我的辛继续说道。 「我要消灭阿伯斯.迪鲁黑比亚。不过,我会拯救米莎。这样一切就结束了。为此,我回到了两千年前。」 「……我想如果是您,就一定会这么说。」 辛魔眼中的战意没有消失。一旦松懈,提鲁特洛兹的一击就会在下一瞬间朝我袭来吧。 「你为何会养育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在知晓那个理由之后,我的心胸没有狭窄到会继续责怪部下。」 彼此的眼神交会,我向辛说道。 「我不怪你。要是我在场的话,应该也会命令你做同样的事吧。你从两千年前起,就没有一刻不是我的右臂。」 「对此身来说,这是太过宽容的一句话。这才是暴虐魔王,我所认同──弒神凶剑的持有者。」 辛朝我这边缓缓走来。 「要是您说自己依旧承认我是您的部下,就请在最后赐予您的慈悲吧。」 他毫无气势,平静地说道: 「让我们继续那一夜吧。我想赌上彼此的性命向您挑战。」 我不会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辛不会傲慢到自认为能赢过暴虐魔王,也不是不清楚自身实力的男人。 他的心愿只有一个。 「你想死啊?」 「不论是现在还是过去,我都是魔王的右臂。除了您以外,我绝不会死在他人手下。」 在断绝剑提鲁特洛兹攻击距离的一步之外,辛戛然止步。 「两千年间,我暗自守护着米莎。为了不让暴虐魔王的传闻断绝,我与阿诺斯大人为敌。而她的真体总算是觉醒了。既然您在这里,那么米莎就跟已经获救了一样。」 从他冰冷的眼神中,流露出些许温柔。 「……我失去了一切。不论是作为一把剑,向您尽忠的荣耀,还是您赐予我,在这胸口里的些许人心。就连确实感觉到萌生的爱情,都从我的掌中滑落。对于终究是一把剑的此身,或许本来就无法获得任何事物吧……」 辛说他甚至失去了人心。但他那冰冷的话语,却充满着无可奈何的悲伤。 「我曾想让吾妻幸福。她不断对我灌注着爱。但是,最后全都白费了。这个非人的器皿破了一个大洞。不论再怎么注入心血,都绝对无法填满这份空虚。」 辛淡然地说道。不带一丝情感的话语,透露着宛如刀割般的心情。 「在那之后,我启程周游。回到迪鲁海德,前往亚杰希翁,造访各式各样的地方,然后听闻她的传闻──疼爱着精灵们、一切精灵的母亲,总是面带笑容、充满慈爱──多到不计其数。」 大精灵蕾诺的传承直到两千年后的现在仍然保留着。在某处有着这种精灵的传闻,子传孙、孙传子地代代相传下来。 这肯定就像童话故事一般。 「……要是没有爱上无爱的我,要是我没有追求什么爱的话……」 他垂下眼睛,咬紧牙关。 「她就还会在这块土地上的某处──」 辛一抬头,便毫不迟疑地踏入剑的攻击距离内来到我眼前。 「这两千年间,我为了赎罪而忍辱偷生。」 辛倏地跪下,用双手拿着提鲁特洛兹的剑身,就这样把剑柄递到眼前。然后我拿起那把魔剑。 「请赐死于我,吾君。」 他就像恳求似的垂下头。 「请您亲手,结束我这段空虚的日子吧。」 两千年前,比任何人都还要忠诚于我的魔王的右臂。即使我不怪他,但不是别人,正是辛自己知道这是背叛。 他追求着爱,遭爱所背叛,然后失去了一切。对主人刀剑相向,甚至违背了作为魔剑的根源。 留在他心中的,一如字面意思,就只剩下空虚吧。在这两千年间,他独自一人怀抱着空虚苟活至今。 为了遵守与蕾诺的约定。就只为了这件事,他一面惩罚自己,一面活到今日。 魔剑大会那天,辛戴着面具出现在我面前,内心究竟萦绕着多大的痛苦呢? 他甚至无法表明身分,对我刀剑相向。这对辛来说,是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弥补的大罪。 他不惜违背自身的荣耀与信念希望着。 要保护米莎;要遵守向已经灭亡的蕾诺作出的最后誓言。而他的心愿,如今已然实现。 因为我就站在辛的面前,因为暴虐魔王就在这里。 「辛,我忠实的部下啊。」 我手持魔剑,像是再次收他为部下一样,轻点着他的左右肩膀。 「在这两千年间,你撑过了这场地狱;你做得很好,我以你为荣。」 我将断绝剑提鲁特洛兹刺在地面上。他仍像当初一样,胸怀那天失去蕾诺的空虚。 在这两千年间,一直停留在那场悲剧之中。 我转身走了数步,与辛拉开距离。 「还记得约定吗?」 辛站起身,悄悄拿起断绝剑。 他侧过身来,用魔眼<双眼>直盯着我。 「把这条右臂拿走。既然想死,就取回作为剑的自尊再安息吧。我会送你去同一个地方见她的。」 「对一无所有的此身来说,这是黄泉路上最好的饯别。阿诺斯大人,我深深感谢您赐予的慈悲。」 周围阒寂无声。 男人在缓缓举起魔剑后,魔力倏地消失。辛将身体与魔剑同步,根源化为一体,然后轻轻吐了口气。 「断绝剑──秘奥之三,『绝』。」 吸取魔力的诅咒魔剑提鲁特洛兹── 其秘奥是让剑吸收自己的根源,并且化为剑刃。虽是会缩短根源寿命的诅咒剑技,但如今的辛对此毫无保留。 这是最后了──正因为如此,他将根源的一切给了提鲁特洛兹。冷得令人颤抖,美得无法想像,断绝剑提鲁特洛兹化为无物不斩的超常剑刃。 「此乃以我人生锤炼出来的全灵之剑。」 「唔,那么──」 我把右臂悄悄往前伸,手背朝着辛。 「我就挑战看看吧。」 辛的重心微微放在右脚上。没有花招。他要正面挑战我,斩断我的右臂吧。 投入一切的生命,最后就只作为一把剑── 「请接招。」 辛蹬地冲出,身体化为闪光。 虽是目不暇给的速度,但我的魔眼<眼睛>鲜明留下那名男人直率挑战的身影。 他以不带多余的洗炼动作举起断绝剑,然后毫不保留地向我的右臂斩下。 辛的身体缠绕着淡淡的漆黑光芒。这是根源破灭之前的最后光辉。他那濒死的身躯,以生命作为交换,发挥了超越一切生者的力量。 拥有的力量被誉为魔族最强剑士的他,位于抛开一切才初次抵达的遥远剑术的巅峰。 这一剑,简直就是奇迹── 「…………」 尽管如此── 就连如此倾注灵魂的一剑,都无法斩断我的右臂。 我不能失去这只手臂。 「斩不断啊,辛。即使你舍弃生命也一样。」 斩下的断绝剑砍入我的手臂,剑刃直达骨头。 只不过,我确实挡下了。 「……斩不断啊……」 显得很悲哀的样子,他脱口说道: 「不,这可是魔王的右臂舍命的一剑。既然如此,这只手臂就不可能斩不断。」 辛就像虚脱似的,让剑柄从手中滑落。他已经连握剑的力气都不剩。 「那么,为何你会斩不断?」 他没有回答,茫然注视着我的魔眼<眼睛>。 「因为你想作为魔族。你的心拒绝当一把剑。」 辛无法回答。 彷佛心意已决,他只是用冰冷的眼神看着我。 「伴随着空虚度过两千年,忍辱苟活的你,想必是见识到地狱了吧。尽管如此还要命令你活下去,未免也太残酷了。」 死亡有时是最好的救赎。比毁灭还要痛苦的事,在这世上比比皆是。 「亲手送可怜的部下上路,是最起码的慈悲。我可不是这么无情的男人,会将追求着救赎、苟活至今之人再度推落地狱。」 我拔起砍在手臂上的断绝剑,就像捏碎似的把剑身折断。 「如果是两千年前的话。」 将根源魔力全都注入魔剑的辛当场两膝着地,就像断了线的人偶般向前倒下。 我将断绝剑吸走的根源,从折断的剑尖处吸收回来,归还到辛身上。然后,向趴伏在地上的他说道: 「我在这个时代有个父亲。」 我知道自己的嘴角很自然地上扬。 「他是个非常愚蠢的男人。别说是忍辱苟活了,他是整个人生就是耻辱的那种人类。但是啊,辛。」 就像在据实说出事实一样,我向他说道: 「尽管如此也无所谓。爸爸爱着我。不论什么时候,不论他会做出什么样的蠢事,这都是不变的事实。而这也是最重要的事。哪怕爸爸坠落到地狱深渊,或是尚未发现救他出来的手段。」 我明确地向辛说道。不是作为魔王,而是作为有着温柔双亲的一名孩子。 「要他带着荣耀死去这种话,我是怎么样也说不出口。」 辛微微转动他的脸。他的眼睛确实地朝我看来。 「我希望他活下去。就算要忍辱苟活,也希望他能作为我的爸爸跟我说话。不论有多么痛苦,我都不希望他死。」 我悄悄把手伸到辛的眼前。 「辛,活下去。你打算夺走米莎的父亲吗?」 辛握紧拳头。他那冰冷的眼神,感觉带着些许光芒。 「即使这个世界是地狱,你还是必须活下去。你不得不去寻求爱。直到米莎对你说,她不需要你的爱,你已经可以死去了为止。」 辛颤抖着双唇。 「……她会……」 然后,他以彷佛勉强说出的畏惧语调问道: 「…………认我这个父亲吗……?」 「除了你以外,还有谁会是她父亲?为了拯救她的性命而抛弃一切的你倘若不是父亲,到底还有谁会是她的父亲?」 这句话让辛陷入沉默。 我画起魔法阵,从中拔出一把魔剑,然后将掠夺剑基里翁诺杰司刺在地上。 「你所赠送的一半的魔剑,米莎可是一直看着喔。她说这是无法跟她说任何话的父亲送来的讯息。她似乎认为这是父亲在跟她说,绝对会去迎接她,要她好好等着的意思。」 他在手上施力,并打算站起身来。 「……经过两千年,没有事情是不会改变的……」 就像清醒过来似的声音。 我向他伸出手。 「吾君,您变得比以前更加强大、更加严厉,也更加温柔了。」 说完,辛紧紧握住我的手。 §67【与她的意念同在】 雷伊宛如疾风般奔驰,用灵神人剑伊凡斯玛那挥出剑光。 「……喝……!」 面对朝肩膀斜劈下来的圣剑,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四周全部围绕着「四界墙壁」,弹开了剑刃。 「『狱炎歼灭炮』。」 雷伊急忙跳着躲开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发射出来的漆黑太阳。地板开出一个大到夸张的坑洞,并且漆黑地燃烧起来。 「哎呀,真是意外。你不担心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呢。」 我被神隐的精灵隐狼杰奴卢吞入体内。然而,雷伊一刻也没有分心,直往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砍去。 「因为很少会有比担心阿诺斯还要没意义的事啊。」 雷伊用双手举起灵神人剑,直盯着眼前的她。 「你才是失算了吧?」 「你指的是什么事呢?」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不改狂妄笑容,朝他反问道。 「你身为暴虐魔王,应该不会想对上我与这把灵神人剑。」 「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原来是这种事啊。」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在右手聚集漆黑雷电,并且卷起激烈的漩涡,化为暴风朝着雷伊发射出去。 那一招是起源魔法「魔黑雷帝」。雷伊用灵神人剑挥出剑光,消除掉发出刺耳的声响,并一面破坏室内一面逼近而来的漆黑闪电。 「勇者加隆,你能消灭我吗?」 「我身负让你诞生的责任。」 就在雷伊这么说的瞬间,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已逼近到他眼前。 「……呼……!」 伊凡斯玛那劈向她的肩口。礼服轻盈飘扬,阿伯斯.迪鲁黑比亚避开了这一剑。 灵神人剑的剑尖挑起,由下往上朝她袭去。不过,这一剑在途中就戛然停止。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用指尖掐住雷伊的手腕压制了下去。 「别再逞强了。就算你有斩杀我的力量,你的心也拒绝斩杀我喔。」 少女的右手倏地伸向雷伊的脸,而雷伊用左手抓住她的手。 「是我错了……散布虚构魔王的传闻,并作为勇者死去。这种作法是不可能会顺利的。我意图行使的扭曲正义,其造成的代价就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你这个可悲的存在。」 雷伊在持着灵神人剑的右手上使力。就像在对抗似的,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用力压着那只手。 「你不该诞生。」 「哎呀?你真的能这样断言吗?」 她静静微笑。 「你其实还在迷惘吧?」 就像在引诱雷伊动摇似的,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朝他说道: 「尽管如此,但要是没有我的话,米莎也不会出生喔。」 她冰冷的魔眼<眼瞳>,直直窥看着雷伊的深渊。随后,阿伯斯.迪鲁黑比亚轻柔地笑了笑。 「你爱上了那个女孩吧?」 「……是啊……」 「那么,就委身于我吧。」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在双手上使力。乍看之下以为纤弱,但那可是魔王的双臂。她用恐怕不是寻常人物可以匹敌的力气,一副绰绰有余的模样往雷伊压制过去。 灵神人剑被完全封住,现在反而是雷伊无法压制住她的右手。她的指尖,轻轻碰触雷伊的脸颊。 「成为我的人吧,加隆。一时性的身躯,如今成为了真体。我既是米莎,也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 「……你和我认识的她,差距相当大的样子呢……」 「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米莎的心情,在我心中升华──让我爱上了你。」 雷伊直盯着眼前的她。 「要是我拒绝呢?」 「这样的话,我会不惜逼你就范。在把你粉身碎骨之后,将根源装入魔力瓶中,让你成为专属于我的东西喔。」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碰触雷伊脸颊的指尖聚集起魔力,染成了漆黑。 那是「根源死杀」。 「……你爱着我的心情,并不是你的……」 雷伊用力握住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施展「根源死杀」的手。她的手腕发出嘎吱嘎吱的扭曲声响。 「这份心情是她的。米莎还活在你的体内。」 「十分遗憾,她是一时性的人格,只不过是在我觉醒之前的代理身分。叫做米莎的人格,如今已澈底消失了。你就放弃吧。」 「根源死杀」的指甲抓破雷伊的脸颊,淌下鲜血。他瞬间蹙起眉头,狠狠向前瞪去。同一时间,他强行把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手臂扯开。 「…………!」 雷伊强化到跟数秒前无法相提并论的腕力,让她微微吃惊。 「冒牌货是你,阿伯斯.迪鲁黑比亚。」 雷伊全身缠绕着光芒。意念被转换成魔力,强化了他的力量。 「……这是…………?」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将魔眼<视线>朝向自己的内侧;朝向那个自根源流露出来──理当消失的意念。 雷伊施展的魔法是「圣爱域」。勇者的最后王牌,可以让两人的爱合而为一,转换成庞大的魔力。能与他的爱合而为一的对象,这世上只有一人。 「……喝啊啊啊……!」 双方的力量互相对抗。就在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想要压制回去的瞬间,雷伊以流水般的动作拨开力道,锁住她的关节。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加强力道,挥动手臂试图将他甩开,而雷伊没有抵抗,就这样放开了她的手。 两人拉开距离,刚好出现能挥剑的空隙。 「『圣爱剑爆裂』!」 灵神人剑伊凡斯玛那喷出光焰。垂直劈下的剑光轨迹,掀起激烈的大爆炸。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用反魔法弹开爆炸,但是身体却遭到斩伤,淌下了鲜血。 「……瞧你干的好事……」 雷伊将灵神人剑的剑尖指向杀气腾腾怒瞪而来的她。 「这个魔法就是证明。她还活在你的体内,像这样与我一同并肩作战。即使成为暴虐魔王阿伯斯.迪鲁黑比亚,这份爱也与我同在。」 他踏出一步,在第二步时突然加速,逼近阿伯斯.迪鲁黑比亚。 「哎呀,不过这样行吗?假如真是这样,你就是在对心爱的女人刀剑相向啊。你难道不会害怕吗?」 「你什么也不懂!对于她,你什么也不懂!」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灵神人剑的剑光。不过,她紧接着就遭到「圣爱剑爆裂」的爆炸波及,使她的身体被轰飞了出去。 「魔族统一,是她的心愿。她是不会原谅你的,不会原谅推进皇族至上主义的你。」 雷伊展开追击,往阿伯斯.迪鲁黑比亚被轰往的后方追去。 「要是我轻视她的决心,认为她不会为了保护我、不会为了打倒你而赌上性命的话,我就没有资格爱她!」 雷伊大幅举起伊凡斯玛那。就像要迎击似的,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发出极大的「狱炎歼灭炮」,但被雷伊以灵神人剑一刀斩成两断。 漆黑爆炸波及四周,破坏墙壁。雷伊仍然紧追不舍,横向挥出剑光,使她以「四界墙壁」缠绕住全身。 当灌注全身力量的「圣爱剑爆裂」斩断漆黑极光后,她的漆黑手臂就刺进雷伊的腹部。 「『魔咒坏死灭』。」 雷伊身上浮现一道蛇形黑痣。诅咒的毒蛇激烈暴动,以尖牙咬住他的根源。 然而,他没有退却。 「我要斩断暴虐魔王的宿命,将你夺回──」 充满决意,雷伊喊道: 「借给我力量吧,米莎!」 「圣爱域」在他体内卷起漩涡,轰走「魔咒坏死灭」的魔法术式。 「『圣爱剑爆裂』──!」 无法避开的完美时机── 拥有暴虐魔王传闻与传承的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果然还是敌不过勇者加隆与灵神人剑伊凡斯玛那。 能够消灭魔王的那把圣剑,就在要突破她的反魔法,并且贯穿她的根源时── 不知从何处传来了声音。 「神剑,平息吧。神的话语乃是绝对的。」 灵神人剑失去光辉,阿伯斯.迪鲁黑比亚一把抓住剑身。为了消灭她的剑,丧失了这份力量。 「『狱炎锁缚魔法阵』。」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画起魔法阵。 漆黑火焰化为锁链,从四面八方袭向雷伊。即使想用灵神人剑斩断锁链,失去光辉的圣剑也无法斩断,使得雷伊的四肢遭到狱炎锁绑住。漆黑燃烧的黑焰,连同「圣爱域」一起灼烧着雷伊的身躯。 「哈哈!」 伴随着冷笑,天父神诺司加里亚在此现身。 「一切就如同神的计画。勇者加隆,你让阿伯斯.迪鲁黑比亚诞生的职责已尽。惨遭恋人杀害后消失,是众神为你写下的剧本。」 封锁敌人的行动与魔力,同时组成魔法术式的起源魔法「狱炎锁缚魔法阵」,如今正注入足以灭国的魔力发动「狱炎歼灭炮」。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朝着天空瞄准,并且说道: 「雷伊,永别了。要是你肯乖乖成为我的人就好了。」 以雷伊为中心,「狱炎锁缚魔法阵」召唤出漆黑太阳,巨大球体的黑炎将他完全吞没。 「就连同根源一起毁灭吧。」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朝魔法阵送出魔力,发射「狱炎歼灭炮」。不过在这之前,漆黑太阳就像被打碎的玻璃般,消灭得无影无踪。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惊讶地用魔眼看了过去。 「…………『破灭魔眼』……」 紧接着,「狱炎锁缚魔法阵」就像被剑斩断似的断成好几截,让雷伊获得解放。 「真是无聊的剧本啊,诺司加里亚。」 诺司加里亚看着从神隐的精灵之中出现的我与辛,然后以泰然的态度说道: 「接着就会变有趣了,不适任者。在夺走你的一切──唔呃──!」 诺司加里亚在把话说完之前就被我一拳揍飞,接着「砰咚」一声,猛烈陷进墙壁里。 「休得放肆,小子。有话想说,就给我趴在地上讲。」 我笔直朝向诺司加里亚。 「哎呀,你是要去哪啊?来陪我玩玩嘛。」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站在前方阻挡我的去路。 她在双手重叠缠绕着「四界墙壁」与「魔黑雷帝」。 她的魔眼<眼睛>不敢大意地注视着我。不过无所谓,我笔直走到她面前。她就像是无法理解我的态度一般,眼神凝重起来,摆出架式一动也不动。 即使想要攻击,也警戒着我在引她出招,一步也动弹不得的样子。 脚步声响起。 辛迈步向前。当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朝他看去时,我已站在她的斜侧方。 犀利的杀气朝我刺来。在那双染成漆黑、缠绕着雷电的双手逼近之前,我先拍了拍她的肩膀。 「先暂时让雷伊陪你玩玩吧。」 留下这句话,我不慌不忙地从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身旁走过。 「诺司加里亚。」 我缓缓指着坐在地上,倚着损坏墙壁的天父神。 「你就好好体验一下恐惧吧。」 §68【复活的爱】 「哈哈!」 诺司加里亚发出冷笑,慢慢站起身。 「恐惧?你要让我恐惧?让身为神的我?」 他静静地朝我看来。 「啊啊,你还真是说了无意义、无价值、无用的话啊,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 他就像是完全没受到被揍飞的伤害一样,悠然地朝我走来。 「神是秩序。对生活在这世界上的魔族、人类、精灵,以及其他万物来说,是绝对的存在。这是世界的常理。你们这些生命就只是依循秩序出生,依循秩序死亡。对神感到气愤根本毫无意义。何况还是要让神恐惧,更是无意义至极。」 诺司加里亚庄严地高举双手。 「就授予蒙昧的你智慧吧。我们不是任何人。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神乃不灭,因此甚至没有活着。所以也没有恐惧,就只是持续作为这个世界的常理。」 「所以就连理解话语的脑袋也没有啊?」 我向望来傲慢眼神的天父神,宛如命令般地说道: 「我说过休得放肆。」 「秩序会恐惧什么?你说的话,是对东西燃烧一事感到气愤,要让燃烧的常理感到恐惧畏怯啊。」 「没错。在我眼前,就算是点起了火,也不允许擅自燃烧。不论是常理还是秩序,都要让它牢牢记住恐惧,这就是我的作风。」 「哈哈!」 诺司加里亚再度发出冷笑。 「朝天吐痰的愚者,就接受违背秩序的惩罚,瞻仰神的姿态吧。」 就跟之前一样,诺司加里亚发出能引发奇迹的神的话语。祂的身体笼罩起耀眼光芒,魔力超乎常规地膨胀。 耶鲁多梅朵被祂夺走的魔族身躯,就像翻面似的改变模样。他带有一头黄金头发,以及燃烧般的火红魔眼,背上出现以魔力粒子构成的光翼。 轰隆隆隆隆──地鸣声响起,德鲁佐盖多出现剧烈的震动。 超乎常理的魔力,自诺司加里亚身上散发出来。祂光是存在着,就让空气卷动,城堡摇晃。尽管与杰鲁凯的魔法体很像,但明显是不同的物质。宛如带有质量的庞大魔力,形成了神真正的姿态──神体。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没能掌握理灭剑。但刻印在德鲁佐盖多的立体魔法阵术式已被改写大半,而那把剑,如今也不在你手中。没有破坏神的力量,你是不可能消灭神的。」 诺司加里亚泰然地伫立于此,以火红魔眼看着我。 「认清在秩序之前,一切都是枉然吧,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 「你在说什么啊?」 我这么说完,辛就走到我身前。 「神与秩序,在我面前都只是无聊的游戏规则。诺司加里亚,你别说是挑战我了,就连我的右臂都比不过。」 辛以右手空辉,画起魔法阵。他一面缠绕着不祥魔力的奔流,一面从魔法阵中心拔出斩神剑古涅欧多罗斯。 「我要向宽大的吾君献上深切的感谢。」 辛缓缓举起古涅欧多罗斯说道: 「赐予我能亲手为亡妻报仇的机会。」 「你就尽管消灭祂吧。不用在意之后的事。」 辛单手举起魔剑,面向诺司加里亚。 「遵命。」 必须做的事,主要有两件。 不消灭这个世界的秩序,消灭掉天父神诺司加里亚;不消灭米莎,消灭掉阿伯斯.迪鲁黑比亚。 雷伊与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在后方对峙。我没有过去协助,而是以一双魔眼<眼睛>窥看着诺司加里亚的深渊。 谨慎地潜入其根源,就像要揭露一切似的。 「向蒙昧的魔王与弒神凶剑宣告。」 诺司加里亚高声喊道。 「要赐予不逊的你们,神的毁灭。」 带有奇迹的声音,朝我们袭来。 辛用左手拔出掠夺剑基里翁诺杰司,用比音速还快的速度斩断神的话语。辛蹬地冲出的身影,在下一瞬间已来到诺司加里亚眼前。在祂说出任何话之前,斩神剑贯穿了祂的心脏。 不过诺司加里亚丝毫不以为意,那副身躯一滴血也没有流下。 「神的身躯乃是绝对的。」 在这一瞬间,辛的魔力化为虚无。 「斩神剑秘奥之二──『死神』。」 此乃弒神、破坏秩序之刃。斩神剑的剑身缠绕波浪般的魔力粒子染成了暗红色,然后捅进诺司加里亚的胸口。 「……唔喝……」 祂的心脏溢出鲜血,其根源遭到「死神」刺穿。 「……弒神凶剑……愚蠢的男人……可悲的魔剑啊……」 诺司加里亚流出的血滴落地面。突然间,鲜血发出金黄色的光芒。不对,是燃烧起来了。祂的血化为黄金火焰,从地面猛烈窜起。 「接受神焰的制裁吧。」 喷出的数道火焰附着在辛身上,烧灼着他的身体。尽管缠绕着反魔法,仍无法抵御神焰,使他的漆黑铠甲逐渐融化。 辛将斩神剑古涅欧多罗斯从诺司加里亚身上抽出,斩断燃烧己身的黄金火焰。古涅欧多罗斯有如闪光般地再度斩向神体,但这次却挥空了。 就像是瞬间移动一般,诺司加里亚出现在远处。 「毁灭吧。」 诺司加里亚的眼瞳发出红色光辉,下一瞬间,辛的身体燃起淡淡的白银火焰,表情微微扭曲。 「神焰会授予罪人这世上一切的痛苦。那是为了让你悔改罪过的慈爱之火。每过一秒就增加痛苦,一分过后就完成断罪。等着你的,是根源的完全毁灭,也就是救济。」 「原来如此,也就是一种诅咒吧。只要进到那双魔眼的视野范围,就会持续遭到神焰灼烧啊?把需要花上一分钟完成的诅咒说成断罪,你所准备的藉口还挺不错的。」 尽管受到白银火焰灼烧,辛还是瞬间逼近诺司加里亚,用掠夺剑基里翁诺杰司往祂的魔眼挥出剑光。掠夺剑只要斩伤眼睛,就能夺走视力。 然而,黄金火焰窜起,有如盾牌般地挡下这一剑。一副在计算之内的样子,辛再踏出一步,用右肘打向诺司加里亚的背。虽然这一招也被火焰阻挡,但辛也同时进入祂的死角。 不过,附着在辛身上的白银火焰并未消失。 「神的魔眼没有死角。这场断罪乃是绝对的。」 黄金火焰聚集在诺司加里亚手上,朝辛的身体燃烧过去。火焰就这样开始化为剑形。 「然后,我以神剑罗德尤伊耶下达审判。你就好好体会,即使是弒神凶剑,魔族最强剑士的本领,在神剑面前都形同儿戏。」 火焰变化为闪耀黄金光芒的神剑罗德尤伊耶。这把黄金之剑轻易破坏掉漆黑铠甲,但辛在千钧一发之际抽身避开剑刃。 伴随着微微飞溅的鲜血,从被破坏的礼服之中落下一张纸片。那是两千年前蕾诺递给他的爱情妖精芙兰的页面。 辛连忙抛开斩神剑,朝页面伸手。神剑罗德尤伊耶从正上方重重落下,刺穿他的手,把人钉在地面上。 「……唔……!」 辛的手背渗出血液。 「哈哈!」 诺司加里亚垂眼看着落在地面上的页面发出冷笑。 「多么愚蠢的凶剑啊。你就这么想要爱吗?但可悲的是,你的爱是神的奇迹。早在阿伯斯.迪鲁黑比亚诞生之时,就已结束职责了。」 诺司加里亚以火红魔眼直直睥睨着辛的身体说: 「断罪之时即将终了。你就带着忏悔死去吧,弒神凶剑。你的罪,是没有感谢神赐予你的爱。」 剩下数秒。 白银火焰即将烧尽辛的根源──就在这之前,他的身影忽然消失。 尽管被罗德尤伊耶钉在地上,辛却轻而易举地逃出生天。 「──他才不愚蠢呢。」 一道声音传来。 诺司加里亚缓缓将魔眼转移过去,只见王座之间的入口站着一名戴着兜帽的少女。 辛就在她的身旁。 他茫然注视着少女的模样。 「这才不是什么奇迹。我总算明白了。」 在兜帽底下,能看到一对琥珀色眼瞳。 那是曾经在某处见过,古老大精灵的光辉。 「我的丈夫是魔王的右臂。他的剑一次也没有遗漏地斩断了你的话语。辛没有听见你的话语。什么神的话语,他一次也没有听到!」 她全身笼罩着淡淡绿光,头上戴着的兜帽忽然被风卷走。显露出来的秀发如清澄湖水一般美丽,背上还长着六片翅膀。 身穿一席洁净翡翠色礼服的那名少女,正是至今也在传承中受到世人流传的精灵之母大精灵── 蕾诺就在那里。 「辛的爱一直都在我心里。我所教导、跟我一起培养的爱,才没有被什么神的奇迹污染。搞错的人是你!这才不是什么奇迹!」 诺司加里亚朝蕾诺看去。曾说过自己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的那家伙,眼神看起来就像透着阴暗光泽。 就像要从那对魔眼的视线之中保护她似的,辛挡在前方。 「……蕾诺……」 蕾诺就像以前一样,对微微看向后方的辛嫣然笑着。 「……辛,我守住约定了唷。抱歉,让你等了两千年……」 辛静静摇头,举起掠夺剑。 「去夺回来吧。米莎不是神的孩子。」 辛笑了起来,接着说道: 「她是我们的孩子。」 蕾诺点头之后,辛就蹬地冲出。 她将双手举到眼前画起魔法阵。经过两千年的岁月,为了传达爱,大精灵复活了。身旁还有她的伴侣,精灵们的王。 两人毫不畏惧、毫无迷惘,向站在眼前的悲剧元凶发起挑战。为了亲手夺回曾经被神夺走的心爱孩子── §69【被斩断的话语】 辛高速奔驰。 「原来是借用爱情妖精的身体,得到一时性的生命啊,精灵之母大精灵?就算恢复了记忆与模样,爱情精灵渺小的身体,也没有多少魔力。」 诺司加里亚高声强调。 祂直接道出蕾诺一旦发现自己早已死去,只是借用爱情妖精芙兰的身体暂且复活的话,她就只能消失的这个事实。 然而,蕾诺毫不畏怯。也许是早就有所察觉了吧。她的消失就只是时间的问题。 「不论你挑战多少次都只是枉然。神的魔眼没有死角。要知道,我是不会再度看丢你的身影。」 就在天父神用魔眼凝视辛,发动神迹的瞬间──跟方才一样,辛的身影忽然消失。 宛如遭到神隐一般。 「就算神的魔眼没有死角,这世上可是有着只要看着,就不会存在的事物喔!」 蕾诺说道。 那是隐狼杰奴卢的力量。只要想用眼睛看,就连存在都会消失的不可思议的精灵之力,如今就寄宿在辛身上。 「哈哈!」 诺司加里亚发出冷笑,将魔眼闭上。在这瞬间,辛现出身影,捡起掉在地上的斩神剑。 「神的力量乃是绝对的。即使封住我的一、两项权能,你们的命运也不会改变。」 趁着诺司加里亚说话的空隙,辛进到攻击他的范围内。他劈下的斩神剑,受到神剑罗德尤伊耶所迎击。 双方的水准差距太大,辛轻而易举就将神剑打飞。无视在空中打转的罗德尤伊耶,辛手上的魔剑染成暗红。斩神剑秘奥之二「死神」就像要砍下诺司加里亚的首级似的化为闪光。 「神的剑术乃是自在。」 应该被打飞的神剑罗德尤伊耶,彷佛拥有自己的意志一般,打掉了辛的古涅欧多罗斯。 「畏惧吧、敬重吧,这正是神剑。不用劳烦我动手,我的神剑就会自动消灭反抗神的敌人。不得不仰赖双手的魔族之剑,不可能敌得过这项奇迹。」 罗德尤伊耶在空中飞舞。就算刺出的光速刺击被辛打落,也依旧顺势转圈,由下往上地斩向他。 辛虽然看穿此招退开一步,但罗德尤伊耶没有攻击距离的限制。离开诺司加里亚身旁,它一味地刺出光速刺击。 速度目不暇给。不受肉体所束缚,它的攻击相对变得自在。能以两把魔剑抵御这种神速之剑,该说真不愧是辛吧。不过,再这样下去会愈来愈不利。 「……拜托大家……借给我力量……将大家的魔力,将大家的力量,借给我与辛──」 蕾诺将意念注入用双手画出的魔法阵中。凭藉爱情妖精芙兰的身体,就算想画魔法阵,魔力也不足以使用。然而,魔力粒子开始聚集起来,她的全身发出朦胧绿光。 「蒂蒂。」 蕾诺叫唤着精灵之名。长着翅膀的小妖精,出现在正与罗德尤伊耶对打的辛身旁。 「来玩吧。」 「来玩吧,使剑的大叔。」 「带来了唷。」 「大家一起玩吧!」 诺司加里亚瞪向突然出现的精灵们。 「渺小的精灵,接受在神前无礼的惩罚吧。」 罗德尤伊耶斩断妖精蒂蒂。然而,她的身体却像雾气般一分为二,变成了两个人。 「呀哈哈!」 「被砍了耶。」 「被砍之后,增加了唷。」 「常识、常识!」 无视咯咯发笑的蒂蒂,罗德尤伊耶朝辛逼近。就在他要打掉攻击的瞬间,黄金火焰从地面喷出,束缚住他的四肢。 「接受审判吧。」 伴随着诺司加里亚的话语声,罗德尤伊耶将辛劈成两半。 然而,这次是他的身体像雾气般分裂,变成了两人。就跟方才一样,蒂蒂的能力寄宿在辛身上。 「鬼先生。」 「在这里。」 「到拍手的。」 「方向来。」 蒂蒂们相继增殖,并在下一瞬间通通变成辛的模样。 「捉迷藏。」 「可怕的神明大人当鬼~」 「被抓到的话。」 「会死翘翘唷~」 三十人以上的辛在各式各样的场所忽隐忽现,逼近诺司加里亚。罗德尤伊耶就算斩断这些辛,这种行为也只是在增加辛的数量。 「对神无礼至极的此等行为,须处以火刑。」 在诺司加里亚发话之后,地面画起一道巨大魔法阵。上头的魔法文字变成黄金火焰,窜起无数的火柱。 「里尼悠!」 在蕾诺大喊之后,她的背后突然出现水龙的八颗头。里尼悠的身体变化成水,用头冲撞黄金火焰。 带有龙之力的水流与神焰正面冲突、纠缠,让双方的力量互相抵消。 「基加底亚斯。」 巴掌大的妖精出现在蕾诺肩上,挥出手中的小槌。随后,雷电的弓与箭出现在蕾诺的双手上。蕾诺把箭搭上弓,用力拉开。 在射出箭矢后,响起轰隆隆隆隆隆隆隆──激烈的雷鸣,一道雷电射穿了诺司加里亚的身体。 「受神焰焚烧致死吧。」 诺司加里亚毫不在意雷电的一击,说出奇迹的话语。八头水龙遭到增强的黄金火焰缠身,被这股神圣之力单方面蒸发消散。 「赛涅提罗。」 朦胧绿光笼罩着里尼悠。随后,就像伤势恢复一般,水龙体内涌出大量的水。 「愚蠢的精灵们啊,敢忤逆神,是打算毁灭吗?」 「精灵才不会输给什么神族!辛由我来守护!绝对会守护住的!」 「没有什么守护不守护。此乃秩序。」 诺司加里亚背上的光翼缓缓展开。瞬间,在场的一切受到金色火焰所覆盖。 「无法理解神的愚蠢精灵们啊,就体会这个世界的常理吧。」 火焰退去后,精灵们全都当场倒下。即使他们好不容易爬起来,身体也变得淡薄透明,彷佛即将消灭一般。 「……大家…………」 ──蕾诺,放心吧── 一道声音响起。那是令人怀念的话语声。 半透明的树木出现在蕾诺身后。那是在两千年前就应该已经确实消灭的大战树木米凯罗诺夫。 「……婆婆……怎么会……?」 「……就跟你一样唷。借用爱情妖精芙兰的身体回来了。因为我有件事,忘记跟心爱的孙女说……」 米凯罗诺夫的树叶翩翩落下,落在蕾诺的胸口,倏地消失无踪。 「蕾诺,不需要顾虑我们唷。我们深爱着你。你所爱之人,我们也一样爱着。你所前往的道路,就是我们要前往的地方。」 米凯罗诺夫彷佛在授予她最后的智慧一般,渐渐化为光粒子,在蕾诺的手掌上画起一门魔法阵。 「好啦,让我们来一起守护吧。向这两千年来一直守护着我们的精灵王大人报恩的时候到了喔。」 蕾诺点点头,发动米凯罗诺夫传授给她的魔法术式。无数的精灵们聚集在她身旁,将魔力注入魔法阵之中。 她背上的六片翅膀开始淡淡地、微微地散发光芒。 「『精灵们的军队』。」 精灵们散发绿光,聚集到辛的身边。 蒂蒂、杰奴卢、里尼悠、基加底亚斯以及蕾诺,众精灵化为散发绿光的朦胧魔法体给予他力量。 「……蕾诺,我要感谢你。」 辛拿起斩神剑与掠夺剑,再度朝诺司加里亚突击。 「就跟蒙昧的精灵们一块毁灭吧,弒神凶剑。」 诺司加里亚展开光翼。黄金火焰即使覆盖住周遭,辛的双剑也将火势斩断。 由于剑上寄宿着八头水龙里尼悠的力量,强化了魔剑,使得剑尖上滴着水滴。方才辛能使用杰奴卢与蒂蒂的能力,应该都是「精灵们的军队」的部分力量吧。 在诺司加里亚瞪向辛的瞬间,他化身为雾,分裂成无数道身影。藉由喜欢恶作剧的妖精蒂蒂的能力,辛将诺司加里亚团团包围。 光翼再度展翅,全部的辛都燃烧起来。当黄金火焰退去后,到处都不见他的人影。 「对神再三使用同一招的愚者。」 诺司加里亚闭上魔眼<眼睛>,让神剑罗德尤伊耶飞出。神隐的效果结束,辛现出身影。 他就这样将古涅欧多罗斯插在地面上。随后,该处接二连三飞快地长出树木。在罗德尤伊耶刺中树木的瞬间,树就变得像是硬茧一样,将神剑重重包住。那是艾尼悠尼安的能力。 「那么,千把如何?」 说完,诺司加里亚展开翅膀射出无数羽毛。这些羽毛全都变化成神剑罗德尤伊耶,成为一千把剑袭向辛。 没有空间避开,也不可能用剑打落。不过,就在辛蹬地的瞬间,他的身体一如字面意思地化为闪电。 雷鸣响起,这道闪电以z字形穿过神剑之间的空隙飞来,贯穿诺司加里亚的心脏。 「……啊……唔……」 辛发出「飒」的一声着地。他恢复原貌,转过身去。紧接着,他以高速刺出斩神剑。 光翼就像要守护诺司加里亚一般合起。不过,它稍微慢了一步。在双翼完全闭上的刹那,辛穿过只有针眼大的微小隙缝,用古涅欧多罗斯刺穿神体。 鲜血四溅,光羽稀稀落落地飞舞于天际。诺司加里亚尽管被贯穿身体,仍然笑容满面。 「……毁灭吧,弒神凶剑……」 辛毫不在意,将古涅欧多罗斯刺得更深,插进诺司加里亚体内。 「……哈哈!」 诺司加里亚发出冷笑。 「就授予蒙昧的你,神的智慧吧。神的话语乃是绝对的。就如同你获得了爱,就如同你养育了阿伯斯.迪鲁黑比亚,你是绝对逃不出我的话语。永别了,弒神凶──」 诺司加里亚的身体出现龟裂。贯穿他的斩神剑,暗红剑身上开始冒出画着螺旋的不祥魔力粒子。 「斩神剑秘奥之三──『无间』。」 诺司加里亚的根源在刹那间被斩成两半。辛放开斩神剑后,天父神踉跄了一下。不过,祂立刻就抬起头来。 「……哈哈……神的根源乃是不灭……绝不──唔呃……!」 复活的诺司加里亚,根源被仍刺在身上的斩神剑斩成两半,然后再被分割成四块。 「……神乃是不──唔咳……!」 辛以冰冷的眼神,注视着发出悲鸣的诺司加里亚。 「『无间』是将根源分割的剑刃地狱。这是斩神剑对神所判处的惩罚。」 分割成四块的根源变成八块,然后是十六块,并在下一瞬间被分割成三十二块。神的根源绝不会毁灭,因此斩神剑的秘奥将会无止尽地切割祂的根源。直到根源变得无法分割为止,祂都会一直被斩断根源的痛苦所折磨吧。 「我曾以为当时是我没斩到。」 当场跪地的诺司加里亚,被辛用掠夺剑划开喉咙。他立刻拔出宝剑艾卢亚隆。 「不过,就跟蕾诺说得一样啊。」 他在诺司加里亚身上划出五芒星的剑痕。被斩神剑刺着根源的祂,就这样遭到封印。神体消失,留在原地的只有封住祂的红宝石。 「就凭你的话语,确实不论试多少次,我都不可能没斩到。」 不论现在还是过去── 神所发出的话语,辛都确实斩断了。 §70【为了斩断那个宿命】 时间稍微回溯,回到刚好是辛与诺司加里亚对峙的时候── 在王座之间的另一侧,雷伊与阿伯斯.迪鲁黑比亚面对着面。 雷伊眼神锐利,警戒着虚假魔王的一举一动。她轻柔地微笑说: 「要对上谁我都无所谓喔。只不过,加隆,你还有力气陪我玩吗?」 虚假的魔王指着雷伊失去光辉的圣剑。 「灵神人剑伊凡斯玛那是受到神祝福的圣剑。在天父神的话语之前,那把剑如今已然失去本来的力量。也就是说,那已经不再是我的弱点了。」 微微把脸偏过来,阿伯斯.迪鲁黑比亚说道: 「阿诺斯,你还是帮他一把会比较好吧?」 「我知道你想要我理睬你,但不好意思,我也很忙啊。这种状况没什么,你不用担心。没持有理灭剑的你,不论如何都赢不了雷伊。」 我一面回应,一面窥看着在与辛交战中的诺司加里亚的深渊。就像要深深潜入底部似的将魔眼<眼睛>望去后,被祂夺走肉体的炽死王耶鲁多梅朵的根源就在那里。 唔,跟我想得一样啊。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 雷伊静静说道: 「把米莎还来吧。」 雷伊蹬地冲出,身上缠绕起「圣爱域」的光芒。在猛烈加速后,他一直线朝虚假的魔王冲去。 「……喝……!」 雷伊将缠绕着「圣爱域」的伊凡斯玛那由上劈下。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以缠绕在右手上的「四界墙壁」作为盾牌挡下这一剑。圣剑在触及「四界墙壁」的瞬间,就像弹开似的改变轨道。雷伊以流水般的动作当场回转,将圣剑朝虚假的魔王左半身横扫过去。 她打算以左手的「四界墙壁」挡下这一剑。不过圣剑再度弹开,然后改变轨道。光速的突刺直击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左胸。 「我才说过那把圣剑已失去力量。」 伊凡斯玛那带着浑身力量,却没能刺进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左胸。她的身体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漆黑极光,「四界墙壁」挡下了这一剑。 「从两千年前起,你的战法就毫无改变呢,勇者加隆。」 像是轻抚一般,她将染成漆黑的双手指尖贴在雷伊的左右胸口,同时贯穿了他的身体。 「……唔……」 「这样,就两个了。加上方才那一个,总共三个。给予分身的根源早已被诺司加里亚处理掉了。如今你的根源就只剩下一个喔。」 从雷伊身上冒出更加猛烈的「圣爱域」,聚集在灵神人剑上。尽管如此,还是无法贯穿阿伯斯.迪鲁黑比亚。 「没用的喔。虽说是勇者的最后王牌,但我的身体可不是力量衰退的圣剑所能斩伤的。你就放弃吧。」 「……我跟她约好了……」 这句话令虚假的魔王眼神凶恶起来。 「你是指什么事?」 「……要是她背负着某种沉重的命运,我绝对会帮助她。我说过,不论身在何处,不论要抛弃什么,我都会去帮助她……」 听到他这么说,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残虐地微笑起来。 「既然如此,你就再好好想想。只要你成为我的人,就一定能明白。米莎跟我,就像是溶解混合起来的水。要是消灭我,你的目的就永远无法达成了吧?」 「那么,我就成为你的人吧──」 就在虚假的魔王露出笑容的瞬间,雷伊嗤嗤笑了笑。 「──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她瞬间闭上眼。当再度睁开时,明显露出烦躁的眼神。 「你在说谎。」 「哎呀?真是遗憾呢。我明明这么渴求着你。」 她执着缠上的话语,雷伊就像拒绝似的毅然说道: 「假装执着于我,但你只是在争取时间。只要没有理灭剑,你就赢不了阿诺斯。所以即使打倒了我,你也只会迎来毁灭。」 对于投来冰冷眼神的阿伯斯.迪鲁黑比亚,雷伊爽朗地露出微笑。 「你想说的只有这些吗?瞧瞧你这样子,明明就连施展『圣爱域』的魔力都不剩了。」 就如她所说的,缠绕在雷伊身上的「圣爱域」光芒,已不知不觉消失。尽管如此,他还是说道: 「如果不是的话,就废话少说,赶快消灭我吧。只有一个根源,失去灵神人剑力量的勇者。这要是对上真正的暴虐魔王,我早就毁灭了十次吧。」 或许是受到雷伊挑衅吧,她的魔力剧烈地动摇,德鲁佐盖多啪答啪答地震动着。 「这样啊?我都这么温柔地跟你说了,结果却是这样啊?那就如你所愿,将你的根源一点也不剩地毁灭掉。」 为了将「根源死杀」的手指更深入地刺进雷伊体内,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在手臂上使力。但跟她把手臂刺出的距离分毫不差,雷伊同时向后退。 说是向后退,说不定不太正确──他完全抵消了手指刺来的力道。只要「根源死杀」的手指、她的魔力再刺出数毫米,他的根源就会毁灭。 在这种与死相邻的状况下,雷伊完全看穿了虚假的魔王作出的攻击。方才这种以伤换伤的战法,并不是勇者加隆会使出的。 这是在与辛对剑时所学会的识破攻击的奥义。 「虽然那段过去已经消失──」 雷伊的魔力完全化为虚无。他让根源被毁灭,就是为了这个目的。雷伊拥有七个根源,所以很难让自己的魔力化为虚无。正因为如此,才特意让她毁灭,只留下了一个。 「米莎,我想这一定是你的父亲为了拯救你而传授给我的剑技。即使他没有这种意图,他的命运也想要拯救你。」 他呼唤着。为了让她的心、她的意识,能更加明确地与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分离。 「所以,回来吧。」 于是,雷伊的根源掌握到灵神人剑伊凡斯玛那的根源。 「灵神人剑,秘奥之一──」 怦通!魔力的震鸣声响彻开来。此乃灵神人剑的搏动。隐藏在圣剑深处,拥有超乎常理魔力的存在,微微地开始觉醒。诺司加里亚的神的话语,遭到拒绝。 「……这是神的──?」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瞠圆了眼,试图蹬地跳开。然而,她慢了数毫秒。伊凡斯玛那聚集起纯白光芒,就像要强化剑身般地化为剑刃,剑尖发出耀眼光线。 「……唔……啊……!」 灵神人剑伊凡斯玛那的光线贯穿了「四界墙壁」的薄膜,在阿伯斯.迪鲁黑比亚身上开出一道洞口。 她的身体笼罩着纯白光芒。 「──『天牙刃断』。」 在喘息之间,无数的光之斩击,同时打在阿伯斯.迪鲁黑比亚身上。 无须挥剑,圣剑就挥出无数斩击斩断宿命。这就是灵神人剑的秘奥之一「天牙刃断」。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身体笼罩着神圣光芒。而这道光芒,就被「天牙刃断」斩成两半。两道球状的光,宛如星辰般剧烈闪烁。 「要将你从暴虐魔王的可悲宿命中解放──灵神人剑是这样告诉我的。」 纯白光芒缓缓退去,不久后完全消失。一边的光球里出现阿伯斯.迪鲁黑比亚,而另一边的光球里,则出现米莎的身影。 宛如水溶解混合起来的两人根源,灵神人剑就像是斩断绝对无法恢复的宿命一般,以秘奥将她们完全分开了。 「米莎……!」 雷伊立刻伸出手;她则以猛然惊觉的表情奔跑起来。 「……雷伊同学……!」 米莎扑向雷伊。他手持灵神人剑,就这样用左手紧紧抱住米莎。 「我讨回来了,阿伯斯.迪鲁黑比亚。你的根源被分成两块,被分成魔族与精灵的根源了。即使米莎拥有的魔力并不多,只有一半的根源是活不久的。」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身体隐约变得透明。尽管还留有充足的魔力,但就像是无法维持存在一样,她的身影变得愈来愈稀薄。 那是跟精灵病很相似的现象。 「如同传承,勇者加隆以灵神人剑消灭了魔王。是你输了,阿伯斯.迪鲁黑比亚。」 雷伊一手抱着米莎,另一手将剑尖直直指向虚假的魔王。 §71【魔王的真伪】 「勇者加隆,你做了件蠢事呢。」 尽管身体的存在一分一秒变得稀薄,阿伯斯.迪鲁黑比亚依旧优雅地微笑。 「你有办法用那把圣剑刺入我的胸口吗?你能默默看着我就此消失吗?」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伸出纤纤玉指,缓缓指向米莎。 「就算灵神人剑斩断了宿命,将我分成精灵,将她分成魔族,我们的根源就如你说的一样──并没有增加。一个根源只要被分成两半就活不久。这点,米莎也是一样喔。」 就跟莎夏与米夏当时一样。失去半身的两人,有着注定会在不久之后消灭的命运。 「加隆,为了拯救世界,不断牺牲自己的可悲勇者。你这次为了世界,就连所爱之人都要牺牲吗?」 雷伊没有回答这句话,就只是直直回望着阿伯斯.迪鲁黑比亚。 「米莎,回来吧。你很清楚吧?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再这样下去,你会跟着我一起毁灭喔?」 米莎以坚强的眼神看着虚假的魔王,明确地说道: 「这又怎么了吗?」 或许是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吧,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表情显得凝重。 米莎继续对她说道: 「你也很清楚吧?我是梦想着混血能与皇族携手同心,让魔族达到真正统一的日子而活到今天的。我是绝对不会原谅打算毁掉这个梦想的虚假的魔王。」 「那是一时性的人生喔。你是为了遵从暴虐魔王的传闻与传承活下去,而以精灵的身分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跟在两千年间培育的这份意念相比,你的信念就只有十五年,实在太过脆弱了。」 「这才不是什么一时性的人生,而我的信念也并不脆弱。」 带着坚强的信念,米莎答道: 「我有一起誓言理想的统一派伙伴;有绝对不会屈服于不讲理事物的真正魔王;还有,一定──」 米莎微微撇开视线,看着辛在远处展开死斗的背影。 「一定是在等着与我重逢的父亲。」 「而且──」她接着说道。 「有我最喜欢的人。」 「仔细想想吧,小笨蛋。爱着你的人,真的希望你毁灭吗?哪怕机率微乎其微,会作出可能让你毁灭的选择吗?」 就像在引诱米莎动摇似的,阿伯斯.迪鲁黑比亚令人讨厌地笑出声。 「不,如果爱你,才不会这么做喔。加隆依旧是两千年前的那个勇者,就只是想拯救世界罢了。就像他不爱我一样,他也绝对不爱你。」 然而,米莎不为所动地回道: 「你说的那是小爱呢。」 被这样一口否定,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就像是要宣泄烦躁似的瞪着她。 「我从来就没想过,只要能获救就好。所谓的活着,是要作为自己而活唷。」 米莎紧紧抱住雷伊,向自己的半身宣告。 「所以,雷伊同学拯救了我,让我完全不用看到自己凌虐混血们的模样。比谁都不想伤害他人的他,为了我而伤害了我。」 就像在拒绝她似的,米莎大声喊道: 「就连雷伊同学这么单纯、这么简单的想法都不懂的你,根本不会是我!」 就像事先讲好似的,雷伊与米莎同时蹬地冲出。阿伯斯.迪鲁黑比亚举起手掌,将「狱炎歼灭炮」对准着雷伊,但眼神却在下一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因为米莎就像是要当他的盾牌似的挡在前方。她的魔力很弱,只要被能伤害雷伊的魔法直击到,大概就难逃一死吧。 一旦米莎死亡,她也会死去。没放过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在这瞬间产生的迟疑,雷伊成功逼近到虚假的魔王身旁。 闪光奔驰,剑染鲜血。伊凡斯玛那刺中了阿伯斯.迪鲁黑比亚。 「……啊…………」 伴随着赤红的鲜血,她口中漏出微弱的呐喊。灵神人剑释放的光芒,笼罩住虚假的魔王身躯。 然后──完全消灭了。 「雷伊同学……!」 米莎有如悲鸣般地喊着他的名字。漆黑太阳逼近到雷伊的正后方。 「……呼……!」 他用灵神人剑将「狱炎歼灭炮」一刀两断的同时,将视线望向远处。 「虽说是消灭了根源,你难道以为就能消灭我吗?」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就站在那里。拥有一度被灵神人剑打倒的传闻与传承的她,应该能施展「根源再生」复活吧。 「我就想说会是这样呢。所以才把你的根源减半了。」 「哎呀?要是这样的话,还真是遗憾呢。」 她吟吟微笑起来。在这瞬间,浮现在周围墙壁上的魔法文字一口气增加了。 「我掌握到了喔。」 漆黑的光粒子冒出,充斥整个室内。 「来吧,贝努兹多诺亚。」 回应她的呼唤,充满室内的无数漆黑粒子全都集中到她的脚边。 随后出现一道剑形的黑影。那个东西没有投影的物体,就只有影子存在。这个影剑,缓缓浮到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手中。 她握住剑柄。宛如影子翻转,暗色长剑出现在虚假的魔王手中。 「在我面前的一切道理都将破灭。只剩下一半的根源,难道你以为我就会毁灭吗?」 「这很难说吧?至少你那是只有手持理灭剑才能维持的一时性生命吧?」 雷伊举起灵神人剑,与米莎牵起手来,两人全身溢出爱的光芒。 「圣爱域」──爱被升华到极限,那道光芒将雷伊的能力提升到极限为止。 「一切都是枉然呢。」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缓缓迈开步伐。一步、两步,在第三步大幅前跳的步法完全遭到识破,雷伊的身影从虚假的魔王视野中消失。 下一瞬间,雷伊来到阿伯斯.迪鲁黑比亚背后,紧接着便用伊凡斯玛那贯穿她的心脏。 「灵神人剑,秘奥之一──」 纯白的剑光劈在阿伯斯.迪鲁黑比亚身上。 「──『天牙刃断』!」 她缓缓回头,用理灭剑贝努兹多诺亚挥出一剑。慢一步挥出的剑刃,宛如逆转因果般地斩断「天牙刃断」。 同时,雷伊的胸口裂开一道伤口,溢出大量鲜血。他的双脚无力,用灵神人剑勉强支撑站起。 「先挥剑的人,你难道以为就比较快吗?」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近距离俯视着雷伊,残虐地露出微笑。她没有就这样给他最后一击,而是朝着米莎笔直走去。 「你就在那里乖乖看着吧。心爱的恋人,这次真的要消失了。」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缓缓迈步走去。 米莎退后一步,用力摆出架式,表情透露着拼命的觉悟。 「永别了,一时性的我。」 她在手边画起一门魔法阵,从中出现漆黑太阳。在用理灭剑将漆黑太阳送出后,「狱炎歼灭炮」就以目不暇给的速度发射。 轰隆隆隆隆隆龙──响起不祥声响,燃烧起漆黑火焰。其火力只要迎面击中,就足以让人尸骨无存。米莎会在瞬间化为灰烬,被吸收走根源── 当然也要迎面击中就是了。 「唔,你总算是认真了啊,阿伯斯.迪鲁黑比亚。」 漆黑火焰炸开。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看着我站在米莎前方的模样。 「但稍微迟了一点啊,那边已经结束了。」 听到我的这句话,虚假的魔王微微撇开视线。诺司加里亚遭到宝剑艾卢亚隆封印的宝石就落在地上。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发出笑声。 「啊哈、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结束?迟了?你在说什么疯话啊?难道以为只要封印了天父神,事情就已经结束了吗?」 她将贝努兹多诺亚指着我说道: 「很遗憾,魔王是我,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你要喊将军还太早了吧?」 「我应该说过,我不懂棋规。」 「哎呀,是这样啊?不过,这你就很清楚了吧?」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慢慢朝我走来。 「毁灭一切的道理,理灭剑贝努兹多诺亚。让你作为暴虐魔王最大且最强的魔剑,如今已落到我手中。」 她扬起残虐的微笑说道: 「我应该一开始就说了。你已被夺走了一切。被夺走名讳、被夺走部下、被夺走城堡,而如今,就连你力量的象征也被夺走了。」 她突然停下脚步,以下段姿势举起理灭剑。 「就只是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的你,难道以为能赢得了作为暴虐魔王的我吗?」 「不过就是拿了根棍子,还真有自信啊,阿伯斯.迪鲁黑比亚。」 对于我这句话,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回以从容的笑容。 「哎呀?你才是吧?要是有自信的话,就别只是嘴上说说,用力量证明吧。」 她的魔眼朝我狠狠瞪来。 「我瞬间就会把你解决掉的。」 我缓缓跨步向前,轻松地说: 「你就试看看啊。」 我们相互用「破灭魔眼」对望,彼此的视线交错。一如字面上的意思,火花四溅。 双方将魔力提升到极限,喷出的余波把德鲁佐盖多震得嘎吱作响。就只是互相瞪视,王座之间的柱子就被轰飞,天花板崩塌下来。墙壁全都被轰出破洞,天花板崩塌的巨大瓦砾落在我与她之间。 挡住视野── 就在这一瞬间,魔王与虚假的魔王同时踏出一步。她发出「狱炎歼灭炮」,而我同样用「狱炎歼灭炮」迎击。 连同天花板的巨大瓦砾一起,两颗漆黑太阳互相抵消。我用「四界墙壁」将接着射来的「魔黑雷帝」弹回去;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则以「破灭魔眼」消除向自己反射过来的漆黑闪电,然后她继续前进。 周围浮现魔法阵,从中出现的「狱炎锁缚魔法阵」意图束缚住我的四肢;不过在术式发动之前被我用「森罗万掌」抓住并撕裂。 缓缓前进的我与她,来到触手可及的距离。 彼此都将手染成漆黑,刺出「根源死杀」。就在我抓起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手指时,理灭剑贝努兹多诺亚朝我劈来。 我用魔眼看去,一把抓住劈下的剑刃。就有如确信胜利一般,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咧嘴一笑。 「只要使用『破灭魔眼』,难道你以为就挡得了吗?」 魔力集中在理灭剑上,让剑刃毁灭掉一切道理。 不论是「破灭魔眼」还是「四界墙壁」,在贝努兹多诺亚之前就连一张薄纸都比不上。 唯有毁灭──这正是刻在那把魔剑、那个魔法上的唯一且绝对的道理。 「……呃……哈……啊……」 呻吟声漏了出来。 因为染成漆黑的这只手、「根源死杀」的指尖,贯穿了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根源。 「……………………………………为、为什么………………」 她痛苦地问道。 「……这是……为什么……?」 尽管都吐血了,还是一副深感疑问的模样。 插图p343 「贝努兹多诺亚,我确实……掌握在手中了──」 「只要掌握了理灭剑,难道你以为就能敌过我吗?」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注视着我染成暗紫色的魔眼。 深深注视着我的深渊之底── 「……为什么……看不到……你的底限……我明明是暴虐魔王……」 「这就是答案。你终究只是传闻与传承。」 我以漆黑的毁灭右手捏碎她的根源。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瘫软倒下。 「你是冒牌货啊,阿伯斯.迪鲁黑比亚。」 §72【不适任者】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根源粉碎。然而下一瞬间,她体内就画起「根源再生」的魔法阵,将根源再生回来。 她的手虚弱地抓着我的手臂。 「……还没有……结束呢……」 「你不会不知道自己毫无胜算。」 她的双眼亮起不祥光辉,忽然笑出声。 「我是大精灵蕾诺的亲生女儿,暴虐魔王阿伯斯.迪鲁黑比亚。以及──」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张开握起的拳头,她手中有一颗宝剑艾卢亚隆封印住诺司加里亚的红宝石。 「──是消灭你的神子呢。」 她在红宝石上覆盖魔法阵,发动「封咒缚解复」的魔法,紧接着那颗红宝石浮上空中。 「就授予蒙昧的魔王,神的智慧吧。众神的计画乃是绝对的。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将遵从注定的命运在此觉醒,获赐我的话语成为神子。」 宝石传来诺司加里亚的话语声。祂应该被掠夺剑夺走了声音才对,大概是贝努兹多诺亚毁灭了这个道理吧。 「神子依照神订定的计画发展事态,然后取得理灭剑──取得过去殒落在这块土地上,名为毁灭秩序的破坏神阿贝鲁猊攸。」 红宝石渐渐出现龟裂,「啪」的一声粉碎。缠绕着淡淡光芒,诺司加里亚当场现身。 祂已经无法维持神体,于是恢复成耶鲁多梅朵的魔族身躯。不过,那张脸上带着像是在说一切都在祂预期之中的傲慢。 「如今正是觉醒之时。」 诺司加里亚高举双手。同时,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喃喃说道: 「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 她握着理灭剑的右手微微动了动。 「……我依然掌握着一切……」 说话的同时,她将剑刺进自己的胸口,刺进了自己的根源中。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将魔力输送到理灭剑上。 轰、轰轰轰轰、轰隆────德鲁佐盖多开始震动。 「过去,破坏神以破坏的秩序照亮世界;但暴虐魔王让祂殒落在这块土地上,将破坏神阿贝鲁猊攸覆盖上魔王城德鲁佐盖多的名字,而其神的权能──凝缩着破坏的秩序的奇迹,则是被更名为理灭剑贝努兹多诺亚。」 诺司加里亚庄严、有如歌颂地说道: 「为何追求和平的魔王,没有毁灭带来一切死亡与破坏的元凶破坏神阿贝鲁猊攸?答案太简单明瞭了。因为哪怕是暴虐魔王,也不可能毁灭得了破坏的秩序阿贝鲁猊攸。」 理灭剑散发着比以往还要漆黑、不祥的暗色光辉。 「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迫不得已,只好限制住破坏神阿贝鲁猊攸的力量,藉由改变力量的方向性,从这个世界上夺走破坏的秩序。于是,毁灭一切秩序、一切道理的理灭剑,这个奇迹就此诞生。」 诺司加里亚缓缓握拳高举的双手。 「然而,这个选择太过愚蠢了。因为神的秩序是永远不可能改变样貌的。秩序终究会取回原本的常理。到时,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诺司加里亚询问般地说道,并且自行回答了那个疑问。 「就像被堵住的河水不久后会让堤防决堤一样,没有发生的破坏会涌来反作用力。你夺走破坏神的力量,或许以为救济了世界,但这就只是把问题往后推延罢了。」 就像在指出事实一般,诺司加里亚高声喊道: 「不,秩序遭到压抑的年月,会相对让这股反作用力扩增到超乎常规的程度。」 诺司加里亚的魔眼亮起微微红光,用视线贯穿我。 「拥有暴虐魔王的传闻与传承的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并不是为了打倒你;而是为了要利用那股庞大的魔力,让破坏神阿贝鲁猊攸觉醒。」 或许是用尽了一切魔力吧,「啪答」一声,阿伯斯.迪鲁黑比亚仰天倒下。 刺在她身上的理灭剑自行抽身,缓缓浮上天空。暗色长剑的轮廓扭曲变形,伴随着不祥的魔力奔流形成球体。 「就仰望天空吧,你们这些愚者。在神话时代,带来一切死亡与破坏的破坏神的奇迹,『破灭太阳』莎洁卢多纳贝,现在在此复活了!」 承受不住剧烈的魔力余波,使得德鲁佐盖多的天花板被轰飞。 抬头仰望,夜空挂着月亮。而另一侧,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受到闪烁星辰的照耀,太阳的影子出现在万里无云的天幕之中。 漆黑粒子开始往那周围聚集。月亮渐渐消失,天色有如日夜反转一般变得明亮。 太阳的影子变得更加深邃,让天空染上不祥的色彩。 「展现秩序吧,消灭暴虐魔王的神子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就遵照此理,消灭『两名』暴虐魔王吧。伴随着一切的生命!」 天空的巨大黑影反转,暗色太阳就在那里现身。 「破灭太阳」莎洁卢多纳贝,那漆黑的破灭光芒,散发着冰冷的死亡气息,照射着德鲁佐盖多。 「就在超过两千年以上,被你持续扭曲的破坏的秩序──莎洁卢多纳贝的光芒拥抱之下,偿还这滔天大罪吧,暴虐魔王。」 王座之间一带笼罩着破灭光芒。此乃消去一切、毁灭一切,「破灭太阳」莎洁卢多纳贝的黑阳。 「不守秩序者、扰乱秩序者,会为世界带来毁灭。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假如你没有愚蠢到忤逆神,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就不会诞生。弒神凶剑与精灵之母大精灵也或许就能平稳度日。尽管你藐视神,但神乃是秩序。没有意思,也没有心。」 在被暗色光芒淹没的世界中,唯独诺司加里亚的话语声响彻开来。 「如同物品落下一般,如同根源轮回一般,神只是持续作为秩序。既然如此,那引发这起事件的人,就是你,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神什么也没做。引发悲剧的,一直以来都是愚蠢的生者。」 寂静之光吞没整座密德海斯城市,彷佛时间静止了一般。 「破灭太阳」莎洁卢多纳贝的黑阳光芒渐渐减弱,让王座之间慢慢取回原本的色彩。 「就授予你最后的结语,为漫长的舞台拉下闭幕吧。毁灭乃神的救济。不毁灭必须毁灭之物,后续的事物就不会诞生。自私自利地扭曲此理,为根本上的错误。此乃因果报应。」 「喔。」 诺司加里亚的傲慢表情凝重起来。 「事不关己地以旁观者自居,待在安全处嘲笑拼命求生之人并凌虐他们,而且还将这两千年间发生的悲剧责任,推卸到他人身上啊?」 这道声音,让诺司加里亚哑然无言。他露出一脸惊愕的表情,视线游移起来。 「这种神,不要也罢。」 暗色光芒渐渐退去,显露出在场的景象。 「…………什么…………………………」 看到我的脸,诺司加里亚整个人僵住。 不只是我,辛、雷伊、米莎、蕾诺,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因为「破灭太阳」而受到任何伤害。 就连在密德海斯的所有民众也一样。遭到「破灭太阳」毁灭的,就只有阿伯斯.迪鲁黑比亚。 「…………不可能…………」 祂小声嘟哝这句话。 「……神的秩序乃是绝对的。掌管破坏的神,不可能连一个魔族都消灭不了……这种事是不可能的……是不被允许的……」 就像相当动摇似的,诺司加里亚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不可能。 「你们这些神遵从秩序,而破坏神能毁灭一切事物──这确实是你们这些神所制定的常理。但是,我并没有遵从这种东西。」 我用「破灭魔眼」看向祂,祂便无法浮空,双脚着地。 「也就是说,神族的计画打从一开始就有破绽。神不是秩序,你们只是装成世界的管理者。因为,倘若神真的是秩序,那我就不可能存活。」 「…………不可能无法毁灭……」 「你就承认吧。这才是现实。」 「……不论你有多么地超乎常轨,也不可能连其他魔族都守护得住。毁灭的秩序乃是绝对的……」 我踏出一步。 诺司加里亚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双眼直愣愣地望着我。 「……神……破坏神阿贝鲁猊攸是你的同伴吗?还是说,就算没有封印成理灭剑的状态,你也完全支配了破坏神的秩序吗……?」 「天知道,说不定单纯只是我太强了喔。」 我染成暗紫色的魔眼<眼睛>冷冷地注视着祂。 诺司加里亚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秩序在害怕我吗?」 「……哈哈……!」 诺司加里亚发出冷笑。 「神没有恐惧。没有心也没有意思,此身就只是一个秩序。」 「既然如此,就赶快退下。你可以制订一个新的计画再来。」 「我会这么做的。」 我用一双魔眼望着诺司加里亚,笔直地朝祂走去。 不过,祂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怎么了…………?」 天父神露出困惑的表情。 「……不可能……你做了什么……?我动不了……你对我做了什么……?」 看我没回答,祂再度问道: 「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还是没回答,于是祂的语气粗暴起来。 「我问你对我做了什么!暴虐魔王!」 「不懂吗?诺司加里亚。」 我再踏出一步。祂的身体就像在地面扎根似的,完全无法动弹。 「这就是恐惧。」 诺司加里亚倒抽一口气,瞠圆了眼注视着我。祂的眼神在畏惧,祂的双脚完全僵住。 「……神没有……恐惧……神乃是不灭……因此没有心……」 天父神浑身动弹不得,不停地颤抖着。我轻易走到那家伙面前,用手指抵住祂的胸口。 「……你无法消灭我……无法消灭让秩序诞生的秩序。只要消灭天父神,世界就只会走向崩坏一途……」 「唔,确实是呢。」 「……哈哈!」 诺司加里亚像是松了口气似的笑出声来。就像在嘲笑祂的这种反应,我对祂说: 「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诺司加里亚随即露出一脸绝望的表情,哑口无言。祂的眼神就彷佛坠落地狱一般。 「怎么,诺司加里亚?如果宣称没有心,那就不会有恐惧。还是作为秩序的你,打算说自己想要活下去吗?」 只要消灭天父神,世界就会走向崩坏一途。然而,这种秩序在我面前毫无意义。 毕竟方才,我就连破坏神的秩序都消灭给祂看了。 「笑看看。」 「……什么……?」 「如果能在这种状况下笑出来,你就是秩序。不带恶意,我会作出相应的处置,但不会毁灭你。但是,你要是恐惧我,笑不出来的话,就不能置之不理了。」 诺司加里亚以黯淡的眼睛注视着我。 「我数三秒。在这之内展现秩序吧。三。」 诺司加里亚半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咬紧牙关。 「二。」 祂露出凶狠眼神低垂着头。 「一。」 祂猛然吐出一口气,勉强发出声音。 「……哈、哈哈……!」 诺司加里亚确实展现了笑容。 「这样啊。你笑了呢,诺司加里亚。」 我说道。 「也就是说你想活下去啊?看来你亲自证明了,你并不是什么秩序呢。」 转瞬间哑口无言后,诺司加里亚举起手臂。 祂的脸上露出愤怒的表情。 「……可、可恶啊……竟敢侮辱神──!」 我轻松避开祂的手刀,贯穿祂的腹部。 「……呃……啊……」 我用力抓住神的根源说道: 「这是契约,炽死王。只要你说不会反抗我,我就给你想要的东西。」 在将「意念通讯」与「契约」送到根源深处后,我得到耶鲁多梅朵的答覆。 『咯咯咯咯,就等你这句话啊,魔王!』 我在诺司加里亚的根源上画起魔法阵。 「……你、你打算……做什么,暴虐魔王……?」 祂以畏惧的眼神问道。 「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消灭天父神的秩序,世界就会崩坏。由于这样会很麻烦,所以只好将你的神力,全部转让给炽死王。」 「……神力乃是绝对……这个秩序不可能转移给渺小的魔族……」 「喔,你没注意到吗?这两千年间,耶鲁多梅朵都在自己的根源里钻研篡夺神力的魔法术式。尽管还处于不完全的状态,但也早已打入楔子了。」 在诺司加里亚与辛交战的期间,我窥看诺司加里亚的根源之底,分析耶鲁多梅朵开发中的魔法术式。 「再来只要让术式完成就好。」 「……愚蠢……愚蠢的男人……竟然想……篡夺神力……!我要下达制裁……下达秩序的制裁……」 「就把你变成虫子吧。永永远远,不论转生再多次也一样。」 「……什么…………」 「有心可是很快乐的喔。比起秩序这种枯燥乏味的生活,还是当虫子的日子要来得刺激多了。当然,多少也会辛苦一点就是了。」 我将魔力送入构筑在祂体内的魔法阵,从诺司加里亚身上篡夺神的秩序,转移给耶鲁多梅朵。 「……扰乱……秩序……愚蠢的……可恶啊……」 就像打从心底涌出的强烈愤怒──不属于秩序的感情,呈现在诺司加里亚的话语中。 「可恶啊……可恶啊啊啊……可恶啊啊啊啊啊啊!」 祂惨叫般地喊道: 「……可恶啊啊啊啊!你这个偏离世界的常理……偏离秩序的……不适任者……!」 「唔,你说话变得非常像虫子了喔。」 我没有理会祂的话语,继续施展夺取神力的魔法。 「……后悔吧。你就后悔吧,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你扰乱了常理。不是神有心。你只是对神灌输了感情、扰乱了秩序啊!你终究会毁灭世界,将世界导向破灭的。神的预言乃是绝──!」 诺司加里亚的身体被光芒所笼罩。下一瞬间,光芒像是膨胀似的炸开,将祂的根源分成两个。 耳边传来「咯、咯、咯」的大笑声。 炽死王耶鲁多梅朵出现在眼前。 「真、不、愧、是魔王啊!竟能轻易地完成『秩序篡夺』的魔法术式,连神力都能轻松篡夺,咯咯咯,最强、最坏、不败千万!太过无敌,甚至希望能让你有个敌手的程度啊!」 炽死王耶鲁多梅朵一面愉快地大喊,一面抬起脚踩扁一只想逃离现场的小虫子。 §73【传闻与传承】 「看来……没事呢……」 雷伊举着灵神人剑伊凡斯玛那喃喃说道。 「……是啊……」 辛站在他身旁,同样拿着斩神剑高举向天。 在两人背后,蕾诺正趴在地上,而米莎就在她的怀里。蕾诺以把她推倒在地上保护的姿势,将她拥入怀中。 在那一瞬间,当「破灭太阳」莎洁卢多纳贝在天空闪耀时,三个人同时动了起来。然后,全员都立刻挡在米莎身前。 「……还好吗?」 蕾诺向怀中的女儿温柔询问。米莎茫然注视着她的脸,微微点头。 「……你长大了呢……」 当蕾诺轻触着米莎的脸庞,她的眼泪就湿濡了指尖。 「……是……妈妈吗……?」 蕾诺看着茫然询问的米莎,露出充满慈爱的笑容。 「……嗯,终于能抱抱你了……」 说完,蕾诺紧紧抱住米莎。她的身体笼罩着光芒,变得淡薄、变得透明。 能借用芙兰身体的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了。 「抱歉喔,总是一下子就要跟你分离……」 蕾诺眼里噙着泪水。 「抱歉喔,总是无法陪伴在你身边……」 米莎连忙喊道: 「……等等……还、还不行!」 泪水自她眼中扑簌簌地落下。 「……还不行……妈……」 最后的声音嘶哑,泣不成声。 「……不要走,再待一会……只要再一会……」 蕾诺一脸悲伤地摇摇头,她的身影变得更加薄弱。 「可是,我才……我才……刚见到你……我……我一直……」 「米莎,我爱你唷。抱歉喔……」 蕾诺的眼泪滴滴答答落下,湿濡了米莎的脸颊。然而,这些泪水没有变成泪花。因为她早已失去精灵之母大精灵的力量。 「……我已经死了,但你还在这里。阿诺斯一定会拯救你的,一定……会连你那可怜的半身一起……」 强忍着泪水,蕾诺扬起笑容,温柔地露出母亲的表情。 「……生下你,真是太好了……」 忽然扬起一阵光粒子,从米莎的身旁离去。辛仰望着这一幕,瞬间,光粒子形成精灵之母大精灵的模样。 「辛,谢谢你。永别了。还有──」 蕾诺朝他伸手。在辛轻轻抓住后,她嫣然一笑。 「我很幸福。」 「蕾诺。」 一道泪水滑落,辛说道: 「我爱你。」 暖风吹过,像是带走了光一般,蕾诺的身影忽然消失。辛的手中留下精灵之母大精灵的眼泪……他供奉在墓碑前的一朵纯白的泪花。 「……妈妈……」 泪水自米莎的眼中不断溢出,扑簌簌地沿着脸颊滑落,湿濡了地面。 「……求求……你……芙兰……」 米莎哭哭啼啼地说道: 「……请让我,再见一次妈妈!可以的吧?既然刚刚可以,那就再多给一点时间……」 米莎站起身,向应该在某处的爱情妖精诉说着,同时像个小孩子一般哭个不停。 她也不是不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尽管如此,她依旧深深地感到悲伤。 「……再多一点时间……就好了啊……」 不论她再怎么哭诉,爱情妖精都没有现身。芙兰借用身体就只限一次。只有在将爱传达出去,认知到自己早已破灭为止的时间内。 「米莎,别说强人所难的事。那个精灵并没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她能做到的事,顶多就是让悲剧得以结束。」 米莎以乞求的眼神望着缓缓走来的我。 「……阿诺斯大人……」 米莎就像硬挤话语似的说道: 「……是我不好……」 米莎一面流下泪水,一面吐露悲伤。 「……要是没有生下我,妈妈……就不会毁灭了……」 「你错了。」 「是哪里错了……?就是因为生下我,违背了传闻与传承,才会害妈妈死掉……」 作为阿伯斯.迪鲁黑比亚觉醒,大概让米莎取回那段在两千年前的记忆吧。 取回与母亲相遇,然后离别瞬间的记忆。 「要是没有我的话……」 「米莎,我曾说过安慰人的话吗?」 「…………咦?」 米莎流着斗大的眼泪,瞠圆着眼。 「如果是蕾诺的破灭,你确实就是原因,这点无庸置疑。不论我说什么来掩饰,大概都无法疗愈你的悲伤。」 米莎茫然地注视着我。 「我说你错了,是指她并没有毁灭的意思。」 「……真的吗!」 在米莎大喊的同时,辛朝我投来强烈的视线。 「是啊,不过在救她之前……」 正当我这么说时,米莎的身体开始露出淡淡光芒。只要用魔眼朝她看去,就会知道那具身体的根源正在崩坏。靠着从阿伯斯.迪鲁黑比亚身上分离出来、只剩下一半的根源,她是没办法活下去的。 「必须先救你。」 我向站在一旁的勇者说道: 「雷伊。」 他走向前来。 「就依照传闻与传承,用灵神人剑消灭米莎吧。」 米莎难掩惊讶地哑口无言。 「我也想说明,但时间不多。你的根源现今即将要崩溃毁灭,作好觉悟了吗?」 我向两人问道。 雷伊与米莎互看一眼,点头回应: 「……我相信你……」 雷伊将伊凡斯玛那的剑尖朝向米莎的胸口。在神圣光芒朝她发出后,根源就像被净化似的逐渐消失。 我伸出指尖,同时在她的根源上画起某个魔法阵。光芒就像炸开似的变大一圈,米莎的身体才闪耀起来,下一瞬间就忽然消失。 米莎的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根据暴虐魔王的传闻与传承所诞生的大精灵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形成了米莎的一半根源。」 雷伊朝我看来;辛在身后倾听着我的话语。 「要是消灭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米莎也无法活下去。因为即使再怎么挣扎,她们两人都无法完全分离开来。」 雷伊虽然用灵神人剑将她们分成两人,但是没办法就这样永远保持下去。即使变成两个人,米莎也还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阿伯斯.迪鲁黑比亚也还是米莎。 「既然如此,只要将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变成只有名字相同的不同精灵,米莎就能跟存在于体内的精灵之心共存了吧。只要传闻与传承改变,精灵也会跟着改变。不过,此时会出现的问题,是最初诞生时的传闻与传承会对精灵造成最大的影响。」 这是在回到两千年前时,向蕾诺询问到的事。譬如在遥远的未来,传播起精灵之母大精灵蕾诺不是精灵的母亲这种传闻与传承的话,这就跟她破灭了是相同的意思。 与成为精灵根本的传闻与传承互相矛盾的传闻与传承,就只会缩短精灵的寿命。 「精灵与魔族和人类不同,他们不会转生。也就是说,他们没有脱胎换骨变成别人的概念。正因为如此,与精灵本身矛盾的传闻与传承就只有害处。」 作为高举皇族至上主义、憎恨人类的暴虐魔王而生的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就只能作为邪恶的存在活下去。 「即使有办法处理这件事,要形成跟目前在世界上流传的传承完全不同的传承,在总量上是绝对不足的。」 就算伊卡雷斯散布起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是善良精灵的传闻,数量应该也还是远远不及原本的传闻吧。 这乍看之下已走投无路,但还有一个能拯救米莎的方法。 「那么,该怎么做?」 只要想到的话,答案就非常简单。 「只要创作暴虐魔王传承的后续就好。复活的暴虐魔王,被灵神人剑伊凡斯玛那再度消灭。于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转生了。受到圣剑的祝福,她不再是半灵半魔,而是作为精灵米莎取回原本的姿态。」 暴虐魔王的传承尽管叙述了过去,但没有决定任何未来。 精灵是不会转生的生物,但暴虐魔王是根据转生到两千年后的传闻与传承而诞生的。 倒不如说,这是人们最广为流传的传承的根本。既然如此,就算暴虐魔王转生了,也不会跟传闻与传承有任何矛盾。 而最后的转生会是怎样的情况,由于这是尚未发生的事,所以不会有任何人讲述。有着能补述传承的空间在。因此,我命令伊卡雷斯散布这个传承。 他说自己的使命已了。 人类愈是对暴虐魔王感到恐惧,就愈会强烈支持阿伯斯.迪鲁黑比亚会经由伊凡斯玛那转生成善良精灵的传承,并且长远地流传下去。而当雷伊以灵神人剑的祝福夺走米莎的性命时,我对她施展了「转生」的魔法。 「然而,本来就不会转生的精灵,只靠着传闻与传承,不知道能否透过转生重获新生。毕竟转生了,她就不再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而是跟新诞生的精灵一样。」 我朝辛倏地伸手。在送出魔力后,他手中的纯白泪花就从空中飞到了我身旁。 「精灵会从泪花中诞生。这朵花是从大精灵蕾诺希望辛与米莎过得幸福的眼泪之中开出来的。」 在送出魔力后,泪花就变为光粒子。 「在此复活、破灭的大精灵啊,经过两千年的时光,将悲伤化为喜悦的时刻来临了。」 蕾诺曾说过,她不会在悲伤时哭泣。尽管如此,当时还是无法抑制地流下的眼泪,开出了这朵花。 光芒慢慢形成人的模样,形成一对相互拥抱的母女模样。 其中一人的身影清楚化为实体。她的背上长着六片结晶般的翅膀,一头秀发有如清澄湖水,眼瞳透着琥珀般的光泽。 「……蕾诺…………」 辛喃喃呼唤。 「精灵之母大精灵因为生下魔族,违背了自身的传闻与传承,所以破灭了。然而,大精灵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如今已依照传闻与传承,取回原本的精灵姿态。」 因为此时传承已经改变,阿伯斯.迪鲁黑比亚不再是半灵半魔,而是原本名字叫做米莎的精灵。 「既然如此,就再也没有让精灵之母大精灵蕾诺破灭的理由了。」 蕾诺违背传闻与传承的事实消失。而精灵只要传闻与传承没有破灭,就算死去也能不断复活。 「……妈……妈……?」 蕾诺拥抱的光芒,身影清楚地化为实体。有着一头栗色的及肩卷发以及圆滚滚大眼睛的少女──米莎就在那里。 「米莎……」 对于紧紧拥抱过来的米莎,蕾诺温柔抚摸着她的头。米莎开心地流下泪水。 插图p365 「……妈妈……妈妈…………!」 「……别哭了……不要紧的。妈妈就在这里唷,米莎。妈妈今后会一直……陪伴在你身旁的……」 蕾诺一面这么说,一面也流下了眼泪。曾经随着悲伤眼泪开出的泪花,如今确实地化为喜悦的花朵。 「唔,这样就全都解决了吧。」 我转过身,朝若无其事地看着这边情况的耶鲁多梅朵说道: 「之后再决定要如何发落你。给我安分一点。」 耶鲁多梅朵咧嘴一笑,向我恭敬行礼。既然签了「契约」,那他应该无法轻举妄动。不过他是个麻烦的男人,或许有必要放在手边监视吧。 我就这样默默离开这里。虽然多少留下了后顾之忧,但还是取回来了。只要打从心底希望,就绝对会获得回应。 即使世界变得非常荒废,战争蔓延得非常广大。 她所创造的这个世界都温暖地充满爱与希望。 这点不论多少次我都会证明。 因为她肯定就在某处看着吧。 对吧,米里狄亚── §74【魔王再临典礼】 几天后── 在德鲁佐盖多魔王城的一个房间里,放置着一颗巨大的「远隔透视」水晶。 上头显示着梅鲁黑斯等七魔皇老们站在正门前的身影。他们走上阶梯的那个位置,此时已装饰成富丽堂皇的谒见台。 在七魔皇老们的视线另一头,是将街道挤得水泄不通的人民。人潮一望无际,魔族们排成队伍,观望着谒见台。 魔王再临的典礼──梅鲁黑斯语气夸张地向民众说明,自两千年前转生的暴虐魔王将会在此现身。 典礼原本预定于一个月后举行,但由于发生了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占领密德海斯,让许多魔族受到支配的事件,于是决定仓促举行。 毕竟在解除「暗域」的魔法之后,迪鲁海德的民众们陷入混乱。皇族派所仰仗的虚假的魔王消失无踪,让他们与统一派的关系变得更加险恶。皇族派尽管也有自觉自己等人并不正常,但既然不清楚内情,就算遭到谴责也无法辩解。这让双方的对立凸显出来,而为了让事态在发展成抗争之前平息下来,方法就是举行这场典礼。 梅鲁黑斯将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事情毫无保留地告诉民众,宣称她是根据这两千年间在迪鲁海德误传的暴虐魔王的传闻与传承所诞生的大精灵,藉此让许多民众认知到,根据错误的传闻与传承诞生的暴虐魔王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确实存在。 他们实际目睹过她的模样,所以对于虚假的魔王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曾经存在这件事,没有半点怀疑的余地。而皇族派为了把当时的自己并不正常一事当作逃避责任的藉口,所以也无法否定这一点。 是要承认自己的罪,还是要承认虚假的魔王存在。在典礼之前,与皇族派干部事先交涉的结果,他们选择了后者。 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已转生成精灵米莎。藉由详细说明这件事,让这则传闻与传承保留了下来。这件事迟早会记载在迪鲁海德的历史书上,并且流传到后世吧。因此也不用担心米莎会消灭了。 此外,梅鲁黑斯还让迪鲁海德的民众知道这两千年间发生的各种事情。 我大略环顾了一下室内。米莎一个人带着紧张的表情低着头。 「辛。」 我向随侍在旁的他说道: 「听蕾诺说,你还不怎么跟米莎说话啊?」 「……我不知该说什么……由于此身乃是一把剑……」 「别说丧气话。怎么能在孩子面前说这种藉口呢?」 辛沉默不语。 「她很不安。去跟她说说话吧。」 「……遵命。」 辛带着凶狠的眼神走过去。在他走到身旁后,米莎慢慢把头抬起。 「……爸爸…………」 「…………是的…………」 唔,辛那家伙还真不像他,居然在紧张。 「……啊,那个…………」 「…………是的…………」 米莎也在紧张。 两人之间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啊哈哈,不好意思……我有点紧张……担心能不能做好……」 米莎无力地笑着。为了让虚假的魔王向暴虐魔王宣誓忠诚,她接下来要以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身分出现在民众面前。这样一来,那些认为追随虚假的魔王也无所谓的家伙,应该就会消失无踪了吧。 然而,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对混血做了过分的事情是事实。虽说这不是米莎的意思,而她现在也已经完成转生,但混血确实还是难以接受她吧。 而且对皇族派来说,她是让他们被剥夺特权的原因,所以他们也有可能会迁怒于她。 「……事、事到如今,就算害怕……也无济于事呢……跟爸爸你们战争的时代相比,这一点也不算什么……」 辛默默听她说话。 「……啊、啊哈哈……」 米莎含糊地笑着,就像不知所措似的垂下头。 「没、没问题的……我、我会努力的唷!」 米莎这次则是一副在逞强的样子,握紧拳头。辛看着这样的她,思考了一会儿后,平静地开口说: 「虽是严酷的试炼,但是米莎,你不是会因为这种程度就害怕的孩子。」 「……咦…………?」 「……我一直看着你……尽管无法在你面前出现,但我有看着你。看着你为了见我而加入统一派,看着你为了在那里遇见的友人们而更加坚定的决心。」 辛露出温柔的眼神说道: 「不顾自身的性命,对眼前的悲剧伸出援手;你成长成一个温柔、坚强的孩子了。」 米莎的眼睛噙着泪水。 「十五年来都无法去迎接你,真的非常抱歉。」 「……爸爸……嗯嗯……」 米莎扑到辛的怀中,紧紧拥抱着他。 「……因为爸爸送了一半的魔剑给我……看着那把剑,我才能一路努力过来。想说总有一天,爸爸……一定、一定会来接我……我一直这么想……」 辛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把手绕到米莎背上。 「……虽然我无法陪伴在你身旁,但我的心一直与米莎同在。你健健康康成长茁壮的模样,是我仅存的人生价值。」 米莎在辛的怀中啜泣不止。就像是要伴随着眼泪,悄悄弥补这十五年来的隔阂。 随后过了一会儿,她擦去眼泪,就像往常一样笑着。 「我已经没问题了。这并不需要紧张呢!因为这样一来,迪鲁海德就终于能回到混血与皇族携手同心的正确模样!如果是为了这个目标,我什么都不怕!」 辛点了点头,就像是理解她的心情一样。 「走吧。」 辛把手搭上她的肩膀,带领她前往门口。 「唔,差不多是时候了啊。」 当我看向他们,雷伊、辛还有蕾诺就点点头。 辛与雷伊把手放在门上,门后通往显示在「远隔透视」上的正门谒见台。我缓缓迈开步伐,朝大门开启的另一头走去。 首先进入眼帘的是离开谒见台,为了迎接我到来而端正姿势的七魔皇老,后方则是鲁海德的民众。 谒见台左右设有贵宾席,座位上是艾里奥等治理迪鲁海德各地的魔皇与其亲属,以及爸爸和妈妈。 他们方才还坐着,但配合我从正门出现的时机,全员起立。 与此同时,七魔皇老当场跪下。接着是魔皇们,然后是聚集在此的迪鲁海德民众,全员都像是在对我宣誓忠诚般地跪下。 梅鲁黑斯说道: 「这两千年间,我们都在等待着您的归来,暴虐魔王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大人。」 在寂静之中,梅鲁黑斯的声音在密德海斯之中响彻开来。 「把头抬起,魔族后裔们。」 我说道: 「让我看看你们的脸。」 魔族们静静地把头抬起,并且注视着我。 「两千年前,我们魔族与人类、精灵斗争。」 我缓缓迈步向前,向在场的迪鲁海德人民、亚杰希翁的人类,以及全世界发出讯息。 「有许多人丧失性命。尽管互相杀害、互相毁灭,憎恨的战火烧尽所有国家,我们依然继续斗争。」 周遭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聆听我说话。 「这是为了什么?」 这个疑问,一直在我心中萦绕。 「有人是为了朋友,有人是为了孩子,也有人是为了家人、部下,甚至是为了主君。而唯一能确定的是,我们都是为了守护而执起长剑。」 有许多人曾是如此。这应该就是那场可悲大战的开端。 「然而,每当这把剑斩杀敌人,就会沾满鲜血。为了守护而杀害好几人的魔剑,曾几何时附带着就连自己重视之人都会伤害的诅咒。只要用这把剑攻击敌人,就必定会受到报应。就在不知不觉中,不论魔族还是人类,所有人都互相带着诅咒的魔剑,悉数遭到战火所吞没,斩杀世间的一切。」 战火一路扩大。只要继续杀害,就会遭到杀害;然而即使不杀,也依旧会遭到杀害。 「互相持有诅咒的魔剑之人,要为斗争划下休止符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拿出勇气,相信彼此,同时将剑舍弃。然而,互相憎恨、陷入疑心疑鬼的双方要这么做,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倏地吸气,然后开口说: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回应了我。」 就像在欢迎英雄登场,我缓缓伸出右手,手掌朝天。 从那里走出的,是穿着两千年前勇者正装的雷伊,腰上佩带着灵神人剑。他有所觉悟地露出了真面目,想必是因为有米莎陪伴吧。 「两千年前,与我交锋过无数次,与我争夺魔族与人类高下的男人。守护人类直到最后一刻的亚杰希翁的英雄,勇者加隆。」 雷伊拔出灵神人剑伊凡斯玛那,以祝福之光表明自己就是加隆。 我向另一人伸出左手,蕾诺缓缓从门后走了出来。 「一切精灵的母亲,统治大精灵之森阿哈鲁特海伦的女王。在两千年前爱护着、养育着,并且守护着精灵们的大精灵蕾诺。」 我再度伸出右手指示。辛走了过来,站在蕾诺身旁。 「我的右臂,在蕾诺不在之时,守护阿哈鲁特海伦的魔族最强剑士。展示魔族与精灵友好,迎娶精灵之母大精灵为妻的精灵王辛。」 最后,我就像要再介绍一个人似的把手伸出。面向前方,米莎穿着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大衣与面具走了出来。 她的脚边出现魔法阵后,面具与大衣消失,底下穿着一套偏蓝的黑色礼服。 「既是根据暴虐魔王的传闻与传承诞生的大精灵,同时也是神子的阿伯斯.迪鲁黑比亚。藉由勇者加隆的圣剑完成转生后,如今也收回长剑聚集在此──她现今名为米莎。」 雷伊让灵神人剑发光,插在谒见台的中心处。接着是辛,然后是蕾诺,最后是米莎,他们分别拔起剑,就像互相叠合似的插在地面上。 我接着说道: 「在那之后经过两千年,世界恢复和平,战争结束了。但是,我们不能忘记,为了迎来这一天,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如果我们不能人人都将此事铭记在心,总有一天,巨大的战火想必会再度燃烧这个国度。」 我在这么说道的同时拔出剑,插在他们的剑叠合的相同位置上。 「已不再需要持起憎恨的剑。这只手将会为了与邻人携手合作而行动。」 在我伸出手后,其他三人──雷伊、米莎、蕾诺把手叠上来。人类、魔族与精灵,确实携起了手。 超越两千年的时光,心愿总算在此实现。 迪鲁海德的人民就像是同意我的话语一般,当场深深地低下头。 「下诏。无分魔族、精灵与人类,在迪鲁海德生活之人一律平等、一律公平。」 七魔皇老与魔皇们异口同声说: 「「「谨遵谕令。」」」 「我向人民宣誓。我允许谒见。如果有赌上荣耀、倾注灵魂,也仍然无法颠覆的悲剧,就到我身边来吧。我会帮每个人实现一个愿望。」 说完,现场微微骚动起来。 「……小、小的惶恐,魔王大人……!」 一名男人喊道。 「把头抬起,起身报上名来。」 默默站起的男人满脸胡碴,带着略为憔悴的表情;然而他的眼中能看到些许希望。 「我名叫雷欧.古莱赛鲁。冒着受惩的觉悟,敢请魔王大人准许我发言……」 「没问题,说吧。」 雷欧恭敬地低头说: 「我今年十岁的女儿患有心脏疾病……不论是怎样的魔法都无法治愈……说是恐怕撑不到明年……」 「带她过来。」 在我这么说的同时,雷欧的眼中淌下泪水。 「我绝对会救她的。」 「……感激……不敬……」 雷欧低头行礼后,立刻离开现场。他大概是要去找女儿吧。 「我的子民啊,我不擅长政务。但值得夸耀的是,我国有数名优秀的魔皇。正是他们平日的奋斗,使得许多城市维持着和平。如今已不需要跟不上时代的魔王干预大小事了。」 我这么说完,将魔眼望向迪鲁海德的全体子民,将每一个人的容貌铭记在心。 「但是,唯有这三点要大家记住。」 我竖起食指。 「第一,这个国家不允许不自由。」 接着竖起中指。 「第二,这个国家不允许恶意。」 最后,我竖起无名指。 「第三,这个国家不允许悲剧。」 我缓缓敞开双手,温柔地掌握这个国家。 「当有人侵犯这三点时,不论对手为何,暴虐魔王都会赌上性命而战,将其毁灭。」 这是我过去没能实现的誓言── 是我作为统治民众的王,绝不能违背的约定。 §终章【~魔王的记忆~】 「大家放轻松。想站就站、想坐就坐。」 我倏地举起一只手后,就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乐曲。弦乐器、管乐器和打击乐器演奏出和谐热闹的流丽音乐。 「这是我在两千年后的世界发现到的美好事物之一。与这场和平的典礼相称、美丽,而且就宛如风一样,能将无聊的烦恼通通吹走的歌声。」 我敞开双手,在谒见台的两侧画起魔法阵后,伴随着满溢而出的光辉,眼前出现八名少女。她们是粉丝社的少女们。 大家全都在魔王学院的制服上,披着典礼用的黑色长袍。 「向大家介绍。她们是为了我而献唱,魔王圣歌队的少女们。」 她们慢慢把头抬起,看着眼前大量的魔族们。 多得不计其数的视线落在八名少女身上,但她们依旧维持着沉稳的微笑。 静静地,少女们开口发声。用魔法将声音扩散出去后,她们的声音响彻天际。 「不久前,我们跟阿诺斯大人的母亲聊天。」 「听到了许多事情。」 「阿诺斯大人转生之后的事。」 「阿诺斯大人最爱吃的食物。」 「阿诺斯大人最重要的事物。」 「我们充分地理解,阿诺斯大人是怎么样看待这个和平的魔法时代的。」 「我们将人称暴虐的魔王大人真正的模样,放进这首曲子里歌唱。」 「请各位聆听,魔王赞美歌第五号『和平』。」 本来是阿诺斯大人啦啦队歌合唱曲,但这样有点不够体面,所以在正式场合会改名为魔王赞美歌。 不过,歌曲的本质并没有变。 管弦乐团在城内演奏的伴奏,经由魔法在密德海斯各地响起。优雅愉快、让人雀跃的前奏结束,圣歌队的少女们倏地吸了口气。 然后开始歌唱── 「──这只右手不需要剑──」 沉静稳重的优美曲调。 「──这只左手不需要盾──」 倏地深入听众心中。 「──来吧,脱掉胆小的铠甲,即使无法施展魔法,就算这个名字已被过去夺走,我就只是──」 打动人心的这种曲调── 「作为自己一个人,胸怀着爱──」 掳获了在场全员的心,然后── 「毫不掩饰着这副身躯,以最原始的」 「「「以最原始的」」」 「以最原始的」 「「「以最原始的」」」 「模!样!前去与你相会~」 「「「荃裸圈啰圈啰,荃裸圈啰」」」 「「「荃裸圈啰圈啰,荃裸圈啰」」」 突然转调。 就像打拍子似的,加入荃裸圈啰圈啰的神秘拟声。这是在古代魔法语中,有着「让心灵重叠,合而为一吧」这种象征和平的意思。 「即使这副身躯没有剑」 「以最原始的模样就够啦」 「贯!彻!爱!情!将你砍倒唷──不带着剑──」 「「「以最~原始的」」」 「「「以最原始的」」」 「「「荃裸圈啰圈啰」」」 「「「荃裸圈啰」」」 「魔王!的魔剑~~~」 冲击袭向迪鲁海德。 不过,民众还是勉强地,尽管很勉强地维持着与严肃典礼相称的凝重表情。 然而,副歌就在这时毫不留情地展开追击。 「贯彻下去的~是爱~被砍倒的人~是你~让手~牵着~手~~将你我~连结起来的~话」 「两个人的爱~」 「「「以最~原始的」」」 「「「以最原始的」」」 「「「荃裸圈啰圈啰」」」 「「「荃裸圈啰」」」 「无限增加──」 有人困惑,有人投以严厉的眼神,有人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膝盖,还有人茫然出神。 反应虽然五花八门,但要用一句话表达全员的话就是── 全被击沉了。 我忍不住咯哈哈地哑然失笑。还是一样瞧不起人,真是悠哉的歌曲啊。 果然,和平就是要这样才行。 不过,大家看起来都还很紧张。这边必须由我这个魔王率先做给大家看才行。 我高举双手,就像要指点大家享受这首歌的方法一样,配合歌曲的间奏,节奏感十足但泰然地开口唱道: 「荃裸圈啰圈啰荃裸圈啰」 听众们就像下巴脱臼似的张大嘴巴,一双眼睛睁大到不能再睁大。 我继续唱下去,丹田比方才还要用力。 「荃裸圈啰圈啰荃裸圈啰」 魔王的右臂宛如在展现他的忠诚心,辛一面露出凌厉的眼神,一面立刻跟着唱下去。 「荃裸圈啰圈啰荃裸圈啰」 接着蕾诺与雷伊,还有米莎也跟着唱了出来。 看到谒见台上的样子,梅鲁黑斯与艾维斯等七魔皇老们也动了起来。他们全都露出看起来比跟亚杰希翁开战时还要紧张的表情。大概是因为今后所要挑战的是和平吧。 「「「荃裸圈啰圈啰荃裸圈啰」」」 然后,这次换成贵宾席的魔皇们,也一齐「荃裸圈啰圈啰」地大声唱道。 不久后,一个人、两个人,听众们也开始唱起这句话。 接着── 「──假如你不放开剑──」 第二节开始了。 「──假如你手持盾牌──」 以跟方才完全不同的意思,打开听众们的心扉。 「──那我就夺走这两样东西,让你得以脱掉胆小的铠甲。因为悲伤的名字已被过去抹消。我就只是──」 徒劳地打动人心的这种曲调── 「作为自己一个人,胸怀着爱──」 暴虐地夺走在场全员的心,然后── 「毫不掩饰着这副身躯,以最原始的」 「「「以最原始的」」」 「以最原始的」 「「「以最原始的」」」 「模!样!前去与你相会~」 下一瞬间,这道声音撼动着密德海斯。 「「「荃裸圈啰圈啰,荃裸圈啰」」」 「「「荃裸圈啰圈啰,荃裸圈啰」」」 聚集在场的所有人大合唱。在随便就超过万人以上的民众们忘我高唱之中,魔王圣歌队也没有认输,声嘶力竭地唱着。 「贯彻下去的~是爱~被砍倒的人~是我~让手~牵着~手~~将你我~连结起来~的话」 「两个人的爱~」 「「「以最~原始的」」」 「「「以最原始的」」」 「「「荃裸圈啰圈啰」」」 「「「荃裸圈啰」」」 「合而为一──」 迪鲁海德的统一才刚刚开始。 有思想不同的人,也有理想不同的人,也会有怎样也无法相容的事吧。 尽管如此,我还是想让大家先从快乐的事情开始体会。 一起唱着这首和平的歌。 为了作为魔王引导民众,我就像要包容在场全员一样敞开双臂。 「荃裸圈啰圈啰」 只要我唱。 「「「荃裸圈啰」」」 迪鲁海德的民众就会立刻呐喊。 「荃裸圈啰圈啰」 就像在说,要跟着魔王一起唱一样。 「「「荃裸圈啰」」」 荃裸圈啰圈啰,荃裸圈啰── 让心灵重叠,合而为一吧。 这句话让魔族变得团结一致。这会是开始的曲调。 无分皇族与混血,不再持起剑与盾。脱掉胆小的铠甲,以最原始的姿态相会。每当声音重叠,就有如我们将过去抱持的芥蒂抛开一般。 一点一滴,尽管真的是一点一滴,但魔族正逐渐达到真正的统一。 荃裸圈啰圈啰,荃裸圈啰。 荃裸圈啰圈啰,荃裸圈啰── 这种和平的曲调,一直在密德海斯上空响彻。 然后── 当典礼到一段落后,我先返回到德鲁佐盖多之中。 我来到王座之间,坐在王座上。一面听着魔王圣歌队以及民众在远方响起的歌声,一面当场把手举起。 我画出魔法阵,将魔力输送进去。 「辛苦了。」 米夏突然从王座背后冒了出来。 莎夏也在她身旁。 「总觉得那首歌,比预期中的还要被人接受,吓死我了……」 莎夏露出打从心底疑惑不已的表情。 「唔,也就是说,人们就是有这么不想要战争吧。」 「我是不否定人们不想要战争啦,但大家绝对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吧?」 她斩钉截铁地断言。 「所以,你们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等。」 米夏说道。 「等我?」 她点点头。 「关于跟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战斗,我有些事想问你。瞧,就是关于那个的事,你刚刚正想用魔法设法处理掉的那个是什么啊?」 「你在说莎洁卢多纳贝啊?」 我朝天花板送出魔力,使其变得透明,让我们能看到天空。化为影子的「破灭太阳」就高挂在那里。由于要弄成理灭剑得花上一点时间,所以目前还保持着原本的模样。 话虽如此,这也马上就要结束了。 「莎洁卢多纳贝发光时,我们在外面。」 米夏说道。 「为什么没事?」 「阿诺斯当时在王座之间,到底是没有余裕保护我们所有人吧?而且,如果是那种规模的魔法,就算密德海斯内的魔族被通通杀光也不足为奇吧?」 魔法阵中冒出黑暗。 高挂天空的「破灭太阳」影子缺少了一部分;另一方面,位于魔法阵中心的影剑出现了一部分。 莎洁卢多纳贝的身影渐渐消失,然后完全消灭。 在我面前,出现了一把影剑。 「这很简单。莎洁卢多纳贝并没有将你们视为敌人。只毁灭了必须毁灭的阿伯斯.迪鲁黑比亚。」 「……唔~嗯,我就是搞不懂这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破坏神是阿诺斯的敌人吧?」 「要说的话,是我们曾经为敌。如果不让阿贝鲁猊攸殒落,就尽是些无法拯救的生命。然而──」 我正要开口,就立刻沉默下来,将意识飞往记忆的深处。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怎么了?」 米夏一脸担心地探头看着我的脸。 「唔,这稍微有点出乎意料啊。」 我站起来,把手伸向影剑。在握住剑柄后,显现出理灭剑贝努兹多诺亚。 「米夏,你还记得回到两千年前时,为了救助伊卡雷斯的理灭剑就摆在高塔里吗?」 她点点头。 「没有多少人能操控理灭剑。原本还在想到底会是谁,但答案说不定就在意外简单的地方上。」 米夏直眨着眼。 「也就是说,基于我自己可能会施展『时间溯航』回到两千年前,所以我在转生之前就预先把理灭剑放在那里也说不定。」 「也就是两千年前的阿诺斯事前先发动了理灭剑?可是你不知道这件事吧?」 「说不定只是我想不起来。」 「……咦?」 「实际上关于阿贝鲁猊攸的事,我就无法正确回想起来的样子。」 我在理灭剑上画起魔法阵,将它收进德鲁佐盖多里。 「这次是我第一次转生。原本以为一切都会很顺利,岂知我连有事情遗忘了都没能注意到啊。」 直到被莎夏问到,打算具体回答为止,我都完全没注意到这件事。 我确实是让破坏神阿贝鲁猊攸作为德鲁佐盖多殒落在这块土地上。毕竟破坏神的秩序对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生命来说都是威胁。 但是我战斗的理由,恐怕并不只有这一点。 当时,在「破灭太阳」于天空闪耀的时候,我很确信它的光芒绝对不会伤害我、我的同伴,以及迪鲁海德的魔族们。 我有用这双魔眼<眼睛>窥看过莎洁卢多纳贝的深渊,就像在证实我的确信般,它的光芒就只瞄准了虚假的魔王。 可是,为什么?我无论如何都想不起那个理由。 「所以……?」 「哎,没事,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吧。」 然而,就算是第一次尝试,我也不认为我会让「转生」的魔法失败。 但另一方面,我缺少一部分的记忆是无庸置疑的事实。 那么,转生到底是为什么会不完全呢──? §序章【~创造之月~】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拉菲 录入:拉菲 神话时代── 雪晶翩翩飘落遥远的地上,反射著天上洒落的温煦光芒,闪烁著瑰丽光彩── 不,这么说有点不正确。这些雪晶是光变化而成的模样。 在夜空中,除了平时的月亮之外,还高挂著另一颗「创造之月」亚蒂艾路托诺亚。那颗带著白银光辉的满月照耀大地,降下翩翩雪晶。这些诞生自月光的梦幻雪晶状似花朵,故称为雪月花。 沐浴到「创造之月」的光芒,一切生命带有作为源头的魔力。而因此诞生的,是一切的原始、根本,以及生命的根源。 这里是夺走许多生命的战场。在白银月光的照耀下,不论荒地还是尸骸,从断裂的树木到枯萎的花草,一切都像时间静止般冻结,然后化为乌有。 古老的事物毁灭,新的事物就会诞生。 所谓当迎来数千个毁灭之夜,那个月亮就会照耀天际,引发新生的奇迹。亚蒂艾路托诺亚会让丧失的生命循环,维持著这个世界的秩序。 白银的雪月花飘落。在这块尸横遍野、万物静止的大地上,唯有一样事物在动。 那就是一名魔族男子。一身黑衣的他,独自伫立在等同遭到压倒性破坏蹂躏的此地,其名正是恶名昭彰的暴虐魔王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 魔王缓缓踏步,以染成灭紫色的魔眼瞪向天空。随后,深邃黑暗当场形成一块板状的踏脚处。接著又出现更高一阶黑暗板状物,然后上方又再出现一块。黑暗在转眼间铺成阶梯,一路朝著照耀夜空的「创造之月」亚蒂艾路托诺亚延伸。 他走上悬挂在空中的漫长漆黑阶梯。「创造之月」远在天边,即使地上的高山已小如石子,依旧不见尽头。 就时间来说,到底经过了多久呢?尽管觉得早已经过七日,但世界仍是夜晚。 只要「创造之月」在天空照耀,白昼就不会来临。即使又过了七日,白银之月依旧远在天边。魔王继续往上走,雪月花开始飘落在他创造的漆黑阶梯上。这些雪月花才刚发出格外耀眼的光芒,一名银发少女就出现在高十阶的阶梯上。 少女的头发长及脚踝,眼瞳透著银辉,身上穿著一套纯白礼服。 「回去吧。」 仅此一句,少女如此说道。 「我拒绝。」 魔王如此回答后,继续踏著阶梯往上走。只不过,不论他前进多少步,与少女之间的距离都毫无缩减。 「目的?」 「击坠那颗月亮。」 不带感情、无生命力般的视线瞪向魔王。 「这点办不到。」 「对我而言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魔王这么说完,少女就忽然消失无踪。 他不在意,继续踏著阶梯往上走,然后又过了七日。雪月花再度耀眼地飘落,接著出现银发少女的身影。 「你为什么想击坠『创造之月』?」 「我不懂祢为何要这么问。」 少女不发一语地注视著魔王。 「每当迎来晨曦,『破灭太阳』就会毁灭生命;每当夜晚降临,『创造之月』就会诞生新的生命。为杀害而生,为诞生而杀;我们可不是祢们的玩具。」 「此乃这个世界的常理。」 「既然如此就毁灭吧。」 少女惊讶地瞠圆了眼。 「如果说这种不讲理是世界的常理,那就乾脆毁灭吧。」 「毁灭常理,秩序就会崩坏──这个世界也会灭亡。」 魔王带著杀气瞪向淡然说道的少女说: 「温柔吗?这种世界。」 祂没有回答这句询问。或许是无言以对也说不定。 「这种世界值得去守护吗?互相残杀、彼此毁灭,希望老早就破灭了。这里是名为世界的巨大拷问室。只要遵循这道规则,就照不到一丝光明,只有地狱哀号四处回荡。」 魔王伫足向从高处注视而来的少女说: 「不知名的神,祢仔细记好了。『世界会毁灭』这种陈腐的威胁,是无法让我永远遵从祢们所制定的规则。」 全身笼罩著静谧的祂,就像要打破这股静谧般地说: 「米里狄亚。」 在魔王投以疑问的眼神后,少女接著说: 「我是创造神米里狄亚,创造这个世界的秩序。你的名字是?」 「魔王阿诺斯。」 他回答。 「阿诺斯。」 这道声音的语调十分淡然,却不知为何令人印象深刻。 「……这个世界,一点也不温柔……」 留下雪月花,少女消失无踪。 魔王伫立不动,凝视著祂留下的雪月花。或许是想到了什么吧,他没有继续往上走;而是像在思索般瞪向远在天边的「创造之月」窥看深渊,始终站立在原地。 一小时经过、四小时经过、十小时经过、一整日经过。在仍然文风不动的他面前,有如月光般的雪月花再度飘落。 阶梯上方再度出现银发少女的身影。创造神米里狄亚以不带任何情感的眼瞳窥看魔王的深渊。 「唔嗯,这次很早呢。」 「因为在等。」 米里狄亚倏地指向魔王。大概是指他在等祂的意思吧。 「明白吗?」 「明白。」 「原来如此,不愧是创造神。」 魔王转过身,坐在漆黑阶梯上。他不再对高挂天空的「创造之月」发出敌意,而是眺望著下方的世界露出些许忧郁的表情。 或许是觉得很不可思议,米里狄亚走下阶梯。 两人之间的距离首次缩短。 「我有事想问祢。」 魔王没有转身,只是把脸朝向米里狄亚。 「世界的事?」 「是祢的事。」 米里狄亚微微瞠圆了眼。 「仔细想想,我也从未去试著理解神族呢。米里狄亚,让我听听祢的想法。」 祂以不带感情的语调回答: 「神是秩序。我们没有愤怒、没有悲伤、没有温柔,也没有荣耀。只是作为秩序而生,实行自身的职责。此身乃不灭,因此甚至没有活著。」 「也就是说,祢没有任何想法吗?」 「不灭的存在不需要有想法。这是只赐予生者、为了生存下去的权能。」 以无生命般的语调,米里狄亚这样说道。魔王朝地上看去,思索片刻后说道: 「神并非不灭。」 其话语中带著明确的意志。 「在我眼前,不可能有不灭的存在。」 魔王再度向创造神询问: 「能跟我说说祢的事吗?」 米里狄亚依然面无表情地反问: 「说什么?」 「什么都好。」 有著少女模样的神沉默了好一阵子。在经过悠久漫长的时间后,祂总算开口说: 「我有妹妹。」 「哦?感情好吗?」 「不曾见过。」 「为何?」 「因为是秩序。」 当祂这么说时,东方天际开始隐约泛起红光;漫漫长夜即将天明。 「『创造之月』消失,我在地上的时间结束了。」 「那么在最后,能让我问一件事吗?」 米里狄亚点点头,接著魔王问道: 「祢妹妹的名字是?」 夜空中带著白银光辉的月亮渐渐消逝,相对地太阳升起。米里狄亚化为反射光芒闪烁的雪月花忽地当场消失,仅在原地留下了妹妹的名字。 时光飞逝。 地上的生命一如往常地毁灭,数千万性命消亡。 自那天起七年后的夜晚── 天空再度升起「创造之月」。在彷佛时间静止般的清净世界里,漆黑阶梯朝著白银之月延伸而去。 有人踏著这道阶梯往上走,他是暴虐魔王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当他走了七天七夜、高山小如石子时,透著白银光辉的雪月花翩翩飘落在这道阶梯上。 光辉渐渐增强,化为人形。 创造神米里狄亚以一如过往的银发少女模样现身。 「唔嗯,米里狄亚,好久不见。」 「七年不见了。」 米里狄亚走下阶梯。 「今天我带了伴手礼。」 魔王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交到少女手上。 「令妹写给祢的。」 魔王这么说完,米里狄亚就拆开信封,从中取出信纸。 信纸上画著一道魔法阵。在少女用手轻轻碰触后,留言就在祂的脑海中重新播放。 米里狄亚在倾听留言一会儿后,露出些许微笑。 「上头写了什么?」 祂的眼瞳直望著魔王。 「你没看?」 「写给祢的信我怎么能看。」 米里狄亚说道: 「上面写著『我的魔王就拜托祢了』。」 「唔嗯。也好,要让祂写上这封信,可费了我不少工夫。」 魔王一坐在阶梯上,米里狄亚就跟著站在他身旁。 「我作了梦。」 「哦?神也会作梦啊?」 米里狄亚静静地摇摇头。 「第一次。」 「是怎么样的梦?」 「神转生了。」 彷佛让思绪驰骋向遥远的地上,米里狄亚说道。 「然后怎么了?」 「即使转生了,秩序就是秩序,神依旧是神。」 祂淡然地说: 「然而在梦中,神成为秩序以外的生命。我将自己的一切,全都让给了妹妹。」 「将一切让出去后,祢怎么了?」 祂直盯著魔王说道: 「不知道。」 魔王想了想后问祂: 「那么,祢想怎么做?」 「想让冰冷的世界变得温柔。」 创造神若无其事吐露的话语,让魔王扬起笑容。 「奇怪吗?」 「不会。是觉得我还真是愚蠢呢。」 他彷佛自嘲地说道。 「神族也有各式各样的人啊。」 「是各式各样的秩序。神没有生命。」 魔王泛起浅笑问道: 「今晚还有时间吗?」 「有一点。」 「那就继续七年前的夜晚,让我们畅谈到天明吧。」 在白银之月的照耀下、雪月花翩翩飘落的夜晚,创造神与魔王在悬挂于空中的漆黑阶梯上断断续续地聊著天。 §1【向魔王请愿】 朝阳有如针扎地照著眼皮,使我清醒了过来。 总觉得好像作了个两千年前的梦──米里狄亚有个妹妹,而我跑去见那个妹妹,并收下祂写给米里狄亚的信。 然而,我想不起来祂叫什么名字、跟祂说过什么话,就算潜入记忆深处,耀眼的光芒也使我看不清楚。 关于阿贝鲁猊攸的事情也一样。为了夺取破坏的秩序,我将其打倒,使其殒落在这块土地上。破坏神阿贝鲁猊攸成为魔王城德鲁佐盖多,「破灭太阳」莎洁卢多纳贝则化为理灭剑贝努兹多诺亚。 只不过,理由真的只有这样吗?除了夺取破坏的秩序,我就没有其他目的了吗? 我为何没有消灭破坏神?我不认为我无法消灭祂。 我知道破坏神的力量──理灭剑贝努兹多诺亚对神族有效。 所以我是为了增加对抗神族的手段吗?还是跟天父神一样,要是完全消灭破坏的秩序,就有让世界毁灭的危险性? 既然我无法回想起米里狄亚的妹妹与破坏神,也能认为两者是同一人物。也就是说,创造神米里狄亚的妹妹或许就是破坏神阿贝鲁猊攸。创造神的权能是「创造之月」,而其妹的权能是「破灭太阳」。月亮升起,太阳就会西沉;反之则亦然。 倘若如此,就能理解米里狄亚为何见不到妹妹了;然而我没有确证。 目前能确认的线索只有魔王城德鲁佐盖多一个。将魔王城从魔法具变回原本的模样,恢复成破坏神阿贝鲁猊攸;只要能跟破坏神直接对话,就能接近真相了吧。 只不过,要是办得到的话我早就做了。让破坏神阿贝鲁猊攸在世上显现,即意味著要让破坏的秩序完全恢复原状。 世界会朝毁灭靠近一步。一切的生命会变得容易死去,那些因为破坏神不在才能存活的生命将会消逝。要是能一面完全封住那家伙的力量一面与祂对话就好了,可惜没办法这么顺利──这未必不是神的策略。 也就是说,也能认为神为了让我将德鲁佐盖多恢复成阿贝鲁猊攸而夺走了我的记忆。 尽管我不记得曾经被神趁虚而入过;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说不定我连这件事也忘了。不过,只要一度注意到自己的记忆不完整,就会接二连三地回想起来。 或者就是在那个瞬间也不一定。「破灭太阳」莎洁卢多纳贝毁灭了施加在我记忆上的暗示,让我因此注意到转生不完全的事。 破坏神是友方吗?还是说只是伪装成友方?至少能确定有人试图妨碍我转生,只不过对方只成功了一半,让我以不完全的状态转生了。 还是说,目前这种状况是那个某人特意造成的? 「唔嗯。算了,不过是件小事。」 跟阿伯斯迪鲁黑比亚那时相差无几。既然还有人在策划某种阴谋,到时就会自然现身吧。至于恢复记忆的方法,只要慢慢思考就好。 我起身画起魔法阵,将身上的睡衣换成制服。离开房间、走下阶梯,才来到一楼就听到妈妈激动的吶喊声。 「然后呢、然后呢,小诺不是当上魔王大人了吗?让我觉得小诺已经离我远去了。不过我绝对不会妨碍他的前程,心想著送别时必须面带笑容。」 厨房传来烤面包的香气。 「于是我就对小诺说,偶尔也要想起妈妈喔。然后呢、然后呢,你知道小诺他怎么说吗?你觉得他说了什么!」 一走进厨房,就看到在准备早餐的妈妈与在一旁帮忙的米夏。 她在魔王学院的白制服上套了件围裙。看来已经几乎都准备好了,米夏正在将面包、沙拉、炒蛋还有培根装盘。 她看向母亲,语气淡然地说: 「『妈妈,今天的晚餐我想吃焗烤蘑菇。』」 「没错,就是这样哟!」 妈妈边说边用力挥下紧握的拳头。 「小诺他愿意回来呢!明明都变得这么伟大了,却还是愿意说自己是妈妈的孩子哟。不过也是呢,小诺虽说是魔王大人,但也才六个月大,还是需要妈妈陪伴呢。」 要说到米夏为何知道我当时说了什么,是因为这件事妈妈已经说过好几遍了。尽管觉得也差不多要听腻了,但米夏每次都会老老实实地配合妈妈。 「阿诺斯很温柔。」 「真的,真的就是这样!他太温柔了,让我好担心他会不会被人骗了呢!」 米夏困惑地微歪著头,而妈妈毫不在意地继续说道: 「真不愧是小米,很懂呢。小诺不仅温柔,力气又很大,不论再怎么说也是魔王大人。在那场魔王再临的典礼上,小诺的演讲真是太帅了。」 「嗯。」 米夏一面应声一面转头过来,长长的白金秀发轻盈晃动。她在看到我之后,感觉好像露出了一抹浅浅的微笑。 「当时啊,我其实非常紧张喔。」 「为什么?」 「我担心小诺能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好好讲话,担心他会不会在台上忘词呀。不过啊,小诺果然很厉害呢!有好好把演说讲完,没有说错呢!」 米夏面无表情地直眨著眼。 她这是把魔王再临典礼的演讲当成第一次的才艺发表会了。妈妈果然还是棋高一著啊。 她这是在警惕我,绝对不能认为那场演讲说得很好吧。那可是经过两千年的时光,暴虐魔王所发表的演讲。不论内容是什么,迪鲁海德的民众都会接受吧。 我确实就只是好好把台词讲完,没有说错而已。迪鲁海德的未来与今后的和平,还得仰仗接下来的行动。也就是要我勤奋努力,不要骄傲自满。 必须得铭记在心才行。 「早安。」 听到米夏打起招呼,妈妈就转身过来。 「呵呵,小诺早安。早餐刚准备好呢。能先到客厅等一下吗?」 「爸爸呢?」 「已经吃饱去工作室开工了。说是无论如何都想拜托爸爸打造典礼用剑的人太多了。拜小诺所赐,生意非常兴隆哟。」 这可是魔王父亲锻造出来的剑。外加上我才刚转生,倘若想讨个吉利,没有比这更好的东西了。 米夏用双手捧著装盛好的大盘子走来。 「去用餐?」 「好啊。」 我与她并肩前往客厅。 叩叩叩──店门传来声响,有人在敲门。米夏大概也听到了吧,她困惑地微歪著头。 「很少有客人在大清早来。」 我从客厅来到店内,解锁把店门打开。 「啊…………」 站在店外的是一名褐发褐眼的少女──艾米莉亚。 「唔嗯,真是稀客。有何要事吗?」 她垂著头,紧抿著唇瓣。 「……那个,你现在……有事吗?」 「正好要吃早餐。」 「……这样啊……」 「咦?小艾米?」 妈妈从我背后出现。 「您好。」 艾米莉亚点头问好。见状,妈妈就开心地握起双手。 「你来得正好,要不要一块儿用餐呀?今天因为小米在练习,所以煮了很多哟。」 「不了……那个……今天有急事……不好意思。」 艾米莉亚匆匆忙忙地掉头离去。 「艾米莉亚。」 被我叫住后,她转过身来。 「你有事找我吧?我陪你。」 「……可是,你不是要用早餐……?」 「你都忍辱来找我了,我不会说这比不上早餐的价值。」 接著我转头向米夏说: 「米夏,抱歉了。」 她忙不迭地摇头。 「去吧。」 「小诺,慢走哟。工作要加油哟。」 妈妈面带笑容送我离开。 来到店外,我向艾米莉亚问道: 「要到城里谈吗?」 「不了……边走边谈就好……」 「那就这么办。」 我慢步走在通往德鲁佐盖多的道路上。艾米莉亚跟在我身后不远处,微低著头,无精打采地走著。她有好一阵子不发一语。 我没有特别催促,只是放慢脚步。最后就像做好觉悟似的,艾米莉亚挤出声音对我说: 「……我想谒见暴虐魔王……」 声音中混杂著屈辱、羞耻以及痛苦。即使到了真相大白的现在,她也依旧难以承认我是本尊吧。 她在理性上是理解的,不然不会称我为暴虐魔王。 然而在情感上却无法认同。在至今为止的漫长人生里,皇族这个虚构的存在一直都是她的一切。 「准。」 在如今的迪鲁海德,想要谒见我,即意味著希望我能将她从悲剧之中拯救出来的意思。艾米莉亚的愿望,我大致猜得到。 「……这里没有我的容身之处……到处都没有……」 「或许吧。」 「既然你说……不允许人民发生悲剧,就请你……救救我吧……」 我停下脚步,艾米莉亚也跟著伫足。 「……求求你了……」 要请求视为眼中钉的我施舍,应该是非比寻常的屈辱吧。她脸上满是悔恨与凄惨之情;但是比起这些,艾米莉亚更加无法忍受现在的自己。 「既然你自称是真正的暴虐魔王的话。」 「艾米莉亚。」 我转身直视她。 「你真的想要获得救赎吗?」 「……这是当然的……」 「只要能被救赎,你就绝对不会有一丝怨言吗?」 思考了一会儿,艾米莉亚点头。 「……是的……」 「我不允许你发生悲剧。但你要牢牢记住,能救赎你的,就只有你自己。因为能谴责你的,也就只有你自己。」 艾米莉亚一副不懂我在说什么的表情回看著我。 「你喜欢教师的工作吗?」 「……我不讨厌……有做下去的工作,就只有这个……」 她十分羞愧地说道。 「那我就帮你安排复职吧。不过,你要去的是勇者学院亚鲁特莱茵斯卡。」 「……去盖拉帝提……?你要我去教人类的学生?」 「这不成问题。而且在盖拉帝提,不会有人在意你是皇族还是混血。」 「……可是在那种地方,光是魔族出身就肯定会被差别待遇吧!」 「没错。只要身为魔族,就一律平等。不论是魔王,还是没没无闻的混血魔族。」 哑口无言了片刻,艾米莉亚唾骂似的说道: 「就算是这样好了……做这种事……我……」 「你说过不会有怨言吧?」 我的话让艾米莉亚陷入沉默。 「只要你能在那里担任一年教师,或是取得相当的成果,我就让你荣调回魔王学院,并帮你准备等同于七魔皇老的地位。」 「…………真的吗?」 「君无戏言。」 「相当的成果,是指什么样的成果呢?」 「详情我之后再告诉你,但勇者学院目前在国民之间的信用一落千丈,学生们也相当自暴自弃的样子。就尽可能让他们更生吧。」 艾米莉亚思考了一会儿后说: 「我知道了。请好好遵守约定。」 她大概是觉得最坏也只要忍受一年,处境就能变得比现在还要好吧。觉得只要取得地位与名誉,就能恢复成从前的自己。只不过,这种天真的想法是行不通的。 就让我来告诉你,向暴虐魔王寻求救赎是怎么一回事吧。 「艾米莉亚,既然你向我寻求救赎了,我就不许你半途而废,从救赎之中逃走。」 我像是在威胁似的,露出残虐的表情警告她: 「千万别忘了──不论要施加多么残酷的试炼,你都绝对会获得救赎。」 §2【睡昏头的魔女】 与艾米莉亚分别后,我以「意念通讯leaksu」向梅鲁黑斯传达她的事情。他应该会立刻安排好让艾米莉亚赴任勇者学院的相关事宜。 只不过,时间多出来了。原以为会再多耗一点时间,没想到她竟然变得这么老实。也就是说,她至今以来的生活就是这么残酷吧。 「阿诺斯。」 我回头就看到米夏站在那里,手上还提著竹篮。 「早餐。」 说完,米夏以双手递出竹篮。 「装成便当了。」 「还真是感谢,让你费心了呢。」 米夏开心地轻声笑了笑,同时还摇摇头。 「要去德鲁佐盖多?」 「去是要去,但今天有点早出门。」 我将竹篮收进魔法阵里,脑中突然浮现一个想法。 「唔嗯,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就去米夏家吧。」 米夏眨了眨眼,困惑地微歪著头。 「忘了是什么时候,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要去叫莎夏起床。」 记得是在与勇者学院进行学院交流不久前,我们和早上爬不起来、闹起别扭的莎夏约好这件事。 「虽然因为各种事情耽搁了,但现在是个好机会。」 米夏点点头,朝我伸出手。 「莎夏会很高兴。」 一牵起米夏的小手,她就施展起「转移gatomu」。眼前的视野染成纯白一片,不久后显现不同的景色。 宽广的房间中,有挑高的天花板,并搭配好几根雕上装饰图案的柱子。以红色为基调的窗帘随风轻拂,阳光自窗外流泄而入。附有大型顶篷的床铺被照得耀眼,但是躺在床上的人却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穿著粉红色连身裙睡衣、披头散发的莎夏睡得正甜,发出感觉很舒服的鼾声。 「完全睡死了呢。」 「回笼觉。」 米夏指著窗户。 「唔嗯,也就是尽管开了窗,却又睡著了啊?」 米夏点点头。 「说不定回笼第二次了。」 我走近莎夏,坐在床铺上。 「莎夏。」 尽管呼唤了她,却完全没有反应。这么贪睡还能每天准时上学、没有迟到,还真是不可思议。 我把手放到她头上,轻轻摇晃著。 「快点醒来,不然我会连同房子一起摇晃喔。」 用带有魔力的话语叫唤后,莎夏微微睁开眼睛。 「……米夏?天亮了……?」 莎夏以茫然的语调问道。竟然把我看成米夏,看来她还没睡醒啊。 「你忘了主君的长相了吗?」 莎夏愣愣地朝我看来。只不过,她的视线没有焦点。 「主君是……阿诺斯……?我的魔王大人。」 「没错,就是你的魔王。我来叫你起床了。」 「咦……?奇怪……阿诺斯不可能会在这里吧……」 大概是还没睡醒吧,她说话语调轻飘飘的。 「以前跟你约好了吧?我可是特地来叫你起床的,你也差不多该醒来了吧?」 「……啊,是梦啊……」 没在听我说话。 「这不是梦,给我起来。」 「……就连在梦中,阿诺斯都好冷淡……」 莎夏抓著被单,转身背对我。 「莎夏。」 「人家还想睡啦。」 我一伸出手,莎夏就一把抓住我的手,想把我拖到床铺上。 「……嗯~那好吧……阿诺斯也能一起睡喔……我的床很大呢……」 「我以前也说过,在我面前你别想睡。」 「……哼、哼~……」 莎夏就像个任性小孩似的撒娇说道: 「……这是在作梦,阿诺斯才不会对我做这种事呢……」 她说著莫名其妙的话。原以为她会渐渐醒来,看来完全没有这种迹象。 「别太任性了。」 「……想要人家听话,就好好遵守自己说过的话……」 莎夏再度翻身过来。此时被单凌乱,她露出单薄的连身裙睡衣。 「要我遵守什么?」 「……明明说好不让人家睡的……」 莎夏闹别扭地说道: 「……既然是梦,就稍微抱一下人家也没关系吧……」 「唔嗯,真拿你没办法。」 我把手伸向莎夏,接著碰触她的身体。 「……啊,呵呵……再靠近一点……过来……」 莎夏很开心地笑著。 「好啊。」 我就这样把莎夏轻轻抱起。 「……呀……!」 用双手将莎夏抱在怀里,把她带离床铺。 「如何?我抱你起来了喔。真受不了你,居然没办法自己一个人起床,说这种跟小孩子没两样的话。」 我用眼角余光瞥到米夏正在频频左右摇头。 唔嗯,有什么不对吗?我才刚这么想,米夏就像忽然想到了什么,这次改成不断地频频点头。 看来我并没有搞错的样子。 「……咦……阿诺斯……?」 在我怀中的莎夏眨了眨眼,直盯著我瞧。当茫然的眼神渐渐清醒过来之后,她嘟嘟哝哝地说: 「……刚刚那是怎么回事?奇、奇怪……?那是……梦……?可是为什么……阿诺斯会在这里……?」 莎夏惊慌失措地说道。 「之前约好了吧?我来叫你起床了。」 「……咦,啊……是这样啊……谢、谢谢……」 莎夏以仍旧满头问号的模样向我道谢。 「话说回来,那个……阿诺斯……能问你一件事吗……?」 莎夏战战兢兢地问道。 「什么事?」 「那个……我刚刚,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吗……?」 我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莎夏随即接著说道: 「……虽、虽然是梦……虽然是在作梦。没错,我、我刚刚作了一个怪梦,所以……想说我……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哎,你是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任性地要我抱你下床,不然就不肯醒来呢。所以我才会像这样叫你起床。」 莎夏在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后,歪头困惑起来。 「……不过,为什么听到我要你抱,你会觉得我是想要你抱我下床啊……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就在莎夏无意间这样抱怨起来时,她立即张大嘴巴,一副陷入危机的表情;就好像在说自己自掘坟墓了一样。 「我没想到那些全是梦话,还以为你想要我这样叫你起床,但居然是梦啊?」 「是、是啊,就是这样。是、是梦,我在作梦。不过这种事怎样都好,你别放在心上。话说回来──」 「你作了什么样的梦?」 莎夏哑口无言。 「……咦,呃……那个……」 「是相当美好的梦吧?我看你一脸挺幸福的表情。」 莎夏满脸通红,就像不想理我似的别开视线。 「……是、是啊……是一场好梦……」 「你喊了我的名字,是我有在梦里登场吗?」 莎夏紧抓著我的袖子。 「……对……」 「哦?过去曾是恶梦代名词的我,如今也能在好梦里登场了啊?」 「是、是这样啊。恶梦的代名词,哼~嗯~」 「然后呢?梦里的我做了什么吗?」 「做、做了什么!」 莎夏就像吓了一跳似的叫道。 「怎么了?」 「……没事……」 我直盯著她看,总觉得她的表情有些不安。 「唔嗯,我问太多了呢。你也有不想说的事吧。我不会勉强你说。」 「啊……」 我正要放下莎夏,她就像不想离开似的紧抓著我的袖子,随口发出微弱的声音说: 「……抱著我……」 「嗯?」 「我要阿诺斯抱著我。」 听到她这么说,我快活地笑了笑。接著就像在抓乱那头尚未绑起的金发一般,我抚摸著她的头。 「你还真是死要面子耶。这不就还是个小孩子吗?」 「你、你很烦耶。又没关系。」 莎夏紧紧抱著我,米夏见状呵呵笑了笑。 「真是的。你笑什么啦,米夏。」 「莎夏很幸福的样子,我好高兴。」 听到她这么说,莎夏露出一脸难为情的表情。 「咯哈哈,你们还是一样,不知道谁才是姊姊呢。」 「莎夏是姊姊。」 莎夏板著脸喃喃低语。 「既然如此,米夏就再多一点妹妹的样子啦。」 米夏歪著头。 「要怎么做?」 「怎样都好,像是展现一下你比我还不像样的地方。」 米夏很为难地当场愣住,但要不了多久,她就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答道: 「身为妹妹很不像样。」 「脑筋急转弯吗!」 莎夏尖锐地吐槽。 「好了啦。」 莎夏在半空中踢脚挣扎,所以我就把她放到地上。 她在脚边画起一道魔法阵。魔法阵逐渐升上头顶,将连身裙睡衣换成魔王学院的黑制服,眨眼间莎夏就换装完毕。 「伤脑筋。」 说完米夏抬头望著我。被说没有妹妹的样子,让她很在意吧。 「哎,我觉得你不用这么在意。」 「……好在意……」 「那么,就偶尔说一句任性的话如何?」 「任性?」 「会稍微有点妹妹的样子。」 米夏深思了一会儿,并且向莎夏说道: 「好寂寞。」 「……怎、怎么了吗?突然说这种话。」 莎夏一脸担心地来到米夏身旁。 「阿诺斯不会来上课了。」 「啊……」 莎夏恍然大悟地叫了一声。 「……嗯,也是呢……虽然是这样,但说到底,他是暴虐魔王这件事已在迪鲁海德澈底传开了,要是跑去上课的话,只会引起轩然大波吧。」 「……嗯……」 「我也有点寂寞……但这是没办法的事。」 莎夏一面这么说,一面若无其事地牵起米夏的手。 「阿诺斯也很可怜。」 「很可怜?」 莎夏一脸不可思议地看著我。 「可是,他都已经证明自己是暴虐魔王了,而且阿诺斯也不是很想上课吧?」 莎夏向我问道。 「我去上课没有太大的意义。不过,那些无聊的课程也挺不错的。况且还有你们在。」 莎夏开心地绽开笑容。 「……是、是这样吗……?那么,虽然好不容易才被认同是真正的魔王,但也并不全是好事呢……」 米夏有点难过地点头。 「这没什么,别这么沮丧。我有做好许多准备,就在今天大功告成了。」 「咦?那个……你给我等等,那是什么意思?」 两人一脸不可思议地盯著我。 「还用说,就是我要再次就读魔王学院的意思。」 「啥!」 莎夏露出就像在说「这也太乱来了吧」的表情大声喊道。 §3【神秘转学生登场】 德鲁佐盖多魔王学院第二训练场── 伴随著上课钟声,咯咯咯地响起彷若狂人的笑声。用力推开教室大门后,炽死王耶鲁多梅朵来到讲台上。他身穿长风衣,头戴大礼帽,手上拿著一根手杖。 「早安,我的学生们。本炽死王为了教导各位何谓魔王,重返讲台了喔!」 被认为是暂时停职一段时间的炽死王,开口第一句话就把学生们吓得半死。 「……喂、喂喂,耶鲁多梅朵老师是不是变了啊?」 「是、是啊,没错。总觉得他的表情变丰富了……」 当学生们偷偷打量起他的样子后,耶鲁多梅朵就「咯、咯、咯」地发出莫名兴高采烈的笑声。 「……也变得太丰富了吧……?」 「只不过,他之前就有点怪怪的……是不是还宣称自己是神啊……?」 「好像是有这么说过……」 「话说,为什么我们会真心相信那种鬼话啊?」 在诺司加里亚消失后,祂所说出的话语效力也跟著消散,学生们已不再相信耶鲁多梅朵是神;留下来的,就只有他自称为神的怪人这件事。 如今的耶鲁多梅朵具备天父神的权能──让秩序诞生的秩序。照他的性格来看,只要一不注意,就很有可能搞出比诺司加里亚还要棘手的事态出来,所以我决定安排他在德鲁佐盖多认真地从事教职。 当然,倘若只是命令他担任教师,这个男人也不会接受。他会像这样站在讲台上是有理由的。 「那么,各位听好。今天在上课之前,就让我来介绍一名转学生吧!」 耶鲁多梅朵用手杖指向教室大门。 「进来吧。」 他用魔力嘎啦嘎啦地把门推开。我踏进教室内,笔直地走向讲台。 「……咦?」 「……呵呵,好小一只呢……」 「他几岁啊?」 「或者该说,这点年纪能上学吗?」 「说不定就只是个子很小吧?」 「而且不是说了,今后的魔王学院只要被判定是可造之材,不论是谁都能获准就读?」 我停下脚步后,转身面向嘈杂的学生们,堂而皇之地说道: 「我名叫阿诺苏波鲁迪柯乌罗,今年六岁。」 我施展了「逆成长kurusura」魔法,将身体缩小到六岁左右。 莎夏傻眼的表情映入眼帘;米夏隔著一个座位,在一旁露出淡淡的微笑。 「哇~吓了我一跳喔……」 不知道这件事的艾莲欧诺露在脱口说出这句感想后,隔壁桌的洁西雅眼睛就亮了起来。 「洁西雅,是姊姊……呢……」 「那、那个,雷伊同学,你知道吗?」 米莎悄悄对雷伊咬耳朵问道。 「我也没听说喔。」 「叩叩」两声,耶鲁多梅朵用手杖敲著地板。等到学生们注视过来后,他开口说道: 「阿诺苏,你再稍微自我介绍一下如何?」 「唔嗯,也是呢。」 我向前走出一步。 「我在来这里之前是个旅行艺人,特技是模仿暴虐魔王。爱吃的食物是焗烤蘑菇,没有特别不擅长的魔法。说不定会有点欠缺常识,还请大家多多指教。」 耳边传来鼓掌声,拍手的人是米夏。接在她之后,教室内的学生们就像很欢迎我似的鼓掌起来。 「老师,可以向阿诺苏弟弟发问吗?」 「好啊,大家就随便问吧。」 得到许可后,一名白制服的女学生就向我问道: 「阿诺苏弟弟今年六岁,也就是转生者吗?」 「我没有转生,是货真价实的六岁。」 「咦~太厉害了。那你是六岁就通过转学考吗?」 接著一名黑制服的男学生说道: 「……这有可能吗……?我听说转学考相当困难耶……?」 「是啊。我虽然是转学生,但那实在不是小孩子能通过的考试。」 教室顿时嘈杂起来。就像要大家安静似的,耶鲁多梅朵开口说: 「咯咯咯,这没什么好惊讶的。这是因为阿诺苏波鲁迪柯乌罗!」 炽死王「唰」的一声用手杖直指著我。 「他可是无庸置疑的天才啊!」 即使设定成转生者,也必须考虑到前世是谁等许多问题。要让设定维持一致性很麻烦,也可能会被人质问不使用「成长kurusuto」的理由。既然愈是想补破洞,洞就会愈补愈大,不如就逆向思考。 乾脆全都用天才来强辩到底。 「原来如此……是天才少年啊……」 「哎,也是会有这种事吧……?」 「就算迪鲁海德有一个这种天才,也不奇怪吧?」 尽管他们露出有点疑惑的表情,但还能接受的样子。 「那么,你就坐到空位上吧。」 当我迈开步伐时,其他学生就纷纷说道: 「阿诺苏弟弟,这里、这里。这里有空位哟~」 「阿诺苏,来这边坐啦。让我们好好相处吧。」 唔嗯,感觉相当亲切。跟还是不适任者的时候相比,大家的反应截然不同。 话虽如此,我的座位早就决定好了。 「啊,对了,耶鲁多梅朵老师,爱莲她们好像还没来耶……?」 「我收到了魔王圣歌队今日有公务在身的通知,等结束之后就会过来了吧。」 「公务啊?她们在不知不觉中成为名人了呢。」 一名学生不自觉地说出这种感想。 自从魔王再临典礼以来,魔王圣歌队的人气就扶摇直上,邀请她们去唱魔王赞美歌的委托络绎不绝。 这大概也跟拥有王权的暴虐魔王亲自迎为麾下,使得她们属于魔王直属部下这点有很大的关系吧。 虽说委托方也有著各种意图,但是让和平之歌流传开来正合我意。于是我就请爱莲她们在不影响学业的范围内勤于公务了。 「喂、喂喂。等等,那家伙……」 看著我的背影,学生们倒抽了一口气。 「他该不会,打算去坐那个位置吧?」 「……糟、糟糕。喂、喂喂,阿诺苏,你不能坐那个位置!」 我朝向我搭话的学生看去。 「这个位置有人坐吗?」 「那个,虽然没人坐……」 「既然没人坐,那就没问题了。」 我不以为意地迈开步伐,走向莎夏与莎夏之间的位置。 「……他、他年纪还小,所以不知道吧……?」 「就是不知道才糟糕啊。那个位置……是阿诺斯大人的……?」 「可是,阿诺斯大人已经没来上学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我之前曾开玩笑地坐在那个座位上哟。」 「你做过这种事啊!」 「我闹著玩的啦,稍微闹著玩的!」 「……然后呢,结果怎么了?」 「很不凑巧地莎夏大人正好回到教室,在我隔壁坐了下来。她笑吟吟地浮现出『破灭魔眼』,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 「毕竟以那种状态对上眼的话,你铁定就死了呢……」 「不只如此,米夏同学也直盯著我瞧。面无表情、不发一语地一直盯著我瞧耶!」 「能惹到米夏同学生气可不简单啊。」 「最后是艾莲欧诺露同学!朝著我悠悠哉哉地说道:『坐在这个位置上,就算被杀掉也没办法抱怨喔。』像这样威胁我耶!」 「你也赶快离开那个位置啦。」 「我就腿软站不起来啊!」 整间教室的视线集中在我身上。 「总之,那个位置比这家伙说得还要危险……开玩笑地坐看看这种行为,未免也太轻率了吧?简直就像在说快杀了我一样。」 另一个学生也说出这种话。 「看看邻桌的人,那可是勇者加隆、勇者学院的学生、前虚假的魔王,再加上涅库罗姊妹吧?是我就绝对不想靠近……」 「咦~他们都那么亲切,所以没问题吧?」 「不不不,那个组合怎么想都很糟糕吧?勇者加隆真的成为同伴了吗?虚假的魔王也是一样。大致上来说,那两个人还有必要上学吗?」 一名学生凝重地说道。 「他们是雷伊同学和米莎吧?直到最近大家都还很要好不是吗?」 「……不不不,你的脑袋也天真了吧?这绝对是有什么企图。你仔细想想,像他们这种人,哪里会乖乖当个普通学生啊?他们是要潜伏在魔王学院,打算等时机成熟时背叛暴虐魔王吧……?」 「没错……大概就是为了警戒他们,莎夏大人和米夏同学才会坐在那里监视……」 「不然的话,那边才不会尽坐著那种怪物呢……那个位置附近就像火药库一样啊。尽管乍看之下是在和乐融融地聊天,天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 「而且之所以大家都只字不提那个位置,就只是太过惶恐才不敢提罢了,就连教师也每天早上都会朝那个位置行礼耶……」 「嗯,是有点难以靠近呢……」 唔嗯,看来在我没来上学的期间,那个位置不是被当成圣域,就是大家害怕雷伊与米莎他们而没人敢靠近,产生了这种变化的样子。 哎,毕竟是喜欢谣言的学生,就算任由他们去说,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我伸出指尖,发出魔力移开椅子,接著坐在那个位置上转向隔壁桌。 「怎样?谁都没发现吧。」 莎夏回了我一个傻眼的表情;米夏则想了一会儿后,回我一句: 「还没?」 「话说,你是打算一直不让人发现地待下去吗?反正你这个人,是绝对不可能老老实实的吧?」 「这不成问题,为此才说我是天才少年的。」 「啊~是打算不论发生什么事,都用你是天才来强辩到底啊。」 艾莲欧诺露就像恍然大悟似的叫道。 「……完美的……作战……」 洁西雅握紧双拳,摆出没问题的姿势。 「莎夏,听到了吧?」 「……至少再稍微隐瞒得认真一点啦……」 「不会有问题的。因为我的部下很优秀啊。」 「你是在说谁啊……?」 「我有说错吗?我相信如果是你的话,就能帮我顺利地隐瞒下去喔?」 莎夏红著脸别开了视线。 「……是是是,谨遵魔王大人吩咐。只有种我们会很辛苦的预感呢……」 莎夏碎碎念道。 「莎夏很高兴。」 米夏对我咬耳朵说道。 「米夏,你别乱说啦。」 「啊哈哈~不过,又能跟阿诺斯──不对,是阿诺苏同学一起上学,真的很开心呢~」 米莎露出柔和的微笑说道。雷伊靠在椅子上,对我露出爽朗的笑脸。 「魔王的公务呢?」 「放学后处理就够了。方才也说过,我的部下很优秀。魔王只要作为象徵就好。就连人民的请愿,也大都是艾里奥或梅鲁黑斯他们就能处理的事情。」 只需要作为一个象徵存在,会是最好的结果吧。如果暴虐魔王必须废寝忘食地工作,那可算不上是和平呢。 「似乎又能享受愉快的校园生活了呢。」 我哼笑一声说道: 「是啊。」 战战兢兢地打量这边情况的学生们松了一口气。 「……好、好像没问题的样子……?」 「他们相处得很融洽对吧?虽然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为什么啊?」 「……果然因为是小孩子吧?」 「唔,居然是小孩子的特权。太狡猾了……」 「叩叩」两声,教室再度响起手杖敲响地板的声音。在学生们连忙转向黑板后,耶鲁多梅朵开口说: 「今天我就再来介绍一名新的剑术讲师吧。」 §4【魔王学院的剑术讲师】 教室门开启,脚步声响起。 以毫无破绽的步法来到讲台前的男人,有著一头白发与没有色素的眼瞳。他凶狠的眼神就像在威吓似的往前望去后,学生们都吓得抖了一下。 他静静地说: 「我是辛雷谷利亚。今日起,将在这所魔王学院担任剑术教练。」 米莎茫然注视著辛。 「……爸爸…………?」 唔嗯,看这样子她并不知道辛要在魔王学院担任讲师的事啊。还以为他们在魔王再临典礼上缩短距离了,看来他还是一样拙于言词。 「喂、喂喂,辛雷谷利亚……是魔王的右臂吧……?」 「是、是啊。我在魔王再临典礼上看过他。而且,他现在是不是精灵王啊?」 「我记得他能将千把魔剑运用自如,有著『千剑』的别名吧?」 「而且,据说还是两千年前的魔族最强剑士吧?」 「……真的假的……这么厉害的人,要当我们的剑术教练吗……」 「这果然是阿诺斯大人的指示吧……?」 人称魔王的右臂,同时还是精灵王的辛要担任讲师一事,让学生们全都困惑不已。 「咯、咯、咯,惊讶吗?各位,那位暴虐魔王的亲信要亲自指导你们剑术啊。这可是求之不得的大好机会喔!而且!」 耶鲁多梅朵旋转著手杖,「唰」的一声将杖尖指向学生。 「魔王学院还与精灵学舍建立合作教学体制,预定由教育大树艾尼悠尼安为各位进行教学与试炼,而且还会努力安排客座讲师来教导各位精灵魔法的对应方式以及其应用。此外还聘请两千年前的魔族,为各位准备了周密的个别指导。最后是!」 耶鲁多梅朵用力握拳,咧嘴让嘴角扬起。 「安排了比谁都还要更适合教导各位何谓魔王的最优秀教师,设置了新的特别课程。其名为──」 炽死王当场跳起,「咚」的一声踏响地板后高声说: 「大魔王教练!咯──咯、咯、咯,这样各位当上魔皇的人生道路,不就跟受到了保证一样吗!」 在夸张的肢体动作后,炽死王端正姿势,冷静地开始说道: 「当然,本炽死王的魔法课程与实习,将会打从平时起就无所不用其极地教导各位何谓深渊。然而如今在魔王转生之后,魔王学院仍旧准备了如此丰富的课程是为了什么呢?」 炽死王用手杖指向一名学生。 「那边的黑制服,你来回答看看。」 魔王学院的白制服与黑制服,如今已不带有特别的意义。废止了混血穿白制服、皇族穿黑制服的制度,学生们可自由选择各自想穿的制服。 话虽如此,实施新制的时日尚浅,所以大半学生还是穿著跟以往一样颜色的制服。 黑白制服曾是这个迪鲁海德的陋习之一。可是就算废除制服、换掉颜色,又能改变什么呢?重要的是不受黑白左右的意志。当然也存在要废除黑白制服的意见,但我还是决定留下这套曾让魔族分裂的制服作为警惕。 「怎么啦?就是你。回答看看吧。」 「……那、那个,是因为魔王大人转生了,所以优秀的人才开始聚集过来了?」 学生没什么自信地回答。随后,耶鲁多梅朵就咧嘴一笑。 「没错!能将这么丰富的人才用在教育上,该说真不愧是魔王阿诺斯啊!你很懂,你很懂喔。」 学生松了口气,总觉得很开心的样子。 「不过,答案不只如此。人才会聚集过来,确实是因为魔王的人望;但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要这么重视教育?」 耶鲁多梅朵用手杖再度指向那名学生。 「这是为什么?」 「……我、我……不太清楚……」 「不,你懂。如果是你的话,就应该会懂。再试著多想一下看看吧。当重视教育与不重视教育时,会在哪里产生差异?」 学生苦恼地呻吟起来,喃喃说出一句: 「……将来……吗?」 「将来。没错,就是将来。也就是说,魔王是为了将来、为了未来而认为要重视教育。正确答案。你这不是答得很好吗?」 受到耶鲁多梅朵称赞,学生脸上开始带有自信。 「那么,我就再问你一个问题吧。为什么要为了未来而重视教育?」 「……因为再不重视的话,会有问题……?」 「没错,没错、没错。因为再不重视的话会有问题。」 炽死王「嗯嗯嗯」地不断点头,同时眼睛一亮。 「为什么会有问题?」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 「不,你应该知道。如果是你的话,就应该知道。是缺少了什么?魔王觉得你们缺少了什么?什么是魔王有,而你们没有的东西?」 「……我想是全部吧……」 耶鲁多梅朵让手杖转一圈,再度指向那名学生。 「正确答案。真不愧是你啊。没错,你们全部都缺。不论是力量、智慧、知识,还是魔法的技术,你们全部都缺。但是,不需要感到羞耻。因为你已经明白了。」 炽死王「咚」的一声让手杖落在地上。 「魔王需要著能成为魔王之敌的对手──唔呃……!」 耶鲁多梅朵的左手用力按著脖子,就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勒住一样。 那是无法反抗我的「契约zekuto」效果。 「……老、老师……?你还好吧?」 「啊、呃……那、那个……说是敌人会有语病。正确来说,没错,是需要一个能跟他并驾齐驱、互相竞争的对手!能跟他切磋琢磨,没错,是劲敌竞争者这个意思上的敌人!」 在换个说法摆脱「契约」的束缚后,耶鲁多梅朵端正姿势。 「那么,我再问一个问题。维持和平容易吗?」 「……我想并不容易……」 「没错。那么,为什么会不容易?」 「…………因为是国家对国家吧?」 「国家对国家,为什么会无法维持和平?」 学生沉默下来。 「我们就稍微换个话题吧。你曾经跟朋友吵过架吗?」 「这个,是有啦。」 「为什么吵架?」 「……那个,就为了一点小事。他没有加入我的小组,而是说要加入其他小组,所以我们就吵起来了……」 「就这样?你们不是朋友吗?」 「……就因为是朋友,那个,所以才想在同一个小组里一起努力……让我有一种被他背叛的感觉……当然,之后是有和好啦……」 耶鲁多梅朵咧嘴一笑,用手杖指向学生。 「你感觉被背叛了。然而,朋友是不是有著想要加入其他小组的理由,并觉得你应该能够明白呢?反过来说,对方是不是觉得你为什么无法理解他的想法呢?」 「……他当时大概是这么想的吧……尽管只要想想,就能明白他的理由……」 「那么,就把你们之间的吵架,置换成国家对国家看看如何?」 学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啊。那个,光是顾好自己就没有余力……所以,那个,一旦想基于自国的情况、维持著自国的和平,就会在不知不觉中侵犯到他国的和平,是这样吗……?」 「没错!你答得太棒了,你果然知道不是吗?虽说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很复杂,但是追根究柢,到头来还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复杂啊。你们会吵架。不论是朋友、恋人,甚至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所谓的国家,就是你们一个人、一个人的集合体。所有人互相混杂到无比混沌的意识,早已无法掌握全貌,形成一个巨大的生物。」 耶鲁多梅朵露出愉快的笑容。 「这种莫名其妙的存在,是不可能不起争执的吧!」 他让手杖转了一圈,「咚」的一声敲在地板上。 「所以,魔王阿诺斯才会重视这所魔王学院。就算关注国家,也只能看到一片混沌。即使是他的魔眼,也无法看清国家的动向。所以要关注人,细心培育著每一个人──依循著国家即是人民的信念。」 靠我一个人强行阻止争执算不上和平。将世界分为四块的时候也一样,就只是没有发生争执罢了。真正的和平还很遥远。 「相信藉由授予你们全员力量、智慧与知识,能让国家在不久的将来变得美好,回避迟早会来临的国家危机、世界危机,以及巨大的纷争。咯咯咯,还真是个踏实、遥远的理想不是吗?」 耶鲁多梅朵「咯、咯、咯」地对此一笑置之。 「不过,有意思!他那副挑战不可能的姿态,正是魔王应有的模样吧!所以我跟他订下契约,直到这个梦想破灭为止,本炽死王都会在此执教鞭。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会将你们培育成杰出的人物。当明白即使如此也还是会爆发纷争时,那位魔王想必会更进一步地大幅成长吧!」 我与耶鲁多梅朵签订的「契约」,大致上就跟他现在说得一样。尽管神族会忠于约定,但半神半魔的炽死王就不知道会顺应到何种程度了。 既然如此,与其靠「契约」让他成为忠实的仆人,不如拿出他会感到兴趣的提案。这就跟硬压下去的东西会坏得很快是一样的道理。 我会以小孩子的模样潜入这所学校,也有著要以学生的立场确认教育成果的意思。要是知道我是魔王,就几乎没有学生和教师会说出真心话了。 「基于以上理由,今天要到竞技场进行剑术训练。辛老师,要是你在训练之前有什么话要说,就在这里跟大家说说如何?」 「也是呢。今天毕竟是第一次上课,所以只会做谁都办得到的事。」 辛一副理所当然地说道: 「我想让各位死上一遍。」 教室里的学生做出脸色瞬间惨白的反应。 「可以的话,就死两遍。」 辛接著补上这一句。 §5【剑术训练从暖身运动开始】 竞技场── 一年二班的学生们聚集在此,各个手持著剑,列队站好。 「那么,辛老师。要先从哪里下手?姑且不论要怎么做,总之要杀对吧?」 耶鲁多梅朵一脸愉悦地问道。 「不,剑道也有其顺序。首先是轻微的暖身运动。此外,我还想确认全员的挥剑方式与身体能力,因此就请各位先进行对打训练吧。」 「这样不是很好吗?你们就适当地两人一组对打吧。等训练得差不多了,我跟辛老师会再召集各位。」 「叩」的一声,耶鲁多梅朵把手杖敲在石板地面上,同时咧嘴一笑。 「就开始吧。」 二班的学生分别向同组的魔族或感情良好的对象搭话,两两一组地训练起来。 「我们有七个人,会多出一个吧?」 莎夏这么说完,雷伊就爽朗地轻声笑了笑。 「要我一对二吗?」 「雷伊去当阿诺苏的对手啦。能好好和他那身蛮力对打的人也只有你了。」 我把莎夏的忠告当耳边风,一面左耳进右耳出,一面大略环顾起竞技场。 「别在意我。我会适当地挑个对手。」 「啥!你、你在说什么啊?没有其他学生能跟你好好进行对打训练吧!」 「别担心,这是六岁的身体,在力量上很普通。」 说完,我就起步去找训练对手。 「……普通……?真的吗……?」 在喃喃自语的莎夏身旁,米夏忙不迭地摇著头。 「喂,阿诺苏。你没对象吗?那就一起吧。」 一名黑制服的学生向我搭话。我记得这家伙是曾被我大卸八百八十八块的学生。 「好啊。」 「很好,我叫拉蒙,拉蒙艾巴。」 「请多指教。」 我画起魔法阵,把手伸进中心,拔出一把小孩子尺寸的铁剑。 「哦~你能施展收纳魔法啊?年纪这么小,却很厉害呢。」 「没什么,你太夸奖了。」 「喂,要不要去稍微远一点的地方?」 「我在这里也无所谓喔?」 「宽敞的地方比较好训练吧?」 是我多心了吗?总觉得拉蒙的笑容带著不怀好意。对于刚转学过来的小孩子,他是打算做什么啊? 「好啊。」 我跟拉蒙两人一起来到竞技场的角落。能感受到莎夏他们投来担心的眼神。当然,他们并不是在担心我的安危吧。 「话说回来,在训练之前我想问你一件事。」 拉蒙一面拔出腰间的魔剑一面说道: 「阿诺苏穿著黑制服,所以是皇族没错吧?」 我的制服跟以往不同,是穿黑制服。理由就只是穿著跟阿诺斯时不同的制服,感觉会比较难被察觉到真实身分,并基于相同的理由,施展魔法将我的魔力伪装得看起来像是皇族。如果有著跟雷伊与艾莲欧诺露一样擅长看穿根源的魔眼,大概就会被识破,但这种人就连在两千年前都很少见。 也就是说,拉蒙明知我是纯血,却还是特意问我是否为皇族。 「在如今的迪鲁海德自称皇族也没什么助益,但我姑且算是。」 在我稍微拋出诱饵后,拉蒙就来到我身旁低声问道: 「等一下的话你可别说出去哟。你觉得如何?」 「我不懂你问这话的意思?」 「没有啦,我也不是有什么不满。虽然没有什么不满,但你身为皇族,觉得现在的迪鲁海德怎么样,想听听看你纯粹的感想。」 原来如此。哎,如果只是在学院里互发牢骚的话,就算置之不理也不碍事,但也不一定只是这样。 皇族派奉我的命令解散了。只不过,这终究只是表面上。尽管能禁止皇族派结党营私,也无法立刻改变派系人马的想法。 「抱歉,我才六岁,还不太清楚世事。」 听我这么一说,拉蒙就咧嘴露出下流的笑容。 「我就特别告诉你,现在这个世界已经疯了。我们皇族明明必须是更加尊贵的存在,却制定了什么平等、公平之类的无聊法律。」 不论怎么做,都会有一定数量的人感到不满。只不过,光是想想还算个人的自由──只要不会伤害到他人的话。 「唔嗯,这么说来,我听说皇族曾拥有过特权?」 我试探地说道。 「是啊,没错。本来是真的有特权喔。因为我们是支配者。在迪鲁海德,最伟大的人必须是我们皇族。接下来的话你可别说出去。那个暴虐魔王,似乎是统一派捏造出来的。」 哎呀哎呀,是打算对六岁小孩灌输什么思想吗?这些话感觉也不像是单纯的牢骚。 「你是说,暴虐魔王是冒牌货吗?」 「笨、笨蛋,太大声了。」 尽管隔了相当远的距离,拉蒙还是提心吊胆地偷看著辛与耶鲁多梅朵的样子。在确认到两人都没注意这里后,他安心地吁了一口气。 「你还是小孩子,所以可能不知道吧。你好好想想,不觉得太刚好了吗?就像是在配合魔王再临典礼一样,勇者加隆、魔王的右臂辛、精灵之母大精灵蕾诺和虚假的魔王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全都碰巧地聚集在一起。这不论怎么想,都只觉得是安排好的。」 他说这话是认真的吗?还是为了劝诱我在随口乱说?不论如何,看来他都不可能有什么正常的结论。 「我实在不太了解这方面的事。统一派是坏人吗?」 当我像个小孩这样回答后,拉蒙就一脸高兴地上钩了。 「是啊,没错。真正的暴虐魔王大概没有转生,早在两千年前就死透了。是统一派的那些家伙利用这件事捏造了转生的魔王。就是那个叫阿诺斯的男人。」 「哦~很有意思呢。」 或许是认为我对这话题很有好感吧,拉蒙多嘴多舌地继续说下去。 「我们皇族派必须矫正迪鲁海德被扭曲的历史,哪怕是要反抗现任魔王。这是继承尊贵之血的我们所肩负的使命。即使是为了已故的真暴虐魔王,我们也必须夺回魔族的国度。」 大概是因为我是小孩子就大意了吧,他滔滔不绝地说出内情。还是说,他这是打算不让我察觉到这背后还另有什么内情吗? 「我不太懂。也就是说,那个暴虐魔王是坏人?」 当我说出草率的结论后,拉蒙就像诡计得逞似的咧起嘴角。 「就是这样。看来我们能当好朋友呢,阿诺苏。」 拉蒙朝我伸手。我回握他的手,进一步提出询问说: 「方便的话,想请你帮我介绍一下。」 拉蒙的脸色变了。 「……什么意思?」 「我耳闻过名为皇族派的反抗组织。虽然不清楚详情,但反抗组织是正义的一方吧?」 拉蒙露出苦恼的表情。 「……别说蠢话了。皇族派早就解散了。哎,我因为是前皇族派,刚刚就只是以前的习惯,不小心说溜嘴罢了。」 是以皇族派作为暗语,像这样找寻著反抗现任魔王的人啊? 「而且,阿诺苏,正义的一方可是不会轻易露出真实身分的喔。」 拉蒙一副很高兴的模样说: 「哎,不过阿诺苏要是跟我成为朋友的话,我就把你介绍给我的死党认识吧。」 拉蒙故弄玄虚地笑了一下。虽然不知道规模多大,但他背后毫无疑问存在著反抗组织的样子。只要照这样耐心交往下去,总觉得他就会帮我介绍,但有点让人不耐烦啊。 就展示我的价值吧。既然是反抗组织,应该是极度渴望著能对抗魔王军的战力。他们就连小孩子都想邀请,肯定是人才不足。 「我能派上用场喔。」 「哈哈,说什么大话啊,不过就是个小鬼。」 我缓缓举起铁剑说道: 「就让你见识一下吧。」 当我是小孩子似的,拉蒙再度笑起。 「好吧。你有多擅长用剑?」 「抱歉,我并不擅长。我擅长的项目是魔法。」 「哈哈,我就这么觉得。哎,就算是天才少年,个子这么小,能注入肌肉的魔力量也很有限呢。」 拉蒙与我拉开距离,以对准我咽喉的姿势举起魔剑说道: 「好吧,我就放水跟你打。我会先从上方劈下去,你试著挡下来看看。你要是办得到,我就稍微认可你的实力。」 「唔嗯,好啊。你就尽管挑战吧。」 「哦~不过是个小鬼,是在哪里学到那种大话的啊?然而光是耍嘴皮子,可是无法成为正义的一方喔?」 拉蒙缓缓举起魔剑,就这样朝我踏出一步。 「那么,我要上喽!要是不好好挡下,可是会受伤的喔!」 他跑了起来。在这一瞬间,视野彷佛变成了慢动作影像一般,能将拉蒙的一举一动看得一清二楚。这并非比喻,而是他太慢了。无比得慢。会让人不禁怀疑那把剑要到何时才会打过来的程度,拉蒙的攻击太慢了。 「看招!」 一如预告,他从上方劈下魔剑。 「唔嗯,所谓的好好挡下──」 我用手中的剑轻而易举地挡下这一劈。「锵──!」的一声,剑与剑的碰撞声响起。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攻击过来的拉蒙承受不住我注入魔力的防御,整个人被往后震飞到远处,深陷在竞技场的墙壁上。 「──是像这样吗?」 他的魔力消散,当场死亡。 紧接著,竞技场上的学生们开始嘈杂起来。 「……咦……刚刚飞走的……是拉蒙同学吧……?」 「那个,是阿诺苏同学做的……?」 「……不、不是的……阿诺苏同学就只是挡下拉蒙同学的剑……」 「为什么出手攻击的人,会像颗球一样地弹开啊……?」 「……啊啊,不过还是个小鬼,这是何等剑技啊……?」 「话说,欸……拉蒙同学是不是死啦……?我完全感受不到他的魔力耶……」 就在学生们脱口说出这些感想时,拉蒙就像惊醒似的睁开眼睛。 因为我施展「复活ingaru」魔法让他复活。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怎么了、怎么了!他复活了耶!」 「那个魔法,我记得是『复活』吧……?阿诺斯大人在入学测验时施展的……」 「……刚刚那是阿诺苏施展的?不是耶鲁多梅朵老师吗?毕竟……那家伙才六岁吧?」 「……小小年纪就能施展跟阿诺斯大人一样的魔法……这不是光用天才一词就能解释清楚的吧……」 我缓缓踏出步伐,走到拉蒙面前。 「虽说是小孩子,难道你以为我就不擅长防御吗?」 拉蒙茫然注视著我,同时倒抽一口气。 「………………你、你……究竟是谁……?」 我哼笑一声,对他这样回道: 「阿诺苏波鲁迪柯乌罗,只是憧憬正义一方的平凡天才少年。」 §6【剑术讲师的教育指导】 竞技场变得鸦雀无声。 总觉得好像曾在哪里看过类似的情况──学生们全都露出这种表情来。不论他们愿不愿意,脑海中肯定都浮现了当初被称为不适任者的暴虐魔王。 「……还挺行的嘛……」 莎夏以自然的语调,不过仅能让周遭听见的声量说道。 「该说真不愧是天才少年吧。」 她十分从容地轻声笑了笑。 「不过,火候还不够呢。」 莎夏优雅地拢起双马尾的发束。阿诺苏虽是天才,但还比不上暴虐魔王──言外之意强烈散发著这种氛围。 「……这、这样啊。虽然刚刚好像看到超级厉害的东西,不过看在莎夏大人眼中,原来还不够火候啊……」 「就是说啊。原本想说简直就像阿诺斯大人一样,不过到底还是不可能跟暴虐魔王同等水准呢……」 「果然,必须练到能窥看更深的深渊才行呢。」 既然是人称破灭魔女、一直在阿诺斯组里近距离看著暴虐魔王的少女如此宣称,学生们也不得不赞同吧。 不论看起来有多厉害,也肯定会认为是自己等人还无法澈底看透深渊的关系。毕竟他们本来就连要确实衡量我的力量都办不到。 虽是即兴演出,但莎夏的掩饰还挺有效的。 「哎呀哎呀,这不是很精彩吗?真不愧是天才少年阿诺苏波鲁迪柯乌罗。剑与魔法的本领简直就像暴虐魔王君临于此啊。」 耶鲁多梅朵完全不看气氛地老实赞赏。你这家伙──莎夏用这种眼神狠狠瞪过去。 「咦……?既然耶鲁多梅朵老师都这么说了,那么阿诺苏同学果然非常厉害啊……」 「似乎是呢。」 听到学生们这样窃窃私语,莎夏优雅地微笑起来。 「咦?耶鲁多梅朵老师还真会称赞人呢。」 她会像这样慢慢说道,是因为心里正在烦恼要怎样掩饰过去吧。 「只不过,或许乍看之下很完美,但果然还是小孩子呢。」 随后,学生们就一齐看向莎夏。 「莎夏大人会这么说,想必有什么具体的理由吧?」 「她也不是会无凭无据说话的人,到底是哪里不行啊?」 「安静,莎夏大人应该正要说明了。」 「必须好好听清楚呢。」 莎夏的表情有点僵硬。她就像在窥看深渊似的朝我望来后,接著开口说道: 「喂,米夏。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全丢给妹妹解决了。 米夏直眨著眼。 「魔法术式的构成太粗糙。要是『复活』再慢几瞬发动,拉蒙就有可能无法复活。」 我是刚好三秒整施展「复活」的,不过米夏把这说得就像是我还不熟练地指谪出来。这招相当巧妙啊。 「而且剑的本领也不行。卸除力道的技术还算勉强及格,但这是因为拉蒙的技术太差。也就是冲过去的力道太猛,结果害自己重重摔了一跤哟。」 虽然我就只是倚靠蛮力挡开,但雷伊像这样捏造事实。说谎的方式还真是大胆。 「果然是这样啊。炼魔剑圣的著眼点就是不一样。我也觉得这如果是阿诺苏做的,总觉得魔力的流动显得很奇怪。原来如此,是拉蒙比我想得还要差啊。我没注意到这件事……」 「也就是简单来说,拉蒙同学是自己摔了一大跤,撞进墙壁里死掉的?」 「他是冲得有多猛啊……」 就在学生们这样说时,艾莲欧诺露立刻接著说道: 「不行喔,就算阿诺苏同学再怎么可爱,也不能这么猛烈地朝他冲过去喔?」 同班同学们纷纷不自觉嗤笑出声。 拉蒙尽管一脸羞耻的表情,但还是没有离开墙壁。原因是他整个人深陷其中,手脚完全无法动弹。 「真是一场不错的比试。」 我送出魔力,把拉蒙从墙上拔下来。等到终于获得解放后,他向我问道: 「……你……不是不擅长用剑吗?」 「唔嗯,就如你看到的。要是你没有手下留情,真不知道会变成怎么样。」 拉蒙瞬间愣了一下。 「因为我是转学生,所以才打算让我表现一下吧?」 「……啊、啊啊。是、是啊!你很清楚嘛。要是我拿出真本事来,结果说不定会反过来呢……哈哈。」 唔嗯,刚刚明明才死过一遍,亏他还能自大到这种程度。真是个小瘪三。 「你放学后有空吗?」 拉蒙向我问道。 「有空喔。」 「那么就稍微陪我一下吧。我带你去一个有趣的地方。」 看来是判断我值得介绍的样子。那么,他会带我到哪里去呢? 「这还真是让人期待。」 「我有东西忘在教室里了,先回去拿一下喔。」 留下这句话后,拉蒙就偷偷摸摸地离开竞技场。 多亏莎夏他们临机应变,学生们不再关注这里,转而回头进行对打训练了。我的组员们也都两两一组地在用剑对打。 莎夏与米夏、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以及雷伊与米莎在分别进行训练。 「我要上了!」 莎夏使劲劈下剑。 「……嗯……」 米夏挥剑打掉这一击。 虽然双方都一脸认真地交锋,却还是少了几分魄力。米夏与莎夏的剑术相较于魔法差了相当大一级水准。她们看来还是一样无法运用魔剑。 「喝!」 「呀!」 两人同时举著剑朝对方劈下。只不过,双方的剑被一把插进来的手杖挡了下来。 「到此为止。」 制止了两人的剑后,炽死王耶鲁多梅朵说: 「以那位魔王的部下而言,还真是差劲的剑术啊。」 莎夏虽然不满地瞪著炽死王,但因为是事实,所以也没办法加以反驳。 「剑术差劲也就算了,至少要懂得运用魔剑吧?」 耶鲁多梅朵画起魔法阵,从中取出两把魔剑,并将这两把剑插在米夏与莎夏面前。 「好了,试著拔拔看吧。」 莎夏一脸苦闷地看著眼前的魔剑。 「我挑战过好几次了,魔剑果然跟我很不合吧。」 米夏就像同意似的,在一旁频频点头。 「既然如此,那今天说不定就是努力获得成果的日子。来吧,试著拔剑看看。」 米夏与莎夏握住魔剑的剑柄。然而不论再怎么使劲、注入魔力,魔剑依然文风不动。 「……哈……哈……」 莎夏渐渐喘不过气来。 「……你看……吧……果然不行……」 「咯咯咯,还挺不错的喔。这不是只差一点就拔出来了吗!」 「……是吗?完全没有要听话的迹象耶……?」 「咚」的一声,耶鲁多梅朵放下手杖。 「破灭魔女,你缺乏的是对魔剑的顾虑。魔剑不是道具。你要试著以更加对等的方式接触它。」 炽死王接著立刻将手杖指向米夏。 「魔女的妹妹,你则是相反。要试著再傲慢一点,让魔剑乖乖听话。你要命令它。魔剑也是有尊严的,不会选择只有温柔的魔族作为主人。」 当莎夏与米夏依照这些建言去挑战后,他愉快地扬起嘴角说: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就是这种感觉。你们这不是做得很好吗!还有一点,你们所缺乏的是自信。魔剑正是因为觉得拔得起来,才有办法拔起来的东西。既然如此,就将这股确信灌注进去,将魔力送入魔剑的根源之中。你们是不可能拔不起来的。像你们这样的魔力强大之人,怎么可能拔不起这种程度的魔剑!」 耶鲁多梅朵就像在鼓舞她们似的说: 「本炽死王在有关看透实力的魔眼眼光上,自负是仅次于魔王的优秀。来吧、来吧来吧来吧,再三秒就拔出来了!你们就拭目以待吧!三、二、一。」 在这瞬间,彷佛齿轮接上一般,莎夏与米夏倏地拔起魔剑。 「……啊……拔起来了。」 「……惊讶……」 耶鲁多梅朵「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惊讶的?你们可是那位魔王所认同的部下。就算再怎么不擅长运用魔剑,也没道理办不到──你们本来就具备著足以运用的魔力。」 丢下这句话,耶鲁多梅朵改朝众人看去。 「那边的同学!你挥剑的姿势非常漂亮。只不过,那样会让力道分散,岂不是没办法伤到魔王一根寒毛……呜、呃……!」 尽管在「契约」的束缚下变得呼吸困难,耶鲁多梅朵还是一脸愉快地到处指导学生。 而在其他地方,有一组男女感情要好地对打著。 「……呼……!」 「……啊……」 剑在半空中旋转飞舞,掉落在竞技场的地面上。雷伊将米莎的剑打飞了。 「啊哈哈……抱歉……没办法当你的对手……」 米莎把剑捡起来。零零总总加起来,这已经是剑第十次被打飞了。 「我一直在想。」 雷伊把剑放下,来到米莎身旁。 「你没有认真吧?」 「……咦?」 雷伊爽朗笑道: 「如果是现在的你,不是可以变成真体吗?」 「……啊、啊哈哈……也是呢……」 「精灵米莎的传闻与传承,可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转生体。跟我对打这种事,对你来说应该是小事一桩喔。」 「或许是这样吧。」 就像不太愿意似的,米莎低垂著头。 「……可是,我有点害怕……」 「你在怕什么呢?」 「那个,现在的我是一时性的姿态,所以还是以前的我。要是变成真体,总觉得个性会变得不太一样。」 米莎这么说完便露出苦笑。 「我想大概会变得很接近那个阿伯斯迪鲁黑比亚。」 「意识会被夺走吗?」 「……啊,不是的。不是那样子。我们有好好地融合为一体,能感受到真体的我现在也确实是我。可是,那个……」 米莎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说: 「说、说不定,会被雷伊同学讨厌……」 「没问题的。」 雷伊将自己的手叠在米莎持剑的手上。 「啊…………」 「我对你的情意,不会因为你的外表与说话方式而改变。只要你还是你,我就会永远深爱著你。」 米莎羞红著脸,深情凝望著雷伊。 「米莎,让我看看最真实的你。」 米莎害羞地点了点头。 「看来你非常有余裕啊,雷伊格兰兹多利。」 雷伊惊觉转头。不知不觉中,辛已站在他的正后方。 而且还带著冰冷彻骨的眼神。他所发出的杀气,就连走过无数战场、身经百战的勇者都会吓得立刻跳开。 辛面不改色地说: 「看样子似乎是对手实力不足,所以就由我来担任你的训练对象吧。」 辛把手伸进画出的魔法阵中,拔出掠夺剑基里翁诺杰司。 「就如同我方才所言──」 辛的眼瞳散发冷光。 「就请你去死吧。大概三次左右。」 次数增加了。 §7【勇气之刃与宿命的父母心】 「那、那个……爸、爸爸?」 米莎打量著辛的脸色说: 「不、不是啦,是因为我有点不好意思拿出实力来,雷伊同学就只是在帮我消除紧张,我们并不是没在认真上课──」 「米莎。」 米辛淡然说道: 「现在是上课时间,请不要叫我爸爸。我不喜欢你公私不分。」 「……对、对不起。」 米莎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辛一面后退拉开距离,一面这样问道: 「话说回来,雷伊格兰兹多利。三天前的晚上,你人在哪里,在做什么事?」 「……什么意思?」 雷伊以不改微笑的表情反问。 「不,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 辛停下脚步,转身面向雷伊。 「三天前的晚上,我女儿回家的时间比平时还晚。」 他眼神中带著冰冷彻骨的杀气。 「我再问你一次。三天前的晚上,你人在哪里,在做什么事?」 辛的手传出魔力,掠夺剑发出妖异光芒。 完全是公私不分。 「爸、爸爸!那天晚归是因为我去爱莲家玩,爱莲也是这么说的吧──」 听到米莎的辩解,辛立刻回话说: 「她那天有魔王圣歌队的练习。虽然原定要练到傍晚,但是那天吾君在德鲁佐盖多办公到深夜。」 「……那个……这又怎么了吗?」 「圣歌队的少女们,尤其是爱莲的忠义之心,就连在我看来都会想要将她作为榜样。像爱莲这等忠臣,我难以相信她会比吾君还要早离城。」 忠臣知忠臣。看到粉丝社的少女们为了魔王而日以继夜地作为魔王圣歌队勤奋不懈的身影,辛也有所感触。也就是说,他是这么想的: 爱莲难道不是在配合米莎串供吗? 「……她、她偶尔也会先离城啦……」 米莎不知所措地笑了起来。在辛面前,这就只是个蹩脚的藉口。 「米莎,我没在问你。会很危险,请你先退开。」 「可、可是,爸爸,那个,请不要对雷伊同学太过分……」 「现在不要叫我爸爸。」 「……是的。」 米莎虽然一脸为难的表情,但还是无可奈何地退开。当她忧心忡忡地望向雷伊,他就爽朗地微笑起来,就像在说「别担心」一样。 「回答问题吧,雷伊格兰兹多利。」 「嘴巴上要怎么回答都行。」 雷伊用单手画起魔法阵。神圣光芒聚集在魔法阵上,召唤而来的灵神人剑伊凡斯玛那出现在他的右手上。 「关于这个问题,我就用这把剑来回答吧。」 「我相当欣赏你的这份果断。只不过,倘若你的剑上有一丝邪念,我就会当场将你劈成两半。」 雷伊与辛对峙。米莎以困惑的表情向两人说: 「……呃、呃,雷伊同学,那个,你手上的是灵神人剑吧?那不是消灭魔王的圣剑吗?爸爸也是,你拿出掠夺剑,是打算夺走什么啊?那个,你们两位,都还保持冷静吧?」 然而,早已专注在彼此剑上的两人,就只是不断让视线迸出火花。 「啊、啊哈哈……该、该怎么办啊……?」 「别担心,不会有问题的。」 米莎猛然转头。我不知何时站在她背后这件事,让她很惊讶的样子。 「阿诺苏同学,你说不会有问题,是什么意思啊?」 「辛曾是不知爱为何物的男人。但是在有了你这个女儿之后,他才首度拥有了所谓的父母心。由于他曾不知爱为何物,所以也不知道该如何抑制这份感情。」 我朝著一脸有点不太能理解的米莎说: 「简单来说,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笨蛋父母心。真没想到曾不知爱为何物的辛,居然会变成笨蛋父母啊。还真是令人欣慰。」 「那、那个……可是,他们现在拿著的剑,让人一点也笑不出来呀……?」 「这是天下所有女儿的父亲都要走过的道路。雷伊必须真心诚意地向他挑战,将你赢到手中。话虽如此,辛是个笨拙的男人。光靠话语是很难跟他互相理解的。体谅到他的心情,雷伊才会决定试著用剑跟他对话。」 「……用剑对话吗?」 「一旦实力达到他们两人那样的境界,只要刀剑交锋,大概就能想像得到彼此具有何种程度的想法。」 「是这样吗……?」 米莎半信半疑地望向两人。 其他学生注意到雷伊与辛要进行对打训练,也纷纷开始注视著他们。 「喂、喂喂,你看。辛老师手上握著的魔剑,该不会很糟糕吧……好像有著非比寻常的魔力……?」 「不如说,雷伊同学拔出的是灵神人剑耶。那不是为了消灭魔王所打造的圣剑吗!」 「等等……等等喔……这该不会是勇者加隆与魔王的右臂辛雷谷利亚相互单挑吧!」 「两千年前的芥蒂果然没有解开吗?于是辛老师就趁著上课的机会,藉故肃清掉雷伊那家伙……」 「不然他不会拔出那么强大的魔剑,雷伊也不会拿出什么伊凡斯玛那吧?」 学生们一面倒抽一口气,一面后退与两人拉开距离。他们各个都不想遭到波及的样子。 「咯、咯、咯,你们全都停止对打,看著他们两个吧。看来辛老师现在就要为大家亲身示范他先前在课堂上说过的话。比起什么暖身运动,这要来得有帮助多了。」 「……课堂上说过的话,是指要让我们去死吗?」 「没错。在两千年前,死是很理所当然的事,而克服死亡,更是理所当然的事。既然如此,无法体验死亡就没办法达到那种境界!受到何种程度的伤势就会死──能不能知道这一点,可是攸关生死之事!」 「叩」的一声,耶鲁多梅朵用手杖敲响石板地面。 「而且体验死亡还有另一个好处。那就是『复活』。这正是对根源施展的魔法。藉由自觉到死亡、让自己脱离肉体,变得能认知到自身的根源。这样一来,就能亲自感受到『复活』的魔法术式有何意义!」 咯咯咯咯咯,耶鲁多梅朵一面扯著喉咙笑著一面大声喊道: 「真不愧是辛雷谷利亚!让各位迅速体会死亡,进而意识到自身的根源,这在战斗中可是基本中的基本。尽管粗暴却又细腻,确实不枉称为魔王的右臂!」 炽死王用手杖直指著两人,同时平静地说: 「看好了,要开打了。」 雷伊蹬地冲出。就像预测到他会这么做一样,辛早已逼近到眼前。 「……呼……!」 「铿」的一声,灵神人剑与掠夺剑正面冲突。惊人的魔力余波向周围震开,风压吹乱学生们的头发与制服。 剑的魔力是灵神人剑在上,不过剑技是辛略胜一筹。两人的短兵相接是势均力敌,雷伊与辛的眼神交错。 「三战决胜负怎么样?」 「好。」 在辛回答之后,两人周围就笼罩起淡淡的光芒。那是「圣域asuku」的魔法。不过,这不是为了将意念转换成魔力。 而是为了让彼此剑上的想法,能更加容易地传达给对方。 「……喝──!」 雷伊尽全力施放灵神人剑的力量,把辛推了开来。朝著瞬间失去平衡的他,雷伊用伊凡斯玛那挥向辛的右侧腹。 不过,这是个陷阱。辛故意露出这个破绽,看穿雷伊的这一招,以些微的动作完全避开攻击。接著他同时踏出一步,以完美的时机劈下掠夺剑。 让人以为无法避开的这一剑,基里翁诺杰司却挥空了。雷伊的动作也是个陷阱,他预测到这一剑的轨道,趁机绕到了辛的背后。 辛转身挥出掠夺剑。配合著这一剑,雷伊劈下灵神人剑。 剑光与剑光划出十字。 风压与魔力的火花朝四周迸发,两把剑交错在一起。 「相当愚直的剑呢。」 「承蒙夸奖,我感到很荣幸喔。」 「不过,剑技还很拙劣。」 在说话的同时,雷伊的右肩喷出鲜血。辛以目不暇给的快剑挥出了掠夺剑。 「……呼……!」 雷伊与辛再度短兵相接。喘息之间,在经过数十次的剑刃交锋之后,雷伊的右大腿被斩伤了。 「……还没完呢……!」 第三次的冲突。以全力挥出的灵神人剑被辛漂亮拨开,并顺势斩伤了雷伊的右胸。 「……唔……!」 雷伊暂时跳开,拉开彼此的距离。 「你巧妙避开了要害呢。能不让掠夺剑夺走能力,可不是寻常本领所能办到的。不过,你究竟能撑到何时呢?」 寒气逼人的剑技,甚至超越了过往的他。大概是因为对女儿的爱吧,辛完全凌驾在雷伊之上。 「那、那个……对决不是已经结束了吗……说好了三战决胜负吧?爸爸不是已经砍中三剑了吗?」 「你在说什么,就连一胜都还没有喔。」 听到我这么说,米莎露出不解的表情。 「他们说的三战决胜负,是指其中一方先死三次的意思。」 「……这算什么三战决胜负…………」 「别这么担心,三战决胜负在两千年前,是剑术比赛时常用到的规则。辛和雷伊早就习惯了。」 米莎一面紧抿著唇瓣,一面注视著辛与雷伊短兵相接的身影。 「唔嗯,双方的意念都互不相让啊。」 「那个……他们在我看来就只是在认真对打,雷伊同学和爸爸是在用剑进行著什么样的对话啊……?」 「这样啊,那我就帮你解说吧。」 我施展「意念通讯」,将我所感受到的两人意念传达给米莎。 「这是我个人的解释,说不定有点误译,但你就当作他们大致上是这样想的就好。」 就在这一瞬间,雷伊动了。他就跟方才一样把辛推开、双方拉开距离后,这次用灵神人剑朝他劈去。 剑上充满他的勇气。 ──把女儿嫁给我吧! 「铿」的一声,伊凡斯玛那的强烈斩击被辛用剑挡下。 ──不嫁。 辛的魔剑充满著深不可测的觉悟。然而,雷伊毫不在意,以灵神人剑发出猛攻。 在喘息之间挥出三十连击,目不暇给的快剑朝辛袭去。辛也不服输地用魔剑挥出快如闪光的剑击。 剑速的顶峰,双方就像在竞争似的使得剑刃高速冲突。简直就像无法退让的意念与意念在激烈碰撞一般的光景。赌上彼此的信念、赌上彼此的荣耀,此时此刻,勇者加隆与魔王的右臂辛以圣剑与魔剑展开交锋。 挑战者是加隆,迎击者是辛。双方的坚定意念,化为双剑撞击所迸出的火花炸开。 ──请把女儿嫁给我!我绝对会让她幸福!我以性命发誓! ──不嫁不嫁不嫁不嫁不嫁不嫁! 「……真不愧是你呢……在柔软的剑招中,有著一道绝对不会折断的芯……」 「你还早了一百年。」 「这一百年的差距,我会在与你对打的这场胜负之中超越给你看!」 彷佛在吸收辛的剑技一般,雷伊用灵神人剑吸收掠夺剑的力道。自己挥剑的力道遭到利用,辛的身体稍微失去平衡。 ──我究竟有哪里不好?要是我有不对之处,我会去改正! 为了让家长承认双方交往,以要结婚的气势挥出的舍身之剑,简直就是勇气之刃。这不是常人所能展现的觉悟。 正因为是真心真意,所以打从最初就是全力以赴。世人往往知道该怎么做,却仍然无法下定决心。 所以这是人称勇者的雷伊才有可能挥出的求婚一击。 ──开玩笑。凭这种程度的本事,要结婚还太早。你能保护好我女儿吗! 将他的勇气一击不由分说地打掉,这无情之刃该说真不愧是魔王的右臂啊。超越道理与常识,总之就是不给嫁。这简直就是不可理喻,是难以攻陷的剑之顶峰。 ──请把女儿嫁给我、请把女儿嫁给我、请把女儿嫁给我! ──不嫁不嫁不嫁不嫁不嫁不嫁!你还早一百年! 碰撞的剑与剑,交锋的刃与刃。两人赌上彼此的信念、一步也不肯退让的魔力与激烈的交锋相反,不仅微弱,还在转眼间变得稀薄。 两人的目标是剑的秘奥,必杀的一击。然而,雷伊拥有七个根源,要让魔力完全化为虚无极为困难。 于是,先达到这个境界的人是辛。 「掠夺剑,秘奥之一──」 基里翁诺杰司的剑尖有如鞭子般弯曲,宛如生物一般变化自如地袭向雷伊。 「『剥夺』。」 ──把女儿还给我。 剎那间的六连击。雷伊束手无策地被夺走六次性命,整个人虚脱地当场倒下。 「这下就取得六胜了。看来,你还早了两百年的样子。」 「……雷、雷伊同学!」 米莎脸色大变,朝著倒下的雷伊跑去。随后,他的身上浮现魔法阵,被施展了「复活」魔法。 雷伊缓缓站起。辛的冰冷眼神刺向他。 「得到教训的话,就别带著米莎到处乱跑,让她太晚回家。否则下次或许就不是夺走你的性命,而是你的根源。」 辛转身离去。 「爸……不对,老师,请等一下……」 正当米莎跑过去时,辛整个人晃了一下,并且单膝跪地。 「……咦……没、没事吧?」 米莎担心地探头看著辛的脸色。 「我没事……」 辛这么说完,把手放在自己的左胸上。那里渗出了微微的鲜血。 「……『天牙刃断』。」 辛喃喃自语。雷伊拥有七个根源,这样要施展剑的秘奥是极其困难的一件事。然而,在那一瞬间──他在千钧一发之际达到了那个境界。 虽然没夺走辛的性命,但他的魔眼确实连剑光都没能看到。 「……回想起来,蕾诺也是立刻就求婚了呢……」 辛就像在回忆过往似的说道,同时站起身来。 「米莎,我先跟你说一件事。」 没对上女儿的视线,辛背对著她说: 「如果不是至少能赢过我的男人,我是不会承认你们交往的。」 「……这、这种要求,岂不是几乎所有男人都没办法吗……爸爸太强了啦……」 不理会米莎的抱怨,辛当场离去;但途中这样说道: 「还有,别再说谎了。要是会晚归,至少传个『意念通讯』。我不会过问理由的。」 「咦……?那个意思是……」 「蕾诺会担心。」 米莎满脸笑容地转头看向雷伊,他也回以爽朗的微笑。 辛快步离开。或许,他不肯承认交往的顽固父母心,其宿命稍微地被灵神人剑斩断了也说不定── §8【正义的一方】 第二训练场── 炽死王在以激烈的肢体动作解说完魔法术式后,正要物色学生来实际操作,宣告下课的钟声就响起了。 「唔,时间到了呢。那么,今天就上到这里。刚刚教的魔法,回家后可别怠慢复习了。还有,别在朋友之间互相练习『复活』。毕竟凭你们的魔法技术,大概会就这样死掉吧。咯、咯、咯。」 耶鲁多梅朵一面大笑,一面兴高采烈地离开教室。 「这种事不用说也没人会做吧……」 莎夏就像发牢骚似的吐槽。 「话说我现在头又痛又晕,『复活』应该没有失败吧……?」 在剑术课上,莎夏死了两遍。当然,立刻就施展「复活」让她复活了。 「就只是单纯的晕死症吧。假如不习惯死亡,就经常会出现这种症状。虽然也跟体质有关,反正你很快就会习惯了。」 「……我一点也不想习惯……」 莎夏不舒服地趴在桌上。米夏碎步上前,温柔地抚著她的头。 「为什么米夏没事啊?」 她忙不迭地摇头。 「大家更有精神。」 米夏抬起视线。只见雷伊、米莎、艾莲欧诺露还有洁西雅的脸色都跟往常一样。 「我死习惯了呢。」 「那个,你看嘛,我的传闻与传承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所以一点也不要紧的样子。虽然我没有实际体验过就是了……」 雷伊与米莎这样回答。 「大概是因为我很擅长根源魔法吧?而且我可是魔王大人的魔法喔。」 艾莲欧诺露竖起食指。 「洁西雅……是第一次。但是……不要紧……」 莎夏眼神充满怨恨地看著她们。 「真狡猾……勇者很擅长死吗……?」 莎夏边说边站起身。 「喂,要不要找家咖啡厅坐一下?我想喝点又冰又甜的饮料。」 米夏点了点头。 「嗯嗯,我赞成喔。可以的话,我想去有卖酒的店。」 艾莲欧诺露喜孜孜地说道,心里已经在盘算要喝什么的样子。 「放学后的一杯……格外美味……」 「啊~洁西雅还不能喝喔。就点无酒精饮料吧?」 「……洁西雅还得要……忍耐……」 洁西雅懊悔地说道。 「这种时间,有店家在卖酒吗?」 雷伊向米莎问道。 「……我不喝酒,所以完全不晓得……」 莎夏朝我看来。 「阿诺苏也要去吗?」 她把脸靠过来低声说道: 「只要变回阿诺斯再会合的话,就不会引人疑窦了。」 「唔嗯,抱歉,我先跟人约好了。」 「咦……?」 正当莎夏露出疑惑的表情时,一名黑制服的学生朝我们走来。那个人是拉蒙。 「我们走吧,阿诺苏。」 「好。」 我跳下椅子,向莎夏等人说道: 「我接受了一个感觉很有趣的邀约。」 莎夏在这一瞬间,朝拉蒙投去一道怜悯的眼神。她立刻小声对我说: 「……竟然会约你,就只能说请节哀顺变了……」 我回她一道残虐的笑容。 「那么,再见了。」 说完,我走到了拉蒙身旁。 「所以,我们要去哪里?」 「等你到了就知道,你就好好期待吧。」 拉蒙故弄玄虚地说。居然会顾忌在教室里说出来啊?照这个样子看来,说不定要带我到反抗组织的基地。至少,应该能见到皇族派余党。 就在这时,教室门发出「嘎啦嘎啦」声响地被用力推开。冲进来的是面熟的少女们──粉丝社的八人。 「……赶、赶上了!」 爱莲一边大喊,一边朝学生们看去。接著确认到讲台上没有任何人之后,她难为情地笑著说: 「奇、奇怪?没赶上吗……?」 「老师不在呢……」 「可、可是,或许是下课时间?」 「已经这个时间了吗?不是说就算赶上也是最后一堂课?」 粉丝社的少女们议论纷纷起来。大概是魔王圣歌队的公务耽搁到时间,让她们迟到了吧。我朝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少女们说: 「很遗憾,今天的课程刚刚结束了。」 「啊,这、这样啊。谢──」 爱莲一看到我,就停下话语当场僵住。 「……阿、阿、阿……阿诺斯大人──!」 她大声喊道。 「为、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可爱,不对,是变得这么美味……不对,是变得这么让人垂涎三尺的感觉啊!」 「你、你冷静点,爱莲。明明就改口了,却愈说愈不敬啊!」 「啊啊──那个,不是的、不是的,对了,那个,为什么变小了!而且,奇怪?为什么会在学校里……!」 唔嗯,我明明就隐藏了根源,没想到她居然能一眼看穿。 「抱歉,你认错人了。我是转学生阿诺苏波鲁迪柯乌罗。」 「……阿诺苏波鲁迪柯乌罗……?可是……?」 粉丝社的少女们直盯著我的脸瞧。那表情就像在说我不论怎么看都是阿诺斯的样子。 「……阿诺斯……?变小了……?」 拉蒙喃喃自语,朝我投来狐疑的眼神。 唔嗯,要是遭人太过怀疑也很糟糕啊。说不定会因此变得慎重起来,不带我去反抗组织的基地。 哎,不需要紧张吧。毕竟,我有著优秀的部下──我面向莎夏,用眼神向她示意。 也太强人所难了吧──尽管露出这种表情,莎夏也还是在高速运转著脑袋吧,只见她立刻开口说: 「真受不了耶,爱莲,你在说什么啊?你该不会是太过思念阿诺斯,不论是什么都看成了阿诺斯吧?」 「……咦……啊……」 「你前阵子还对著铜像喊阿诺斯大人吧?我知道你很敬爱阿诺斯,但请至少在家里再这样做。」 爱莲瞬间露出惊觉的表情。 「我又发作了!」 紧接著,其他粉丝社的少女们就吐槽她: 「真受不了,爱莲的阿诺斯大人缺乏症又发作了。」 「没错、没错。她只要发现到稍微有点像阿诺斯大人的东西,不论是什么都会当成是阿诺斯大人。」 「前阵子还说什么,管弦乐团的指挥棒很像阿诺斯大人呢。」 「到底哪里像啦~你这家伙。」 「可、可是,阿诺斯大人并没有禁止偶像崇拜啊!」 「这是什么理由啊。而且是东西我还能理解,但把人当成偶像来崇拜是不行的吧?」 看著吵闹不休的粉丝社,拉蒙的眼神以不同于方才的意思凝重起来。 「可是,不觉得阿诺苏弟弟很像阿诺斯大人吗?你看,像是眼角?」 爱莲再度直盯著我的脸瞧。 「是亲戚吗?」 「我是皇族,会像也很正常吧?」 「说话方式也很像阿诺斯大人。」 「没什么,我可是旅行艺人,最近刚学会模仿暴虐魔王,有点改不了习惯。」 一听到我这么说,爱莲就战战兢兢地问: 「那、那么,阿诺苏弟弟。你能模仿什么给我看吗?」 「好啊。」 我跳上讲台站好,堂而皇之地说: 「我乃暴虐魔王阿诺苏波鲁迪柯乌罗。虽说是小孩子,难道你们以为我就不会是魔王了吗?」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著兴奋尖叫,爱莲把我整个人抱在怀中。 「阿诺苏大人太可爱了──!」 她用脸颊拚命磨蹭著我的脸,来回抚摸著我的脑袋。 「等、等等啦,爱莲,我也要,也把阿诺苏大人借给我啦!一个人独占太狡猾了!」 「我、我不要,再让我抱一下下。而且,不是禁止把人当成偶像来崇拜吗?」 为了不把我交出去,爱莲尽管紧抱住我,却依旧警戒著其他人。这时一道影子从她背后悄悄逼近。 「有破绽!」 接著,我整个人就被诺诺抢走,紧紧抱在怀中不放。 「阿诺苏大人……居然变得这么小……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我们一起回家吧。」 「啊──太狡猾了,太~狡猾了,也把阿诺苏大人借给我啦──」 这次是洁西卡抢走我,把我的脸用力抱在胸前。 「交换、交换!一个人七秒!能碰的部位以等级b为准。啊──麦雅你等等,那里是等级a吧!」 「注意、注意──我有提案!我们就公平地,大家一起绕著阿诺苏大人转吧~」 瞬间,少女们的眼睛亮起诡谲的光芒。 动作十分迅速。粉丝社的八名少女们围成一个漂亮的圆圈,像是接力赛跑一样绕著我转圈圈。 「围成圈圈,转圈圈」 「阿诺苏大人,转圈圈」 「快乐地转圈圈转呀转」 「阿诺苏大人转呀转」 少女们即兴唱出和乐融融但不太能理解的歌曲。 只不过,我怎么说都是第一次受到这种对待。能对暴虐魔王做出这种程度的事,正是因为现在很和平吧。 「真不愧是粉丝社。只要她们做出如此大不敬的行为,就不会有人认为阿诺苏就是阿诺斯了吧?」 雷伊低声说道。 「……或是说,我怎么看她们都像是在藉机宣泄欲望……」 莎夏有点生气地瞪著粉丝社少女们。 「唔嗯,差不多可以了吧?」 「啊,真、真是对不起,阿诺苏大人。」 粉丝社少女们就像惶恐似的,从我身旁退开三步。 「没什么,要是我能充当魔王的偶像,你们随时都能来找我。」 我留下这句话,走到拉蒙身旁。 「抱歉让你久等了。」 「喔,不会……」 拉蒙不知道为什么,露出一脸看到惊人事物的表情。 「……算、算了,那些家伙一直以来都是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你就别放在心上了。我们走吧。」 「好啊。」 我们离开了第二训练场。拉蒙就这样带我离开魔王城,笔直走向密德海斯的大街。 我们前往的是涅库罗家位处的方向。迪鲁海德为数不多的权力者大都居住在这个地区。或许有比我想像中还要高地位的人参与其中也说不定。 「阿诺苏。」 拉蒙在三岔路口停了下来。 「你很憧憬皇族派……正义的一方吧?」 「是啊。」 「我其实认识那个正义的一方喔。」 拉蒙就像在讲悄悄话似的低声说道。 「这还真有意思。能介绍给我认识吗?」 「既然你说很憧憬的话,我也想帮你介绍,但是正义的一方立场也很艰难。现在皇族派正被那个魔王盯上。要是有什么像样的活动,就会立刻遭到密德海斯的军队铲平。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也就是信赖很重要吧?」 「不愧是你,不过还是个小鬼却很懂事啊。就跟你说得一样,要是随便让来历不明的人成为同伴,一下子就会被歼灭了。」 拉蒙画起「契约」魔法阵。 「如果你想见我的同伴,就发誓跟我结拜为兄弟。只要说你从以前就是我的小弟,我的同伴也会信赖你。」 唔嗯,到底没蠢到会无条件带我过去啊。 「这我无所谓,但拉蒙能信赖今天才认识的我吗?」 「……你不是个坏家伙。这我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了。」 唔嗯,这句话大概是在说谎吧。拉蒙在反抗组织里的地位恐怕很低,所以才会急著想要立功。 或许是认为,只要有我今天在上课时展现的实力,就能在皇族派中飞黄腾达。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冒险让刚认识的我成为同伴。 「不过不用说,我内心当然信赖著你;但在大人的世界里,光靠这样是无法建立信赖关系的。这个『契约』的内容写著你一定要听从我的命令。只要你在这上面签字,我接下来就带你去见我最信赖的人。如何?」 拉蒙如此提议。感觉他在紧张呢。他的立场就是有这么危急吧,所以才不想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无妨。」 我毫不迟疑地在「契约」上签字,拉蒙随即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就拜托你啦,小弟。」 「交给我吧。」 拉蒙踏著总觉得很兴奋的脚步,在三岔路口直线前进。走了一会儿后,就看到安卡托家当家的宅邸。 安卡托家当家是七魔皇老的直系子孙,也身负密德海斯的政务。他很深受魔皇艾里奥信赖,记得应该不是皇族派才对。 看样子,他在背地里有著不同的面貌啊。 「如何?即使你是小孩子,也知道这里是哪里吧?」 「是安卡托家吧?」 「嘿嘿,没错。走吧,我带你去见当家大人。」 我跟著拉蒙一块儿走进屋内。 §9【皇族派的救世主】 我们走上阶梯来到宅邸最上层,眼前有一道格外奢华的大门。拉蒙在门前伫足,然后敲了敲门。 「我是拉蒙艾巴!」 他在充满精神地报名后,门后传来了回覆。 「进来。」 「打扰了!」 推开门后,里头是间办公室。房间两侧有穿甲佩剑的魔族们列队站著立正不动;正面有一张装饰奢华的办公桌,桌前坐著一个男人。 男人皮肤苍白,留著白须。尽管体格纤瘦,有著看起来很神经质的长相,不过眼神充满锐利。在召集密德海斯的权力者时,我曾经见过他一次面。就从根源流露出的魔力来看,确定是本人无误。 赛鲁瑟阿斯安卡托。他是安卡托家的现任当家,在这座城市里是权力仅次于魔皇的男人。他也有出席密德海斯的新政策决定会议,当时还说了相当有意义的发言。 要说的话,他当时虽然提出对皇族很严厉的提案,不过那是为了不让人察觉到自己是皇族派的伪装啊。 「他就是你说的新同志吗?」 赛鲁瑟阿斯问道。 「是的,他是我的小弟,叫做阿诺苏波鲁迪柯乌罗。」 我堂堂正正地走上前去,向赛鲁瑟阿斯报上姓名。 「我是阿诺苏波鲁迪柯乌罗,今年六岁。是对皇族派的反抗活动有兴趣而来的。你就是首领吗?」 在我这么说完后,赛鲁瑟阿斯有点不太愉快地蹙起眉头。 「对、对不起,赛鲁瑟阿斯大人。这家伙不论对谁都这么讲话。」 尽管不在意说话方式的魔族很多,看来赛鲁瑟阿斯并非如此的样子。 「哎,好吧。我是个宽容的男人,不会对小孩子说的话一一吹毛求疵。」 赛鲁瑟阿斯在唾弃似的说道后,用手撑著脸颊。 「拉蒙,为了小心起见,我要问你一件事。你也知道我们现在需要许多同志。但就算是这样,也没有到饥不择食的程度。此乃崇高的大义。你有确实理解到吗?」 尽管几乎要被赛鲁瑟阿斯的魄力震慑住,拉蒙还是连忙点头道: 「……这、这是当然。阿诺苏虽然还是小孩子,但魔力与魔法都很厉害。只要您愿意稍微看一下,我想就会立刻明白。他说不定会成为我们的王牌──」 「拉蒙。」 赛鲁瑟阿斯眼神锐利地瞪向拉蒙。光是这样,拉蒙就畏缩地闭上嘴巴。 「我没问你的意见。能否成为手牌,得由我来判断。你只须依照吩咐召集同伴就好。」 拉蒙懊悔地点点头。 「是、是的……」 果不其然,拉蒙在这里并没有什么地位,只是用来召集反抗组织同伴的跑腿人物。 「你说你叫阿诺苏吧?我们不会因为你是小孩子就给予差别待遇。不过,你若是想加入我们成为同伴,就展现你的实力吧。」 「啪」的一声,赛鲁瑟阿斯弹了个响指。站在房间两侧的六名士兵在我面前一字排开。 「他们是我的左右手,各个都是强壮的魔族。你就随便选一个当对手吧。我不会要你打倒他们。只要能撑过十分钟,我就让你成为同伴。」 我用魔眼眼睛大略扫过眼前的魔族。 「唔嗯,也就是要先用杂兵看看情况啊。」 赛鲁瑟阿斯的表情扭曲起来。 「……你说什么…………?」 「六个一起上吧。就让我来告诉你们,你们就连暖身运动都称不上。」 「……小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一名士兵走上前来。他一副火冒三丈的模样瞪著我。 「我们也有著侍奉安卡托家的荣耀。像这样出言侮辱,你以为能轻易了事吗?」 又一名士兵走上前来,表情一样看得出来很烦躁。他们是在魔王否定之后,至今仍然相信自己的血很尊贵的皇族派人马,想当然有著很高的自尊心。 「立刻把话收回去。否则,就算你是小孩子,也无法轻易饶过你。」 我咧嘴笑著对他们说: 「就是这个气势。要是不认真打的话,可是会死的。」 就像是忍无可忍似的,士兵们一一拔出魔剑。 「可以吧,赛鲁瑟阿斯大人?」 「无所谓。不过,要是能派上用场,就留他一命。」 得到赛鲁瑟阿斯的允许后,六人就将我团团围住。 「你好歹懂得收纳魔法吧?拔剑吧。让我来纠正你这傲慢的态度。」 我没有特别理会他的话语,就像在做手腕暖身似的甩著双手。 「……小子,你在做什么?」 「要是你以为赤手空拳就不会被砍,那就大错特错了。」 「没什么,最近缺乏运动,身体有点僵硬。我正想做点运动暖身,哎,但你们就连这点也办不到吧。」 话一出口,士兵们就怒目横眉地握紧剑柄。 「……很好。你就给我后悔吧──!」 一名士兵朝我直扑而来,我连看都不看一眼,就这样继续甩著双手。当手腕的僵硬渐渐松开后,双手搧出的风就卷起漩涡,并在转眼间增强为激烈的旋风,彷佛形成一道小规模的龙卷风。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手腕的伸展运动掀起的龙卷风,将袭来的士兵弹飞。 「什么……!该、该死的家伙──!」 「你、你这家伙!到底做了什么!」 两名士兵从左右同时逼近。我把重心放在右脚上,慢慢地把腿伸直。伴随魔力的重心移动形成强烈的冲击波,将右侧的士兵撞飞。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后我慢慢把重心从右脚移到左脚上,换伸直另一条腿。瞬间,把腿伸直所产生的冲击波将左侧的士兵轰飞。 「咳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我双手交握,用力往上伸展。随后,士兵们就像是被产生的魔力顶起似的突然飞起,黏在了天花板上。 「呃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嘎嘎嘎嘎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这样为了松开身体,将交握的双手缓缓绕一个大圈。 「呀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 「啊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 办公室被暴风吹得乱七八糟。六名士兵就像是被搅拌一般,在室内不断绕圈飞行。 我再度将双手用力往上伸直,再突然放松肩膀的力道。因为我放松的力道,士兵们摔了下来,同时轰隆一声连同整个房间一起撞破地板,办公室从最上层的五楼变到了四楼。 「什么……!呜哇……」 赛鲁瑟阿斯浮现凝重的表情,用手抓住办公桌抵抗震动。我再做一次伸展运动,轰隆一声,办公室变到三楼。做第二次是掉到二楼,等做第三次后,终于掉到了一楼。 嘎叽、嘎叽,在我将脖子稍微往左往右转动后,整个空间就像在配合我一起转动似的,粗暴撕扯著士兵们的身体。 「嘎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耶呗呗呗呗呗,啊吧吧吧吧吧!」 我把右手伸直,交叠在左手上。正当我要抬高右手,拉伸到肩膀与上臂附近时,苍白脸色变得更加苍白的赛鲁瑟阿斯便开口说: 「……我、我知道了。已经行了。」 在他这么说完,我就停止暖身运动。办公室已澈底变得破烂不堪,士兵们各个处于濒死状态。 「就如你所见,就连暖身运动都称不上。」 我朝著倒下的士兵画起魔法阵,对他们施展「治愈ento」魔法。伤势在转眼间便治好,他们恢复了意识。 赛鲁瑟阿斯以完全就是惊愕的表情盯著我看。 「……想不到,他说的暖身运动……真的只是暖身运动……」 赛鲁瑟阿斯喃喃自语起来。他立刻低下头,思考起什么事来。下一瞬间,这个把脸抬起的男人带著一张可疑的笑脸。 「真是让人惊讶,阿诺苏同志。虽说不会因为你是小孩子就给予差别待遇,哎呀哎呀,看来是我小看你了。就让我们一起取回正确的魔族历史吧。」 赛鲁瑟阿斯从椅子上站起,走过来向我伸手。在与我握手之后,他开口说: 「听说你也擅长魔法,那你懂得施展『魔物化nedora』魔法吗?」 这是藉由魔力让动物变成为魔物的魔法。目前在迪鲁海德,只要没有满足一定的条件,就禁止对动物施展「魔物化」。 「当然。」 「那『隶属ijie』魔法呢?」 「易如反掌。」 「这真是太棒了。看样子,运气终于转向我们这一边了。你或许会成为皇族派的救世主也说不定喔,阿诺苏同志。」 赛鲁瑟阿斯一边这么说,一边浮现下流的笑容。「隶属」能够支配施加上魔法的对象。由于很难对魔族或人类等有意志的对象产生效果,所以主要是对智能低下的动物施展。用来支配使魔的就是这个魔法。 既然连「魔物化」都确认了,他就是想制造魔物,然后操纵它们吧。 虽说如此,「魔物化」与「隶属」这种程度的魔法,安卡托家应该不愁没有术者才对。会在见识到我的力量后特意这么问,也就是说他想把普通术者力有未逮的对象变成魔物吗? 「拉蒙,去准备马车。」 趴在地上的拉蒙站起身,回了一声「遵命!」,便立刻离开办公室。 「要去哪里?」 「别担心,只是要去附近。阿诺苏同志,我有样东西想让你瞧瞧。」 赛鲁瑟阿斯以混浊的眼神这样说道。 §10【反抗组织的基地】 马车离开密德海斯往南行驶,周遭是只看得到砂、土和岩石的辽阔荒地。这附近一带暂时都持续著相似的景色。只要穿越荒地,前方就能看到一座城市,不过以这辆马车的速度来说无法当日往返。 我把头探出马车的窗口,看向往前行驶的另一辆马车。 那是一辆带有黑色涂装、装饰豪华的马车,安卡托家的当家赛鲁瑟阿斯就坐在上头。只要用魔眼眼睛凝视,就能透视马车内部的情况。 赛鲁瑟阿斯与两名左右手还有拉蒙坐在里头。会让拉蒙坐在那里,恐怕不是偶然吧。我悠哉地眺望著景色,同时也竖耳倾听。 不久后,赛鲁瑟阿斯开口说: 「……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咦……?」 拉蒙发出怪声,一副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的表情。 「就是你带来的阿诺苏。年纪轻轻就有前程无可限量的才能。而且,还是个小孩子这点很好。」 赛鲁瑟阿斯用手摸起白须。他一副不论拥有多强大的力量,既然是小孩子,就总有办法搞定的口气。 「我、我也是这么想,才把他带来的喔,赛鲁瑟阿斯大人。」 拉蒙自鸣得意地说道。这家伙对于赛鲁瑟阿斯的意图根本就一知半解吧。 「我问你一件事。」 赛鲁瑟阿斯的魔眼眼神散发光芒。他一面从指尖释出魔力粒子,一面威胁地问道: 「阿诺苏真的是你的结拜兄弟吗?」 「……这、这是当然的了……我、我可不是会轻信他人的男人喔。不论有多强,能将背后交出去的死党,就只有长年同甘共苦的伙伴啊……嘿嘿。」 这种把自己吹嘘得很了不起的台词,让人听了就觉得可悲。赛鲁瑟阿斯会无言注视著拉蒙,也是因为有同样的感想吧。 「为何隐瞒到现在?」 「……什、什么意思……?」 「他可是能施展如此强大魔法的人才,而你也知道我们如今正缺这种人手吧?为何直到今天都隐瞒著他的存在?」 「这、这是因为……」 拉蒙尽管焦急,仍旧拚命动脑思考。其实没什么理由,是因为我们今天才刚认识,但他没办法老实说出真相吧。 「……因、因为是结拜兄弟。」 苦恼到最后,他总算是挤出了这句话来。 「就算魔法才能再高,阿诺苏也还是个小鬼啊。魔王军也不是能从正面击倒的对手,该说是担心吧……」 「唔嗯,的确。战力处于劣势的我们要对抗魔王军,只能著重于暗杀与谍报。不论力量再怎么强大,对小孩子的负担都太重了,你的判断很正确。拉蒙,看来你没有我以为的那么笨啊。」 愣了一下后,拉蒙嘿嘿发笑。 「……这、这是当然的啦。」 这种事他就连想都没想过吧,但还是自鸣得意地回答著。 「不过,你没说谎吧?」 为了小心起见,赛鲁瑟阿斯再度问道。 「是……是啊。赛鲁瑟阿斯大人打从方才就在担心什么啊?我一点也不明白……」 想了一会儿后,赛鲁瑟阿斯说: 「好吧。也必须要你协助才行,就跟你说我的打算吧。」 拉蒙露出笑容点头。大概是认为能以此为契机从基层小弟荣升为干部吧。 「把阿诺苏推捧成真正的暴虐魔王,召集更多同志。在那些脱离皇族派的人员之中,有不少人判断我们缺乏大义与实力。因此只要我们能凑齐这两点,他们也会重返派系吧。」 「真不愧是赛鲁瑟阿斯大人,很厉害的想法呢。我们要藉此从阿诺斯那家伙手中夺回魔王的宝座,让皇族派复权吧?」 赛鲁瑟阿斯朝他投以斥责的眼神。 「我能理解你焦急的心情,但这么做还太心急了。操之过急只会误事。」 赛鲁瑟阿斯的魄力让拉蒙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这、这我当然知道。我是说,总有一天啦。」 赛鲁瑟阿斯一面叹气一面摸著胡须。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最重要的就是阿诺苏的来历。如此强大的力量,万一他是魔王军的间谍,我们的计画将会毁于一旦。」 拉蒙立刻说道: 「请放心。阿诺苏就像我养大的一样,早在阿诺斯那家伙现身之前就认识了。他很仰慕我,不论发生什么事,那家伙都会忠实听从我的命令。」 由于握有阿诺苏会听从命令的「契约」,所以拉蒙觉得就算说谎,也总会有办法解决吧。对他来说,他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希望能提升自己在皇族派内部的地位。 岂止如此,他或许还认为,只要能将阿诺苏波鲁迪柯乌罗推捧成真正的暴虐魔王,那么能命令他的自己就会是实质上的首领。 没有什么比怀有野心的无能部下还要让人伤透脑筋的事情。问题在于,赛鲁瑟阿斯有没有看穿这一点。 「很好。拉蒙,这件事要是顺利的话,我就考虑帮你准备一个干部的位置。为了今后也要守护尊贵之血,一同奋战吧。」 「嘿嘿,就请您多多指教了,赛鲁瑟阿斯大人。」 虽是敌人,但还真是脆弱不堪的信赖关系啊。这种程度的信赖,实在难以想像能成就什么大事;但对如今的皇族派来说,他们也没有余裕要求太多吧。 对于遭到解散、失去许多同伴的他们来说,阿诺苏波鲁迪柯乌罗的存在彷佛是一场及时雨。而就像在说前程一片光明似的,赛鲁瑟阿斯与拉蒙两人一起狞笑起来。 哎,就尽管作著短暂的春秋大梦吧──直到发现自己所服下的,是一剂非比寻常的毒药为止。 赛鲁瑟阿斯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事,暂时安静了下来。不久,马车的速度才刚慢下来,就缓缓停止了。推开车门下车后,这里是荒野的正中央。 「你看得出来吧,阿诺苏同志。」 赛鲁瑟阿斯注视著荒芜大地。在用魔眼眼睛往那里看去后,能在地盘下方看到不自然的空洞。不仅相当深,还错综复杂,空洞内到处都能感受到魔族的魔力。 「唔嗯,看来皇族派很擅长挖洞啊。」 「哈哈哈,这么说也没错呢。」 赛鲁瑟阿斯在大地上画起魔法阵。他发动「魔震deiasu」将大地分裂开来。在裂开的裂缝后方,有著一条巨大的隧道。 「阿诺苏,吓到了吧。总而言之,这里就是正义一方的基地。」 拉蒙一脸得意,就像在炫耀玩具似的说道。 「哦?有意思。」 赛鲁瑟阿斯施展「飞行furesu」的魔法飘浮起来,进到隧道之中。我也飞上空中,尾随在后。 「你想让我看的,就是这座基地吗?」 「这也是其中之一,不过还有一样有趣的东西。我们会将据点设在这里的理由,方便潜伏自然不在话下,但同时也是为了某个目的喔。」 一深再深,赛鲁瑟阿斯朝著隧道底部不断下降。不知下降了多少距离后,终于看到了最底层。一著地,附近就充满数十名穿甲佩剑的士兵。 最底层有一个巨大横洞,赛鲁瑟阿斯朝著那里走去,接著渐渐能看到一道巨大绿影。 绿影上能看到两根长长的尖角,一双大得夸张的眼珠朝这里凶猛瞪来。雄壮身躯覆盖著金属般的坚固鳞片,背上长著一对横长的巨大翅膀。 那头全身绑著无数「拘束魔锁gijieru」,也仍然像是要扯断锁链一样凶猛挣扎的怪物是龙。就连在两千年前都濒临灭绝的种族,没想到居然在这个魔法时代存活下来了。 「怎么样,阿诺苏同志。首次见到龙的感想如何?」 「似乎跑得比马还要快。用这个拉马车不就好了?」 赛鲁瑟阿斯瞠圆了眼,然后「咯、咯、咯」地笑了出来。 「真是可靠的感想。方才我问你擅不擅长『魔物化』与『隶属』魔法没有其他用意,就是想将这条龙变成魔物强化,让他隶属于我们。」 「你们办不到吗?」 不知他们对龙调查到何种程度,我像这样打探著。 「龙这种生物对魔法具有强大的耐性。而且在生物之中,也属于『魔物化』很难生效的种族。尽管我们再三尝试施展『魔物化』,但完全没有变成魔物的迹象。」 「是想当宠物养吗?」 「宠物?是啊,也可以这么说。龙有著惊人的战斗能力,而且以人类与魔族为食。倘若转化成魔物,能力也会飞跃性地提升,变成无法轻易对付的怪物。尽管很难用『隶属』让它完全隶属于我们,不过只要能将它引到密德海斯就行了。」 居然在打这种愚蠢的主意。 「是要将龙放到密德海斯,让它去袭击魔王军吗?」 「没错。虽然目前抓到的龙还只有一头,但只要有十头龙的话,哪怕是密德海斯的驻军也无法完全压制。到时我们就趁著驻军与龙交战的混乱,澈底削弱魔王军的战力。这样一来,也离皇族派的胜利不远了。」 「最先受害的会是民众吧?」 「所以才好。魔王军会为了守护民众,无法专心与龙交战。当然,我们会事先让皇族派的魔族逃离。我不会说支持暴虐魔王的民众也是邪恶,但这是他们自作自受。」 还真是说了相当自私的话啊。 「唔嗯,只要先把这家伙变成魔物就好了吗?」 「是的,没错。办得到吗?」 赛鲁瑟阿斯投来期待的眼神。我向前一步代替答覆,画出一道覆盖住龙全身的魔法阵。 我施展「魔物化」的魔法,让龙绿色的皮肤与鳞片渐渐染成黑色。 「……哦哦……这真是……太厉害了……!」 赛鲁瑟阿斯咧嘴发笑,注视著龙转化成魔物。其模样就像是完全没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会招致什么样的后果一样。 「真是愚蠢啊。」 在我如此低喃后,赛鲁瑟阿斯就一脸不可思议地转过来。 「愚蠢……?有什么问题吗……?」 「首先第一点。」 随著「魔物化」魔法的进行,龙的庞大身躯变得更加巨大。就像十分兴奋似的抖动著肌肉,释放的魔力粒子让隧道震动不止。 「哦、哦哦哦哦……!龙转化成魔物了……这样的话……就能将那些家伙……!」 赛鲁瑟阿斯以半是惊愕半是愉悦的表情注视著黑龙。下一瞬间,「铿」的一声响起某种东西断裂的声音。绑住龙嘴的「拘束魔锁」被扯断了。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震耳咆哮。将龙绑住的「拘束魔锁」全都接二连三地伴随著断裂声被扯断。 「什么……!你们在干什么啊!快给我重新绑好!」 尽管惊慌失措,赛鲁瑟阿斯也还是向士兵们发出指示。 「在、在做了。可是……!」 「压制不住!力量太强了!」 「怎么会……居然轻易就将数十人施展的『拘束魔锁』扯断了……」 赛鲁瑟阿斯茫然注视著黑龙。 「赛鲁瑟阿斯,你太小看龙的潜在能力了。要是转化成魔物,也难怪这种程度的『拘束魔锁』会无法对付。」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黑龙再度发出咆哮。伴随魔力的凶猛吼声,士兵们全都吓得两腿发软。 「……别、别怕!快去制止它。就算杀掉也无所谓!」 士兵们拔出魔剑,朝著黑龙冲去。在这一瞬间,剩下的「拘束魔锁」被扯断,龙的庞大身躯获得解放。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伴随著低吼,龙的巨爪一挥,士兵们就瞬间倒成一片。 「这……这头怪物……!」 赛鲁瑟阿斯懊悔地瞪著龙。要是能取得这股力量的话──他现在大概是这么想的吧。 「……现在就只能暂时撤退了……全军撤──」 「第二点。」 我画出一道魔法阵,从中发射「狱炎歼灭炮jio gureizu」。漆黑太阳拖曳著彗星般的暗色尾巴将黑龙吞没,轰隆隆隆隆发出一阵巨响,将那个庞大身躯燃烧殆尽。 黑龙就连骨头也不剩地化为灰烬。 「什么……!那么……那么强大的怪物,只凭一击就……?」 赛鲁瑟阿斯看得目瞪口呆,露出今天最为震惊的表情。 「就算是转化成魔物的龙,十头程度也不会是魔王军的敌手。会沦为牺牲的,大概只有密德海斯的民众。」 然而我这句话,让赛鲁瑟阿斯欣喜地咧起嘴角。 「……确、确实就如你说的是个误算;不过这是个令人高兴的误算喔,阿诺苏同志。因为能藉此得知,有个远比转化成魔物的龙还要强大的同伴,加入我们皇族派了。」 「最后一点。」 在我这么说完后,赛鲁瑟阿斯困惑地微歪著头。 「你没注意到一个致命的问题。」 赛鲁瑟阿斯还是一脸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的表情。 「那就是不要急于求成,更仔细地窥看我的深渊。」 我对自己画起魔法阵施展「成长」魔法,让身体成长到十六岁左右。 「……什么………………!」 赛鲁瑟阿斯的两眼充满惊讶,就像是看到难以置信的存在突然出现在眼前一样。 「……什……啊……啊……呃……怎么会…………」 喉咙挤出不成话语的声音。赛鲁瑟阿斯以彷佛充满恐怖与绝望的表情看著我,甚至无法别开视线,只能一直注视著我。 「……魔…………魔……王……大人…………为什么……?」 我缓缓踏出一步,赛鲁瑟阿斯就反射性地后退,当场跪了下来。 「我在魔王再临典礼上说过的话,你要是忘掉了,我就再说一遍吧。」 他低垂头著,止不住地颤抖,全身盗汗,就连话也说不出来的样子。 「赛鲁瑟阿斯,这个国家不允许恶意。」 §11【魔王的项圈】 就像在表示自己不会抵抗似的,赛鲁瑟阿斯依旧低垂著头。大概是在拚命盘算要怎么摆脱眼前这个危机吧。然而,不论他怎么辩解都已于事无补。因为他已将自己的恶行全部说给我听。 「把头抬起来。」 赛鲁瑟阿斯全身震颤。他只是跪在那里,惨白的脸上滴下汗水,湿濡了地面。 「你是要我把话再说一遍吗?」 说完,赛鲁瑟阿斯尽管浑身颤抖不已,也还是把头抬起。 被我的眼神一瞪,他就像吓到似的浑身僵住。 「想要辩解的话,就长话短说吧。」 他咬紧牙关,脸上充满著懊悔。或许是领悟到已束手无策了吧,他就像终于做好觉悟似的说道: 「……魔、魔王大人不可能会在这里……!」 赛鲁瑟阿斯起身画起魔法阵。 「魔王大人不可能出现在这个时代!真正的暴虐魔王,早在两千年前就为了和平牺牲了!这个男人是统一派捏造的冒牌货!为了守护已故魔王的名誉,我等后裔挥下正义铁槌的时候到了!」 赛鲁瑟阿斯向自己的部下发出命令。 「集结吧、集结吧,我等同胞!让大逆不道的不适任者见识一下我等尊贵皇族的荣耀!大义在我们身上!」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皇族派的人马一面发出怒吼,一面从其他地方陆陆续续来到最下层,人数约有两百。 「杀啊啊啊!烧死他!」 伴随著嘶吼,赛鲁瑟阿斯连续发出数十发「灼热炎黑guriado」魔法。追随著他,部下们也发出雨点般的火焰魔法。 我瞥了一眼这些魔法叹了口气,眼前的火焰就全都消失无踪。 「……什……么…………!」 赛鲁瑟阿斯的表情充满著惊愕与恐怖。 「只……叹了口气……我们的魔法就…………」 「拋下武器投降吧──」 我一看过去,在场全员就瑟缩地颤抖、两腿发软。 「──我不会说这种话。既然胆敢反抗我,你们就做好觉悟吧。」 我轻轻抬起右手,让拇指与中指微微接触。当魔力聚集在指尖上后,赛鲁瑟阿斯就大声喊道: 「……全、全力展开反魔法!『狱炎歼灭炮』要来了!」 赛鲁瑟阿斯等人为了防御我的魔法,将魔力注入在反魔法上,接著反魔法就像墙壁似的在前方展开。 「尝尝死亡的滋味吧。」 我轻轻弹了个响指。「铿」的一声,带有魔力的声音在整座基地里响彻开来,经由魔族们的耳朵震动大脑。 「……呃……哈……!」 「……啊、呃……呃……!」 「……呜、呼…………!」 士兵们耳中流出鲜血,一个接著一个当场倒下。只要置之不理,就迟早会死。 「……怎、怎么可能……只是弹了个响指……安卡托家的精锐就……」 靠著反魔法勉强撑过去的赛鲁瑟阿斯、他背后的拉蒙以及数十名士兵们,全都用遭到恐惧吞噬的表情注视著我。 「我问你一件事。方才那头龙,是谁介绍给你的?」 「…………什么意思……?」 「两千年前,以魔族与人类为食的龙威胁到民众的生活。所以在魔王军大略扫荡之下,让它们几乎都灭绝了。就算有漏网之鱼也不会太多,最重要的是它们强大到不是现代魔族所能对抗的。我不觉得凭你们的魔眼能找到龙,更何况还是捕捉到。」 赛鲁瑟阿斯露出狼狈的表情。看来是说中了。方才那头龙很衰弱──是有第三者让它变衰弱的。 「这件事有个幕后人物在。说吧。」 「才、才没有这种人!龙是我们发现到的!」 「哦?」 「想杀就杀吧!我等皇族派无惧死亡。就只会虐杀意见不同之人,算什么王啊。你以为这样就能治理国家吗?就算夺走我们的性命,也无法夺走我们尊贵的信念!」 「你说了有趣的话。那就这么做吧。」 我将食指缓缓指向他们,施展「契约」魔法。 「我就饶过最先签名、说出真相之人的性命吧。假如方才赛鲁瑟阿斯所言不假,你们全员都会三缄其口。要是这样的话,我就保证放过在场所有人的性命。」 「咯咯咯,愚蠢的家伙。就算说这种话,也吓不著我们。因为只要我们全都不签字就没事了啊。」 赛鲁瑟阿斯就像在说给部下听得大声喊道。 没错,只要全员都不说的话就没事。尽管如此,士兵们之间还是弥漫著神经紧绷的紧张感。不与其他人对上视线,同伴们之间互相牵制的异样气氛。 只要签字,我就会基于「契约」无法对他出手;然而要是不说的话,我做出的却是口头约定。我当然会遵守约定。赛鲁瑟阿斯也知道我会遵守约定吧。不过,他的部下呢? 他们有多信任赛鲁瑟阿斯?有多相信同伴? 紧张感一分一秒地高涨,窸窣一声,某人的脚摩擦了地面。 下一瞬间,拉蒙大声喊道: 「是、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向我们提议的!说要是想要力量的话,就会借龙给我们。不是迪鲁海德的人,也不是亚杰希翁的人,他戴著我没看过的戒指……!赛鲁瑟阿斯大人也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分!不会错的!」 拉蒙在「契约」上签字。要是说谎的话他就会死,就他平安无事的样子来看,这话似乎是真的。 「……你、你这个笨蛋!」 赛鲁瑟阿斯怒目横眉地抓住拉蒙的喉咙。 「呃……!住、住手……」 「只要不说就没事了啊!你这个废物!」 漆黑火焰吞噬掉拉蒙。 「……呀啊啊啊啊啊啊……!」 拉蒙当场倒下。他勉强张设了反魔法要灭掉身上的「魔炎guresude」。 「愚蠢的人是你,赛鲁瑟阿斯。」 听到我这么说,他尽管转过身来,却还是向后退开。 「这个男人确实很肤浅,但他并不是不知道全员三缄其口会是最好的办法。就只是受到有人会不会背叛签字的疑心所驱使。」 我一面说一面静静地往前走。 「只要一度疑神疑鬼起来,就必然会争先恐后地签字。虽然是拉蒙比较快,但其他四人要下定决心签字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赛鲁瑟阿斯转头看向部下,只见士兵们露出狼狈的表情。他们的指尖上还留著要用来在「契约」签字的魔力残渣。 「……怎么可能…………你们……打算背叛身为安卡托家当家的我吗……」 「这就叫做愚蠢。你以为会有人为了家世、血统而赌上性命吗?人要赌上性命时,就只会是为了人。皇族派无惧死亡,这话说起来好听,但你们可没有什么尊贵的信念。」 我停下脚步,明确地指出事实。 「就只是一群想互相谋取私利的畜牲。你们把自身的安危看得比什么都还重要,就是证据了吧。」 赛鲁瑟阿斯紧咬著牙关。 「……是你……造成的……」 他从喉咙挤出话语。 「如果你是暴虐魔王,那我们就是你造成的吧!就只留下辉煌的传承创造出七魔皇老,留下完全继承自身血脉的无数子孙!而这一切就只是为了让自己转生!」 赛鲁瑟阿斯就像在谴责似的大叫。 「尽管你侮辱我们是畜生,但这一切不全是你造成的吗!要是没有皇族的话,也就不会有皇族派了啊!要是你没有转生的话,这一切就根本不会发生。」 「不论哪个时代,都会有像你们这样的人。」 我一面用指尖画起魔法阵一面说道: 「要是没有皇族,确实就不会有皇族派了吧。假使如此,你难道就会善良诚实地为了世界、为了人民而鞠躬尽瘁吗?」 我向赛鲁瑟阿斯直接问道。 「不可能。你只不过是拿皇族派作为藉口罢了。要是这世上没有皇族的话又如何?你只会换个藉口。你会再次找到一个方便的大义,把责任推到这个名义来谋取自己的私利。」 品行端正的人,哪里会在这个和平的时代加害他人。 「没有荣耀、没有信念、没有爱,也没有温柔,像你们这种只顺从欲望而活的人,就叫作狗畜生。」 我完成魔法阵,并且对准他们。 「这种腐败的根源,就必须要绑上项圈才行。」 「……一、一派胡言──!」 赛鲁瑟阿斯与士兵们高举魔剑朝我冲来。不过,他们还来不及劈下魔剑,魔法阵就射出黑线绑在赛鲁瑟阿斯与士兵们的脖子上。 「……呃……呜、喔……喔……」 「『羁束项圈梦现nedoneriazu』。」 绑住脖子的黑线变成不祥诅咒的项圈,紧紧勒著喉咙。 「只要被『羁束项圈梦现』勒住脖子,就会作著虚幻人生的梦。梦中将会不断重复你们至今为止的人生。在这场梦境里,只要你们走上愚蠢的皇族派道路,最后就会被我杀掉。」 「……咳哈……」 赛鲁瑟阿斯就像无法呼吸似的用手抓著脖子。 「一秒会重复一百遍。就好好品尝这似梦非梦的痛苦吧。」 他们的双眼失去光泽,痛苦地呻吟起来。大概是在做「羁束项圈梦现」的梦吧,他们已经死了两百遍。 「只要选择正确的道路,就能从梦中醒来喔,赛鲁瑟阿斯。」 「哎呀,就到此为止了,阿诺斯。」 转头看去,就见拉蒙自满得意地笑著。大概是终于将赛鲁瑟阿斯的「魔炎」灭掉了吧,他身上到处都是严重的烧伤痕迹。 「嘿嘿,你好像非常嚣张啊,难道是忘了吗?」 拉蒙用右手画出一道魔法阵,是我签字的「契约」魔法。 「我都不小心忘了呢。你没办法违抗我的命令,因为你在『契约』上签订契约了啊!嘻哈哈哈!」 在忍不住发出下流的笑声后,拉蒙说道: 「那么,我要下命令喽,阿诺斯小弟。向密德海斯发射『狱炎歼灭炮』!你就亲手将密德海斯化为一片火海吧!」 他将魔力注入「契约」魔法阵中,让契约的强制力在我身上作用。 「什么狗屁和平!你太天真了!该不会是笨蛋吧!嘻──哈、哈、哈、哈、哈──!」 「既然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比起这种事情,还是命令我自杀会比较好吧?终究是个肤浅的男人。」 「──哈哈哈……哈……?」 拉蒙的表情扭曲。 「你在搞什么鬼?这是命令。快去做。」 「我就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撤回这句草率的发言,我就原谅你。否则,你也不得不绑上项圈了。」 拉蒙脸上冒汗看著我。我没有立刻实行「契约」的命令,让他感到无法理解吧。他动著空荡荡的脑袋思考一下,接著得到了答案。 「……哈,我才不会上当呢。够了,快去做!发射『狱炎歼灭炮』!去亲手烧掉密德海斯,让我看看你哭丧的表情啊!」 拉蒙「嘻哈哈哈哈」地发出下流的笑声。 「你以为这种虚张声势会管用吗?你原谅我有什么好处,这种事想一想就知道了。你是故意装作『契约』无效的样子,打算骗我解除契约吧!」 「唔嗯,没办法一次就理解状况,真是愚蠢至极。」 说完拉蒙就吓得抖了一下,露出害怕的眼神看著不论经过多久都没有实行命令的我。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能这么嚣张……?『契约』是绝对的!哪怕是你,也无法违抗我的命令!根本不可能违抗吧!」 我慢慢踏出一步,将右手往后拉。 「住、住手!住──」 「咕咚」一声,我的右手贯穿拉蒙的喉咙。 「……咳咳……啊…………?」 「你难道以为签订了『契约』,我就会去遵守吗?」 我将「破灭魔眼」朝向拉蒙画出的魔法阵。就像玻璃粉碎似的,那道契约魔法消灭了。 用「契约」签订的契约是绝对的。只不过,这只适用于魔力在某种程度内不相上下的人之间。 拉蒙与我之间的魔力差距太过悬殊,外加上他写的「契约」魔法术式还破绽百出。 这就跟违反法律的契约书一样,连张废纸的效力都没有,不用支付任何代价就能轻易地废除。 「不过,我方才构筑的『契约』是有效的。」 在我这么说后,拉蒙稍微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你在高兴什么?你是不会死的。这是你背叛同伴,只求自己生存的代价。」 「……呃、喝啊啊……!」 我对他的根源画起魔法阵,在脖子上套上项圈。 「『羁束项圈梦现』。」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项圈勒住脖子的瞬间,拉蒙当场痛苦得打滚起来。 「羁束项圈梦现」让他作的梦,是我朝待在密德海斯的他发射「狱炎歼灭炮」的拷问。 遭到漆黑业火焚烧,等到死后就再次回到我发射「狱炎歼灭炮」之前。虽然会保留记忆,但凭拉蒙的实力是绝对逃不了的。感受著即将到来的痛苦与恐怖,他只能四处逃窜等待死亡来临。 尽管是梦,对他们来说就跟现实没有两样。 「醒来吧。」 「啪」的一声,在我弹了个响指后,拉蒙与赛鲁瑟阿斯就猛然惊醒。 「理解到『羁束项圈梦现』了吗?」 他们尽管一脸疲态,却还是勉强朝我看来。在这短时间内,他们死了数千次。就算已耗尽精神也不足为奇。 「这个反抗组织的基地毁了可惜。毕竟想要反抗我的人,全都会自行来到这里吧。」 赛鲁瑟阿斯等人茫然听著我说的话。 「你们从今以后,就在这里努力让皇族派悔改。只要能让所有皇族派取回善良之心,我就解开这条项圈。」 「……所有……的……?」 赛鲁瑟阿斯喃喃自语。 「是啊,不晓得有几千人,还是几万人。将他们全部找出来,让他们悔改吧。」 「……怎么可能啊……这种事……不可能办得到……」 「假如办不到,就只是解不开『羁束项圈梦现』。你们今后要是在让皇族派悔改的过程中走上错误的道路,那条项圈就会发动效果,让你们作梦。」 赛鲁瑟阿斯等人浮现绝望的表情。 「只要心怀邪念,你们就会在梦中不断被我杀害。除非选择正确的道路,否则就无法从梦中醒来。」 「……这是……何等……何等……」 赛鲁瑟阿斯咬紧牙关朝我瞪来。 「这是何等傲慢的行为!居然这样玩弄人……」 「赛鲁瑟阿斯,你还自以为是人啊?你是狗畜生。要是不绑上项圈管教,就只会到处乱咬人。」 「……你这家伙,难道自以为是神吗……?」 赛鲁瑟阿斯话一说出口,就痛苦地伸手抓向喉咙,眼睛失去光泽,「呃啊──!」地惨叫起来。他这是在作被我杀掉的梦。 「唔嗯,神吗?你们这些家伙还真是什么都不懂。明明是醉心于暴虐魔王的皇族派。」 「啪」的一声,我弹了个响指,让赛鲁瑟阿斯醒来。 「还想说什么吗?」 赛鲁瑟阿斯一脸憔悴地连忙摇头。他当场跪下,就像要对我效忠似的垂下头。拉蒙与其他士兵也同样跪下。 「给我记好了。这就是魔王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 §12【逼近的威胁】 我针对皇族派今后的活动方针,向赛鲁瑟阿斯等人下达详细的命令。 因为表面上是要和过去一样扮演著反抗组织,同时在背地里让反抗暴虐魔王之人悔改,所以应该很困难。 哎,这也大多是他们自己种下的祸因。至少,就让他们负起这份责任吧。 而关于将龙借给他们的男人,看来就连赛鲁瑟阿斯也不知详情。似乎是突然来与皇族派接触,将衰弱的龙交给他们的样子。 还真亏他们有胆从来历不明的男人手中收下自己等人无法应付的龙,但就算抱怨这点也无济于事。尽管不知那名男人有何企图,但有可能会与赛鲁瑟阿斯再度接触。关于那名男人的身分,现在就只能等待。 至于反抗组织的问题,这样就大致解决了。我离开他们的基地,施展「转移」前往德鲁佐盖多的王座之间。 「啊,阿诺斯弟弟,欢迎回来。」 在纯白一片的视野恢复色彩后,我人就来到了王座之间。 艾莲欧诺露朝我露出笑吟吟的笑容,跟她在一起的洁西雅欣喜地转过头来。不过一看到我的脸,就露出失望的表情。 「不是……阿诺苏……」 「这还真是抱歉。我刚刚去稍微管教了一下狗。」 艾莲欧诺露嗤嗤笑了笑。 「你不用在意喔。洁西雅就只是想做点像是姊姊的事情。」 洁西雅点点头说: 「……练习了……魔法……好多……好多……」 「哦?是怎样的魔法?」 「……镜子的……魔法……」 唔嗯,也就是打算提升大战树木米凯罗诺夫所说的长处啊。 「我也在研究支援的魔法喔。想让大家吓一跳,所以每天都在偷偷练习呢。」 「所以才会在王座之间啊?」 「嗯。毕竟你看嘛,这里就只有谒见阿诺斯弟弟的时候才有人来。」 没有要谒见我却还是来拜访魔王王座的人是寥寥可数。平时我也不会来这里。 「其他人怎么了?」 「在咖啡厅喝完茶后就回家了喔。我是因为很闲,所以才回到学院来。想说阿诺斯弟弟说不定会回来。」 「找我有事吗?」 我边说边来到王座,坐在了上头。 「没有,只是有点想见你一面喔。你看嘛,因为我可是魔王大人的魔法。」 「应该没有这种限制才对啊。」 「嘻嘻,就算是魔王大人能看穿一切的魔眼眼睛,也还是有看不见的东西啊。」 艾莲欧诺露像在戏弄人似的说道,同时竖起食指。 「问题来了。阿诺斯弟弟虽然将我纳为自己的魔法,让我获得自由,却相对地让我被一样东西束缚了。请问那是什么呢?」 艾莲欧诺露是人型魔法。我在将她的术者改写成我时,废除了她的一切限制。理论上,这世上已经没有束缚她的东西了。 「这个问题还挺难的呢。是猜谜之类的问题吗?」 「或许吧。不过,只要注意到的话,答案就非常简单喔。」 「那我就想一下吧。」 「没关系,就算不知道也无所谓喔。」 艾莲欧诺露走近坐在王座上的我。 「为什么?」 「为什么呢?」 艾莲欧诺露发出嗤嗤笑声,向前弯著身子朝我看来。她露出有如花朵绽放的灿烂笑容。 「正确答案,我是不会告诉你的喔。」 唔嗯,非常开心呢。哎,要是她说不知道也无所谓,那我就不过问了。不论是谁,都会有一两个秘密。 只不过,既然她会特意提出来,就表示她不是不想说,而是希望我能自己发现到也说不定。尽管我想体谅部下的心情,但她到底想说什么?虽然她说自己被束缚了,但实际上她并没有受到任何束缚。 也就是说,这应该是某种比喻吧,但目前一点头绪也没有。 「艾莲欧诺露,这样东西不会像以前那样,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吧?」 表情愣了一下后,她欣喜地轻声笑了笑。 「不是喔。只要阿诺斯弟弟还活在世上,我就一直都会是为你而生的魔法。」 「那就好。」 我注视著她的眼睛说: 「我迟早会猜中正确答案的,你就做好觉悟等著吧。」 「嗯~真的?」 艾莲欧诺露歪著头绽开笑颜。 「阿诺斯弟弟办得到吗?」 我用一双魔眼眼睛望向艾莲欧诺露,窥看著她的深渊。 「在我面前,难道你以为能将真相一直隐瞒下去吗?」 「呵呵,嘻嘻嘻,啊哈哈哈哈。」 艾莲欧诺露捧腹大笑起来。 「用这么可怕的表情讲这种话,是一辈子也不会明白的喔?」 「摆出可怕的表情会不明白啊?」 这恐怕也是提示吧。 「原来如此。只不过,没关系吗?像这样不小心说出提示,说不定会被我察觉到喔。」 「嗯嗯嗯。」 艾莲欧诺露把手放在我头上,好乖、好乖地摸著。 「我很喜欢魔王大人这种可爱的地方喔。」 还真是让人认真不起来的发言。 「洁西雅……也想聊天……」 洁西雅小碎步地来到王座前。 「啊~抱歉喔,洁西雅。好啦,那你要跟阿诺斯弟弟聊天吗?」 洁西雅点点头,站在我面前。她直盯著王座看。 「……你想坐吗?」 「……洁西雅,也想……当魔王……」 「好啊。」 我起身,把王座让给洁西雅。她直盯著王座看了一会儿,再度朝我看来。 「你可以坐看看。」 洁西雅点了点头,坐在王座上。 「嘻嘻,是魔王洁西雅喔,很了不起喔。」 艾莲欧诺露就像在哄小孩子似的说道。 「……洁西雅是魔王洁西雅……」 「那么,就试著下达个什么命令吧。」 洁西雅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说道: 「……让学院的课程……变简单……」 「哇喔,魔王洁西雅比想像中的还要自私自利喔……」 「……假日,想要有半个月……剩下半个月,要去玩……」 「魔、魔王大人很蛮横喔。」 「阿诺斯……要一直是阿诺苏。洁西雅,一直都是姊姊……」 「这个我赞成喔。是个很棒的法案呢。」 艾莲欧诺露啪啪啪地拍起手来,洁西雅则是开心地盘起双手。 「虽说是洁西雅……难道你以为就不会是魔王……吗?」 还真是可爱。 「……阿诺斯……一起坐……」 洁西雅挪动到王座一角,咚咚咚地拍著身旁的位置。她的个子很小,就算两个人一起坐也没问题的样子。 「……不……坐吗……?」 「好吧。」 我在洁西雅身旁坐下,让她满足地笑了起来。 「……妈妈……也坐……」 「嗯~妈妈到底是没办法喔。已经没有地方坐了。」 洁西雅烦恼了一下,然后咚咚咚地拍著自己的大腿。 「……坐……这里……」 「那个,坐在那里,会把洁西雅压扁吧?」 洁西雅一脸失望的表情。不过,要没多久就绽开笑容。 「……我……想到了……」 「什么?要怎么做呢?」 「……我会努力……不被压扁……」 洁西雅一脸认真地说道,让艾莲欧诺露忍不住嘻嘻笑了出来。 「嗯~就算你很努力,也到底还是没办法喔……」 闻言,洁西雅就难过地垂下头。 「……我、我知道了喔。那么,就这样吧……」 艾莲欧诺露朝我看来。 「阿诺斯弟弟,能变成阿诺苏吗?」 「唔嗯。」 我施展「逆成长」魔法缩小身体,在转眼间变成六岁的阿诺苏。 「这样就行了吗?」 「嗯,谢谢。稍微打扰了喔。」 艾莲欧诺露把手伸到我的腋下,将我的身体抱在怀中。她就这样坐著王座,把我放在她的大腿上。 「你看,这样就能三个人一起坐了喔。」 「虽然狭窄……难道你以为,就不能三个人一起坐……吗?」 「嗯嗯嗯,不愧是魔王洁西雅。居然让一人用的椅子坐了三个人,还真是不讲理喔。」 艾莲欧诺露一面说一面紧紧抱著我,抚摸著我的头。 这让我很难为情。 「嗯~总觉得好像多了一个小孩喔。」 「……洁西雅……是姊姊……」 说完洁西雅就跟我牵起手来。 「……姊姊……会保护……阿诺苏……」 「还真是可靠呢。」 听到我这么说,洁西雅就开心地绽开笑容。 「欸,阿诺斯弟弟。」 艾莲欧诺露对我咬耳朵。 「谢谢你喔。一万名洁西雅现在也在艾尼悠尼安大树那边学习,跟妖精们也一起玩得很开心。艾尼悠尼安爷爷也说大家一定能学会说话。我非常开心喔。」 「这没什么,要做的事还很多。我说过要让所有人都获得幸福吧?」 艾莲欧诺露呵呵地轻声笑了笑。 「个子这么小,却说这么帅气的话,我最喜欢这样的阿诺苏弟弟了喔。」 她边说边紧紧抱住我的身体。 「……咦?」 艾莲欧诺露忽然看向天花板。高窗飞进一只隼鸟,缓缓降落到我们面前。 『魔王大人。』 隼鸟发出的「意念通讯」传来耳熟的声音。 「伊卡雷斯,怎么了吗?」 『有件事想通知您。有人在亚杰希翁目击到龙了。』 伊卡雷斯在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事件后就加入我的麾下,为了和平尽心尽力。他活用两千年前曾经为人的经验前往亚杰希翁,四处游览故乡的情况。 他的主要目的是调查人类对魔族与魔王的观感,但没想到会遇到龙。再加上被皇族派捕捉到这件事,我不觉得是个偶然。 「确定吗?」 『虽然没有亲眼目击到,但从外观的特徵与返回地底的行动模式来看,应该错不了。』 龙会在地底下筑巢。要说到栖息在大地之中的巨大生物,多半就是龙了吧。 『……此外,在龙出没位置附近的城市,有好几个人类行踪不明……』 「被吃掉了吗?」 『有这个可能性。如今在亚杰希翁,并无人知晓龙的讨伐方式。虽然有记载在书籍上,但无人有过实战经验。而这点我也一样。』 「啊~对现代的人类来说,或许会有点应付不来喔。就跟对付魔族的结界一样,勇者也拥有专门对付龙的结界作为对抗手段,但勇者学院没有教这个。」 艾莲欧诺露说道。这大概是因为杰鲁凯以消灭魔族为优先的关系吧。或者甚至就觉得龙已经灭绝了。 「亚杰希翁的反应如何?」 『在收到有龙出没的民众通报后,尽管半信半疑,还是开始协商今后对策的样子。这件事我在通报阿诺斯大人之前,已先跟梅鲁黑斯大人提过,不过就目前为止,亚杰希翁似乎并不打算向迪鲁海德请求救援。』 或许是小看了龙的力量吧。如果是从两千年前存活下来的龙,那肯定是头脑相当聪明、力量十分强大的个体。 「唔嗯。哎,派两千年前的部下过去讨伐会是最好的办法吧。」 『这样说不定能讨伐龙,但人类对于程序与法律很啰嗦,因此之后可能会造成问题。特别是两国之间曾爆发过战争。』 也就是没有请求救援,正规魔王军在亚杰希翁进行战斗行为属于违法。哪怕是为了守护人类也一样。 毕竟在战争这件事上,对面欠了迪鲁海德一次。对于想要还以颜色的人来说,不论怎么刁难都不足为奇。 「不过,要等到他们请求救援,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被吃掉喔。虽然勇者学院就是为了这种时候存在的,但现在不论权限还是实力都被削弱不少,而且也没有能进行判断的人。」 艾莲欧诺露忧心忡忡地将我紧紧抱在胸前。 前任学院长迪耶哥虽然受到杰鲁凯意志的强烈影响,在思想上存有问题,但在排除人类威胁上有著一定的实力。 然而,现在就只剩下习惯和平的人。 「龙的存在必定也会造成迪鲁海德民众的威胁。」 我开口让艾莲欧诺露与伊卡雷斯安心下来。亚杰希翁是两人的故乡,就算不会危害到我们这里,也不可能置之不理。 「立刻请求举办魔王学院与勇者学院的学院交流。倘若是学生,就算打倒偶然遭遇到的龙,也不会造成问题。」 反倒要是无法确保魔王学院方的安全,就会变成是他们的责任。 『对方说不定会用尚未准备好交流环境的理由婉拒……』 「我刚好安排了一个好商量的教师到那边赴任,不会让他们藉故推托的。总之,这件事梅鲁黑斯会好好谈妥的。」 『我知道了。那我会继续收集龙的情报。』 隼鸟从高窗朝亚杰希翁的方向飞去。 §13【失传的魔法课程】 一个星期后,德鲁佐盖多魔王学院第二训练场── 炽死王耶鲁多梅朵哼著歌踏著小跳步,一副愉快、爽快的模样来到教室里。辛慢他一步走进来,接著把教室门关上。 在确认学生们都就座后,炽死王满意地笑了笑。 「太棒了,今天也没人缺席呢!」 他用双手拿著手杖撑在地板上。 「那么,今天就是盼望已久的与勇者学院间的学院交流。紧接著立刻开始远征测验──尽管想这么说,但我听说这个班级已经体验过前往盖拉帝提的远征测验了。」 炽死王耶鲁多梅朵旋转著手杖,「唰」的一声将杖尖指向学生。 「所、以、说!今天要施展『转移』的魔法一口气前往盖拉帝提。全员可以起立了。」 学生们纵然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却还是站起身来。这时一名女学生举手问道: 「……老师,那个,可以请教一下吗?」 「你这不是很热心向学吗,留校的。你就问吧。」 「……叫、叫我留校的,我叫做娜亚,是娜亚哟。老师,你不记得我的名字吗?」 「当然记得。留校的娜亚。你几乎每天都留在图书室里自习,因此本炽死王就授予你『留校的』这个别名。」 娜亚露出困惑的表情。 「喂喂喂,别摆出这种脸嘛。要是不中意的话,『复习的』这个别名如何?哎呀,『温习的』这个别名也教人难以割舍啊。」 「……留校的就行了……」 看来是放弃挣扎了。耶鲁多梅朵用手杖指向娜亚。 「就说出你的问题吧。」 「啊,是的。那个,我有个小小疑问。『转移』虽是失传的魔法,但这魔法很方便吧?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会失传呢?」 「咯、咯、咯,这是个好问题。留校的娜亚!」 炽死王「咚」的一声放下手杖。 「我就回答你吧。『转移』魔法即使在两千年前,也很少人能施展。尽管耗费的魔力并不多,魔法术式却难以构筑。简单来说,困难的原因在于连接两个空间时,必须根据两处的魔力环境不同而不断改变术式。」 耶鲁多梅朵用魔眼朝这个场地的空间看去。 「而这与其说是改变,几乎等同于当场构筑。藉由窥看空间的深渊,组合出适合的魔法术式。因此,『转移』的术式除了核心部分以外没有一定的形式,而这正是这个魔法会失传的理由。」 两千年前有很多必须因应环境改变术式的魔法。「转移」算是其中比较简单的魔法,但是因为术者断绝,使得这些魔法绝大部分都失传了。 「也就是说,只要知道因应现在这个场所、这个瞬间的魔力环境所组成的『转移』魔法术式,就算是你们也有办法施展。」 耶鲁多梅朵在黑板上画出「转移」的魔法术式。这是只有在这个时间、从这个场所前往盖拉帝提的情况下才会有效的术式。 「好了,你们就试看看吧。这就是魔王所开发、能在瞬间超越距离的魔法。两千年前,当暴虐魔王展现出将距离化为乌有的概念时,全世界都受到了冲击。你们就亲身体会一下当时世人的惊讶与兴奋吧!」 即使耶鲁多梅朵这么说,学生们也还是露出不安的表情。大概是因为不知道魔法要是失败的话会变得怎么样吧。 接著,炽死王再度将手杖指向娜亚。 「留校的娜亚,先从你开始吧。」 「……我、我……吗?可、可是……老师也知道吧?我是班上魔法技能最差劲的人,就是……我办得到吗……?」 「蠢问题、蠢问题,这是个蠢问题吧,留校的。最差劲的?那又怎么样?别在这种小地方争高下,要把眼界放得更大一些。你想想看,跟暴虐魔王相比,就连本炽死王的魔法都形同儿戏。在魔王面前,我们一律平等地差劲啊。」 娜亚一脸愣然的表情。 「既然如此,就算跟他人比较也无济于事。你要面对的是魔法,要注视的是魔法的深渊。『转移』就只是魔法术式的变化很困难,除此之外都很简单。如果要跟其他魔法相比,顶多就是『火炎gurega』程度的难度。那么你是不可能办不到的吧?」 实际上比「火炎」来得困难,不过是娜亚也能勉强施展的魔法。织死王大概是打算让她建立自信,促使她成长吧。 「你可别小看本炽死王的魔眼眼光啊。好了,去吧。」 耶鲁多梅朵话一说完,留校的娜亚就闭紧眼睛,照著黑板画起「转移」的魔法阵。在送出魔力后,她就像超越距离似的忽然消失无踪。 「咯、咯、咯,看吧。这不是成功了吗?」 教室内响起一阵「哦哦!」的赞叹声。 「既然娜亚办得到,看来没问题的样子?」 「是啊,我们也试看看吧。」 「总觉得心脏跳得好快呢~」 学生们接二连三施展「转移」离开。 「……有这么多人,总觉得至少会有一个转移到奇怪的地方去……」 莎夏边说边施展「转移」魔法,雷伊等人也分别画起魔法阵。 「哎,炽死王会去回收吧。」 我一施展「转移」,眼前就染成纯白一片。下一瞬间,勇者学院亚鲁特莱茵斯卡的大讲堂就映入眼帘。魔王学院的学生们都转移到了面向黑板的左侧。 右侧坐著勇者学院的学生们,全员穿著深红色的制服,大概是前杰鲁凯加隆班的学生。他们全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陆陆续续转移过来的魔族学生们。 「……这算什么……全员都用失传的魔法出现,这玩笑也太过分了吧……」 说出这句话的是一个红发男子,名叫莱欧斯吉尔冯。他是以前在学院对抗测验时,被莎夏打倒、使用火焰的勇者。尽管曾自称是加隆的转生者,但在判明是不同人后,现在他的名字已经拿掉加隆之名了。 「……他们是之前来进行学院交流的魔族吧……」 海涅伊欧鲁古说道。他是在对抗测验中被雷伊夺走圣剑、锐气遭到重挫的金发少年。 「是啊。是在不知何时学会了如此高深的魔法吧。尽管以前看起来远远不及我们……」 雷多利亚诺阿杰斯臣用食指推了推眼镜。 「……这就是魔王的力量啊……」 「不过,那家伙好像不在耶。」 海涅说道。 「……到底不会来吧。毕竟那家伙没必要继续上学了……」 说完莱欧斯就在这时看到雷伊的脸,当场僵住。 「勇者加隆……你来干嘛……」 他唾弃似的说道。海涅与雷多利亚诺虽然没多说什么,但也将目光从雷伊身上别开,将视线转往讲台。 深信自己是加隆转生者的他们,对于雷伊应该有很多想法吧。其他勇者学院的学生们也都偷偷看著雷伊的脸,窃窃私语起来。 「好了、好了,请各位同学安静。要开始上课了。」 拍著手走上讲台的人是艾米莉亚。只不过,勇者学院的学生们完全无视她的话,继续窃窃私语。 「有听到我讲话吗?请各位同学安静!」 艾米莉亚才刚上任没几天,看来尚未融入这个班级的样子。 「咯、咯、咯,有精神是件好事。」 耶鲁多梅朵一面用让人不舒服的视线打量著人类学生,一面朝讲台走去。 艾米莉亚有点慌张地向炽死王点头问候。勇者学院的学生们仍然没有安静下来,持续不停地聊著。 在看著这副景象一会儿后,耶鲁多梅朵用手杖指向我。 「阿诺苏波鲁迪柯乌罗,上来。」 我起身朝讲台走去。 「……什么,小孩子……?」 「怎么看都只有六、七岁吧……?」 「……那也是魔王学院的学生……吧……?」 人类们就像是不可思议似的纷纷说道。 「人类,仔细听好。我很清楚你们对学院交流一点兴趣也没有。既然如此,我们就这么做吧。两校各派出一名代表比赛。要是勇者学院赢了,就代表没有进行学院交流的意义,原定的交流期间就通通停课如何?」 「咦……不、不能这么做吧……要是停课的话,我会很为难……」 「喂喂喂,既然你也是魔族,又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们不可能输给区区人类吧?」 艾米莉亚的抗议被耶鲁多梅朵轻易驳回。 「如你们所见,魔王学院的代表是这位阿诺苏波鲁迪柯乌罗。只要赢过他,你们就能暂时休假。要是输掉了,就得乖乖上课。还是说,你们就连对上小孩子也会夹著尾巴逃走?还亏你们是想成为勇者的学生。」 耶鲁多梅朵的挑衅,让勇者学院的学生们听得火冒三丈。 「话虽然这么说。」 海涅嚣张地说道: 「但魔族很狡猾不是吗?就算派出小孩子,反正也打算用对你们有利的方式比赛吧?这样我才不想比呢。」 「也就是说,如果是对你有利的比赛就想比了吧,人类?那你就上来吧。比赛的方式由你来决定。」 听到要由他来决定比赛的方式时,大概是吓了一跳吧,海涅瞬间沉默下来。不过,他很快就咧嘴笑著说: 「哎,我是怎样都好啦。」 海涅就像是嫌麻烦似的站起身,走到了宽敞的讲台上。 「只要赢过这家伙,就真的会停课吧?」 「这是当然。」 「约好了喔。」 海涅露出狂妄的笑容看著我。 「那么,关于比赛的内容。」 海涅贼笑地这样说道: 「就比掷骰子吧。双方掷骰,点数大的人获胜如何?因为比战斗或魔法的话,魔族都太强了呢~」 「我无妨。」 随后,海涅就递给我一颗木头骰子。 「唔嗯。」 重心偏了。是耍老千用的骰子啊?几乎无法掷出一以外的数字。 「那我就先掷骰了。」 海涅掷出骰子,点数是五。 「好耶。快快快,这样你就只能掷出六了哟~」 只要用魔眼窥看骰子的深渊,就能看出他的骰子被加工成容易掷出五。之所以不是六,是要避免点数太过极端,让人怀疑他作弊吧。 反正都是耍老千,就弄成能够提升最大成果不就好了。 「我问你一件事,不论用怎样的方法掷骰都无所谓吧?」 「咦?是啊,你就任意掷吧。因为骰子不论怎么掷,都还得要看运气呢。」 强调著「运气」两个字,海涅窃笑起来。 「唔嗯,我知道了。只不过,就算是木头骰子,你也不该选在这么柔软的地面上比。」 「什么意思──」 轰隆轰隆,石头讲台响起剧烈声响。这是因为我用力掷出骰子,朝著正下方砸下去。 「什么……啊……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跟我想得一样,骰子陷入石头地板,掷出六的点数。我看穿石头脆弱的部分,将强度较弱的木头骰子用力砸下去,打穿了石头地板。 「唔嗯,看来是我赢了。」 利用地利限制骰子会出现的点数,在两千年前是理所当然的技巧。 所以在比掷骰子的时候,地板基本上要采用无法打穿的材质可是常识。不过就算这样,也有好几种技巧能掷出想要的点数。 海涅方才说掷骰子要看运气,看样子在这个时代,就连掷骰子的技术都退化了。 在两千年前说到要比掷骰子,就只会比谁能一直掷出想要的点数。所以一般不会只用一颗骰子,而是同时掷出上千个左右的骰子。如果有一千颗骰子,有时会出现一颗没掷出想要的点数。 当然,我不曾掷失败过。 「……你、你给我等等。哪有人这样掷骰子的!这是犯规吧!重掷,我要求重掷!」 「是你说不论用什么方法掷骰都无所谓的吧?」 「……这…………」 我朝著看起来无话可说的海涅说: 「反正,不论掷几次,结果都不会变。」 我捡起自己的骰子再掷一次。骰子滚动著,接著再度掷出六。 「……咦……!为、为什么啊……!应该只会掷出一──」 话说到一半,海涅就露出糟了的表情。 「会依赖道具,就表示你的功夫还不到家。再更加精进骰术吧。就算重心偏了,也不是绝对只会掷出一。只要窥看骰子的深渊,看出地面的环境与空气,再来只需要调整力道,就能掷出想要的点数。」 我捡起骰子再掷一次,点数出现六。就像在卖弄般不断掷出骰子,但就像理所当然似的只会掷出六。海涅只能带著惊愕的表情看著这副景象。 「不论是怎样的骰子,我都能掷出我所想要的数字。」 §14【龙讨伐命令】 耶鲁多梅朵的笑声「咯、咯、咯」地响彻大讲堂。 「不过是骰子游戏,却也是骰子游戏。各位,看好啦!这位就是阿诺苏波鲁迪柯乌罗!我们魔王学院的荣耀,天才少年!」 海涅垂下头来。炽死王探头看著他的表情继续说: 「要是不服的话,不论要挑战几次都行喔,弱小的人类。但你每输一次,勇者学院的课数就要相对增加一成。就让本炽死王来指导你们这些脆弱的人类吧。嗯?」 海涅咬紧牙关调转步调。 「……让人以为是小孩子,结果却是头怪物,魔族依旧是群卑鄙的家伙呢。就跟把魔王伪装成不适任者的时候一样,这种课谁上得下去啊。」 海涅摆摆手走下讲台。不过他没有回到座位上,而是直接走向大门。 「等、等等,海涅同学!你要去哪里?现在还在上课喔!」 艾米莉亚连忙叫住他,朝他瞪了过去。 「嗄嗄?艾米莉亚你很烦耶。」 「要叫我老师!」 「啥?老师?明明是魔族?还真是好笑。」 海涅耸耸肩,把手搭在门上。 「等等,海涅同学。」 「你很烦耶。是厕所啦,我要去厕所。」 「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结果整天都没有回来教室吧?」 海涅十分刻意地「唉」地叹了口气。 「我闹肚子啦。闹了一整天呢。要是怀疑的话,艾米莉亚也可以来盯我上厕所啊。就在男厕里哟。」 海涅「啊哈哈哈哈」大笑起来;艾米莉亚则是露出屈辱的表情。 「这不是很有趣吗?」 耶鲁多梅朵开口打破凝重的空气朝他走去。 「如何,就让本炽死王来陪你一起小号吧。」 「……什么…………」 「啊啊,还是说……」 炽死王用手杖指著海涅,摆出十分绅士的表情。 「是要上大号呢?」 把话说得很恶心的炽死王,让海涅就像看到什么脏东西似的看著他。而见他动弹不得地站在门前,炽死王就走到他身边,把手放在他肩膀上。 「好啦,就请你帮我带路吧。」 海涅竭尽全力跳开。 「……我、我开玩笑的啦。这当然是在开玩笑的。在上课前先上完厕所可是常识呢,真受不了你们。」 海涅就像逃跑似的冲回自己的座位,彷佛感受到了生命危险。 「咯咯咯,我就觉得是这样,弱小的人类。为了使自己的立场有利而虚张声势是件好事,下次我会期待更愉快的谎言喔。你就试著骗过本炽死王吧。」 踏著踢躂作响的脚步声,耶鲁多梅朵走回大讲堂的讲台上。 「对了,阿诺苏,你可以回去了。」 我走下讲台,慢慢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勇者学院的学生们很刻意地再度窃窃私语起来,并且各自说著「魔王学院的天才少年啊……」、「魔王也是,魔族究竟有多少怪物啊……」等发言。 在这之中,出现一句不可思议的话。 『全能者能造出一把谁也拔不出来的剑吗?』 这是一句不是对任何人提出的低声询问。不对,硬要说的话,是对我提出的询问吗? 我停下脚步,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那里坐著一名少女,带有修剪成鲍伯头的白银秀发与金色眼瞳。她的肌肤白皙,身上散发著透明感的气息。那道清净优美的倩影,光是存在就彷佛带有魔力,当场营造出一个异质空间。 而最异质的部分,就是她身穿的异国服饰。那套我不曾见过的服装,不是亚杰希翁,也不是迪鲁海德的款式。没穿学院制服的人就彷佛融入这个大讲堂似的坐在那里,但是没有人感到不可思议。 这是个非常奇妙的景象。 『要是全能者无法造出一把谁也拔不出来的剑,他就不是全能者。』 少女说道。 『要是全能者造出一把谁也拔不出来的剑,那把剑就连全能者也无法拔出。拔不起剑,就无法称为全能。因此,他并不是全能者。』 那个存在自然不在话下,但这个问题也很不可思议。 『这世上不存在著全能者吗?』 不过,这句提问确实是对我提出的吧。透明的少女笔直朝我看来。 『要是你知道答案,请告诉我。』 伴随著这句话,异国的少女消失无踪,椅子上空无一人。 「阿诺苏。」 耳边传来米夏的声音。 「怎么了?」 「你有看到刚刚坐在这里的人吗?」 米夏眨了眨眼后摇摇头。 「这里没有坐任何人。」 唔嗯,那就是只有我能看到她吗?大概是直接把影像传送到我的脑海里吧。 不过,还是搞不懂。 全能者能造出一把谁也拔不出来的剑吗?尽管不知道她是何方人物,但她问了个奇妙的问题。我不觉得这会是有什么重大意义的询问,即使问到答案也无济于任何事。 算了,她要是有事找我,就会再来跟我搭话吧。 「那就好。」 我坐在米夏隔壁的位置上。 「那么,现在开始学院交流──」 艾米莉亚才刚这样喊道,入口大门就被推开。 走进来的是一名穿著红色法衣的男人。他的头发很短,头顶是秃的。体型再怎么恭维也无法说是瘦,肥得就像快把宽松的法衣给撑破一样。 秃头男笔直走向讲台。 「扎米拉学院长……有事吗……?」 艾米莉亚这样问道后,扎米拉就板著一张脸回答: 「王宫已向亚鲁特莱茵斯卡下达敕令。」 听到是敕令,艾米莉亚就露出麻烦的表情。 「……是怎样的敕令?」 「我现在就是来说明的,给我闭嘴听好。」 尽管露出烦躁的表情,艾米莉亚还是一脸不满地点头。扎米拉在瞥了一眼讲台上的辛与耶鲁多梅朵后,就这样转向学生说: 「呃──王宫已向精英班的诸位赐予敕令。给我用心听好。」 扎米拉「咳咳」地轻咳一声。 「就在前些日子,我想诸位也有耳闻,民众在亚杰希翁各地目击到名为龙的怪物。王宫在独自调查之后发现,龙会以人类为食。倘若置之不理,非常有可能对亚杰希翁的民众与城市造成伤害。」 虽说是王宫的独自调查,但这是伊卡雷斯流传过去的情报吧。这个时代的人类,无法这么迅速地掌握到龙的实态。 「于是王宫就向勇者学院亚鲁特莱茵斯卡的精英班下达了敕令,要诸君前往亚杰希翁各地讨伐龙。王宫由衷期待诸君作为勇者的活跃表现,并相信诸君一定能回应王宫的期许。诸君就尽情做出证明吧。」 迪鲁海德应该再三忠告过龙的危险性,却还是交给勇者学院进行讨伐,这点令人费解。 如今丧失民众信赖的勇者们,无论如何都无法成为战力。因为作为他们王牌的「圣域」没办法正常地发挥力量。 本来是打算趁著学院交流,只靠魔王学院暗中狩猎龙,看来风向稍微有点变了。 「以上。」 扎米拉正要走下讲台,艾米莉亚就向他问道: 「那个……扎米拉学院长。讨伐龙这件事,是指在王宫的指挥,也就是在亚杰希翁军的指挥之下进行吧?我记得王宫的士兵,有来到学院前面……」 「那些士兵另有他事。王宫基于信赖亚鲁特莱茵斯卡,下令将一切交给他们去做。这是必须靠他们自己独力完成的试炼。」 「……啥……?请等一下。你是说,要让学生去狩猎魔物级的生物吗!」 艾米莉亚反射性地抗议,使得学院长回以冰冷的眼神。 「艾米莉亚老师就任的时日尚浅呢。我们跟魔王学院不同,即使是学生,他们也是勇者。为了人们而战可是勇者,也是勇者学院亚鲁特莱茵斯卡的使命。」 「可是……派他们去对付未知的生物……也太不正常了……」 「艾米莉亚老师!」 扎米拉就像斥责似的瞪向艾米莉亚。 「你是想说王宫疯了吗?给我注意你的嘴巴。」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我觉得还是委托军队协助会比较好,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很遗憾,我也是很忙的,之后的事就交给你了。详细情形去问事务人员。」 「咦,请等一下。我话还没说完……」 无视艾米莉亚的发言,扎米拉径自走下讲台,一双脚朝著雷伊的座位走去。 他那张板起的脸,在途中变得笑容可掬。扎米拉以那胖嘟嘟的体型,尽可能优雅地行礼说道: 「初次见面,勇者加隆大人。我是在本学院担任学院长一职的扎米拉恩杰罗。今后还请多多指教。」 勇者学院的学生们对他投以冷漠的视线。只不过扎米拉丝毫不以为意地继续说: 「加隆大人,我们人类由衷期盼著您的转生之日。我们这次已为了您的到来,在王宫准备了盛大的典礼。全国子民、全国士兵,都欢迎著勇者加隆大人的归来,并且为此献上祝福。是否能请您莅临王城一趟呢?」 雷伊很难得没有带著笑脸,一派认真地回答。果然变成麻烦事态的气氛,从他全身上下散发出来。 「我已经是魔族了。」 「不不不,您可别这么说。就连魔族的力量都能化为己有,真不愧是勇者加隆大人。不管别人怎么说,您都是勇者。灵神人剑就是证明。即使是人类,拔不出伊凡斯玛那的人,可称不上是勇者啊。」 勇者学院方的座位上传出咂嘴声。发出声音的人是莱欧斯。 「请尽快跟我来吧,我们已做好接送的准备了。虽说是学院交流,但在这群假勇者底下,您想必学不到任何东西吧。比起交流,您要不要来王宫悠闲度假啊?我们会奉您为国宾,给予最高级的款待。」 会侮辱勇者学院到这种地步,是因为扎米拉是王宫派来的男人吧。因为没有人想在迪耶哥死后,担任如今已丧失权威的勇者学院学院长,所以才暂时做出这种处置。 扎米拉比起学生们的教育,更加重视王宫的命令。也因为无知,所以才会若无其事地要人去讨伐龙。 「这话我可无法当作没听见。」 这么说完后,雷多利亚诺站起身。 「我们确实不是加隆的转生者,但你再怎么说也是勇者学院的学院长,称自己的学生是假勇者不太好吧?」 「喔喔,大人物还真是瞧不起人啊。」 莱欧斯起身瞪向扎米拉。 「大致上怎么著?外头那个部队的士兵,是来接送勇者加隆的吗?在王宫举办盛大典礼时,也要派出大量士兵去维护游行之类的活动吧?因为这样忙得不可开交,所以就叫我们学生自己去对付龙这种莫名其妙的怪物?你们傻了吗?」 海涅接著说道: 「反正我们就是办不到啦。既然如此,就让真正的勇者去干不就好了?他跟我们不同,可是拿著灵神人剑呢。」 就像是赞同雷多利亚诺他们的意见,勇者学院的学生们也发出「没错、没错」的话语声鼓噪起来。 扎米拉回头大骂: 「给我认分点,你们这群人渣!你们有立场抱怨吗!本来的话,假冒勇者加隆欺瞒王宫的罪名,就算处以死刑也不足为奇!」 雷多利亚诺用食指推了一下眼镜。 「我们就只是被勇者学院判定为加隆的转生者,把责任推卸到我们身上来,不觉得很奇怪吗?」 「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要假装是加隆?如果不是,应该只要这样跟大家解释就好。」 「你应该知道『圣域』的影响吧?」 「笨蛋,你以为王宫会盲信迪鲁海德的见解吗?对方也有对方打算。『圣域』没有造成影响,这就是亚杰希翁的见解。实际上也确认不到所谓的影响不是吗?」 被这样反驳,雷多利亚诺沉默下来。在杰鲁凯消灭之后,他的意志已从「圣域」之中消失,事到如今不可能确认得到影响。 王宫大概是打算利用这一点,当作他们没有受到「圣域」的影响吧。不想承认杰鲁凯的意志会对施展「圣域」的所有人类造成影响,而是想把这件事当作更加个人的问题。一旦有所不利,就随时都能割舍他们。 「就算不是加隆,你们要是勇者的话,就应该就能阻止那场愚蠢的战争──如果不是假勇者的话。」 雷多利亚诺咬紧牙关,脸上充满懊悔。 「听好,对于这样的你们,王宫也很宽大地给了你们机会。这可是让你们去讨伐龙,能再度宣称自己是真勇者的机会呢。既然如此,你们赌上性命也是当然的吧?你们光是感谢就来不及了,哪里还有资格抱怨?未免也太不知好歹了!」 精英班的学生们只能沉默。他们全是在那场战争之前被众人视为勇者的人。不论是再怎样不讲理的话语,都没有不是勇者的事实来得伤透他们的心吧。 不过,一名教师完全不在意这种事的开口抗议: 「你从刚刚就一直在讲什么勇者不勇者的,不是又怎么样?为什么我们必须为了这种无聊的称呼赌上性命?你脑袋有没有问题啊?」 受到太过不讲理的要求,让艾米莉亚极力反驳。既然学生们要赌上性命,那么指导、监督他们的艾米莉亚也当然会有生命危险。 对于不知勇者荣耀为何的她来说,是怎样也无法接受的吧。 「这就是勇者。只要他们还自称是勇者,就无法逃避的使命。」 扎米拉语带叹息地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算不当勇者也无所谓。」 「嗄……?」 扎米拉的表情愣住。大概是因为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吧。 「一旦死掉就结束了吧?为了这种闹剧赌上性命就是勇者吗?所谓的勇者还真是相当没意义呢。够了,请派出军队讨伐吧。对一般学生做出这种不当对待,你以为迪鲁海德会保持沉默吗?」 扎米拉「唉」地叹了口气。 「艾米莉亚老师,既然你也是勇者学院的教师,就请再多学习一点勇者的事。这种程度的见识,是没有人会想听你授课的。」 「不想听课是因为学生不认真,跟勇者没意义这件事一点关系也没有!」 扎米拉蹙眉摇头。 「跟你说不下去。」 扎米拉单方面中断对话,再度转向雷伊。 「勇者加隆大人,实在非常抱歉,让您看到丢人现眼的一面。如果您要上课的话,放学后请来参加王宫的晚餐会。我们将在餐会上与您详细解说典礼的事项。」 「啊,对了,雷伊。」 我一插嘴,扎米拉就狠狠瞪来。 「放学后要去玩水吗?这里有座很宽的湖呢。」 扎米拉用鼻子呼出一口气。尽管看得出来他很不耐烦,不过判断我是雷伊的朋友,于是陪笑说道: 「……啊啊,小弟弟?不好意思,加隆大人还有要事──」 「这主意不错呢。」 「嗄?」 扎米拉发出怪叫,摆出一张愚蠢的表情。 「很遗憾,我谢绝出席晚餐会。」 「为、为什么?还请您三思。不论您有什么要求,我们都会帮您备妥。」 雷伊带著爽朗的微笑说道: 「放学后,我有了要去玩水的要事在身呢。」 §15【勇者学院的不良学生】 扎米拉一脸为难地回看著雷伊。 「……我稍后再来询问您的意见。」 大概是想不出怀柔雷伊的办法,他说完就要离开大讲堂。 「扎米拉学院长,请等一下,我话还没说完。讨伐龙这件事,勇者学院的不良学生是办不到的。」 艾米莉亚边说边走下讲台,抓住扎米拉的肩膀阻止他。 「够了,不过就是个教师还这么啰嗦。我现在没空理你。王可是命令我带勇者加隆大人去王宫啊。」 听到他这么说,艾米莉亚蹙起眉头。 「勇者加隆又如何,真是蠢死了。我可不想死在这种随便的命令上。」 勇者学院的学生们全都一脸错愕地看著艾米莉亚。大概是因为她尽管是魔族,再怎么说也还是勇者学院的教员,却对勇者加隆一点敬意也没有。 「喂,你这家伙,刚刚说了什么?因为你是客座讲师我才好声好气地搭理你,可不要得意忘形了啊。」 扎米拉愤慨地斥责艾米莉亚。 「居然说蠢死了?你是指勇者加隆的事吗?这可是王的敕令喔。」 「干嘛突然发这么大的火啊?我从刚刚就一直在说了,比起这种事情,像这种有生命危险的课程──」 话还没说完,扎米拉就把艾米莉亚揍倒了。 「任意批评他国的王与英雄,这就是魔王学院的礼仪吗!未免太失礼了!」 一般的勇者与勇者加隆,对他们来说有著不同的意义吧。 然而,这对艾米莉亚来说并没有差别。她尽管把手撑在地面上,却还是朝著扎米拉狠狠瞪去。 「因为这是暴虐魔王的要求,我方才会对你以礼相待,欢迎你来担任教师。要是你的态度太过让人无法容忍,我可是会请你回去迪鲁海德喔。」 闻言,艾米莉亚沉默了下来。要是现在被赶回迪鲁海德,她就得不到想要的地位了。 「……真是非常抱歉……」 艾米莉亚注视著地板说道。要是抬头,就会看到她不服气的表情吧。 「给我谨言慎行。真受不了,假勇者加上无能教师,这座学院的人尽是些人渣。」 丢下这句话后,扎米拉就要离开。途中,一名学生把脚倏地伸出座位。 「唔呃……!」 他就被这只脚给绊倒,一脸撞在地板上。身上多余的赘肉让扎米拉无法立刻爬起,在手忙脚乱地挣扎一会儿后,才终于爬起来瞪向那名学生。 「啊,抱歉。我的腿有点太长了。」 雷多利亚诺推了推眼镜。 「……你这家伙,别以为能轻言了事……」 「好啊。」 莱欧斯走过来,把扎米拉的身体用力举起。 「什么……你这家伙……想做什么……!你太放肆了!放我下来!」 「嘿嘿嘿,我这就放你下来,赶快滚吧。很妨碍上课啊,你这秃驴。」 莱欧斯使出浑身力道将扎米拉朝入口丢去。咚,砰当──他就一路滚在地上并撞上门。 「唔呃……可恶……」 扎米拉再次手忙脚乱地爬起,狠狠瞪著莱欧斯。 「做出这种暴力行为,你应该知道会有什么下场吧?」 「哦?会怎样啊?」 剑刃散发深绿光芒,抵在扎米拉的喉咙上。那是大圣地剑杰雷。 「噫……!你、你……」 「这不是很好吗?你自豪的脂肪一点事也没有,对吧?」 海涅说道。 「给、给我记住!」 丢下这句话后,扎米拉就像逃命似的离开大讲堂。 「啊哈哈哈哈,这算什么?这是哪来的瘪三台词啊?」 海涅咯咯笑起后,勇者学院的学生们也跟著发出嗤嗤笑声。 「你还好吗?」 雷多利亚诺向坐在地上的艾米莉亚伸手。她茫然注视过来,而他则是回以浅浅微笑。 瞬间,「啪」的一声,巴掌声响彻整个大讲堂。艾米莉亚打了雷多利亚诺一巴掌。 「你在想什么啊!请不要老是自暴自弃地做出问题行为!我好不容易才忍下来,却被你们给搞砸了。」 「……在这之前,你不先说一声谢谢吗?」 「你傻了吗?学生的责任,就是我这个教师的责任。我在这之后可是必须再去讨那家伙欢心喔?这你也知道吧?你们是对我有什么仇吗?」 雷多利亚诺收回伸出的手,推了推歪掉的眼镜,然后隔著镜片回看著她。 「那我就先失陪了。」 雷多利亚诺转身离开,没有回到位置上,而是直接走向大门。 「等等,你要去哪里?现在还在上课喔?」 「老是做出问题行动的学生要去闭门思过。艾米莉亚,就如你所愿。」 「哈,真受不了。这种课谁上得下去啊。」 莱欧斯唾弃似的说道。 「艾米莉亚,你还真是个人渣呢。虽然我们也是说不了别人的不良学生。」 海涅瞥了艾米莉亚一眼,将大圣地剑杰雷收回魔法阵中。 「等等!雷多利亚诺同学?莱欧斯同学?海涅同学?」 不理会艾米莉亚的呼喊,三人头也不回地离开大讲堂。 「咯、咯、咯,勇者学院就跟传闻中的一样荒废不是吗?只不过,居然要你们去讨伐龙,这还真有意思。这次的学院交流课程,就以这为中心吧。」 耶鲁多梅朵一点也不在意方才的纠纷,立刻开始授课。 「艾米莉亚老师,你意下如何?照方才的样子来看,王宫的士兵会等到确定勇者学院无法应付之后,才会主动去讨伐龙吧?只不过,到时学生们也全都归西了。现在该做的,是要想办法让学生们学会对付龙的方法吧?」 面对耶鲁多梅朵的询问,艾米莉亚露出为难的表情。 「……你说得是没错……可是,龙这种生物我既没有看过,也没有听闻过。」 「咯咯咯,这里就交给魔王学院吧。那边的辛老师在两千年前,可是奉暴虐魔王的命令,每年消灭掉一万头以上的龙,可说是讨伐龙的专家。只要接受他的指导,一两头的龙,大概十天将能讨伐掉了吧。」 艾米莉亚一脸惊讶地看著辛。 「如何,辛老师?有讨伐的诀窍吗?龙的弱点是什么?」 「也是呢。」 辛就像理所当然地开口,用魔力在黑板上画出龙的图解。 「龙全身覆盖著坚固的鳞片,不过颈部上有著唯一的缺口。让剑穿过那里,连同整颗头一起砍下来是最快的方法。龙的体型巨大,所以颈部的厚度也比剑身还长,但只要能砍断一半就够了吧。」 「辛老师是这样说的。只要明白弱点,似乎就很简单了不是吗?咯、咯、咯。」 在经过辛与耶鲁多梅朵的说明之后,总觉得学生们开始散发出一股说不定能打赢的安心氛围。最重要的是,要是有曾经讨伐过龙的教师同行,应该会比人类方派来的士兵可靠。 「……喂,我想了一下,辛会特意避开鳞片来砍,是不是相当糟糕啊?」 莎夏在我身旁这样喃喃低语。 「因为龙鳞不是用硬就能形容的。不过他想斩的话,我想也是易如反掌。应该是想避免让魔剑崩口,使锋利度下降吧。」 雷伊这样回答。 「不论如何,我可不想正面对上那种会让辛挑部位砍的怪物……」 「啊哈哈……我们说不定还算好了,耶鲁多梅朵老师打算很普通地让其他学生也这么挑战耶~」 米莎说道。然后艾莲欧诺露接著说: 「而且要在十天内变得能讨伐龙,这说来简单,但绝对会是严厉得要死的课程喔。」 「这没什么,就算死了,也只要施展『复活』就好。」 我这么说完后,这次换米夏开口说: 「斯巴达。」 「这不只是斯巴达,根本是魔鬼了。」 莎夏语带叹息地说道。 「哎,我想炽死王等一下也会提到,但最好注意一下别被吃了。」 「虽然我一点也不想被吃……此外还有什么理由吗?」 莎夏露出就像是有种不好预感的表情。 「龙的消化器官十分特殊,会连同根源一起吃掉。只要被消化掉了,就算想要复活也没办法。」 「……糟透了。」 莎夏边说边用手压著头。 「……那个,耶鲁多梅朵老师。」 正要走上讲台的艾米莉亚,在途中伫足说道: 「能麻烦你继续上课吗?我去稍微……把那些不良学生叫回来。」 「咯、咯、咯,无所谓、无所谓,我无所谓喔。你这不是非常为学生著想吗?要是翘课的三人没学到龙的知识,说不定会在讨伐时死掉,你会担心也是当然的。」 「……我才没有担心他们。是因为学生死掉的话,就会是我的责任问题。」 耶鲁多梅朵「咯、咯、咯」地对她的理由一笑置之。 「比起光想不练的人,会为了保护自己行动的人更加优秀。去吧,艾米莉亚老师。」 在点头示意后,艾米莉亚就离开了大讲堂。 「嗯~雷多利亚诺同学他们会好好回来吗?」 艾莲欧诺露担心地说道。 「……雷多同学……莱欧同学……海同学……学坏了……叛逆期……」 洁西雅的低语让艾莲欧诺露更加担心。 「话说,艾米莉亚老师完全无法融入勇者学院,你怎么会让她来这里赴任啊?不是希望你拯救她,还特意跑来谒见你吗?」 莎夏向我问道。 「我想让她体会一下不讲理的滋味。」 「你是恶魔吗!」 「手法是有点粗暴,但有些事情要是不这么做,她就不会察觉到。即使温柔安抚,也拯救不了现在的艾米莉亚。」 莎夏发出沉吟烦恼起来。 「别在意,要是不行就算了,大不了就是准备下一次的救济。」 我有如魔王般地笑了笑,让莎夏以有点嫌弃的表情看了过来。 §16【打不开的罐头】 上午的课程结束,来到午休时间。 我们寻找著能用餐的店家,走在盖拉帝提的大道上。 道路两侧有各种饮食店栉比鳞次,散发著非常引人食欲的香味。由于正好是午餐时间,不论哪间店家都人满为患。 「要说到盖拉帝提,果然就是要去吃名产的勇者烧喔。上次学院交流的时候正好错过时期,不过现在的话,就有许多店家在卖。」 艾莲欧诺露一面这样说,一面帮我们带路。 「勇者烧……还真是讨厌的名字……」 听到莎夏这样抱怨,她身旁的米夏就微歪著头。 「材料是?」 「……勇者的……肉……」 洁西雅双手握拳,一脸认真地说道,让米夏听得直眨著眼。 「嘻嘻,洁西雅是在开玩笑喔。」 「洁西雅……喜欢开玩笑……」 洁西雅呵呵笑了笑。 「这绝对是艾莲欧诺露教的吧……」 莎夏傻眼地看向艾莲欧诺露。 「所以其实是什么啊?」 米莎提出疑问后,雷伊就接著说: 「勇者烧是用必须要有勇气才能取得的食材制成的,所以才会这么取名。要爬上陡峭悬崖才能采集到的高山药草、生长在毒沼泽的莲果,然后两千年前是用讨伐龙才能取得的龙肉就是了……」 这个时代到底不会有吃龙肉的习惯。在雷伊投以视线后,艾莲欧诺露就接著说: 「现在是用牛肉喔。会去狩猎名叫猛角牛的猛兽。」 「猛角牛……哞哞叫……」 洁西雅模仿著叫声。 「嗯嗯嗯,很像喔。啊,那家店就是目的地了。有在卖盖拉帝提最好吃的勇者烧喔。」 艾莲欧诺露停下脚步,眼前有一家名叫「肉之味」的饭馆。 「这家店经常大排长龙,不过今天还有空位,说不定马上就能吃到喔。我们走吧。」 跟在艾莲欧诺露后头,雷伊与莎夏他们走进店内。正当我要走进店内时,一道耳熟的声音乘风飞来。 「……真是的,为什么打不开啦……!」 回头望去,就看到艾米莉亚的身影。在没有人烟的广场上,她坐在岩石边缘,朝著罐头送出魔力。那是魔法罐头吧。虽是送出魔力就会打开的设计,但她似乎陷入苦战的样子。 她在认清无法用自己的魔力打开后,终于拿起罐头「铿铿铿」地往岩石上敲。只不过罐头太坚固,凭艾米莉亚的纤细手臂没办法强硬撬开。 「米夏。」 在我叫住她后,刚走进店内的米夏就突然探出头。 「能随便帮我点些像是我爱吃的餐点吗?」 她点了点头,朝艾米莉亚看了一眼后,再次笑咪咪地看著我。 「很温柔。」 留下这句话,米夏走进店里。 我没有走进店内,朝著在广场上的艾米莉亚走去。她甚至没有注意到我,拚命拿著罐头往岩石上敲。 一面敲还一面碎念著「不过就是罐头,嚣张什么啊」之类的怨言。 「借我一下。」 在我搭话后,艾米莉亚一脸疑惑地抬起头来。 「……那个……我记得你是阿诺苏波鲁迪柯乌罗同学吧?」 「没错。那个魔法罐头,不会对魔族的魔力波长起反应。不过因为判定也没有很严谨,只要多少伪装成接近人类的魔力就打得开。」 我一伸出手,艾米莉亚就把罐头交到我手上。我抓住罐头上端,使劲拔掉。 「不是要伪装魔力吗!」 艾米莉亚惊叫出声。我把拔掉盖子的罐头递给她。 「我想这样比较快。」 艾米莉亚接过罐头,并且向我道谢。 「……谢谢你……」 艾米莉亚低头注视著罐头,里头装著腌肉。 「你只吃这些吗?」 「我买了很多哟。」 艾米莉亚画起魔法阵,把手伸进里头。她拿出来的是罐头、罐头,还有罐头。 「全都打不开就是了。」 「咯哈哈。」 我将魔力送到魔法罐头上。随后,盖子就打开了。里头装著的是油渍鱼肉、罐头面包,还有水煮豆。 「罐头好吃吗?这附近明明到处都是饭馆。」 「我讨厌吵闹。反正进到嘴里都一样。」 真是奇怪的家伙。 「明明也有摊贩,哪有人会在户外吃罐头啊?」 「直到昨天我都是吃摊贩。不过买的时候要跟人对话,让我觉得很烦。所以等注意到时,我已经买了一年份的罐头囤著了。」 「不是打不开吗?」 艾米莉亚就像在说「你很烦耶」似的,用叉子串起腌肉,扔进自己的嘴里。就像带著恨意似的嚼著。 唔嗯,要是她不想跟人讲话的话,就放著不管吧。我决定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阿诺苏同学──」 转过头去,艾米莉亚正直盯著水煮豆看。 「也很擅长魔法呢。」 她就像自言自语似的喃喃说道。 「还很擅长掷骰子。不仅有观察事物的魔眼眼光,也具备著力量,才这把年纪,真的是个天才呢。」 「唔嗯,我不否认,但是与生俱来的力量并没有什么好自豪的。」 「……真羡慕你……」 不同往常地坦率呢。因为对象是小孩子吗? 「……啊…………」 艾米莉亚抬头注视著我,然后十分羞愧地别开视线。 「好像很好吃呢。」 「咦?」 「腌肉。」 「啊。」 艾米莉亚看著自己手上的罐头,战战兢兢地朝我递来。 「你要吃吗?」 「好啊。」 我接过罐头,抓起一块腌肉送进嘴里咀嚼。 「你在做什么啊?不可以用手抓。」 「抱歉,我身上没有叉子。」 「又不是野兽。你稍微过来一下。」 由于艾米莉亚拍起自己坐著的岩石,所以我就坐了上去。 她拿出手帕擦起我的手指,然后让我握住叉子。我就用这把叉子串起腌肉送进嘴里。 稍微有点咸,不过在和肉味混合之后,是愈嚼愈有味道。 「小孩子真好呢。一副没有烦恼的样子。」 「艾米莉亚有烦恼吗?」 「是艾米莉亚老师。」 在厉声纠正后,艾米莉亚唉声叹了口气。 「阿诺苏同学,你还是改一下说话方式会比较好哟。」 「为什么?」 「那种说话方式,像极了世界第一惹人厌的男人。」 完全是偏见到让人神清气爽的理由。 艾米莉亚把水煮豆送进嘴咀嚼起来,视线茫然地注视著天空。 「……阿诺苏同学是皇族吧?」 「好像是。」 「老师以前也是皇族哟。」 她露出充满哀愁的表情喃喃说道。 「喔。」 「我想你应该不相信,但我是被一个邪恶魔法师变成混血魔族的。老师曾经以身为皇族为荣,一直过著幸福的生活;然而却被夺走了这份荣耀,让一切全都变了样。」 我一面嚼著腌肉,一面倾听艾米莉亚说的话。 「所遇到的每一个人,全都瞧不起我。我说的每一句话都遭到轻视,无人理会。不仅丢了工作,也没有脸回去见家人。就算要我工作,我也只会当教师,但是教师的工作却只允许皇族才能做……」 我拿起罐头面包送进嘴里。好硬,也没有水分,非常有嚼劲。不过,我在两千年前也曾吃过有如砖块一样硬的面包。我的牙齿不会输给这种程度的硬度,但实在不怎么好吃。 「……每天都过得很惨。就算去工作赚钱,也会因为是混血,立刻就遭到敌视,跟人吵起架来,只能拿到微薄的薪水,吃的东西也很穷酸,住在骯脏的地方,就连我是为了什么活著都不晓得,觉得自己就只是在拚命地呼吸……」 「可是,现在当上教师了吧?」 「……是呀……」 艾米莉亚垂下眼帘说道: 「不过,幸福并没有回来。」 既然她只愿意对小孩说,这种时候就让她通通说出来吧。这样有时也会变得比较轻松。 「为什么?」 「……来到这里,我理解到了一件事……」 她黯然地说道: 「不具备魔眼的普通人,只会认为我是人类。然而,他们对待普通人类的方式,与迪鲁海德的魔族们对待我的方式一模一样……」 艾米莉亚注意到人类之间很普通的相处方式,跟她被视为混血歧视时一模一样。这代表著什么意思,她不可能不知道。 她当场紧紧抱住膝盖,把脸埋进大腿中说: 「……我以为是在瞧不起我的那些视线,是我以前看待混血的视线……」 或许是觉得这样说明我会听不懂,艾米莉亚就像补充似的说: 「瞧不起我的人是我……我就只是擅自在害怕被瞧不起而已……实际上明明就没有人在瞧不起我……」 耳边传来细微的哭声。 「所以到底要我怎么样啊……!就只是要让我看清,我是个差劲、丑陋、懦弱、无可救药的家伙……什么都没有改变……」 艾米莉亚抱著自己,让身体蜷曲得更小。 「……阿诺苏同学也看到了吧?教师就只是徒有其名,我什么都没办法教。来到这里还没有多久,就被学生们澈底瞧不起,甚至不愿意叫我老师……」 艾米莉亚微微抬头的眼睛,隐约泛著泪光。 「回想起来,这就是那个邪恶魔法师所给予的诅咒吧……皇族就只是徒有其名,我什么人也不是……甚至连教师都不是……只是个没有任何力量的卑微小女孩……总是感到烦躁,老是瞧不起人的笨蛋……」 她就像这样诉苦著。 「跟耶鲁多梅朵老师还有辛老师不同……我不是个能教导他人的高尚魔族……」 艾米莉亚咬著唇瓣,就像从喉咙里挤出话语似的细如蚊鸣地说道: 「……可是,就算知道这点,如今我也没办法变得高尚……」 她紧紧抱著自己的身体。 「…………已经没办法变得高尚了…………」 「太难的事情我不懂。」 说完,艾米莉亚就愣愣地看著我。 「……也是呢……」 「比起这个,这个腌肉有点太咸了。」 「……小笨蛋,这是要和面包一起吃的啦。」 「面包很硬。」 「所以要用这边的油。」 艾米莉亚把面包浸到油渍鱼肉的罐头里,然后把那块面包塞进我正在咀嚼腌肉的嘴里。 「如何?」 「好吃。面包变软了,肉的咸味刚刚好。」 「对吧。」 艾米莉亚的表情稍微柔和下来。 「让我增长见识了。」 「这种事大家都知道啦。」 「我就不知道啊?」 瞬间,艾米莉亚僵住了。她直直注视著我的眼睛。 「一年份的罐头肯定有很多种吃法吧?」 就像傻眼似的笑了笑后,艾米莉亚说: 「要是不嫌无聊的话,我会再教你怎么吃喔。」 §17【魔王的玩水】 放学后── 下课钟声一响起,耶鲁多梅朵就说: 「下课了啊?哎呀哎呀,快乐的授课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 他旋转手杖,将其收进魔法阵里。 「话说辛老师,等等有空吗?」 「嗯。」 「太棒了,那就来陪我一下吧。就算要讨伐龙,如果不先找到就无从下手。对学生们来说,这到底还是太早了。」 辛朝我看来。 「咯、咯、咯,让他去找的话就不算帮学生上课了啊。」 「我陪你吧。」 两人施展「转移」魔法离开大讲堂。 「嗯~结束了喔。」 艾莲欧诺露用力伸了一个懒腰,而她身旁的洁西雅也模仿著她。 「学习……讨伐……」 「是啊。那么,来去玩水喽!」 「咦,那是认真的吗?」 莎夏有点惊讶地说道。 「这提议不错啊。」 「啊哈哈,好啊。今天也有点热,是去游泳的好日子呢。」 雷伊与米莎笑著说道。 「而且要是看起来很闲,扎米拉学院长说不定又会来邀约。」 「啊~是有这个可能呢。」 大概是想起扎米拉,莎夏一脸厌烦地说道。 「好像很好玩。」 米夏这么说完后,莎夏就满面笑容地点头。 「也是呢。那我们走吧。」 莎夏朝我伸出手。我握住她的手,也和米夏他们牵起手。在我施展「转移」的魔法后,眼前就染成一片纯白。 等视野立刻恢复后,眼前就出现了圣明湖。在一整面的白沙后方,有著浓淡分明的蓝色湖水。湖边是浅滩。与从前进行学院对抗测验的场地不同,应该非常适合玩水。 正当我要前往湖泊时,忽然感受到一股视线。转头看去,一名穿著深红色制服的男人在看著这里。那是勇者学院的制服。既然是深红色,他应该是精英班的人吧。 他不仅身材高挑,还很修长。头发右侧留著长浏海,遮住了一只眼。没见过他。现在应该才刚放学,是翘课吗? 他在一瞬间与我对上视线,但没有特别焦急的感觉,而是转身离开。能在他的食指上看到有东西在发光。是造型很罕见的戒指呢。戒环用某种动物的爪子加工制成,贴著动物的薄皮革。 宝石的构造也很奇特。在透明的黑石中心有著红色光源,照亮整颗石头。然而,红光没有透到石头外侧,酝酿出非常梦幻的光辉。 其他素材我没见过,但贴在戒指上的那张薄皮革──那个不是龙皮吗? 「很罕见的戒指呢。」 在我像这样搭话后,男人就停下脚步。 「是在哪里弄到手的?」 「这是祖国的民俗工艺品。」 说完他就当场离开了。 祖国的民俗工艺品啊?记得把龙交给皇族派的男人,似乎也戴著罕见的戒指。 在迪鲁海德与亚杰希翁,戒指主要是用金属、树木还有矿物制造。尽管并不是不会用动物的爪子与皮革制造戒指,但就只有极少一部分的店家与村落会这么做。更何况要在这个时代取得龙皮,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在意?」 米夏探头看著我的脸。 「没什么,因为他穿著勇者学院的制服。就等下次见面时再问他吧。」 「阿诺苏弟弟,米夏妹妹,快点过来。要去游泳了喔。」 艾莲欧诺露赤脚站在浅滩上,朝这里挥著手。我跟米夏一起朝她慢步走去。 「早知道就带泳装过来了。没想到会来游泳,所以也没放进收纳魔法阵里。」 莎夏蹲在湖边,用手掬起湖水。 「嗯~不过,只要像学院对抗测验的时候一样,施展『水中活动koko』就好了吧?就算穿著衣服也没问题喔。」 「要游泳是很简单,但这样感觉有点不对吧?也没有气氛。」 「唔嗯,那我就帮你营造出气氛吧。」 我把手朝眼前伸出,包含自己在内,对在场全员画起魔法阵。下一瞬间,衣服突然发光消失,而我们则穿上了泳装。 「哇~是泳装喔!」 艾莲欧诺露开心地在湖边跑来跑去。 「好啦,莎夏妹妹,是你想要的泳装喔。难得撒娇求来的,要更开心一点啊。」 艾莲欧诺露边说边掬起水,哗啦哗啦地泼向莎夏。 「呀,艾莲欧诺露,等等。」 「……反击……」 换上泳装的洁西雅学著她掬起水,朝著艾莲欧诺露的脸上泼去。 「嘻嘻,洁西雅,做得好。」 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开心地互泼著水。 「莎夏。」 米夏指著自己的泳装问道: 「适合?」 「……那个,是很适合啦……虽然很适合,但是我的泳装,还有艾莲欧诺露的泳装,或是说,大家的泳装,那个……不觉得太大胆了吗?」 莎夏她们穿的泳装,比起经常陈列在迪鲁海德店面上的款式,老实说面积要来得小很多。不是连身式,而是两件式。 「唔嗯,莎夏,看来你不懂呢。」 我堂堂正正地盘起双手说: 「虽然怎样都无所谓,但是阿诺苏的泳装是不是也太贴身了啊?」 「泳装并不是一般的衣物,而是为了让水中活动能力提高到极限的一种魔法。」 「啥?」 莎夏发出怪叫。 「也就是说,这块薄布即是魔法阵,会不断地施展魔法。看来这个时代就连这种基本概念都忘掉了,不过你们现在身上穿著的泳装,正是配合各自体型的最佳术式──」 我展现著自己身上的泳装。上头浮现魔法阵,发出闪耀光芒。 「给我记好了。这就是『至高泳装比基尼』。」 我将脚慢慢踏进湖里。 「看吧。只要穿上这件泳装,就能像这样。」 脚没有沉进湖水里,让我轻而易举地在水面上奔跑。 「给我游泳啦……!」 「当然,也可以用游的。」 哗啦一声,我潜入水中,在圣明湖里绕著圆圈游泳。水流渐渐变成激烈漩涡,产生就连鱼都会遭到吞没的漩流。 「好了,来吧。莎夏、米夏,难得来玩水,就尽情享受吧。」 「会死啦!」 「你在说什么啊?可别小看『至高泳装』了。不论水流多么强劲,不论水面多么汹涌,要是无法让人游泳的话,就称不上是泳装了。」 米夏与莎夏面面相觑。 「没问题。」 米夏笔直地朝波涛汹涌的湖泊踏出一步。在「至高泳装」的守护下,米夏在这种水流之中毫不辛苦地行走。 「过来。」 在米夏伸手后,莎夏也战战兢兢地踏进湖里。当明白就算踏进水里,水流也不会把脚卷走后,她就露出满面笑容。 「啊哈,这是什么?太厉害了!」 哗啦一声,莎夏潜入水中。 「艾莲欧诺露和洁西雅也过来吧。很舒服哟。」 莎夏边游边向在湖边的两人挥手。 「嗯~我立刻就去喔~等我堆好沙堡。」 洁西雅与艾莲欧诺露用水固定住沙子,开始堆起某种像是建筑物的物体。离完成还要一点时间的样子。 「那就等会儿见。」 说完莎夏就潜入水中,追著我游过来。米夏也跟在她身旁。 「阿诺苏。」 就在两人差一步就能跟我并肩时,我用脚打水,再度加快速度。 「你、你为什么要逃啦?」 「咯哈哈,这可是在玩水喔。就试著追上来吧。」 「真是的,等我一下啦。」 我在水中纵横驰骋地逃跑,莎夏与米夏尽全力紧追在后。三人到处游著,让水流变得愈来愈激烈,波涛愈来愈汹涌。 而在湖边,米莎茫然看著形成巨大漩流的湖泊。 「……啊哈哈……总觉得好像变成很惊人的事态了……」 「有『至高泳装』在不会有事。」 雷伊很乾脆地说道,同时轻声笑了笑。 「可、可是,这件泳装……有点太让人难为情了……」 米莎一面说一面遮遮掩掩地抱住自己的身体。 「很适合你喔。」 这么说的雷伊也穿著「至高泳装」,露出他澈底锻炼过的身体。 「不、不能一直盯著我哟……?」 雷伊若无其事地别开视线。紧接著,米莎蹲下身来,用手掬起湖边的水。 「嘿……」 她哗啦一声把水泼向雷伊。 「啊哈哈,不能大意哟~」 雷伊爽朗地露出微笑,当场蹲下身掬水。 「看来有必要惩罚一下呢。」 「呀、呀──!」 米莎转身在湖边跑了起来,雷伊慢慢地追了上去。 「米莎,你想跑到哪里去啊?」 「可、可是,要是停下来,你绝对会用水泼我吧?」 「你放心吧。」 「真的吗?」 「我向你保证。」 闻言,米莎就停下脚步,假装慢慢转身,然后再度掬起水哗啦啦地泼向雷伊。 「啊哈哈,你又上当了。」 雷伊吟吟笑出声。 「你这家伙。」 雷伊就像反击似的泼水,米莎再度开心地一面发出「呀──」的尖叫声一面跑走。两人快快乐乐地哗啦哗啦踢起水花,在湖边感情融洽地奔跑著。 「等等我,米莎。」 「我、我才不等呢。来抓我啊~」 「是你说的喔。」 湖岸响起两人「啊哈哈、哈哈哈」的开朗笑声。不久后,雷伊追上她,抓住她的手。 「啊……」 「好啦,我抓到你了。」 雷伊满面笑容的眼瞳,深深吸引著米莎的视线。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在沙滩上堆城堡;我与米夏、莎夏在水里制造漩流;米莎与雷伊现在开始进入两人世界── 「你抓住我女儿想做什么?」 雷伊就像突然清醒似的向后回头。辛穿著「至高泳装」,双手叉著腰站在那里。 「爸……爸爸……!咦,可是,你不是去找龙了……?」 「因为我有种不好的预感。由于已经找到了几头,所以我将之后的事交给耶鲁多梅朵先回来了。」 「……这、这样啊……」 「话说,雷伊格兰兹多利。」 辛冷酷的眼睛闪烁著光芒。 「要不要在对岸到这里之间长泳往返?只要你比我早回到这里,快多少时间,我就对你与我女儿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多久吧。」 「你、你在说什么啊,爸爸……?」 雷伊伸手制止米莎,吟吟发出笑声。 「比剑我说不定敌不过你,但游泳我可是有相应的自信。」 「这还真是让人期待。我可没办法把女儿交给游泳比我差劲的男人──在紧要关头连海难救助都做不到的男人。」 两人静静地互相瞪视,视线迸出火花。 「请赐予开战信号。」 「有意思。」 我瞬间从漩流之中跳出,盘著双手向两人说道: 「你们就尽情比试吧!」 以此作为信号,辛与雷伊同时蹬地冲出。 「谨遵吾君谕令。就让你见识见识吧,此身乃魔王的右臂,泳技绝无败北可能。」 「盖拉帝提是人类最后的希望,在两千年前,这座圣明湖是我们的堡垒。在我们身后一直都是弱小的民众,所以绝对不能让任何一名魔族通过这里。正因为如此,我可是拚命锻炼过泳技!」 辛与雷伊同时跃入水中,以快如飞箭的速度贯穿漩流,朝著对岸冲去。 「就让你见识见识吧,勇者的泳技!」 「正合我意!」 作为恋人,作为父亲。 作为勇者,作为魔王的右臂。 意气与荣耀、意念与愿望,以及恋情与爱情的碰撞,此时此刻,穿著「至高泳装」的男人们在水中冲刺。此乃名副其实的神话时代之战,是一场绝对不能输的水中战。 胜负就在一瞬间。两人在眨眼间游过广大的圣明湖,回到了沙滩上。 领先的人是──辛,只不过雷伊用尽最后的力量追上他。 两人就像从湖中扑向沙滩似的冲过来,几乎同一时间地摔在地面上。 「哈…………哈…………」 「……呼……呼……」 两人都累到喘不过气。就连激烈交锋都能不当一回事的两人精疲力尽。这就是如此竭尽全力、如此高超的泳技。 「……谁比较快……?」 「……米莎…………?」 雷伊与辛看向米莎。在艾莲欧诺露她们身旁的她,慢慢地转头过来。 胜负的结果究竟是── 「……啊~啊哈哈~我没在看耶……」 穿著「至高泳装」的男人们就像丧失最后的力气一般,瘫倒在沙滩上。两人肩并著肩仰躺在地上,只是注视著天空。 他们是最疼爱女儿的父亲与她的恋人,是怀著互不相让意念的两人;但现在说不定有著相同的心情。 §18【神托者】 太阳渐渐西沉,天空升起皎洁明月。 玩完水回来后,我们来到勇者学院的第三宿舍前。跟上次的远征测验一样,停留期间要住在这间宿舍里。 「游了这么久,肚子都饿扁了喔。」 「……洁西雅要添……三碗饭……发育期……」 「嗯嗯嗯,吃得多的小孩才长得快喔。」 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一边这样聊著一边走进宿舍里。 「……我一点也不饿。」 莎夏一副精疲力尽的模样说完,米莎就露出一脸担心的表情。 「是身体不舒服吗?」 「咯哈哈,我稍微跟莎夏她们泼水嬉戏了一下。一如字面意思,吃了我泼过去的水,肚子还撑著吧。」 就像不满我的说明,莎夏露出犬牙狠狠瞪来。 「谁晓得你会用那么惊人的力道泼水过来啊?说什么泼水嬉戏,我还以为会溺死耶!」 「肚子好撑。」 米夏摸著自己的肚子。她也被我泼了水,喝到相当的量。 「不过后半就变得能多少避开我的水枪了。只要学会『至高泳装』的用法,就会在水中战时成为非常强大的武器。」 「……欸,我想了一下。在两千年前的水中战,所有人都穿著那个『至高泳装』吗?」 莎夏就像有种不好的预感般说道。 「这有什么问题吗?」 听到答案,她就抱著头摇起来。 「居然要穿那种几乎跟全裸一样的衣服赌命战斗,我没出生在两千年前真是太好了。」 「放心吧,只穿『至高泳装』到底在防御面上无法安心。一旦要战斗的话,还会再穿上铠甲或法衣。」 「这样啊,到底还是会穿衣服呢。害我差点想像了奇怪的画面。」 莎夏就像松了口气似的说道。 「话虽如此,但要是再穿上衣服,多少会阻碍到『至高泳装』的效果。所以在重视速度的奇袭或闪电战时,也还是只会穿著泳装战斗。」 「我会祈祷不会出现这种时刻的……」 莎夏一边这么说,一边跟著米夏一起进到宿舍里。 「雷伊。」 我向同样要进到宿舍里的他搭话说: 「我去稍微散个步。」 雷伊朝夜幕看了一眼后,再次爽朗地对我轻笑出声。 「我就不去打扰你了。」 经过宿舍后,我往盖拉帝提没有人烟的道路走去。走了一会儿后,眼前看到一栋成为废墟的古老建筑物。不知原本是教堂还是什么,这栋建筑物为石造,并立著好几根柱子。窗户与墙壁破烂不堪,至于屋顶则是垮了一半。 我心想刚好,接著走进废墟里头,来到正中央的位置,在那里停下脚步。 「这里就不会引人注目,差不多该出来了吧?」 经我喊道,响起窸窣的脚步声。出现在入口处的,是个用长发遮住一只眼的男人。他穿著深红色的制服,戴著相当罕见的戒指。 「唔嗯,你也有在圣明湖看著我。有事吗?」 戒指男直瞪著我并开口说: 「还真是明知故问呢。」 「抱歉,我对你毫无印象。你是谁?」 对于我的询问,戒指男不带一丝犹豫地回答: 「我是神龙国吉欧路达卢的枢机主教亚希铁亚罗波亚达齐。为八神选定者之一的神托者。」 神龙国吉欧路达卢?没听过的国家。两千年前自不待言,就连在魔法时代的地图上也不存在这个国家。也没听过八神选定者这个词。 「很遗憾,我一点头绪也没有。你叫亚希铁是吧?难道没有找错对象吗?」 闻言,他毫不迟疑地说: 「不适任者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 哦?我现在可是六岁的身体,他居然能看穿我的根源啊?他并非等闲之辈,似乎也没有找错对象。 「你是神圣的选定审判所邀请的魔族之王,这件事我已经藉由神谕明白了。」 亚希铁就像挥拳似的向前举起右手,将手上的戒指对准我。 「依照盟约,降临此地吧。选定神,请下达我与他的审判。」 戒指上的宝石聚起淡淡的神圣光芒。透明黑石中央的红石点燃火焰,火光在内部画起立体魔法阵。随后更在内侧画起另一道立体魔法阵,就这样不断重叠下去,让魔力增强到天壤之别的程度。 轰隆隆隆隆隆、嘎隆隆隆隆──大气震动,周遭升起无数的魔力粒子。这些粒子在亚希铁前方聚集起来,开始化为人形。拥有巨大力量的存在,即将从远方出现到此处。 是召唤魔法啊?构造跟一般的召唤魔法有点不同。而且这么大规模的召唤魔法,我就连在两千年前都不曾见识过。 人形还真是罕见,他是打算召唤什么? 「『神座天门选定召唤guara nate fuoruteosu』。」 化为人形的魔力粒子就像反转似的,将拥有巨大力量之人召唤到此处。 那是一名美丽且透明的少女。拥有白银秀发与黄金眼瞳,身上穿著异国服饰。她是在勇者学院大讲堂看到的那名少女。 只不过,跟那个时候不同,魔力强得超乎常规。满溢到让人感到神圣的那股力量,光是在那里呼吸就能让大气的常理俯首称臣的神秘,就只会是秩序所具现化的姿态。 她毫无疑问是神族。 「唔嗯,我还不知道有能召唤神的魔法。」 对于我的发言,亚希铁以及召唤而来的神都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回看著我。 「祢是我初次见到的神,祢叫什么名字?」 少女模样的神静静地开口说: 「亚露卡娜。」 「是什么的秩序?」 亚露卡娜直盯著我说: 「选定神亚露卡娜。」 选定神?是选择某种事物的秩序吗? 「从即刻起,这里将会是神圣的审判场。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能展现你的神吗?」 他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事。 「你是在指什么?」 「你应该知道吧?既然你是八神选定者之一的不适任者。」 「不知道。也不记得我有成为什么八神选定者。」 即使我这么说,亚希铁也完全没有放松警戒,注视著我的一举一动。 「好吧。既然不想展现的话,就只要对你下达玷污神圣选定审判的审判。别以为你能不依靠神力度过这场圣战!」 亚希铁将魔力注入戒指,同时发出命令。 「吾神亚露卡娜,请对无礼的不适任者下达审判吧。」 亚露卡娜庄严地举起双手,倏地将手掌朝向天空。就在魔力集中在她掌心的下一瞬间,状似花朵的雪晶自上方翩翩飘落。 「……哦?……」 是雪月花。 我隔著半坏的屋顶窥向天空。那里除了平时闪耀的月亮外,还有一个带著白银光辉的新月。虽然过去只有看过满月,但是这颗月亮也有相同的权能。 「创造之月」亚蒂艾路托诺亚就高挂在天上。 「月光会将你冰冻。」 降下的雪月花穿透反魔法,翩翩飘落在我身上。手脚在眨眼间冻住,下一瞬间,脸以外的部分冻结了。 「就给你最后的机会吧,不适任者。展现你的神,否则就会下达审判,将你化作永远无法融化的冰雕。」 「亚希铁,我方才也说过,你好像误会了什么。我可没拥有什么神啊。」 「既然如此,那就接受死亡的审判。永别了,不适任者。」 在亚希铁这么说的同时,亚露卡娜倏地指著我的脸。 「快召唤。」 「我问祢,祢是米里狄亚吗?」 亚露卡娜一从指尖发出魔力,「创造之月」的光芒就洒落在我头上。经由这股秩序之力,我的全身澈底结冻。 「我是选定神亚露卡娜。」 亚希铁瞥了一眼冻结的我,转身就要离开废墟。 「你打算去哪里,亚希铁?不是要杀我吗?」 我的声音让他立刻回头。 亚希铁的眼神凝重起来。覆盖在我身上的冰出现龟裂。魔法阵在我脚边浮现,身体眼看著逐渐长大。当冰层伴随著刺耳声响粉碎后,封在内部的冷空气就往周遭散开。 在随手劈开这阵冷空气后,亚希铁眼中就映著施展「成长」后长大成人的我。 只不过,他并没有看向我,而是警戒似的将魔眼朝向四周。 「怎么了?你这么慌张是在找什么?」 「明知故问。假如不是神力,是无法对抗神力的。既然雪月花的冻结解除,你就应该是召唤了神。」 咯咯咯,我打从心底涌起一阵无法抑止的笑意。 「咯咯、咯哈哈哈,咯哈哈哈哈哈。假如不是神力,就无法对抗神力?既然如此,你就问看看那个神吧。问我是否借用了神力。」 亚希铁看向站在前方守护自己的少女亚露卡娜。 「吾神亚露卡娜,还请您赐予神谕。」 她摇了摇头。 「亚希铁,请小心。我感受不到神的气息。」 亚希铁的表情紧绷,表现出超乎之前的警戒。 「……就连吾神亚露卡娜也无法看穿的隐形……这也就是说,拥有隐蔽之类秩序的神在他驾驭的召唤神里……是个棘手的对象呢……」 亚希铁就像在与亚露卡娜对话似的低喃。 「唔嗯,看来打从方才起,你就完全没在听我讲话的样子。我对什么召唤神,还是选定审判的,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我一面朝他静静地走去一面说道: 「但不过是区区神力,难道你以为会在魔王之上吗?」 §19【选定神】 我毫不迟疑地朝亚希铁与亚露卡娜走去。 「……你方才说,区区的神吗?」 亚希铁的话语中带著怒火。 「那又怎么了?」 「不论任何场所、不论任何国家,这世上的所有生命都信仰著神。我们敬畏著神,向神献上祈祷。正因为如此,神才会赐予我们救济。」 就像要挡住我的去路,亚露卡娜来到那家伙前方。我伫足向亚希铁说: 「那是神龙国吉欧路达卢的宗教吧?迪鲁海德不用说,就连在亚杰希翁,会热心崇拜神的人也不多。你要信奉神是你家的事,但不要强加在不想信神的人与国家之上。」 「不,亚杰希翁信奉神。他们信奉拔起灵神人剑伊凡斯玛那的勇者,这也就是说,他们与崇奉著神无异。」 「无聊的方便说法。」 我一口否定亚希铁的说词。 「这种说法太过牵强附会。就算退让个一百步当作是这样,你们国家的神是那个小女孩吗?她与伊凡斯玛那的根源不同吧?你们依旧信仰著不同的神。」 亚希铁立刻回话说: 「神即是终将来临的救济概念。这世上的一切神,全是『全能煌辉』艾库艾斯所伸出的救援之手。不论是伊凡斯玛那,还是吾神亚露卡娜,全是号称有著无限化身的『全能煌辉』艾库艾斯之手。所谓信仰著不同的神,是肤浅之人的自以为是。」 「咯哈哈,原来如此。那个是神,这个也是神。这些全都是『全能煌辉』艾库艾斯的手──你想这么说吧?」 在我付之一笑后,亚希铁就以严厉的眼神瞪来。 「所以?这又怎么样?」 「我还在想会是何等人物在选定审判中被冠上不适任者称号之人,看来是比我想像还要傲慢的男人。像你这种不信神的异端者,『全能煌辉』艾库艾斯绝对不可能原谅你。」 亚希铁将戒指朝向亚露卡娜送出魔力。 「所以才会邀请你参与选定审判吧──为了让你接受神的审判。」 紧接著,亚露卡娜从全身散发冷空气。从天上飘落的雪月花数量增加,眼看就要形成积雪,让废墟转眼间化为一片雪景。 「还真是看不起人的家伙呢。我是不知道什么神还是艾库艾斯的,想信就自己去信吧。不过,居然说你不原谅不信的人?」 我踏出一步,就这样朝亚露卡娜走去。 「祢以为自己是谁啊,贱人?」 「在亚露卡娜尊前,你才自以为是何许人。神的奇迹可没简单到能让你抵御第二次。」 在他发话的同时,亚露卡娜静静地拍起双手。瞬间,雪月花霎时化为巨大双手朝我袭来。从左右两侧用力拍来的雪花双手,在周遭散落著大量白花。 「请赐予罪孽深重的羔羊救赎。」 亚希铁用左手盖住右手的戒指,像这样献上祈祷。 「唔嗯,要毁灭那个叫选定神的,确实有点累人。」 我的声音让亚希铁猛然转头。在这瞬间,我贯穿了他的心脏。 「……呃唔……!」 「只不过,居然完全不遮掩弱点啊。」 我用力捏烂心脏,用「根源死杀pebudozu」的手毁灭根源。 「即使是神,要是召唤者消失的话也无能为力。」 在我拔出右手后,亚希铁就当场瘫倒。然而,尽管召唤的术者消失了,亚露卡娜也依旧神态自如。 她静静地把手掌朝向天空。随后,月光就洒落在空无一物的地方,照出一道人影。出现在那儿的是方才刚被我毁灭根源的亚希铁。 「唔嗯,这是『创造之月』亚蒂艾路托诺亚的奇迹吧?也就是说,就算将你的根源完全毁灭,也会倚靠那个月亮的力量不断重新创造回来。」 复活的亚希铁以严厉的眼神看向我。 「你那能逃离雪月花的速度,才是已露出了马脚。看来你施展了『附身召唤azeputo』呢。让神力附身却不信奉神,真是傲慢至极。」 居然说我让神力附身?还真是让人听了傻眼。 「不论我说了多少遍,你这男人就是不懂呢。这单纯就只是我比神还快,但你为何就是无法理解呢?」 「真是蹩脚的藉口。只要成功召唤强大的神附身,选定者就能获得那股力量,因此能在选定审判中取得相当的优势;然而,附有神力的容器也将无法长久。你是这么想的对吧?」 就像在说他完全看穿我的想法似的,亚希铁断言说道: 「『创造之月』的再生力超乎预期,假如不尽快将我击败,你最终将会因为自身的神力而自灭。」 他根本完全猜错,听了甚至连我都为他感到不好意思。 「坚持到这种程度,简直就是小丑了啊。」 我画起一门魔法阵,从中射出漆黑太阳。 「请赐予我神的加护。」 亚希铁在献上祈祷后,发射的「狱炎歼灭炮」就被雪壁挡了下来。因为亚露卡娜把手伸向前方,造出了这面护盾。 「神的加护会阻绝一切的魔法,是绝对的防壁。你的──什么……!」 亚露卡娜造出的雪壁就像烟雾般当场散去。我让漆黑雷电──起源魔法「魔黑雷帝jirasudo」集中在一点上,贯穿了那道雪壁。 「别东张西望。」 我再度来到亚希铁背后,用漆黑手刀刺向他的腹部──只不过,亚露卡娜在这之前从一旁抓住我的手。 「哦?到底不愧是神,相当强大呢。只不过,这个累赘可就招架不住了。」 当我在极近距离朝亚希铁发射「狱炎歼灭炮」后,亚露卡娜就立刻用反魔法将攻击弹开。我没放过这个破绽,用「根源死杀」将左手染黑,刺向亚露卡娜的左胸。 祂即使以飞行般的步法避开直击,胸口也还是负伤渗血。 「亚希铁,快逃。」 听到这句话,他露出不知所措的反应。 「你现在还无法战胜不适任者,我会在这里挡住他。」 「不,就用那一招。」 「不协调的神力也会将你毁灭。在此处丧命,就是你的信仰吗?」 亚希铁在沉默片刻后接著说道: 「谨遵我的选定神亚露卡娜的意思。」 留下这句话,亚希铁就施展了「转移」的魔法。虽然要阻止他很简单,但在那一瞬间,紧盯著我的亚露卡娜会发动某种攻击吧。 也罢,那家伙只是杂鱼。只要收拾掉神,就什么事也做不了。 「所以?祢难道以为没有了累赘,就能战胜我吗?」 「我不知道。你很强。即使在选定审判的历史之中,也不曾出现力量像你这么强大的选定者。」 「你们从方才就一直在说的选定审判是什么?」 当我这么问完后,亚露卡娜就像要看穿我心思似的将魔眼投来。 「你知道自己是不适任者。」 「某处的天父神是这样称呼我的。」 亚露卡娜瞬间露出思索的表情。看来我所知道的不适任者,和祂所知道的不适任者有著不同的意思。 这也就是说,祂不知道天父神被我消灭了?神族这些家伙,还是一样对自身秩序以外的事情漠不关心啊。 「你去过艾贝拉斯特安杰塔吗?」 亚露卡娜向我询问这件事。 「我听都没听过。那是什么地方?」 「位在三国鼎立的地底世界的圣地,缔结不战盟约的神都盖艾拉黑斯塔的神代学府。」 全是我没听过的名字。 「不适任者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假如你真的不知道,那么我作为选定神就有义务向你说明。」 唔嗯,这说不定有某种企图? 「如果信不过我,边战斗边听即可。不论你倾听与否,我都会说明。」 哎,好吧。没有什么比一无所知地与人性命相搏,还要让人睡不安稳。 我消去双手的「根源死杀」,背对著祂表示自己没有敌意,就这样笔直走开,与亚露卡娜保持距离。 「说吧。」 「选定审判,即是人成为神的道路。」 亚露卡娜平静地说道: 「审判会从所有生命中选定作为神代理的代行者。选定神是选出代行者的神。选定审判即是让被选为代行者候补的八神选定者分别接受审判,从中选出最适合担任代行者的人。」 选出代行者作为神的代理吗?既然是说八神选定者,那就表示有八名候补吧? 「代行者会获得与神相符的力量。」 「虽说是审判,但过程却相当不平稳的样子?」 亚露卡娜点了点头。 「选定神全都只会选择自认为符合资格、下达过审判的人作为代行者。只不过,选定神在大多数的情况下,都会与选定者缔结盟约。除了缔结盟约的选定者,几乎没有选定神会认为其他人选更适合担任代行者。」 「总而言之,就是只要除掉其他选定者,或是消灭掉其他选定神的话,就会只剩下一名人选,而他必然会被选定为代行者。」 「这是一种解决的形式。审判会以各种形式成立──审判的内容并不只有圣战。」 话虽如此,这是在争夺成神的唯一席位,我可不觉得能靠对话解决。 「我为何会被选为选定者?」 「选定神将选出选定者。选定审判有八柱选定神,是当中的某柱神选择了你。选定审判的内容,会由选择你的选定神告知。」 有神选择了我吗?既然没有现身,我不觉得是用正派的理由选上我的。 「原来如此。所以会跟选择自己的选定神缔结可以召唤的盟约?」 「有缔结的情况,也有不会缔结的情况。」 也有不会缔结的情况这点让我难以理解;但至少亚希铁有与亚露卡娜缔结盟约,所以才能召唤祂吧。 「为何神要进行选定审判?让地上的人们代替神打算算做什么?」 「详细的说明,会在艾贝拉斯特安杰塔进行。那座学府就如我方才所述,现在位于地底世界的神都盖艾拉黑斯塔。」 会说现在是表示艾贝拉斯特安杰塔曾经移动过场所吗? 「那么,能带我过去吗?」 「这点我无法帮上忙。请自行前来艾贝拉斯特安杰塔。」 老实说我没有义务要过去,不过有件事让我很在意。 就是眼前的这柱神,亚露卡娜的来历。为何祂能引发「创造之月」亚蒂艾路托诺亚的奇迹?那个奇迹应该只有创造神米里狄亚能够施展。 祂说不定出了什么事。但即使询问,我也不认为亚露卡娜会回答。 「说明结束了,要继续战斗吗?」 「祢也告诉我选定审判的事了,今晚就放祢一马吧。」 「这样啊。」 亚露卡娜仰望天空,随后新月亚蒂艾路托诺亚就倏地消失,降下的雪月花也烟消云散。 「我有件事想问祢。」 亚露卡娜注视著我。 「白天的询问是什么意思?那也是亚希铁的命令吗?」 祂不发一语地施展「转移」魔法。 就在那道倩影消失之前── 「我在找寻答案。」 静静地响起这道声音。 §20【炽死王的体育】 艾诺拉草原── 这是位于盖拉帝提西南方六十公里处的一块空旷原野。在这个花草绿意盎然、有著一整面未经开发自然景色的场所,聚集著魔王学院与勇者学院两校的学生。 在学生们面前站著三名教师。他们分别是耶鲁多梅朵、辛,还有艾米莉亚。 「那么各位同学,今天就让我们针对讨伐龙的任务,来上一堂体育课吧。武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增强的,不过要与龙战斗,就得学会相应的动作。只要学会这点,讨伐也会因此变得容易。」 耶鲁多梅朵旋转手杖撑在地面上。 「首先,就来玩你追我跑的游戏吧。」 闻言,勇者学院方就传来叹息声。 「这算什么?明明就不得不去讨伐龙这种怪物,现在却要我们玩什么你追我跑,还真是悠哉啊。」 莱欧斯无精打采地说道。 「就是说啊,还以为课程内容会再认真一点呢,真是教人失望。」 海涅嘲笑地说道;雷多利亚诺则是推起眼镜说: 「我也明白基础很重要,但可不觉得这是能在十天之内讨伐龙的进度。课程内容能麻烦再稍微严厉一点吗?」 艾米莉亚严厉地瞪向开口抱怨的三名勇者。 「莱欧斯同学、海涅同学与雷多利亚诺同学,你们就不能安静听课吗?」 「我没在跟艾米莉亚说话。」 「叫我老师!」 海涅「好好好」地随口答覆,就像瞧不起艾米莉亚似的摆著手。 「无所谓喔,艾米莉亚老师。咯咯咯,这不是相当热心向学吗?」 由于耶鲁多梅朵这么说,艾米莉亚就勉为其难地退让了。 「既然你们这么说,就三人一起跑到那棵杉树底下。只要你们能不施展魔法在三分钟内抵达,我就帮你们上更严厉的课程。意下如何,嗯?」 「三分钟?喂喂喂,别因为我们是人类就小瞧我们啊?才三分钟,根本绰绰有余。」 莱欧斯一笑置之地说道。 炽死王摘下大礼帽,从中取出三个沙漏。 「那么,时限就到沙子漏完为止。」 他将飘在空中的沙漏倒转一圈后说: 「去吧。」 闻言,雷多利亚诺他们就意兴阑珊地朝著那棵杉树跑去。话虽如此,不愧是至今都在勇者学院锻炼体魄之人,速度比寻常人类快上数倍。 不过十秒左右,他们就已跑完一半的距离。 「哈哈,已经连用走的都来得及了吧?」 「让我们做这么简单的运动,魔王学院究竟想干嘛啊。」 就在这时,地面爆炸了。 「什么──」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 从奔跑中的三人正下方将他们猛力撞开出现的,是一头在空中飞舞、长著锐利的角与巨大的翅膀,全身覆盖著坚固鳞片的绿龙。 全长将近三十公尺的庞大身躯拍打著翅膀滞空飞行。 雷多利亚诺他们被从地底一口气加速冲出地面的龙猛烈撞飞,惨不忍睹地摔倒在地。 全身鲜血淋漓,甚至已经断了呼吸。 「……啥?海涅同学?莱欧斯同学?雷多利亚诺同学……!」 艾米莉亚担心地喊道。尽管想立刻冲向他们,却被上空的龙狠狠瞪得两腿发软。 「咯、咯、咯,我昨天调查过了,这附近离龙巢很近。随便刺激它们可是会飞出来的,最好小心一点。」 就像在说这一如预期似的,耶鲁多梅朵咧嘴笑起。 「这、这、这是什么回事啊,耶鲁多梅朵老师?今天的体育课,不是要玩你追我跑训练动作吗……?」 「没错。今天要跟龙玩你追我跑!不论说得再多、进行再多模拟训练,实战也总会充满意外。既然如此,只要尽快让各位体会到龙的威胁就好了不是吗!」 唔嗯,也就是要在跟龙玩你追我跑的过程中,让身体学会足以应付龙的动作啊?这还挺有道理的。 「……这就算有再多命都不够用吧……」 「别这么担心。」 耶鲁多梅朵说完,飘在空中的沙漏就散发出魔力光芒。就像连动似的,光芒聚集在莱欧斯、海涅与雷多利亚诺身上治疗伤势,让他们全都复活。 「怎……怎么了……?」 「……不清楚……」 他们这是第一次死亡吧。三人茫然地面面相觑。 「在这个『炽死沙漏』的沙漏完前,不论被杀掉多少次都会复活。假如不想死,就回来把沙漏再倒过来。」 耶鲁多梅朵话一说完,龙就拍打著翅膀,将角朝向地面俯冲而下。 雷多利亚诺他们尽管拚命试著躲避,还是再度被撞飞死去。龙就这样再度回到地底下。 「啊啊,但我还是要恳切地忠告你们一句,可别被吃了。要是被吃掉的话,就会连同根源一起被消化掉,再也无法复活了。」 「炽死沙漏」散发光芒,他们再度复活。对敌人使用的话,会是夺走性命的诅咒;对同伴使用的话,就会反转为拯救性命的加护,是一体两面的魔法具。 「可恶……开什么玩笑啊……!」 「这算什么你追我跑,是要我们去死吗!」 眼见沙漏的沙即将漏完,雷多利亚诺他们尽管烦躁,还是跑回来了。然后就在沙漏完之前,把沙漏倒转过来。 「好啦好啦好啦,这三位勇敢的勇者已亲身示范过龙的威胁!就如各位所见,要是对上龙的话,即使玩你追我跑也得赌上性命!」 纵然耶鲁多梅朵说得洋洋得意,学生们全都露出害怕的表情。 「那么,辛老师,能请你示范一下吗?」 「我知道了。」 辛笔直走向那一棵杉树。 「龙不是靠魔眼捕捉地面上的生物,而是会察觉我们所引发的震动。只要安静地跑,它们就无法轻易掌握我们的位置。」 辛的声音经由「意念通讯」传给全体学生。他就算跑起来也跟方才不同,没有龙要冲出地面的迹象──因为几乎没有跑步声。 「紧接著,龙就会渐渐在意起地面上的情况,上升到接近地面的位置。这个时候,龙的庞大身躯会让地面微微震动,而这只要用脚底就察觉得到。」 只要用魔眼眼睛凝视,就能看出辛脚下的地面周边在微微晃动。 「一旦察觉到震动变大、龙上升到地面附近的话,反过来加大脚步声,把龙引出来也是一种方法。」 「咚」的一声,辛踏出脚步声。下一瞬间地面发出轰隆隆隆的声响,一头龙冲出地底、飞上天空。 辛以目不暇给的速度退开,轻而易举地避开龙的冲撞。 「只要知道何时会来,要避开就很容易。只要趁龙在上空飞行时从下方穿越,立刻就能抵达这颗杉树了。」 辛转眼间就抵达了那颗杉树。 「然后这个,要是办得到的话再去做。」 辛瞪向上空。龙正要回瞪他,翅膀就在转身的瞬间停止拍动。 龙的后颈流下一道淡淡红线。那是血。龙就像俯首称臣似的将头无力垂下,然后就这样与庞大身躯分离,「啪答」一声掉了下来。 「只要趁龙飞出来的时机顺便给予攻击,就能杀掉龙。」 龙发出「砰隆」声响坠落在地面。或许是被这道震动引出来的吧,从地底下猛然飞出三头龙。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次龙没有飞上天空,而是在地上威吓般地瞪著这边的学生们。 「咯、咯、咯,明白了吧?那么各位同学,赌上性命的你追我跑要开始了。」 耶鲁多梅朵在拋出大礼帽后,「炽死沙漏」就从帽中接二连三地掉出来、飘在半空中,其数量刚好等同于全体学生的数量。 「去吧。在全员都抵达那颗杉树之前,今天的课程是不会结束的喔。」 就算炽死王这么说,两校学生依然十分害怕。 「不会吧…………」 「不如说,要做到辛老师那样,是绝对不可能的吧……」 「不、不过,总之逃到那棵杉树底下就好了吧?只要有沙漏在,伤势就会恢复……」 「说是这么说……但被吃掉就完蛋了吧……」 看来大家到底还是无法下定决心的样子。 「唔嗯,我先去吧。」 「……阿诺苏就算不参加训练也没问题吧?」 莎夏说道。 「没什么,有件事我想稍微试一下。」 说完,我就朝三头龙守候的地方慢步走去。 「啊,快看、快看,阿诺苏大人好像要去了耶?」 「加油,阿诺苏大人!」 「天才少年!」 「阿诺苏大人!看这边──」 为了回应粉丝社的声援,我转身举起一只手。没放过这个破绽,前头的龙踏出地鸣声响冲了过来,使劲地举起钩爪。 「啊,阿诺苏大人!后面!」 「吼喔喔喔喔──喔……」 我瞪了一眼过去,龙就戛然停下钩爪。 「给我认分点,害兽。」 就在我魔眼亮起的瞬间,龙就「吼、吼喔喔喔、吼喔喔喔」地尽可能发出谄媚的叫声,自己翻身仰躺下来──就像投降似的露出肚子。 「啥啊啊啊啊啊啊!」 海涅惊叫起来。 「这算什么,才瞪了一眼,那头怪物就投降了吗……?」 莱欧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盯著我瞧。 「咦……?龙意外地没什么大不了的吗?就只是身体大?」 「……虽然不太懂……但那个,好像有点可爱耶。」 「我们也办得到吗……?」 「不不不,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你有看到刚刚那三人惨死的模样吧!有问题的是阿诺苏啊!」 没体会过龙有多强的学生们,忍不住发出这种感想。 「……该怎么办,这是那个意思吧……?」 爱莲凝重地说道。 「……你又在想什么奇怪的事吗……?」 「才、才不奇怪呢。这是分析,是分析!」 「啊,这样啊……所以,你分析了什么?」 爱莲的眼睛一亮。 「阿诺苏大人太可爱了,光是眼神相对,龙就坠入爱河了啦!」 「你等一下……那么,那个露出肚子的姿势是……?」 「或许是在求欢!」 「轻松跨越了种族之壁吗!」 后面好像在吵什么,不过就跟平时一样。 我用指尖碰触龙头送出「意念通讯」。龙虽然不懂语言,但智能并不低。如果是意念,就能在某种程度内相互沟通。 ──带我到你的巢穴。 龙随即爬起身,自行冲进挖开的洞穴里。我施展「飞行」魔法追在后头,龙靠著尖角与魔力一个劲地挖开地底前进。 「阿诺苏,等我一下。」 我回头就看到莎夏与米夏施展「飞行」追了上来。 「要去哪里?」 追上来的米夏问道。 「昨晚说过了吧,神代学府艾贝拉斯特安杰塔位在地底世界。我想去确认这件事。」 亚露卡娜说地底世界有神都盖艾拉黑斯塔。既然我没听过,那就是在我转生之后形成的世界吧。而召唤亚露卡娜的亚希铁亚罗波亚达齐,也自称是神龙国吉欧路达卢的枢机主教──我也没听过这个国名。 既然如此,能合理认为世上存在著地底世界。亚希铁配戴的戒指是用龙作为材料制成的;而龙在地底下筑巢,在这两千年间,几乎没有在地上出没的痕迹。 尽管如此,濒临绝种的龙却能继续存活下去,就表示地底下肯定有著能代替魔族与人类的粮食。 也就是说,在这两千年内形成的地底世界,应该就在龙巢附近。 「能一起去吗?」 「那里是个未知的场所,不知会有什么在等待我们。最起码,有著能召唤神的家伙。」 「我想跟阿诺斯看著相同的景象。」 米夏面无表情,却以坚定意志的眼神这样述说。 「我也想去。虽然知道我很碍手碍脚,阿诺斯自己一个人去会比较好……」 我把手放在说这种可爱话的莎夏头上。 「我的部下没人会碍手碍脚。你们就一起来吧。我们要在今天下课之前回去喔。」 「嗯。」 「我知道了。」 米夏与莎夏高兴地笑了笑。我们追在挖地开路的龙后方,潜入从未踏足过的地底深处。 §21【神都盖艾拉黑斯塔】 「有怪声。」 米夏说道。 「叽」的一声,耳边响起尖锐不舒服的微弱声响,眼前能看到淡淡白光。 「这是龙鸣。由龙的声带发出的特殊魔力音波。能经由叫声,形成名为龙域的特殊魔力场。龙域内部会遮蔽魔力,使得魔眼之力衰减。那是用来隐藏巢穴的。」 不过只要接近到这种程度,就会听到龙鸣声,所以反而会澈底暴露这里有龙的事。目的终究是要避免让人从地面上发现到巢穴。 「也就是龙巢在附近?」 莎夏问道。 「似乎是这样。」 才刚这么说,挖洞开路的龙就突然加速,大大地展开翅膀──因为没必要再挖洞了。地底下形成了一个空洞。 尽管用魔眼眼睛凝视,但受到龙鸣干扰,无法看到前方的景象。 「看不到有什么。」 米夏跟我一样用魔眼望著前方说道。 「只能追上那头龙了。」 龙固定翅膀姿势,就像滑翔般降落地再度加速。 「等等……也太快了……」 「……嗯……」 追不上龙的飞行速度,两人逐渐落后。我施展「成长」长大到相当于十六岁左右,接著伸出双手。 「抓住我。」 莎夏与米夏握住我的手。 「别放开,我要冲了。」 我注入魔力,让「飞行」再度加速。龙远去的身影眼看愈来愈近。 龙就像在散布魔力粒子一样,大大地拍打著翅膀。持续降落的庞大身躯开始减速,在不久后停下。当我们来到龙身旁时,视野一口气扩展开来,遮住周围的土墙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什么啊……?」 莎夏惊讶地注视下方。遥远的下方能看到绿意,有河、山、沼泽、沙漠、荒芜的大地,还有肥沃的土地。 这里是个异质的场所。看不见蓝天,天空被坚固的大地盖住般受到封闭;天空之下则是一片能供人居住的世界。 「快看。」 米夏指向一处,位在那里的是一座城市。各式各样的建筑排成巨大圆形,圆中心有著一座非常巨大的城堡。古老、庄严且充满魔力。 我马上就知道那座城堡跟德鲁佐盖多一样是一座立体魔法阵。 「……地底下居然有这种地方,而且还建造了城市……」 莎夏低喃说道。 这里就是亚露卡娜说的地底世界吧。两千年前我调查过龙巢好几次;不过当时我不论怎么挖,都没有抵达这种场所。 大略环顾一圈,这地方至少有亚杰希翁与迪鲁海德加起来那么广阔吧。即使倚靠龙域挡住了魔眼,假如是打从神话时代就存在的话,我不可能没发现到。 所以这里是我转生之后形成的。然而,这么大规模的世界,就算经过了两千年,也不可能自然形成。但如果是名为神的秩序的自然的话,或许就有可能。 「咕喔喔喔……!」 龙鸣响起。只见那头绿龙拍打著翅膀,滞空飞行在天上的大地洞穴之前。从洞中漏出的淡淡白光照亮著地底。那是龙巢吧。龙群的叫声产生共鸣,为这个世界带来耀眼光芒。 不只是这里。天上大地到处都流泄出白光。 「唔嗯,你可以回去了。」 我从龙身上移开视线,背对著它。随后,龙就察觉到我收回敌意,回到天上大地的洞穴──龙巢之中。 「要去看看吗?」 米夏微歪著头,探头看著我的表情。 「希望不会吃到闭门羹。」 我们朝著在地底发现到的城市缓缓降落。渐渐地,就算不用魔眼,也能清楚看到那座城市的模样。 有人在行走。从大略看来,这座城市就跟密德海斯差不多大。不过,总觉得居民的人数有点少。他们穿著的服饰跟亚露卡娜很像,是异国的服装。从居民不太在意我们的情况来看,来自空中的访客并不是相当罕见的样子。 也对,那个叫亚希铁的男人也拥有相当的魔力。假如不会飞,就不可能前往地面吧。 「只不过,这里的居民魔力波长跟人类与魔族很像呢。」 还以为亚希铁是伪装成人类,但看来是魔力波长本来就很接近啊。 「要说的话,是混在一起。很接近半人半魔,但并不是完全相同。」 「地底世界的祖先来自地上?」 米夏朝我看来。 「或许吧。在遥远的过去,魔族与人类来到这个地底世界建立了国度。但要是地上的人们发现到这里,就算有留下历史纪录应该也不奇怪。」 至少地底世界的事,地上没有任何人知道。假如他们的祖先是魔族与人类,是如何不留下任何痕迹来到这个地底的? 「也就是说,他们是在很久以前偷偷下来,不让地上的人发现到地建立国家,在这里过著不引人注目的生活?」 莎夏面带疑惑地问道。 「天知道。说不定另有什么内情。」 我们就这样继续下降,平安无事地降落在地底世界的大地上。 「还以为会遭到迎击,心脏跳得好快。」 「的确。没办法进行对话、只能将这座城市化为火海这种事,并非我的本意。」 「……你是在担心什么啦…………」 我碰触眼前的建筑。建材不是石头、不是木头,也不是金属。 「是龙骨?」 米夏微歪著头问道。 「似乎是这样。你居然看得出来啊?」 「有这种感觉。」 明明刚刚才第一次见到龙,米夏还是一样有著一双好魔眼眼睛啊。 「喂,话说这里就是阿诺斯想去的盖艾拉黑斯塔吗?还是不同的城市?」 「要是知道,事情就简单得多了。虽然想请人帮我们带路,但很不凑巧地,我在地底没有熟人。」 忽然感觉到一道视线,于是我转过头去。 「不对──有一个认识啊。」 我朝小巷子里投以魔眼并大声喊道: 「之前也是,看来你相当喜欢跟踪人啊。」 随后,巷子里走出一名男人。他的身材高挑,长浏海遮住一只眼睛。那个人就是神龙国吉欧路达卢的枢机主教,亚希铁亚罗波亚达齐。 他不发一语地站在我面前。 「唔嗯,又想进行什么选定审判吗?」 「很遗憾,圣都盖艾拉黑斯塔是在神的名下缔结不战盟约之地。这里不允许任何纷争。在这块圣地上,能进行选定审判的场所只有一处。」 这里就是盖艾拉黑斯塔啊?看来一开始就来到目标城市了。 「那么,要说是顺便也有点奇怪,不过你能告诉我神代学府艾贝拉斯特安杰塔往哪里走吗?我听说会在那里进行选定审判的说明。」 亚希铁无视我的询问转身离去。 哎,没办法。就自己去找吧。 「我接下来要前往艾贝拉斯特安杰塔。」 亚希铁在这么说后加快脚步,我则追在他身后。 「我的选定神亚露卡娜已下达神谕。祂说你不清楚选定审判的事。」 「这样好吗?你之前叫我异端者吧?」 「正因为你是异端者,才不能剥夺你认识神诲的机会。对于悔改之人,『全能煌辉』艾库艾斯将会伸出救援之手。」 「哦?所谓的宗教家还挺麻烦的呢。也就是根据神诲的内容,昨天要杀的对象,今天就变得不得不去援助了啊?」 「人的肤浅想法,是无法揣测神的心思。当你将心灵托付给『全能煌辉』艾库艾斯时,就能知晓祂的真意。」 亚希铁这么说完,便往前走去。我跟随在他身后,不久即抵达在空中看到的那座格外巨大的城堡。 「这里就是神代学府艾贝拉斯特安杰塔,神所赐与的圣城。」 亚希铁向前踏出一步,巨大正门就独自开启。其门后站著一名银发少女──选定神亚露卡娜。 「欢迎来到艾贝拉斯特安杰塔。获选定神选上的不适任者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 祂淡然且带著威严地说道: 「接下来将会为你说明选定审判以及与神缔结盟约的方法。」 亚露卡娜转过身去。 「跟我来,其他选定者也在等了。」 祂朝著艾贝拉斯特安杰塔的内部走去。 §22【神代学府艾贝拉斯特安杰塔】 亚露卡娜带我们来到神代学府艾贝拉斯特安杰塔的中心,那里是个纯白的房间。 在圆形的空间里,等距离设置了八张坐垫。自天花板洒落的光芒化作帷幕,以耀眼白光照亮著这些坐垫。此外,就只有一个席位的坐垫没有被任何光芒照亮。而在八个席位的后方,就像是旁听席的感觉,设置了阶梯状的座位。 「这里是圣座之间。」 亚希铁从背后走来。 「圣座即是有资格成为神的代行者之人,也就是选定者所坐的席位。这八个席位,就称为圣座。」 在光幕后方浮现人影的席位有三个。剩下的四个席位应该是没有人来吧,看不到任何影子。或许是光幕的效果,即使用魔眼眼睛凝视,也看不见坐在席位上人物的长相与魔力──是很接近神族秩序的力量。 「当获选者与神缔结盟约时,就能获得坐在圣座上的资格。那个空位是你的座席,不适任者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 亚希铁指向未被光照亮的圣座。 「虽说尚未缔结盟约,但你也是获神选上之人。请入座,并向『全能煌辉』艾库艾斯宣誓出席选定审判,这样伟大之光就会照亮圣座。」 我慢步走向圣座。在瞥了一眼后,我没有坐下,而是转向亚希铁。 「抱歉,我不信什么艾库艾斯,也对选定审判与神的代行者没兴趣。等问完想问的话后,我就会回去。」 亚希铁充满杀气地瞪著我。 「不知敬畏的异端者。」 然而,开口说话的却是其他人。 「你想贬低神圣的选定审判吗?」 表示愤慨的人,是坐在圣座上的一名男子。尽管被光幕隐蔽、看不出真实模样,但体格似乎相当不错。 「我没这么想。要信仰什么『全能煌辉』艾库艾斯是个人的自由,我不会否定。但我另有相信的事物。」 我话一说完,那个男人就激昂叫道: 「这就叫做贬低我们的神,你这个异端者!」 我冷眼回看著那道人影。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要是有意见的话,就先现出你的模样。不知打哪儿来的无名小卒在那儿大声嚷嚷,我只会当成叽叽喳喳的麻雀在叫。」 「咚」的一响传来踏步声,人影站了起来。他就像手刀似的横挥右手,光幕就被揭了开来。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名肌肉发达的光头男子。 他穿著类似亚希铁身上法衣的服饰,并在上头套著铠甲,食指上戴著相同的戒指。 「老朽名叫卡杰鲁亚普特亚给伊拉,是神龙国吉欧路达卢的圣骑士,八神选定者之一,获赐圣者称号之人!不适任者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就让老朽赐予你神的救济吧。」 用力迈出一步后,卡杰鲁朝我狠狠瞪来。 「唔嗯,救济的话我就不用了喔?」 「异端者的发言不值得一听!」 卡杰鲁举起戒指。就在戒指聚集起魔力的瞬间,一片雪月花翩翩飘落。他就像回过神似的看向亚露卡娜。 「即使是艾贝拉斯特安杰塔,圣座之间也缔结了不战盟约。」 「这不是战斗,是救济。」 「龙子啊,这不是你换个说法就能改变的事。神正在看著你。」 卡杰鲁咬紧牙关说: 「谨遵『全能煌辉』艾库艾斯的意思。」 他重新坐回圣座,朝我投来鄙视的眼神。 「亚希铁,请说明。」 听到亚露卡娜的指示,他点了点头。 「不适任者,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你想问的关于选定审判的事,我这就来为你说明吧。既然你说不想坐在圣座上,那你继续站著即可。」 「就让我这么做吧。」 亚希铁向坐在圣座上的另外两道人影询问: 「两位也没有意见吧?」 就像在说没有异议似的,人影点了点头。看来在这里的选定者只有四人的样子。 「神是世界的秩序,是『全能煌辉』艾库艾斯伸出的救援之手。」 亚希铁转向我,一面散发著庄严的气氛一面开口说道: 「然而,有时我们也会遭遇到失去神、失去秩序的时刻。不过,这只是出现新生的机会。为了弥补失去的神位,将从这世上的所有生命中选出作为神的代理的代行者。」 唔嗯,也就是说,代行者是来代替被毁灭的神啊? 「『全能煌辉』艾库艾斯赐予了所有生命成为神的机会。这对我们来说乃是救济之光,正是艾库艾斯的慈悲之心。」 真的是这样吗?神可不一定会给予人们慈悲。 我藉由将破坏神阿贝鲁猊攸转变成德鲁佐盖多,使得破坏的秩序消失了。尽管有其他众神进行了补救,依然无法让秩序完全恢复原状。这是无法恢复的秩序,而且是神的秩序,因此光靠自己的力量是怎么样也办不到的。 所以这是要利用神以外的生命,让秩序恢复原状也说不定。 「而代行者的候补,就称为八神选定者。八神选定者会经由选定神选出符合资格的人。获选的选定者,会与神缔结盟约──」 亚露卡娜伸出手,一片雪月花飘落在我面前。待发出模糊的光芒之后,其变成某种宝石的模样。 那是一颗透明的黑石。黑石中心有著一颗红石,不过没有发光。 「这是称为选定盟珠的宝石。盟珠是自古以来人与神在缔结盟约时所使用的魔法具;选定盟珠在当中又更为特别,是只允许选定神创造、只会给与八神选定者的物品。只要与神缔结的盟约成立,盟珠就会点燃火焰、发出光亮。」 我拿起盟珠。装在亚希铁戒指上的盟珠会发光,是因为中心的红石点燃火焰的关系啊? 「与神缔结盟约的方式是?」 「盟约的内容因神而异,但有一点是共通的。那就是要发誓信奉神。这样神之后就会引导你了。」 要信奉神啊?我不太可能会有这种缘分。 「选定者会经由盟约获得神力,并与自己的神一同等候著必然到来的神圣审判。这正是选定审判。由八柱选定神选定出适合作为世界秩序的代行者。」 「唔嗯,我有一个疑问。是这八柱选定神当中的某位选择我担任选定者吧?」 亚希铁点头回应我的问题。 「可是,我不曾见过自称是选定神的神。」 「所有的神都会在选出选定者后,在自身的秩序上追加另一个秩序,取得成为选定神的资格。」 原来如此。 「也就是说,选择我的神在当时还不是选定神吗?」 「没错,是在选择你之后,才成为了选定神。虽然现在还不清楚神不在你面前出现的理由,但神有著崇高的想法。既然会赐予你不适任者的称号,那么可以认为这是要让异端者的你认识到神的伟大之处,所以才对你施加试炼吧。」 举例而言,假如米里狄亚选择了我,她就会在身为创造神的同时成为选定神啊?问题在于,为什么选择我的神没有现身。 或许那家伙并不是友方。有可能是想将我卷入选定审判,在过程中趁乱消灭掉我。而另一个可能性,就是我的记忆并不完整──说不定单纯就只是我忘了。 「至少,你确实被神选上了。在这个圣座上刻有你的名字,还有选择你的神所授予你的不适任者的称号。」 圣座上的确刻著我的名字,还有不适任者的称号。 「在选定审判的纷争当中,也有可能发生神毁灭的情况吧?要是失去秩序的话,不会造成问题吗?」 「参与选定审判的神不会毁灭,因此不会失去秩序。选定盟珠会基于盟约,维持著神的秩序。」 我注视起手上的盟珠。看来这东西还挺厉害的样子。 「我大致明白了。不过,我果然还是对选定审判没兴趣。倒不如说,要是代行者产生的话会很困扰。毕竟我好不容易才从这个世上夺走破坏的秩序。」 也能认为神是为了不让我破坏这场选定审判,才特意选择我作为选定者。要是我消灭掉所有想成为代行者的人,我就会被推举成代行者吧。是因为知道就连神力也无法消灭我,所以才反过来想让我成为神吗? 「不论你愿意还是不愿意都没关系,不适任者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既然获选了,你要走的路就只有两条。是要等待审判到来,走上信仰的道路;还是违背神的意向,走向毁灭的道路。」 「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吗?因为是神选的,所以不许辞退?」 亚希铁严肃地点头。 「没错。神即是这个世界的秩序,谁也无法违背。在神面前你的意志一点也不重要。」 「你虽身为人,却说著简直就像是神的话呢。」 不论如何,我理解选定审判的大致概要了。因为关系到神,所以十之八九不会是什么好事。如果只是这个地底世界的纷争,还可以置之不理;但亚希铁会潜入勇者学院,让人不觉得只是为了接触我这个选定者。如果是这样的话,根本没必要特意成为勇者学院的学生。 「还有,我要给你一句忠告。在找到神缔结盟约之前,最好不要离开盖艾拉黑斯塔;然而,也最好不要停留在艾贝拉斯特安杰塔。」 「哦?为什么?」 「在艾贝拉斯特安杰塔除了圣座之间这里之外,都不受到不战盟约的限制。因为这里是让选定者们展现自身信仰的场所。」 也就是只要待在艾贝拉斯特安杰塔,除了圣座之间之外,随时都可以开战啊? 「你的长相已暴露给位于这里的选定者,同时也表明自己尚未与神缔结盟约的事。只要离开这座缔结不战盟约的圣都,就只会是绝佳的猎物。」 选定者不论是谁,都能召唤缔结盟约的神。也就是说,能轻易消灭尚未与神缔结盟约的我吗? 就选定审判的结构来看,趁对手尚未准备好战力之前将其击溃,确实是一种标准战术。 「你的脑袋就连前阵子的事都记不住吗?被我轻易打败的人是谁啊?」 亚希铁不为所动地回话说: 「既然你尚未与神缔结盟约,那就能轻易说明前阵子的事了。也就是说,你与其他选定者结为同盟,而你当时是使用那名选定者的神力。」 表现出的态度就好像在说他已看透了一切。 算了,没办法。比起认为有人的力量在神之上,认为我是借用他人神力的可能性确实比较高。 不论是谁都无法想像出现在自己常识之外的事。实际上即使是我,也从未想像过世上存在选定审判。 「尽管无法确定你的同盟对象是否就在此处。」 亚希铁就像在牵制圣座上的选定者们似的说道: 「既然伎俩已被看破,你的同盟对象想必会更加慎重吧。在这种受到选定者警戒的状况下,我不觉得他会再度借你神力,还请你千万小心。」 不过他还真亲切啊。居然对我这个敌人说明得这么清楚。也就是说这终究是神的审判,与战斗并不相同吗? 「我想再问你一件事。这个地底世界是从何时、基于什么样的缘由形成的?」 「这与选定审判无关,我没有义务回答异端者。」 「那就算了。既然这里是学府,总会有一两本历史书吧。」 我这么说完,亚希铁就指向设置在西侧阶梯上方的固定魔法阵。 「那个魔法阵会通往本学府的十三楼。那里是留下过往记忆的石碑之间,记载著这个世界的历史。」 「这可以回答异端者吗?」 「因为这是艾贝拉斯特安杰塔的说明。」 看来是受到麻烦的教义约束了啊。 「只不过,除了圣座之间这里之外,都不受到不战盟约的限制。」 「这我方才也听过了。我们走吧,莎夏、米夏。」 两人点了点头。我转身和她们一起走上阶梯,踏进固定魔法阵。在注入魔力后,视野染成一片纯白。 下一瞬间,眼前来到一个宽广的房间,里头就像铺设似的摆著无数的石碑。石碑前到处都能看到穿著制服的人们。 他们应该是这间学府的学生吧。看来正在解读刻在石碑上的文字。 「唔嗯,如果是认识的文字就好了。」 「……嗯──我觉得可能性很低耶。就算祖先说不定相同,文化也跟地上不同吧?魔法文字就是这种东西。」 莎夏这么说完,米夏也在她身旁频频点头。不管怎样,我先走到没有人的石碑面前。 我试著往下看后,果然不出所料,是不认识的文字。 「──居然无视枢机主教的忠告,还真是愚昧至极的异端者。」 背后传来一道声音,是方才找我碴的光头圣者卡杰鲁。 「哎,只要多看几个石碑,就能看出规则性了吧。」 「或者说,后面。可以无视后面那个吗?他好像在说什么耶。」 「我没义务理会没礼貌的家伙所说的话。」 我话一说完,卡杰鲁便一把抓住我的肩膀。 「接受神的救济吧,你这个异端者!」 「真是的,让一边去。你很碍事喔。」 我转过身,轻轻甩开卡杰鲁的手。 「唔喔……什么……!咳咳、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他就被撞飞到后面去了。咚、铿锵、喀当!撞倒四块石碑后,等到第五块时才总算停了下来。 呀啊啊啊啊啊啊──学府的学生们发出惨叫。 「唔呃……混、混帐……居然让身为圣者的老朽,流出了圣血……!」 卡杰鲁尽管都吐血了,仍旧摆出一脸怒容。 「……这是何等罪孽深重之人啊……!请求神的宽恕吧……该死的异端者……」 纵然起身时摇摇晃晃的,卡杰鲁还是朝我发出杀气。 「你叫卡杰鲁吧?要打的话我是无所谓。」 我朝他踏出几步并向他瞪去。 「赶快召唤神吧。你连一秒都抵挡不住我的攻击。」 §23【圣者的召唤】 卡杰鲁一面对自己施展恢复魔法,一面朝我瞪来。 「区区异端者,竟敢愚弄身为圣者的老朽。悔改吧,活在地上的无知者。你今日将会理解到伟大的神力,明白自身的罪孽。」 他伸出戴在右手上的盟珠戒指。看到卡杰鲁全身满溢著魔力,学府的学生喃喃地说: 「那位是圣者卡杰鲁大人……」 「……那么……这该不会是选定审判……?」 尽管正要开战,学生们却没有当场逃离,反而双膝跪在地板上,握起双手献上祈祷。 「神呀,『全能煌辉』艾库艾斯呀。感谢您让我见证这神圣的场合。」 「请带领我们前往正确的世界。」 「赐予我们救赎,给予恶者制裁。」 四处响起祈祷的声音。 卡杰鲁轻轻阖眼,开始咏唱: 「依照盟约,降临此地──呃啊……!」 咏唱到一半就停止了。我趁他阖眼的破绽慢慢接近,用指尖贯穿了他的喉咙。 「……呃……喔……喔、啊……」 卡杰鲁无法进行咏唱,不断张合著嘴巴。 「在跟亚希铁战斗时,我忽然想到:假如那个咏唱是必要的话,在我面前可就无法施展召唤魔法了啊。」 「……可…………恶、啊……」 我抽回指尖后,他再度靠著石碑倒下。 「……竟敢妨碍神圣的祈祷,你这家伙……这样还算是选定者吗……!你打算侮辱神到何种地步……!」 「我应该说过,我不打算当那种东西。」 我踏出一步。 「愚昧之徒。老朽可是圣骑士,竟跟只会依靠神力的神官相提并论!」 卡杰鲁在跳起的同时,拔出腰间的剑。他打算使劲砍断我的脖子,剑却反而铿锵一声断成两截。 「……什么……!」 「唔嗯,还以为有多厉害。在我的部下之中,可是有剑速比你快上千倍的人喔。」 我在卡杰鲁面前伸出手掌。 「『狱炎歼灭炮』。」 漆黑太阳吞噬圣骑士的身体,霎时间响起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的巨响,他的身体在转眼间就燃烧殆尽。待漆黑火焰退去后,那里就只留下盟珠戒指。 「哦?居然毫发无伤啊?看来并不是寻常的魔法具呢。」 紧接著,盟珠内部的中心点燃火焰,在黑石里画起魔法阵。不断重叠的立体魔法阵从戒指发出与方才有著天壤之别的魔力,使得周围升起苍白粒子。 这些粒子才刚化为人形,就出现了一名持有两根手杖、头发异常地长的幼女。她全身一丝不挂,用那头长发勉强遮住了裸体。 幼女举起两根手杖后,已死的卡杰鲁身体就在她身旁再生。 「惊愕、畏惧,然后敬仰吧,异端者。就连死者也能复活、伟大且崇高的力量,这就是神所赐予的奇迹!」 「不过就是复活,你在得意什么?这就算是奇迹的话,奇迹可是到处都在发生啊。」 「……什么?」 看来召唤神并不需要特别咏唱。岂止如此,只要持有那颗盟珠,即使死后也能依照盟约召唤出神吗?那玩意儿还挺方便的。 「我见过这柱神。祂是再生守护神奴帖菈都希安娜吧?」 闻言,卡杰鲁就像同意似的笑了笑。 「原来如此。虽说是异端者,但也知道这种程度的事啊?不过,你理解到了何种地步?再生守护神奴帖菈都希安娜一如其名,是掌管再生的秩序。面对绝对不会让毁灭成真的神,你应该明白『无力』的意思吧?」 「看来你跟亚希铁不同,没能跟像样的神缔结盟约啊。」 我用两根手指朝向卡杰鲁,发出「魔黑雷帝」。膨胀的漆黑闪电一直线飞去。 奴帖菈都希安娜挡在卡杰鲁前方,用两根手杖挡下「魔黑雷帝」。即使黑雷沿著手杖将那个守护神电得焦黑,祂的身体也在眨眼间便再生成原样。 「在再生的秩序前,一切的攻击都将归为虚无。畏惧著神,接受救济吧。」 就在卡杰鲁自鸣得意说著的瞬间,奴帖菈都希安娜的右手化为光粒子散去。 「……啊啊啊啊啊啊!」 神的悲鸣响彻开来。 「什、么……?您怎么了,吾神奴帖菈都希安娜!为何不治愈伤势!」 「别管祂了。你的神现在很忙。要是随便插手,祂可是会死喔。」 完全无视我的忠告,卡杰鲁大声喊道: 「再生吧,奴帖菈都希安娜!展现您的奇迹!」 在这瞬间,再生守护神奴帖菈都希安娜笼罩起耀眼光芒。然后,就像被风吹散似的,祂化为光粒子消失无踪。 「……怎……么了……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神啊…………」 卡杰鲁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注视著再生守护神消失的位置。 「我利用『魔黑雷帝』魔法,在奴帖菈都希安娜体内画了『活性增幅gagaria』的魔法阵。这是能强化增幅身体再生力的魔法。只不过,过强的再生会变成毒,拥有强大再生力的奴帖菈都希安娜因为『活性增幅』而使得再生之毒侵蚀了自己的身体。」 话虽如此,「活性增幅」原本只不过是为了打倒奴帖菈都希安娜所做的布署。 「再生守护神注意到『活性增幅』,因而将自己的再生力抑制到极限。也就是说,因为连这种事都不知道的你发出多余的命令,才会害得祂消失。」 双方无法沟通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守护神大多是不会说话的个体。 「只不过,你身为神的信徒,居然连神的弱点都不知道。大概是学问不足吧。」 当我这么说完后,卡杰鲁就无畏地笑著说: 「你才是信仰不足,该死的不肖之徒!」 掉在地上的盟珠再度重叠起魔法阵。就在我的魔眼捕捉到超乎常规的魔力时,盟珠的戒指消失了。不对,不只是戒指。卡杰鲁的身影也从眼前消失了。 「异端者,你在看哪里啊?」 当我转身,戴上戒指的卡杰鲁就站在那里,全身上下还散发著光芒。 「哦?」 我伸出手发出「魔黑雷帝」。然而,漆黑闪电穿透了他的身体。因为卡杰鲁以超乎闪电的速度,绕到了我的背后。 「快得判若两人呢。那是怎么回事?」 「这是『附身召唤』。让神降临在身上,将神的秩序化为己有。也就是说,老朽的所作所为正是神的伟业。」 原来是亚希铁所说的召唤方法之一啊?看来能召唤的神并不限于一柱的样子。除了选定神外,还能与其他的神缔结盟约吧。 「这个速度,是取得了光的秩序吗?」 卡杰鲁露出狂妄笑容。 「你就擦亮眼睛瞻仰吧。老朽的选定神掌管著光的秩序,本来的名字是辉光神吉翁赛利亚,是普照世界的伟大之光!」 卡杰鲁将断剑往头上高举。随后,剑上便画起了魔法阵。魔力聚集,断剑变形成一把长枪,形状就彷佛尖锐的龙牙。 「然后,这是神具召唤。藉由让神降临在武器上,使得剑刃获得神的魔力。而这正是圣骑士卡杰鲁亚普特亚给伊拉的神具──带有贯穿的秩序──穿神贝黑乌斯的神枪贝黑铁诺斯!」 卡杰鲁举枪的身体闪耀起来。剎那间,他的身影消失,化成了光芒。 「不识神的异端者,地上的愚蠢魔族,就让老朽来告诉你吧。此乃地底世界的战斗。不识神的愚者之眼就连要捕捉本圣者的身影都办不到。带有辉光神吉翁赛利亚的吾身是光───这世上没有比光还快的事物。」 尽管听得到声音,却看不到身影。他就一如字面意思地化为光,在我周围绕行著。 「没有神的你毫无胜算!现在就赐予你救济吧!」 光从我的四面八方一齐闪烁。以光速刺出的神枪贝黑铁诺斯逼近我的脸,于是我稍微扭头,让枪尖从脸旁通过。 「什么……!居然……躲过了……?」 就像在说这不可能似的,卡杰鲁忍不住喃喃说道。 「你是打算小看我到什么时候?快拿出真本事来。还是说,这就是极限了?」 「这……这是碰巧……!你是躲不过神枪的!」 光枪闪烁。尽管在喘息之间刺出上千道刺击,但我用「四界墙壁beno iebun」缠绕全身,将这些刺击尽数弹开。 「……不会吧……!这不可能!」 由于太过惊讶,卡杰鲁停下脚步。 「这次轮到我上了。」 我逼近到他眼前,并且刺出右手。 「唔喔……!」 他在这瞬间再度化为光,避开我的手。 「居然能挡下老朽的长枪,看来真不愧是获选为选定者之人啊。不过,老朽不会再度止步了。」 光芒变得比方才还要强烈,化为光的卡杰鲁在我周围绕行。 「这正是辉光神吉翁赛利亚的奇迹!不论是谁,都绝对无法追上的神之奔驰!」 「唔嗯,在那里吗?」 我用施展了「森罗万掌i guneasu」的手,用力抓住那道光芒。 「……什么……怎么可能……!」 「好啦,我抓到你了。」 我把卡杰鲁的身体一把拉过来再一口气举高,接著以全力将他砸在地面上。轰隆隆隆隆隆,石板地面被撞烂,同时他口吐鲜血。 「……咳啊……!怎……么……可能!」 卡杰鲁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忍不住惊呼说道。 「你难道以为只要用光速奔跑,就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吗?」 他放开的神枪贝黑铁诺斯掉在地面上。卡杰鲁抓住我的手试图挣脱,却连让我移动一下都没办法。 「……怎……怎么可能……无神之人……为何能捕捉到身为圣者的……老朽身影……」 「既然辉光神能以光速移动,那就只要用超越光速的速度去追就好。」 我就这样用「根源死杀」的右手,贯穿他的胸口刺进根源里。 「……咳啊……!」 「就算消灭掉那个什么辉光神,也真的不会对秩序产生影响吗?就让我来试看看吧。」 「不信神的愚昧之徒!竟敢妄称要消灭神?你打算冒渎神到这种地步吗?你不可能办得到!这跟守护神可不一样。凡人之躯且没有神力的你,是不可能消灭得了老朽的选定神──作为圣者象徵的辉光神吉翁赛利亚……!」 我用染成灭紫色的魔眼,注视著潜藏在他体内的神。在用贯穿他胸口的手用力握紧那个神的根源后,缠绕在卡杰鲁身上的庞大魔力就渐渐消失了。 「……怎……么可能?神力……消失了……?老朽的……神……渐渐消失了……这种事……住手,住手──……快住手──你这个异端者──…………!」 我一把捏碎神的根源,那股魔力就忽然消灭了。 「……啊…………啊…………老朽的神…………圣者的证明…………啊啊…………啊啊……」 我握住掉在地上的神枪贝黑铁诺斯将其捏碎,消灭掉穿神贝黑乌斯。 「……消失了…………神……老朽的…………神…………怎么会…………」 「在地底爬行的圣骑士,这次就轮到我来告诉你吧。」 我俯瞰著垂头丧气、两眼无神跪在地上的卡杰鲁向他说道: 「这就是不依靠神、地上魔王的战斗。」 §24【刻下的神谕】 一名看著战斗的学生茫然地喃喃低语: 「圣者卡杰鲁大人……在圣战中败北了……神龙国吉欧路达卢的英雄输了……」 这句话就彷佛导火线般,让学生们接二连三地说道: 「……圣者大人说那个人没有神……他恐怕就是从地上被邀请来参与选定审判的不适任者吧……」 「可是,这实在让人太难以置信了!没召唤神就战胜了圣者大人……」 「是啊。凭藉肉身,就超越了伟大的光之秩序,辉光神吉翁赛利亚的力量……这是不可能,不对,是不能发生的事……」 「可是,我不觉得圣者大人会说谎!」 「……那么,那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不信神的异端者竟然战胜了神,这是拥有成千上万的幸运与奇迹也不可能办到的事啊!」 「而且,那个人……不仅是神,就连一头龙也没有召唤?」 「这怎么可能……?那么他到底是怎样战斗的?」 「各位请冷静下来。这肯定是神所赐予我们的试炼!」 看来地底世界以召唤魔法为主流的样子。我没召唤神就打倒了卡杰鲁,有这么让人无法理解吗?只见她们乱成一团,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地议论纷纷。 「…………恶……魔…………」 充满恐惧的一句话,喃喃脱口而出。 「……那个肯定是化为人形的恶魔……」 这就是艾贝拉斯特安杰塔的学生们所做出的结论。至于卡杰鲁,现在则是双手撑著地面不断颤抖,就像呓语似的反覆重复著「神啊,请回答老朽。老朽的选定神,辉光神吉翁赛利亚啊。」这句话。 我看向盟珠戒指,只见黑石内部点燃三道蓝色火焰。每消灭一柱神,蓝色火焰就会增加一道。基于盟约神不会毁灭的意思,原来就是在指这个啊?应该是被打倒的神会自行封印在盟珠里维持秩序的一种机制吧。 「好啦,现在安静下来了,就来解读石碑吧。」 我回到莎夏与米夏身旁,向下看著石碑。 「别用那种像是在驱赶野猫的感觉把神消灭掉啦。总觉得我们被投以非常冰冷的眼神盯著看耶。」 莎夏一面偷看学生们一面说道。 「别在意,这里好像是信仰虔诚的国家,因此比神力强大的人应该很罕见吧。马上就会习惯了。」 「米夏,帮我说他几句啦。」 米夏眨了眨眼后,朝我看了过来。 「坚毅不拔。」 「跟死皮赖脸搞错了吧?」 莎夏这样抱怨著。米夏微歪著头说: 「谦虚?」 「把两三下打倒神称为谦虚也太可怕了,你还是别说了吧……」 莎夏站到我身旁,向下看著石碑。 「再说,就算你说要解读,但用完全不认识的文字所写的石碑,是要怎样解读啊?」 我朝关注著这边情况的学生们搭话说: 「我想解读石碑,有人可以帮忙吗?」 话一问完,学生们就从我身上别开视线。一名女学生就像下定决心似的说: 「……很遗憾,这里没有会协助异端者的不虔诚信徒……」 「那就算了。我就自己解读吧。」 在我这么说完后,学生们就露出一脸不愉快的表情。 「……这些石碑我们可是花费了数百年在持续解读。神是不会允许你这个异端者解读成功的。」 「哎,你就在那里看著吧。等解读出内容后,我也会告诉你们。」 我再度看向石碑。 「所以,你打算怎样解读啊?」 莎夏说完,米夏就指著其他石碑。 「一半是古代魔法文字。」 不愧是米夏,看得很仔细呢。 「从这段文字的配置来看,这应该是翻译好的内容吧。只要先解读古代魔法文字,就能解读这个未知的文字。」 「……这是能立刻解读的吗?」 我一面将魔眼朝向房间里的所有石碑一面说: 「唔嗯,这个未知的文字,好像叫做祈祷文字。」 「咦……?」 「据传地底世界约在两千年前形成,这个地底的居民称为龙子或是龙人的样子。」 「等、等等,你已经解读完成了?」 莎夏惊讶地问道。 「大约还有一半正在解读。不过,大致上的意思已经懂了。」 我用魔眼眼睛凝视,从大量的石碑上解读地底世界的历史。 「龙子……?」 米夏一脸疑惑地歪著头。 「为什么?」 「他们的祖先好像是龙生的。」 「……龙会生下人?」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话虽如此,龙的生态充满谜团,还具有庞大的魔力。就算会生下人,哎,该说也不是不可能吧。这方面的事不知道有没有记载在哪块石碑上,于是我持续解读著石碑。 「这里有写。龙会吃人与魔族的根源。而被吃掉的根源,似乎会在胎内重生成新的生命。龙人是在这个地底世界生活的人的总称,但直接由龙生下的人好像会特别称为子龙。」 也就是说龙的胎内具有类似「转生」魔法效果的转生器官啊? 「子龙会具有龙之力,还有强大的魔力。这是因为龙会将吃下的根源全部凝聚起来,作为一个生命产下。」 「总觉得很厉害呢……」 每经过一个世代,龙人的力量与魔力就会衰减吗…… 「如今生活在地底世界的龙人,大都是第八、第九世代的样子。」 第一世代的子龙恐怕也存在于某处吧。根据情况,也有可能转生吗? 「地底世界存在著三个国家与一个圣地,还有天盖。天盖是位在天空的大地之伞,也就是指地上的样子。神龙国吉欧路达卢、王龙国阿盖哈与霸龙国盖迪希欧拉,这三个国家纷争不断。理由是……唔嗯,宗教观的不同啊。」 石碑虽然没有记载得很详细的样子,但应该是所信仰的神不同、对宗教的解释不同之类的理由吧。毕竟地上也不是没有宗教之间的纷争嘛。 「为什么在地底世界,神会这么贴近人们?」 米夏这样问道。 「在地底世界举行的最初一场选定审判似乎就是原因。经由这次的选定审判,龙人们得知了神的存在,还有某个子龙在这场选定审判中获选为代行者。据说就是那个子龙为地底带来了能与神缔结盟约、进行召唤的盟珠。」 盟珠虽然稀少,但跟选定盟珠不同,选定审判以外的场合也能使用。经由盟珠获得召唤神,让龙人们得以在粮食稀少、不见天日的残酷地底世界生存下去。 从此,人们就开始崇拜神,并很快地产生三种宗教,分别形成了三个国家,也因此掀起了纠纷。 「只不过没有呢。」 我最想知道的不是国家之间的纠纷,而是这个地底世界是怎么形成的。 「应该是有人建造了这个地底世界。」 这么大规模的空间,虽说借用了召唤神的力量,但这可是足以让人生存的环境。要建造这种地底世界,就连对我来说也是极其困难的事情,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如果是神,也就是秩序建造的话,那就是米里狄亚的力量了吧。她说不定曾经来过这个地底。 「阿诺斯。」 米夏叫著我,小碎步地走到墙壁那边。当然,那面墙上什么也没有。就算用魔眼窥看深渊也什么都看不见。 然而,米夏毫不迟疑地用指尖碰触墙壁,接著送出魔力。随后突然迸出一阵光芒,墙壁上浮现出文字。 「……难……难以置信……!」 学府的学生们尽管浑身颤抖不已,还是开口说: 「……艾贝拉斯特安杰塔的隐匿文字,明明就连神力也无法看穿……!」 「……为什么地上的异端者能做到这种事……」 就连神力也无法看穿的说法似乎并非是他夸大其辞。毕竟就连我的魔眼眼睛也没能看出来。 「米夏,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微歪著头。 「觉得看到了。隐隐约约。」 唔嗯,并不是能清楚看见啊?米夏本来就有一双好魔眼眼睛,不过这股力量似乎愈来愈精湛了。虽是我的部下,但还真是让人感觉到前程无可限量啊。 「没、没用的,异端者!」 就像是看不下去似的,学府的学生们大声喊道: 「艾贝拉斯特安杰塔的隐匿文字可是神谕……!」 「哪怕是序文,无信仰之人也绝对看不懂……!」 「说到正文,至少有一千年以上无人解读得出来。神的话语,绝对不是异端者所能解读得了的……!」 「退下吧!那里不是连文字都看不懂之人所能待的地方!」 我草草看了一遍墙上的文字。 「唔嗯。『一切始于此城,艾贝拉斯特安杰塔』吗?」 当我念出口后,就像在说这是正确答案似的,墙上的文字发出苍白光芒。 大概是对这一幕难以置信吧,学生们的眼神失去焦点,茫然伫立。 「…………怎………怎………么会…………?」 「……为……什么……他会知道……神的话语………………?」 「……异端者…………虽说是序文……却解读了神谕…………」 「不对,这是恶魔的奸计!是在测试我们的信仰心。」 学生们当场跪下,就像在祈求神助似的献上祈祷。 「……是说,为什么你看得懂?这跟方才的文字完全不同吧?」 莎夏傻眼地看著我。 「我曾经问过米里狄亚,神族所使用的文字有几种。而这便是其中一种叫做古神文字的文字。」 「神族就看得懂?」 米夏问道。 「应该看得懂,但不会告诉别人吧。」 我指著写在上头的记号。 「这意味著这是神写给神的文章。当文中有这个文字时,神族就不会把这篇文章的内容告诉人。」 即使召唤出神,只要不是特殊情况,神也不会帮忙解读吧。古神文字中带著魔力。无论怎么说明,这本来就是只有神眼才能读懂的文字。 所以才没办法解读。 「那里是无限的夜,永远的无──」 我将这篇文章念诵出来。 遥远地底诞生了神城。 但愿能至少温柔照耀著不会开始的夜晚。 地上日轮不升,毁灭不会到来。 生命不会诞生,世界停滞不前。 重要的是秩序还是人。 你知道答案。 只有你知道。 §25【神的供品】 「……这是什么意思啊?」 莎夏就像无法理解似的歪著头。 「神在这个地底建造了城堡,然后照亮了虚无的夜晚。大概是那个创造的秩序,打造出这个地底世界吧。」 尽管不清楚详情,但这个地底毫无疑问是由秩序形成的样子。 没有文句可以断定这篇文章出自米里狄亚之手。既然知道亚露卡娜也能施展「创造之月」,她就也具有构筑世界的力量。 让我在意的是,亚露卡娜与米里狄亚有著何种关系。 「那这句『生命不会诞生,世界停滞不前』是什么意思?」 莎夏再度问道。 「由于我让破坏神阿贝鲁猊攸殒落在地,从这个世界上夺走了毁灭的秩序,使得本来应该毁灭的生命不会毁灭。所以这应该是无法创造新的生命,让世界停滞下来的意思吧。」 在这个世界上循环的根源总量是固定的。毁灭与新生是一体两面。 「或许因此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但就算是这样,也不能为了尚未诞生的生命,让现存的生命毁灭。因为后面会堵塞,所以就要前面的人赶快去死,是神自己的问题吧?没道理要遵守这种事。 「其他部分,好像只有写著石碑上也有的内容。」 我草草看过一遍,将内容读出来。随后,写在墙壁上的文字就全部发出苍白光芒。 「……那个光是传承中的……?怎么可能……居然将神谕全部解读了……」 背后响起惊愕声。 「…………这到底是为什么……?一千年以上无人能解读的隐匿文字,为什么会被地上的异端者……」 「……请告诉我们。『全能煌辉』艾库艾斯……您要赐予我们什么样的试炼……」 学府的学生们大概对我解读出古神文字一事感到非常震惊,他们始终跪在地上,向神献上祈祷。 「……还、还没有……」 耳边传来呢喃声。 「……神应该还没有舍弃老朽……」 圣者卡杰鲁以呆滞的眼神这样说道,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他就像落荒而逃似的,朝向转移用的固定魔法阵;不过却在中途停下脚步。 因为此时在卡杰鲁眼前站著一名银发少女──亚露卡娜。祂倏地向他伸出手。 「交出盟珠。」 卡杰鲁的身体轻颤一下,并把戴著盟珠戒指的手藏了起来。 「伟大的选定神亚露卡娜,老朽的审判尚未下达。老朽将会迎接新神,再度回到这块圣地上……」 亚露卡娜静静地摇了摇头。 「依据我的信徒──神托者亚希铁亚罗波亚达齐的祈祷,我以选定神亚露卡娜之名向圣者卡杰鲁亚普特亚给伊拉下达审判。」 卡杰鲁向后退一步。 「怎么会……这种事……」 就在卡杰鲁要逃走的瞬间,他的手被斩断,飞舞在天空。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亚露卡娜手上握著雪剑,剑尖滴著鲜血。 祂将手掌朝天翻去后,卡杰鲁持有的盟珠戒指就飞了过去,倏地落在祂的小手上。这时入口的固定魔法阵传来男人的声音。 「选定神──辉光神吉翁赛利亚、再生守护神奴帖菈都希安娜,以及穿神贝黑乌斯。将这三神的秩序作为供品,依照选定审判的盟约,献给吾神亚露卡娜。」 盟珠溢出庞大的魔力。那是被我消灭的辉光神、再生守护神,以及穿神的根源。 在盟珠内部点燃的三道蓝色火焰离开黑石,飘浮在半空中。 「我接受。化为吾身吧,三神的秩序。」 亚露卡娜倏地伸出小巧舌头。然后就像是要将三道蓝色火焰迎入嘴里似的,一个接著一个地吞掉。 祂的身体因为强大魔力而闪耀光芒,三神的根源与祂的根源同化。就跟方才亚希铁所说的一样,祂是将神作为供品吃掉了吧。 这也就是说,亚露卡娜取得三神拥有的秩序了吗? 「……枢、枢机主教……!」 卡杰鲁甚至没用恢复魔法为伤口止血,直直瞪向亚希铁。 「你……背叛了老朽吗……背叛了信仰『全能煌辉』艾库艾斯,神龙国吉欧路达卢的信徒们……!」 亚希铁以庄严的动作献上祈祷,表情充满著傲慢的正义。 「神谕下达了。不是争夺,不是竞争,让我们一同奋战吧。『全能煌辉』艾库艾斯说了,你的意志、你的神,就由我来继承。」 「……怎么会…………」 卡杰鲁忍不住发出抗议。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啊啊阿……!这样老朽的救赎呢?救济怎么了!老朽作为圣骑士、作为圣者贡献给神的人生,到底算什么?」 「卡杰鲁,这也是试炼。神说了,假如是你,就一定能成功度过。」 「……开……开什么玩笑!自己下的手,却宣称这是试炼!这是圣职者,这是神该做的事吗──!」 「卡杰鲁。」 他庄严的语气,让卡杰鲁猛然回神。 「你是在质疑神吗?既然如此,我就以吉欧路达卢的枢机主教之名,开除你的教籍。」 卡杰鲁无言以对,露出绝望的表情。亚希铁朝这样的他,摆出充满慈爱的温柔微笑。 「人皆是一无所有地诞生到世上。你的一切全是神的。那么,这只不过是归还于神。有什么好悲伤的吗?」 卡杰鲁当场跪下,沮丧地垂著头。 「好了,请忏悔吧。神会原谅你的罪过。」 卡杰鲁浑身颤抖,一面落泪一面说道: 「神呀。『全能煌辉』艾库艾斯呀。老朽犯了罪。质疑著您、试图违背神谕,还请您宽恕老朽的罪过。」 「『全能煌辉』艾库艾斯呀。请原谅您顺从的信徒,圣骑士卡杰鲁吧。」 亚希铁阖上双眼献上祈祷。 「你获得原谅了。」 「神呀,感谢您的宽恕。」 卡杰鲁一面落泪一面这样说道,捡起掉在地上的剑的碎片。 「还有一件事。请神原谅老朽,老朽要逃避您所施加的试炼,前往您的跟前──」 瞬间的困惑与胆怯。就像要拋开这种感情,卡杰鲁在露出有所觉悟的神情后,将碎片用力刺向自己的咽喉。 不过,在碎片刺下去之前,他的身体就停止了。一片雪月花飘落在卡杰鲁身上,冻结住他的身体。 亚露卡娜悲伤地注视著卡杰鲁。 「我的选定神亚露卡娜。您太慈悲了。不过,只要这个冰溶化了,他就会再度前往神的跟前吧。」 亚希铁慢步走到卡杰鲁前面,在他身上画起魔法阵。 「既然如此,此时此刻实现他的愿望,是我这个神仆的职责。」 紧接著,卡杰鲁就遭到白色火焰吞噬。应该是召唤了某柱神吧,他就这样连同身上的冰一起融化、消失。 亚希铁平静地转身,在亚露卡娜身前跪下。他一面献上祈祷一面说道: 「啊啊,吾神亚露卡娜。我犯了罪。我夺走侍奉神的圣骑士卡杰鲁的宝贵生命,让他归还于天。我向您忏悔。还请您宽恕我的罪过。」 亚露卡娜不发一语地看著跪下的亚希铁。 「我原谅你。神托者亚希铁,今后请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谨遵『全能煌辉』的意思。」 亚希铁倏地站起,然后当场离去。 「唔嗯,真是天大的闹剧啊,亚希铁。」 他停下脚步,只把脸微微转向我。 「我可不觉得异端者能够理解。」 「这句话就向被你杀害的卡杰鲁说吧。」 「他获得救赎了。」 「咯哈哈,救赎?因为前往神的跟前了?别笑死人了,诈欺师。」 我朝著面无表情注视过来的亚希铁说: 「只能给予这种程度的救赎,算什么神啊?还敢自称『全能煌辉』艾库艾斯,真让人听了傻眼。」 亚希铁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就这样踏进魔法阵。 「我一点也不介意在此与你展开圣战。只不过,神并没有赐予我这道神谕。要放过异端者,也让我感到十分遗憾。」 「哦?你思考过不必战斗就能了事的理由啊?还真是了不起的逃避藉口。也就是这个意思吧?现在亚露卡娜还无法战胜我,所以要先吃掉其他的神累积实力。」 「你这个异端者迟早会受到神的制裁。在那一刻来临之前,请准备好忏悔,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 魔法阵启动,他瞬间消失。在目送他离开后,亚露卡娜就把手伸向眼前的空间。在雪月花飘落后,出现了一道魔法阵。 那是「转生」魔法。应该是要让死去的卡杰鲁转生吧。就术式来看不会继承记忆与力量,几乎顺其自然地转生,就连何时会转生也无法确定。 也好,要是回想起现在的记忆,他说不定又会自杀。 「你为何要选那个男人?」 亚露卡娜面不改色地回答: 「他是个无可救药的人,而我是神。」 因为是神,所以特意选择那个无可救药的男人吗?听起来虽然合理,但怎样也不觉得他还有救。 「你知道吗?」 「如果是知道的事,我就知道。」 亚露卡娜看向卡杰鲁遗留下来的盟珠戒指。 「为什么人这么想要成为神?」 是在说卡杰鲁、亚希铁这些在这场选定审判中获选的人们吧。 「不惜赌上性命成为神后,是要做什么?这样他们就能获得救赎?」 「天知道。是想要力量吧。我反问你,为什么会有这种疑问?」 亚露卡娜想了一会儿后说道: 「我身为神,一次也没有感受到幸福过。」 这个回答让我忍不住笑了。 「咯咯、咯哈哈哈。亚露卡娜,你虽然是神,但说了很正常的话呢。也对,毕竟得去拯救那个无药可救的男人,根本就是抽到了下下签啊。」 亚露卡娜画起「转移」魔法阵。 「要走了吗?」 「你是敌人。」 「说得没错。」 「给你一句忠告,还是回到地上比较好。」 「哦?为什么?」 「我无法再多说什么。」 是陷阱吗?还是真的想给我忠告? 「因为我是敌人吗?」 「没错。」 「那么,为何要给我忠告?」 「敌人就不能拯救吗?」 「你说了有趣的话呢。」 如果她说的是事实,就表示亚露卡娜的行动有受到与亚希铁缔结的盟约束缚吧。 「会说出这种话来的神族可不多。」 魔法阵升起魔力粒子发动「转移」,亚露卡娜的身影忽地消失。 只有话语留在此地── 「信不信由你。」 §26【王宫之谜】 「说什么还是回地上比较好,是真的吗?」 莎夏一脸疑惑的表情。 「总觉得有什么企图……」 「或许吧。」 我看向米夏。 「米夏,你怎么想?」 「……神族看不见感情。不论是犹格拉拉比阿兹、诺司加里亚,还是奴帖菈都希安娜……」 在大多数的情况下,大半的神都只会依照秩序行动。就像人是根据感情行动一样,神是根据秩序在行动的。 「不过,亚露卡娜有点不同。」 「哦?你看到了什么?」 米夏就像是要窥看从亚露卡娜身上看到的事物深渊,静静低下头沉思起来。 「……乾枯的渴望……」 米夏一脸悲伤的表情说道: 「就像在没有水的沙漠里永远地徘徊一样。」 圣者卡杰鲁是神龙国吉欧路达卢的龙人。从石碑上的资讯看来,这个地底是根据宗教分成不同的国家。身为枢机主教的亚希铁跟卡杰鲁是同一国的居民,信仰著相同的宗教。 亚希铁将同门信徒的召唤神与选定神作为供品献给了亚露卡娜不一定是祂的本意。祂让试图自杀的卡杰鲁陷入假死状态,打算挽救他的性命──还让死去的他转生了。 如果亚露卡娜是真的想以那份温柔拯救卡杰鲁的话,除了米里狄亚之外,我从未遇过这种神。 「唔嗯,我也很在意出没在地面上的龙,今天就到此为止,先回去一趟吧。」 我向莎夏与米夏伸出手。她们一握住我的手,我就施展「转移」魔法。在视野染成纯白一片后,下一瞬间出现在眼前的,是这个地底世界位在天上的大地之伞──天盖。 「咦?不是要回地上吗?」 「无法顺利转移。大概是天盖被龙域覆盖住了吧。要以『转移』连接地底与地上的空间,魔力环境稍微有点恶劣。尽管不是办不到,但很费时间。用飞的回去似乎还比较快。」 我在向莎夏这样说明后,就施展「飞行」直接飞进天盖上的洞穴里。眼看著地底逐渐远离,我们朝著天上不断冲去。 在飞了一会儿后,洞穴就被土墙堵住了去路。这附近的天盖充满著魔力,所以就算挖出洞口,也会立刻堵住。 我伸手施展「魔震」魔法分开大地,沿著原路回去。不久后,眼前能看到光与天空。我施展「逆成长」魔法恢复成阿诺苏,与莎夏与米夏一起离开洞穴。 这里刚好长著一棵杉树,能看到许多学生待在杉树底下。 「咯、咯、咯,就跟我说得一样,他们这不是回来了吗。」 耶鲁多梅朵来到走出洞穴的我们身旁。 「唔嗯,等很久了吗?」 「不不不,时间刚好,阿诺苏波鲁迪柯乌罗。你看,现在最后一个人正要完成你追我跑的训练!」 耶鲁多梅朵用手杖指去。在他所指的方向上,能看到一名绑著项圈的魔王学院学生一面被龙追著,一面以全力奔驰的身影。那个人皇族派的拉蒙。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以拚命的表情奔跑著。拉蒙用的「炽死沙漏」早就漏完沙子的样子,他能活下来的方法只剩下抵达杉树。 此时考虑到龙与拉蒙的速度,他会勉强抵达目的地。不过地面却在下一瞬间炸开,从土里冒出另一头龙把拉蒙撞飞。 「……呃、哈啊啊…………!」 他像颗球一样猛烈飞上天去,就这样朝著这里坠落,一头撞在杉树上头。杉树激烈摇晃,树叶翩翩飘落下来,他的眼神失去了光泽。 「居然即使赴死也要达成目的。这不是很棒的觉悟吗?魔族就该像他这样。」 耶鲁多梅朵让一滴血浮起,用手杖指向拉蒙。伤势藉由「复活」魔法在转眼间恢复,使他复活了过来。 「你们全员合格了。太棒了,哎呀哎呀,你们太棒了,你们这不是非常棒吗!简直超乎本炽死王的想像啊。照这个进度,说不定能比预定来得早去讨伐龙喔。还真是期待让王宫那些无能的人类瞧瞧你们的厉害啊。咯、咯、咯!」 大概是对王宫的龙讨伐命令气得忍无可忍吧,不是只魔王学院的学生,耶鲁多梅朵的发言连勇者学院的学生们也露出感觉干劲十足的表情。 「那么,今天的课程就到此为止。解散啦。大家就为了明天的课程,努力休养生息、复习课程内容。要是有问题的话,就来找我吧。」 耶鲁多梅朵这么说完后,学生们就三三两两地聚集到他身旁。往草原看去,能看到飞出地上的龙,正被辛轻易地砍下脑袋。 「喂、喂……阿诺苏……」 拉蒙来到我身边。 「怎么了?」 「赛鲁瑟阿斯大人发来『意念通讯』说他没办法联络到你啦……」 「啊啊,我刚好去了一趟地底深处。」 因为地底有龙域干扰,假如没有事先施展「魔王军gaizu」连上魔法线,就会接收不到「意念通讯」。 「有什么事吗?」 「把龙送给皇族派的家伙,好像又来接触的样子。不过,这次似乎是派使魔过来。」 「哦?」 「好像是说什么,他有一个能从魔王的支配之下拯救密德海斯的好办法。赛鲁瑟阿斯大人总之先假装答应,不过对方还不肯说出详细内容。」 肯定是有什么不好的企图。 「记得你说过,没见过那个人的长相吧?」 「是啊。」 「他戒指上的宝石是这个吗?」 我将在艾贝拉斯特安杰塔取得的选定盟珠拿给拉蒙看。 「哦哦……哦哦,不会错的,就是这个。虽然感觉还要再亮一点,不过就是这种感觉的宝石。」 由于我没跟神缔结盟约,所以这颗盟珠没有点燃火焰。八成不会错吧。 这样一来,把龙交给皇族派的人,很可能就是八神选定者之一。 是亚希铁吗?还是说另有他人? 「他还有说什么吗?」 「没特别说什么……啊,对了,赛鲁瑟阿斯大人说,派来的使魔是隼鸟。」 如果是会飞的使魔,魔族偏好使用猫头鹰,人类则是使用隼鸟。不过,这比较像是一种风俗,并不是无法使用其他使魔。 「只是这样的话,并没有什么好稀奇的,他还有说什么吗?」 「……啊啊,那个,虽然还不确定啦。不过他说,好像曾在盖拉帝提的王宫里见过那只隼鸟……」 在与亚杰希翁的战争结束后,为了和人类交涉,赛鲁瑟阿斯曾经跟著艾里奥与梅鲁黑斯拜访过盖拉帝提好几趟。当时也曾进出过王宫吧。 「虽然这样讲,一般分辨不出隼鸟的样子吧?所以我觉得是赛鲁瑟阿斯大人多心了。」 「唔嗯,辛苦你了。帮我跟他转达,要是有什么新消息,就再跟我联络。」 「了解。」 拉蒙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离去。现在变得非常顺从,看得出来项圈很有效。 「欸,刚刚他是不是说了很糟糕的事啊……?」 莎夏一脸觉得会变成麻烦事态的表情。 「王宫的人类与龙人联手了?」 米夏淡然地向我问道。 「目前还不清楚,但确认一下似乎比较好。雷伊。」 跟米莎在一起的雷伊带著爽朗的微笑往我们走来。 「就去王宫一趟吧。要是他们没在打什么坏主意就好了。」 「是啊。」 在把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叫过来后,我们施展「转移」魔法来到盖拉帝提,而王宫就在眼前。 「嗯~就用那招怎么样?只要施展『幻影拟态raineru』与『隐匿魔力najira』偷偷潜进去,就能调查许多事了喔。」 艾莲欧诺露一这么说,洁西雅就开心地低语: 「……捉迷藏……」 「那就这么做吧。」 在我施展「幻影拟态」与「隐匿魔力」的魔法隐藏身影与魔力后,我们就从门卫身旁溜过,从正门潜伏进去。在进到王宫内走了一会儿后,我听到了某种声音,于是停下脚步。 「怎么了?」 莎夏一脸疑惑地转头。 「你仔细听听。」 她把手放在耳旁倾听。「叽──」的一声,耳边响起尖锐、不舒服的微弱声响。 「这是……?」 「龙鸣。」 米夏说道。 「王宫的主楼与地下似乎形成龙域的样子。」 雷伊一面眼神严厉地看向那座宫殿,一面这样说道。就算要用魔眼窥看内部,也会遭到龙域阻扰。 「这是怎么回事?龙巢就在王宫的正下方……?」 「好啦,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倒还好。」 王宫对讨伐龙这件事表现得很消极。还以为他们只是无能而已,没想到会出现比这还糟的可能性。 「说不定是在这里饲养了龙。」 「养在王宫?可是有人类因为龙而遇害吧?让龙袭击自己的国民想做什么啊……?」 莎夏惊叫道。 「还只是有这个可能。」 「啊~不过,还是别玩捉迷藏比较好喔。就算被发现,我们也没有问题;但要是龙被放到亚杰希翁市内……」 艾莲欧诺露神色凝重地说道。假设王宫在饲养龙,无法保证他们不会在走投无路时自暴自弃。 「不过,也不能不进去一趟吧?要是王宫真的在饲养龙,就必须追查清楚……」 虽然只要在龙被放出来之前歼灭掉就好,但数量不明──小心起见并没有损失。 「有个能从正面公然进去的方法。」 我与雷伊对上视线。如果是勇者加隆,王宫不惜低头也会欢迎他进去吧。 「……虽然提不起劲,但似乎不是能说这种话的状况呢。」 「我们先离开吧。」 我施展「转移」,不过这次是转移到勇者学院的大讲堂,同时还解除「幻影拟态」与「隐匿魔力」。 「去跟扎米拉学院长约时间吧。」 雷伊点点头。 「可以的话,希望今天就能带我过去呢。」 他边说边走向讲堂大门。 「米莎,你要跟去也行。只要说是未婚妻,他们应该就会欢迎你了吧。」 「……啊、啊哈哈……这件事必须瞒著爸爸才行呢……」 米莎尽管苦笑,还是有点高兴地与雷伊并肩齐行。 「小心点。他们并不一定只是单纯想欢迎勇者加隆。」 雷伊停下脚步,困扰地微笑起来。 「……只能祈祷人类没有这么愚蠢呢。」 他们两人一起离开大讲堂。 §27【第一次的「圣域」体验】 隔天── 耶鲁多梅朵在大讲堂的黑板上画著一道复杂的魔法阵。 「欸,雷伊。结果你跟扎米拉学院长谈得怎样了?」 莎夏向坐在前座感觉快睡著的雷伊偷偷咬著耳朵。 「说是要先做好适合迎接勇者加隆的准备。」 「他们很欢迎呢。是今天会来接你吗?」 「他是这么说的。」 耶鲁多梅朵转向这边。 「龙之力就跟你们昨天亲身体会到的一样。尽管现在的你们有办法逃得过它们,要讨伐的话,就缺乏有效的攻击手段了。没有能攻击脖子弱点的技术,也没有能贯穿龙鳞的魔法;而勇者学院的学生们就更不用说了。」 他画完魔法阵,手杖触地响起「咚」的一声。 「既然如此,到底该怎么做呢,艾米莉亚老师?」 「……那个……」 突然被问到,让艾米莉亚不知该怎么回答。 「勇者的拿手魔法是什么?力量与魔力都不如魔族的勇者,是采取怎样的手段与我们魔族战斗的?」 「……是『圣域』……啊,不对,是结界魔法吗……?」 「没错、没错,你说得没错!就是结界魔法!而这个魔法术式正是人类用来对抗龙的手段之一。两千年前勇者们讨伐龙所使用的结界魔法,叫做『龙缚结界封de jieriasu』!」 勇者学院的学生们对于魔族的炽死王知道勇者的魔法术式一事纷纷感到很疑惑。 「咯、咯、咯,别露出那种怀疑的表情。就只是魔王用他的魔眼眼睛偷学过来了而已。」 耶鲁多梅朵满不在乎地说道,并且朝学生们看去。 「首先来看一下示范吧。」 耶鲁多梅朵用手杖前端指著雷伊。 「勇者加隆,还有米莎。到讲台上来。」 雷伊与米莎起身走上讲台。耶鲁多梅朵在地上画出一道魔法阵,紧接著从中喷出绿色的火焰。 「这个绿焰仿照著龙的魔力波长,是用来测试『龙缚结界封』效果的东西。分辨方法很简单,火焰变得愈弱,结界就愈是有效。」 耶鲁多梅朵朝向雷伊。 「那么,你们就两个人一起施展『龙缚结界封』吧。」 「那、那个~我觉得雷伊同学一个人就够了耶……」 米莎看起来无事可做地微微举手。耶鲁多梅朵看著她,咯咯咯地笑著说: 「『龙缚结界封』跟『圣域炽光炮teo toraiasu』一样,是将『圣域』聚集的魔力转换成魔法的术式。凭藉一个人是无法施展的。」 「啊、啊……原来是这种术式啊……」 雷伊面带笑容地朝米莎伸手。 「……总觉得在这里施展这种魔法好害羞呢……」 米莎微微碰触雷伊的手。紧接著,雷伊全身就聚集起「圣爱域teo asuku」的光芒,勇者学院的学生们嘈杂起来。 「喂、喂!那个术式,那个彷佛燃烧般的光之魔力该不会是………………!」 「……是『圣爱域』……吗……!不会吧……那不是传说中的大魔法吗……」 「……这要说的话也很理所当然吧?他可是真正的勇者啊……」 「也就是说,那两个人搞上了吗?」 「话说回来,就算魔力再怎么强大,这都是与我们无缘的魔法啊……」 「啧,是在炫耀什么啊……!」 让两人的爱合而为一,转换成庞大魔力的勇者最后王牌。目睹到「圣爱域」的魔法,让他们流露出跟平时有著哪里不同的寂寞感。 「居然有这种程度的魔力啊……」 辛喃喃嘀咕。 「辛老师,你说了什么吗?」 「不,没事。」 耶鲁多梅朵「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不太擅长结界魔法就是了。」 雷伊边说边在眼前画起魔法阵。 「『龙缚结界封』。」 显现的魔法线分裂成无数条,就像束缚似的围绕住绿焰。「叽叽──叽叽──」的声音响起,火焰在转瞬间就灭掉了。 「不愧是勇者加隆,居然能将火焰完全灭掉,真是太棒了!不愧是跟那位魔王交战无数次后还生存下来的人!」 雷伊倏地指向画在黑板上的魔法阵。 「这些都是多亏了那个。比起人类使用的魔法阵,术式受到相当大的改良,让魔力效率变好了。」 「是啊。没错、没错。他确实说过本来的术式效率太差了。这个『龙缚结界封』是魔王改良过的,所以比过去人类使用的还要简单、强大。不过大家不需要感到惊讶。让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看魔法,就是这么一回事。」 耶鲁多梅朵就像在赞扬魔王似的高声喊道: 「那么、那么,如果是魔眼优秀的各位,我想已经注意到『龙缚结界封』是靠声音束缚住龙的。这条魔法线会缠绕住龙的身体,龙愈是激烈挣扎,就愈会发出庞大的声音封住龙的魔力与力量。」 耶鲁多梅朵朝艾米莉亚看去。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吧,艾米莉亚老师?」 「……『龙缚结界封』会干涉龙在动作时的魔力,发出封印用的声音;也就是说龙愈是强大,结界的力量也会愈强大吗?」 「没错。因此只要将某种程度的龙封印在结界里,就能让它几乎丧失战斗能力。不过,这也有极限在。昨天在草原上看到的龙全都是幼体,要封印那种等级的龙,就连你们也能游刃有余;可是古老的龙就无法完全束缚住,请大家务必注意。」 炽死王将手杖指向黑板,用魔法画出龙的图案。跟昨天的龙不同,黑板上的龙鳞与皮肤呈深绿色。 「像这种古老的龙,也就是所谓的古龙,鳞片与皮肤会变成深绿色。这种家伙就算施展『龙缚结界封』也无法澈底绑住,必须赌命砍掉它的脑袋才行。」 耶鲁多梅朵愉快似的扬起嘴角。 「对了,还有啊,虽然很少会遇到,但鳞片与皮肤不是绿色的龙是稀有种。那种龙叫做异龙,要是遇到的话,有一个对策。」 耶鲁多梅朵就像在吓唬人似的说: 「那就是头也不回地逃走。」 他在地板上再度画起魔法阵,点燃绿色的火焰。 「那么,既然看过示范了,艾米莉亚老师。你来挑战一下『龙缚结界封』吧。」 「咦…………?」 艾米莉亚一脸惊愕地看著耶鲁多梅朵。 「……那个……我是魔族,就算能理解术式……要施展魔法就有点……」 「咯、咯、咯,假如勇者的魔法只有人类能施展,魔王也没办法改良了吧?」 「……是这样没错,但是像我这种人……」 艾米莉亚把脸垂下。耶鲁多梅朵靠近这样的她,侧著脸探头看著她的表情。 「艾米莉亚老师,你被暴虐魔王施加了诅咒,不仅失去了身为皇族的肉体,就连魔力也变弱了。」 学生们忍不住鼓噪起来。 「咦?那个艾米莉亚老师,该不会就是我们的前班导艾米莉亚老师……?原本是皇族派那个……?」 「……可是完全不像啊……?不仅是长相,总觉得个性也有点不同?」 「……也是啦,要是被那个魔王大人诅咒的话,就算身体和人格都扭曲了,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吧……」 「……也是呢,嗯……」 魔王学院的学生们一副能理解的模样。相反地,勇者学院的学生们虽然没怎么开口,却都以惊讶的眼神注视著艾米莉亚。 「咦,耶鲁多梅朵老师……这跟现在没关系吧……!」 「喂喂喂,你以为本炽死王会在课堂上讲没关系的事吗?」 被这样厉声指责后,艾米莉亚沉默下来。耶鲁多梅朵咧嘴笑著说: 「就让我来说明吧。根源所带有的魔力总量,如果只是转生的话,很少会产生变化。尽管如此,魔力量却屡屡因为这个条件产生变化的理由,受到我们能掌握多少从根源溢出的魔力,也就是会依据身体的魔力效率产生很大的变化。」 耶鲁多梅朵用手杖指向艾米莉亚。 「艾米莉亚老师的魔力虽然变弱了,但并没有减少。就只是身体的魔力效率变得极度差劲。为何会变差劲?要弄成魔力循环不好的身体也太费工夫了。既然如此,如果想立刻让魔族的魔力效率变差的话,该怎么做才好?」 「该怎么做,这种事就算问我……而且,这果然跟课程无关──」 话说到一半,艾米莉亚恍然大悟。 「……弄成适合人类魔法的身体吗?」 「没错。这个时代的魔族,几乎不曾施展过人类的魔法。因此,这么做就跟让魔力减少一样。艾米莉亚老师虽是魔族,但有著适合施展勇者魔法的身体。不论是『圣域』还是『龙缚结界封』都能施展。」 艾米莉亚以半信半疑的表情,注视著自己的双手。 「你知道『圣域』的魔法术式吧?」 「……知道。要是不知道的话,就没办法教学了……」 「咯、咯、咯!居然会学习自认为无法施展的魔法术式,简直就是教师的楷模啊!」 耶鲁多梅朵朝向勇者学院的学生们说: 「好啦,要开始教『龙缚结界封』喽。现在盖拉帝提的国民不会愿意协助你们施展『圣域』吧?既然如此,就只能靠自己供应了。这没什么,你们不用担心。只要志同道合,这样人数就会刚刚好。假如顺利,你们就能发挥出比以前施展的『圣域』还要强大的效果。」 耶鲁多梅朵「唰」的一声将手杖指向学生们。 「让意念合而为一,聚集在艾米莉亚老师的『圣域』上。」 艾米莉亚画起「圣域」魔法阵施展魔法,然而却不太顺利的样子。 「果然不行……」 「不不不,很好喔,你做得不是很好吗?继续下去。勇者的魔法不是靠力量制服,而是要温柔包覆。忘掉过去的魔法,把根源托付给你的身体吧。你的身体,原本就是以这种感觉形成的。」 艾米莉亚闭上双眼,再度将魔力送到魔法阵上。把根源托付给身体──或许是耶鲁多梅朵的建言生效了吧,魔法阵渐渐升起光粒子。 虽然微弱、拙劣,但她确实启动了「圣域」的魔法阵。 勇者学院学生们的少量意念转换成魔力,形成微弱的光芒覆盖住艾米莉亚全身。 「成功啦。只是听人口述就能施展『圣域』,你这不是相当有才能吗,嗯?」 耶鲁多梅朵咧嘴一笑,用手杖指向绿色火焰。 「好,用那个『圣域』的魔力画出魔法阵,施展『龙缚结界封』看看吧。」 艾米莉亚一脸认真地点点头。 「……我试试看……」 她伸出手,画出「龙缚结界封」的魔法阵。她深沉地用魔眼眼睛窥看著「圣域」的深渊,魔力再度增强了一点。 她愈是窥看深渊,就愈是能触及到聚集于「圣域」上的意念。 ──是说,艾米莉亚安静下来还挺可爱的嘛。只有脸就是了。 ──是吗?我比较喜欢她生气的表情呢。让人想欺负她。 ──你们两个,现在正在施展「圣域」的魔法,心声会泄露出去喔。 ──只不过,我还以为她是娃娃脸,结果是转生者啊。 「莱、莱欧斯同学!海涅同学!还有雷多利亚诺同学──!你们在课堂上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就在艾米莉亚怒吼的瞬间,以「圣域」描绘出的魔法阵忽然像烟雾般散去。 「啊…………」 艾米莉亚露出「糟了」的表情来。 第一次施展的「龙缚结界封」悲惨地以失败告终。 §28【遭到践踏的荣耀】 「看啦,都是你们害的,这不是失败了吗。」 艾米莉亚以带刺的语气斥责海涅他们。 「喔喔,那还真是抱歉呢。」 莱欧斯完全不以为意地说道。 「是说,艾米莉亚。结界魔法不能用那种攻击性的魔力施展啦。不是把人杀掉,救人才是勇者的战斗方式。话虽是这么说,之后也会杀掉就是了呢~」 海涅就像在戏弄她似的咯咯笑起。 「叫我老师!是说你这是在做什么?明明是学生,请不要试图指导教师。」 「说到底,既然是教师的话,就必须要比我们还要完美地掌握结界魔法吧?」 「……你很吵耶!」 对雷多利亚诺发怒后,艾米莉亚不高兴地把脸撇向一旁。与此同时,耳边传来大门推开的声音。 「哎呀哎呀,这所学院还是老样子,看来就连好好上课都办不到啊。」 出现的人是扎米拉学院长。站在他身后的则是穿著正装、整齐排列的士兵们。 「是怎样啦,大人物又来妨碍上课了吗?」 「混蛋,我才没事找你这种假勇者。我听说喽?你们在做被龙追著跑的训练啊?」 扎米拉嘲笑著道: 「我可从来没听过勇者会逃跑呀。据说勇者加隆可是即使死了也仍在奋战呢。在国家危急之时,你们是打算用锻炼出来的脚程逃跑吗?」 莱欧斯半站起来,一脸愤怒地瞪著他。然而,他背后守候著数十名的士兵,没办法像上次那样强行让他闭嘴。 「要说大话,就等打倒一头龙之后再说吧。」 丢下这句话,扎米拉走到讲台上。以判若两人的殷勤态度,低头问候著雷伊与米莎。 「我来迎接您了,勇者加隆大人、米莎大人。外头已准备好马车,今日会在王宫召开晚餐会。数日后的典礼应该也已经准备好了,在那之前还请您留宿王宫。我们会视您为英雄、真正的勇者,准备最高级的款待,绝对不会让您感到厌倦的。」 雷伊不改微笑地向他问道: 「虽然昨天就问过了,但有办法谒见盖拉帝提王吗?我也想见见王族人士一下。」 「这是当然。王也很想与加隆大人见面,至于王族人士……」 扎米拉正打算说些什么,却在途中停了下来。 「啊,没事,好了,请往这边走。别待在这种骯脏的地方,让我们到王宫谈吧。」 雷伊点点头朝向米莎说: 「我们走吧。」 「好。」 两人跟在扎米拉背后。士兵们夸张地左右分开,列队排出让雷伊通过的走道。当雷伊走过后,士兵们就恭敬地尾随在后。他们离开大讲堂,将门关上。 「……谁待得下去啊…………」 耳边传来一句低语。那个人是莱欧斯。他露出屈辱的表情,大声迈步走向大门,然后使劲地踹在门上。 「……他妈的!开什么玩笑啊!开什么玩笑啊!混帐!」 砰、砰、砰砰,莱欧斯放任著激情,不断地踹著大门。 「莱欧斯同学!别再踹门了!你是在迁怒吗!」 艾米莉亚走下讲台,压制住莱欧斯狂暴的身体。 「烦死了……!」 莱欧斯猛力甩著身体,把艾米莉亚撞飞。倒在地上的她用手撑起身体,同时狠狠瞪向莱欧斯。 ──反正没有人期待我们…… 尚未解除的「圣域」溢出强烈的意念。 ──全都是白费。所有一切都是白费。 激烈的怒火盘旋著。 ──没错,我们不是什么优秀的人。这种事我们也知道。 这些意念大概传达给了作为术者的艾米莉亚吧,她倾听著这些心声。 ──然而,大人尽是些比我们还差劲的人渣不是吗? ──明明就视死如归地在进行与龙战斗的训练,却被说是在逃…… ──尽管如此,也还是不得不守护这群人渣吗? 只要抵达愤怒的火源,就能在那里看到不同的感情。 ──赞许我们是勇者,不停地夸我们是勇者加隆的转生者…… ──却在某天突然说我们不是。 这说不定是失望。 ──就像翻脸不认人似的粗鲁对待我们…… ──我们不是一直照著你们的要求去做了吗? ──不是成为你们所期望的勇者了吗? 强烈的不讲理,就像在谴责他一样。 ──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必须为你们要求去做的事情而受到谴责啊…… ──就算做相同的事,只要不是勇者加隆就没意义的话…… ──不论我们做什么,到最后都只会是白费工夫吧。 就只是不断地发出怒吼。 ──我们不是勇者。就只是不像样的假勇者…… ──混帐。 ──为什么不是作为真勇者出生…… ──为什么…… 彷佛爆炸般盘旋在「圣域」之中的,是莱欧斯怀抱的郁闷心情。只不过,这虽是他的心声,却不只是他一个人的意念。 就像与他的感情同步似的,缠绕在艾米莉亚身上的「圣域」魔力膨胀开来。海涅的意念、雷多利亚诺的心情,以及过去称为杰鲁凯加隆的学生们心中的芥蒂全都合而为一,并且转换成魔力。 「……怎样啦?」 莱欧斯唾弃似的说道: 「你就打回来啊。用你擅长的巴掌打啊。还是说怎么著?是在同情我们吗?嗄嗄?我们才不需要你的同情!」 「……请不要……认为……」 艾米莉亚喃喃低语,并且站起身来。 「嗄?你说什么啦?」 「请不要认为,只有你们自己受到了不讲理的待遇!」 「啪」的一声,艾米莉亚在莱欧斯脸上赏了一个巴掌。 「……你这家伙,居然真的打了……」 「要是不想守护的话,就给我出去。」 艾米莉亚指著大门。 「要是想从龙的威胁之下守护的事物一个也没有的话,就算不来上课也无所谓。你们全员都是。要是不想做的话,就赶快给我出去。」 艾米莉亚这么说完,雷多利亚诺就起身离席。接著海涅与勇者学院的学生们也陆陆续续起身离席走出大讲堂。最后莱欧斯要从大门离开时,停下了脚步。 他转身看向艾米莉亚。 「不阻止我们可以吗?不是会造成责任问题吗?」 「我才不管,随你们高兴吧。」 「哈,这样啊。结果你也跟他们一样啊!」 就像在宣泄烦躁似的说完后,莱欧斯也离开了大讲堂。勇者学院留下来的人,就只有艾米莉亚。当魔王学院的学生们担心地看过去后,她就像是待不下去似的咬紧下唇。 「咯、咯、咯,你们看到好东西了呢。这正是青春不是吗!」 耶鲁多梅朵的说法,让学生们听了都傻眼。 「对吧,辛老师,这在我们那一代可是很少见的呢。」 辛平静地说出一句感言。 「真年轻呢。」 「那个,老师,说得这么悠哉好吗?」 如此发问的人是留校的娜亚。 「这不是个好问题吗?留校的。跟魔族不同,这对人类来说是必要的。因为他们的王牌『圣域』魔法需要团结一心才能发挥真正的价值。人类是场面话很多的生物,所以当他们真正地团结一心时,『圣域』就会化为足以对抗我们魔族的矛与盾。」 耶鲁多梅朵走下讲台,站在艾米莉亚身旁。 「既然如此,就不应该避免冲突。互相碰撞,知己知彼。所谓的勇者,就是用心战斗之人。艾米莉亚老师是在实践这一点。暴露出丑陋的内心,与学生互相碰撞。这难道不就是勇气吗,嗯?」 对于耶鲁多梅朵的这番话,魔王学院的学生们表现出理解的反应。 「那么,各位同学。我们魔族就以魔族的风格,用身体来战斗吧。今天我们就来教对龙有效的攻击手段,正好在东边沙漠发现到了不错的靶子。」 「那个,老师……你说的靶子,该不会就是在说龙吧?」 「没错。咯咯咯。很好、很好,很好喔。你们这不是愈来愈懂了吗!」 学生们就像在说「果然不出所料」一样,全都露出疲惫的表情。 「那么,我们赶快出发吧。今天也要愉快地练习『转移』。咯咯咯咯!」 耶鲁多梅朵在黑板写下「转移」魔法术式,学生们看到后便接二连三地施展魔法转移。 正当莎夏要施展「转移」时,她就像忽然注意到似的向我问道: 「你不去吗?」 我看著孤独一人站著的艾米莉亚向她回道: 「我等一下过去。」 「你可别在人家的伤口上洒盐喔?」 「你觉得我会做这种事吗?」 「就是觉得才这样说啊……哎,算了。」 莎夏转移离开。 不久后,大讲堂就只剩下我与艾米莉亚。即使我慢步走到身旁,她也还是低著头,一动也不动。我不在意,在她的脖子上画起魔法阵,从收纳魔法阵中取出一条挂著小钟的项炼。 艾米莉亚以缓慢的动作看著我。 「……这是什么?」 「没什么,只是护身符。这是能强化『意念通讯』等意念系魔法的魔法具,叫做『意念钟』。因为能让想法轻易地传达给对方,所以据说能让人们重修旧好。」 艾米莉亚稍微眯细眼睛。 「不论怎么看,阿诺苏同学都还只是小孩子呢……」 她用指尖轻轻摸著项炼上的小钟。 「……给我出去这种话,可不是教师该说的话,根本就是放弃职务。他们会生气也是当然的,要重修旧好……」 艾米莉亚垂著头,黯然地看著地板。 「可是,你是为了他们才这样说的。」 艾米莉亚就像很惊讶似的看著我的脸。 「艾米莉亚是觉得连欺负自己的人都不得不去守护的勇者宿命太残酷了,所以才会要他们不想做的话,就离开这里。」 艾米莉亚依旧不发一语,但眼中充满著悲伤。 「不对吗?」 她垂著头,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说: 「……我太肤浅了……果然不该去做自己不擅长的事……到头来,我还是不知道该对他们说什么……」 在我沉默下来后,艾米莉亚就说了句「可是……」地缓缓开口说: 「……方才的他们,就彷佛是我……」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 「不对,说不定一直都是……一直都是我,所以才听不进去我说的话……」 艾米莉亚就像在回忆过往似的说: 「……如果是勇者学院的大人们把他们教育成这样,就没有比这还要过分的事了……」 她立刻就像要否定自己似的摇摇头。 「不对……果然还是不对。这就只是私怨……我就只是无法原谅那个跟把我推下地狱一样的类似事物吧……完全没有考虑过学生的心情……」 艾米莉亚悲伤地笑著说: 「毕竟我是很过分的教师呢。」 「我不这么觉得。」 我坦率地向艾米莉亚说: 「你想守护他们的尊严,不想让他们为了不想守护的人前往战场。」 「……这次说了很像大人会说的话呢……」 艾米莉亚就像自言自语地喃喃说: 「不过,没有人这么觉得……」 「那么,就我一个这么觉得吧。」 就像吓到似的,艾米莉亚回看著我的眼睛。 「艾米莉亚,你今天是个好老师喔。」 在我这么说的同时,泪水轻轻湿濡地面;而她就像要否定这点似的立刻用手擦拭脸颊。 「……才没有……这回事……」 艾米莉亚强忍著泪水并往前走。 「……不过,我想再去跟他们吵一下架……反正,事情都这样了……」 她朝著大门走去。 「艾米莉亚。」 经我叫唤后,艾米莉亚转过头来。 「要加油喔。」 「……这算什么呀……」 她尽管这么说,却看起来很高兴似的露出微笑。 「阿诺苏同学,赶快去上耶鲁多梅朵老师的课吧。因为很强就旷课的话,可是无法成为优秀的魔皇哟。」 「我会的。再见。」 艾米莉亚轻轻挥手,跑向大门的另一头。 §29【王的款待】 盖拉帝提王宫── 在扎米拉的带领下,雷伊与米莎来到王座之间。 坐在奢华王座上迎接他们的,是一个身穿国王服饰的瘦弱老人。虽是满脸皱纹的老人脸孔,只有眼神熠熠生辉保持著年轻感。 「我将勇者加隆大人与其未婚妻米莎大人带来了。」 扎米拉恭敬地说道,同时用他肥胖的身躯笨手笨脚地跪下。雷伊与米莎仿效著他,要在王前跪下,却被盖拉帝提王伸手制止了。 「站著就好。要让亚杰希翁的大英雄勇者加隆下跪,余可承受不起啊。」 王从王座上起身,走到雷伊与米莎身旁。 「初次见面。余乃第一百零六代盖拉帝提王,李西乌斯恩杰罗盖拉帝提。」 两千年前,王都盖拉帝提是人类的堡垒。统治王都的王,也就是统一亚杰希翁全境治理的王。正确来说,亚杰希翁不是单一国家,而是人类的联合国家。统合复数国家的代表,就称为盖拉帝提王。这个制度在这两千年间未曾改变,继承到今日。 既然扎米拉也跟李西乌斯王一样冠有恩杰罗之名,就代表他也是一名王族吧。只不过,既然他会被贬到勇者学院,看来王位继承权很低。 「欢迎您莅临王宫,我们期盼这一天很久了。」 李西乌斯向雷伊伸出手。 「我现在是雷伊格兰兹多利。」 雷伊这样说道,回应著王的手。 「不论是否成为魔族,您对余来说都是神话中的英雄,勇者加隆。」 李西乌斯也向米莎伸手。 「我是米莎雷谷利亚。」 「真是位漂亮的姑娘啊。」 两人握手。 「离晚餐会还有一点时间。在那之前,已备好房间让两位慢慢休息了,就当作是自己家一样放松吧。」 「感谢王的好意。另外我也想问候一下其他王族。」 雷伊一这么说,李西乌斯就沉默下来,从鼻子呼了一口气。 「勇者加隆。」 李西乌斯以认真的表情说道: 「本该是待客之主的立场,还请您务必原谅这等失礼行径,但余有件事想拜托您。」 瞬间,雷伊与米莎交换眼神。 「是什么事?」 「如今盖拉帝提的王族共有二十六名。」 依然跪著的扎米拉,瞬间黯然地看向地面。 「然而,现在全都卧病倒下了。」 「……全员吗?」 「余明白您感到不可思议的心情。余也想过这可能是某人企图颠覆国家、杀光王族的阴谋;然而不论拜托哪位贤者都无法找出原因。尽管认为是诅咒,实际却并非如此的样子。」 李西乌斯以沉痛的表情说道: 「照这样下去,国家将会灭亡。如今的依靠,就只剩下您那把据说能斩断宿命的灵神人剑了。」 「……还能拜托迪鲁海德的魔王吧……?」 对于雷伊的话语,李西乌斯摇了摇头。 「他终究是魔族,无法让人信赖。王位继承者就要灭绝一事,就连在王宫也只有极少一部分可信赖之人知情,更何况是泄露给他国的王。」 之所以轻视讨伐龙这件事,是因为已经没有余力了吗? 「不论您要求怎样的奖赏都行,能请您拯救我们吗?」 雷伊看著低头拜托的李西乌斯,困扰地笑了笑。 「尽管不知道能做到何种程度,但如果是诅咒的话,我说不定能勉强帮上忙。能让我见一下其他王族吗?」 「当然,谢谢您,太感谢了。」 说完,李西乌斯朝著王座走去。 「请往这走。」 两人一跟在李西乌斯背后,扎米拉便像是要挽留似的喊道: 「王啊!」 李西乌斯伫足转身。 「怎么了,扎米拉?」 「我依照王的要求,将勇者加隆大人带来王宫了!」 扎米拉以恳求的眼神看著李西乌斯。 「嗯,辛苦你了,扎米拉。余会赏赐你的。今后也继续在勇者学院为我国尽力吧。」 扎米拉咬紧牙关。 「……在勇者学院吗……?」 「要是有什么不服的话,但说无妨。」 纵然是唯一没有被病魔缠身的王位继承人却让他远离王宫,这表示李西乌斯不想让扎米拉继承王位吧。 「……不……我没有任何不服……」 扎米拉尽管这样低头答覆,却以充满屈辱与愤怒的表情瞪著地板。只不过,就在下一瞬间,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吧,他暗暗冷笑起来。 没注意到这点,李西乌斯走到王座旁。在他伸手画出魔法阵后,王座就发出轰隆隆隆的声响移开,底下出现一道隐藏阶梯。 李西乌斯就像带路似的走下阶梯,雷伊与米莎也跟随在后。阶梯两旁的墙上挂著魔法灯,照著微弱的光亮。 不过,前方依然昏暗不清。三人暂且在阶梯上前进,不论怎么走,都只能看到阶梯。如果将王座之间当成一楼的话,现在已潜入非常深的地底了吧。 「啪答」响起微弱的水声。这种水声愈来愈多。不久后,能看到一座广大的钟乳石洞。遥远的下方有座地底湖,上头散发著不可思议的光芒──圣水。 李西乌斯施展「飞行」魔法朝著地底湖降落,雷伊与米莎也追上了他。 李西乌斯降落在地底湖上的一条细小岩石道路,笔直地往前走。 「请问王族人士是在这种地方疗养吗?」 米莎一面带著疑惑地环顾四周,一面这样问道。 「这里是盖拉帝提会涌出最浓圣水的场所。而且就连在王宫内,也只有特定人士知道此处,不用担心会被民众发现。」 李西乌斯答道。 地底湖中心有块像是舞台的圆形岩石,他就朝著那里走去。 那边放置著二十六座棺材。 「他们在这里头?」 李西乌斯点点头。雷伊蹲在棺材前,把手放在棺材盖上。他缓缓地推开棺材盖,将棺材打开;然而,里头是空的。 就在雷伊转向李西乌斯的瞬间,「叽」的一声响起尖锐、不舒服的声音。地底湖发出淡淡白光。 「雷伊同学……!」 米莎惨叫般地吶喊,同时「哗啦啦」响起激烈的水声,一头身长恐怕有一百公尺以上的巨龙身影从地底湖中冒出。 那是一头有著白色的鳞片与皮肤的异龙。 「嘎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让人头痛欲裂的不舒服咆哮,伴随著魔力变化成黏液。龙的黏液黏呼呼地缠绕住米莎与雷伊。尽管雷伊试图用反魔法甩开,带有黏著性的液体却只是不断伸长。 「嘎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龙的黏液彷佛锁链一般再度缠住两人,完全封住了他们的行动。 「……是有想过,要是不会发生这种事就好了。」 雷伊不改笑容,朝著李西乌斯看去。 「亚杰希翁的民众明明遭受到龙的袭击,王却饲养著龙,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李西乌斯以平稳的笑容回答这个问题。 「袭击?勇者加隆,你误会了。这全是救济啊。」 盖拉帝提王就像理所当然似的宣告: 「这是因为,龙就是神的使者。只要将身心奉献给龙,我们人类就能前往神的跟前,获得真正的救赎。」 「既然如此,你就自己成为龙的祭品不就好了吗?」 李西乌斯以平稳的表情点头。 「余当然这么打算。然而余作为王,有责任带领亚杰希翁的所有子民前往神的跟前。在功成身退后,余会欢喜地前往神的身边。」 米莎猛然惊觉。 「……其他的王族…………?」 「余先将他们送往神的跟前了。」 「……让龙吃掉了吗!将自己的孩子们?」 「他们争夺著王位。血亲之间互相仇恨、憎恶与相残──余从这种地狱之中救济了他们。王终究是国家的父亲,无法对亲生孩子投注爱情,这是余最起码的父母心啊。」 米莎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的目的是什么?」 「将亚杰希翁的神──灵神人剑与被选上的勇者作为供品献上──献给『全能煌辉』艾库艾斯。」 李西乌斯陶醉地笑著说: 「神谕已然下达。如此一来,余就能前往神的跟前,伴随著永恒的生命在此地复活。神将会授予王权,让余成为统治亚杰希翁的真王。」 雷伊的眼神凝重起来。 「对你灌输这种谎言的,是叫做亚希铁的龙人吗?」 「一切谨遵『全能煌辉』艾库艾斯的意思。」 他没有受到雷伊的挑衅。还无法断定是不是亚希铁在背后搞鬼。 不过,他十分有嫌疑。 「来吧,勇者加隆。将亚杰希翁的神,灵神人剑召唤于此吧。将那只神之手归还于『全能煌辉』艾库艾斯的时刻到了。」 「你以为我会协助你吗?」 闻言,李西乌斯就在右手食指上画起魔法阵,现出盟珠戒指。跟选定盟珠有点不同,宝石是透明的水晶。他应该不是八神选定者。 问题在于,那是从谁手上拿到的? 「依照盟约,降临此地吧。意念守护神爱奴斯涅梅斯,向余揭示救赎吧。」 盟珠点燃火焰。立体魔法阵不断重叠,不过比选定盟珠来得欠缺魔力。那样能召唤的神也有限吧。 一面响起劈啪刺耳的声响,一面在李西乌斯面前聚起光芒。光芒化为人形,眼看就要形成实体。 召唤而来的是一个由雾构成的铠甲骑士。没有手脚,也没有脸孔,就只是由雾构成的全身铠甲,有如人偶一样地动著。 「意念守护神爱奴斯涅梅斯,是掌管著意念、支配心灵的伟大之神。勇者加隆啊,你将会被施以试炼。」 李西乌斯在向盟珠送出魔力后,爱奴斯涅梅斯就慢慢靠近米莎。 被龙的黏液封住全身的米莎无法动弹。爱奴斯涅梅斯伸出右手,一把抓住她的头。 「……啊……呜、啊……!」 意念守护神由雾构成的手臂,一点一滴地侵入米莎的头部。 「爱奴斯涅梅斯是存在于意念之中的神,她的心很快就会被神支配了吧。来吧,勇者加隆。你就为了拯救她,拔出灵神人剑吧。否则,她的心将会从这个世上消失。」 雷伊瞪向露出平稳笑容的李西乌斯,然后在右手上聚集起魔力。 『……我不要紧……再观望一下状况吧……对方说不定有在召唤灵神人剑的瞬间,将剑夺走的手段……」 他收到米莎传来的「意念通讯」。 『而且,我想这个人大概是个傀儡。必须查出是地底世界的谁在背后牵线……』 就像作为答覆,雷伊收回右手的魔力。 「那颗盟珠是谁给你的?」 「勇者加隆啊,你为何不拔出灵神人剑?假如你违背神的意志,未婚妻的心就会变成神的所有物喔。」 李西乌斯将魔力送往盟珠后,爱奴斯涅梅斯的右手就侵入米莎头部到手腕的部分。 她的脸痛苦地扭曲著。 「来吧,被灵神人剑、被神选上的勇者啊!你为了『全能煌辉』艾库艾斯奋战至今。这次也将会跟以往一样。」 「很遗憾,她是不会输的喔。要是办得到的话,你就试看看吧。」 「要是办得到的话?你是在怀疑神吗?被选上的勇者啊,既然如此,就让你见识神的力量,悔改自身的罪过吧。」 伴随著李西乌斯的话语,爱奴斯涅梅斯将右手全部侵入米莎的头部。 「来吧,服从于神,米莎雷谷利亚。」 李西乌斯高举盟珠戒指,「啪」的一声弹了个响指。大概是在役使白龙吧,米莎周围的黏液消失了。 「去亲手掐死勇者加隆。」 或许是认为只要做到这种地步,雷伊就会拔出灵神人剑。米莎的脸僵硬地转向雷伊。 就这样慢慢地朝他走去,不过却在途中停下脚步。她尽管被意念守护神侵入头部,却还是反抗似的转向李西乌斯。 「……我……拒绝……」 「…………什么…………?」 李西乌斯露出惊愕的表情。 「……我拒绝。我是不可能这么做的……」 「……竟敢不接受神的支配、忤逆神的意思,这是多么不虔诚的女人啊……」 他再度向盟珠戒指注入魔力。这次让爱奴斯涅梅斯的左手猛烈侵入米莎的头部。 「神呀,意念守护神呀,向这些愚昧之徒,展现您的力量吧。在此揭示您的伟大,揭示神的奇迹吧。」 「你要怎么试都行,但我觉得这是在白费功夫喔。」 雷伊向转过身来的李西乌斯说道: 「就算是神,也无法夺走她的心。」 雷伊吟吟笑了笑。 「因为米莎的心,早就被我给夺走了呢。」 李西乌斯激昂地瞪大眼睛。 §30【逃亡的尽头】 盖拉帝提东方两百公里处,雷顿沙漠── 在炽死王的指示下,魔王学院的学生们正在尝试用魔法攻击从流沙之中飞出的龙。我一面心不在焉地看著这一幕,一面注视著雷伊他们的视野。 「──唔嗯,跟我猜得一样啊。盖拉帝提王宫在饲养龙的样子。龙会阔别两千年在地上作乱,是人为造成的可能性很高。」 震耳咆哮。就在一头龙张开嘴巴、要把我猛然吞下肚之前,莎夏用「根源死杀」的指尖刺向没有鳞片的后颈。 「毁灭吧!」 在贯穿根源后,那个庞大身躯就晃了一下,倒在了沙漠上。 「也就是人类的王,用龙让自己的子民受苦?」 莎夏甩掉指尖的血向我问道。 「他宣称这是救济呢。王持有盟珠,毫无疑问能认为他与地底世界有联系。大概是被勇者舍弃了之后,就改去依靠神了吧。」 先舍弃勇者的明明就是人类。 「嗯~雷伊弟弟和米莎妹妹怎么了?」 艾莲欧诺露在消灭掉龙之后回来了。 「被王抓住了。附近有著异龙还有守护神。」 「等等,这没问题吧?」 莎夏惊讶与担心参半地问道。 「如果是那两个人,就暂时不会有问题。看来有人想要夺取灵神人剑之力的样子,他们打算查出那个人是谁。」 虽然守护神没有能夺取圣剑之力的权能,但如果是像亚露卡娜那样的选定神,说不定就能将灵神人剑当作供品,吃掉那股力量。 会想夺取灵神人剑之力,是为了取得对我有效的攻击手段吗? 最起码,是有某位选定者在背后教唆著那位王吧。要是不查出那个人是谁,相同的事就会不断发生。雷伊他们是这样想的,所以才会暂时静观其变。 话虽如此,再怎么样那也是神。要是太过让祂为所欲为,可能会发生无法挽回的憾事。哎,他们会确实办好吧。 就在这时,远方「叽」的一声传来尖锐、不舒服的声音。 「……那是龙鸣吧。」 「喔,是啊。打从方才就能听到对吧?来到地上的龙群建立起龙域。」 莎夏将魔眼朝向充斥沙漠的白色光粒子。那确实是能阻碍魔眼运作的龙域。 「我不是在说这里。」 「……咦?那是在哪里?」 「勇者学院,亚鲁特莱茵斯卡正下方。」 也就是龙已经爬到地面附近了。之所以会发出龙鸣,是为了要混淆魔眼啊?要是扰乱了那里的魔力环境、让人看不清楚的话,就会没办法施展「转移」。 话虽如此,但我早有准备。我沿著连上的魔法线,将注意力转移到那个人的视野上。 场所是勇者学院的走廊,「喀喀喀」地响起激烈地踏著地板的声音。视野的主人正在快步行走著。 「……唉……真是的,到底跑去哪里打混了啊……虽然我不觉得他们会这么早就回到宿舍里……」 在喃喃自语的人是艾米莉亚。我经由交给她的「意念钟」,借用她的魔眼视野。 「叽──」的龙鸣声再度响起。艾米莉亚停下脚步,这次就连她也听得到吧。 「……这是什么声音……」 响起一道更加巨大的龙鸣,眼看著愈来愈大声,正在逐步逼近。 窗户喀答喀答地摇晃著。往附近的教室看去,发现桌椅也在微微震动。 「……地震……?呀……!」 艾米莉亚失去平衡,跌倒在走廊上。尽管想站起来,但是太过激烈的摇晃使她的身躯无法动弹。 「怎么了……?不可能有这种地震……」 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摇晃愈来愈大,变得愈来愈激烈。「叽──」,在响起一道刺耳巨响后,校舍的窗户玻璃接连破碎。下一瞬间,地面轰隆隆隆隆隆地炸开,亚鲁特莱茵斯卡应声倾倒。艾米莉亚被甩了出去,整个人在地板上滑行。 「……呜……!」 直到撞上墙壁,才总算停了下来。 「…………怎么了…………?」 震动平息下来,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当她从破掉的窗户往外窥看后,一颗巨大的眼睛就凶狠地瞪向艾米莉亚。 那个体长超过一百公尺的生物是龙。而且鳞片与皮肤还是红色的── 「……稀有种的……异龙……」 要是遇到的话,就头也不回地逃走──脑中大概是闪过耶鲁多梅朵的警告吧,艾米莉亚立刻就在走廊上跑起来。不过跑了一会儿后,她就像吓到似的停下脚步。她靠近破掉的窗户,把头探了出来。 从那里能看到红色异龙飞出来的深坑;遭到破坏,散落一地的无数瓦砾;还有倒在地上遭到瓦砾掩埋,穿著深红色制服的学生们。 他们被巨大的瓦砾夹住,全身动弹不得的样子。还有好几个人失去意识。 「……该死…………居然自己来了,这头大家伙……」 艾米莉亚瞠圆了眼。因为还站著的学生们,正在与巨大异龙对峙。莱欧斯、海涅还有雷多利亚诺三人缠绕著结界,拔出圣剑。 「就算同归于尽,我也要干掉你!」 莱欧斯吼叫著。那是在虚张声势吧,他的脚在颤抖。海涅与雷多利亚诺的眼中也能看到畏惧。 尽管如此,他们不知为何地不肯逃走。说不定是因为他们的伙伴还在那里;说不定是因为方才扎米拉嘲笑他们没有勇者会逃跑;说不定是自暴自弃。 各式各样的因素束缚住他们的双脚,不允许他们逃跑。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叽──」的一声响起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使得雷多利亚诺等人动弹不得。龙张开嘴巴,就像要咬向三人似的猛然伸头。 瞬间,漆黑火球从一旁飞来。艾米莉亚发出的「魔炎」烧灼著红色异龙的脸。 「去救出被埋住的学生,快逃!」 艾米莉亚施展「飞行」魔法从窗口飞上天空,朝著下方的异龙接连降下「魔炎」之雨。虽是攻其不备,但应该没办法争取到太多时间;然而,雷多利亚诺他们站在原地不动。 「在干什么!还不快动手!」 「……办……不到……」 莱欧斯喃喃低语。 「你说什么!」 「……办不到啊!我们已经无处可逃了!这里可是盖拉帝提啊!勇者学院亚鲁特莱茵斯卡啊!是要我们逃去哪里?要是从这里逃走,我们就真的没救了!勇者是不会逃的!」 雷多利亚诺以做好觉悟的表情说道: 「……听好,就这么做吧…………我先走一步……如果『根源光灭爆gabueru』对那家伙管用的话,就追随我的脚步……」 「根源光灭爆」是将根源具有的一切魔力强制解放,引发光魔法爆炸的勇者禁咒,是过去一万名的洁西雅曾打算使用、舍身的一种自爆魔法。 「……你是不是在害怕啊,雷多利亚诺?」 海涅说道。 「嗯,是啊……因为我是假勇者嘛……不过,这是以前洁西雅走过的路。既然如此,这就是我们无法逃避的义务吧……」 唔嗯,去救他们吧──正当我这么想时,漆黑火球朝三人射去。 「哇……!」 遭到「魔炎」的火焰吞噬,逼得他们立刻跳开。 「喂……!艾米莉亚!你在搞什么鬼啊!」 「逃跑的名义,用那道火伤就够了吧?只要说是教师强制命令你们逃走的就行了。没有人会责备你们的。」 艾米莉亚用火焰焚烧著地面,让学生们失去立足处。 「再不快去救人,大家全都会被烧死。龙就算了,你们不想被我这种人杀死吧!既然是勇者,就快去救人!」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红色异龙张开嘴巴,朝著艾米莉亚从口中喷出火球。以龙的攻击来说火力很弱,大概是因为打算吃掉她吧。如果是本来的龙息火力,会烧得连骨头都不剩。这样的话,即使是龙也到底无法吃掉根源。 艾米莉亚避开手下留情的火球,一面吸引龙的注意力一面以「飞行」逃跑。一阵轰隆巨响,异龙一面用它的庞大身躯破坏亚鲁特莱茵斯卡,一面追逐著艾米莉亚。唯一做出反击的她,被锁定成最初的目标了。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红色异龙再度喷出火球。比方才多上数十倍的火球袭向艾米莉亚,让她无处可逃地遭到火焰吞噬。 「……啊呀啊啊啊……!」 「飞行」的魔力被打乱,让她朝著地面坠落;而异龙就在下方张开嘴巴等著。 「……还不行…………」 在坠落的景色之中,她将所有魔力注入魔法阵里,再度施展「飞行」魔法。 「…………给我追上来……!」 她摇摇晃晃地不断往天空飞去。大概是认为龙把自己当成猎物的话,只要往天空逃去,龙就会展翅追来吧。 这样一来就不会对地上造成损害,能够争取时间让学生们逃走。艾米莉亚戴著的「意念钟」发出淡淡光芒。与遍体鳞伤的身体相反,她抱持著强大的意念。她的心声受到增幅,经由魔法具满溢出来。 ──我一无所有,内心空荡荡的。 ──依靠著虚构的荣耀,抱持著虚无的幻想,一直逃避著真实。 ──等注意到这件事时,我逃走了。 ──一逃再逃,不断逃离著一切,最后抵达的地方就是这里。 ──人渣到不行的学院,尽是些没有干劲、不认真的学生…… ──这里就只有无可救药的笨蛋。 ──我在这里发现到的,是肤浅的、原原本本的我。 ──他们就是曾经的我。 ──请不要以为,只有你们自己受到不讲理的待遇。 ──我虽然打了他…… ──但我真正想打的人,是我自己。 ──就算逃跑也没关系。没问题的──我想听某人这样对我说…… ──所以立刻就朝著无法逃跑的他们喊了。 ──一点也不高尚的我,会萌生这种想法…… ──肯定是被什么冲昏了头。 ──最起码要让跟我一样,但还很年轻的他们留下可能性。 ──就算不会被任何人称赞,就算一点也不高尚…… ──因为认为唯一有做下去的教师是我的工作…… ──不要逃这种话,我说不出口。 ──但是,至少不要让他们迎向跟我同样的下场。 ──要是可以的话,希望他们能逃到安全的地方。 ──让学生去做自己办不到的事,我还真是个过分的教师。 ──但是逃亡的尽头,肯定有著能掌握到的答案。 ──我是这样相信的。 「……直到最后,都是一堂无聊的课呢……」 异龙逼近到艾米莉亚面前。就像要将她一口吞掉似的,大大地张开那张巨大嘴巴,然后喀嚓地闭上。 「咕唔唔唔……!」 然而它的牙没能刺穿艾米莉亚的身体。就像为了守护她一般,四道魔法阵展开。由水、火、土、风构成的那道结界,是「四属结界封de ijieria」。 「你可别放弃啊……艾米莉亚──……!」 莱欧斯、雷多利亚诺还有海涅,从地上施展「飞行」飞上来。他们一面尽全力在「四属结界封」上注入魔力,一面三个人围绕住异龙。他们与异龙的力量差距太大,如果龙不想吃他们,只打算蹂躏的话,早就分出胜负了吧。 当然,我现在就能去救他们。就算要从这里发射「狱炎歼灭炮」把龙烧死也易如反掌。 然而,这样就只能救命。 现在,她与他们第一次鼓起勇气,要站起来向前迈进。倘若在受到挫折倒下的人打算重新站起时伸出援手,他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艾米莉亚。 你一逃再逃,不断逃到了现在。 这样的你,现在终于为了战斗向前迈进了。 你就尽情展现意念吧。 然后,但愿你能胜利归来── §31【集结起渺小的勇气】 「四属结界封」嘎吱嘎吱地作响。 异龙的牙齿咬进结界里,凶暴的嘴巴一点一滴地关闭。莱欧斯、雷多利亚诺与海涅使出全力送出魔力;但对异龙来说,这就只是稍微硬了一点的食物,艾米莉亚的身体落入龙口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他们应该也知道这点。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艾米莉亚傻眼地喃喃问道。 「别白费功夫了,赶快逃啊!就算做这种事也没有任何意义。你们……」 话语从艾米莉亚的口中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听好了喔?你们不需要为了不想守护的事物战斗。如果这是勇者的枷锁,现在就把它解掉离开吧。」 她将那时赏莱欧斯巴掌时想传达的想法,重新改口说了出来。或是,她领悟到这是最后的机会才这么说的也说不定。 「或许会有责难勇者逃走的意见,会有责难你们的声音;但是不论谁说了什么,你们都不需要在意。那些人爱怎么说,就随他们去说。」 尽管身陷龙口之中、眼看就要被吃掉了,艾米莉亚也还是向他们三人喊道: 「无法体谅他人痛苦的人不论说什么,你们都不需要感到伤心。不需要为了那种人赌上性命。」 艾米莉亚一面这么说,一面露出自嘲的表情。就像是回想起过去那个无法体谅他人痛苦的自己。 「就算当不上勇者也无所谓。害怕的话,就算逃走也没关系。不论你们逃多少次,不论你们逃到哪里去,我都不会责怪你们。」 结界「叽」的一声产生扭曲,龙牙前端咬进她的肩头。 「……呜……啊啊……!」 红色鲜血渗出。艾米莉亚眼看就要连同结界一起被吃下去。 「……还有,把『根源光灭爆』的魔法忘掉吧。我不知道那是谁教你们的,但是教导学生那种东西的教育是错的。会教导这种魔法的人,根本称不上是教师。」 就像要尽可能解开束缚他们的枷锁一般,艾米莉亚说道。大概是认为只要这么做,莱欧斯他们就会离开这里吧。 「好了,动作快。至少就这么一次,乖乖听话吧。这是我……」 她咬紧下唇,然后把话说出口。 「……这是什么也无法教导你们的我,唯一能教你们的事……」 艾米莉亚注视著三人大喊: 「快逃!你们还有未来!至少在最后一刻,让我做点像是教师的事吧!」 「……吵死了啦!」 在大吼的同时,莱欧斯他们朝龙飞去。「四属结界封」被喀嚓一声咬烂。 可是,龙嘴并没有完全阖上。在阖上之前,莱欧斯、海涅与雷多利亚诺冲进龙口,把圣剑刺在龙的口腔上,阻止它阖上大嘴。 「……什么叫做什么也无法教导啊……不过才来一个星期左右而已,别摆出一副教师的嘴脸啊……!」 莱欧斯握著圣炎炽剑卡流冯多,就像在激励自己似的喊道。 「你们打从方才起就在做什么啊!这样岂不是让我的努力全都白费了吗!」 「……明明就难得保护了你,艾米莉亚说的话还真是过分呢……」 海涅分别用大圣地剑杰雷与大圣土剑杰雷欧,刺在龙口腔的上下两侧。 「别再说蠢话了!这样只会让我们四个人一起被吃掉啊!你们也懂吧!」 「是啊,我们当然懂……」 雷多利亚诺以圣海护剑贝因拉梅提在龙口里构筑结界。只不过,状况跟刚才一样一点也没有变。只要结界被咬烂,这次艾米莉亚就真的会被龙吃下肚吧。 还会连同三个学生一起。 「还不懂吗!勇者学院的教育简直就是愚蠢至极!为了不想守护的事物赌上性命,就只是单纯遭到利用罢了!你们没有必要遵守。赶快逃吧!现在的话还……!」 艾米莉亚即使斥责似的喊道,三人还是集中精神把魔力注入圣剑,一点也没有要离开龙口的意思。 「……不是人渣,就是笨蛋……虽然被你骂得这么惨……」 喀嚓一声,莱欧斯手上的卡流冯多出现龟裂。龙的力量就连圣剑也无法承受。 「……但勇者算什么,加隆又算什么……会对我们说这种话的,就只有你……」 「这只是……」 尽管迟疑了一下,她还是明确地说: 「这只是因为我连这个国家的常识都不懂而已。不是为了你们著想才这么说的!就为了这种无聊的误会,为了这种一点也不高尚的教师一起死,到底有什么意义啊!」 「既然你这么说!就把高尚的教师带来啊!」 莱欧斯就像悲叹、就像愤怒似的述说: 「哪里有啊!这个国家哪里有高尚的教师啊!」 海涅手中的杰雷与杰雷欧也出现龟裂,现在两把圣剑都快折断了。 「……就只有人渣喔。这个国家比你想像中的还要腐败啊。当然,你说不定是个只会考虑自己的人渣;但是这个国家的教师,就只有会把自己的责任推到学生身上的畜生啊!」 贝因拉梅提响起劈啪劈啪的沉重声响。雷多利亚诺一脸凝重地说道: 「……自从那场与迪鲁海德的战争之后,会说学生的责任就是自己的责任的奇特教师,就只有你喔……」 艾米莉亚惊讶地看向雷多利亚诺。 「……说到底……啊!」 海涅一面咬紧牙关拚命忍受著要被龙吃掉的恐惧,一面说道: 「……现在想想,事到如今就算让高尚的教师来上课,我也听不下去啦。像我们这样的人渣,最适合给艾米莉亚这样的人渣来教了……」 「……海涅说得对……我们说不定是假勇者……而且还是笨蛋、毛躁、老是迁怒他人、无可救药的人渣……」 莱欧斯踏稳脚步,双手用力,竭尽全身的力气。 「尽管如此,我们唯独不愿变成像这个国家的骯脏大人那样……只有舍弃同伴逃跑这种事,就算会死也无法忍受啊!我们还没有人渣到这种程度!」 莱欧斯使劲地想撬开龙口,然而卡流冯多却啪铿地应声折断。他就这样靠著断剑,勉强撑起龙的上颚。 「……该死!就没什么办法吗?雷多利亚诺!再这样下去,我们真的会挂在这里啊!」 雷多利亚诺一脸凝重,就像是豁出去似的说: 「施展『龙缚结界封』吧。胜算就只有这个了。」 「……是可以啦,但是现在要是放缓圣剑之力与结界,瞬间就会被咬烂吧……是要怎么做啦……?」 对于海涅的疑问,雷多利亚诺回答: 「……有一个人正闲著吧?还正好刚刚练习过『龙缚结界封』……」 他注视著艾米莉亚。 「现在我正接受著地上同学们施展的『勇者部队asura』,藉此将他们的意念以『圣域』转换成魔力。」 要是无法解决掉这头异龙,全员都会死。正是因为这个意念团结一心,所以才能增强雷多利亚诺的魔力,张设勉强能抵抗龙的攻击结界。 「你就承继这份意念,施展『圣域』。顺利的话,应该就能让『龙缚结界封』成功。」 雷多利亚诺要是没有『圣域』的力量,只需数秒就会惨遭龙牙咬死。虽然知道「龙缚结界封」的魔法术式,但艾米莉亚没有成功施展过。 可是,反正再这样下去,死去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就只能赌在这数秒上了。 「……要我和……勇者学院的学生们……」 意念团结一心。即使想做,这也不是能轻易办到的事。 「……安心吧。这么说或许很奇怪,但至少我们都一样恐惧……」 雷多利亚诺微微露出笑容。 「……即使被称为勇者,但我们就连渺小的勇气也没有。前来的新任教师一个接著一个立刻消失,想说反正你也一样,所以打从一开始就连话都不肯听你讲……」 雷多利亚诺让一只手离开圣剑,伸向艾米莉亚。 「……我想再相信一次,为了拯救我们而不惜挺身而出的你。要是假勇者的我们也有的话,我们会竭尽自己那个渺小的勇气……」 艾米莉亚胆怯地注视著他的手。就在她要下定决心之前,响起喀嚓、啪嚓的沉重声响,海涅的两把圣剑应声而断。 「动作快──!已经只能这么做了!要是因此活下来的话,不论你要上课还是要干嘛,我都会认真去听!」 就像被推了一把似的,艾米莉亚握住雷多利亚诺的手,竭尽全力地吶喊。她朝著他们,还有与他们连接的勇者学院学生们── 「──拜托了!请再给我一次教导你们的机会……!我会向你们证明,你们才不是什么人渣!」 艾米莉亚挂在脖子上的「意念钟」发出耀眼光芒。那是能增幅意念系力量的魔法具。 在这瞬间,全体学生的意念经由雷多利亚诺集结在艾米莉亚的「圣域」上,并透过「意念钟」再度增幅。 她立刻画出「龙缚结界封」的魔法阵。艾米莉亚露出做好觉悟的表情在脚上使劲,一鼓作气地自行冲进龙的喉咙里。 「龙缚结界封」是声音的结界。她这么做大概是判断,在龙的体内能让声音更加直接地响起,藉此提高结界的效果吧。 这是事实没错。只不过,龙就连根源都会吃掉。要是被龙胃消化掉了,即使是受到诅咒的她也没办法转生。是她会先消失?还是异龙会先被结界封印?决定生死的是她,还有他们的意念。 ──有种终于找到的感觉。 ──因为是不断逃跑的我,因为是不断犯错的我…… ──肯定比谁都还要能接纳他们的心情。 ──我虽然是个肤浅、愚蠢、一无是处的女人…… ──正因为如此,我十分明白你们受到的伤。 ──你们的痛苦、你们的悲伤。 ──还有你们的荣耀。 ──我好歹知道受伤的滋味。 ──虽然我没办法引导他们,没办法做什么了不起的事。 ──但我想跟著他们一块儿走下去。 ──背负著这道重大的罪过,集结起渺小的勇气,一步一步向前…… ──向前迈进。 ──所以,拜托了。 「『龙缚结界封』。」 魔法线从艾米莉亚画出的魔法阵中溢出,在分岔成无数的线条后,缠绕住异龙的所有脏器。每当异龙想动起身体、每当脏器搏动,魔法线就会发出「叽──」的巨大声响,从内部封印起龙的魔力。 艾米莉亚在龙的体内感到一阵摇晃。龙丧失飞行能力,往地面坠落。她一面用全身感受著加速度,一面紧紧闭上眼睛。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伴随著就连在龙的体内也仍然震耳欲聋的声响,她感到全身受到冲击。 「咳、哈……」 受到让人发不出声音的剧痛,她吐出鲜血;然而她还活著。「圣域」的光芒就像在守护她似的,温柔地包覆著她。 艾米莉亚不动声色地警戒著。龙没有动作的迹象。把她吞下去后应该会消化根源的龙胃,也因为体内布满的「龙缚结界封」而完全没有动静。 艾米莉亚起身施展「飞行」魔法,在龙的体内往上飞,最后抵达的却是死路。龙口被紧紧关上,不论怎么用力,都完全没有打开的迹象。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某种「咚咚咚」的敲打声。 「……该死……你这头混帐……!快打开啊……快打开啊……你这家伙!」 「这算什么啊!在那耍什么帅!要是在这种地方,你要是死在这种地方的话,真的会害我睡不好觉啊!」 「喂,她还活著吧,雷多利亚诺!还没有死吧!」 「……没错!龙的机能停止了。她绝对会得救的!绝对!」 「铿」的一声,折断的圣剑微微插入紧闭的龙嘴里。 「喂,你们也过来帮忙!全员一起撬开!」 抓住这道微小的隙缝,学生们全员一起把龙口撬开。 能看到光芒。外头的风景,微微映入艾米莉亚眼中。 然后在隙缝大到足以让人通过时,能在那里看到三名勇者的脸。 「艾米莉亚……」 他们穿著破烂不堪的制服,眼中泛著泪光。艾米莉亚缓缓地从那道隙缝走向外头。 「…………什么嘛……害我白担心一场……」 「还真会……给人找麻烦呢……」 艾米莉亚朝著像这样一面说著挖苦话一面立刻擦起眼泪的海涅与莱欧斯,伸出双手将他们抱入怀中。 「喂……什么啦……?」 「不需要玩这一套啦……」 两人尽管想甩开艾米莉亚,但是看到从她眼中潸然落下的泪水后,就任由她紧紧抱住自己了。 「……你们还真是笨蛋呢……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们这样无可救药的学生,自己一个人去死呢……」 雷多利亚诺推了推破掉的眼镜。就像要把微微发笑的海涅、莱欧斯以及艾米莉亚的头发揉乱一样,勇者学院的学生们高声欢呼,猛烈地扑向他们。 §32【荣耀之战】 勇者学院亚鲁特莱茵斯卡── 在遭到异龙袭击、变得破烂不堪的大讲堂里,穿著深红色制服的学生们集结于此。 出现一道魔法阵、在空间扭曲之后,我转移到这里来。就像跟在我后面似的,耶鲁多梅朵、辛,还有魔王学院的学生们也转移了过来。 「咯咯咯,被打得相当凄惨啊。」 耶鲁多梅朵一看到亚鲁特莱茵斯卡的惨状就这样说道。 大讲堂甚至没有天花板,能直接看到蓝天。只要从墙上的巨大破洞往外看,就能看到一头压垮建筑物倒下的巨大异龙。 「只不过,居然能打倒异龙。而且怎么?既然是从体内施加上『龙缚结界封』,也就是说你们自行冲进了龙嘴里啊?咯、咯、咯,还真是疯狂的举动啊!」 他说得十分开心。利用从圣明湖运来的圣水,除了「龙缚结界封」外,龙还被施加上好几道魔法结界,澈底封住了行动。 耶鲁多梅朵从大礼帽中拿出「炽死沙漏」诅咒异龙。只要里头的沙漏完,龙大概就会死去吧。 耶鲁多梅朵看向艾米莉亚与学生们,再度「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才稍微移开目光,你们这不就有著独当一面的战士表情了吗?真是让人怀念啊。像这样的人类,我有两千年没看过了吧。」 耶鲁多梅朵用双手拿著手杖,撑在地板上支撑体重。 「紧急事态,发生紧急事态了!」 一面大声嚷嚷一面惊慌失措跑来的人,是体型肥胖的学院长扎米拉。 「你们听好,就在刚刚,王宫的使魔确认到艾诺拉草原涌出大批龙群,正朝著盖拉帝提的方向前来!要是不立刻迎击的话,王都会被龙群淹没的!」 学生们尽管冷冷瞥了一眼大呼小叫的扎米拉,还是对龙群袭来的消息露出凝重的表情。 「这是国家危机!王已向勇者学院亚鲁特莱茵斯卡赐予敕令。勇者学院的全体学生要作为勇者,拚死成为国家的壁垒!在各位争取时间时,王宫会著手准备迎击龙群的军备。在那之前,就连一头也不准放进王都!听到了吧!」 勇者学院的学生们没有回应。岂止如此,就连看也不看一眼,完全无视扎米拉。 「你们摆那什么态度啊?该不会是怕了吧?想成为勇者的人,就连赴死的勇气都没有吗?嗯?你们跟前学院长迪耶哥一起企图颠覆国家是众所皆知的事实。你们这群大罪人,难道忘了王宫赐予的恩赦了吗!」 由于学生们澈底无视他,气得扎米拉不断跺脚。 「你们这群笨蛋,这可是王的敕令喔!至少为国家做出一次贡献吧!」 艾米莉亚朝著扎米拉狠狠瞪去。 「……给我适可而止吧,我们是不会听从这种命令的。」 听到她这么说,扎米拉露出不愉快的表情。 「不论你们想不想听从,这可是王的敕令喔?」 「既然如此,就请去跟魔王说吧。我没有义务要听从人类的王所下达的敕令。」 「你说什么?既然如此,就赶快卷起尾巴逃回祖国啊,你这胆小鬼。但不管你怎么想,这些家伙都有义务听从王的命令。要是胆敢反抗,就用国家反叛罪将你们全部逮捕!」 扎米拉的蛮横发言,让勇者学院的学生们全都露出可怕的表情。 「真受不了,全都是些胆小鬼。就这么害怕跟龙交战吗?真正的勇者可不会害怕这种事啊。真亏你们能做出这种让祖先丢脸的行为。这要是我的话,早就羞耻得无地自容啦。」 扎米拉不断痛骂著学生。艾米莉亚露出忍无可忍的表情,朝扎米拉踏出一步。 「哦?说得真好。」 听到我的声音,她转过头来。我慢步走到扎米拉身旁。 「两千年前,人类的王族为了守护民众,在与龙交战时必定会身先士卒。」 我伸出手,一把抓住扎米拉满是脂肪的肚子。 「呃……!你、你这小鬼。这是在干什么……!未免也太失礼了!」 「不能让祖先丢脸对吧?既然如此,为了不负王族之名,你就到最前线去阻止龙群吧。别担心,运费我会算你便宜一点的。」 我一在那个肥胖身躯上画起魔法阵,扎米拉就露出害怕的神情。 「……等等……等等,你……在说什么……?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要徒步过去也很辛苦呢,我就直接送你到艾诺拉草原吧。」 「住、住手。快住手,别做蠢事,我可是要负责指挥──」 我对扎米拉的肥胖身躯施展「转移」魔法后,他就当场消失,被传送到艾诺拉草原了。 「阿、阿……阿诺苏同学!你做这种事……」 艾米莉亚慌慌张张地赶过来。 「有什么问题吗?就连六岁小孩都打得倒的龙,人类的王族又怎么可能会输呢?」 艾米莉亚目瞪口呆地注视著我。 「咯、咯、咯,你还真是,你还真是让人伤脑筋啊,阿诺苏波鲁迪柯乌罗。」 耶鲁多梅朵一副大快人心的样子,把这件事一笑置之。 「不过,毕竟是小孩子的恶作剧,这里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你说是吧,艾米莉亚老师?」 噗哧一声,艾米莉亚忍不住微微笑了出来。 「说得也是呢。现在不是能一一担心所有人安危的状况。要是他能就这样下落不明的话,肯定是帮了个大忙呢。」 勇者学院的学生们哄堂大笑起来。哎,我将他送到离龙约有五公里的地方。要是他好歹算是个王族,说不定能九死一生地逃出生天。 「那么,既然碍事的家伙不在了,就赶快开始作战会议吧。艾米莉亚,要怎么做?」 「咦……?」 艾米莉亚朝莱欧斯看去。 「你是在咦什么啦。照这样下去,王都很危险吧?既然王宫还没做好准备,那就只有我们能上了吧?」 海涅这样说道。 「尽管不是要遵从王的敕令,但龙对亚杰希翁来说依然是个威胁。我们的故乡,至少得要由我们的手来守护。」 大概是打倒异龙让他们获得自信了吧,勇者学院的学生们无人表现出害怕的神情。 「……做好觉悟了吗?」 艾米莉亚想了一下,简洁地问出这一句;而他们毫不迟疑地点头。这并不是因为他人的要求,而是以自己的意志决定战斗。这份决心,大概也明确传达给艾米莉亚了吧。 「我知道了。」 艾米莉亚转向耶鲁多梅朵。 「勇者学院从即刻起,将要去讨伐自艾诺拉草原前往盖拉帝提的龙群。」 以毅然的语调说道。 「魔王学院请在亚鲁特莱茵斯卡待命。不能让前来进行学院交流的各位面临险境。」 还说出令人意外的要求。 「咯咯咯,不请求我们协助吗?」 耶鲁多梅朵用手杖支撑著体重,探头看著艾米莉亚的表情。 「这不太能说是个聪明的选择吧,艾米莉亚老师?」 炽死王就彷佛在测试她似的问道。 「……或许你说得没错……只要借助魔王学院的力量……借助暴虐魔王的力量,这种程度的事情,说不定根本算不上什么危机……」 艾米莉亚以毫不迷惘的语调说: 「尽管如此,这也是得靠我们的手去完成的事。这是赌上我们荣耀的战斗。就算现在借助魔王的力量击退龙群,也不知道龙群何时会再度袭来。我们总不能一直待在魔王的庇护之下吧?」 耶鲁多梅朵咧嘴笑了笑。 「太了不起了,哎呀哎呀,这不是相当了不起的觉悟吗?不过,龙群就目前来讲大约不下百头。光靠勇气只会白白送命不是吗?嗯?」 艾米莉亚点点头。也就是说她有胜算吧。 「那我们就作为访客,不客气地让这个国家保护吧。啊啊,不过有句话我要说在前头,靠近王都的龙到底还是会让它们去死喔。我也必须尽到守护学生的义务才行呢。」 意思就是要她不用担心王都的防卫。如此一来勇者学院就能专心歼灭眼前的龙群了。 「感激不尽。」 艾米莉亚在深深低头后一个转身,直接走向大门。 「走吧。时间不多,请大家移动到圣明湖。」 艾米莉亚与勇者学院的学生们离开大讲堂。 「话说回来,这么突然地有龙群到地上来,绝对有问题吧?」 莎夏向我提出疑问。 「我不认为这是龙自发性的行动。这恐怕绝对是地底龙人们搞的鬼。」 「目的是什么?」 米夏问道。 「天知道。说不定是佯攻。」 打算让我们把注意力放在龙群上,趁机做些什么吗? 「艾莲欧诺露、洁西雅,你们就跟艾米莉亚他们一块儿去吧。你们本来就是勇者学院的学生,不会伤害到他们不愿借助魔王援手的自尊心。」 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点点头。 「嗯,我知道了喔。」 「……洁西雅……会保护……大家……」 两人立刻开始移动。 「大家马上就会得意忘形,总觉得一个不小心就会死翘翘喔。」 「……严禁大意……小心用火……」 她们一面这么说,一面离开大讲堂。 「莎夏和米夏跟我来。我在艾诺拉草原地下发现到了不自然的空洞。说不定有谁潜伏在那里。」 米夏点头,而莎夏说: 「好。」 「辛。」 在一旁若无其事地听著我们对话的他,静静地走来。在他擦身而过时,我开口说: 「那边就交给你了。」 「谨遵吾君谕令。」 在这样低语后,辛走出了大讲堂。 与皇族派接触的盟珠持有者;饲养在王宫地下的龙与盖拉帝提王,以及逼近王都的大批龙群;在艾诺拉草原构筑的不自然空洞。尽管不知道是地底世界的谁,我不晓得他在自作聪明什么,又到底藏著什么愚蠢的企图。 就让他对小看地上这件事,充分地感到后悔吧。 §33【龙歼灭作战】 艾米莉亚在圣明湖畔向众人做扫荡龙的作战说明。 「──以上。有什么疑问吗?」 勇者学院的学生们全都一脸认真,各自回顾著方才说明的作战内容,没有人有疑问。 「那就上吧。这是与时间的竞赛。请动作快。」 「「「了解!」」」 莱欧斯、雷多利亚诺与海涅把手伸进圣明湖的湖水里,从中取出他们的圣剑。靠著圣明湖的圣水魔力,使得折断的剑刃完全恢复原状了。 「那我就先走一步啦。」 莱欧斯施展「飞行」前往盖拉帝提的市区。 「展现你的力量吧,我的圣剑,杰雷、杰雷欧!」 海涅将两把圣剑刺在地面上。杰雷与杰雷欧升起魔力粒子,大地剧烈摇晃起来。才刚以为地面出现龟裂,眼看就分成两道裂痕,形成了水道。构筑在地面上的巨大水道一接上圣明湖,湖水就猛烈地涌了进来。 「引导吧,圣海护剑。自一滴圣水而生,贝因拉梅提。在此展现汝之力、汝之意志!」 雷多利亚诺将圣剑的剑尖浸在圣明湖里,随后混在圣明湖里的圣水就流入刚建好的水道之中。只要是魔眼优秀之人窥看深渊,这条水道就看起来闪闪发光的吧。 「还差一点……」 海涅分开大地制造的水道,不久便连接上盖拉帝提市内的古老水道。圣水流入平时没在使用的古老水道,眼看著向下流去。 「好啦!就把水门打爆啦……!燃烧吧!」 莱欧斯使劲劈下圣炎炽剑卡流冯多,用圣炎焚烧著设置在古老水道里的金属水门。水门由于太过老旧而生锈卡住,无法用普通的手段开启。 「看招!给我燃烧吧──!」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在高温圣炎的集中焚烧下,水门开始黏稠地融化了。在能看到对面的瞬间,从圣明湖流来的圣水就朝著另一头猛烈地涌了过去。注入微小隙缝的大量圣水,将融化到一半的水门撞破冲走。 盖拉帝提位处高地,周遭地形乍看平坦,但其实是平缓的下坡。只要开启水门,水就会往东南西北的任一方向流去。 两千年前守护住人类的这座要塞,为了能将圣水送往前线而铺设了水道;他们打算重新运用这条水道。 「水道完成了。请跟上我!」 艾米莉亚发出命令,率先跳进水道之中。她施展「水中活动」魔法,利用水流加速朝著盖拉帝提的下游移动,目的地是距离这里三十公里处的托利诺斯平原。他们打算在那里布下防御阵形,迎战从艾诺拉草原过来的龙群。 勇者学院的学生们都受过水下训练,也很熟练「水中活动」,如果要前往下游,游泳应该会比飞行来得快。然而艾米莉亚是魔族,因此并没有那么擅长水中战。 应该带头冲锋的她,接二连三地被学生们追赶过去。 「老师要是迟到的话,可就没办法开始战斗喽。」 后来居上的艾莲欧诺露,在水中把手伸向艾米莉亚。 「……你是魔王学院的?」 「我是人类喔。啊~正确来说是魔法,不过是勇者学院的学生,现在到对面进行学院交流。我的名字是艾莲欧诺露,而她是洁西雅。」 「……把老师……带过去……」 就像在模仿艾莲欧诺露一样,洁西雅也把手伸向艾米莉亚。 「……洁西雅很擅长……游泳……洁西雅是在水中……诞生的……」 「那就麻烦你们了……」 艾米莉亚牵起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的手。紧接著,她们猛然加速。 「拜托你们了,艾莲欧诺露、洁西雅。要是等龙通过之后才到的话,那可是会让人笑不出来呢。」 追上来的雷多利亚诺向她们这样说道。 「嘻嘻,我可是准备了一个压箱秘策喔。」 说完,艾莲欧诺露就把制服脱下拋开,然后她穿在底下的正是「至高泳装」。 洁西雅也同样脱掉制服,露出「至高泳装」的模样。 「那……那是什么啊,那个──咦咦咦咦咦咦……!」 洁西雅与艾莲欧诺露紧急加速,把艾米莉亚吓得瞠大了眼。 不过,教师就只是给人拉著跑也太不像样了。怀抱这种想法,我发出「意念通讯」。 『艾莲欧诺露,我要经由你的身体把魔法送过去。虽然会稍微变慢,但这是个好机会。就来帮艾米莉亚庆祝就职吧。」 「我知道了喔。艾米莉亚老师,能打扰一下吗?」 艾米莉亚朝艾莲欧诺露看来。 『「至高泳装」。』 我经由艾莲欧诺露施展魔法后,艾莲欧诺露的身体就闪闪发光起来。等到光芒迸散后,她的衣服就消失无踪,露出换上「至高泳装」的模样。 「……你、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艾莲欧诺露竖起食指。 「这是阿诺苏同学送的礼物喔。穿著『至高泳装』游起来很快喔。」 「……阿诺苏同学送的…………」 艾米莉亚害羞地看著穿上「至高泳装」的自己。接著她摇了摇头向前看去,就像在确认「至高泳装」的效果似的游了一会儿。 「虽然觉得外观有点那个,但是好厉害……这样的话……!」 艾米莉亚在水中猛然加速。 「各位!请抓住『圣域』。」 眼看就要追过前方学生的艾米莉亚施展「圣域」魔法,就像绳索一样延伸出去,将勇者学院的学生们连接在身上。 三名穿著「至高泳装」的少女带头游了过去。在她们的加速牵引下,勇者学院的学生们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水道中顺流而下。就这样一路游到底,一行人最终抵达目的地托利诺斯平原。 「……喂喂喂,这数量可真惊人啊。即使隔得这么远,也能清楚感受到魔力耶……」 莱欧斯朝前方不远处的森林看去。只要穿过那座森林,很快就能目睹到巨大的龙影吧。 「对我施加『圣域』,然后再施展『勇者部队』,将雷多利亚诺同学、莱欧斯同学设为勇者brave。」 艾米莉亚从收纳魔法阵中取出法衣,一面换装一面说道。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也有带替换的制服过来。 「「「了解!」」」 学生们首先施展「勇者部队」,强化莱欧斯与雷多利亚诺。 「对那座森林施展『龙缚结界封』,挡下龙群的进击。」 「……可是,龙有长翅膀吧?难道不会在途中改用飞的过去吗?」 雷多利亚诺提出疑问。 「依照耶鲁多梅朵老师的说明,龙是活在土中的生物。虽然长有翅膀,但那本来是在土中活动用的。所以要在地上长时间移动时,应该不会用飞的吧。上次在玩你追我跑的时候也是这样。」 艾米莉亚一面施展「飞行」前往森林,一面发出「意念通讯」。 「海涅同学,将龙一网打尽的最后关键,就掌握在你的手中。所以就拜托你了。」 『……哎,我会尽量去做啦。只是这种角色不太适合我就是了……』 就他一个人没有前往森林,一面在手上旋转著两把圣剑一面注视著平原。 「既然是我的拜托,你只要去做就行了。」 「是是是。」 海涅将两把圣剑刺在地面上。 「还真是会使唤人呢!」 嘎嘎、嘎嘎嘎嘎嘎地,他凭著圣剑之力挖掘著地面。海涅在制造的是能让圣水通过的水道,并利用水道画起「龙缚结界封」的魔法阵。其范围巨大,光是最初的圆还没画完,那个魔法阵就长达数公里之远。 当然,他们并没有足够的魔力能用这么大规模的魔法阵施展魔法,所以才会从圣明湖引圣水到这里来,将平原一带作为巨大的「龙缚结界封」,把袭来的龙群一网打尽。这就是艾米莉亚所想出来的龙扫荡作战。 话虽如此,「龙缚结界封」的魔法术式十分复杂,一旦要画在这么广大的范围上,就需要相当的集中力与时间。在魔法阵完成之前,艾米莉亚等勇者学院的人,就必须将龙群阻挡在那座森林里。 假如顺利的话,就能歼灭龙群;不过要是失败的话,将无法全身而退。勇者学院的学生们抱持著这个觉悟来到这里。 要说他们毫不迷惘的话,大概是骗人的;要说他们毫不恐惧的话,也不可能是真的。尽管如此,他们还是竭尽小小的勇气,拋开恐惧与迷惘,如今挺身站在战场上。 「……就快来了呢。」 雷多利亚诺从森林中神色凝重地望向草原。已经能隐约看到龙群的身影了。 「各位同学,就这样保持警戒,听老师说一段话。」 艾米莉亚向学生们发出「意念通讯」。 「……各位都学习过魔族的事,应该很清楚皇族的存在。」 艾米莉亚一面对作为战场的整片森林画起「龙缚结界封」的魔法阵一面说道: 「我是作为皇族出生的。继承著迪鲁海德崇高的英雄、可怕却也尊贵的暴虐魔王那个完美存在的血脉,深信自己是个尊贵的魔族。」 以这句话来说,她直到现在也仍会感到心痛,而这份心情经由「意念钟」传达了出去。 「……但这是个谎言。我就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平凡魔族,而这个事实,偏偏被暴虐魔王本人指谪了出来。不仅被施加诅咒,失去身为皇族的荣耀,甚至还不允许寻死逃避。」 艾米莉亚说不定终身都得抱持著这份痛苦。 「尽管如此,我还是不断地逃跑了。始终不肯面对真实,不断地逃、不断地逃,不知何处有我容身之处地不断仿徨,如今像这样跟著大家一起站在这里。」 特别巨大的龙头映入眼中,「叽──」的一声龙鸣在他们耳边响起。 「不过,请安心吧。虽然这说不定是个自私的要求,但是请相信我。」 她怀著真心说: 「不断地逃、不断地逃、不断地逃,无可救药地逃得不停的我,从现在起一步也不会逃了。不对,是没办法逃了。」 她笔直地看向前方。艾米莉亚一面注视著进击的龙群一面高声喊道: 「因为这里是我终于找到──我所想要守护的场所。」 她站在最前头,最先与龙交战的场所。 「你们现在也还是一样,是一群愚蠢、下流、无可救药的学生们。」 艾米莉亚贬低学生的话语中充满温柔的心情。 「尽管如此,唯独一件事情是我错了。」 咚咚咚咚咚地,响起龙的脚步声。它们注意到艾米莉亚他们,开始加快速度。 「就让盖拉帝提的人类们知道──你们绝对不是人渣!前方过来那些名为龙的怪物,将它们一头不剩地扫荡乾净!」 艾米莉亚就像在鼓舞学生们似的高声喊道: 「我可不想死在这种地方。就让那些家伙后悔瞧不起人类,宰了它们吧!」 响彻开来的吶喊,让他们的意念团结一心。 「……哈哈哈,好耶,艾米莉亚。你太棒了。」 「是啊,就这么做。去宰了它们!」 「这些害兽可不是我们的对手。」 海涅、莱欧斯与雷多利亚诺举起圣剑。 「准备炮击魔法!要来了……!」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伴随著震撼大地的吶喊,聚集在艾米莉亚身上的「圣域」之光,以彷佛要突破天际的气势膨胀开来。 「龙缚结界封」魔法被施展出来,在森林里张设侵蚀龙之力的魔法线。龙群的身影明确地浮现在他们眼前── 艾米莉亚将她的手笔直地往前挥去。 「──发射!」 伴随著号令,勇者们的魔法炮击有如雨点般地倾注在龙群身上。 §34【勇者学院对龙群】 ──死战展开。 「圣炎saifua」、「圣冰shierudo」与「圣雷zerutosu」的魔法炮击尽管都命中,龙群仍然发出咆哮,就这样冲进森林之中。 每当龙的庞大身躯碰触到树木,被张设在树木之间的「龙缚结界封」就会发出「叽──叽──」的响声,束缚著龙的魔力与身体。因此而动弹不得的龙,艾米莉亚就会施展「龙缚结界封」直接将它束缚住。 然而,一部分的龙群注意到「龙缚结界封」是结界魔法,从森林外头喷出高温龙息,将勇者学院发射的魔法炮击轻易吞没,焚烧著森林。 要是威力没有因为「龙缚结界封」而衰减的话,最前线的人早就化为焦炭了吧。 龙群看来想烧光森林,把猎物驱赶出来的样子。 「啧……别想得逞!」 雷多利亚诺卸下眼镜。那是用来抑制他魔力的魔法具,因此他的力量一口气增强。 「守护吧、治愈吧,圣海护剑贝因拉梅提。」 雷多利亚诺就像要作为盾牌似的,举起让人联想到大海的碧蓝圣剑。 「『圣海守护结界besutoreto』!」 他的全身被魔法结界所包覆。即使龙群喷出的龙息集中在雷多利亚诺身上,他依旧踏稳脚步撑住。 「『圣海守护屏障rega indorea』!」 雷多利亚诺在结界上再度施放魔法屏障。 「『圣海守护咒壁riado anzemura』!」 魔法屏障上又再更进一步地施放隔绝魔性的圣咒。 「守护吧,圣海护剑。自古守护生命,贝因拉梅提。在此显现汝之力、汝之意志!」 雷多利亚诺完全解放圣剑的力量,将重叠好几层的魔法屏障强度增幅数十倍。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用贝因拉梅提画出一个大圆,将所承受到的龙息之力反转方向,弹回到龙群身上。轰隆隆隆隆隆隆,尽管遭到自身的火焰焚烧,龙群依旧毫无怯意。坚固的鳞片、皮肤还有魔力,完全隔绝了龙息。 「实在没用吗……」 好几头龙拍打著翅膀飞上天空。「龙缚结界封」是声音的结界,虽说就算待在上空也会受到影响,但只要提升高度,应该能轻易飞越森林。 「……艾米莉亚……这是不是有点糟啊?会让它们溜走……」 莱欧斯瞪著飞在空中的十几头龙。 「那种程度的数量还在预期之内。在圣水的『龙缚结界封』完成之前,飞起来的龙就放弃吧。那些我们应付不来!」 这个判断很英明。倘若是在空中,张设在森林里的「龙缚结界封」效果也会减弱。要是穷追不舍,他们一下就会全灭。 「……不太对劲……」 雷多利亚诺用魔眼注视著上空,蹙起眉头。 「艾米莉亚,上空的龙没有飞走,而是在盘旋……!」 龙群一面在空中盘旋,一面逐渐加快速度。 艾米莉亚猛然惊觉地喊道: 「全员,朝上方施展魔法结界!它们要冲过来了!」 转瞬间,好几头龙从空中朝森林俯冲下来。学生们在树木上张设起好几层魔法结界,「龙缚结界封」也覆盖住了上方。就在艾米莉亚准备挡下龙俯冲过来的冲击时,好几棵树木直接倒下,使得「龙缚结界封」的结界开了一道细小缺口。 龙群就从这道细小的缺口猛烈飞进来。轰隆一声,地面爆炸开来。正面受到龙来自空中的俯冲撞击,使得学生们被撞飞了出去。就那个威力来看,应该造成了足以致命的伤害。 「咕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龙在森林著陆后,就开始推倒树木,打算破坏「龙缚结界封」的结界。 「唔……!」 艾米莉亚代替缺损的结界,重新张设新的「龙缚结界封」。然而,又有好几棵树木倒下,让「龙缚结界封」开出缺口。朝著开出的缺口,龙群陆陆续续从空中俯冲而下,不断地将学生们撞飞。 地面上的龙息不断,还有其他龙就像不怕死似的朝森林冲锋,彷佛要靠数量压制,将结界践踏过去一样。 「……为什么『龙缚结界封』会擅自缺损……!再这样下去……」 遭到龙群的数量压制,艾米莉亚等人的人数不断在减少。只要能战斗的人数低于一定数量,就会无法维持魔法结界,一口气遭到击溃──这让他们逐渐焦躁起来。 「还没结束。人类才不会输给什么龙喔。」 艾莲欧诺露的声音响起。她就在化为球状的圣水之中,周围包覆著无数的魔法文字。她发动了「根源母胎艾莲欧诺露」。 勇者学院倒下的学生们,被淡淡的光芒所包覆。 「『圣域复活teo ingaru』。」 温暖柔和的光芒照耀著森林。死去的勇者学院学生们受到复活,从地上猛然爬起。 「支援魔法,要去了喔!」 艾莲欧诺露敞开双手,对整片森林画起魔法阵。 「『根源支援魔法球eorunesu』!」 从魔法阵中「啵啵啵」地涌出好几颗红、蓝、绿的魔法球,在森林里轻飘飘地飘浮著。她发出「意念通讯」通知在场全员﹕ 「『根源支援魔法球』能让大家的根源之力发挥到全力以上喔。绿色是一百八十秒,蓝色是一百二十秒,红色只能支援六十秒,会依照绿、蓝、红的顺序,发挥出许多力量。不过效果一旦解除,魔力会减半十秒,要是这样的话就会非常危险……!」 「……你干嘛学这么麻烦的魔法啊!魔王学院是在教什么啦……」 莱欧斯尽管抱怨,还是碰触蓝色的「根源支援魔法球」。在以使用圣水的要领吸收之后,他的魔力立刻大幅提升。 「这是什么,也太厉害了……」 莱欧斯在地上奔驰,朝著眼前的龙冲去。 「上吧,卡流冯多!烧光它们!」 莱欧斯将圣炎炽剑猛烈举起,绕到在森林肆虐的龙背后。他的目标是弱点的脖子,于是他朝著那个没有鳞片的部位将剑刃劈下。 「滋噗」一声,卡流冯多稍微砍进肉里。轰隆隆隆隆隆隆,圣剑缠绕起火焰,从内侧焚烧著龙的身体。龙摇晃一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声倒在地面上。 「……这行得通吧……」 「大家排出顺序!依照我的指示轮流使用『根源支援魔法球』。在休息期间,随时要有其他三名学生保护!」 「「「遵命!」」」 艾米莉亚迅速向勇者学院的学生们发出指示。看来龙来自上空的俯冲导致崩溃的态势,靠著艾莲欧诺露的「根源支援魔法球」勉强重整起来了。 「『圣域炽光炮』。」 艾莲欧诺露朝空中发射光的炮弹;但她以高速飞来的这道魔法,却被飞在空中的巨龙轻松避开。 「嗯~那个要是下来了,怎么说都会很不妙喔。」 艾莲欧诺露瞄准一头蓝色异龙。它小心翼翼地在空中盘旋,用魔眼打量著森林的情况。它的身长大概有两百公尺吧,全身散发出来的魔力不是其他龙能相提并论的。 「……洁西雅……过去……」 「还不行喔。空中战对我们不利,先把其他龙打下来吧。」 「……我……知道了……继续忍耐……」 艾莲欧诺露将「圣域炽光炮」对准天空,朝著盘旋的龙群发出炮击。 艾米莉亚发出指示: 「雷多利亚诺同学,先暂时退下!『根源支援魔法球』的效果要结束了。」 「了解!」 「艾米莉亚……正面被突破了……!有几头冲过来了啦!」 莱欧斯叫道。龙群穿过声音结界的缺口,突出龙角猛烈冲来。树木一棵棵地连根倒下,将学生们撞飞。 「……『龙缚结界封』又出现缺口了……究竟是怎么做的……?耶鲁多梅朵没说过会有这种情况啊……」 艾米莉亚尽管感到疑问,还是为了设法让闯进森林里的龙丧失战力,施展著「龙缚结界封」。然而,只要施展出来,树木就会倒下、破坏掉魔法阵,让「龙缚结界封」出现缺口。应该是有一群人潜伏在暗处协助龙群。 「又来了……!」 正当艾米莉亚要立刻补强结界时,地面轰隆一声炸开,从地洞里冒出一头巨龙。 那是鳞片与皮肤为深绿色、体长超过一百公尺的古龙。 「……糟了──」 「守护吧、治愈吧,圣海护剑贝因拉梅提──!」 以「根源支援魔法球」强化根源的雷多利亚诺,勉强挡下了古龙的冲锋。 「艾米莉亚,快退后!要是失去你,这场战斗就结束了──!」 艾米莉亚施展「飞行」跳开。 「已经不要紧了!雷多利亚诺也赶快退──!」 在这瞬间,古龙张大嘴巴,连同魔法结界一起咬向雷多利亚诺。尽管结界支撑了一下,却还是在下一瞬间脆弱崩溃,让龙牙贯穿雷多利亚诺的身体。 「根源支援魔法球」失去效果。龙牙滴落鲜血,将地面染成一片血红,他在龙口里无力瘫倒。 「雷多利亚诺同学!」 龙「咕嘟」一声将雷多利亚诺一口吞下。即使是艾莲欧诺露的「圣域复活」,也无法复活被龙吃掉的人。 艾米莉亚愤怒地瞪大魔眼眼睛。她一把抓住从眼前飘过的红色「根源支援魔法球」吸收掉,毫不迟疑地朝古龙冲去。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古龙张大嘴巴,喷出灼热龙息。艾米莉亚在身上缠绕起「龙缚结界封」,靠著声音结界承受著这道龙息,就这样施展「飞行」跳进火焰之中。 「你这家伙────────!不过是头低贱的害兽,竟敢对我的学生动手……!」 艾米莉亚一面咆哮一面将喷出的灼热龙息推回去,自行冲进龙口之中── §35【在地底蠢动的阴谋】 地上的激烈震动传到地底,哗啦啦地降下沙尘之雨。艾米莉亚他们此时正在地上与龙展开死斗。 我与米夏、莎夏就在他们的正下方,一个构筑在地底的不自然巨大空洞里。 我朝著其中一处投以魔眼,稍微拋出一句话。 「然后呢?差不多该现身了吧?尽管利用龙域与地底的昏暗来提高隐蔽魔法的效果做得还挺不错的──」 我施展「成长」魔法长大到十六岁左右后,缓缓踏出一步,把手伸向眼前的空间。在用力握紧手掌后,有碰到某种东西的感觉。 「──魔眼眼睛也差不多适应了。」 我将抓住的东西举起,就这样用力砸在地盘上。轰隆一声巨响,那家伙用来隐藏身影的魔法效果解除。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名穿著法衣、上头套著纯白铠甲的男人。 跟圣者卡杰鲁的穿著几乎一样啊?是龙人吧。 「唔嗯,一面鬼鬼祟祟地躲在地底,一面干扰艾米莉亚的『龙缚结界封』。龙也是你们放出来的吗?」 「『附身召唤』──『力龙deiro』!」 龙人以倒下的姿势这样大喊。他的身体发出光芒,魔力大幅提升。 「谨遵『全能煌辉』艾库艾斯的意思。」 「叽」的一声,那名龙人口中响起龙鸣。我放开手,狠狠踩在那家伙的脸上。 「嘎咳……!」 「原来如此,是附身召唤啊?这么说来,龙也有擅长融入周围环境隐藏身影的种族呢。你让龙之力附在自己身上吧?」 龙人迅速拔剑,以龙之力砍向我的身体。我更大力地踩下去,让他的头陷入地盘之中。 「呃……」 「回答我。你是奉谁的命令,打算做些什么?」 「……我们可是崇高的神的战士!就算夺走我的命,我也不会回答你任何问题!」 在龙人这么说的瞬间,我画好的魔法阵中就出现一条黑线缠上他的脖子,为他绑上了不祥的项圈。 「那就祈祷吧。你尽管试看看你的那份信仰能撑到什么时候。」 「羁束项圈梦现」──这场梦所展现的,是他在没有神的世界里被我杀害无数次的光景。不论再怎么祈祷、恳求,神都不会出现,就只是一味地遭到杀害、不断地灭亡。各式各样的痛苦将折磨著他,在一秒内经历数千数万次的死亡。 然后,他总算从梦中醒来。龙人以憔悴不已的表情看著我。 「祈祷得还够吗?」 「……啊……呜…………」 「只要说出来,我就让你解脱。」 龙人以呆滞的眼神,颤抖著嘴唇说道: 「……我们是……吉欧路达卢的圣骑士团……受亚希铁枢机主教告知神谕……要对盖拉帝提的民众进行圣别……」 果然是那个男人在搞鬼啊? 「亚希铁人在哪里?」 「……在艾贝拉斯特安杰塔……」 「圣别是指什么?」 「从作为神使的龙胎内前往神的跟前,以神圣的姿态复活。跟我们一样成为龙人,作为侍奉神的神圣子民。」 也就是要拿人类喂龙啊? 「该死的侵略者。」 我用力踩下脚,把龙人的头盖骨踩烂,然后缓缓地朝依然躲藏起来、观望著这边情况的那群人看去。 「我不允许有人为地上带来纠纷。我给你们三秒,现在立刻退兵。否则,我就连同你们的神一起毁灭掉吉欧路达卢。」 寂静片刻。下一瞬间,就像保护色一样与地盘同化躲藏起来的龙人们,倏地浮现身影。所有人都穿著法衣,上头套著纯白的铠甲。 「「「『附身召唤』──『力龙』。」」」 伴随著吶喊,他们的魔力膨胀开来。这次将附身召唤的对象切换成战斗用的龙。 「让盖拉帝提成为神的国度吧。此乃神谕!」 当一个人这样喊道后,全员就一起跟著吶喊。 「「「谨遵『全能煌辉』的意思。」」」 「让盖拉帝提的所有子民,获得神的救济!」 「「「使他们信神,接受救赎!」」」 龙人的士兵们大大张口,喷吐出跟龙一样的高温龙息。就在视野被火焰充斥的瞬间,这些火焰突然消失了。 这是由于身旁的莎夏用「破灭魔眼」瞪了过去。 「在信神之前,先睁开眼睛正视现实吧。」 我向前走出一步。米夏用「创造魔眼」瞪向龙人们,将他们的身体一一变成雪晶。 「……别、别害怕!要相信神!冲锋……!」 「你们难道都没看到吗?如今在这上头,那些终于找到容身之处、正在拚命战斗人们的意念。他们既没有寻求救赎,也没有请求救援;而是睁著眼睛正视著现实,靠著双手抵抗著蛮横。」 漆黑雷电在我周围聚集起来,我施展起源魔法「魔黑雷帝」。 「呃啊……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会……!居然是足以贯穿龙之守护的魔法……!」 「也没召唤神……这种力量怎、怎、怎么可能──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漆黑闪电发出低鸣膨胀开来,贯穿周遭的龙人们,将他们化为焦炭。 「挫败现在正要得救之人的意志,算什么神,算什么救济啊,愚蠢的家伙。不论是谁都绝对无法拯救他们──因为他们已经知道,救赎是必须靠自己赢得的东西。」 「神将会教导他们这是错误的!」 幸存的龙人们发出吶喊,拔剑朝我冲来。 「神会教导?这是错误的?咯咯咯,咯哈哈哈。」 从四面八方袭来的龙人之剑刺在我身上,然后尽数折断。 「呃……这家伙是怎样!难道是怪物吗!」 「这种事怎么可能……!就连靠著龙之力,也无法让剑刺穿……!」 「不懂人心的神,是能教导什么啊?在他们身陷绝望深渊时袖手旁观的神,事到如今才大摇大摆地要出来救赎?别笑死人了,你们这群诈欺师。」 我朝周围的龙人们画起魔法阵,一人一发「狱炎歼灭炮」将他们吞没。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漆黑太阳的焚烧之下,龙人们渐渐燃烧殆尽。 「怎样?就连献上信仰的你们,神都不肯救了。」 「……可、可恶的异端者……我们会前往神的跟前……死不是绝望,是救济啊……!」 「哦?与魔王为敌,你们以为还能去那种地方吗?」 我画起魔法阵,将黑线连接起来,为他们绑上不祥的项圈。 「『羁束项圈梦现』。」 看著诅咒的梦境,龙人们茫然伫立。 「你们将会永远重复这一瞬间,不断品尝绝望的滋味。不过只要舍弃对神的信仰,请求我原谅的话,身体就会烧毁,获得死去的许可。」 他们流下冷汗,以呆滞的眼神看著虚空。 「不允许一切的救赎,就只是无意义地死去。」 经过数秒,一名龙人突然燃烧起来。 「怎么了?已经有一个人拋弃信仰喽。还真是虔诚啊。」 两个人、三个人,龙人们陆陆续续拋弃对神的信仰,在恶梦中请求我的原谅,然后燃烧殆尽。 「可、恶、啊──你这该死的恶魔……!」 没有施加「羁束项圈梦现」的另一名龙人,高高举起形似龙爪的剑,一脸愤怒地朝我冲来。我用手刀贯穿他的喉咙。 「……呃、喔…………」 「我不否认。」 我对他的脖子施展「羁束项圈梦现」。 「不过你们做的事,比恶魔还不如。」 眼前的龙人瘫软跪下、燃烧起来。接著他舍弃对神的信仰,化为了灰烬。 当我将魔眼视线望向周围后,能看到还有许多龙人士兵。不愧是要攻陷盖拉帝提,兵力相当庞大。 「米夏、莎夏。」 两人一面用魔眼眼睛瞪著龙人们,一面听我说话。 「再来就交给你们了。别让他们对地上出手。」 米夏点了点头。两人背对著背,一面继续注视著敌人一面在背后握起彼此的手。她们分别在自己身上画出半圆的魔法阵,与对方的魔法阵连接成一个完整的魔法阵。 然后在那道魔法阵上,再叠上一道相同的魔法阵。 这是过去必须借助七魔皇老艾维斯的力量才能施展的涅库罗秘术。但如果是如今获得成长的两人,应该能抵达那个深渊吧。 「「『分离融合转生deino jikusesu』。」」 辉煌闪耀的魔力粒子升起。两人的身体彷佛融化般地倏地交错,从耀眼的光芒中浮现一道魔族的身影。一名银发少女就站在那里。 「你们这群怪物……!化为灰烬吧──!」 伴随著号令,龙人们喷吐出灼热龙息,其威力比刚才还要高出许多,轻易地就将地盘融化。这次大概附身召唤了特别强化龙息的龙吧。 「『破灭──』」「『创造──』」 融合后的米夏与莎夏平静地齐声说道。 「「『──魔眼』。」」 这个魔眼不仅拥有广范围的视野、具备能消除一切攻击魔法与防御魔法的力量,还能将身体重新创造。龙人们喷吐出的龙息消灭,身体在瞬间束手无策地变成冰晶。 勉强待在视野之外的一名圣骑士,茫然地注视著银发少女。 「……这、这个……该、该不会是『背理魔眼』………………」 龙人们颤抖不已。 「……银发与……那双不祥的眼瞳……就跟邪恶传承描述得一样…………」 米夏与莎夏融合后的模样,让龙人们感到超乎力量差距的恐惧。 「……可恶……可恶啊啊啊,不适任者!看你都做了什么好事!难道你让不顺从之神复活了吗……!」 「居然让背理神盖奴杜奴布复活了,是打算让我们的国家、让地底毁灭吗!地上也不会平安无事啊……!」 唔嗯,他们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情?难道说有跟融合之后的两人拥有相同魔眼的神存在吗? 「认错人了。」「真是抱歉,我们可不是什么神呢。」 用他们口中的「背理魔眼」瞪去,莎夏与莎夏在转眼间就将龙人们变成冰晶。 「唔呃……!」 「……嘎啊啊……!」 「神、神啊……!『全能煌辉』艾库艾斯啊……!请救救我们──」 银发少女一面用魔眼找寻著残党一面向我说: 「小心。」「慢走喔。」 我点了点头,把手伸向地面。 「可能的话,也探听一下有关那个不顺从之神的事。」 我留下这句话后,就施展「魔震」的魔法分开地盘,造出通往地底的道路。接著我施展「飞行」飞进开出的洞穴,前往地底世界。 眨眼间我就穿过天盖,抵达神都盖艾拉黑斯塔的上空。 §36【地上响起的意念旋律】 古龙发出惨叫,庞大身躯在摇晃了一下后倾斜。伴随著一阵巨响,龙趴倒在地面上,口中漏出微微光亮──「圣域」。当光芒膨胀开来后,突然从古龙口中伸出纤细的指尖。 「这家伙──给我打开!快开啊──……!」 靠著「圣域」撬开倒下的古龙嘴巴后,艾米莉亚从龙的体内爬出。另一只手抓著雷多利亚诺,使尽全力地把人拖了出来。 她活用对付异龙的经验,特意冲进龙口中施展「龙缚结界封」绑住脏器。 雷多利亚诺尽管丧失意识,但勉强还有一口气在。勇者学院的学生们立刻赶来,对他施展恢复魔法。 「艾米莉亚……再这样下去就糟了!虽然靠著艾莲欧诺露的『圣域复活』不会死,但我们的魔力会耗尽啊。」 即使将圣水引到了这里,只要原本的魔力耗尽,就没办法充分运用圣水。 「海涅同学!『龙缚结界封』的状况如何!」 艾米莉亚发出「意念通讯」。 「……已经完成九成了!问题是临时上阵,我究竟能不能施展『龙缚结界封』……」 勇者学院中能确实施展「龙缚结界封」的人只有艾米莉亚,然而她是个魔族,圣水对她来说会是一种毒,因此应该很难妥善运用圣水施展魔法。即使真的能施展,身体也不会平安无事。 「既然你老是夸这么大的口,这种程度的事就给我一次解决!」 「是是是,我知道了啦。拜托不要在这种时候给我压力啦──」 海涅就像注意到什么似的停下话语。 「海涅同学?」 「……糟糕。上头的蓝色异龙在看著我。它该不会是注意到魔法阵了吧?」 就在艾米莉亚看向上空的瞬间,异龙张开嘴巴,往地上喷出蓝色龙息。 这道龙息就一直线地喷向海涅在地面上画出的「龙缚结界封」魔法阵。 「快阻止它!」 在艾米莉亚的指示下,守护魔法阵的两名学生靠著「飞行」飞上天空,施展结界魔法。 「别想得逞──!」 魔力与魔力冲撞的声音劈啪作响,学生们的结界被冻住了一部分。 「我来支援了喔!」 艾莲欧诺露从远方在魔法结界上重叠「四属结界封」。只不过,凶猛的蓝色龙息轻易冻结这两道魔法结界,而且还不减威力,就像打破薄冰似的粉碎结界,同时吞没掉两名学生,将他们冰冻了起来。 冰冷龙息也将海涅在大地上画出的「龙缚结界封」魔法阵冰冻了三成左右。 「……该死!艾米莉亚,不行啊,我们被摆了一道!要是不想办法融掉那个,圣水就流不过来……!」 艾米莉亚凶狠地瞪向上空。只要那头异龙还在天上,他们的作战就无法实行。 「艾米莉亚老师,那头异龙我们会想办法处理喔。会在三分钟内打倒。在这段期间没办法复活,所以别让任何人死掉喔。」 艾米莉亚就像要保护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一样,在两人的手臂上缠绕起「龙缚结界封」的魔法线。 「拜托了!只要打下那头龙,就是我们的胜利了!」 「我知道了喔。」 「……交给……我们……吧……!」 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蹬地跃起,施展「飞行」飞上天空。 飞在上空的龙,已经有半数以上被艾莲欧诺露的「圣域炽光炮」给击坠。 其余的龙群就像要保护蓝色异龙一样地组成阵形,朝著飞向空中的两人喷吐高热龙息。 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一面施展「四属结界封」挡掉龙息,一面逼近异龙。 随后,周遭的龙群开始飞离这片空域。蓝色异龙大大地拍打起翅膀,振翅时伴随著庞大的魔力,使得这片空域充满了冷空气。 每次拍打翅膀,空中就猛烈地刮起暴风雪。就连「四属结界封」也遭到冻结,扰乱著「飞行」魔法。 「洁西雅,没办法支撑太久喔。就一口气打倒吧。」 艾莲欧诺露将绿色的「根源支援魔法球」丢向洁西雅。她在碰触后,将魔法球吸收掉。紧接著,魔力就猛烈地膨胀开来。 虽然她的根源还很稚嫩,但由于潜在能力有差,所以魔力上升的幅度比莱欧斯他们大上非常多。 「练习了……很多次……」 洁西雅在异龙背后像是在画弧线一样地画出十道魔法阵。在这些魔法阵的中心处,分别出现一个正方形物体,上头映照著洁西雅的身影。那是一面镜子。 「这是……『复制魔法镜regaroimitein』……」 洁西雅手上聚集起光芒,随后光之圣剑焉哈雷出现在手中。洁西雅一举起圣剑,「复制魔法镜」就跟著一起映照出焉哈雷。 就在魔法镜带有魔力的瞬间,照映在镜中的洁西雅身影消失,周围的景色也消失,只留下焉哈雷在镜面上。 「……复制……」 光之圣剑焉哈雷不断地增加数量,在洁西雅周围飘浮著一百把圣剑。随后,照映著这个景象的「复制魔法镜」之中,也同样出现了一百把焉哈雷。 「上吧,洁西雅!」 「……我上了……!猜猜本体……是哪一把……?」 洁西雅将焉哈雷用力刺出。照映在十面镜子里的一百把圣剑,总计一千一百把的焉哈雷袭向蓝色异龙,将它的脚、翅膀、尾巴、脖子与头部砍得血肉模糊。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正确……答案……是全部……」 就算异龙的鳞片与皮肤再怎么强韧,只要以洁西雅的魔力驱使著超过一千把的焉哈雷一口气打下去,就不可能毫发无伤。异龙的庞大身躯淌下鲜血,鳞片眼看著不断剥落。 蓝色异龙瞪向洁西雅,大大地张开嘴巴,魔力与冷空气聚集在龙的口中。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有如暴风雪的蓝色龙息袭向洁西雅。 「『复制魔法镜』。」 洁西雅在眼前创造出两面魔法镜,其中映照著异龙的蓝色龙息。 「……复制……」 从两面「复制魔法镜」中发射出跟镜中映照的蓝色龙息完全相同的龙息。其中一道与异龙的龙息互相抵消,不过另一道龙息则吞没了异龙的身躯。尽管到底还是对自己的龙息具有抗力,但鳞片剥落的部分还是遭到冷空气冻结。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异龙就像气得暴跳如雷一般,朝著「复制魔法镜」滑翔冲去。就在龙的身体撞上去的瞬间,魔法镜「啪」的一声裂开。大概是因为没办法复制生物吧。 「洁西雅,要一口气解决了喔。」 飘浮在艾莲欧诺露周围的魔法文字溢出圣水,将她包覆起来化为球体。她就像瞄准似的把手伸向异龙。 「『复制魔法镜』。」 两面魔法镜出现在艾莲欧诺露稍前一点的左右两侧。 「『圣域炽光炮』!」 「……这是……无限镜……」 光之炮弹「圣域炽光炮」从两面对照的「复制魔法镜」中间通过。形成无限镜的「复制魔法镜」里同样照映著「复制魔法镜」;而镜中的「复制魔法镜」里也依旧同样照映著「复制魔法镜」。 这些镜中的魔法镜,全都一一复制起「圣域炽光炮」。无限增加的光之炮弹从魔法镜中一口气放出,在全部化为一体后朝著蓝色异龙发射。 那是庞大的光。「圣域炽光炮」如彗星般撞去,不过异龙却以惊人的速度飞避。 「这是……『反射魔法镜』……」 在射偏的「圣域炽光炮」前方出现一面「反射魔法镜」。这面魔法镜反射著光之炮弹,弹向异龙所在的方向。 「嘎啊啊啊啊啊啊!」 尽管发出龙鸣,异龙还是再度回避。然而,在光之炮弹飞往的方向上,又放著一面「反射魔法镜」。 「……这是……无限镜……」 两面「反射魔法镜」始终隔著异龙形成无限镜,在光之炮弹击中异龙之前不断反射著。 「要再来一发了喔,『圣域炽光炮』!」 艾莲欧诺露发出光之炮弹后,光炮就经由「复制魔法镜」的无限镜无限增幅,化为彗星射出。异龙避开「圣域炽光炮」后,洁西雅就再度施展「反射魔法镜」的无限镜进行反射。 两发彗星就像受到了引导一样,不断地袭向异龙。 「最后一击了喔,『圣域炽光炮』!」 正当异龙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圣域炽光炮」时,第三发「圣域炽光炮」就从正前方发射过来。由于体型过于庞大,使得蓝色异龙无法紧急转弯也无法紧急停止,终于遭到光之炮弹所吞没。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在发出哀号般的吼声后,被反射的其余两发「圣域炽光炮」夹击异龙,让那个庞大身躯消失在耀眼的光芒之中。 「……这是……我们的胜利……」 「要继续把剩下的龙解决掉喔。」 艾莲欧诺露迅速将「圣域炽光炮」朝向飞在空中的龙群。 另一方面,在地上── 艾米莉亚一面看著空中的闪光,一面穿越森林拚命跑到草原。龙的脚步声比刚才还要大,传来了地鸣声。说不定是增援来了。它们大概打算靠数量突破结界。 艾米莉亚尽可能从「圣域」之中收集魔力,施展「灼热炎黑guriado」魔法融化冻结的大地。 「……还差一点…………!」 尽管只有一点一滴,但冰层确实地融化,修复了用来让圣水通过的魔法阵水道。 「要流过去了!」 艾米莉亚大喊,并解除堵住河川的魔法。随后,圣水就汹涌地流入画在大地上的水道魔法阵之中。 「海涅同学!」 「啊啊,这样就结束了!根本小事一桩呢!」 海涅高举双手,准备将两把圣剑刺在地面上。就在这时,森林对面传来一道蓝色龙息,袭向了海涅。 「什么…………!」 尽管威力受到「龙缚结界封」的影响衰减,但还是瞬间冻住了海涅全身。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面发出咆哮一面撞倒树木,巨大的蓝色异龙出现在这里。那头跟上空的异龙是不同的个体。 「……混帐!别瞧不起人了!海涅!这会有点粗鲁喔!」 莱欧斯从森林飞来,将圣炎炽剑卡流冯多用力地高高举起,然后使劲地敲在海涅脸上。 「喂──!别再睡啦!赶快给我醒来……!」 火焰缠绕著海涅全身。在莱欧斯同时用圣水施展恢复魔法后,冰层就在不久后「啪」的一声龟裂,让海涅的脸解冻。 海涅瞬间喊道: 「快点,只要一只手就行了!」 「我知道啦!」 莱欧斯将魔力注入卡流冯多,融解海涅右手上的冰层。 「就快──」 莱欧斯的身体被当场撞飞。有一头龙穿过森林冲来,把他撞飞了出去。 而那头龙的魔眼,就这样凶狠地瞪著海涅。龙群陆陆续续地从森林里冒出。 「海涅同学……就是现在……!」 正当艾米莉亚要赶过去时,又有一头──第三头蓝色异龙在她面前降落。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凶暴钩爪毫不留情地挥下,连同身上的「龙缚结界封」将她打飞。 「……我就觉得会这样…………」 海涅懊悔不已地说道: 「才刚觉得事情很顺利,就被瞬间干掉了呢……这样也难怪会被圣剑嫌弃,被真正的勇者抢走……」 海涅咬紧牙关看著从森林冒出的无数龙群。那之中有两头蓝色异龙,这对他来说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但是啊…………」 尽管如此,他的眼瞳依旧未失去光芒。 「只要一次就好……!」 海涅注入魔力,强行移动著冻结的手。 「该死……动啊……!快动啊……!你这个废物……!你是要废到什么时候啊……!快给我动啊啊啊啊……!」 随著喀吱喀吱的沉重声响,他的手臂微微动起,并将魔力传送到手中的圣剑上。 「……拜托了,我的圣剑……!虽然我不是本尊,跟真正的勇者一点也不像……!」 海涅尽全力将力量注入手腕并大声喊道: 「就算是这样,我也想帮助他们!拜托,把力量借给我吧……!算我拜托你了!」 啪嚓地响起让人不寒而栗的声音。海涅的手肘前端断裂,掉落在地面上。圣剑在空中旋转,随即插在地面上。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眼前的龙发出吼声,张嘴咬住海涅。然而他无畏地笑了,同时将视线望著地面。 因为在他的断手上、那把圣剑上,都已注入了些许的魔力。 「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地鸣声响起,魔法阵的最后一块拼图补上了。圣水汹涌流入大圣地剑杰雷在地面上挖出的水道。 「……然后是──呃……」 就在海涅要施展「龙缚结界封」的瞬间,龙牙刺进了他的体内。 「……哈哈……我果然……不行啊……该死……」 在龙口中,海涅就像丧失力气似的瘫软地垂下头。 「…………该死啊…………」 然而他耳边却响起了一道声音。 「…………你不会白费功夫的……………………」 海涅微微睁开眼睛。 「……艾米莉亚…………」 被异龙打飞、倒在地面上的艾米莉亚,把手浸在画出魔法阵的水道里。水道中流著圣水,施展魔法的条件已全部备妥。 「虽然你老是翘课,但是今天你很努力喔……」 艾米莉亚的魔力传到圣水上,启动这个魔法具的力量。 「『龙缚结界封』────!」 圣水的力量进入她体内,化为毒素侵蚀著身体。每当获得魔力,艾米莉亚就会感觉到一阵剧痛。 尽管如此,她还是咬紧牙关,一面冒著冷汗,一面激起意念与这股疼痛奋战著。 不论身体被侵蚀得多严重,还是全身浮现出无数圣痕,甚至要被侵蚀到根源了,她也不曾有过一瞬的恐惧。 这些伤痛、这些痛苦,跟过去的日子相比根本不算什么。就像在这样述说一样,「龙缚结界封」比之前还要完美地发动,当场产生无数魔法线。 平原闪闪发光。这些光之线条在产生振动后,就彷佛在演奏乐器一般发出漂亮音色,响彻到遥远的天际。 「砰」的一声,咬住海涅的龙倒在地面上。 穿过森林而来的龙群在听到演奏起的旋律,一个接著一个地停止活动趴下。最后飞在空中的龙坠落,一头撞向大地,扬起高高的沙尘。 经由巨大的「龙缚结界封」产生的声音结界,甚至传到了艾诺拉草原上。听到旋律的龙不是被封住力量,就是返回地底。 疲劳困顿、伤患多数,几乎所有人都半死不活。 要是有哪一个环节出错,就不知道胜利会倾向那一边。 尽管如此,他们全员的意念还是凝聚起来,赢得了千钧一发的胜利。 §37【被揭穿的神谕】 我降落到神都盖艾拉黑斯塔,站在艾贝拉斯特安杰塔的正门前。 当我慢步走去后,正门就独自开启。走进城内、穿过漫长通道后,来到一个纯白的圆形房间──设置著八张坐垫的圣座之间。 中央站著一名男人,那个人是神托者亚希铁亚罗波亚达齐。 「我就想你差不多要来了,不适任者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 就像在说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样,亚希铁以平稳的表情迎接我。 「给我小心一点回答。」 我直视著他发出询问: 「侵略亚杰希翁是你独断独行吗?还是你的国家吉欧路达卢的决定?」 他面不改色地听著问题。 「视情况我会毁灭你的国家。」 「不,两者都不是。」 亚希铁一副自己很清正廉洁的模样左右摇头。 「将龙派往地上,是要回应盖拉帝提李西乌斯王的请愿。李西乌斯王希望能让自己的子民前往神的跟前,经由圣别转生成作为神民的龙人。」 亚希铁以清澈的眼神露出淡淡的微笑。 「虔诚的李西乌斯王将他的慈爱赐予民众,向神恳求著亚杰希翁的救济。」 「以王权和永恒的生命这种方便说法诓骗他,还真亏你能说出这种话来。」 亚希铁以怜悯般的眼神蔑视著我。 「身为异端者的你是不会理解的吧。」 「愚蠢的王想要相信什么随他高兴。但你觉得他有权利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人民身上吗?强行给予无信仰者的救济,就只会是一种恶意。」 亚希铁以彷佛开悟似的表情回答: 「虽然我曾经对你说明过一次教义,但不论多少次我都会说明。亚杰希翁的民众信仰著吾神。他们信仰著、崇拜著众神所祝福的圣剑以及受到圣剑选上的勇者加隆。既然伊凡斯玛那受到『全能煌辉』艾库艾斯之手所祝福,那么亚杰希翁的民众便是经由勇者信仰著『全能煌辉』。」 「傻眼到不知该说什么。事到如今说出口的,竟是连小孩子都不会上当的诡辩。」 亚希铁就像在训示我一样,以温柔的语调说: 「看来身为异端者的你,仍无法到达这份信仰的样子。他们不是信仰勇者,而是信仰著『全能煌辉』艾库艾斯。他们信仰著神啊──只不过没察觉到这件事而已。」 他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彷佛理所当然似的宣告: 「成为吉欧路达卢信徒的李西乌斯王领悟到这件事,并且注意到人类的子民具有转生成神民的资格。不论愿不愿意,神都会给予救济。亚杰希翁的人类会在对此无知的情况下获得救赎──而这绝对不是一件不幸的事。」 「唔嗯,所以你想这么说吧?不论是不是强迫的,都要让龙吃掉民众,毁灭人类。」 亚希铁平静地阖上眼。 「这不是毁灭,是救济。」 「就跟亚露卡娜说得一样,你真的是个无药可救的男人。难怪就连自身的选定神都要嫌弃你。」 亚希铁回以微笑,但只要窥看他的深渊,就能在他眼中看出一丝锐利。假如是米夏,说不定能明确断定他是感到烦躁了。 「即使是你那双混浊的魔眼眼睛,也能掌握地上发生的战斗始末吧。你放出的龙被结界封印,动弹不得。亚杰希翁的人类们赌命拒绝了你的救济,说他们并不需要呢。」 「不,龙之所以遭到封印,并非他们的意志与力量所致;而是神的引导。一切都是为了迎向救济。」 亚希铁再度阖上眼,摆出就像在倾听什么的动作。当然,没有任何声音发出声音。 「神谕下达了。你在盖拉帝提王宫的同伴,米莎的心已经由意念守护神之手前往神的跟前。当勇者加隆拔出灵神人剑时,那把剑将会归还于神。神会对自认为神力属于自己的加隆下达审判,让他启程归还于天。」 亚希铁用左手覆盖选定盟珠,然后献上祈祷。 「尔后出现的一头龙,将会引导亚杰希翁的民众前往神的跟前。」 「你说了蠢话。」 亚希铁停止祈祷并朝我看来。 「我是说了什么蠢话呢?」 「你不认识两千年前的勇者加隆。」 「我获得了神谕。」 我对这句话一笑置之。 「也就是说,只是听别人讲的啊?」 「百闻不如一见,但神的话语总是真实的。」 「真实的话,只要我亲眼所见就够了。」 我就像是要揭破亚希铁的谎言般说道: 「人类们会信仰勇者加隆,是因为那个男人是为了他们而战。不顾己身、哪怕身体澈底化为灰烬,也会再度站起守护眼前的一切事物。」 遥想当年,他那宛如阿修罗化身的气魄,至今仍历历在目。 「要说这是神的伟业?人类经由加隆信仰著神?你别逗我笑了。当时的人类可不相信什么神──因为被我虐杀到没办法再相信这种东西了。唯一能成为他们的壁垒、他们的希望,就只有那个男人──勇者加隆。」 亚希铁平静地阖上眼,果断地说道: 「所以我说,这是神的伟业。」 「哦?那个男人所守护的盖拉帝提、贝罗尼艾伊兹与纳铁罗伊尼卡,也全都是神的伟业?勇者加隆可从未这么说过喔。」 「是的,就是这样。神向勇者下达了守护这些地方的神谕。即使他没有自觉、即使他不知情,也依旧如此。不信神的你,是怎样也不会明白的吧。」 我「咯咯」地漏出笑声,打从心底涌起一阵无法抑止的笑意。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还真是可怜呢。这明明就没有任何可笑之处。」 「不,亚希铁,你也笑啊。很难得会有这么好笑的事喔。毕竟,不论是贝罗尼艾伊兹还是纳铁罗伊尼卡,全都被我优先毁灭了啊。连一个人也没有留下,甚至从地图上消失了。」 亚希铁闭口无言,神情认真地注视著我。 「尽管神下达了守护的神谕,却还是毁灭了啊。你就这么想说『全能煌辉』的手远不如我吗?还是说──」 我朝著沉默不语的亚希铁说: 「配合自己不知道的话题胡扯,露出破绽了吗?」 「……神崇高的意思,不是你能够揣测的。」 我严厉地瞪向继续说著蹩脚藉口的亚希铁。 「那么,为什么神没有救赎他们所有人?」 亚希铁没有回答。这模样就像在说方才的失言,让他变得慎重起来了一样。 「那是个地狱的时代。就算不想杀,也不得不杀。必须在毁灭之前,优先毁灭掉对方。要是真的有神,真的有什么『全能煌辉』艾库艾斯的话,为什么祂不来救赎他们?」 「神会毁灭该毁灭之物,会救赎该救赎之人。一切谨遵神的意思。」 「傲慢的神。要是有无法救赎一切的全能者在,他的心肯定腐败了。」 即使想压抑,话语也自然地充满怒气。 「枢机主教,我会无法原谅你的理由,是因为你口中的救赎,是在嘲笑那些拚命求生之人,嘲笑即使想活下去也无法如愿之人啊。将我部下的死,将勇敢向我发起挑战之人的死,全用神的意思一句话打发掉了。」 这个男人所说的一切皆是神的意思,是对所有拚命活过那个时代之人的冒渎。 「不论是艾米莉亚还是勇者学院的学生们,他们全都赌上了自己的性命与荣耀,对抗袭击祖国的龙群。如果要说这不是他们的意志与力量,而是受到神的操弄的话,这场战斗究竟算什么?」 为了揭破这个男人的欺瞒,我强硬地质问著他。 「不论是现在的生,还是过去的死;抓取到的救赎,还是曾犯下的过错──都绝不是受到神所支配。这一切,全是经由我们的手所创造的。」 正因为无法归咎于神,所以他们才会拚命战斗。 然后,确实赢得了胜利。这场胜利,完全是属于他们的。 不是什么神所给予的。 「雷伊、米莎,有在听吧?」 我沿著连上的「意念通讯」说道: 「听说下达了什么神谕的样子。说米莎的心将经由意念守护神之手前往神的跟前;以及勇者加隆拔出灵神人剑时,那把剑将会归还于神,神会对自认为神力属于自己的加隆下达审判,让他启程归还于天。」 我重复著方才亚希铁所说的话。 「让他看清现实吧。」 向雷伊与米莎这样宣告后,我缓缓指著亚希铁。 「愚蠢的诈欺师,亚希铁亚罗波亚达齐。虽然要杀掉你根本易如反掌,在那之前,就让我来剥掉你那张神托者的假面具吧。」 我朝著不以为意地站在那里的亚希铁明确宣告: 「这世上不存在著什么『全能煌辉』艾库艾斯的救赎,你所听到的神之声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38【王龙】 「意念通讯」在王宫的地下钟乳石洞响起。 『虔诚的信徒李西乌斯。』 「哦哦……」 就彷佛这道声音是神谕一般,李西乌斯王恭敬地跪下,并且献上祈祷。 『现在正是出示神谕之时。从沉溺于力量的勇者手中取回灵神人剑──取回神吧。』 亚希铁这么说道。 「谨遵『全能煌辉』艾库艾斯的意思。余绝对会取回灵神人剑,并将其奉献给吾神亚露卡娜。」 说完,李西乌斯便起身瞪向被龙的黏液束缚的雷伊以及被雾缠身的米莎。 「勇者加隆,你下定决心了吗?」 他高高举起盟珠戒指,缠绕在米莎身上的雾发出淡淡微光。意念守护神爱奴斯涅梅斯的神体已几乎侵入到米莎的头中,仅剩下一成左右还留在外面。 「这个小姑娘也抵抗了相当久的样子,但她无法匹敌神的秩序。只要爱奴斯涅梅斯完全侵入体内,她的心就会澈底消失。你最好在这之前拔出灵神人剑。」 雷伊朝米莎看了一眼。她正在拚命抵抗意念守护神的支配。 「勇者啊,你的职责已经结束了。灵神人剑追求著新的主人,服从神的意思吧。不然会有怎样的下场,你应该也很清楚吧?」 朝著语带威胁的李西乌斯,雷伊回以爽朗微笑。 「不论要我说几次都行。即使是掌管意念的神,也不可能夺走我们的爱喔。」 「加隆。」 李西乌斯以冰冷的语气说道,表情明显对神遭到侮辱感到愤怒。 「我们的爱?你也太自以为是了!那颗心全是属于神的。授予她那份爱的,是意念守护神爱奴斯涅梅斯啊!」 李西乌斯让盟珠戒指充满魔力,对守护神下达命令。 「……呜、啊啊……!」 「神啊,从这对傲慢的恋人身上,取回您所授予的爱吧。」 那道雾一发出激烈光芒,就倏地消失在米莎的头部之中。随后,她的右手就出现由雾构成的护手甲。接著是左手出现护手甲、头部出现头盔,然后出现护胸甲以及护胫甲。就彷佛被意念守护神爱奴斯涅梅斯支配著那具身体一样,那个神由雾构成的铠甲,就穿戴在米莎身上。 「来吧,吾神爱奴斯涅梅斯啊。就用您那尊贵的力量,对背叛神的勇者加隆下达审判吧。」 米莎穿上由雾构成的全身铠甲,把脸朝向被龙的黏液束缚住的雷伊。 「愚蠢的男人,就因为你固执地不肯归还灵神人剑,才害得恋人失去了心。是你种下的因,让她遭受到了报应。你就好好偿还这份罪吧。」 米莎就彷佛被操控似的慢步走去,沿著雷伊的脸颊用手轻轻抚摸。 她说道: 「喂,雷伊。你能爱著澈底改变后的我吗?」 「……米、莎…………?」 雷伊的表情满是惊讶。 「咯咯咯,你总算理解了啊,加隆。看样子就算是两千年前的英雄,只要没有灵神人剑的引导,也就只是个无能的废物啊。」 米莎把脸靠过去,抬起头盔的面罩部分。 「好啦,快点回答我。我已经不再是米莎了喔。像这样的我,你无法再爱下去了吧?」 就像很满意米莎的话语,李西乌斯点点头。 「勇者加隆啊,这就是现实。想凭爱的力量违背神的意思,无疑是螳臂挡车。你就接受这一切,将灵神人剑归还于神吧。」 「不。」 雷伊说道。 「你就是米莎喔。我应该说过,我对你的情意,不会因为外表与说话方式改变。只要你还是你,我就会永远深爱著你。」 注视著头盔隙缝后的米莎眼瞳,雷伊向她说道: 「这还是第一次展现给我看呢。真体的你也非常可爱喔。」 李西乌斯王不解地蹙起眉头。 「…………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看来你终于疯了啊……」 「合格了喔。」 「没错,他是合……格……?什么……?」 漆黑雷电从米莎的手掌溢出,束缚住雷伊的龙的黏液被切成了碎块。起源魔法「魔黑雷帝」将他完全解放。 「……神、神啊,意念守护神爱奴斯涅梅斯啊!您这是在做什么!」 米莎缓缓转身,双眼瞪向李西乌斯。她伸出自己的指尖,优雅地轻触胸口。 「那个守护神已在我的掌握之下喽。虽说是掌管意念的守护神,但在我体内是不可能敌得过我的。」 李西乌斯用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注视著米莎。 「……你在说什么妄言……爱奴斯涅梅斯可是……掌管意念秩序的神啊……」 「真是不可思议呢。愤怒、悲伤、喜悦与快乐,确实都是这个神所掌管的。但是祂唯独对于温柔与爱非常脆弱的样子呢。」 「你、你这是在愚弄神吗?……爱奴斯涅梅斯可是掌管一切意念的神啊……怎么可能会脆弱……」 「就算是这样,那又怎么了吗?」 轻柔微笑的她,让李西乌斯不知为何地浑身颤抖起来。 「李西乌斯王,你难道没有观看魔王再临典礼吗?还是说,你认为我的存在,就只是为了让迪鲁海德变好所捏造的便利角色?」 米莎用手摘掉头盔。如同深海一般的长发流泄下来,在身后轻盈地飘荡。 「我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毁灭神的虚假魔王喔。」 她将头盔丢在地上,用力地踩了下去。头盔被轻易踩烂,在附近有如烟雾一般地消失。 「不过在转生后,我现在就只是个恋爱中的少女呢。」 李西乌斯就像恐惧似的跳开。 「唔,回、回来吧,爱奴斯涅梅斯!从那个怪物身上离开!」 米莎身上的铠甲化为雾气远离,露出一套槟榔子黑的礼服。就像解开束缚似的,她的背后出现六片精灵翅膀。 远去的雾在李西乌斯的前方聚集,再度构筑成全身铠甲的模样;而被破坏掉的头盔也已恢复了原状。 「……看来必须给你们更加强烈的惩罚呢……」 李西乌斯举起盟珠喊道: 「吾神爱奴斯涅梅斯,现在就赐予余王龙之力吧。」 意念守护神化为光雾缠绕著李西乌斯。那套全身铠甲这次穿戴在他身上。 「谨遵『全能煌辉』的意思!」 就在他献上祈祷的瞬间──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异龙伴随著吶喊,张嘴咬在李西乌斯身上。 「……啊、哈…………!」 他滴著鲜血投来充满疯狂的眼瞳,同时咧开嘴角。 「……神啊……余这就……前往您的跟前……」 在他发出低喃的同时,异龙吃掉穿上爱奴斯涅梅斯的李西乌斯,将他「咕嘟」一声吞进了体内。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咆哮震撼著两人的耳朵,从白色异龙身上溢出神的魔力。那个庞大身躯上出现淡淡的雾,化作覆盖住异龙的铠甲。 「哦?」 「原来是这样呀。」 白色异龙的魔眼眼睛发出充满疯狂的闪耀光芒。那头龙张开嘴巴说道: 「……咯咯咯,就跪拜在这神圣之姿面前吧,加隆。这是神的引导。余的根源被异龙吞噬,但余藉由爱奴斯涅梅斯之力成为了龙。被称为王龙的姿态,正是神的奇迹。此身将会捕食亚杰希翁的子民,邀请他们前往神的跟前。最后,凝缩而成的根源会成为新的生命,生下一名子龙。」 王龙张开巨大翅膀,将充满钟乳石洞的圣水聚集在庞大身躯上加以吸收。转眼间,钟乳石洞的地底湖就乾枯了。 「这个子龙正是神授王权的伟大之王,也就是余──李西乌斯恩杰罗盖拉帝提。」 穿上雾铠甲的王龙李西乌斯,凶狠地盯著雷伊与米莎。不过,两人甚至没有一丝惧色。 就在这时── 『……救救我…………』 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请救救我……勇者大人……父亲他疯了……』 异龙内侧传来了「意念通讯」。 「你明白吗?加隆,这个声音是余的女儿,献身给异龙的王族之一。」 雷伊眼神严厉地看向王龙。 「只要被龙吃掉根源,就不会留下意识。不过余藉由爱奴斯涅梅斯的力量,特地留下一个人的意识,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想要救她的话,就只能用灵神人剑斩断这个宿命。」 被龙吃掉的人无法归来。但要是还留有意识,灵神人剑说不定就能斩断这个宿命。 「没错。好啦,你要怎么做,勇者加隆?要跟刚才一样不拔出灵神人剑,对这个可怜的女孩见死不救吗?跟那边的怪物女人不同,这个女孩可没这么厉害喔?」 雷伊叹了口气。 于是,他露出做好觉悟的表情,将魔力凝聚在右手上,伴随著光召唤出灵神人剑伊凡斯玛那。 「咯咯咯……没错,这样就好。你终于下定决心要归还于神了啊。来吧,加隆。」 王龙发出毛骨悚然的笑声,在整个钟乳石洞里响彻开来。 「我觉得是陷阱喔。」 米莎说道。 「或许吧。」 「即使拯救了她,你也说不定会后悔喔。」 「这我也知道。」 米莎轻柔地露出微笑。 「既然如此,就尽管做吧。善后就交给我了。」 「叽──」的一声响起龙鸣。 「怎么了,加隆?你要是不来的话,就由我上了!」 为了吃掉灵神人剑,王龙的头冲了过来。雷伊在跳开躲过攻击后,「砰」的一声,地面被撞出了一个巨大洞穴。他们两人就这样施展「飞行」升空。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伴随著震耳咆哮,王龙喷吐出纯白的光之龙息。它施展「圣域」将爱奴斯涅梅斯持有的意念秩序转换成魔力,发射出「圣域炽光炮」。 「还算可以呢。」 米莎在毫不在意龙息冲过去的雷伊身上缠绕「四界墙壁」。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即使响起魔力与魔力碰撞的激烈旋律,雷伊也依旧冲到了龙的头部。 「灵神人剑,秘奥之一──」 雷伊高举著剑,七个根源溢出的魔力逐渐化为虚无。 「──『天牙刃断』──!」 无数剑光撕裂著巨大的王龙。斩断宿命的圣剑,以神圣的光芒包覆著龙。 从光中出现的,是一名女性的身影。她仍然与王龙共有著身体。 「抓住我。」 雷伊朝她伸出手。那名女性拚命地伸手,并且抓住了他的手。 「我会斩断你悲剧的宿命。不要紧的,希望你能相信我。」 她点了点头。灵神人剑化为光芒,雷伊将圣剑刺进她的胸口。 「……谢谢你……」 那名女性嫣然一笑,就像真的很高兴似的。 「这样,我也终于能前往神的跟前了。」 灵神人剑被那名女性的身体吞噬下去。 「唔……!」 「永别了,勇者加隆。不对,失去圣剑的你,现在什么人也不是,就只是个魔族呢。」 女性的指甲尖锐地伸长,就彷佛是龙的钩爪一样。 「我也送你到神的跟前吧。」 钩爪快如闪光地挥下。不过就在刺中雷伊头部之前,纤纤玉指抓住了那个女孩的手。 「你们人类究竟要背叛他几次才肯罢休啊?」 漆黑指尖贯穿了女性胸口。 「咳……!」 米莎猛烈使劲,将女性的身体从王龙身上强行扯下。 「住……住手!放开我!我要跟王龙成为一体……前往神的跟前……!」 「你要去的地方不是神的跟前,而是地狱喔。」 米莎用施展「根源死杀」的手,消灭掉了她的根源。王族女孩化为光芒,有如烟雾般地消失无踪。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王龙猛烈地挥下爪子,雷伊与米莎往空中跳开。 「咯咯咯……归还了啊。灵神人剑,亚杰希翁的神……」 王龙将刺在身上的灵神人剑完全吸收到体内。那个白色身躯开始发出朦胧的闪光。 「嘎、嘎、嘎、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王龙的头部分裂成两半,从中缓缓长出一根巨大的角。那道散发著金属光泽的剑角,正是带有圣光的巨大灵神人剑伊凡斯玛那。 「……不论经过多久,我都是个笨蛋吧……」 「哎呀?才没有这回事喔。」 米莎向露出悲伤表情的雷伊微笑起来。 「你只用了一根棍子作为交换,就得知这里没有需要拯救的人类喔。这样就能尽情战斗了吧?」 雷伊瞬间瞠大眼睛,然后点了点头。 「说得也是呢……」 他展露笑容,朝著王龙说道: 「反正本来就是别人给的东西。既然说要归还,就还给你吧。不过,李西乌斯,就算你借用龙的力量、借用爱奴斯涅梅斯的力量、借用了伊凡斯玛那的力量,我都不会承认你是亚杰希翁的王。」 李西乌斯不禁「咯咯咯」地发笑。 「愚蠢的家伙。没有灵神人剑的区区魔族,事到如今不论说什么,余都不可能会听。加隆,正因为被圣剑选上,你才会是勇者。既然你已没有神的加护,即使不被你所承认也无所谓。余受到伟大的神授予王权!将会伴随著永恒的生命,手持著灵神人剑,成为统治这个地上、统治亚杰希翁的真勇者!」 王龙冲了过来,用剑角伊凡斯玛那袭向雷伊与米莎。雷伊从魔法阵中拔出一意剑斩去,不过魔剑在剑刃交锋的瞬间被轻易斩断。 在雷伊立刻跳开回避后,剑角就刺在钟乳石洞的墙壁上。王龙一个转身,钟乳石洞的墙壁就像被切开的奶油一样开始崩塌,轰隆隆地响起一阵巨响。 「爱奴斯涅梅斯、『圣域』、圣水、异龙,还有吸收到的根源。加隆,这把伊凡斯玛那比在你手中时,拥有著更加伟大的权能。这才是真正的圣剑啊!」 王龙拍打著翅膀,在钟乳石洞内飞起,就这样朝著雷伊滑翔冲去。 「领教真正的圣剑之力,跪拜在神的面前吧!」 巨大剑角伊凡斯玛那缠绕著光芒逼近雷伊。他在用魔眼眼睛望去后,用折断的一意剑席格谢斯塔迎击。 「咯咯咯,笨蛋!你难道忘记那把剑方才就被斩断了吗!」 「呼……!」 「铿」的一声,光粒子激烈飞散。王龙猛烈飞来的撞击,就像被雷伊挡下似的停住。 「……怎………………怎么……会…………!」 一意剑席格谢斯塔虽然断了,却覆盖上「圣爱域」的光芒形成剑身,并以剑尖不偏不倚地刺在王龙的剑角前端挡下了攻击。 「什么真正的圣剑,你还真是会说呢。」 出声的同时,以「幻影拟态」与「隐匿魔力」隐藏身影的米莎在王龙眼前现身。 她的手轻轻叠在雷伊的右手上,与他一起握著「圣爱域」的剑。 「明明就敌不过我们的爱。」 在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漆黑闪电在她周围膨胀开来,起源魔法「魔黑雷帝」朝著王龙全身降下落雷。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遭到激烈黑雷击中,使得王龙畏怯了起来。在这一瞬间,「狱炎锁缚魔法阵zora e deifuto」绑住了那个庞大身躯。 「米莎,配合我的动作。」 「早就习惯了喔。」 两人配合著呼吸,紧握著同一把「圣爱域」的剑,同时高举起来。那把光之剑逐渐变长,构筑成一把巨大剑刃。以魔法与他连接的米莎,瞬间理解了雷伊想做的事。 「圣爱剑爆裂teo torearosu」是让两人的爱合而为一的剑。不过在漫长的勇者历史之中,这个魔法还有下一个阶段。 让身心合而为一,使得消灭敌人的爱魔法发挥到极致。如果不能让双方的动作分毫不差地同步,就无法完成此剑。在仅有意念无法触及的那个深奥之中,他认为如果是拥有暴虐魔王传承的米莎,就能跟他一起抵达。 现在,两人的爱正熊熊燃烧著── 「「『双掌圣爱剑爆裂rigaro teiru torearosu』。」」 两人手中的光剑朝著王龙的庞大身躯倾注而下。就彷佛沿著这道剑光一般,无数爆炸掀飞开来。从王龙身上的雾铠内侧,不对,是从那个庞大身躯的内部,光剑使得它吸收到体内的所有根源一一爆炸── 「……怎……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成为真正勇者的余……这个王龙之躯啊啊……为什么会被没持有圣剑的区区魔族给……!」 「理由很简单。」 米莎与雷伊看向被大量爆炸吞没的王龙。 「勇者真正的圣剑才不是那种棍子,而是在他心中的爱哟。」 就像要给予最后一击般,两人将「双掌圣爱剑爆裂」刺向王龙。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庞大的光剑刺进李西乌斯王的根源。 「不知恋之力为何物的神。」 「就在爱的斩击之下爆炸吧。」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在引发一阵格外耀眼的爱之大爆炸后,崩塌的钟乳石洞瓦砾在转眼间将王龙掩埋了起来── §39【审判翩翩飘落】 艾贝拉斯特安杰塔,圣座之间── 我朝著恐怕是在看王宫那场战斗的亚希铁笑了笑。 「你难道以为只要夺走灵神人剑,就能打倒真正的勇者吗?」 亚希铁深深叹了口气。 「不适任者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你是不会明白的。神谕并不是预言或预知,而是神赐予我们的正确指标。人们必须遵从神谕,努力达成目标。」 「咯哈哈,原来如此。看来你有在努力想一个好藉口出来啊,但不觉得有点滑稽吗?你回顾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好好想想吧。」 「哪怕是要在地上爬行,也要相信神所赐予的话语,去做该做的事,这是我身为神托者的义务。眼前要是有平坦大道与荆棘之道,我很乐意走上荆棘之道。」 亚希铁就像祈祷似的握起双手,平静地说: 「或许有时也会输给困难,屈下膝盖吧。但是,神会藉由话语指示新的道路。就算接连输给试炼,神也依然会关注著我。只要我没有失去这份信仰、这条困难的道路,就会引导我前往应当抵达的场所。」 「抱歉,诈欺师该去的地方,不论古今中外都早有定论。」 我就像在妨碍祈祷似的说: 「你就下地狱去吧。」 亚希铁不为所动,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立刻回道: 「王龙遭到勇者加隆击败,好像让你误认为自己胜过了神;然而神谕并没有这么肤浅。我方才说过了吧?神会指示新的道路。」 他以彷佛在怜悯我的眼神看来。 「亚杰希翁有龙出没,你率领著部下前往盖拉帝提。勇者学院与放出的龙群战斗,你的部下在地下与我们的信徒交战。」 就像在说这一切都在预料中似的,亚希铁平稳地微笑著。 「然后,你来到了地底,迪鲁海德的魔王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你应该要守护自己的国家;尽管如此,你还是来到了这里──浑然不知这是神的指引。」 亚希铁高举著盟珠戒指庄严地说: 「你的国家、你的王都,都将在今日毁灭。魔王不在的密德海斯,将会受到违背神谕的天罚。」 洒落在圣座上的一道光幕上显示出影像,那里是密德海斯。 「你就好好看著吧。违背神的你,麾下国民痛苦挣扎的模样。这是对你的惩罚,而你将会领悟到自身的罪过,进而悔改。」 密德海斯外扬起无数沙尘,「叽──叽──」地响著令人不舒服的龙鸣。大批龙群从土中一一现身,朝著城市冲去。其数量跟前往勇者学院的龙群无法相比,是超过一千头以上的龙群。 就剩下十几公尺,大批龙群朝著密德海斯的城墙猛烈冲去。 「永别了,愚蠢的异端者国度。」 砰────响起一道巨响,光幕上显示著惨不忍睹的光景。朝著城墙冲去的龙群,全都像是被五马分尸般地轰走了。 「……怎…………!」 差点喊出怎么可能的他,就像是要掩饰失言地闭上嘴巴。不过,他的表情就像在说这难以置信一样。 站在城墙前的,是全副武装的我国魔王军。 「全队冲锋。这是久违的猎龙活动,就让那些缺乏智能的害兽们知道,谁才是地上的支配者。」 尼基特的部队在空中飞舞并挥动魔剑,接二连三地砍下龙头。 「一齐扫射『狱炎歼灭炮』。」 迪比多拉的部队构筑魔法炮击用的术式锁定目标。 「发射!」 冲来地上的龙群陆陆续续遭到漆黑太阳击中,轻而易举就被烤成焦炭。龙群立刻往空中退避;然而芦雪的部队早已在上空待命。 「准备『风灭斩烈尽riga shureido』将它们一扫而空。」 狂暴的疾风之刃将翅膀尽数斩断,使得飞上空的龙群凄惨地坠落地面。 数以千计的大批龙群,就在可谓是一网打尽的风刃之下,转眼间就减少到半数以下。 「据说有个蠢蛋跑去向皇族派提议,问他们要不要用龙来攻陷密德海斯呢。」 我帮半傻眼地看著魔王军战斗的亚希铁做解说。 「好像是说什么,只要能瞒过魔王军在城墙附近的地底下挖出一条通道的话,就会在那里放出龙的样子。」 亚希铁惊讶地睁大眼睛。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难不成你以为我的部下,会因为一群只有体型庞大的蜥蜴而陷入苦战吗?」 「…………皇族派应该憎恨著魔王才对……」 亚希铁口中忍不住流泄出这句疑问。 「如果这也是神谕的话,那还真是错得离谱呢。皇族派现在可是让憎恨魔王之人悔改的更生设施。」 我让赛鲁瑟阿斯假装答应计画,将情报泄露给魔王军。这是个能消灭大量龙群的机会,所以才没有防范未然,而选择静观其变。 「只不过,你说会特意选择荆棘之道,看来的确是事实的样子。所谓的神还真是会强人所难呢。」 亚希铁就像要冷静下来似的阖上眼,接著左右摇头。 「……是啊,还真的是。」 他就像悲叹似的说道: 「啊啊,还真是愚蠢啊。居然亲手消灭神使,增加自己的痛苦。」 「就输不起来说,这句台词有点无趣啊。」 「我说过了吧,神谕并没有你所想得那么肤浅。你会在这里与我对峙,是认为我的选定神亚露卡娜的力量,没有其他人可以匹敌。这就是你最根本的错误。」 亚希铁将手缓缓举起,同时指向光幕。 「请看向那座山丘吧。」 密德海斯的西南方,有座能一览城市景观的小山丘。光幕所显示的小山丘上,有著一道人影。 缥缈地站在那里、以魔眼眼睛悲伤望向城市的,是一名有著白银秀发的少女。选定神亚露卡娜露出想不透的表情,眺望著密德海斯。 「这一切全是神的引导,眼前再度开拓了一条新的道路。龙群已在密德海斯周围构筑了龙域,就算施展『转移』赶去也无法赶上。」 亚希铁让选定盟珠亮起,向自身的神宣告: 「吾神亚露卡娜啊,恳请您向罪孽深重的密德海斯之民下达审判,展现『创造之月』亚蒂艾路托诺亚的奇迹吧。」 亚露卡娜静静地举起双手,将手掌转向天空。依循著惊人的神之魔力,光芒被黑暗覆盖,白昼化为黑夜。 然后,被黑暗封闭的地上照著温煦光芒。梦幻的淡淡光辉──新月模样的亚蒂艾路托诺亚高挂天际。 亚露卡娜开口说道: 「…………」 听不见声音。但是,能看得出祂在低语著什么。 「毁灭与创造是一体两面。当密德海斯的民众毁灭时,创造之力就能更加地照亮夜晚,亚蒂艾路托诺亚会更加光亮,而你也会被这道光给净化,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 唔嗯,原来放出龙的目的是这个啊?藉由消灭大量根源,提高让生命循环的「创造之月」的力量。他打算靠这种做法,在选定审判中获胜。 看来这个男人,就连自己的神露出怎样的表情,都不曾去看过一眼。 「我问祢,选定神亚露卡娜。」 我隔著光幕,对山丘上的娇小女神问道: 「祢想毁灭密德海斯吗?」 祂没有回答。不过,祂的指尖动了一下。 「还是想要拯救?」 尽管倾听著我的询问,祂依然默默无言地将魔力送往「创造之月」。 「祢看起来不像是想追求毁灭的神,有必要对这个男人尽到这么大的义务吗?」 亚希铁彷佛带著嘲笑地发出「呵呵呵」的笑声。 「你终于开始乞求神了啊,不适任者?只不过,我的选定神亚露卡娜会依照盟约给予我救赎,应允我的愿望、我的祈祷、我的忏悔。」 亚希铁洋洋得意地说: 「你的祈祷不会实现。密德海斯将会毁灭,经由神的奇迹──咳呃──……!」 亚希铁的腹部上插著我用「创造建筑airisu」做出来的魔剑。 「明明就没有带上神,在我面前嚣张什么?」 「……呜……呃…………啊…………」 「我这是在跟亚露卡娜说话。多余的小角色就要有多余的样子,给我安分等著。」 我就这样连同魔剑把他整个人扔出去。魔剑刺在墙壁上,把亚希铁钉在上面。 「唔嗯,这样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圣人的样子啊。」 我没看向他地这样说道,再度朝光幕的另一头询问: 「回答我,亚露卡娜。」 我再度问著祂的心。 「假如祢不想追求毁灭,我就救赎祢吧。」 「……你在说什么傲慢的话啊……区区魔族也想救赎神,这种话光是说出口就相当于冒渎──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看也没看他一眼,丢出「魔黑雷帝」魔法贯穿亚希铁的身体。 「我应该叫你要安静了。既然亚露卡娜不在这里,你就只是只矮小的蜥蜴。」 在这样警告后,我再度问向亚露卡娜。 「就算是神,也会有力有未逮的事。说出祢的一个愿望,并不会违背盟约。」 雪月花从「创造之月」亚蒂艾路托诺亚上翩翩飘落。 那是美丽也残酷的创造之花。要是在密德海斯形成积雪,就会冻结一切生命、夺走他们的性命。一片雪晶翩翩飘荡,降落在密德海斯的一名女性头上。 「………………不……想…………」 亚露卡娜颤抖著嘴唇低语。 「……这双手是为了拯救人们……」 在逐渐消逝的生命之前,祂开口说道: 「……这双脚是为了前往灾地……」 淌落的泪水湿濡地面。 「……这颗心是为了接受祈祷……」 祂就像在吐露心声似的吶喊: 「……我不是为了毁灭的奇迹……!」 听到这句话,我忍不住发出微笑。 「阻止祂。」 我发出这道命令。 雪月花在发出一阵光芒后融化消失;然而,仰望降雪的女性还活著。 「…………………………………………怎么……了…………?」 亚希铁茫然看著这一幕,同时喃喃低语。 夜晚消失,太阳高挂天际。「创造之月」消灭了。 「掠夺剑,秘奥之七──『夜夺绝佳』。」 山丘上出现一名男子的身影。就连夜晚也能斩断夺取,魔族最强的剑士──魔王的右臂辛雷谷利亚。 「选定神亚露卡娜。」 那名男子悠然走去,阻挡在神的面前。 「不论什么理由,此身绝不原谅胆敢反抗暴虐魔王之人。」 辛以充满杀气的眼神注视著亚露卡娜。 「只不过,就对吾君只要我阻止祢的宽宏大量表达敬意,我不会毁灭祢。」 辛画起魔法阵,把左手伸进中央。伴随著不祥的庞大魔力,他缓缓拔出一把锈剑。 那是灭神之剑──斩神剑古涅欧多罗斯。 「我就温柔地杀了祢吧。」 §40【在地底降下的雪】 亚露卡娜悲伤地用魔眼望向手持两把魔剑的辛。 「你是敌人,我不得不排除你。」 祂的手掌溢出冷气,形成一把雪剑。 「别在意。」 辛侧过身,摆出掠夺剑在前,斩神剑在上方的姿势。 「这是不可能的。」 亚露卡娜往前踏出一步,身体化为闪光直冲而去。这是被祂吃掉的辉光神吉翁赛利亚的秩序。亚露卡娜在眨眼间绕到辛的背后,一面挥洒著闪闪发光的雪月花,一面劈下雪剑。 辛甚至不用看到那把剑,就彷佛是让剑穿透自己似的避开了攻击。 「诸如靠著速度绕到背后等,祢无谓的动作实在太多了。」 在辛转身之后,亚露卡娜的左手早已溅出鲜血。这是他在祂以光速绕到背后之际,以超越光速的速度斩伤的。 「你也很强。」 亚露卡娜高举左手,白昼再度化为黑夜。被辛夺走的夜晚,祂以神的魔力再度创造出来。浮现在暗夜之中的「创造之月」亚蒂艾路托诺亚,朝著这座山丘洒下月光,无数的雪月花翩翩飘落。 「覆盖上冰冷的冰柱沉睡吧。」 围住辛的无数雪月花化为尖锐冰柱。这些冰柱尽管散发著绚丽的冷气,却不留一丝退路地射击过来。 辛的双手有如闪光般地亮了起来。斩神剑古涅欧多罗斯与掠夺剑基里翁诺杰司将发射过来的无数冰柱悉数斩断,有如烟雾般地消散。 「白雪积起,充满光明。」 雪月花眼看纷纷落在山丘上,将附近一带化为闪闪发光的梦幻雪景。这股神圣的冷气一分一秒地夺走辛的魔力与体力。 下一瞬间,辛的魔力化为虚无,让根源与掠夺剑合为一体。 辛将基里翁诺杰司的剑尖指向上方。这把魔剑,在天空刺出一个漆黑洞穴。 剑光一闪。辛一挥下基里翁诺杰司,天空就彷佛被劈成两半一样,划出一道漆黑剑痕。夜晚被斩断,就彷佛玻璃碎裂一般从后方露出白昼的模样。 掠夺剑,秘奥之七──夜夺绝佳。一如其名,就连夜晚都能夺走的这道斩击,能斩断利用昼夜与天候形成的自然魔法阵。 「一如吾君推测,看来那个『创造之月』并不完全。」 新月模样的亚蒂艾路托诺亚不只是形状,就连权能也并不完整,所以才会被夜夺绝佳斩断。要是能发挥真正的力量,就无法这么轻易对付了。 不因辛的魔剑动摇,亚露卡娜喃喃说道: 「冰牙穿空,在胸口开出孤独空洞。」 从祂手中撒落的雪月花,将附近一带全部化为雪景。亚露卡娜背后飘浮著无数彷佛龙牙的冰枪。 那是穿神贝黑乌斯的秩序。冰枪朝辛飞去。他即使打掉攻击,枪也没有粉碎,在空中转了一圈后继续朝辛飞去。同时,亚露卡娜化身为光,用雪剑朝辛砍去。在用斩神剑挡下这一剑后,他就被攻击力道压制,双脚陷入地面。大概是因为吸收了复数的神吧,亚露卡娜的臂力在辛之上。 「背负罪过,剑乃审判。」 出现在远方的另一把雪剑飞来,逼近亚露卡娜的背后。这把雪剑贯穿祂的身体,就这样刺向短兵相接的辛的胸口。 红血飞溅,玷污雪景。亚露卡娜微微瞠目。 尽管处于不自由的姿势、亚露卡娜的身体形成死角,辛还是在被刺中之前,扭身避开飞来的雪剑。剑刃只浅浅划过了他的胸口。 「祢还挺厉害的。」 亚露卡娜立刻以光速退开,但斩神剑正滴下血珠。祂的右手掉落,化为白雪消失。 「能和我对打这么久的人可不多。」 雪月花翩翩飘落在失去手臂的手肘上,创造出消失的右臂。 「只不过──」 辛笔直踏步走向亚露卡娜。尽管速度比光速还要慢,却经由步法让祂误判了距离。就在亚露卡娜要跳开的瞬间,双脚被掠夺剑斩断,使祂失去移动的力量。 紧接著,亚露卡娜的双脚就冻结起来。祂大概是打算用创造的秩序重新创造双脚,逃离掠夺剑的诅咒吧。 不过在这之前,斩神剑染成了暗红色。 「斩神剑,秘奥之三──」 剑身上猛烈冒出画有螺旋一般的不祥魔力粒子。亚露卡娜创造出双脚,取回被夺走的移动之力。 「──『无间』。」 古涅欧多罗斯贯穿右胸,将亚露卡娜的根源斩成两半。辛一放开斩神剑,祂就面无表情地瘫软跪下。 「……啊…………」 亚露卡娜被斩成两半的根源,接著被分割成四块。即使祂将自己的创造之力与再生守护神奴帖菈都希安娜的秩序发挥到极限让根源恢复,也会再度被「无间」斩断。 就彷佛在忍受著激烈剧痛,亚露卡娜握住斩神剑想要拔出。然而,那个竭尽全力在再生上的衰弱身体,已无力拔出剑。 「话说回来……」 辛的凶狠魔眼眼神看向山丘上的森林。 「你们打算躲到什么时候?」 掠夺剑一挥,远处的树林就被尽数斩断,一棵接著一棵地倒下。躲藏在树林里的,是一群穿著纯白铠甲的龙人士兵们。他们全都一脸惊愕的表情,注视著屈膝跪下的亚露卡娜。 信仰的神被击败,让他们早已丧失战意的样子,不过辛就像要追打落水狗似的说: 「要是想救祂的话,就一起上吧。不过,我要给你们一句忠告。」 辛亮出掠夺剑,朝士兵们一瞪。 「我没有奉命要对你们手下留情。」 龙人们就像被他的气势压倒一样,浑身颤抖不已。他们咕嘟一声地咽了口口水。 「……不会吧……这个男人……这个男人说他对选定神亚露卡娜手下留情了…………以神为对手耶……!」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是选定者的寻常魔族,拥有足以与神交战的力量……神谕什么都没说吗……!」 「…………能想到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他们拥有连神都看不透的力量……」 「怎么可能!你说他们凌驾在神之上!这不可能啊!」 「可是,现在选定神就跪在那里不是吗……!」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魔王到底是……!而且,这家伙不就只是个部下吗!」 「要是这样的话,暴虐魔王究竟有多么…………?」 「……我们该不会是与非常不得了的人物为敌了吧……」 看来他们完全误判魔王军的实力了啊。在击败亚露卡娜的辛面前,龙人士兵们就像吓得魂飞魄散一样,各个都动弹不得。 『虔诚的神的信徒,你们无须畏惧。』 被剑钉在墙壁上的亚希铁一面看著士兵们动摇的模样,一面向他们说道: 『神谕下达了。不适任者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让不顺从之神复活了。这一切全是背理神耿奴杜奴布在背后作祟,我等神仆不得不战胜这场试炼。』 龙人士兵们纷纷献上祈祷,彷佛想藉此摆脱恐惧一样。 『根据神谕,这场战斗将会灭亡千条性命。如此一来,「创造之月」亚蒂艾路托诺亚就会增强光辉,我的选定神亚露卡娜就能从魔剑的束缚中获得解放。』 龙人们就像做好觉悟似的点头。随后,隐蔽魔法遭到解除,现场出现远比方才还多的士兵身影,人数足以将山丘一带填满。 『虔诚的信徒啊,神谕是不会有错的。毁灭千条性命,奉献给选定神亚露卡娜。这样一来,你们就能前往神的跟前,获得神的救济。』 龙人们一齐拔剑。 「谨遵『全能煌辉』的意思。」 他们自行将剑刺进心脏。 「「「谨遵『全能煌辉』的意思。」」」 鲜血猛烈喷出。龙人们从口中吐出火焰,为自己进行火葬。 他们依照神谕,一个人也不留地毁灭了千条性命。 创造的秩序大概就真的因此增强了吧,亚露卡娜施展「转移」魔法从现场消失了。 辛即使警戒,祂却从山丘上澈底逃离的样子。 「真是非常抱歉,属下让祂逃走了。」 辛向我传来「意念通讯」。 「无妨。」 我将视线从影像上移开,看向被钉在墙上的亚希铁。 「宁可让同胞自杀也要遵守神谕,只能说让我傻眼了。」 「我不许你侮辱他们。虔诚的吉欧路达卢信徒是为了守护神的话语,自行献上性命的。他们崇高的意念、对神的绝对信仰,正是救济、是人最为高贵的模样。」 太过荒唐的主张,让我叹了口气。 「不论跟你说得再多,都没有能互相理解的感觉。」 我画起一门魔法阵瞄准亚希铁。 「亚露卡娜去哪里了?」 「你觉得有信徒会告诉异端者神的所在吗?」 「那么,我也给你一道神谕吧。三秒后,祂就会出现在这里。」 漆黑太阳从魔法阵中缓缓出现,朝著亚希铁发射过去。以被钉在墙上的状态他无从闪避,要是直击的话,就会连骨头都不剩地化为灰烬吧。 「依照盟约降临此地吧。选定神,请下达我与他的审判。」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伴随著震耳声响,「狱炎歼灭炮」逼近到亚希铁眼前,然后在下一瞬间忽然消灭。 一片雪月花当场飘落。 「『神座天门选定召唤』。」 伴随著召唤之光,白银秀发的少女选定神亚露卡娜阻挡在我面前。 祂瞥了一眼,刺在亚希铁身上的魔剑就化为冰粒,有如烟雾般地消散。再生之光包覆著他,眨眼间便治好了他的伤势。 「唔嗯,还想说祢去哪里了,目标是灵神人剑啊?」 亚露卡娜的右手上拿著恐怕是从王龙身上回收的灵神人剑,而左手则是拿著方才刺穿自己胸口的斩神剑。 「不适任者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你深信自己颠覆了我所获得的所有神谕。不过,这一切都在神的掌握之中。不论怎么走、不论怎么做,你都无法逃离神的掌心。」 亚希铁敞开双手说道: 「现在,神终于赐予要审判你的神谕了。明白了吗?这样我也没必要毫无抵抗地被你刺穿了。」 「哦?」 他这样彷佛在说方才是故意被我刺穿一样。 「也就是你已经做好打倒我的准备了啊?」 「盟约禁止于圣座之间发生纠纷。我们就换个地方吧。」 「在哪里我都无所谓。」 亚露卡娜对自己与亚希铁施展「转移」。我看穿那个术式,同样施展「转移」移动。在纯白一片的视野恢复色彩后,我们来到艾贝拉斯特安杰塔的中层。这里是一座巨大的圆形露台,能从这里眺望到地底世界的天盖。 「请看吧,普照地底的创造之光。这正是亚蒂艾路托诺亚的真正姿态。」 亚露卡娜缓缓举起双手,将手掌朝天翻去。 「创造之月」高挂在天盖附近,亚蒂艾路托诺亚从新月变成了半月模样。 「即使是龙人,倘若让神降临在身上,身体也会无法承受。因此,神说要将这副身体改造成神体。而这个奇迹,正是在空中闪耀的亚蒂艾路托诺亚。」 「创造之月」洒落耀眼光芒,将亚希铁温柔地包覆起来。他的身体眼看著受到创造之力的改造,强韧得足以承受神力,坚固得足以带有神的魔力;他的头发染成金黄色,露出被遮住的一只眼睛。 「『附身召唤』──『选定神亚露卡娜』。」 亚露卡娜将两把剑刺在地上。祂化为闪闪发光的无数雪月花,被吸入亚希铁的体内。 亚希铁让身为选定神的祂,降临在他受到「创造之月」强化的身体上。 惊人的魔力奔流,以亚希铁为中心旋转著。他摆出若无其事的表情看向我。 「明白了吗?这正是我应有的未来。获选定神选上的神托者亚希铁亚罗波亚达齐总有一天成为神时所得到的奇迹──作为代行者的姿态。」 亚希铁静静地指向我。「创造之月」飘落无数的雪月花,将这里化为一片雪景。 「地底没有白昼。你是不可能夺走夜晚,让亚蒂艾路托诺亚消失的。白雪堆积,充满光明。你将会笼罩著闪耀冷气,最终停止呼吸。」 在城内积起的雪月花发出神圣冷气,不断夺走我的魔力与体力。 「在纷纷洒落的雪月花下,不具神体之人,就连一根手指也无法动弹。你就这样冻结永眠吧。」 「唔嗯。不巧我并不讨厌雪。」 我用染成灭紫色的魔眼瞪向眼前的景色踏出一步,随后身上积起的雪月花就融化消失。踏出第二步后,足迹周围的雪就融化不见。 「……冻结永眠吧……」 即使亚希铁高呼著,我也丝毫不在意地往前走。他的表情失去平稳,相对地变得愈来愈焦躁。 「……冻结永眠吧,违背神意的愚蠢异端者……」 雪月花的雪势增强,在彷佛一切生命静止的世界里,我慢慢往前迈步。然后,没受到任何阻碍地抵达了他的面前。 「……在神力之前,一切皆无力……!冻结永眠吧……!」 「你应有的未来就这点程度啊?」 我抓住他的头。 「为什么……!神啊!为什么您的雪会被异端者融化!请赐我神谕……!」 「你在向谁祈祷?现在你就是神吧?」 我画起魔法阵,用「狱炎歼灭炮」把他整个人吞没掉。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这样朝著墙壁发射出漆黑太阳后,漆黑燃烧起来的亚希铁就被轰飞了。 「得到神体后,就连误解程度也强化了吗,诈欺师?」 我朝著撞破墙壁、滚进屋内的亚希铁说道: 「『创造之月』的真正力量才不只这种程度。」 §41【全能者之剑】 透明的声音响起。 『站起来,亚希铁。』 伴随著月光,那里浮现出亚露卡娜的魔法体。由于神力已降临到亚希铁身上,所以感受不到一丝威胁,只有意志存在。 『你的神体毫发无伤。』 亚露卡娜闪耀光芒的魔法体伸出双手,手上分别放著灵神人剑与斩神剑。亚蒂艾路托诺亚的月光洒落在剑上,带著闪亮的白银光辉,架起连结月亮与地面的光桥。 沿著这座光桥,「创造之月」缓缓降落。半月形的光芒眼看著逐渐逼近,覆盖住圣剑与魔剑。就像白雪融化一般,伊凡斯玛那与古涅欧多罗斯的轮廓扭曲变形,两把剑化为液体,在光芒中混合起来。 半月形的光芒就这样化为棒状,形成了一把剑。圣剑与魔剑,连同「创造之月」一起被重造为一体。 亚露卡娜手上出现一把收在金色剑鞘里的静谧之剑。 『全能者之剑里拜因基鲁玛。』 「哦?」 我用魔眼看向前方。只见亚希铁就像没事一样地站起身,从屋内再度走回到露台上。 由于是神体,所以不会当场死亡,但应该能让他受到一点伤才对。然而亚希铁却毫发无伤,就像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受伤一样;也没有施展恢复魔法的迹象。 是那个叫什么全能者之剑的力量吗? 『不适任者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 亚露卡娜微微屈膝高举起双手,浮空的全能者之剑就飞到我面前。 『你接下来,将要接受里拜因基鲁玛的审判。只要那把神剑存在,我的信徒亚希铁亚罗波亚达齐就亘永不变,不会受到任何毁灭。』 也就是「狱炎歼灭炮」造成的伤害被当成没发生过了啊?居然能回溯过去、消除伤势,这可是相当惊人的神秘。 『要毁灭神托者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拔出全能者之剑里拜因基鲁玛,用那把剑砍中他三次。』 只要用里拜因基鲁玛砍三剑,亚希铁就会毁灭。是以这种脆弱性作为交换,实现能对此之外的攻击达到不灭的耐性吗? 『只不过,只要全能者之剑出鞘,拔剑者的根源就会因为这把神剑的力量,从过去、现在与未来之中消灭。』 唔嗯,也就是连「根源再生aguronemuto」也不管用啊?假如跟祂说明得一样,这确实堪称异常的力量,不过也能从那把神剑看出超越了如今的亚希铁的力量。 只要集结灵神人剑、斩神剑,还有亚蒂艾路托诺亚的魔力,应该就能带来如此程度的奇迹。当中最大的关键,恐怕就是灵神人剑,所以亚希铁才会策划要从雷伊身上夺剑。 虽是为了消灭魔王而生的灵神人剑,但看来也具备著十分相称的根源。 『选定神亚露卡娜进行审判,请不适任者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回答审问。这世上存在著全能者吗?』 要是不拔出全能者之剑里拜因基鲁玛,就无法伤害亚希铁;要是拔出全能者之剑里拜因基鲁玛,在消灭亚希铁之前我就会死。这就是亚露卡娜的审判。 「呵呵、呵呵呵呵。」 亚希铁发出令人不快的笑声。 「神谕下达了。全能者创造的这把里拜因基鲁玛,是谁也不可能拔出的剑。要是拔剑,持剑者的根源就会从过去、现在与未来之中消失。也就是说,剑会变成从未拔出来过。」 他一面说道,一面从容不迫地走来。 「你明白了吗?并非全能的你,是不可能战胜我这个全能者的。」 「唔嗯,就假设你真的全能吧。不过啊,亚希铁。倘若如此,你不应该要求全能,而是应该要求全知才对啊。因为无法伤你分毫的『狱炎歼灭炮』而惨叫连连,就只能说是在丢人现眼啊。」 亚希铁平稳地露出微笑。 「不知恐惧为何物,真的是一种罪吗?」 亚希铁就像自问自答似的摇了摇头。 「不,我并不这么认为。」 他停下脚步,笔直注视著我。 「并非是神的人心,当然会感到恐惧。会感到恐惧、会感到疼痛,正是拯救这个世界所必要的感情。纵然我丢人现眼地遭人责难,我也会伴随著疼痛,挑战这场圣战。」 亚希铁的手掌上飞扬起雪月花,一把雪剑出现在他的右手中。 「我虽然无知,但不像你误以为自己知道一切这般傲慢。神托者应该具备的是无知之知。不足的智慧,会由神的话语补足!」 亚希铁蹬地冲出,朝我使劲劈下雪剑。我用缠绕「四界墙壁」的右手抓住这一剑。 「看来你也很无知呢。这把剑是由神之雪雪月花而诞生的神雪剑洛可洛诺特。其碰触到的事物,就连魔法也会冻结。」 亚希铁就像祈祷般地说道: 「永别了,不适任──」 啪嚓一声,我用「根源死杀」的指尖折断雪剑。 「……什么…………!」 「给我记好了。无知之知不是愚者打肿脸充胖子时用的话语。」 我将左手的「根源死杀」用力刺向亚希铁的心脏。 不过,我的指尖没有穿透皮肤。 「『魔黑雷帝』。」 黑雷缠绕著亚希铁,一面劈啪地响起巨响,一面有如爆炸般地膨胀开来。嘎嘎嘎嘎嘎嘎嘎嘎,足以让艾贝拉斯特安杰塔晃动起来的闪电之力集中在他身上。 只不过,尽管衣服有点烧焦,亚希铁仍然毫发无伤。虽然被「魔黑雷帝」的威力给推开了,但他的神体就连一道擦伤都没有。 「唔嗯,看来全能者之剑那边是真的啊。」 亚希铁拿著断掉的雪剑,严厉地朝我看来。 『神雪剑会无效,是因为他的魔眼之力。』 亚露卡娜注视著我染成灭紫色的魔眼。 『不会灭亡的神会归于虚无,是那个与「破灭魔眼」似是而非的毁灭魔眼所导致的。」 「祢把我的深渊看得很清楚。既然如此,别再下达什么神谕了,换祢来跟我打如何?就算力量再怎么强大,要是不懂得如何运用的话,就不会是我的对手。」 我在地底世界的天盖画起巨大魔法阵,巨大魔石闪耀著漆黑光芒从中接二连三地出现。 那是「魔岩坠星弹gia gureasu」的魔法。就彷佛无数流星殒落一般,魔石纷纷朝著亚希铁落下。 『用雪月花迎击。』 「谨遵吾神之意。」 在亚希铁伸出手后,雪月花就从他的掌中飞扬起来,将「魔岩坠星弹」冻住。就像是缝在天盖上一样,他用冰防止魔石坠落。 「光是注意头上,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开想怎样?」 注意到我的声音,亚希铁就像惊觉似的把目光移回来。不过这个时候,我已在亚希铁的脖子上绑上项圈了。 「要是身体不灭的话,这样如何?」 「羁束项圈梦现」发出魔力。只不过,亚希铁并没有被困在不祥项圈的梦境里,而是蹬地冲出。 以辉光神吉翁赛利亚的秩序在我周围奔跑著,他用雪月花修复好断掉的神雪剑。 「不论受到任何攻击都不会受伤的我,与能挡下任何攻击的你,乍看之下觉得彼此势均力敌,但究竟谁人占有优势,这点不用请教神谕也一目了然吧。」 「的确,就算神体再怎么不灭,居然就这样让弱点完全暴露出来。要对你造成伤害,甚至不需要攻击。」 「愚蠢的异端者。我身为神的虔诚使徒虽不会这样说,但人们会把这叫做输不起吧。」 雪月花从亚希铁身上溢出,闪闪发亮地朝天空翩翩飞扬。这些雪花乘著风翩翩飞去,不仅是艾贝拉斯特安杰塔这里,还飘落在神都盖艾拉黑斯塔全区。 「你方才说我没能发挥出亚蒂艾路托诺亚的力量。既然如此,我就在这里发挥它的真正价值,结束这场战斗吧。」 眼角余光上的亚露卡娜吓了一跳。 「人们会被积起的雪月花掩埋,将他们的性命归还于神。随著毁灭增加,『创造之月』会更加耀眼,这把全能者之剑里拜因基鲁玛将会散发出真正的月光照亮异端者。」 『亚希铁,盖艾拉黑斯塔乃缔结了不战盟约之地。不能为了选定审判,而将龙人们作为供品。』 「我的选定神亚露卡娜,我要向您忏悔。还请您原谅我这基于无知的行动。我作为一介信徒,怎么样也无法原谅与神为敌的这名异端者──即使要违背神谕也在所不惜。」 亚露卡娜对他投以难以言喻的悲伤眼神。即使如此,祂也还是想拯救这个无可救药的家伙吧。 「我的神啊,我已向您忏悔。身为神的您,还不愿原谅我吗?」 亚露卡娜垂下眼帘,露出无奈的表情静静说道: 『神托者亚希铁,我赐予你救──』 「祢说过,祢在寻找答案吧?」 对于我的话语,亚露卡娜转过头来。 「全能者能造出一把谁也拔不出来的剑吗?──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握住飘浮在眼前的全能者之剑里拜因基鲁玛。 「这个问题换言之,就是在问全能者是否能拯救所有人。」 我一手拿著里拜因基鲁玛,瞪向以光速移动的亚希铁。 「当对于某人的救赎,意味著对于某人的破灭时,不论是否要拯救前者,全能者都不能算是全能。」 亚希铁在朝我伸出手后,无数的冰柱就猛烈射出。从上下左右密不透风袭来的冰刃,我用缠成球状的「四界墙壁」悉数弹开。 剎那间,白色剑光闪过,切开了「四界墙壁」。 「只要以这个速度挥剑,就能切开的样子呢。」 「那又怎么了?」 我用「根源死杀」的指尖从剑身底部斩断雪剑。亚希铁舍弃剑,就这样朝我伸出右手。然而我身上缠绕的「四界墙壁」,无法对亚希铁受到里拜因基鲁玛加护的神体造成伤害。 他的指尖贯穿了我的心脏,顿时鲜血四溅。 「既然这个神体不会受到伤害,也就是说,这副身躯就是最大的武器。你的败因,就是过度相信自己知道一切的『无知的无知』。」 亚希铁在用力握住心脏、连同根源一起捏烂后抽回右手。 「看来你敌不过倾听神谕的我呢。」 亚希铁回过身后,亚露卡娜就以严厉的眼神看著他。 「我的选定神亚露卡娜,还请原谅我。我之所以打算毁灭盖艾拉黑斯塔的民众,是要让那个不适任者以为,我要是不这么做,就没有打倒他的手段;而非我的本意。」 他就像在忏悔似的跪下。 「──那就快停止散布雪月花吧。」 他转向声音的方向。在他的视线前方,我毫发无伤地站在那里。 「你尽管拥有神的魔眼眼睛,但是跟亚露卡娜不同,什么也没看见。你仔细看清楚自己手中握著的、拔出来的东西是什么。」 我解除「幻影拟态」的魔法,让他手中握著的东西浮现出来。那是剑身透著白银光泽的全能者之剑──里拜因基鲁玛。 以为捏烂我心脏的动作是幻觉。他其实握住里拜因基鲁玛的剑柄,从剑鞘拔出了剑。 自认为毁掉的根源,也是我施展「根源母胎」所做出来的假根源。亚露卡娜应该注意到了,但是神谕没能在那一瞬间传达。 「只要全能者之剑出鞘,拔剑者的根源就会因这把神剑的力量,从过去、现在与未来之中消灭。」 「……怎么、可能…………」 亚希铁一脸惊愕的表情,茫然地喃喃自语。 「……这种事…………这是……怎么会……」 他连话也说不好地颤抖著嘴唇。 「全能者能造出一把谁也拔不出来的剑吗?就假设制造出里拜因基鲁玛的你是全能者吧。当全能者拔出全能者之剑时,全能者的存在就会回溯到过去消失不见。」 亚希铁一脸心不在焉的表情,茫然地听著我的话语。他的脸上澈底地充满著恐怖。 「谁也拔不出全能者之剑。也就是说,这世上不存在全能者。没有人能拯救一切。让人领悟这件事,正是选定神亚露卡娜的审判。」 我转向亚露卡娜问道: 「没错吧?」 祂点了点头。 『神不可能全能。唯有知道这点的人,才适合担任代行者。』 亚希铁脸色苍白,或许是再也承受不住死亡逼近的脚步声吧。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神体摇摇晃晃地倒下,双手支撑在地上。 「……呜、呜恶恶恶…………!」 然后吐了。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呜、啊啊啊啊,啊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拔出全能者之剑的人会消灭。亚希铁就像发疯似的甩著一头乱发,持续地吐出胃液。 「你不是无知之知,就只是个傻子。」 我向悲伤注视著亚希铁的亚露卡娜说道: 「祢就告诉他吧。可怜到让人看不下去了。」 『神托者亚希铁,你无须恐惧。你不会死。你手中的并不是里拜因基鲁玛。』 浑身呕吐物的亚希铁,以惊愕的眼神看著自己手上的神剑。 「那是我用魔法创造的假剑。真剑在这里。」 我施展「幻影拟态」与「隐匿魔力」,让隐藏起来的全能者之剑里拜因基鲁玛显现。 「如果你拔出来的不是假剑,而是这边的真剑,你早就毁灭了吧。」 亚希铁一脸茫然地站起来。 「怎么了?舒服多了吗?」 我从喉咙发出咯咯笑声。 「虽然拥有著不灭的神体,但内心看来相当纤细啊。」 亚希铁尽管一脸怒容,还是无法理解地看著我。 「……我不知道你有何企图,但我能活下来全是因为神的引导。这份幸运、这份侥幸,正是因为我作为神托者……」 「咯咯咯,咯哈哈哈哈哈,你从方才就在误会什么啊?要是你觉得这就得救的话,未免也太天真了。」 听到这句话,他不灭的身躯抖了一下。 「你的地狱,甚至还没有开始。」 我拿起里拜因基鲁玛的剑鞘,用左手轻轻握住剑柄。 「全能者能造出一把谁也拔不出来的剑吗?全能者并不存在吗?」 我举起神剑向祂说道: 「方才我已展示了一个答案,不过亚露卡娜,那就只是猜中了祢的想法。」 亚露卡娜微微看来,认真倾听著我的话语。 全能者并不存在。尽管有著这种明确的认知,祂也还是渴望著── 这个问题的不同答案。 「现在就给祢我的回答吧。就看祢要不要相信了。」 §42【全能的魔王】 亚希铁火冒三丈地瞪著我。 「傲慢的异端者,就凭你想教导我的选定神什么啊?」 他一面装模作样地左右摇头一面说道: 「你方才说我被自己的选定神厌弃了,但你就只是基于无知才会这么觉得。正因为无可救药的我获得救赎,才能展示出所有人都能得救的规范。」 亚希铁就像祈祷似的用左手包覆住选定盟珠。 「真正遭到厌弃的人,是在说明明被选为八神选定者,却甚至没有跟选择的神缔结盟约的你。」 「明明都暴露出那种丑态了,真亏你能说出这种话来。你的厚颜无耻,到底连我都甘拜下风。」 「那就只是在测试你。为了毁灭我,你必须让我拔出里拜因基鲁玛。但是你却只顾著要折磨我,忘记这是在尊贵的选定审判场上。」 那个男人恬不知耻地说道: 「我就只是照出你的一面镜子。要是我看起来很软弱、丑陋,那是因为你的心很软弱、丑陋啊。方才在这呕吐的我,即是你真正的姿态。我是为了让你看见真正的自己,才会甘愿接受这份痛苦与罪过。因为我背负著人们的一切罪过。」 亚希铁平静地阖上眼。 「啊啊,『全能煌辉』艾库艾斯啊,我会替他承担罪过,还请原谅这个愚昧之徒……」 他就像祈祷般地说道,然后再度张开眼睛。亚希铁摆出一张彷佛心如明镜的表情,严厉地朝我投来视线。 「这些话全都归还到你身上了,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 「咯咯、咯哈哈,别再逗我笑了,你何时从诈欺师转行当小丑了?这比三流的喜剧还要让人捧腹大笑啊。」 亚希铁紧抿著嘴注视著大笑的我。他肯定很不服气吧。 「不过,还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男人啊。算了,就在教亚露卡娜的同时,也顺便教你一件事吧。」 亚希铁烦躁地扭曲表情。 「选定神亚露卡娜选择你,是一件错误的决定。」 「你果然太过傲慢了,不适任者。」 亚希铁往前踏出一步,同时从双手散布著雪月花。这些雪月花产生创造之光,将他的双手重造,化为尖锐的桩子。 「倘若将这副不灭的身躯化为武器,即使是无知的你也该明白会怎样吧?」 「天知道。我所知道的,顶多就是你难以忍受再度拔出里拜因基鲁玛,所以把手改造成绝对无法握剑的形状。」 亚希铁哼了一声,对我的话嗤之以鼻。 「嘲笑他人是件可耻的事。即使你再怎么口出秽言辱骂,你也已经毫无胜算。就请来错地方的异端者,从这个选定审判中退场吧。」 他在脚上猛然使劲。 「永别了,不适任者。」 我持起全能者之剑,对自己的身体画起好几层魔法阵重叠起来。 「『波身盖然显现buenejiara』。」 我的身体与魔力就宛如波浪一般,徐徐摇晃起来。我一步也没有离开,尽管如此,却彷佛踏出一步似的、发出魔力似的,能看到移动后的残渣。 「不论施展怎样的魔法,都无法挡下不灭的神体。」 亚希铁蹬地化为闪光冲出。他从正面冲来,以光速刺出变成桩子的右手。我就像迎击似的握住里拜因基鲁玛,蹬地迎上。 剎那间,我与亚希铁错身而过,交换了位置。 他背对著我说道: 「──看来你巧妙地避开了,不过下次可就不会让你得逞了。被这双神手毁灭,就是你的命运。」 「哦?就靠那双手吗?」 「你在说什、么──?」 亚希铁在抬起双手后,才总算注意到手肘以下被砍掉了。 「……什、么…………?」 慢了一拍,断臂喷出大量鲜血。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别在那里鬼叫,贱人。吵死人了。」 他脸色苍白,应该是不灭的神体微微颤抖。 「……无法原谅,这是无法原谅的事……」 亚希铁就像梦呓似的重复著这句话,然后看向亚露卡娜。 「神啊!吾神亚露卡娜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副身躯不是不灭的吗……!还请您赐予神谕!」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就跟亚露卡娜说得一样,能毁灭你的方法只有一个。只要拔出全能者之剑里拜因基鲁玛,用这把剑砍你三次就好。」 亚希铁注视著我手上的里拜因基鲁玛。这把剑仍然收在剑鞘里。 「……不可能……里拜因基鲁玛是全能者所创造、绝对无法拔出的神剑!只要那把剑出鞘,你就不可能活著!既然你还活著,那把剑就没有被拔出!」 我持起里拜因基鲁玛,温柔地对他说道: 「那就试看看吧。这次就把降临在你身上的神力切离。」 「这种事……你敢!啊啊,这是何等傲慢啊……!要切离我的神力?你以为这是能被允许的吗!揭露你的机关吧,不适任者……!」 就在亚希铁散布著雪月花,将双脚变成桩子的瞬间,他的膝盖以下就被轻易斩断了。 「……什么……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降临在身上的神力被切离,亚希铁的金发恢复成深蓝色。就彷佛脱离的力量归来,光芒聚集在亚露卡娜身上,让祂从魔法体恢复成原本的神体。 「……神力……脱离了……?我的、我的神力啊啊啊啊啊……这副不灭的神体为什么会受伤!为什么啊……!还请、还请赐予我神谕……!」 双手双脚被砍断,亚希铁束手无策地仰倒在地上。 我慢步走到他身旁。 「『波身盖然显现』是让可能性实现的魔法。」 「……让可能性……实现……?你在说什么……?」 「不懂吗?里拜因基鲁玛处于收在剑鞘里的状态时,存在著我拔剑的可能性与我不拔剑的可能性。经由『波身盖然显现』,我让这两种可能性都成为了现实。」 我将全能者之剑里拜因基鲁玛展现在亚希铁眼前。 这把剑仍然收在剑鞘里。 「既然里拜因基鲁玛没有出鞘,我就没有拔出这把剑。如果剑收在剑鞘里,我就不会毁灭。反过来说,既然我没有毁灭,就能证明我没有拔出这把剑。」 「……如果没有拔剑,应该伤害不了这副不灭的神体……」 亚希铁茫然说道。 「既然如此,事情就简单了吧?既然这副不灭的神体受伤了,就表示我拔出了里拜因基鲁玛。当然,剑仍然收在剑鞘里。」 亚希铁就像完全无法理解似的蹙起眉头。 「全能者造出了一把谁也拔不出来的剑。要是全能者拔出了这把剑,就表示他无法造出谁也拔不出来的剑吧?不过,要是全能者无法拔出这把剑,他就无法称为全能。既然如此,全能者会怎么做?」 我向表情愈来愈扭曲的亚希铁说出答案。 「这就是答案。全能者无法拔出这把剑,但同时也能拔出这把剑。也就是将谁也拔不出来的剑,在没有拔出来的状态下拔出。道理很简单吧?既然称为全能,就必须得同时做到拔剑与不拔剑这两件事。」 「……你、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这种事怎么可能做到……这自相矛盾了啊……」 我对困惑的亚希铁摆出笑容。 「这就是『波身盖然显现』。尽管拔剑与不拔剑自相矛盾,但只论可能性的话,双方就能同时存在。」 我说不定会拔剑,也说不定不会拔剑。 双方同时存在是理所当然的事。 「然后,将这两种可能性同时实现,『波身盖然显现』能让自相矛盾的事情同时存在。这是因为即使实现,这也只不过是可能性罢了。」 亚希铁露出就像是脑袋一片空白的表情。 「……在实现的瞬间应该会自相矛盾……如果没拔剑,就无法伤害我的身体……如果拔剑了,你要是没有消灭的话,就不合逻辑……」 「没错,这不合逻辑。因为这场全能者之剑的审判,并非全能者想出来的。并非全能者的逻辑,无法套用在全能者身上。因为他是全能的,认为他会受到逻辑支配的想法本身就是个错误。」 亚希铁无言以对,就只是一副无法理解的样子扭曲著脸。 「……你错了……」 「咯哈哈,你无法理解啊,亚希铁?这样就好。如果要用你能轻易明白的方式说明──全能者提出的答案,并非全能者是无法理解的。」 瞬间,他愣然地朝我看来。 「就像对你来说的我,你方才就自己承认了这一点。」 我指著他脖子上的不祥项圈。 「你已不是不灭的神体。差不多是恶梦开始的时间了。」 「……啊…………呜……呃…………!」 「羁束项圈梦现」项圈的魔法发动,使他堕入恶梦之中。 「你接下来所作的梦,是一个持续被神背叛的世界。就在你的国家里到处宣扬『全能煌辉』艾库艾斯并不存在吧。但是,绝不能杀害任何人,也不准自杀。要是违背的话,你将再也无法从梦中醒来。如果宣扬顺利,时间就会倒回,你会再度被神背叛。你只要重复这个过程千遍、舍弃信仰的话,就可以回来了。」 我残虐地笑著对他说出诅咒的话语。 「到最后,我就让你见识一场绝对无法醒来的恶梦吧。」 亚希铁的眼睛失去光泽,大概是前往「羁束项圈梦现」的世界了吧。 「好啦。」 「喀、喀」的脚步声响起。 我朝著慢慢走来的娇小女神问道: 「还满意我的回答吗,亚露卡娜?」 「全能者并不存在。」 祂以清静的眼瞳直直望著我。 「没办法拯救所有人。」 接著,亚露卡娜说道: 「我曾是这样认为的。」 在亚露卡娜伸出手后,亚希铁戴著的盟珠戒指就飞到祂手上。 「你比我正确。这场圣战是你胜利了。你就杀掉我,取得我的秩序吧。」 亚露卡娜看不出一丝迟疑地这样说道──就像在说祂不害怕灭亡一样。 「既然祢说是我赢了,那在分出胜负之前,我就问祢一件事吧。」 亚露卡娜点了点头。 「胜利的你有权利这么做。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会回答。」 「在勇者学院的大讲堂上,祢特地跑来询问我──全能者能造出一把谁也拔不出来的剑吗?这不是亚希铁的指示吧?」 「没错。」 「祢为何要寻找答案?」 亚露卡娜在这场选定审判中,甚至创造出里拜因基鲁玛来进行我是否能回答这个问题的审判。 要是我答不出来,祂会继续对其他人施加同样的审判吧。 「这不是为了战斗的问题。」 祂考虑了一会儿后,微微垂下眼帘。 「我明明是神,却犯下了罪。」 亚露卡娜就彷佛忏悔似的说: 「我遗忘了神名。」 §43【盟约的话语】 亚露卡娜的清静眼瞳注视著我。尽管是跟方才一样毫无变化的透明表情,却不知为何地让我想起米夏说过的话。 乾枯的渴望。就像在没有水的沙漠里永远地徘徊一样── 「唔嗯,这是什么意思?」 「神都是在选出选定者后,成为选定神的。我遗忘了在成为选定神之前的神名。」 亚露卡娜平静地说: 「我唯一记得的,只有我想要温柔这件事。」 彷佛能从祂一字一句说出的低喃中,感受到满溢而出的悲伤。 「我只记得我并不温柔这件事。」 充满忧愁的眼瞳注视著遥远的过去。 「……神是秩序。不带有感情,也没有活著。我想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舍弃了名字。用神名与记忆作为交换,获得了人心。但是人的心,特别是爱与温柔会扰乱秩序。我所获得的,是神不能获得的混沌。」 就像认为这是祂的罪一样,亚露卡娜说道: 「我没能注意到这件事,就这样作为无名之神为地底带来光,带来救赎的光。我认为自己必须这么做。认为只要我有了温柔、有了深爱著人的心,就能摆脱秩序的框架,拯救更多的人。」 神族是遵循著秩序而生,将守护秩序、维持秩序视为最高目的。也就是说为了逃离秩序的支配,祂舍弃了名字? 「我一直在这个地底行使著神的奇迹,不为人知地拯救著一切我所能拯救的人。拯救了上千的性命、拯救了上万的心灵,然后有一天,我遇到了他。女儿惨遭杀害,向神祈求报复的一名吉欧路达卢信徒。」 亚露卡娜就像在追忆过往似的,心不在焉地仰望上方。那里没有天空,天盖覆盖著整个地底。 「他的女儿是选定者,在圣战的最后,将生命归还于天。根据吉欧路达卢的教义,在圣战中死去的根源,会在神的跟前受到救济。这是无上的喜悦,是最该受到祝福的一件事;然而女儿却在死前告诉他──」 亚露卡娜的眼瞳悲伤地黯淡下来。 「比起去神的跟前,她更想跟父亲在一起。这让他悲叹不已,违背教义憎恨著杀害女儿的选定者。他向我祈求,就像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似的述说,希望我对那名选定者下达审判,让他迎来永劫的死亡,说只有这件事是他的救赎。」 为了救赎父亲,就必须让杀害女儿的选定者破灭吗? 「结果祢怎么做?」 「当时我还不是选定神,就只是个无名的神,无法对选定者下达审判。所以我决定说服他,说复仇不会产生任何事物,无法让女儿回来,死去的她也希望父亲能幸福地活下去。」 亚露卡娜停顿了一下,然后重新说道: 「我对他说,只要你愿意,我能让你死去的女儿复活。」 「她的根源没有毁灭吗?」 亚露卡娜垂下头左右摇晃。 「这样即使是神,也没办法让人复活。」 「只要扭曲『创造之月』的秩序,就能创造出相同的人。心灵、肉体与记忆都一样。于是他的女儿复活了;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 「……唔嗯,祢说谎了啊。」 亚露卡娜点了点头后接著说道: 「只要不知道真相,他就能获得幸福──我是这样想的,于是用亚蒂艾路托诺亚的力量,创造了他的女儿。」 亚露卡娜直视著我的眼睛。 「这让他很高兴,让我觉得救赎了他。」 祂的表情就像在说这是个错误。 「几个月后,他上吊自杀了。啜泣不止的女儿对我说,经由选定审判获选为代行者的人告诉他,我创造出来的女儿是冒牌货;而那个人,就是杀害他真正女儿的男人。」 亚露卡娜咬起下唇。沉默了一会儿,祂露出黯然的表情。 「是谁杀了他的?」 亚露卡娜就像在自问似的说: 「是嘲笑般告诉他真相的代行者吗?还是他自己胸怀复仇心的罪?」 就像在否定似的,亚露卡娜慢慢说道: 「不,是我杀的。我创造了虚假的女儿想要救赎他;然而这不是救赎,就只是埋下绝望的种子罢了。」 祂勉强自己说出的话语,就像利刃在撕裂著祂的血肉。 「这是我的罪。我犯了身为神,绝对不能犯下的罪。我曾经思考过,该怎么做才能救赎他的心?帮他实现复仇就好了吗?然而就算救赎了他的心,之后那名代行者的死也会让一个救赎消失。」 就算是在选定审判中杀害了他的女儿,但追根究柢,神才是这件事的主因。即使给予杀人者惩罚,也很难说是正确的事情。 「这时我才总算注意到,这一切全都环环相扣。不只是这次的事情。一个救赎,会在不知不觉中让另一个救赎消失。只要救赎一个人,就会漏掉另一个人,就连我这个神的掌心,也无法放上所有的愿望。」 亚露卡娜明确说道: 「全能者并不存在。哪怕是神也并非全能,没办法救赎所有人。」 这就是祂在那个时候得到的结论吧。 「正因为如此,我祈求著自己是错误的。我所得出的答案,希望有人能来推翻,于是在前往地上时,我知晓了你这个人。」 就彷佛在说这是祂的救赎一般,祂淡淡微笑起来。 「毁灭神的暴虐魔王──我认为,假如你真的能超越神之力的话,说不定就能回答我的问题。」 所以才特意变成魔法体来询问我啊? 「不适任者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你一定是脱离秩序的存在。我要下达审判,你正是适合担任神的代行者,成为真正的全能者之人。」 亚露卡娜静静地伸手,碰触我手上的全能者之剑里拜因基鲁玛。 「如不能救赎一切,我为什么会是神?」 祂彷佛自言自语地脱口说: 「就连恶人、罪人、愚者与恶魔都无法救赎,我为什么会是神?要是神就只是守护秩序的常理,这样是无法救赎任何人的。」 我一放开手,祂就水平持起那把剑。 「我想成为能救赎一切的温柔之神,想成为真正的神。」 祂的眼角滑落一道泪痕。 「我肯定是怀著这种想法,才舍弃了名字。」 亚露卡娜以左手握鞘,用右手握住剑柄。 「但我错了。所以,你所给予我的这场败北,是我犯下罪过的惩罚;而同时也是无上的救赎。」 祂的右手使劲出力。 「永别了。我祈求著你的胜利。」 亚露卡娜在手上使力,静静地拔出里拜因基鲁玛。就在那把全能者之剑要消去祂的根源之前,我握住祂的右手阻止祂。 亚露卡娜一脸疑惑地看著我。 「如果是我会怎么处理那个连神也无法救赎的无可救药的男人,祢就看到最后吧。」 尽管表现得不知所措,亚露卡娜还是点了点头。 「差不多要回来了。在舍弃信仰后,不知这个男人会说些什么。要是没有辜负我的期待就好了。」 我对仰躺著入睡,作著恶梦的亚希铁施展「总魔完全治愈ei shiearu」魔法。他被切断的四肢再生,伤势完全恢复。 就像猛然回神似的,亚希铁睁开眼睛。 「如何,诈欺师?在不断被神背叛之下,你也差不多该习惯否定神了吧?信仰是不是消失得一乾二净啦?」 听到我的询问,亚希铁就像在玩味似的思考,接著忽然叹了口气。 「……呵、呵哈哈哈哈哈……!」 亚希铁一面大笑,一面突然站起身。 「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啊!」 或许是因为重复了一千遍被神背叛的恶梦吧,回到现实的解放感,好像让亚希铁兴奋得不能自已。 「唔嗯,是疯了吗?」 「我很正常喔。也没有舍弃信仰。」 「如果不是真心舍弃信仰,是无法从『羁束项圈梦现』中醒来的。」 我的这句话,让亚希铁咧嘴笑起。 「所以就是因为我相信神,因此才能真心舍弃信仰。无法理解吗?就跟你方才说的道理一样。如果你能掌握全能者之剑,那我就是拥有全能者之心的人。就只是一面舍弃信仰,一面也同时抱持著信仰。」 看到这个男人在经过千遍的恶梦后,也仍然烂得澈底的模样,我的嘴角忍不住弯起。 「你还真是一个不会辜负期待的男人啊。既然如此,我就依照约定,让你见识最后的恶梦吧。」 我朝在稍微远离我们的位置上看著我们对话的亚露卡娜说: 「祢就行行好,告诉他吧。祢在这场选定审判之中选择了谁。」 「很遗憾,现在不是理会你的时候。我已获得了新的神谕。」 丢下这句话,亚希铁转向亚露卡娜。 「吾神亚露卡娜,先暂且退离吧。如今已明白他的力量,以及他是个无法理解在圣战中受死是一种救赎的愚者。只要取得新的神力,就总有办法打倒这个异端者。来吧。」 亚希铁把手伸向亚露卡娜。只不过,祂在瞥了那只手一眼后淡然说道: 「这点办不到。」 「……什么………………!」 亚希铁哑口无言。然而,他就像在掩饰一样,露出僵硬的笑容。 「……办、办不到是什么意思,吾神啊?当然,不论是什么样的试炼我都会去挑战。我会洗心革面,这次绝对会为人们带来救济,还请您赐予神谕。」 亚露卡娜对跪下祈祷的亚希铁说: 「我向我的信徒神托者亚希铁亚罗波亚达齐宣告。我为了救赎你,而选择了你作为选定者。认为你正因为无可救药,所以才适合获得救赎。」 「对于选定神的关怀,我献上深深的感谢。」 「只不过我错了。」 亚希铁一脸就像在怀疑自己听错的表情停止祈祷,并且看著亚露卡娜。 「………………错……了………………?」 就像无法理解这是什么意思一样,他重复著这两个字。 「您在说什么啊,神怎么可能会错……」 「神也会犯错。神绝不是全知全能。是我错了,我不应该选择你。因此,选定神亚露卡娜要依照盟约向神托者宣告最后的话语。」 亚露卡娜对那个无可救药的愚蠢男人投以怜悯的眼神。 「你绝不适合担任神的代行者。我所选择的人,是通过全能者审判的他,不适任者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亚希铁,我要对你下达审判。请恢复成一名信徒,竭尽全力地活著。」 红色火焰从亚露卡娜手上的选定盟珠中熄灭,彷佛在说亚希铁丧失了选定者资格一样。 以无力、失去焦点的眼神茫然注视著这一幕的亚希铁微微叹了口气。 「……呵…………呵呵呵呵…………!」 睁著充满疯狂的双眼,亚希铁大笑起来。 「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说的千遍,是为了骗我上当的谎言啊。啊啊,使出的手段还真是经典。很像是异端者会打的主意呢。」 「亚希铁,你错了。」 亚希铁对亚露卡娜的发言嗤之以鼻。 「祢闭嘴,不过就是被秩序还是什么支配的神,别这么嚣张地对我颐指气使,听到了吗?我打从最初就一点也不信什么神,就只是方便拿来利用罢了。」 「唔嗯,还真是惊人的变化呢。」 「就算会痛、就算跟现实没有两样,只要知道是梦的话,就一点也没有关系。倒不如说,不用再以无聊的演技假装自己信仰神,所以没有比这还要轻松的世界了啊。」 亚希铁施展「附身召唤」魔法,然后画起「转移」魔法阵。他这是让懂得施展「转移」的神或是龙附在身上了吧。 「你说不定想在不得不舍弃信仰的世界里折磨我、让我绝望,但你想得太肤浅了。我根本就没有信仰,这种梦甚至不算什么恶梦。」 表情疯狂扭曲,他笑了起来。 「好啦,是第一千零一次吗?就去向深信著神的愚蠢信徒,还有平时老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教皇,指出『全能煌辉』艾库艾斯并不存在吧。要是能快点醒来就好了呢。」 「羁束项圈梦现」醒来的条件,是要在自己的国家吉欧路达卢里到处宣扬神并不存在,并且持续一千遍。而且随著次数增加,必须宣扬的人数也会一点一滴地增加,因此提高宣扬的难度。 不断反覆尝试的亚希铁,大概已经掌握到要如何指出神并不存在的技术了吧。 他会如何将所培养的技术精髓展现给真正的教皇与吉欧路达卢的民众见识,肯定很值得一看。 「真努力呢。这跟之前不同,我想没办法用普通的方法达成。」 我这么说完后,亚希铁就烦躁地朝我瞪来。 「就算跟梦中的你说得再多也无济于事,但要是你听得见的话,就给我记好了,不适任者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不论要用什么手段,我都绝对会把你送到地狱最底层。你就好好期待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吧。呵呵呵、哈哈哈哈──」 他在魔法阵上注入魔力,接著消失无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留下这种大笑。 「很遗憾,亚希铁。这场恶梦是一辈子也不会醒来的。」 我从喉咙发出咯咯笑声。他会不断摸索要怎样才能从梦中醒来,在国内到处宣扬著神并不存在。虽然不难想像他的行为会变得愈来愈偏激,但不论怎么做都无法醒来、渐渐地感到焦虑,完全就是恶梦的滋味。 然而真正的地狱,是他领悟到这不是恶梦,而是现实的时候。 他究竟会品尝到怎样的绝望呢?虽说这一切全是他自作自受。 「就如祢所见,亚露卡娜。」 对于就算是无可救药的男人,也还是一脸担心地看著他的下场的亚露卡娜,我明确地告诉祂: 「我不是神,也不打算成为神,不会一一去拯救无可救药的男人。」 我慢慢踏步,站在了祂的面前。 「如果祢想要能拯救一切的温柔之神、想要真正的神,就别把期待放在他人身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原谅仇恨,并不是所有人都不希望争执,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像祢一样会感到心痛、拥有一颗温柔的心。特别是我,是最没有温柔之心的人。要是不把愚蠢的家伙打落一次绝望的深渊,我是不会罢休的。」 我一面注视著亚露卡娜清净的眼睛,一面说出肺腑之言。 「尽管如此,祢还是追求著能拯救一切的温柔之神的话,那就由祢来当吧。」 「我犯下了不该犯的罪。」 亚露卡娜淡然地回答: 「是该受到惩罚的神。」 「究竟什么人有权利,可以给予希望自己受到惩罚的人更多惩罚呢?」 「我做了比起夺人性命还要残酷的事。用虚伪的生命将他的心推落绝望,无法给予他任何救赎,只带来了毁灭。」 亚露卡娜以自我约束的眼神说: 「有谁会相信犯下过错的神?有谁会原谅背负罪孽的神?」 要是有人能原谅祂,就只有那个自杀的男人了吧。然而,毁灭之物无法恢复原状,这是不可能的。 「既然如此,就由我来原谅祢吧。」 对于我的这句话,亚露卡娜瞠圆了眼。 「祢的罪就由我来原谅吧,选定神亚露卡娜。如果在这个地底的某处,有人要谴责祢的话,就由我来替祢承担吧。」 亚露卡娜茫然倾听著我的话语。 「罪绝对无法消失。就算让那个人复活,就算让时间倒回、让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祢的罪也不会消失。即使祢在这里消灭,也不会连祢的罪一起消灭。」 「……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既然祢承认过错,就去赎罪吧──用上祢的一生。」 在沉默片刻后,祂再度询问: 「赎罪?」 「祢应该有看那场战斗──看到艾米莉亚以及勇者学院的学生们。」 亚露卡娜点了点头。 「你让他们重新振作了。」 「不对,他们是承认了自己的罪,然后为了赎罪向前迈进。过去犯下的过错,今后或许也会继续苛责著艾米莉亚;但是她注意到,尽管如此也只能一步步地往前走。既然罪不会消失,就只能背负著继续前行了。」 亚露卡娜直直地回望著我的眼睛。 「没有人不会犯错。不论人类还是魔族,大家都是这样活著的。既然如此,祢这个神怎么能逃避罪过呢?」 我把手伸向紧握著全能者之剑的亚露卡娜。 「我问祢,祢的赎罪是什么?亚露卡娜,祢想怎样赎祢自己的罪?」 「……我…………」 充满自我约束的眼瞳中,点燃微弱的坚强意志。那道意志就彷佛著火般地燃烧起来,强力地对我说: 「我想让选定审判消失。这个秩序对人一点也不温柔,是为了神的方便所建立的祭品仪式。他的女儿会死,吉欧路达卢会攻打亚杰希翁,全都是因为选定审判。只要这个仪式继续下去,就会再度引发纷争,会不断地……不断地让人死去。」 又一道泪痕静静地滴落地面。 「不适任者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你能做到这件事。如果是跟你一起,就能结束掉这个仪式。」 祂泪眼盈眶地说: 「请你务必让我赎罪。」 我温柔地拿走祂手中的剑,在手掌上画起魔法阵。亚露卡娜给我的选定盟珠在魔法阵中显现。 「我就相信祢吧。我绝对不会怀疑祢的温柔。」 相信神,是盟约的手段。 「成为我的神,亚露卡娜。既然祢说要赎罪的话,我就原谅祢的罪。」 盟珠中心点燃起红色火焰。 代表与神之间誓约的盟约之焰。 我们的誓约就只有一个。 「破坏选定审判。」 这是我与犯下罪过的神交换──属于原谅与赎罪的誓言。 §44【她的忏悔】 数日后,勇者学院亚鲁特莱茵斯卡── 今天是学院交流的最后一天,我不是以阿诺苏的模样,而是以暴虐魔王的姿态走在走廊上。遭到异龙袭击半毁的校舍,由耶鲁多梅朵施展「创造建筑」的魔法重建了。校舍变得比以前坚固,还到处设置了危险的魔法阵,大概是出自他的玩心吧。 我停下脚步,推开魔法图书馆的大门。聚集在那里的学生们朝我看来。 「……你这家伙…………」 莱欧斯一看到我的脸,就立刻站起身。想起过去的经历,瞬间气愤起来的他被雷多利亚诺伸手制止。 莱欧斯冷静下来,静静地握起拳头,然后放下。 「我知道啦。没问题的。」 正在看书的海涅起身朝我看来。 「好久不见啦。魔王大人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是有什么事吗?」 口气还是一样嚣张。只是跟过去不同,他的眼中没有敌意。 「没什么,只是来实现跟艾米莉亚的约定。虽然想去会客室,但好像走错路的样子。打扰你们了。」 当我转身后,立刻就被人从后方叫住。 「喂,等等。」 我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莱欧斯。 「……你说的那个约定,是什么啊?」 「哦?你这么在意魔族的班导啊?」 莱欧斯一脸很难为情地把头别开。 「没有啦,才不是这么回事……」 「咯哈哈,居然能把粗暴的你们驯服得这么乖巧,还真不愧是我们魔王学院的教师。」 听到我说魔王学院的教师,雷多利亚诺微微倒抽了一口气。 「要是在意的话,我就告诉你吧。艾米莉亚是我为了重振亚鲁特莱茵斯卡派来赴任的。我跟她约定好,只要在这里担任一年教师,或是取得相当的成果,就答应让她荣调。」 「……荣调……」 「艾米莉亚尽力,并且漂亮地让你们取回勇者的荣耀。」 莱欧斯他们不发一语地倾听著,于是我继续说明下去。 「魔王学院来进行学院交流的目的,是为了讨伐在亚杰希翁蔓延的龙。多亏了艾米莉亚与你们吸引住大批龙群,才让我们得以找出幕后黑手,也澈底清除了盖拉帝提的脓包。她的功绩很大。按照约定,我会帮她准备好等同于七魔皇老的地位。」 我无视茫然若失的三人离开魔法图书馆。 然后在途中留下一句话。 「喔,对了。在庆祝会场上,你们还是稍微注意一下口气。尽管会在意语气的魔族很少,但她可不是这样的人。既然是人类,这种事你们应该很拿手吧?可别让她丢脸喽。」 我离开图书馆后,接著前往接待来宾的会客室推开门、走进室内。宽敞的室内摆设著豪华的办公桌、带有华丽刺绣的地毯、高级沙发以及日常用品。 艾米莉亚就在里头等著。她直盯著走进室内的我。 「坐吧。」 「……不,我站著就好。」 「那就随你高兴吧。」 我拉开后方办公桌旁的椅子坐下,而艾米莉亚一脸尴尬地看著我。不知道我会说什么,让她看起来有点害怕的样子。 「为了讨伐大批龙群,据说你使用了大量的圣水。」 「……是的。」 「你太乱来了。就算适合施展勇者的魔法,身体也还是魔族。遭到圣痕侵入的身体,最终甚至会侵蚀根源。要是到了这种地步,就算靠我的诅咒转生,说不定也无法得救。」 艾米莉亚点点头。 「为何要不惜生命地战斗?」 「……我是教师。」 就像在思考要怎么说一样,她回答著。 「保护学生是我的责任。」 「你做得很好。」 她就像是感觉不舒坦似的微微低下头。 「……谢谢称赞。」 「唔嗯,圣痕没事了吗?要是还有问题的话,我就帮你治疗吧。」 艾米莉亚静静地摇头。 「阿诺苏同学……那个,来学院交流的一名魔王学院学生帮我治好,现在伤势已经完全康复了。」 看来在那之后也没有留下后遗症的样子。 「可以请教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他是什么人?就以寻常魔族来说,他拥有异常的力量。你应该知道些什么吧……」 到底不可能没有疑问吧。会猜测起他与我之间的关系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阿诺苏波鲁迪柯乌罗啊?那确实不是寻常的魔力呢,就彷佛是我年幼时的模样。要是他在成长后举旗造反,说不定会成为战乱的种子。就跟你想得一样,我把他放在身边是想监视他。」 艾米莉亚投来严厉的视线,就彷佛在瞪著我一样。 「……该不会是打算在他超越自己的力量之前,把他解决掉吧?」 对于艾米莉亚的质疑,我从喉咙发出咯咯笑声。 「你说了有趣的话呢。阿诺苏波鲁迪柯乌罗会超越我的力量?艾米莉亚,这是不可能的事。哪怕是天地逆转也一样。」 她就像在摸索我的真正意图一样,盯得我愈来愈紧。不知道是不是说法有点不好,这样说不定更让她怀疑我打算解决掉阿诺苏了。 「他肯定跟你小的时候一点也不像。」 「哦?为什么会这么想?」 「阿诺苏同学跟你不同,是个温柔的魔族,是绝对不可能对迪鲁海德举旗造反的。」 「咯哈哈哈哈哈哈!」 在我大笑起来后,艾米莉亚就露出疑惑的表情。 「……怎么了,突然大笑起来。有什么好笑的吗?」 唔嗯,不小心笑出来了。哎,好吧。 「没什么。我就只是在想,还真亏你能这么信任才刚遇到不久的小孩子呢。」 「……我跟你不同,有直接与那个孩子相处过。阿诺苏同学很聪明、单纯,而且非常温柔。只要周遭大人好好引导他,肯定会成为比谁都还要优秀的魔皇──甚至能超越你。」 尽管被称赞成这样让人很难为情,但我也没办法揭露真实身分。 「艾米莉亚,你成为一名教师了呢。」 「……这是打算卖我人情吗?」 「是在说你把学生看得很仔细。真希望你也能用那双清澈的魔眼眼睛看著我呢。」 在我这么说完后,艾米莉亚就立刻把脸别开。不过,她接著像是改变主意似的,再度朝我看来。 她露出做好觉悟的表情。 「我有事想向暴虐魔王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禀报。」 她这么开口说。语调也跟方才的闲聊不同,换成正式谒见魔王的语调。 「准。」 说完,她就当场下跪磕头。 「我犯了过错。」 开口第一句,她这样说道。 「误解皇族是至高的存在,深信自己流著尊贵的血。因此,我怀著恶意对待你、企图杀害你的母亲,甚至攻击了自己的学生。」 她的一字一句之间,都流露著后悔与罪恶的意识。正因为她今后想向前迈进,过著认真踏实的人生,才会感到这份罪恶有多么沉重吧。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无法原谅自己轻视这件事。 「你对像我这样的罪人伸出援手。没有杀害我,而是给了我注意到这份罪恶的机会。」 会主动向过去那么憎恨的我下跪磕头,她毫无疑问是真心想要这么做。 「……我深深地感谢吾君……但同时也想向你道歉……」 「说吧。」 「这份罪,要我怎样赎都行。如果要我舔鞋子的话我就舔,不论是怎样的折磨我都会忍受。只不过,事到如今这虽然是件很可耻的愿望,但还请你饶过我一命。」 她恳求似的说道。 「说出你的理由。」 「我还有必须去做的事。等到结束之后,再悉听尊便。」 「要是我说不准,你打算怎么做?」 她抬起头,做好觉悟地说: 「这是我犯下的罪。不过,想请你至少赐予我一点时间整理身后事。」 听到这句话,我的嘴角自然地扬起。 「我已经惩罚过你了。你不需要再接受更多的惩罚。」 艾米莉亚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 「当时我说过不会原谅你,现在我就收回这句话吧。」 「……不是打算在我真心认罪之后,再充分折磨我吗……?」 我从喉咙发出咯咯笑声。 「你以为我是什么魔鬼还是恶人吗?」 「不…………是暴虐魔王……」 我忍不住咯哈哈地笑了出来。看来我在让她转生成混血时的表现,让她留下了很严重的心理创伤。难怪在认罪后,她对我的态度还是这么僵硬。 「都是过去的事了,别放在心上。与其说这个,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吧?」 「……这个……我是还记得…………」 「你充分尽到职责了。让前杰鲁凯加隆班的学生取回荣耀,靠著人类的力量讨伐龙群。这说不定是他们的一小步,但是对从两千年前起就一直受到『魔族断罪杰鲁凯』魔法支配的这个国家来说,这将会是复苏的契机吧。你做得很好。」 在我这么说后,艾米莉亚不是高兴、不是安心,而是像在警戒似的绷紧表情。 「我没兴趣让优秀的部下在外游荡。依照约定,我帮你准备了等同七魔皇老的地位。」 「……阿诺斯……大人……那个……我──」 正当她说到一半时,会客室的门被用力推开。 「等等!」 以莱欧斯为首,雷多利亚诺、海涅,还有穿著深红色制服的学生们一齐冲进室内。 艾米莉亚担任班导的班上学生全都来了。 §45【她的容身之处】 艾米莉亚一看到学生们出现,就起身朝他们跑去。 「……大家,怎么了吗?」 艾米莉亚看向带头的莱欧斯,只不过他没有立刻回答。他用彷佛想说什么的眼神,直直注视著艾米莉亚。 「总之,老师正在谈重要的事情,你们先回教室等我。我马上就会过去。」 说完,艾米莉亚就把手放在带头的莱欧斯肩膀上。 「好啦,回教室吧。」 正当艾米莉亚要把莱欧斯推出会客室时,他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不要……走…………」 莱欧斯微低著头喃喃低语。 「莱欧斯同学……?你还好吗……?」 莱欧斯抬起头大声喊道: 「……求求你不要走!拜托你……!」 莱欧斯露出恳求的眼神注视著艾米莉亚。 「……没错,我们是人渣,全是些无可救药的学生……要是离开这里,就能在祖国当上大人物,过著不用辛苦的人生吧……!对于愿意照顾我们这种家伙的人,其实我们没道理提出这种要求……可是!」 莱欧斯紧紧握起拳头。 「……我希望你别走……希望艾米莉亚老师能留在这里……!」 艾米莉亚惊讶地回看著他。 「在知道我们不是勇者之后,还愿意好好面对我们的人就只有老师,会不断斥责我们的人也只有老师。在我们认为只能去死的时候,会叫我们快逃的人只有老师!」 就像要留住艾米莉亚似的,莱欧斯用力握著她的手。 「我们就只有老师了……!因为有老师在,因为你说自己绝对不会逃,我们才能跟那群多到夸张的龙战斗下去……只有我们的话,是拿不出勇气来的……要是老师不在的话,我们又会变回那个无可救药的人渣……!我们已经不想再变回那个最差劲的自己了……!」 莱欧斯泪眼盈眶地向她述说: 「……我们不想再变回去了……」 「艾米莉亚老师。」 雷多利亚诺向前踏出一步,接著向艾米莉亚说道: 「我们还没有向艾米莉亚老师充分学习。」 他也是第一次称艾米莉亚为老师。 「我们应该要更加重视老师的话语、老师的荣耀。我们好不容易才终于注意到这点,并想说要从现在开始实践。尽管因为害羞,没能亲口跟你说,但其实大家一起讨论过,说要让老师大吃一惊、说为了不让老师丢脸,我们今后要更加努力。」 隔著眼镜,雷多利亚诺以真挚的眼神看著她。 「不是其他老师,我们今后也想继续接受艾米莉亚老师的指导。为了老师,我们这次想要成为真正的勇者。」 雷多利亚诺以冷静但藏著热情的语调向她述说心声。 「……艾米莉亚……老师…………」 海涅就快哭出来了。 「是我不好……我不该老是躲在厕所里翘课,瞧不起老师地欺负你……我今后会好好学习……会好好上课,不会提早吃便当,也会认真接受考试……!」 跟魔王学院的学生不同,他们全都是真正年幼的孩子。十几岁就被怂恿当上勇者,一直受到「魔族断罪」的意志操弄。 在不知道谁可以信任的时候,终于遇见了可以敬为老师的人物,遇见了可以由衷信赖的人物。 这在他们遭到大人们的理由恣意摆布的人生当中,是多么侥幸的一件事啊。绝对不能放手,必须不顾一切地追上去──他们大概是亲身感受到了这一点吧。 「我们会好好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勇者……!所以拜托你了,在那之前请看著我们吧,老师……!」 学生们以迫切的眼神述说。然而,艾米莉亚陷入了沉默。因为她在来这里之前,已经先跟我约定好了。 「……可以的话,我也想这么做…………」 正当艾米莉亚在意起我的反应转头过来时,雷多利亚诺就从她的身旁通过。 「雷多利亚诺同学……!」 雷多利亚诺走到我面前跪下,垂首说道: 「恕我冒犯,伟大的暴虐魔王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我想请求你一件事。」 「说吧。」 「恳求你,请暂且给吾师艾米莉亚路德威尔一段时间。」 语罢,勇者学院的学生们就当场列队站好,在我面前跪下。 「在老师的指导下,我们绝对会增强实力,为迪鲁海德的国家利益做出贡献。」 莱欧斯这样说道: 「这条命、这颗心,全都奉献给您,向您誓忠。」 海涅凛然地说道: 「我们会服从任何命令。所以,只要在我们从这所学院毕业之前就好,还请您宽宏大量,答应我们的请求吧。」 全体学生当场跪拜。被教育魔族是敌人的他们,竟为了魔族的教师做到这种地步。「魔族断罪」的影响已丝毫不剩。 他们变得能用自己的眼睛看待事物,用自己的脑袋思考问题了。 「阿诺斯大人。」 艾米莉亚走上前来,在我面前屈膝跪下。然后,她把头磕在地面上向我跪拜。 「优秀部下的赞赏,是我受之有愧的光荣。可是,我在这个亚杰希翁学习到了一件事。等同七魔皇老的地位,与我并不相称。」 她感受不到一丝不舍地说: 「违反约定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就算无法再度踏上祖国的土地也无所谓。现在,我只有一个愿望。」 为了守护重要的事物,艾米莉亚深深地低下头。这是她的战斗。 「请赐予我教育他们的机会。我绝对会将他们培育成优秀的勇者,成为迪鲁海德与亚杰希翁两国之间的友好基石。这也是为了不让两千年前那场悲剧的大战再度发生。」 「把头抬起来。」 我这么说完,艾米莉亚就缓缓抬起头,脸上带著勇敢的表情。她在我面前就像完全不怕要接受惩罚一样,为了信念与自己的学生们,她有著殉身的觉悟。 「你们这群笨蛋。」 会客室入口传来与这个场合一点也不相衬的不协调音调。 「居然一齐向敌国的王低头,这是怎么回事啊!」 扎米拉学院长一脸傲慢地走了过来。 「而且还说要在毕业后向魔王誓忠?你们有搞清楚状况吗?这完全是对亚杰希翁的反叛行为!你们全都想以国家反叛罪被判处死刑吗!嗯?」 太过荒谬的言论,让艾米莉亚看不下去地起身说道: 「……扎米拉学院长,请别这么不讲道理。这种程度才不算国家反叛罪,也不会被判处死刑……依照亚杰希翁的法律,人民具有在任何国家生活、工作的自由,不会受到侵害。」 艾米莉亚冷静地反驳。然而,扎米拉的表情却不愉快地扭曲起来。 「学院长?不过就是个教师,也太无礼了。」 他就像炫耀似的,用那个肥胖身躯挺起胸口。 「我可是第一百零七代盖拉帝提王扎米拉恩杰罗盖拉帝提。现在亚杰希翁是我的国家,我就是法律。」 艾米莉亚哑口无言,勇者学院的学生们也蹙起眉头。 「……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以李西乌斯王为首,王族已全都死光了。我是唯一拥有王位继承权的人,理所当然会成为王。还不跪下,魔族的女人。」 艾米莉亚咬紧牙关。 「嗯?你那是什么反抗的表情?就算要我凭一己之见关闭勇者学院也行喔?毕竟我国才不需要这种叛国贼学院呢……嗯嗯?你打算怎么做啊?」 艾米莉亚尽管露出屈辱的表情,也还是准备跪下。而我轻轻抓住她气得颤抖的肩膀制止了她。 「哎呀哎呀,暴虐魔王。就算是你的部下,不向一国之王下跪也太无礼了吧?」 「你还以为自己是王吗,愚蠢的男人?」 「……什么?」 当扎米拉就像无法理解似的扭曲起表情时,会客室的办公桌传来声响。 「扎米拉恩杰罗,你知道一切内情。」 这是道透明的声音。是少女模样的神的声音。 「亚希铁最初接触的人是你。明知危险,你还是将亚希铁介绍给李西乌斯王。遭到李西乌斯王厌恶的你,企图弒害王。」 不知不觉中,亚露卡娜坐在办公桌上。 「就算装傻也没意义。我知道一切的内情。」 「……原来如此。」 看到亚露卡娜,大概是领悟到就算辩解也没用吧,他并没有辩解。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样确实是装傻也没意义的样子。」 扎米拉「嗯嗯嗯」地点头,就像不再演了一样地说: 「没错,那个王和王族们之所以会死,全是我一手促成的。」 「你们王族把龙放到亚杰希翁,任凭龙袭击民众;与神龙国吉欧路达卢共谋,意图杀害勇者加隆;强夺了灵神人剑,就为了让自己成为勇者。」 「这虽是李西乌斯王的企图,但我也确实对这件事袖手旁观。因为他们要是同归于尽,我离王位就近了呢。」 扎米拉滔滔不绝地唠叨说道,就像在炫耀自己策划的计谋完美达成一样。 「顺道一提,与前学院长迪耶哥共谋的人也是我。还放任他施展『魔族断罪』魔法,洗脑这群笨蛋学生。原想说只要与迪鲁海德开战,就能趁乱减少王族的人数呢。当时虽然事与愿违,但运气终于转向我这边了。」 「唔嗯,都坦承这么多罪行了,还真亏你敢说运气转向自己了。」 扎米拉咧起嘴角,露出下流的笑容。 「笨蛋,我才没有留下证据。谁会相信魔族与不成材勇者的话啊?就连勇者加隆也只要宣称他是冒牌货的就好。」 或许是因为掌握权力的全能感吧,扎米拉大胆地这样说道。 「还是说,魔王啊。你要杀害我吗?现在两国之间好歹算是友好关系。你要杀我是很容易,但这样会让战争再度爆发喔?这并非你的本意吧?嗯?」 「是啊,我不会对你出手。就算这个国家再怎么腐败,对迪鲁海德也没有任何害处,是这个国家的问题。」 「哈、哈、哈,就是说啊、就是说啊。什么暴虐魔王啊,现在已经不是暴力的时代。炫耀力量的笨蛋,就只是无能啊。」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了声音。 『没错,那个王和王族们之所以会死,全是我一手促成的。』 不论怎么听,都是扎米拉的声音。 「怎、怎么了?」 扎米拉环顾起室内。 『这虽是李西乌斯王的企图,但我也确实对这件事袖手旁观。因为他们要是同归于尽,我离王位就近了呢。』 耳边再度响起扎米拉的声音。亚露卡娜施展「远隔透视rimo」魔法,将这里方才的影像鲜明地显示出来。 「……什么,这、这是…………!」 「这是对亚杰希翁全境播放的魔法转播。」 扎米拉当下面无血色。不过,他很快就像是改变想法似的大喊: 「……这、这只不过是捏造影像!这个房间施加了利用圣水的强力反魔法,应该无法施展『远隔透视』或影像纪录的魔法……」 「这种脆弱的反魔法一点也不管用,直到方才为止都在播放你与亚希铁交涉的影像。那个男人好像打算用这段影像威胁你的样子。」 扎米拉露出惊愕的表情。 『顺道一提,与前学院长迪耶哥共谋的人也是我。还放任他施展「魔族断罪」魔法,洗脑这群笨蛋学生。原想说只要与迪鲁海德开战,就能趁乱减少王族的人数呢。当时虽然事与愿违,但运气终于转向我这边了。』 他的声音再度经由魔法转播播放出去。 「好啦,这个国家的腐败是这个国家的问题,我不会出手。只不过,盖拉帝提的民众会怎么想呢?」 「远隔透视」接著显示王宫前的影像,那里群聚著数百名的盖拉帝提民众。 「这是怎么回事!快把扎米拉交出来!」 「我故乡的城市可是被龙袭击了,这也是你们王宫做的吗!」 「想瞧不起我们到什么地步啊!要是这么想战争的话,就给我滚出来打啊!」 「没错!就让我们来跟你们打!把扎米拉交出来!」 「扎米拉在哪里!我们已经不想再遵循你们王族的做法了!」 「说得好!这次绝对不会原谅你们!听到了没!赶快给我们滚出来!」 「看我宰了你们!快把人交出来!」 怒吼声此起彼落。压制民众的士兵们眼看就要达到极限,让正门遭到突破。 「……可、可恶……你这个魔王,竟用这种卑鄙的手段……给我记住。」 丢下这种台词,扎米拉正要逃出会客室,就刚好撞上一批身穿铠甲的士兵集团。 「哦哦,你们来迎接我了啊?还真是天大的灾难。这下必须暂时躲一阵子了。算了,就当作休假。你们给我听好,快去准备一个适合我的场所!」 扎米拉话一说完,士兵们就用长枪指著他。 「什么……!」 他立刻被绑起双手。 「这、这是在做什么……?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竟敢对我这个王无礼!」 「很遗憾,你已经不是王了。」 此时出现的,是王宫的大臣们以及亚杰希翁的贵族。 「出卖国家、杀害王族以及意图夺取民众性命的男人,扎米拉恩杰罗。你被国家以反叛罪逮捕了!」 「等……等等!别被骗了。这是魔王的阴谋啊!做这种事,只会称了迪鲁海德的意──呃啊!」 一名大臣用力揍了扎米拉一拳。 「我们也早就受不了腐败的王族了。就如你所愿,准备一个适合你的场所吧。」 大臣瞪著扎米拉。 「那就是监狱。」 「……什么,太、太无礼了。你以为至今是谁在守护这个国家……要是没有王族,这个国家会完蛋啊。」 「你只需要担心自己何时会上死刑台就够了。把他带走!」 士兵们把扎米拉带离现场。 「住、住手!放开我!我可是王啊!放开我──……!」 大臣与贵族们折返回去,其中一人转过身来向我低头致意。 他是伊卡雷斯。转生前是人类的他,在王宫与贵族之中寻找有著正当志向的人物,帮我在事前打点好逮捕扎米拉的准备。 「做得好。」 「稍后再向您回报。」 说完,伊卡雷斯就径自离去。 「好啦。」 我一转身,就看到艾米莉亚他们露出半傻眼的表情。大概是因为脑袋追不上瞬息万变的事态吧。 「我们继续方才的话题。艾米莉亚,我依照约定,帮你准备了等同七魔皇老的地位。」 「……可是,这个…………」 她就像很为难似的欲言又止。虽然请求我让她留在勇者学院,但我要是心意已决,她也没办法顽强拒绝。 追根究柢,这本来是艾米莉亚自己提出来的要求。不能因为她不满意结果,就说她果然还是要拒绝这种话。既然她是教师,就必须在学生们面前以身作则。 「如你所见,亚鲁特莱茵斯卡的学院长位置空下来了。很不巧地,目前尚未决定继任人选,王族灭绝的王宫也没有余力处理这件事。在这个龙说不定还会再度袭来的时期,要是唯一有可能讨伐龙的勇者学院没有负责人领导,对大臣们来说也很为难,所以我事前向他们推举了一个深受学生爱戴、刚好适合这个位置的人才。」 听到我这么说,艾米莉亚当场吓了一跳。 然后端正姿势,绷紧表情。 「你在犯下过错后意图赎罪的姿态,我也收到了报告。你就将在那段残酷日子里培养出来的经验,回报给亚杰希翁的土地吧。」 她朝我跪下。 勇者学院的学生们也仿效著她,向我跪下低头。 「艾米莉亚路德威尔,我任命你为勇者学院亚鲁特莱茵斯卡的学院长。失去王族的亚杰希翁,应该会迎来漫长的试炼。你就在此培育能度过这场试炼的国家人才吧。」 她深深低头,有如宣誓般地说道: 「谨遵谕命。」 §终章【~再会的约定~】 亚鲁特莱茵斯卡的大讲堂上,勇者学院与魔王学院两校的学生齐聚一堂。 讲台上站著耶鲁多梅朵、辛以及艾米莉亚。就在方才,学院交流的最后一堂课结束了。 「──那么,学院交流就到此结束。哎呀哎呀,这真是非常,没错,是非常有意义的一次授课。特别是勇者学院的成长让人瞠目结舌。」 耶鲁多梅朵用双手撑著手杖,并用魔眼视线看向学生们。 「大家昂首挺胸吧。你们有著为了同胞不畏死亡的勇气,是真正的勇者。这份意念,甚至不输给两千年前的人类们喔。」 听著炽死王这番话,勇者学院的学生们看起来十分自豪的样子。 「时间虽短,但对于拚命跟上我授课内容的你们,我就来送一个饯别礼吧。」 耶鲁多梅朵把手杖撑在地上,在黑板上发动「远隔透视」魔法,影像传来声响。 『各位同学,就这样保持警戒,听老师说一段话。』 艾米莉亚惊讶地凝视黑板。因为影片传来了自己的声音。 『……各位都学习过魔族的事,应该很清楚皇族的存在吧。』 她连忙冲向耶鲁多梅朵。 「等、等等。耶鲁多梅朵老师!你在做什么啊?你在做什么啊!」 「咯咯咯,相当精彩的大作吧?我昨天花了整个晚上,把录下来的魔法影像编辑得方便观看了,而且已经透过盖拉帝提的魔法转播播放出去了。」 「啥、啥──……!」 艾米莉亚发出怪叫。 「盖拉帝提在失去王族后,据说要废除王族统治,转为所谓由议会统治的共和制。既然如此──」 耶鲁多梅朵用手杖指著艾米莉亚笑了起来。 「是谁拚命守护这座城市的,就应该要让民众知道不是吗?」 「……请等一下,我完全不懂你在说什么。那个议会跟我有什么关系啊?说到底,我可是魔族耶。」 炽死王「咯、咯、咯」地把艾米莉亚的反驳一笑置之。 「要是魔族能当选亚杰希翁的议员,而且还是由民众所选的话,就没有比这还要更适合担任和平象徵的人了吧!」 耶鲁多梅朵用夸张的肢体动作这么说完,再度把手杖撑在地上。 「──以上,是暴虐魔王的想法。」 「咦?等等,所以说,请稍等一下。我可是勇者学院的学院长喔?光是现在要记的东西就数不胜数了,这种事……」 「喂喂喂,别这么慌张。国家要转换制度,还得费上一点时间。这就只是要你先做好到时候的准备不是吗?」 耶鲁多梅朵不容拒绝的说法,让艾米莉亚退缩了。 「就算是这样,这也太乱来了……」 「要身兼二职确实很辛苦。而且身为魔族,人类的舆论也会很难听吧。一旦从政,就不得不在权谋术数的漩涡之中,与老奸巨猾的狐狸们竞争,会有各种足以让人胃穿孔、吐鲜血的辛苦事蜂拥而来吧。」 耶鲁多梅朵咧嘴笑了笑。 「暴虐魔王表示,他帮你准备好一个适合赎罪的场所了。」 艾米莉亚一脸凶狠的表情,朝迪鲁海德的方向瞪去。 「……不是要原谅我啊…………」 艾米莉亚语带恨意地喃喃低语。 「你要怎么做?要是你说办不到的话,我会试著去帮你跟魔王转达,哎呀哎呀,也不知道那个男人会不会答应……要是跟他说这种事,我说不定会被杀掉呢。咯咯咯,但这不是你的责任。因为没办法说服你,是我的不对!就随你高兴去做吧!要有自己的风格、要有你的风格!」 耶鲁多梅朵「咯、咯、咯」地愉快大笑起来。 「……我知道了啦。我去参选就行了吧,我去参选……!相对地,就算落选了,我也不会负任何责任喔?」 「居然毫不迟疑,真是太棒了。艾米莉亚老师就是要这样才对。」 艾米莉亚「唉」地叹了口气。不过抬起脸来的她,有著说不出来的清爽表情。 她大概也想要一个赎罪的场所吧。尽管如此,由于她天生的个性,对于把麻烦事推给她的我,应该多少抱持著恨意吧。但这样也好,要是她突然变得乖巧起来,感觉会很不舒服。 「能帮我向魔王转达几句话吗?」 「什么话?」 「我很感谢你,会作为部下对你尽忠。但唯独你这种以力量逼人屈服的方法,我很不满意。老是做这种事,迟早会被人扯后腿失败的。我很期待到时能去帮你一把,让你欠我一次人情。」 听到她这么说,我忍不住笑了出来。唔嗯,艾米莉亚果然还是要听她挖苦人,这种程度就刚刚好。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突然间,看到耶鲁多梅朵以至今未有的声量大笑起来,使得艾米莉亚向后退开。 「耶、耶鲁多梅朵老师……?那个……?」 「啊啊,太棒了。真是太棒了!那个他、那个魔王,不仅是忠实的部下,就连跟自己意见相左、肯提出忠告的人都能拉拢成同伴,真不愧是暴虐魔王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你究竟要达到何种境界啊──!」 耶鲁多梅朵以夸张的肢体动作朝天花板大叫起来。不过随即就像恢复了正常一样面向学生们。 「那么我们出发吧。」 炽死王在另一块黑板画上「转移」魔法阵。 「转移地点是德鲁佐盖多的正门。今天的课程就到此结束,魔王学院的学生们就回家好好休息吧。」 他最后再度朝穿著深红色制服的学生们看去。 「勇者学院的学生啊,今后也要勤加努力,你们的意念隐藏著无限的可能性。然后总有一天成为威胁暴虐魔王的存在吧,本炽死王会由衷期盼那一天到来,唔呃呃呃呃……!」 一面被「契约」勒紧胸口,炽死王一面转移离去。 跟在他后面,魔王学院的学生们纷纷施展「转移」离去。 「喂,我一直很在意一件事,可以问问吗?」 身旁的莎夏向我搭话。 「什么事?」 「你要把祂带回迪鲁海德吗?」 莎夏朝站在我背后、有著少女模样的神看去。 亚露卡娜开口说道: 「在选定审判期间,选定神无法返回神界。只要把我放在适当的地方就没问题了。不论身在何处,只要圣战开始,我随时都会回应召唤。」 米夏就像在想什么似的微歪著头。 「适当的地方?」 「是打算丢在魔王城的地下吗?」 莎夏问道。 「我等一下再说明,先去我家吧。」 「……我是没意见啦。」 莎夏一脸不太情愿地不再追问,米夏则点点头。两人画起「转移」魔法阵。 朝勇者学院的学生们看去,可以看到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正在和他们告别。 「──那么,下次别再乱来了喔。还有,最好找个人学会『复活』喔。照现在这样子,要是死掉就没办法复活了。」 「……就算死也死不掉……是基本中的基本……」 两人的台词,让莱欧斯露出苦涩的表情。 「你们才是别强人所难了……」 「我正想请你们那边派遣一位能教导的教师过来呢。」 雷多利亚诺推了推眼镜。 「嗯嗯,那我就去拜托看看喔。像辛老师这种不会手下留情的教师比较好吧?」 雷多利亚诺朝讲台上的辛看去后,立刻就被回了一道冰冷眼神。 「……可以的话,想请温柔一点的教师…………」 「啊~你不知道啊?别看辛老师长得这么凶,他可是个爱老婆的男人,很温柔喔。」 「……会温柔地……杀掉……不会……感受到痛……」 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的说明,让雷多利亚诺发出哈哈的乾笑声。 「总之,我会试著拜托喔。还有……」 艾莲欧诺露环顾起魔王学院的方向,在视野里发现了雷伊的身影。 「不去跟加隆打招呼行吗?我可以帮你们和好喔。」 艾莲欧诺露充满精神地竖起食指。 「……不用了啦……」 海涅嘀咕地说道。 「真的吗?海涅同学明明最喜欢加隆了。」 「笨、笨蛋。才没有这种事呢。你是在翻多久以前的旧事啊,快给我回去啦。」 海涅「呿呿呿」地赶著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 「洁西雅……不是……狗狗……」 「你不用害羞喔。」 「就说不用了……!」 海涅不高兴地别过头。 「唉,也不知道要拿什么脸去见他。两千年前赌命保护的子孙,竟然是这种丢人现眼的家伙。」 莱欧斯说完,雷多利亚诺也点了点头。 「必须先成为有资格去向他问好的勇者呢。」 「这样啊。那我知道了喔。拜拜,要保重喔。」 「你们也是啊。」 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走了回来。 「他们好像很害羞的样子喔。」 艾莲欧诺露偷偷摸摸地跟雷伊说道。他就跟往常一样,露出爽朗的微笑。 「我很能体会他们的心情呢。」 「是这样吗?」 「事到如今,我也不可能摆出英雄的嘴脸去见他们啊。」 艾莲欧诺露「嗯嗯嗯」地点了点头,但她恐怕并不是很清楚;身旁的洁西雅也「嗯嗯嗯」地点了点头,但她更是什么也没搞懂吧。 「也好。那么,我们回去了喔。」 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施展「转移」的魔法阵离开。 「我们走吧。」 雷伊把手伸向米莎。 「啊,等、等一下。其实我有东西忘了拿……」 「是什么?」 「……那个,雷伊同学给我的……」 米莎的脖子上,没有戴著单片贝壳的项炼。 「对、对不起。我方才在中庭解下来看,好像就忘在那里了。我立刻就去拿回来。」 「该不会是这个吧?」 米莎转过头,就发现海涅站在眼前。他的手掌上放著一串单片贝壳的项炼。 「这个掉在中庭。想说要是有人踩到会很不吉利,就把它捡起来了。」 「啊,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哇~谢谢你。」 米莎兴高采烈地收下单片贝壳的项炼。在海涅背后,莱欧斯与雷多利亚诺也跟了过来。 「谢谢你。」 雷伊这么说完,海涅就很尴尬地别开视线。 「不会……这没什么……」 「这是一趟很愉快的学院交流呢。」 在这么说后,雷伊向他伸出手。 「开什么玩笑啊,我都不晓得死几遍了。魔王学院的家伙不论是谁都强过头了啦,就连教师也是怪物,真是讨厌死了。」 海涅一面不高兴地发著牢骚,一面战战兢兢地和他握手。 雷伊苦笑著说道: 「不过现在的你,已经不会再让我抢走圣剑了吧?」 海涅瞬间愣了一下。 「再见了。」 放开手,雷伊与米莎一起画起「转移」的魔法阵。 「那、那个……」 在两人转移之前,海涅不自觉喊道: 「……要怎么做……才能变得像你一样……?」 雷伊爽朗地露出笑容。 「我第一次和龙战斗的时候啊……」 他一面看著黑板上播放的勇者学院战斗影像一面说道: 「可没有这么勇敢,也没有打赢喔。」 海涅惊讶地看向雷伊的脸。 「两千年前,在那场大战结束后,我被守护下来的人们背叛、杀害。尽管如此,我也还是相信人类并没有这么不堪。」 雷伊心平气和地向海涅说道: 「这所勇者学院,是基于两千年前人类的恶意所建立的──为了消灭魔族、为了在两千年后再度引发战争呢。杰鲁凯的意志至今也仍然延续著,在这两千年间,这所学校所培育出来的恶意盘踞在亚杰希翁之中,腐败到王宫甚至想要毁灭国家。这不禁让我觉得,人类说不定总是会做出愚蠢的决定。」 作为过去的勇者加隆,雷伊说不定想传达给他们知道。 「我也不是一直都是勇者喔。就只是其他人愿意这样称呼我罢了。我啊,没能阻止。没有办法阻止他们。然而──」 他看向海涅,还有身后的雷多利亚诺与莱欧斯。 「这个时代有著勇者。有著会为了守护他人、持剑战斗的人们。而且还有这么多人没有输给『魔族断罪』的恶意。」 雷伊的眼中泛起淡淡泪光。 「能守护如今的你们,真是太好了。谢谢你们。」 雷伊伸出手,与莱欧斯还有雷多利亚诺紧紧握手。 「想要改变的这个国家,变得和平的这个世界,不需要什么过去的英雄。不过,希望你们能记住──假如亚杰希翁面临到连你们也无法对抗的灾厄时,勇者加隆就会再度执起圣剑讨伐灾厄。」 三人点了点头。 「我绝对……」 雷多利亚诺说道: 「会尽力不让那一天到来。」 「我相信你。」 雷伊自豪地看著自己守护下来的岁月所培育的年轻人们。即使现在还不成熟,但是他相信:他们有如花蕾般的意念,总有一天会开出盛大的花朵。 「啊,对了。如果要给一句建言的话。」 勇者们一脸认真地点头。 「还是谈一场恋爱会比较好喔。」 勇者们的脸上充满疑问。 「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一会儿后── 「你……你是指什么啊……」 「是啊,一点也不懂你的意思……」 「真是的,勇者大人的笑话很难笑耶……」 就像感到动摇一样,三个人的视线游移不定,然后有一瞬间,他们偷偷看向位在讲台上的艾米莉亚。 「阿诺苏同学……!」 她正好和魔王学院的学生们打完招呼,跑到我身旁来。 「怎么了吗?」 「啊,没什么。就是那个,你有看到那群孩子吗?那个,魔王圣歌队的……我听说你们很要好。」 「如果要找爱莲她们,由于有公务在身,她们先一步回迪鲁海德去了。」 艾米莉亚露出有点沮丧的表情。 「……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 「怎么了吗?」 「我有件事必须向她们道歉……算了,等事情告一段落后,我会去迪鲁海德一趟。毕竟还有其他得道歉的人……」 艾米莉亚直盯著我的脸。 「……那个……阿诺苏同学……」 她看起来难以启齿地开口说: 「到时候,我可以去见阿诺苏同学吗……?」 在我沉默下来后,她就像是要辩解似的接著说: 「啊,不是的,那个,我是想去看你有没有好好用功。既然教过一次,那么你就是我的学生……」 艾米莉亚垂头说道: 「……我说不定是个很啰嗦的老师…………」 「我会期待的。」 听我这么一说,艾米莉亚就立刻绽开笑容。 「我也还没听你讲完所有罐头的吃法。」 「既然如此,下次我会准备更加高级的罐头哟。」 我点了点头,指向艾米莉亚脖子上的「意念钟」。 「要是发生了什么事,就对脖子上的钟说吧。假如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可以用『意念通讯』与我联系。」 「那个,我不会在很紧急的时候联络你的……」 「那就好。」 我画起「转移」的魔法阵。 「再见。」 「好的。阿诺苏同学要是到亚杰希翁来,也要记得来玩喔。」 「我会的。」 眼前染成纯白一片,我转移离开。 在那之前── 「喂、喂喂……那个气氛,或是说态度,是不是跟平时不同啊……?」 「……是错觉吧……他才六岁……也就是说,那是对待小孩子的态度吧……?」 「哈哈,不会啦,不会的啦……」 三名勇者发出像是不知所措的声音。 视野立刻恢复原本的色彩。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响起一道巨大的兴奋尖叫,我的身体被某人紧紧抱在怀中。还想说是谁,原来是妈妈。 「怎么了吗?小诺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什么身体变小了?该不会是魔王的工作太辛苦了?小诺,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哟。小诺才六个月大,就算不去工作,一直待在家里休息也没关系哟!」 妈妈的气势,把先转移过来的米夏与莎夏吓倒了。本来应该已经相当习惯了,没想到只是变回六岁,就有更兴奋的情绪在等著她们。 「奇怪?」 妈妈一面抱著我,一面就像注意到似的看向一名少女。 「……小诺,你交到新朋友啦?」 「我是选定神亚露卡娜,选择了阿诺斯。」 亚露卡娜以静谧的声音自我介绍。为了证明自己的身分,她散发出非人的神之魔力;只不过妈妈没有魔眼,所以什么都看不到。 「在对面捡到的。」 「捡到的……?小诺,那个啊,女孩子是不能捡回家的哟?」 妈妈一面摸著我的头,一面就像哄小孩似的说道。 「在选定审判期间,她似乎没办法回家的样子。」 「就算你这么说,妈妈也不懂什么是选定审判……咦?刚刚你说选择了小诺……?」 亚露卡娜点了点头。 「阿诺斯适合担任代行者。」 「代行者……?」 妈妈恍然大悟,脸上面无血色。 「也就是要打官司吗!」 「那是代理人。」 米夏喃喃说道,但妈妈并没有停下来。 「小诺,你该不会是被卷入什么纠纷之中了吧!」 「没什么,只是她原本的契约者是个非常过分的男人,所以就抢过来了。」 「……外遇……!」 妈妈露出战战兢兢的表情。 「详情我之后再说明,就先暂时让她住在这里吧。」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也就是你们想要同居吗──────!」 妈妈就像吓到似的往后仰。 「该、该不会,该不会……小诺是为了要求这种事,才变回六岁的?以为只要长得可爱的话,妈妈就什么都会听你的吗!就算是小诺的要求,这也──」 「不行吗?」 妈妈的胸口一紧,就像是被什么给打动了一样。 「就交给妈妈吧!小亚露,你放心吧。让我们一起努力打官司吧!妈妈可是认识一堆优秀的代行者喔。」 「……代行者有一堆…………?」 亚露卡娜陷入了混乱。妈妈想讲的大概是律师吧。 「……该不会是要争夺……亲权吧?」 妈妈小心翼翼地询问。 「选定审判就是为了寻求神权(注:日文的「亲权」与「神权」发音相同)。」 妈妈把我放到地上,就像在帮亚露卡娜打气似的握紧拳头。 「没、没问题的。就让我们一起打赢选定审判吧。妈妈会站在小亚露这一边的,绝对不能容许这种事。怎么能把小孩子交给过分的男人照顾呢!」 妈妈整个人义愤起来。 「咯哈哈。」 「你在笑什么啊?」 莎夏严厉地问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回来了。这样才是我的家啊。」 「……别习惯被误解了,赶快去解释清楚啦……那个,是要怎么办啦……?」 莎夏傻眼地问道。话虽如此,这样也确保了亚露卡娜的住所。虽然住在魔王城地下也没问题,但还是尽可能让她待在身边比较好。因为她也可能会被其他选定者或选定神盯上。 「──我认为选定审判是错的,所以想结束这种仪式。」 亚露卡娜向妈妈殷切地述说著。 「嗯嗯嗯,我懂、我懂。我也觉得现在妈妈在官司结束之前也不能去见小孩的制度是错误的。就赶快把官司结束掉,然后去迎接小孩吧。」 只不过妈妈果然很不好对付。即使是神,也很难解开误会的样子。 「阿诺斯!」 工作室的门被人推开,爸爸就站在那里。 「刚刚说的事情我都听到了。你这小子,就算当上了魔王,居然对有夫之妇出手,这不管怎么说也……」 爸爸以流著血泪的气势,猛然地把脸靠向我。 「太让人羡慕了。」 「咯咯、咯哈哈哈。」 哎呀哎呀,居然把选定审判误会成离婚官司。还真是让人深深觉得,这就是我家啊。 §序章【~魔王与妹妹~】 台版 转自 天使动漫论坛 轻书架x天使动漫录入组 图源:海 录入:kid 这是某人的梦── 月光洒落的森林里,「叽、叽──」的龙鸣声中,有个小女孩在拚命奔跑著。她是魔族,年纪约六七岁,就算拥有与年龄不符的强大魔力,要与龙交战还早了十年。 她哭哭啼啼地穿梭在树木之间。龙撞倒这些树木,露出凶恶的獠牙不停追来。 「不、不要过来……!」 少女在逃跑途中遗失了鞋子,手脚处处都渗出血液。她忘我地不断奔逃,却被大树根绊倒,整个人摔在地面上。 「呜……啊啊……」 少女强忍著疼痛,爬起身来。在朝著狰狞的低鸣声回头后,眼前竟然是个龙头。 「啊……」 脚软站不起来的少女就这样瘫坐在地上一点一点地向后退。龙的眼睛盯著猎物一直不肯离开。 「…………救、救救我……」 巨龙张开血盆大口。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救、救我……哥……哥哥……!」 伴随著巨大咆哮声,龙牙逼向少女用力咬下,却没能将她一口吃掉。 「唔嗯,我听说这里是龙不会靠近的森林啊。」 一名魔族少年出现。只见他一手抓住龙的长牙抬起,一脚踏住龙的下颚。 他的年纪约十岁,黑发黑瞳。只要是明眼人,就能确实看出他带有超乎常轨的魔力。 少年名叫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是他尚未被称为暴虐魔王之前的模样。 「『灼热炎黑(guriado)』。」 喉咙被灌入灼热的漆黑火焰让龙发出悲鸣,但不论它怎么鸣叫,都无法灭掉在体内燃烧的火焰,就这样承受著五内俱焚之苦倒下。 「就先这样吧。」 阿诺斯将半死不活的龙用「拘束魔锁(gijieru)」牢牢绑住后,就将它关进收纳魔法之中。 他接著转向少女。也许是紧绷的情绪松懈下来了吧,她哭得比方才还厉害,啜泣不已。 「别哭了,欺负你的龙已经被哥哥解决了。」 阿诺斯摸著妹妹的头,温柔地朝她笑道: 「不用再怕了。」 「……呜……呜呜……哥哥……」 少女一把抱住阿诺斯,哭得更加大声。 「……人家好怕喔,哥哥……!」 阿诺斯轻抚少女的背安慰她,然而妹妹还是哭个不停。看不下去的他只好在手掌上画起魔法阵。 「你看好了。」 阿诺斯一张开手,掌心就多出一颗闪著红色光泽的宝石。 「哇……」 少女看得两眼发光,直盯著那颗宝石不放。 「我在今天早上掌握到『创造建筑(airisu)』的诀窍了。这就送给你吧。」 「可以吗?」 「当然。」 少女彷佛百花盛开般地绽开笑容,破涕为笑。 「谢谢哥哥。」 「你这个看到宝石眼就开的势利鬼。」 「人家才不是势利鬼。人家是魔族,是哥哥的妹妹啦。」 阿诺斯笑笑带过妹妹幼稚的反驳,将她像是公主一般地抱起。恢复魔法的光芒缓缓治愈著少女的伤势。 就这样施展「飞行(furesu)」升空后,阿诺斯朝著森林深处飞去。 「看来这里也被龙找到了。等明天一早,我们就立刻搬家吧。」 「那个,哥哥。我知道一个好去处哟。」 阿诺斯怀中的少女说。 「哦?是哪里?」 「哥哥知道城镇吗?城镇里住著许多人喔。而且听说还有魔法防壁,就算龙来了也不必害怕。」 妹妹眉开眼笑地说: 「所以只要住到城镇里,就肯定再也不用逃跑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个呢,是在捡到的书上看到的。所以这附近也有住人,有著人们居住的城镇哟。」 阿诺斯在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回答: 「很遗憾,我们不能住到城镇里。」 「为什么?哥哥也不知道城镇在哪里吗?」 「……我之前曾经教过你,龙会紧追著猎物不放吧?」 少女点头。 「我虽然没有骗你,但本来的话,它们是不会穷追不舍到没有龙出没的土地上,特别是这片森林的土壤还充满著它们不想靠近的魔力。是我把龙吸引过来的。」 「……龙在追著哥哥吗?」 「没错,所以我们不能住到城镇里。这样会害住在那里的魔族遭到牵连,而且要是他们发现龙是追著我而来的话,也不会欢迎我们。」 阿诺斯虽然这样说明,但被龙盯上的其实是妹妹。他不想让年幼的妹妹背负上让他们不得不流亡各地的责任。 「要为了我到处迁移,我也觉得很对不起你。虽然也能让你独自住在城里,即使如此,我也还是不想跟你分开。」 听到他这么说,少女的表情就明亮起来。 「不要紧的。人家最喜欢哥哥了,与其留在城里看家,更想一直陪在哥哥身边!」 在这么说之后,少女就紧紧抱住阿诺斯。 「呵呵。」 「怎么了?」 「听我说、听我说。人家一直觉得自己很没用,老是受哥哥保护,是一点忙也帮不上的慢乌龟。」 少女开心地说: 「可是,哥哥需要人家呢。」 「是啊。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家人嘛。」 阿诺斯露出暖暖微笑,点头回应著她。 「既然如此,哥哥要更加更加地疼爱人家哟?」 「已经够疼爱了。」 「嘿嘿嘿……」 少女不好意思地笑著。 「听我说喔,人家长大之后要和哥哥结婚。」 「你知道结婚的意思吗?」 「知道。就是两个人约好要一直在一起哟。人家最喜欢哥哥了,所以要跟哥哥结婚。哥哥会跟人家结婚吗?」 阿诺斯噗哧笑了出来。 「等你长大后还这么想的话,我们就结婚吧。」 少女「呵呵」笑了起来。 「约好了绝对绝对要结婚哟?要一直一直跟人家在一起哟?」 「当然,我是不会违背这个约定的。」 不久后,他们眼前出现了一栋木造房屋。两人一降落地面,少女就小碎步地朝屋子跑去。正要开门,她就忽然转向阿诺斯。 「啊,身上弄脏了……还有办法洗澡吗?」 她看著自己被泥土弄脏的身体。 「虽然不大,你就先用这个将就一下吧。」 阿诺斯画起魔法阵当场造出水球,并让周围长出树木遮掩,用枝叶代替浴帘,弄出一间临时浴室。 「谢谢哥哥。」 她褪去身上衣物冲进浴室里,还以为要开始洗澡了,突然又探出头来。 「哥哥要一起洗吗?」 「我方才洗过了。我先去准备明天的事。」 阿诺斯走进屋内将家具与日用品接连放进收纳魔法里,几乎没有留下寝具以外的东西。 他随即再度来到屋外,在地上画起魔法阵,从收纳魔法里拿出被「拘束魔锁」绑住的龙,对它施展「根源伪装(nazu)」的魔法。 这是为了要将龙的根源伪装成妹妹的。尽管原因不明,但龙不是追寻著味道或模样,而是冲著她的根源而来。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要在搬家后把其他的龙引诱到这里来。 阿诺斯的「根源伪装」虽然还不纯熟,但多少能瞒过龙的魔眼(眼睛)。他耗费时间尽可能地提高「根源伪装」的精度。 等到施法结束、返回屋内时,洗好澡的妹妹正在用毛巾擦拭头发。 「这样擦乾了吗?」 「会感冒的。」 阿诺斯在她头上画起魔法阵,用暖风吹乾头发。妹妹似乎很喜欢风吹在她头上的感觉。 「明天还要早起,今天就先睡吧。」 阿诺斯对自己画起魔法阵换上睡衣。 「好~」 两人前往寝室,室内并排著两张床铺。阿诺斯躺在右边,妹妹则躺在左边的床铺上。 吹熄油灯后,室内就只剩下微微月光洒落。阿诺斯阖眼思考著明天要前往何方。 龙会追到天涯海角。尽管他们兄妹寻找著能不受龙牙威胁的场所,在迪鲁海德各地到处流亡,至今仍然未能发现安住之地。 就连现在所处的森林也应该有数百年以上没有龙迹出没,但这个纪录也在他们搬来才一个月左右就被打破了。阿诺斯甚至觉得只剩下让龙灭绝这个方法,但年幼的他还未有足以这么做的力量。 大约经过了一个小时吧,隔壁床铺传来询问。 「哥哥还醒著吗?」 妹妹翻身朝向阿诺斯。 「是啊。你睡不著吗?」 「……嗯。」 响起微弱的答覆。 「……那个……人家今天也能跟哥哥一起睡吗?」 「真拿你没办法。」 一听到阿诺斯的答覆,妹妹就飞奔到他床上,开心地把脚勾在阿诺斯身上,并且把脸靠过去。 「哥哥,下次住的地方会冷吗?还是会热?」 「我打算往北方走,多少会有点冷吧。」 「那能换上冬衣了呢。」 少女开心地说道,然后近距离注视著阿诺斯的双眼。 「那个啊,哥哥。」 她嫣然一笑。 「人家一点也不怕龙哟,因为哥哥比龙还要厉害。」 阿诺斯眯眼说: 「我这个妹妹老是说谎。」 「……人、人家才没有说谎!才没有说谎呢……」 「直到方才都还哭著一张脸的人就别逞强了。」 少女一副无法反驳的模样。 「人家是说了一点谎……但才没有老是说谎呢。」 「你说会待在家里,结果却偷偷跑出去了不是吗?我叫你晚上不要太常出门吧?」 「……对不起…………」 她沮丧地垂下脸,不过阿诺斯却摸起她的头。 「别这么沮丧。你的谎言很可爱啊。」 听到他这么说,少女就欣喜地抱住阿诺斯。 「……那个啊,听我说听我说听我说!」 「怎么了?」 「人家最喜欢哥哥了。」 「这样啊。」 「嗯……因为只要有哥哥在,就不用害怕龙,晚上也能睡得著。只要有哥哥在,其他东西人家什么都不要……」 妹妹紧紧抱著阿诺斯。 「我有个好妹妹呢。」 「这是在称赞人家吗?人家是个好妹妹?」 「是啊。要是能赶快睡著就更好了。」 「人家睡得很快啦。只要哥哥帮人家施展平时的魔法,马上就会睡著了。」 妹妹在阿诺斯眼前露出微笑。 「真是个让人拿你没办法的妹妹。」 阿诺斯轻轻捧著妹妹的后脑勺,温柔地吻在她的额头上,让她开心地阖上眼睛。 「嘿嘿嘿……哥哥晚安。」 他就这样摸著妹妹的头低声说: 「晚安,亚露卡娜。」 §1【魔眼之谜】 沐浴在阳光下,沉睡的意识渐渐清醒。 好像作了个儿时的梦。 「叩叩」敲门声响起。 「阿诺斯?我进去喽?」 莎夏的声音传来。 一睁开眼,白银秀发就映入眼帘。那个把额头抵在我额头上酣睡的少女,是选定神亚露卡娜。 「亚露卡娜。」 在我呼唤后,祂立刻睁开眼睛。 「祢何时钻到我床上的?」 「你睡著后。」 响起「喀嚓」的开门声后,两道脚步声朝著这里走来。 「还在睡?」 米夏的声音传来。 「阿诺斯,你赶快起床啦。是你说有事要谈,我才为了避免睡过头而特地熬夜耶。」 莎夏边说边摇晃我的身体,亚露卡娜则扭动著身体从我身上爬起。 「……咦?」 被单从轻轻坐在床上的亚露卡娜身上滑落。那尊通透的神一丝不挂的模样,彷佛散发著纯洁的光芒。 「为……为……」 莎夏一脸惊讶地瞪大眼睛。 「为什么祢会跟阿诺斯睡在一起!」 面对这个质问,亚露卡娜懒洋洋地回眼看著她。 「在这个国家,神与魔族同床共枕会有罪吗……?」 「同、同床共枕!」 明明是自己问的,莎夏却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 「唔嗯,既然莎夏你们来了,就表示已经很晚了吧。抱歉,看来我难得睡过头了。」 「是我的责任,对你造成太大的负担了。」 亚露卡娜裸著身体转过来。 (插图006) 「如何?」 「什么如何?」 「我是第一次,不知道表现得好不好。」 莎夏脸色苍白地靠在米夏身上,一脸非常混乱的样子。 「……祢、祢、祢……因为阿诺斯很温柔,就利用这点央求他做了什么啊!就算是神,也有分能做与不能做的事吧……!」 「央求?」 亚露卡娜就像没印象似的用眼神询问我。 「……那、那么……是阿诺斯……?」 莎夏战战兢兢地问道,亚露卡娜摇头否定。 「我是出于善意这么做的,认为这是他想要的。」 莎夏就像抓到话柄一样地指责祂。 「阿、阿诺斯才没有想要做这种事!」 「我觉得这是谁都想要的事。我作为神,想要赐予他救赎。」 「说、说得好像男人全都这样……但还真是遗憾呢!」 尽管瞬间退缩了,莎夏还是狠狠地瞪向亚露卡娜。 「我的魔王大人对这种事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亚露卡娜以问心无愧的纯洁眼神回望著莎夏。 「怎样啦,祢就算是神,也是尊不检点的神。要是觉得做这种事会是救赎的话,那祢就大错特错了!」 「你为何会这么想?」 就彷佛天真的疑问般,亚露卡娜问道。 「……因、因为……就连我……都没被要求做过这种事……」 亚露卡娜一脸疑惑地注视著莎夏。 「所、所以说……与其拜托刚认识的祢,他应该会来找我……」 「你做不到,所以才会由我来做。」 莎夏顿时涨红了脸。 「我、我做得到!如果阿诺斯要我做、如果阿诺斯说他想要,不论是什么样的要求……才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事!」 「要填补他的空虚并不简单,就连这副神体都会受不了。」 「受、受不了!这么厉害……!」 莎夏用害羞的眼神偷瞧我一眼,不过这让她的脸变得更红,于是她直接把脸别开瞪向亚露卡娜。 「怎、怎么啦,祢怕了吗?我可是一点都不怕喔,就算会被搞得乱七八糟也无所谓。如果阿诺斯想要,不论是什么样的要求我都乐意之至。而且,我还能靠米夏的『创造魔眼』大幅强化!」 米夏纳闷地喃喃自语。 「在说什么?」 「总、总之,说到底阿诺斯并不想做!你说对吧,米夏。」 莎夏用力抱紧米夏,依赖似的看著她。米夏在眨了眨眼后朝我看来,微微地歪著头。 「误会的连锁?」──由于她像是在这么问,所以我点了点头。 「亚露卡娜对阿诺斯做了什么?」 米夏问道。 「就跟方才说得一样,我打算让他缺失的记忆恢复。」 亚露卡娜回答后,莎夏愣了一下。 「我听说他转生时缺失了记忆。这副身躯吞噬了掌管记忆的神──列诺迦罗亚滋,我就利用这个秩序刺激著他的记忆。只不过,要取回转生之前的记忆并不容易。」 所以才会对我的身体造成负担,亚露卡娜的身体也才会受不了啊。 「……别、别做这种让人误会的事啦……」 莎夏羞耻地喃喃低语。 「而且要是这样的话,也不需要特地钻进阿诺斯的床铺里吧?」 「溢出梦境,记忆摇荡。列诺迦罗亚滋是梦境守护神,在梦中最能发挥秩序。」 「……至少穿上衣服啦……」 「毫无隔阂,不分境界。当神与人这样互相接触时,最能受到秩序的恩惠。」 亚露卡娜看向我的衣服。 「要发挥列诺迦罗亚滋的秩序,本来褪去他的衣物才是最正式的做法。」 「这、这怎么行啊!为什么神的魔法会这么不检点啊!虽然祢说自己忘记了神名,但难道不是掌管不检点秩序的不检点之神吗!」 「魔族之子,此身乃神,并非为人。神的裸体乃神圣的,无人会心怀邪念。对此你无须在意。」 莎夏就像在求救似的看著米夏。 「我觉得现在穿上衣服比较好。」 很普通的意见。不过,亚露卡娜也许是被她说服了吧,祂在自己身上画起魔法阵。 「神衣显现。」 祂的娇小神体穿上了吉欧路达卢的服装。 「溢出梦境,记忆摇荡吗……?」 在我不经意地喃喃低语后,亚露卡娜朝我看来。 「如何?」 亚露卡娜重复方才的询问。 「我作了个梦。是我在被称为暴虐魔王之前──儿时的梦。」 我回想著方才所作的梦。 「我与妹妹一块儿生活著。」 「……阿诺斯有妹妹吗?」 莎夏不可思议地问道。 「以前说没有。」 语罢,米夏也朝我看来。 「应该没有才对。说起来两千年前的我就连父母是谁都不晓得,母亲在生下我的时候就死了。」 「记忆有错?」 如果是被窜改的话,情况就有点棘手了。 「或是遗忘了吗?说不定是同父异母的妹妹,也说不定是以魔法生下的,因为我也没有父亲的记忆呢。而且也不一定有血缘关系。」 妹妹好像正在被龙追杀,但龙会追杀特定人物这种事,就连在两千年前都不曾耳闻。 倘若那段记忆无误,那就是唯独妹妹是特别的了。 为何她会被龙追杀? 「……唔嗯,但我完全没有实感,不觉得自己有过妹妹呢。」 妹妹的名字就叫做亚露卡娜也太过巧合了。 不对,又或者是说──这并非巧合吗? 「就只是看到在梦中摇荡的记忆。」 亚露卡娜说道。也就是在真正回想起来之前是没有实感的吧。 「遗忘神名之前的我也许拥有与梦境守护神相反的秩序,让我跟列诺迦罗亚滋很合不来。说不定只是我无法完全控制住秩序,才无法让你一次回想起来。」 与梦境相反的秩序吗?那会是什么样的秩序呢?让人真在意。 「只要持续下去,说不定就会回想起来。」 「还要做吗!」 莎夏惊叫出声。 「我的记忆会缺失,说不定是某个人的阴谋。就如同亚露卡娜说得那样,最好还是回想起来。」 「也、也……也是呢……」 「也有著比梦境守护神列诺迦罗亚滋掌管著更广泛记忆的神。只要使用那个秩序,或许就能立刻回想起一切。」 「要是能这么刚好遇到那尊神就好了。祢心里有底吗?」 亚露卡娜点了点头。 「那我等一下再问祢吧。都特地让米夏与莎夏跑这一趟了,有件事我想先确认。」 「想先确认的事?」 莎夏问道。 「关于不顺从之神──背理神耿奴杜奴布的事。」 龙人士兵们在看到莎夏与米夏融合之后的模样、她们的魔眼后,这么称呼她们。她们虽是魔族,但也不是不可能与神有关联性。 「我依照阿诺斯说的试著询问他们,但是一点风声也不肯透漏。」 「抱持著恐惧与愤怒。」 米夏说。 「不顺从之神是指与神敌对的神、意图毁灭秩序的神。背理神耿奴杜奴布是第一位反抗秩序的神。『背理魔眼』会毁灭一切魔法将万物重造,是甚至号称会扰乱常理、重创世界的背理神权能。」 亚露卡娜的说明让莎夏感到困惑。 「可是,这样不对吧?我们的不是『背理魔眼』,就只是同时使用『创造魔眼』与『破灭魔眼』耶。虽然因为融合了,所以看起来说不定像是同一个魔眼的效果。」 米夏点了点头。 「实际看过会知道吗?」 她询问亚露卡娜。 「……我不曾见过背理神。不过那要是秩序的话,就能在某种程度内感受到神力。」 「那你们就试试看吧。」 莎夏与米夏点了点头,两人互相握起双手,各自画出一半的魔法阵连结起来,然后在上头画起另一道魔法阵注入魔力。 「『分离融合转生(deino jikusesu)』。」 从魔法阵中冒出光粒子将室内照亮,在耀眼的光芒之中,两人的身体彷佛融化般倏地交错,紧接著能看到一名少女的身影。有著银发、银眼的女子就出现在眼前。 「只要展现一下魔眼就好了吧?」『……嗯……』 米夏回答莎夏的询问后,她就在这栋屋子的上空创造出仿真的德鲁佐盖多。银发少女就这样同时施展了「破灭魔眼」与「创造魔眼」。 亚露卡娜直直注视著画出这道魔法阵的魔眼,但是没有马上做出任何答覆。 「怎么了?」 「……我好像看过……」 亚露卡娜注视著少女的魔眼喃喃说道,似乎就连祂自己都很惊讶认识这个魔眼的样子。 「恐怕是我在成为无名神以前,曾经在哪里看过这个魔眼吧。」 §2【三段记忆】 「唔嗯,这样也很奇怪呢。」 能施展「破灭魔眼」的不只有莎夏。 这就连「创造魔眼」也一样。米里狄亚也拥有这个魔眼,毕竟祂是拥有创造秩序的神,就算具备关于创造魔法的一切力量也不足为奇。 总而言之,这两个魔眼并非米夏与莎夏专属。 但是「分离融合转生」就另当别论了。 「能以融合魔法同化的两人刚好拥有『破灭魔眼』与『创造魔眼』的情况很罕见吧?外加上『分离融合转生』可是涅库罗的秘术。」 这并不是十分普及的魔法。 「亚露卡娜,祢是什么时候丧失记忆的?」 「一千年前。」 「『分离融合转生』是十五年前在米夏与莎夏身上首度施展的魔法。至少在这之前地上没有留下融合『破灭魔眼』与『创造魔眼』的纪录。」 要是亚露卡娜曾经见过的话,认为是在地底会比较合理吧。 「背理神耿奴杜奴布据说拥有银发与『背理魔眼』,我说不定曾经见过那尊意图毁灭秩序的神。」 亚露卡娜说。 「也就是融合之后的莎夏与米夏……唔嗯,没有名字很不方便呢。就叫你爱夏如何?要是想取其他名字也行。」 银发少女点了点头。 「就叫爱夏吧。」『好名字,我很开心。』 莎夏与米夏的声音响起。 「就将在『创造魔眼』与『破灭魔眼』融合之后同时显现的魔眼称为『创灭魔眼』吧。亚露卡娜,祢的意思是爱夏说不定曾是背理神耿奴杜奴布吗?」 「是的。背理神耿奴杜奴布是不断反抗秩序的神。神就算转生也依旧是神,但背理神就连这种秩序也应该会反抗。死去的耿奴杜奴布转生成魔族,为了推翻秩序,成为弒神的暴虐魔王的部下。」 尽管这终究只是预测,但确实无法否定这种可能性。 「『创灭魔眼』就是『背理魔眼』,是因为被『分离融合转生』分离,才变成了『创造魔眼』与『破灭魔眼』也说不定。」 也就是说,不是在莎夏与米夏融合之后才产生「创灭魔眼」,而是反过来。 「莎夏要是没有被施展『分离融合转生』的话,就会拥有『创灭魔眼』?」 米夏问道。 「一个根源被分割成两个,如果不是将根源具备的力量均等分割,而是分成创造与破坏两种特性的话就有可能。」 就算认为是因为被「分离融合转生」给分离了,才会分成拥有「创造魔眼」的米夏与拥有「破灭魔眼」的莎夏也没有不自然之处。 「我们是神?」『嗯──完全没有这种感觉耶。一点记忆也没有。』 爱夏困惑地扶著头。 「假如转生了,有时也不会留下记忆。既然亚露卡娜曾在遗忘神名之前看过『创灭魔眼』,就算不是背理神,爱夏也有可能曾经待在地底过。」 「作为龙人?」『啊,对耶。也能认为是从龙人转生成为魔族呢。』 在米夏提出疑问后,莎夏就像理解似的说。 「亚露卡娜,我问祢,祢说自己舍弃了神名,但祢还记得是怎么舍弃的吗?」 「这也在遗忘的记忆之中。」 祂不记得啊…… 「就算利用梦境守护神列诺迦罗亚滋的力量也回想不起来吧?」 「是的。」 我打从之前就很在意了。神要怎么样才能舍弃自己的名字?是要怎么舍弃记忆,然后获得人心? 「祢难道不是转生了吗?」 就像在思索我的发言似的想了一会儿后,亚露卡娜说: 「即使转生了,神也依旧是神。就算遗忘了记忆,神也依旧是秩序,无法获得人心。只不过──」 「如果是背理神耿奴杜奴布的话就能做到。如果是甚至能转生成为魔族的神,就能轻易夺取神名、给予人心吧。」 要是亚露卡娜的推测无误的话,就能这样认为。 「你说得没错。」 「祢有可能见过背理神耿奴杜奴布,并在当时看到了『背理魔眼』。说不定就是『背理魔眼』让祢转生成为无名之神。」 我看向爱夏接著说: 「然后,那个背理神说不定就是爱夏。祂转生成名为莎夏的魔族,为了成为会转生到这个时代的暴虐魔王的部下。爱夏遗忘了身为背理神时的记忆,被『分离融合转生』分成了米夏与沙夏。」 爱夏直眨著眼睛。也有可能是因为发生了在转生后根源被一分为二的意外状况,才让她丧失了本来不可能会遗忘的记忆吧。 「要是这样的话,我或许曾经见过爱夏──背理神。」 「见过我们?」『两千年前?』 米夏与莎夏说。 「你还记得吗,米夏?你在第一次看到我在密德海斯地下建造的城市时,曾说过自己好像似曾相识。」 那座地底城市是我重现了两千年前的密德海斯。 「这也能证明你们的记忆角落中,还遗留著些许转生前的印象。」 爱夏就像要回想起遥远过往似的陷入沉思。 「然后,我因为转生遗忘了背理神耿奴杜奴布,所以就算在这个时代与你们两人重逢,也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或许就连亚露卡娜也跟我在某处有过关联。 在今早作的梦里,妹妹的名字就叫做亚露卡娜。她们或许不只是同名的不同人。 就算是这样,我也完全想不到是因为什么样的缘由,才让神变成了自己的妹妹。 「我们三人在两千年前说不定曾在哪里见过面,然后在转生时将这一切全部遗忘了。」 所以在最初相遇时,才没有人注意到这件事。 「这真的是巧合吗?」 亚露卡娜如果是为了舍弃神名才转生的话,就能理解祂为何没有记忆。 背理神耿奴杜奴布转生成为魔族。神就算转生也依旧是神,就算是作为推翻这个秩序的代价丧失记忆也不足为奇。 但是我会丧失记忆,则是怎么样都无法理解。既然如此,亚露卡娜与爱夏会丧失记忆,也能用单纯的巧合来解释吗? 「我不这么觉得。很有可能是某人夺走了我们的记忆。」 「你说某人……?」『神族?』 「视我为眼中钉的存在是以神族为首吧?但目前还无法断定。假如是与我为敌的某人夺走了我的记忆,就应该会将与那个人有关的记忆全都夺走才对。」 也就是说,我会记不得那个与我为敌的存在。 「……能夺走阿诺斯记忆的敌人……?」 「不记得这种存在,是不是相当糟糕啊?」 米夏与莎夏不安地询问。 「别担心,不会有问题的。要是对那家伙不利的记忆被消除掉的话,只要追寻著这些被遗忘的记忆去找,就自然能找出那家伙的真实身分吧。」 记忆中的空白正是最大的线索。 「就趁著选定审判顺便去找。只要调查地底,说不定就能知道些什么。」 「这么说来,你虽然说过要设法解决选定审判,不过是要怎么做啊?」 莎夏问。 「选定审判据说是由审判的秩序所成立的。」 亚露卡娜回答。 「那只要消灭那个审判之神就好了吗?」 「是的。只不过拥有选定审判秩序的神,就连在神的面前都不曾出现过,是从未有人见过的神。」 爱夏微歪著头。 「要怎么找?」 「我不知道。不存在著神,却存在著审判的秩序。基于这点,地底的人们与一部分的神推论出『全能煌辉』艾库艾斯的存在。也就是所有的神都是『全能煌辉』艾库艾斯伸出的手,选定审判是『全能煌辉』艾库艾斯本身带有的秩序,所以从未有人见过祂的存在。」 「……呃,也就是『全能煌辉』艾库艾斯不是实际存在的神,而是龙人们想出来的类似概念的东西?」 亚露卡娜点头回应莎夏的提问。 「这就某种意思上来说没错。『全能煌辉』说不定存在,也说不定不存在。信不信单凭各人。」 「唔嗯,如果是那个『全能煌辉』夺走了我的记忆,事情就简单多了。能将所有事情一次解决。」 爱夏目瞪口呆地看著我。 「就算你说要一次解决,但要是那个艾库艾斯真的存在的话,就能使用一切的神力吧?这是要怎么对付?这不就相当于是世界本身吗?」 「也是呢。」 我毫无畏惧地笑道: 「既然如此就毁灭世界吧。」 爱夏就像吓到似的退开。 不好,是表情有点太残虐了吗? 「我开玩笑的。即使是我,也做不出那种事。只要思考有什么好办法就行了。」 「听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耶……」『恶魔……』 我朝亚露卡娜看去。 「方才祢说有著比梦境守护神掌管著更广泛记忆的神。只要使用那个秩序,不只是我,也能让亚露卡娜与爱夏的记忆恢复。」 至目前为止一切都只是臆测。只要恢复记忆,就能让真相大白了吧。 「那个神是记录世界足迹的秩序──痕迹神利巴尔修涅多,据说祂就沉睡在神龙国吉欧路达卢。」 神龙国吉欧路达卢吗?是亚希铁的国家啊。 「那就去那里吧。」 「那么是要请假吧?到底不是去上学的时候呢。」 『要请假吗?』 莎夏与米夏这样问道。 「别担心,不一定需要请假。如今地底世界的存在已公诸于世,将来要治理迪鲁海德的魔皇候补们怎么能不去亲身体验呢。」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耶。」 『……有预感……』 「你们先去学院,我跟耶鲁多梅朵与辛交代完事情后再过去。」 爱夏点了点头,在自己两人身上画起魔法阵。 「分离融合转生」伴随著光芒解除,爱夏的身体分开成米夏与莎夏。 「那待会儿见啦。」 莎夏这样告别,米夏轻轻挥手。 两人就这样离开房间。 数十分钟后── 德鲁佐盖多魔王学院第二训练场── 上课钟声响起,教室门开启。炽死王耶鲁多梅朵踏著轻快的脚步,一副欢欣痛快的模样走进教室。 魔王的右臂辛默默阖上教室门,站在耶鲁多梅朵身旁。 「咯、咯、咯,好消息,好消息,有个好消息喔,各位!」 炽死王一面举起双手握拳,一面兴高采烈地说。 「今天要临时进行已经计划多时的特别课程!」 他在跳起来「咚」的一声踏响地面后,就旋转著手杖「哒、哒、哒、哒、哒」地刺向黑板,在上头画起魔法阵。魔法阵才刚发出光芒,就从中飞出数十只鸽子,同时缎带与纸花漫天飞舞。 「今天的课程居然是──!」 在原地让身体高速旋转之后,耶鲁多梅朵就「唰」的一声用手杖指向学生们。 「大魔王教练啊!」 讲台上出现「转移(gatomu)」魔法阵。 我穿著平时的白制服,从中以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的模样现身。 辛倏地跪下,耶鲁多梅朵也跟著照做。 椅子伴随著一阵「喀答喀答喀答喀答喀答喀答」的声响被用力拉开,学生们争先恐后就像是要一头撞在地板上似的低头跪下。 我站在讲台上泰然地说: 「我是担任从今天开始的特别课程──大魔王教练的临时讲师,暴虐魔王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哎,就省略这些繁文缛节吧。」 我就像在跟以前的老朋友们打招呼似的展露开朗的笑容。 「各位,好久不见了。」 大半的学生都露出绝望的表情。 §3【大魔王教练】 教室里鸦雀无声。 平时总是会在这种时候开始窃窃私语,此时学生们却是全身僵硬,默不吭声。 「怎么啦?今天非常安静呢。我还以为这间教室吵吵闹闹是很普通的事?」 就在我这么说后,学生们就一齐开口: 「……他、他好像生气了耶……!」 「总、总之,先吵闹吧……!大家快用阿诺斯大人听不见的音量吵闹……!」 教室就像往常一样吵闹起来。 「……或是说,完了,这下真的完蛋了……」 教室后方的黑制服学生们喃喃低语。 「我……不晓得直呼阿诺斯大人的名讳多少次了……」 「笨蛋,只是直呼名讳还算是可爱的吧?哪像我,可是天天嘲笑他是不适任者耶……」 「我才严重啊!老是得意忘形地对他说『你的血不尊贵』啊……!」 「喂……他该不会是要以上课为由,来收拾我们的吧……?」 「…………只是要杀的话,交给辛老师处理就好了吧……会特意前来,难道不是想亲眼看到我们痛苦的模样吗……?」 「不对,他可是暴虐魔王,是那个暴虐魔王喔。说到底根本就没把我们这种人放在眼里不是吗?」 「就、就是说啊。肯定是忘了吧。或是说,拜托……请忘了吧……!」 唔嗯,看来他们很紧张的样子。 「把头抬起来,照常就好。」 辛与耶鲁多梅朵抬起头站起身来。 接著学生们也仿照著他们起身,尽管惴惴不安却还是坐回椅子上。 「别这么紧张。就算知道我是暴虐魔王,我也不会因此改变。与你们一块儿在这个班级度过的日子,我至今依然历历在目。」 为了让他们回想起我就只是与他们同窗共学的一名同学,我朝著他们露出爽朗的笑容。 「不论谁在何时、何处说过什么话、做过哪些事,这些与你们之间的点点滴滴,我都丝毫不曾忘记。那是一段愉快的学院生活,各位不这么觉得吗?」 黑制服学生们轻颤了一下。 「……完完完……完蛋了……!他好像丝毫不曾忘记啊……!」 「那个表情……是太过想要用什么手段折磨我们,才变得非常爽朗的笑容不是吗!」 「他可是暴虐魔王,那个暴虐魔王啊……拥有比神还要慈悲、比恶魔还要残虐两种性质的完美存在……我记得在传承之中曾经提到,他笑起来的时候是最可怕的吧……」 「是、是啊……!居然露出这么和蔼可亲的笑容……究竟是在思考多么残虐的事啊!」 唔嗯,看来他们误会得很严重的样子。没办法,这边就坦率地否定吧。 「我先说好一件事。」 我一一看著每位学生的脸平静地说: 「你们当中有人因为我是不适任者就对我出言不逊,但我一点也不在意。我跟各位在当时还是同学。既然是同学,立场就是对等的,有话想说就直说无妨。我的心胸可没有狭窄到会去谴责这点小事。」 我明确地向皇族学生们表示我们之间没有留下任何怨恨。 「……他说一点也不在意,也就是说……」 「他非常在意啊!完全没救了!」 「如果真的一点也不在意的话,就根本连提都不会去提……」 「立场是对等的,也就是他不会手下留情的意思吧!」 「是『我也会去做想做的事』的意思吗?……完蛋了……」 「……要是能饶我们一命就好了……」 唔嗯,原来如此。 「莎夏,想想办法解决吧。」 「突然跑来,是在强人所难什么啦!你自己去想办法!」 莎夏的发言让黑制服学生们全都吓得缩了起来。他们「咕嘟」一声吞了口口水。 「……就连那个莎夏大人……都会感到犹豫……?」 「到底打算进行什么样的折磨啊……?」 「……一件事,我就预言一件事吧……这会是地狱的开端……」 莎夏一脸哑口无言的表情看著他们。 「咯哈哈,莎夏。你这不是让情况恶化了吗?」 「你在笑什么啦。是你让他们误会的,是你啊!」 莎夏呲牙裂嘴地反驳。 「那么,米夏。你能代替没用的姊姊想办法解决吗?」 被说是没用的,似乎让莎夏很不服气的样子。 米夏倏地站起。 「请听我说。」 米夏难得的意见吸引了学生们的目光。 「别看阿诺斯这样,他很喜欢吃焗烤蘑菇。」 原来如此。她打算强调我喜欢庶民食物的事让他们产生亲近感,减轻我作为暴虐魔王的可怕感啊。 「我为了阿诺斯,经常在做焗烤蘑菇。我拚命地练习了,也曾失败过,但是阿诺斯总是夸奖我做得很好吃。阿诺斯就是这样的人,他很温柔。」 只要说出日常的小插曲,就能相对减轻他们对暴虐魔王的恐惧。倒不如说,这还能让他们认为我是庶民派的魔王吧。 这样一来── 「……焗、焗烤蘑菇…………!」 皇族学生们露出前所未有的恐惧表情。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在指多么可怕的拷问啊……!」 「喂……该不会……该不会……是指要把我们活生生地弄得像焗烤蘑菇一样吧……?」 「笨蛋……那不就糊成一团了吗……!甚至看不出原样了……!」 「等等喔,说是经常在做……他该不会是让米夏妹妹去做那种事……甚至还要她练习……这是……何等暴虐啊……!」 「然后会被吃掉吗!还说很好吃!我们会被活生生做成焗烤蘑菇吃掉吗……!」 「不对,问题不在这里。听好,最大的问题是──」 学生们「咕嘟」一声发出吞咽声。 「就连做到这种程度都还算是很温柔啊……」 「那么……他要是真的生气了……会是多么………………」 「……我不该反抗的……虽说不知情,但我到底做了什么啊…………!」 学生们各个脸色苍白,浑身发抖地把头压在桌面上。 米夏眨著眼睛直盯著我看。 「恶化了。」 「没关系,有时也会有这种情况。」 米夏默默坐下。 「米夏妹妹很努力了喔。」 艾莲欧诺露鼓励著有点沮丧的米夏,洁西雅则从后方摸著她的头。 「……好乖、好乖……」 哎,就这样吧。暴虐魔王之名有时会不受控制地产生不必要的恐怖,这就连在两千年前也经常发生。倒不如说,这种程度就只是轻微的误解。 只要摆出泰然的态度,他们就迟早会明白真相吧。 「我就来说明大魔王教练的概要吧。」 在我这么说后,耶鲁多梅朵就用手杖指向黑板,用魔力画出世界的概略图,也就是我们所处的地上与位在内侧的地底世界。 「就在前些日子,我们确认到地面下存在著广阔的地底世界。有著与地面同等程度面积的地底世界居住著以龙所生下之人为祖先的龙人们,他们祭祀著神明,与神缔结盟约并进行召唤等,构筑著独自的文化。」 学生们全都认真地听我说话。 「龙群袭击亚杰希翁与迪鲁海德的事件至今还记忆犹新,然而这件事的主谋看来就是这些龙人的样子。这次的大魔王教练就是要前往位在地底世界的龙人国度。」 学生们惊讶地瞪大眼睛。 「那个,阿诺斯大人。我们是要去意图侵略迪鲁海德的国家吗?」 爱莲战战兢兢地举手发问。 「没错。虽说如此,我们还不清楚是不是所有龙人都与迪鲁海德敌对。不论魔族还是人类都存在著坏人,但也存在著好人,而龙人应该也一样。我们就前往未知的国度,让我看看你们会怎样判断这些人吧。」 我就像是要让忧心忡忡的学生们更加不安地说: 「这趟行程应该会有生命危险,说不定会遭到毁灭,无法复活。但也正因为如此,才有学习的价值。」 「不、不过,因为有阿诺斯大人跟著,所以能放心……」 「这次的大魔王教练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无法保证能二十四小时照顾你们。你们要与同学们携手合作,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 当然,我会做相应的准备。但要是一直觉得我会帮忙的话,他们就不会有任何进步,这种程度的威胁还是做一下比较好吧。 只见学生们当下全都露出一点也不想去的表情。 「别紧张,我不会勉强没自信的人参加。毕竟是未知的世界、未知的国度,会存在许多危险吧。因此正确评估自身的实力也很重要。要是觉得勉强的话就请假吧。」 粉丝社少女们互相使了个眼色,开始交头接耳。 「……该、该怎么办?」 「……老实说我们还打不赢龙,会很困难吧……?」 「还是请假比较好吗?」 「也是呢。毕竟我们说不定会给大家添麻烦。」 「你们等一下!我明白了!」 「你说明白了,是指阿诺斯大人的想法吗?」 「是要测试我们之类的吗?」 「不是这样的。既然说是未知的国度,那就代表阿诺斯大人也没去过吧?」 「是、是啊。我觉得是这样。」 「那只要一起去的话,不就是间接初体验旅行了吗!」 「「「啊啊──!」」」 爱莲这句话让全员异口同声地大叫起来。 「而且要是我们毁灭的话,就像是基于阿诺斯大人的意思毁灭的──」 「被、被间接初体验旅行毁灭!」 「「「要、要毁灭了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像是把地底世界的事情忘得一乾二净似的,粉丝社少女们激动地尖叫连连。 她们下定决心的方式还是一样令人佩服。只要认为自己早已毁灭,恐惧也会退去,反而让自己不会毁灭。 或许是因为班上最弱的她们宣称要去的关系吧,其他学生中没有人说要请假。也是呢,毕竟明显比粉丝社她们还不擅长魔法的人,顶多就只有娜亚了。只要拥有某种程度的尊严,就很难说自己要请假。 「唔嗯,算了。你们要是改变主意的话,随时都能请假。出发日是在明天。」 总之有了能考虑的时间,让学生们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那么,你们有听过这则逸闻吗?」 我就像在询问学生们似的开口说: 「某座魔族城堡被人类与精灵的精锐们重重包围,陷入了危机。就侦察的结果看来,人类大军恐怕明天就会攻来吧。敌军有两千人,而我方是五百人,并且大都是新兵,没有增援,也没有秘密武器,但是胜利的却是魔族。是一名男人带领他们赢得胜利的。他到底做了什么,你们试想一下吧。」 我朝爱莲看去后,她就烦恼地说: 「……他是想出什么很厉害的作战打倒敌军吗?」 「要说的话是作战没错,但还差一点。」 爱莲「嗯──」地陷入沉思,一副想不太到答案的模样。 「其他人有答案吗?」 我这么询问后,米莎举手说: 「虽然不清楚具体的状况,不过是利用了地形吗?」 「不,和地形无关。」 「好的、好的──接下来我要回答了喔。」 艾莲欧诺露举了好几次手。 「说吧。」 「不是因为他们很努力了吗?」 「当然,他们应该很努力吧。」 就像在模仿艾莲欧诺露一样,这次是洁西雅举起手来。 「那么,洁西雅。」 「加倍……努力了……努力了很多……!」 洁西雅握紧双拳,堂而皇之地回答。 「这要说的话算是正确答案。」 「……正确……答案……!」 「啊~阿诺斯弟弟太宠洁西雅了啦。」 艾莲欧诺露噘起嘴巴。由于没有其他人举手了,我就朝那个就像事不关己一样在微笑听课的男人看去。 「那么,雷伊。你来说正确答案吧。」 他立刻回答: 「是花一天时间反覆锻炼魔族的士兵,让他们能一个人当四个人用,藉此击退了人类与精灵的大军吗?」 「等等,雷伊。你有在认真回答吗?」 莎夏傻眼地瞪著雷伊。 「正确答案。」 「……骗人,真的吗?」 莎夏惊讶地叫道。 「我如果不是败退的当事人的话,也会这么想吧。」 他苦笑著说。 「这个答案太狡猾了啦……」 莎夏趴在桌上抱怨。 「当时守住这座城的,是临时派遣的一名魔族。这名魔族不是别人,正是你们的班导师炽死王耶鲁多梅朵。」 他「咯咯咯」地发出笑声。 「这不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吗?结果在那之后,还是被那边那个男人攻陷城堡了呢。」 耶鲁多梅朵一看向雷伊,他就爽朗地露出微笑。 相对于用一天时间将士兵锻炼成材的耶鲁多梅朵,雷伊是在战斗中超越自身的极限,将士兵们击败。会一度撤退,是为了要让军心动摇的其他士兵重整态势。 「你要是没选择弃城撤离的话,就不知道会鹿死谁手了。」 炽死王咧嘴回以一笑。 我向半傻眼地看著两人对话的学生们说: 「明天说不定会有战力强大到令人绝望的敌人攻来。这种时候是要认为只剩下一天,还是要认为还剩下一天,一个念头就能让战况大幅改变。要是没有增援,那么只要加强实力就好。如此一来就算在数量上处于劣势,也能在战力上超越敌人。这就是两千年前的──不对,是炽死王耶鲁多梅朵的守城战。」 学生们全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事实胜于雄辩。接下来要进行的教练比当年炽死王进行的还要危险一点。顺利的话,你们的实力会大幅提升;但要是掉以轻心,应该会在转眼间毁灭。小心挑战吧。」 §4【魔王的授课惨绝人寰】 魔王学院后方──魔树森林。 才刚陆续出现「转移」的魔法阵,学生们就全都转移过来了。 「那就开始吧。」 我在学生们身上画起魔法阵,施展对象是他们的根源。 「沉思吧。」 我经由与学生们连接的魔法线将魔力注入他们的根源之中。 「去思考自己视为目标,并且应该要实现的未来。深深地、深深地、深深地潜入窥看那道深渊吧。唤醒沉睡在你们根源深处的未来,将你们的理想在此具体化。」 他们照我说的窥看起自己的深渊,想像著自己的理想,渐渐地学生们的身体一个接著一个地被光芒笼罩。 只要他们在脑海中明确想像著作为目标的未来,这个魔法就完成了。发光的学生们轮廓出现扭曲,光芒开始分成两道。他们越是深入窥看理想的深渊,分裂眼看就越来越快。 不久后,大半学生们的身体与根源就分裂成两个。 「『理创像(edonika)』。」 在被更加耀眼的光芒笼罩后,学生们眼前出现成长后的另一个自己。 「……这、这家伙是什么啊……这不是长得跟我一模一样吗……!」 拉蒙尽管吓得后仰,却还是大叫出声。 在他眼前有著以「理创像」创造出来,跟他长得一样的拉蒙。其身高比他还高,全身包覆著肌肉铠甲,容貌精悍得跟本人无法相提并论。 「『理创像』是你们今后作为目标的将来模样,是根据你们所想像的理想与一部分的根源,再加上我的魔力让你们的可能性具体化。」 眼前的「理创像」是他们的一种终点。 「去与他们战斗,窃取他们的技术,偷走他们的力量,然后再度沉思吧。要是你们作为目标的理想发生改变,『理创像』就会依照改变不断地变化并且深化。不过超乎自身能耐的理想无法实现。就用你们的魔眼(眼睛)窥看『理创像』的深渊,看出自身的极限吧。自己适合什么、不需要什么,你们就亲自去体会吧。」 学生的「理创像」们就像要带他们离开似的一齐跑了起来。 「喂、喂!你是要跑去哪里啊……!」 拉蒙追著自己的「理创像」。 「一般的『理创像』是将力量与技术的理想具体化,不过到底无法连思考都重现,因为不管给予多少魔力,都无法让头脑变好,也无法累积知识,那只是纯粹的斗争本能的化身。但是──」 我把手掌伸向地面。 背后的德鲁佐盖多冒出大量的魔力粒子,全都聚集到我的脚边。显现出剑形的影子静静浮上空中,同时在我面前递出剑柄。 在我握起后,理灭剑贝努兹多诺亚就实体化。我将剑刺在地面上注入魔力。 「我要破坏这个道理。」 贝努兹多诺亚伸出层层的影子连接到「理创像」们身上。 「喂,拉蒙。」 经由理灭剑带有思考后,「理创像」拉蒙说: 「怎、怎样……?」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聪明啊……?我就说吧,你是个笨蛋,永远都只会是个笨蛋。」 「你……你说什么?不做做看怎么会知道啊!」 「我就教教你吧,笨蛋有著笨蛋的战斗方式。」 「理创像」拉蒙画出一门魔法阵,从中出现漆黑的太阳。 「……不、不会吧……!我在施展『狱炎歼灭炮(jio gureizu)』吗!」 拉蒙就像是要躲到树后似的不断后退。 「那种东西是挡不了这招,也没办法混淆视线的啦。你不要动脑,不断使出全力来防御就好。因为你是个笨蛋啊!」 「狱炎歼灭炮」将树木烧尽,直击拉蒙。 「呀、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拉蒙被烧成了灰烬。 我立刻施展「复活(ingaru)」让他复活。 「你们要死几遍都无所谓,但要记住被复活的感觉。只要掌握到诀窍,就试著自己施展『复活』吧。就算办不到,我也会在三秒后复活你们。」 拉蒙盯著自己的「理创像」来到眼前。 「看清楚,『狱炎歼灭炮』是要这样用!要是不懂的话就用身体记住!」 「……混帐……!你是谁啊!绝对不可能是我吧!」 他怀著必死的觉悟冲向「理创像」。 魔树森林到处都跟这边一样,学生们在与自己的「理创像」战斗。那是压倒性地比自己强大的敌人,而且还熟知自己的一切本领。 由于怎么样都不可能抵抗得了,他们接二连三死去。经由被逼迫到死亡边缘、濒临毁灭的地步,根源会释放出更为强大的光芒。虽说如此,但也不是要恶作剧般地折磨他们就好,还得让他们累积足以成长的经验才行。 亲身体会自己作为目标的理想与现在的自己有多少差距,让那个理想来锻炼自己,然后再藉此锻炼那个理想本身,即是「理创像」的魔法。 接受理想的自己指点,学生们就像被指导似的学习著那份力量与技术,哪怕濒临无数次的毁灭、历经无数次的死亡。 这样一来,等到用在「理创像」上的根源回到他们体内时,那个理想就会化为他们的血肉,展现出更大的成长吧。 符合授课中的光景,森林形成惨绝人寰的地狱绘图。 我不经意看向一名少女,那是被耶鲁多梅朵取了昵称的留校的娜亚。她面前站著一动也不动的「理创像」,模样就跟现在的她几乎一样。 「咯咯咯。」 一脸愉快地看著学生们激战的炽死王走到娜亚身边。 「你看起来很沮丧呢,留校的。」 耶鲁多梅朵拄著手杖探头看著娜亚的表情。 她垂著头喃喃说: 「……我没救了呢。因为我……就连魔王大人的『理创像』都不肯动起来……」 炽死王默默听著。 「跟大家不同,『理创像』的我跟现在的我魔力几乎没有变化……这也就是说我没有成长空间吧……」 「咯、咯、咯,没有成长空间?你为何会这么想?」 「因为……用魔王大人的魔法、以魔王大人的魔眼(眼光)看过后这样判断,不就代表是这个意思……吗?」 娜亚看起来很沮丧地说。 「的确,你说得没错,魔王的魔眼(眼光)是绝对的,魔王的『理创像』是完美的。没能获得他的判定,就是一点才能也没有,不论是谁都会这么想吧。」 毫不留情的评语让娜亚更加气馁。 将身体撑在手杖上,炽死王以轻视般的视线注视著她。 「不过,本炽死王可就不同了。」 娜亚眼中充满疑问地看著炽死王。 「你听过这个故事吗?有位在魔王学院的入学测验中进行魔力测量,其魔力数值被判定是零的魔族。他成为学院有史以来第一位不适任者,在学院里受到众人冷眼看待。」 耶鲁多梅朵以轻蔑的表情说。 「那是……」 「没错,就是暴虐魔王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就连拥有像他这样强大魔力的人都曾被判定完全没有魔力。」 娜亚在想了一下后战战兢兢地反驳: 「……但那只是魔力测量的方法错了,这个时代的魔族没办法测量阿诺斯大人的力量不是吗……?」 「没错、没错,没错啊,就是这样,留校的娜亚。换句话说,你也能说那个测量跟这一样不是吗?」 「一样是在指什么啊……?」 耶鲁多梅朵咧嘴一笑。 「也就是说,暴虐魔王错了!你隐藏著就连那个伟大魔王都无法看穿未来般的强大力量。」 娜亚连忙用力摇头。 「这、这么惶恐的事是不可能的……!」 她不安地偷看著我的反应,而炽死王继续说: 「惶恐?不可能?为什么?魔王应该会很高兴这所学院教出超越自己的学生。只不过那个男人将会再度超越超越自己的人吧!」 耶鲁多梅朵「咯、咯、咯」地愉快笑著。 「『理创像』不过是一种测量方式,终究只是一种训练不是吗?你说不定有著就连暴虐魔王都无法测量的未来,这不是很美妙吗!」 如此饶舌述说的炽死王看起来发自内心感到愉快。 「你究竟是没有成长空间,还是只是没有人能看出来而已,这点无人知晓。不知道、不确定是很棒的,因为这代表著可能性。哪怕说这只是一线希望也一样,本炽死王正是对这种不确定的事物感到兴奋!」 耶鲁多梅朵强而有力地开心说道。接著,就像是被他赋予了勇气一般,娜亚眼中带著些许力量。 耶鲁多梅朵拿起大礼帽,从中取出一根手杖。那是叫做「知识之杖」的魔法具。 「我就教你这玩意儿的用法。要知道极限你还太年轻了,至少等到像我这样的年纪再说这种话吧。」 娜亚用手指擦拭眼睛,然后拿起「知识之杖」。 跟方才判若两人,她以豁然开朗的表情说: 「是的,就拜托你指导了,炽死王老师!」 他还是一样对有可能成为我敌人的可能性很敏锐,不过娜亚的事只要交给他就好了吧。 「喂,阿诺斯。」 莎夏朝我叫道,身旁跟著米夏。 「就只有我们没有出现『理创像』耶……?」 雷伊、米莎、艾莲欧诺露,以及洁西雅也一样没出现。 「这是当然,你们早就超过用『理创像』训练的范畴了。」 「那要怎么办?」 「我来准备适当的训练对手。」 我拿出选定盟珠注入魔力后,盟珠内部就出现魔法阵,眼看著层层叠起。 「『神座天门选定召唤(guara nate fuoruteosu)』。」 伴随著召唤的光芒,白银秀发的少女──选定神亚露卡娜当场现身。 「如果要去地底,就得先习惯与神战斗。」 莎夏一脸无力的表情注视著我。 「……我老是在想,你训练的方式还真严酷啊……」 米夏频频点头。 「施展『分离融合转生』吧。即使是你们,这个样子也不是亚露卡娜的对手。」 亚露卡娜缓缓环顾四周,然后抬头看向天空。 「训练地点选在那里。」 应该是为了避免波及其他学生,要在远处进行训练的意思吧。 三人就这样飞上天空离开。 「艾莲欧诺露、洁西雅,你们就暂时两个人一起训练。」 「我知道了喔。那么,洁西雅。我们就到那边去吧。是那边喔。」 「……我会……加油……」 两人朝著魔树森林的深处跑去。 「接著,雷伊、米莎。」 两人朝我看来,辛倏地出现在我背后。 「你们对王龙施展的爱魔法相当了不起。」 「哈……哈哈哈~……该说完全不想想起当时的事情吗……我现在非常想立刻找个洞钻进去……」 米莎满脸通红地低著头,身后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 「爱魔法怎么了吗?」 「我想那个魔法说不定对整个神族都能发挥效果。」 根据亚露卡娜的描述,爱与温柔会扰乱秩序。既然如此,爱魔法对神来说也有可能会是天敌吧。 「所以我这段期间都在窥看爱魔法的深渊。你们的爱应该还有成长空间,因此我打算锻炼你们的爱。而同样施展爱魔法较量的实战是最快的方法。」 「实战我是无所谓啦。」 雷伊一边这么说,两人一边为了发动爱魔法互相牵起手。「圣爱域(teo asuku)」的光芒聚集在他们身上,以突破天际的气势升起。 「姑且不论『圣域』,阿诺斯大人应该没办法施展爱魔法不是吗……?毕竟,这得让两人的爱合而为一……」 雷伊与米莎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于是辛就走到前头,默默地从鞘中拔出铁剑,恭敬地递给了我。他跪下低头,我严肃地将剑指向他,用剑身轻轻敲打他的肩膀。 此时有道庞大的光芒突然从我与辛身上溢出,以突破天际的气势膨胀。 「……咦……这……是…………!」 「该不会……?阿诺斯,你这家伙……」 我朝著发出惊疑的两人说: 「你们难道以为不是恋人,就没办法施展『圣爱域』了吗?」 半傻眼的两人突然就像是重振精神似的散发出紧张的气息。 因为他们已经理解这个训练的意图。 「……还以为是授课所以想放轻松来,看样子这场战斗绝不能输呢。」 「……就是说啊。我们绝对不能输……!」 爱魔法与爱魔法之间的战斗,是以爱情的深度决定胜败。要是他们身为恋人之间的爱无法胜过我与辛的话,所造成的创伤将会无法估量。正因为如此,爱才会更加成长。 「我的爱可不懂得手下留情,你们就认真来吧。」 雷伊与米莎露出挑战的表情朝我们看来。 另一方面,我与辛则是并肩站立,有如迎击般地悠然阻挡在两人面前。 「就让你们见识一下各式各样爱的形式吧。」 §5【爱的形式】 从魔树森林升起两道直达天际的光柱。 雷伊画起魔法阵,在右手上召唤灵神人剑。在与亚希铁交战时一度变成全能者之剑里拜因基鲁玛的那把剑,经由亚露卡娜之手再度恢复原状了。 将雷伊与米莎两人的爱转换成魔力的「圣爱域」覆盖住灵神人剑,形成巨大的剑刃。 雷伊向前走出数步。 「米莎。」 他温柔地展露微笑,向在身后守候的她说: 「我想听你的激励。」 「……那、那个……也是呢……」 米莎娇羞地低著头,双眼向上看著他说: 「……我、我想看最喜欢的雷伊同学胜利的模样……」 霎时间,光芒就彷佛爆炸般地膨胀开来,缠绕著「圣爱域」的灵神人剑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辉。比起与阿伯斯迪鲁黑比亚交战的时候、比起打倒王龙的时候,现在两人的爱最为闪耀。 这也难怪了,因为现在阻挡在他们面前的不是别人,而是我跟辛。即使在剑与魔法的比试中落败了,也绝对不能在「圣爱域」上输给我们。正因为如此,两人让他们的羁绊、他们的爱熊熊燃烧起来。 不过有个男人用彷佛看到杀父仇人般的魔眼(双眼)狠狠瞪著那个灿烂生辉的爱情结晶。他倏地走向前与雷伊对峙。 「我想先向他们展示真正的爱,恳请吾君允许。」 「准,你就尽情展示吧。」 我将铁剑交给辛,闪耀光芒就彷佛覆盖住剑身般地聚集起来。这是因为我将他的爱转换成魔力发动了「圣爱域」。 「这是第几次与你交手了,雷伊格兰兹多利?」 「天晓得,已经多到数不清了哟。」 向前走出数步的双方默默举起光剑,彼此的视线交会。 「自从那场剑术教练以来,我就有一个念头呢。我在心底发过誓了。」 总是面带微笑的雷伊还尚未交锋,今天就露出不同以往的认真表情。 就跟他说要保护我而让他过去的时候一样,不对,是在当时之上的气魄。 也就是说他有这么想说的事。 「下次与你交手时一定要取得一胜。」 「还真是大言不惭呢。我就在这之前取得十胜吧。」 辛的眼神冰冷,变得有如剑刃般锐利。 其杀气就跟首次与我相遇时一样赤裸。过去他是一心求死,现在心中却萦绕著与我对峙时完全相反的意念。辛也是认真的。 不论是两千年前还是今后的日子,他们都不会再怀著如此强烈的心情面对战斗吧。 挑战者是雷伊,迎击者是辛,双方都在剑上注入绝对不会输的意念与巨大的爱。 「我要上了。」 「我会反过来击倒你。」 雷伊与辛互相将爱之剑高举过头,没有花招,也应该不会靠技术逃避。 这是爱与爱、意念与意念的单挑。只要稍微后退,对他们来说就是败北。 「……呼……!」 轻轻吐气,雷伊率先动作。 他高举巨大光剑,朝著辛的正面冲去。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的意念、他的爱就像从全身溢出似的散发著光粒子。用魔眼(眼睛)凝视后,那些光粒子就明确地述说著他的意志。 ──我要是赢的话,有件事想请你听我说,岳父!── 「就算大叫也不会让爱变强吧……!」 为了正面击退雷伊的意念,辛蹬地冲出,将爆发开来的光剑高高举起。 ──玩笑话等你取得一胜之后再说!小子!── 光剑与光剑「铿──」的一声发生冲突,爱与爱激烈碰撞。 ──我绝对会让你听我说!── ──我不听!── ──不!我会让你听我说。这是很重要的事,是关于令嫒的事!── 「轰隆隆隆隆隆」地引发震耳的光之爆炸。被这道剑爆震退,辛尽管用双脚摩擦地面却还是被炸飞了。 「……爸爸…………!」 米莎担心地叫道。这完全是锻炼到极限的「圣爱剑爆裂(teo torearosa)」。对于完全不听女儿恋人说话的顽固父亲坚持不懈地进攻,然后展现出自身的爱有多么巨大的恳求一击。 或许是认为哪怕是辛也无法全身而退吧,米莎用魔眼看向爆炸中心。随著光芒缓缓消散后,能看到一道人影。 辛还活著。不对,是将雷伊全力使出的「圣爱剑爆裂」用爱之剑完全挡下来了。 「你们两人的爱就只有这种程度吗?」 「不只,还不只……!」 高举意念,将爱劈下,雷伊不断将「圣爱剑爆裂」朝辛击去。 然而所有攻击都被辛从正面挡了下来。 ──这是很重要的事。我绝对会让你听我说的,赌上这份爱!──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就这种程度吗,小子!── 彷佛没在听他说话,彷佛一点用也没有。 「……哈…………哈…………」 两人的剑再度相交在一起,雷伊的呼吸变得急促。剑刃激烈推挤,视线迸出火花。 「你明白了吗,雷伊?明白你的『圣爱剑爆裂』为何会全部被辛的剑挡下来了吗?这正是一种爱的形式──」 对于不听人说话的女友父亲,雷伊就像在家门前坚持不肯离开似的不断地让「圣爱剑爆裂」爆炸。这简直就像在积雪中不断地低头恳求,有如为爱下跪的一剑。 但是辛的剑却从正面打掉了他的剑。父亲看到一直跪在家门前的女儿恋人,对于恐怕会在最后夺走女儿的男人怀著深不见底的憎恨。尽管知道会被女儿讨厌,也还是无法让人进到屋内的笨拙且巨大的爱,这简直就像是溺爱的闭门羹斩击── 「──『圣魔爱憎剑爆击(deio gurezeasu)』!」 伴随著我的声音,雷伊的根源接连爆炸。尽管遭到轰飞也还是死了五次,复活了五次;然后再死了五次,同样又再复活了五次, 就在他跪倒在地的瞬间,雷伊总共被取得了十胜。 「刚、刚才的是……?」 「是我新开发的招式。『圣魔爱憎剑爆击』是让爱情与憎恨爆发开来的一击。虽然『圣爱域』本来是要让两人的爱合而为一,不过这个魔法却是让爱情与憎恨合而为一来发动『圣爱域』。」 「你说憎恨……这已经不是爱魔法了吧……?」 米莎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如果只是憎恨的话。但是爱情有时也会跨越界线转变为憎恨,这就叫做爱憎。对于女儿恋人怀有的无法控制的心情,以及绝不退让的笨拙爱情,这种父母心正是将恋人之间的『圣爱剑爆裂』打破的刀刃──『圣魔爱憎剑爆击』。」 因为对女儿怀著巨大的爱,所以辛对想抢走女儿的雷伊燃起非比寻常的憎恨。然而这绝不是真心的憎恨。只要窥看憎恨的深渊,就能在深处发现到爱情。因为憎恨也是爱情。 这个能轻易压制住雷伊的「圣爱剑爆裂」的魔法要说有什么缺点的话,就是施展条件只限于辛在与雷伊对峙的时候吧。 简单来说,就是无法对敌人使用。 「好啦,这样你们就明白了吧?你们那个爱的形式还不及父母的爱。不需要手下留情,就用『双掌圣爱剑爆裂』攻过来吧。」 米莎尽管扶起倒下的雷伊,也还是询问似的朝他看去。 「……虽然很丢脸,但能借我你的力量吗……?」 米莎低著头微弱地说:「……好的……」在默默把手高举过头后,黑暗就从那里溢出,覆盖住她的身体。 「……什么借不借的,请别说这么见外的话……」 无数闪电划过覆盖住米莎的黑暗,如同撕裂漆黑一般展现带有槟榔子黑的礼服与背后长著六片精灵翅膀的身姿。她扭动脖子后,有如深海般的秀发就轻盈摇曳。 显露出来的是她的真体,身负暴虐魔王传承的大精灵之姿。 「我的人与心早在很久以前就属于你了。」 握住米莎优雅递出的手,雷伊再度往前看。 看向那极为巨大的爱情障碍。 「父亲大人。」 米莎笔直投射而来的视线,让辛稍微别开目光。 「父亲大人,请听我说。能请您好好看著我的眼睛吗?」 「现在是上课时间,我不是父亲大人。」 辛不留情面地说。 「……我知道了。那就只能凭实力让您听我说了。」 雷伊在将灵神人剑收进魔法阵中后,接著取出一意剑。 两人一起握住那把剑。 「就用这份爱打倒父亲大人,哪怕要将他五花大绑,今天也一定要让他听我们说。」 他们分毫不差地互相配合呼吸,将剑尖对准了辛。身心都合而为一的雷伊与米莎的「圣爱域」比方才还要强上数倍,就像是让光芒炸开似的熊熊燃烧著。 「我就接受挑战吧。」 爱憎的「圣爱域」从辛身上激烈溢出,有如漩涡般形成巨大光柱。 「雷伊,今天就由我……能请你配合我吗……?」 「我爱你哟。」 米莎当场满脸通红。她别开脸就像害羞似的说: 「…………这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两人「圣爱域」的光辉变得更加耀眼,光芒彷佛龙卷风般升起。雷伊完美地配合著米莎的动作。 在让身心合一后,现在这对恋人要挑战父亲这个伟大的存在。 「「『双掌圣爱剑爆裂(rigaro teiru torearosu)』。」」 面对突刺过来充满爱情的剑击,辛踏稳脚步、咬紧牙关,用「圣魔爱憎剑爆击」挡下。 光与光互相冲突,爱与爱发出咆哮。 「……米莎,也许你迟早有一天会独立自主,但现在还是个孩子。我就告诉你吧,你们的那个就只是被恋爱冲昏了头,不及这份亲情之爱的扮家家酒……」 辛将米莎与雷伊的「双掌圣爱剑爆裂」稍微推回去。 「唔……!」 雷伊咬紧牙关。这是有著如此威力的魔法,情势只要稍微偏向某一方,就会一口气遭到压制。 米莎忽然说: 「……母、母亲大人……」 辛立刻以惊人的速度回头。 想当然耳,他的背后空无一人。 「趁现在!」 「真是输给你了,米莎!」 辛瞬间大意了。在战斗中左顾右盼是魔王的右臂人生中不该有的最大失算。而造成这个失算的一句话,正是她不论要用上何种卑鄙的手段都想让父亲认同的坚强恋心。 要是不回应的话,就不是男人了。那把爱之剑熊熊地燃烧著。 「我爱你!」 「我也爱你喔!」 这波压倒性的光之爆炸、两人的爱情热量,连同爱憎之剑一起将辛吞没── §6【爱的深渊跨越了界线】 足以照亮整座魔树森林的光集中在辛身上激烈爆发,他们趁著这个破绽证明两人的爱是真实的,一个劲地撬开辛的顽固父母心。面对怒涛般的光之大爆炸,他所持有的爱憎之剑几乎就要断裂,不过就在这一瞬间── 「相当不错的爱魔法。但这样我还是不能让你们合格。」 我以「创造建筑」造出魔剑,将剑尖朝著跟辛的爱憎之剑相同的方向指去。 两把剑所产生的「圣爱域」光芒膨胀两倍、三倍,将「双掌圣爱剑爆裂」推了回去。 「……什么…………!」 「……难以置信……」 尽管投来惊愕的眼神,雷伊与米莎还是站稳脚步将彼此的意念与呼吸集中在爱之剑上。 互相冲突的光之剑与光之剑的力量几乎势均力敌──不对,是我们稍有优势。 「……究竟是怎么回事……?比我与雷伊的爱还要强大的『圣爱域』,父亲大人与阿诺斯大人是怎样产生出来的……?」 「不懂吗,米莎?爱可不是恋人之间专属的。有亲情之爱,也有作为友人的爱,主君与臣子的爱。这份友爱与敬爱就是我与辛的爱的形式,是另一种『双掌圣爱剑爆裂』。」 我与辛将两把剑笔直地向前刺出。 被迸发的庞大光芒压制,米莎与雷伊的脚陷入地面。 「……你还真是做了让人难以置信的事呢……不仅靠友爱与敬爱施展『圣爱域』,还提升到恋爱的领域发出『双掌圣爱剑爆裂』……这在勇者魔法的常识中是不可能的……」 恋爱中的男女情爱胜过一切的爱,这是爱魔法术式所展现的不成文规定,但我发现到了这个构造的缺陷。 「这就只是刻板印象,爱不是这么不自由的东西。看吧,我们的友爱超越恋爱了喔。」 我与辛发出的「双掌圣爱剑爆裂」越来越闪耀,有如龙卷风般刮起压制住雷伊他们的爱之剑。 「没有事物能胜过我对主君的爱。」 辛把剑朝著与我相同的方向指去泰然地说: 「米莎,还有雷伊。这样你们就知道了吧,这种骗小孩的爱是绝对掌握不到幸福的。魔族的寿命很长,这种程度的热情迟早会有冷却的一天。」 就像是被辛的发言刺激到了一样,雷伊与米莎两人同心,一齐对抗阻挡在爱之前的巨大障碍。 「父亲大人、阿诺斯大人。既然你们两人的友爱超越了恋爱──」 「我们就保持这份骗小孩的爱超越恋爱给你们看!」 不能输的意念从两人的心中涌出,将我们袭去的爱之光从正面挡下,意图要压制回来。 「快看、快看,洁西雅。对面在做很厉害的事喔。我第一次看到那么庞大的爱耶!」 「……友爱……施展的『圣爱域』……」 「这好像有点危险,我们稍微离远一点吧。」 「……了解。撤离……」 熟练勇者魔法的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大概很清楚这有多惊人。 而「双掌圣爱剑爆裂」之间的冲突也让正在进行地狱训练的学生们的「理创像」产生了异变。 「啊,喂……!你要去哪里啊!」 「咦?我的『理创像』也跑掉了……?」 「这该不会……?」 学生们的「理创像」争先恐后地奔驰在魔树森林里,不断远离光之爆炸的中心。 「他们这不是在逃命吗!」 「糟糕,『理创像』会逃命代表很严重耶!」 「快看,都跑得这么远了都还没停下脚步继续逃跑,搞不好光是余波就有可能会让人毁灭不是吗……!」 「或是说……喂,那个真的是在上课吗?阿诺斯大人与新老师是打算毁灭勇者加隆与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吧!」 「也、也是呢……!这种大魔法的互击是不可能在上课时做出来的……」 「这可不妙啊。要是不尽可能地远离,并展开反魔法的话……」 学生们就像吓破胆似的全力撤离。而他们之中有八名少女正茫然注视著光之爆炸。 「……喂,大伙儿……方才阿诺斯大人说了爱情有时也会跨越界线对吧?他说这就叫做『爱憎』……」 在爱莲喃喃说出这句话后,粉丝社的众人全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确实说了……」 「我也听到了。」 「没错哟……」 「那么那个!现在辛老师与阿诺斯大人的友爱难道不是跨越了界线吗!」 「快看,我们的『理创像』!」 「啊啊~……!朝著光跑过去了!」 「肯定是在说要我们跟上!」 与其他学生尽全力逃跑的「理创像」相反,粉丝社的「理创像」偏偏朝著光的爆炸中心冲去。 「得跟上才行!」 粉丝社众人就像下定决心似的跑了起来。 「啊~爱莲妹妹你们那边很危险喔。要是遭到波及,或许就连根源都不会留下来。」 艾莲欧诺露尽管叫住了她们,但她们还是回头说: 「但我们必须去见证才行!因为这是我们的使命!」 「我们作为魔王圣歌队,不对,是作为阿诺斯粉丝社,有义务要在比任何人都还近的距离下拜见阿诺斯大人的爱并编成歌曲!」 「可是,要是毁灭的话就什么也办不到了喔!」 「被阿诺斯大人的爱毁灭正如我愿!」 「而且还是跨越界线的友爱!」 「这是本世纪最大的毁灭时刻!现在要是不拚命,还有何时可以拚命啊!」 「这里是我们的战场啊!」 不理会艾莲欧诺露的制止,粉丝社众人向前冲去。 「啊~……该怎么办啊,我完全无法理解喔…………」 「……祈祷……平安……」 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目送消失在树木之间的粉丝社众人离去。 「总觉得下方有人在施展很不得了的魔法耶……」『危险……』 这样说的是位在上空的爱夏,她朝著「双掌圣爱剑爆裂」的冲突看去。 「魔族之子有数人前往魔法的中心。」 亚露卡娜指著粉丝社她们。 「她们在搞什么啊?」『……勇敢?』 「就保护她们吧。这样也能作为爱夏的训练。」 亚露卡娜倏地举起双手翻向天空。 「夜晚来临,白昼逝去,明月东升,太阳西沉。」 祂发出神的魔力让秩序服从,黑夜覆盖住光明。 转眼间白昼化为黑夜,散发著温煦光芒,幻想般的「创造之月」高挂天际。 「白雪飘落,普照大地。」 亚蒂艾路托诺亚翩翩飘下雪月花,覆盖起魔树森林形成守护学生们的加护。 「爱夏,看著『创造之月』。」 听从亚露卡娜的指示,银发少女仰天看去。 「『背理魔眼』据说就连神的秩序都曾经重造过。假如那双魔眼也有相同的力量,或许就能把那颗『创造之月』从新月重造成半月。」 爱夏将魔力注入「创灭魔眼」紧盯著新月模样的亚蒂艾路托诺亚。 尽管觉得月亮的轮廓有一瞬间朦胧了一下,但是丝毫没有变化。 「那个到底重造不了吗……?」『魔力不足。』 爱夏虽然将魔力集中在那双魔眼上,但是没有足以重造「创造之月」的力量。 「亚蒂艾路托诺亚会是新月不是因为魔力的多寡,就只是遵从著神的秩序。如果是『背理魔眼』的话,应该就能反抗秩序。」 「就算祢这么说,这双魔眼(眼睛)也还不清楚是不是『背理魔眼』耶……」『好难……』 亚露卡娜伸出手让雪月花飞舞起来。 「那就给你魔力。」 雪月花发出闪亮的白银光芒。 「雪花似幻,融化即逝,于你心里遗留痕迹。」 雪月花翩翩飘落在爱夏身上,在融化后转变成她的魔力。 倒映在「创灭魔眼」之中的亚蒂艾路托诺亚稍微增强了光芒。 「……好像有办法耶……虽然不是很清楚,但只要重造成半月就好了吧……」『──上弦月──』 爱夏将所有魔力注入「创灭魔眼」之中直直瞪著「创造之月」。其轮廓才瞬间朦胧了一下,新月模样的亚蒂艾路托诺亚就渐渐改变模样。 一面闪亮地散发出如梦似幻的白银光芒,一面变化成上弦月。飘落的雪月花之力增强,更加坚固地守护著站在地面上的人们。 粉丝社的少女们在魔树森林里仰望到半月模样的亚蒂艾路托诺亚,全都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突然变成晚上了!」 「难道不是阿诺斯大人与辛老师的友爱跨越太多界线,使得昼夜变得异常了吗!」 「也就是他们的两人世界里不需要白天吗!」 「喂,那个!从未看过的白银月亮在祝福著阿诺斯大人他们的友爱!」 「就快分出胜负了。看,阿诺斯大人他们的爱之剑那样地闪闪发光!」 光与光互相冲突,爱与爱相互撞击。这场惊人的相争接连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 这里正是爱的爆炸中心,敬慕与爱念在疯狂吶喊的正中央。 「……米莎……我爱你喔……」 「……我也……爱著你……」 每当言语相叠、爱意相叠,两人的「双掌圣爱剑爆裂」就会火热地燃烧起来。 「……我们是……不会输的……!因为我比任何人都喜欢米莎!阿诺斯,不论你有多么强大,唯独今天,唯独这份爱,我是不会退让的!」 我与辛的爱之剑被雷伊与米莎压制回来。 「这样就好,雷伊、米莎。爱是困难越大就越能熊熊燃烧的东西。这份意念没有极限,只不过──」 在爱的激烈相争当中,我与辛微微视线交错。 我们之间无须话语,只要看一眼就能理解一切。 我缓缓转动手上的剑。 我们的两把剑叠起剑尖形成v字。 「跨越界线的方式还不成气候。你们的爱有缺点,甚至能说是致命性的,这份爱被隐藏起来了。」 雷伊与米莎的「双掌圣爱剑爆裂」再度被我们压制回去。 「……唔……怎么会……!」 「……是在哪里还保留著这么强大的爱……」 一面咬紧牙关,雷伊与米莎拚命抵挡著这爱的一击。 「我不会说你们的爱逊于我与辛,但觉悟是决定性地不足。」 「……觉……悟……?」 雷伊茫然低语。 「没错,雷伊、米莎。你们是不是觉得爱很羞耻?」 「事到如今……我们才不会……感到害羞…………!」 「我不是在说这种表面上的事。试著更加窥看自己的深渊吧。深深地、深深地、深深地潜入内心。在内心深处,在爱的深渊,有著藏不住的羞耻。这份羞耻使你们的爱出现犹豫、冷却下来了。友爱与敬爱不太会有的那份羞耻,正是恋爱的缺点。」 雷伊露出恍然大悟般的表情。 「明白爱魔法的深渊了吗?要在克服羞耻心之后,爱才能抵达那个深奥。既然如此,方法就只有一个。」 我带著对友人的爱说: 「将你们真实的爱暴露出来吧。不论身在何处、不论有谁在看,都只要当成是两人独处就好。」 我踏出一步。而彷佛事前就知道我会这么做一样,辛也在完全相同的时机踏出一步。 「就让他们见识吧,辛。」 「遵命。」 形成v字的剑以爱魔法之光染成漆黑并且膨胀开来。 「「『双剑圣魔友爱爆裂炮(buabuiro buachie toraiasu)』。」」 两把漆黑的爱魔剑剑尖交错。纯白光芒从前端化为巨大能量块,有如子弹般射出。 撕裂空间的爱之子弹连番爆破雷伊与米莎的爱之剑,不断地往后震退。 「唔……唔啊……!」 「啊、呀啊啊啊啊啊啊……!」 最后雷伊与米莎就被宛如洪水般的光之大爆炸吞没轰飞,伴随著爆炸气浪接连撞倒树木,直到撞上巨大岩山之后才终于停下。 多亏亚露卡娜与爱夏降下的雪月花加护,他们没有生命危险的样子。 「这就是我们赤裸裸的爱的形式。」 §7【回荡著龙的歌声之国】 隔天── 魔王学院一年二班的学生来到位于密德海斯东侧的雷得诺鲁平原。 由于直到今天清晨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理创像」的战斗训练,尽管有著个人差异,但整体看来都有著判若两人的成长。 虽然因为不断被迫跨越死亡,不论体力还是精神都疲惫不堪,让学生们的表情有点憔悴,不过还在容许范围内吧。 不如说他们还没忘记那些训练内容的现在正是绝佳的机会,毕竟在地底世界里不知道会有什么在等著我们。 「那么,我们现在就前往地底吧。」 「那个~阿诺斯大人。」 留校的娜亚举起手。 「怎么了?」 「阿诺苏同学好像没来……?请问他怎么了吗?」 她疑惑地问道。 「咦,真的耶。」 「这么说来,在『理创像』训练的时候有人看到他吗?」 「不……好像没看到……不如说,当时哪有办法注意到这种事啊……」 学生们纷纷嘈杂起来。要说他请假了也行,但要是让人觉得每次大魔王教练阿诺苏都会请假的话,说不定有人会开始怀疑。 然而,要特地用魔法造出阿诺苏的身体操控也很麻烦,而且要是没有相应的精度也会被人看穿吧。 既然如此── 「咯哈哈,你们在说什么啊。阿诺苏一直都在那里吧。」 我朝著空无一物的空间看去。 「咦……?」 「阿诺苏同学在那里吗?」 「没错。」 我走到那里对著空气说: 「是『幻影拟态(raineru)』与『隐匿魔力(najira)』啊。居然想躲著我,看来你相当喜欢恶作剧啊。但还没有达到深渊,你就趁这个机会在大魔王教练的期间内试著躲下去,只要一度成功瞒过我的魔眼(眼睛)就算你合格。」 学生们朝我看的方向直直地用魔眼(眼睛)凝视。 「完全看不见……就连一点魔力的痕迹都没有……」 「阿诺苏同学果然是天才少年啊……」 「不过再怎么说,在魔王大人面前还是个小孩子呢。看起来这么完美的隐身也是一下子就被找出来了。」 好啦,这样阿诺苏的事就暂时没问题了。 「那么,要出发前往地底喽。」 站在我后方的亚露卡娜默默走出来。 「还没为你们介绍,祂叫做亚露卡娜,是地底世界的人,不过并不是龙人。简单来说就是神,会请祂带领我们前往吉欧路达卢。」 亚露卡娜忽然消失,在离学生们数百公尺远的位置出现。 「……刚刚那是什么?『转移』?」 「不对,完全没看到魔法阵呀……?」 「话说祂真的是神吗?」 「……虽然难以置信,但不是耶鲁多梅朵老师,而是阿诺斯大人这么说的,所以祂真的是神吧。你看,那个叫亚露卡娜的孩子光是伸出手,白天就变成黑夜了……」 「不如说……那是什么啊?魔力非比寻常耶。」 「总觉得规模跟以往的授课完全不同……我们能活著回来吗?」 就在他们谈著这些事的时候,天空升起新月模样的亚蒂艾路托诺亚。 「大地冻结,冰雪融化。」 「创造之月」以亚露卡娜为中心洒落白银光芒。 那道光一下子就将大地冻结。而在下一瞬间,冰层就有如薄冰般「劈啪」裂开,在地面开出巨大坑洞。那是一条通往地底世界的隧道。 「雪花飘落,化为翅膀。」 无数的雪月花飘落下来,并在受到亚蒂艾路托诺亚的映照后立刻变成好几头雪龙。 一面洒落闪亮的白银光芒,雪龙一面移动到学生们身旁。 「要去地底世界的路程相当漫长,不擅长『飞行』的人就坐上去吧。」 在我这么说后,大半学生就都坐上雪龙。 「走吧。」 亚露卡娜带头进入通往地底的坑洞,我施展「飞行」飞在祂身旁,后方跟著耶鲁多梅朵与辛。 「哇喔,这很好玩喔!飞了,飞起来了哟,洁西雅!」 「……很……舒适……」 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两人坐上雪龙,而米夏与莎夏则施展「飞行」与她们并行。 「话说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明明就能跟上吧?」 在莎夏这样劝告后,米夏困惑地歪著头。 「偷懒?」 「……才、才不是喔。看嘛,我只是很想坐坐看雪龙。」 艾莲欧诺露说出这种不成藉口的藉口,米夏则面无表情地直盯著她看。 (插图007) 「而且你们看嘛,说不定能参考这头雪龙创造出新的魔法……」 像这样自己说出口后,艾莲欧诺露就当场茅塞顿开。 「没错,说不定能创造出新的魔法喔。」 「……大发现……」 洁西雅「啪啪啪」地拍著小手,米夏直眨著眼睛。 「……不是偷懒?」 「不,这怎么想都是在偷懒吧?最初说的完全就是个超烂的藉口。」 莎夏不留情面地说。 在艾莲欧诺露竖起食指后,洁西雅也像是在模仿她似的竖起食指。 「莎夏妹妹,这世上有句话叫做『只要结果好,就一切都好』喔。」 「……没错……喔……」 莎夏傻眼地看著两人。 「米夏,你知道什么能反驳她们的话吗?」 米夏微歪著头。 「难道以为只要结果好,凡事都能顺利吗?」 「就是这句。」 我们一面各自聊著话题,一面飞在通往地底的坑洞里。 过了一段时间,远方就能看到地底的大地。在穿越隧道后,视野就瞬间豁然开朗,头上是天盖,下方则是一片广大的地底世界。 「快到吉欧路达卢的领空了,我们要前往首都吉欧路海泽。」 我也朝著亚露卡娜飞去的方向尾随在后,后方跟著辛与米夏等人,还有供学生们骑乘的雪龙。 「欸,我想了一下,吉欧路达卢就是派龙群袭击亚杰希翁与迪鲁海德的那些家伙吧?我们这么浩浩荡荡地过去不要紧吗?」 追上来的莎夏询问。 「就亚露卡娜的说法,这件事似乎是亚希铁的独断独行。」 「没错。就连王龙本来也违反了吉欧路达卢的教义。那是王龙国阿盖哈的教义。」 亚露卡娜这样补充。 「吉欧路达卢对迪鲁海德没有敌意?」 米夏问道。 「……不清楚。治理吉欧路达卢的是教皇戈卢罗亚那德罗吉欧路达卢,乃八神选定者之一,被授予了救济者称号的龙人。他即使对迪鲁海德没有敌意,也是阿诺斯的敌人。」 「也许他会想把这件事当作是亚希铁的独断独行吧。」 米夏面无表情地注视著亚露卡娜再度询问: 「痕迹神利巴尔修涅多在哪里?」 「据说吉欧路达卢的教皇有著代代只以口述传授的教典,内容有可能也传授了痕迹神的位置。」 莎夏把手放到头上。 「也就是不管怎么说,都必须去见那个选定者的教皇一面吧?想得我头都疼了。」 「这没什么。既然我们要破坏选定审判,就迟早会与他碰面。我们或许应该先去跟他打声招呼。」 「……真的就只是要去打声招呼对吧……」 「这得看对方的态度了。说不定教皇也正好想要破坏选定审判,变成他拜托我们务必要让他协助的发展呢。」 莎夏以就像在说「绝对不可能」的眼神瞪过来。 「喂,亚露卡娜。能给阿诺斯一点神谕吗?」 「他是对的。」 「神可以说谎吗!」 亚露卡娜转过身来,一面倒退飞行一面说: 「人心脱离了秩序,摇摆不定、仿徨不前。这些心灵漂流的终点究竟在哪里,恐怕是个连神都不晓得的混沌之地吧。」 「虽然确实不知道事情会变得怎样,但还是有可能性吧?要说哪一种比较有可能的话是怎样?」 「要以人心来说的话,我会说这是不可能的吧。」 「给我一开始就这么说啦!」 亚露卡娜露出淡淡的微笑。 「不畏惧神的魔族之子。」 「她就连我都不怕,是个有趣的家伙。」 在我这么说后,莎夏就像不满似的发起牢骚。 「总觉得你在取笑我。」 就像要重振精神似的,她转向亚露卡娜再度询问: 「所以?结果没问题吗?」 「现在这个时期,吉欧路达卢各地会有许多巡礼者前来吉欧路海泽,我们应该会混在这群人之中。」 「也就是说,就算教皇注意到我们,但是看在别人眼中我们是巡礼者,所以即使很显眼也没办法出手?」 「没错。正大光明地过去会比较安全。」 要是躲躲藏藏地避开人群前往,就会让对方有机会暗中解决我们。 只不过还无法确定教皇的想法就是了。 「……咦……?」 「爱莲,怎么了吗?」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啊……听你这么一说……?」 要好地坐在雪龙背上的粉丝社少女们倾耳聆听。 「……这不是音乐吗……?」 「好像是呢。是没听过的音色……」 「是某种乐器吗?」 「不过,就连在这么高的地方都听得见,究竟是在哪里演奏的啊……?」 「欸,这不是歌吗?虽然无法说得很明白,但我觉得是歌。」 爱莲这么说后,洁西卡也重新聆听起这道音色。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有这种感觉耶……」 少女们疑惑地倾听耳边传来的旋律。 「你们是对的,圣歌队的孩子。我们进入吉欧路达卢的领空了,这是神龙的歌声。」 这句回答令少女们惊叫出声。 「这果然是歌啊!」 「爱莲好厉害!真亏你听得出来呢。」 「亚露卡娜大人,您的意思是龙会唱歌吗?」 亚露卡娜点了点头。 「地底世界的三大国家──吉欧路达卢、盖迪希欧拉与阿盖哈分别将不同的龙作为神使祭祀,而吉欧路达卢祭祀的是神龙。神龙是声音之龙,其歌声自吉欧路达卢建国以来就从未止歇地在国内响彻。」 「龙在哪里唱歌?」 米夏困惑地歪著头。 「传言是这么说的──除了与历代教皇缔结盟约的神以外,无人能窥见神龙之姿。而我也不曾见过。」 亚露卡娜这样回答后,开始缓缓下降,于下方能看到一座大城市。 「这里是首都吉欧路海泽,我们将在停龙场降落。」 亚露卡娜降落的地方是位在城市里的广阔平原,周围设置著壁垒,附近待著好几头龙。大概是被驯化了吧,龙没有丝毫要袭击过来的感觉。它们应该是造访吉欧路海泽的巡礼者的骑龙吧。 雪龙群相继降落在平原上,让学生们下来。正好就在这时── 头上响起有如地裂般的巨响。 「这是什么声音……?」 「快看。」 米夏指著远处的天盖,头上再度响起巨大的地鸣声。 「就算要我快看,但我的魔眼(视力)没有米夏好啊……」 「天盖掉下来了。」 「什么……!」 伴随著「嘎、嘎嘎、嘎嘎──」更加巨大的声响,天盖开始下沉,其光景就如同天空坠落一般。 §8【神龙国吉欧路达卢】 随著从天上传来的地鸣声平息下来,天盖停止下沉。 只留下些许余音。 「地底的天空会震鸣,这就叫做震天。」 亚露卡娜注视著位在高处的天盖说。 「唔嗯,地上也会发生地震呢。只不过,那样会让天盖缓缓下沉吧?」 「地底世界是由神柱所支撑,下沉的天盖会由神柱撑高。」 也就是不成问题啊。 「还真是罕见。在地上,天空可不会掉下来。那个叫做什么神柱的,有机会真想去见识一下。」 「神柱是秩序之柱。尽管常人无法看见,但你说不定就能看见。」 秩序之柱啊?也就是这个地底世界的空洞就像是靠魔法撑起来的一样。 「那个秩序之柱是哪一尊神创造的?」 「一般认为地底是在最初的子龙诞生之前创造的。虽然那尊神的名字失传了,但毫无疑问是掌管创造的神创造的吧。」 「创造神的话,那就是米里狄亚了吧。」 「我不晓得那个名字。」 既然能施展「创造之月」,亚露卡娜就有可能是那位创造神。能认为是祂遗忘了自己的神名才会不认识。 虽说如此,在选定审判中能吃掉其他神的秩序。尽管无法确定遗忘神名之前的亚露卡娜是否曾经参加当时的选定审判,但也无法断言祂没有吃掉创造的秩序。 而且也能认为地底曾经有过另一个创造神。哎,只要回想起记忆就能明白了吧。 「那我们走吧。」 在亚露卡娜的带领下,我们朝著城市的闹区走去。除了以龙骨之类的建材搭建的奇特建筑以及陌生的服饰之外,吉欧路海泽的街景大致上就跟亚杰希翁与迪鲁海德相差无几。 有著道路、栉比鳞次的店面,路上还摆著摊贩。随处可见大概是在祭祀神的教会,其周围聚集著穿著蓝色法衣的人们。 「这个国家是教皇,也就是吉欧路达卢教团基于神之名在治理。那些穿著法衣的人全是教会的圣职者,穿著铠甲的人则是圣骑士。」 亚露卡娜边走边为我们介绍这座城市,学生们全都一脸稀奇地东张西望。 耳边回荡著微弱的神龙歌声,是没有特别去听就不会在意的音量。这歌声在吉欧路达卢这里就像溪水声一样,是很寻常的声音吧。 「欸欸欸,那边是不是能听到歌声啊?」 「有有有。是有人在唱歌吧。不过这是什么声音?弦乐器?音色很漂亮呢。」 粉丝社众人望向远方并且竖起耳朵。 「阿诺斯大人,我们可以去听歌吗?」 爱莲向我询问。 我一看向亚露卡娜,祂就回答: 「吉欧路海泽的治安良好,尽管这里的居民受到严格的戒律约束,但对旅客比较宽松。只要别无意义地否定神,就算违反戒律也只会遭到教团拘禁,不会立刻遭受异端审判。」 看来是没问题的样子。 「那就进行三小时左右的自由行动吧。大家就各自去增广见闻,不论要做什么都无所谓,但最好别靠我太近,说不定会被这里的教皇盯上。」 我对爱莲交代的同时,也用「意念通讯(leaksu)」通知其他学生。 「谢谢阿诺斯大人!」 「那我们就过去了!也会顺便把歌学下来喔!」 卡莎这样说。 「唔嗯,那我会期待你们唱给我听。」 「呀──!太好了、太好了!是奖励,是奖励耶~!」 卡莎开心地挥舞著拳头跑走。 「啊~你太狡猾了,卡莎!禁止偷跑!」 「快给我们间接奖励,间接奖励!」 卡莎板著一张酷脸说: 「唔嗯,那我会期待你们唱给我听。」 听到她这么说的诺诺也摆出相同的表情转头。 「唔嗯,那我会期待你们唱给我听。」 听到她这么说,这次是麦雅一脸得意地说: 「唔嗯,那我会期待你们唱给我听。」 在所有人都重复说过一遍之后,排成一排的粉丝社少女们就猛然摆出魔王的表情异口同声地说: 「「「唔嗯,那我会期待你们唱给我听。」」」 接著少女们就「呀──呀──」地发出尖叫声,一面欢闹一面跑走了。 「阿诺斯大人的尊耳听进我们的歌……!」 她们宛如歌剧般唱起歌。 「啊啊,这会怀著什么样的感动呢?」 「我们能让他怀上吗?」 路上龙人们纷纷停下脚步,不时打量即兴唱起歌来的她们。 「「「怀上感动吧──!」」」 少女们一面唱著抖音,一面朝歌声响起的方向离去。 「……为什么她们会这么没有危机感啊……喂,米……」 米夏正嚼著刚跟摊贩买来的炸龙串。这里的货币我已经作为增广见闻的经费在事前发给了大家。 「跟莎夏说得一样。」 米夏一面发出「呼呼」的声音跟热腾腾的炸串苦战一面吃著。 「警戒呼希邀。」 「你在吃什么啊!」 「哈龙川。」 「我看就知道是炸龙串了啦!我是在问你为什么在吃?」 「摊贩大叔说这很好吃。」 「这里是敌地哟,敌地,是敌地的正中央耶。要是被人下毒的话该怎么办?」 米夏在「咕嘟」一声吞下炸龙肉后说: 「我有在看。」 如果是米夏的魔眼,一般的毒物大概都会被轻易看穿吧。 「也有留莎夏的份。」 米夏把剩下的炸龙串递给莎夏。 「我并不是觉得没有我的份在生气啦……」 「不要?」 米夏微歪著头询问。 「……我要。」 莎夏津津有味地大口吃著炸龙串。 「咯、咯、咯,还真是有意思的城市不是吗?居然是靠著龙之力、神之力在生活,太有趣了。似乎会有令人雀跃的相遇呢。」 耶鲁多梅朵一面「叩叩叩」地拄著手杖,一面毫不迟疑地朝著教会的方向走去。那是目前所看到的教会之中最大、造型最豪华的一间。 「那个,炽死王老师。请问你要去哪里?」 娜亚从他背后跟了上去。 「咯咯咯,我对教会有兴趣。生活在这个地底世界的龙人们擅长召唤龙与神,以及其他魔力优秀的魔法生物,特别是教会的圣职者还会持有盟珠,不论是谁都能运用自如的样子。虽然地上也有召唤魔法,但果然还是他们略胜一筹吧。还真是让人感兴趣。」 「这样啊。」 炽死王停下来转身问道: 「你要一块儿来吗,留校的?」 「……可是,我不会妨碍到老师吗…………?」 「咯、咯、咯,我不可能会拒绝想要学习的学生不是吗?不过你要提高警觉,在地底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耶鲁多梅朵带著娜亚来到教会门前。 在敲门后,很快就有人开门,走出一名有著温柔表情的龙人。根据亚露卡娜的说法,他身上穿著的法衣代表他是主教。 「是很面生的客人呢,请问有什么事吗?」 耶鲁多梅朵拄著手杖堂堂正正地说: 「我是从地上来的,想要入信,这家伙也一起。」 「咦咦──!唔咕……!」 娜亚大叫的瞬间,耶鲁多梅朵就用手堵住了她的嘴。 「嗯、嗯──?」 「喂喂喂,别这么惊讶,留校的。我不是才要你提高警觉吗?在地底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说得没错吧?」 尽管困惑,娜亚还是频频点头。 「咯咯咯,真是个懂事的学生。」 在放开娜亚后,耶鲁多梅朵转向主教。 「抱歉让你久等了,一点问题也没有。」 「就算你一句话就说要入信,也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必须接受严格的戒律与严苛的修行才行。」 耶鲁多梅朵露出从容的笑容,就像在说他早就知道了一样。 「我请教你,如今在你眼前的道路分成荆棘之道与平稳之道,请问你会选择走上哪一条道路?」 「咯、咯、咯,我要选择在荆棘之道上放上蝎子、叫来猛兽,强行带来邪恶之人与不信正义之人游荡,充满著各种危险可能性的修罗之道。」 「…………」 主教的表情瞬间愣了一下,不过立刻就像是回过神来似的接著询问娜亚。 「那么,请问你要选择荆棘之道还是平稳之道?」 「……那个,我要选……平──」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娜亚正要说出平稳之道的声音被耶鲁多梅朵的笑声盖过。 「……平稳──」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娜亚沉默下来,朝耶鲁多梅朵看了一眼。 「是要跟著本炽死王一块儿同行的荆棘之道,还是独自一人前往的平稳之道,你要走上哪一条道路啊,留校的?」 娜亚垂下头说: 「……荆、荆棘……?」 随后主教一脸凝重地点头。 「对于为了向神奉献生命而登门之人,我们应当伸出救赎之手吧。两位请入内,首先要请你们接受盟珠的洗礼,只要你们的祈祷能传达天听,领受到召命的话,我们也会授予你们神职。」 主教走进教会里。 「咯咯咯,这不是很顺利吗?要取得盟珠,入信成为圣职者是最快的方法。」 「……可、可是,这下该怎么办,老师?要是真的成为吉欧路达卢的信徒,感觉会有很多问题耶……」 「喂喂喂,留校的。你以为我是谁啊?」 「呃、呃……是炽死王老师吧……?」 「没错。要是会惧怕神,是怎么样也没办法和那位魔王开战的喔。虽然我被打得体无完肤就是了,咯、咯、咯!」 他毫不迟疑地走进教会。 娜亚茫然注视著他的背影。 「你在干什么,留校的。赶快过来。」 娜亚追在咧嘴笑著的炽死王身后,也跟著进到了教会里。 唔嗯,他在打什么主意?虽然他目前为止并没有做出可疑的行为,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因为只要炽死王有那个意思,就会比教皇还要难以对付。当然,毕竟是那家伙,也可能只是单纯感到好奇,但还是去警告他一下吧。 「怎么了吗,阿诺斯?」 「莎夏、米夏,跟我来。」 米夏点了点头。 「是没问题啦。」 在我迈开步伐后,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就靠过来。 「大家要去哪里?我们也能跟去吗?」 「无妨。」 我站在耶鲁多梅朵进去的教会门前敲门。 过了一会儿,方才的主教走了出来。 「……请问这位旅客有什么事吗?」 「我想入信,选择荆棘之道。」 §9【盟珠的使用方式】 我们被带到教会地下的一间圆形房间,以等间距燃烧的篝火营造出庄严的仪式氛围。 先入内的两人也在这里。 「啊,阿诺斯大人……!」 一看到我来,娜亚就惊叫出声。 「哦?是熟人吗?」 对于主教的询问,耶鲁多梅朵扬起嘴角回答︰ 「咯咯咯,也没什么熟不熟的,这个男人是我们国家的魔王。」 「……魔王?」 主教就像不曾听过似的歪头表示困惑。 「不好意思请原谅我见识浅薄,敢问您是来自哪一个国家?」 主教这样询问我。 「迪鲁海德。」 「居然回答了……」 莎夏小声发著牢骚。 「欢迎您远道而来,这也是神的引导吧。」 或许是认为迪鲁海德是地底世界的小国吧,主教并没有表现得很在意。 也就是说知道迪鲁海德的就只有枢机主教等一部分教团的人,还有与那场侵略作战有关的人吧。 「接下来『全能煌辉』艾库艾斯会授予走在荆棘之道上的信徒盟珠的洗礼,请各位看向眼前的神的篝火。」 主教以庄严的语调说。 我朝篝火看去,在火焰中飘著一个镶有透明水晶的戒指。 「能看得到吧?在神的篝火中的是叫做盟珠的戒指。我想各位也知道,盟珠自古以来是我们龙人在与神、龙等存在缔结盟约时所使用的物品,在吉欧路达卢的教义之中是能将祈祷传达给神的神具。」 主教用左手盖住戴在右手上的盟珠戒指献上祈祷。 「把手伸进这座神的篝火里取出火中的盟珠,即是信徒的洗礼。唯有被天命选上之人,才能不被烫伤地取得盟珠,而通过洗礼之人将能进行召命仪式。」 唔嗯,是以魔力形成的火啊?只要稍微展开反魔法就不会被烫伤。也就是能进行召命仪式的人,是以魔力的有无来筛选。 「能进行召命仪式的人据说每十人就会有一人,在你们之中说不定也有被天命选上的信徒,还请伴随著祈祷试著拿拿看吧。」 也就是拥有能施展召唤魔法的魔力之人,就连在龙人之中也是每十人才会有一人啊?就比例来说是高于人类,但低于魔族吧。 「有人失败会比较好吗?」 莎夏问道。 「没什么,你不用在意。就可能性来说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我随手伸进篝火里取出盟珠戒指。 「哦哦……!太厉害了,居然完全没被烫伤。您毫无疑问是被天命选上──嗯嗯?」 艾莲欧诺露毫发无伤取得了盟珠戒指。 「很简单喔。」 「……洁西雅也……被天命选上了……」 主教目瞪口呆地注视著两人。 「……一次通过了三人,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什么……!」 米夏与莎夏也一样没被烫伤地取得盟珠。 「……五、五个人……」 「咯咯咯!这不是很简单吗?」 耶鲁多梅朵取得盟珠,娜亚也下定决心地把手伸进篝火里。 她虽然是魔王学院之中的劣等生,但毕竟是能就读魔王学院的学生,没有被这点程度的火烫伤,轻易取得了盟珠戒指。 「……好耶……」 娜亚就像松了口气地说。 主教一脸震惊地看著我们全员取得盟珠。 「居、居然全员都被天命选上……今天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啊……没想到我会有这么一天目睹到这样的奇迹。喔喔,神啊,『全能煌辉』艾库艾斯啊。感谢这美好的命运。」 主教一副难掩兴奋之情的模样向神献上祈祷,彷佛在诉说他见证到了数百年一度的奇迹一般。 「那么就开始召命仪式吧。请各位看向这里。」 主教把自己的右手伸进篝火里。他用手画圆后,盟珠戒指就溢出火焰形成一道魔法阵。 「这是使用盟珠的基础,『使役召唤(riterude)』的魔法阵。藉由施展这个魔法,信仰虔诚的圣职者能让龙与神降临此地,甚至还能加以使役。不过神是拥有完全之力的『全能煌辉』的尊手,没办法这么轻易地缔结盟约。」 虽然很接近地上的召唤魔法,但根本结构有著些许不同,只有「使役召唤」的魔法术式无法让召唤成立。这打从一开始就是以盟珠为前提的魔法。 「请跟我来,首先要说明召唤神的使者──龙的方法。」 主教站在画在地面的魔法阵上,等我们移动过去后就注入魔力,忽然进行了转移。 转移到的场所比方才的房间还要深入地下,是个天花板高耸的广大空间。 「这里是进行召命仪式的召命之间。如果你们能用自己的盟珠成功施展出『使役召唤』,你们就会从那一天起领受到召命──也就是会经由神得到为神效力的使命。」 这个广大空间是为了施展召唤魔法所设置的啊?假如在狭小的室内召唤龙,龙也会挤不进房间里吧。 「在上古以前被带来地底的盟珠,经由神的秩序拥有召唤六种龙的力量,分别是力与火的『力龙(deiro)』、擅长飞行与转移的『飞龙(shita)』、坚实的『坚龙(garono)』、治愈与恩泽的『惠龙(furon)』、隐匿的『隐龙(pisuta)』,以及束缚拘束的『缚龙(dogu)』。」 主教仔细说明盟珠的用途。 「在以『使役召唤』召唤龙时,据说不是召唤身处在这个地底的龙,而是经由盟珠开启通往神界之门,随侍于神的龙就会作为神的使者降临地底,得到适当的血肉之躯。」 主教一面展现盟珠戒指一面说︰ 「经由『使役召唤』,作为神的使者的龙将会来到地底,丰富人们的生活。龙是维持我们生活的使者,是守护我们的家、养育我们的血肉,也是载运我们的双脚。而让神的使者降临此地,握有开启神门钥匙的人,就是领受召命的圣职者。」 这与其说是召唤龙,不如说是召唤龙的根源,所以才能以「附身召唤(azeputo)」让龙之力附在身上吧。 也就是「使役召唤」的术式会让盟珠给予根源肉体吗?盟珠似乎是最初的代行者,也就是拥有神的秩序之人所给与的东西,所以这不是不可能的事。 这就是濒临灭绝的龙会再度增加的原因吧。也就是担任著不让龙完全灭绝,或是不让龙人完全灭绝的秩序,即盟珠与地底的召唤魔法。 「据说召唤魔法不是根据魔力的多寡,而是藉由扩张魔力的器皿让自己能召唤更加强大的龙。首先就让我来为各位示范吧。」 主教将魔力注入盟珠戒指之中,随后戒指上的水晶内侧就接连画出魔法阵层层叠起,在主教面前窜出巨大的火焰。火焰中能隐约看到龙影。 「『使役召唤』『力龙』。」 火焰突然散去,从中出现一头巨大的龙。 大概是因为在主教的支配之下吧,龙没有要袭击人的感觉,乖乖地待在原地。 「好了,请先试著召唤看看吧。我知道你们还什么都不懂,但请放心吧,召命仪式不论要进行几次都行。一次就能成功的人,据说每一百人之中才会有一人,是特别困难的仪式。你们就当今天是召命开始的日子,稍微感受一下神圣的神的尊手就好──」 主教目瞪口呆地说不出话来。 因为米夏与莎夏在盟珠内侧画起魔法阵后,就随即窜起火焰,浮现出龙影。 「虽然是首次施展的魔法,但这样算是顺利吗?」 「我觉得没问题。」 火焰散去后,出现的龙比主教召唤的还要大上一倍。 「……这是…………!没想到首次召唤就能超越我的龙……而且还一次两位──!」 露出惊愕表情的主教在下一瞬间把眼睛张得更大。 因为再度窜起两道火焰,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施展「使役召唤」召唤出龙。 一样比主教的龙还要巨大。 「嘻嘻,很顺利喔。」 「……大大的……龙……」 两人心满意足地仰望著龙。 「……四、四个人……今天到底是……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啊,『全能煌辉』艾库艾斯啊……您究竟要引导我前往何方──!」 眼前的光景让他茫然地站在那里。因为耶鲁多梅朵召唤的龙巨大到头会顶到广大房间的天花板上。 「……多么巨大的龙啊……这就跟活了千年以上的龙差不多……」 「好啦,留校的。你也试著召唤看看吧。」 「…………是……!」 娜亚在盟珠里画起魔法阵,施展「使役召唤」。 她眼前窜起小小的火焰。 火焰中心浮现出龙影,只不过以幼体的龙来说也非常小型。等到召唤火焰散去后,那里飘浮著体型相当于猫的龙。 「……虽、虽然很小只,但我勉强成功了……」 或许是因为体型跟其他的龙相差太多了吧,娜亚有些恐惶地说。 不过耶鲁多梅朵倒是很感兴趣地走近那头龙。在离小龙很近的距离停下脚步后,他就像轻视般地看著小龙的全身。 「这不是从未见过的龙吗?」 正当他这样喃喃低语时,小龙「咕」的一声发出叫声,张开了嘴巴。 「咦……?」 霎时间,召唤出来的六头龙被透明的魔力球包住身体。这些魔力球的内侧扭曲变形后,魔力球眼看著越来越小,龙的身体也跟著一起缩小。 一下子就变得跟棒球差不多大的魔力球,就像被吸过去似的飞往小龙的嘴边。 小龙「啾」地叫了一声,把魔力球一口吃掉。本是绿色的龙鳞变得略带点红色。 「……把龙吃掉了……?不对,龙吃龙这种事……我从未见过也从来没听说过……」 主教就像跟不上事态发展一样地惊讶不已。 「唔嗯,召唤到很奇特的龙呢。」 我注视著娜亚召唤的龙,确实跟其他的龙不太一样。 就连两千年前也没有这种个体,而且它在吃掉龙之后,鳞片的颜色就变了。 「也吃吃看我召唤的龙吧。」 我一面在盟珠内侧画起「使役召唤」的魔法阵,一面警告呆站在那里的主教。 「吉欧路达卢的主教,那里说不定会很危险喔。毕竟这是我第一次施展的魔法,不懂要怎么控制威力。」 「……喔喔……喔……」 主教就像终于回神似的说: 「不、不会的。召唤火焰即为了给予血肉的授肉火焰,绝对不会烧伤我们圣职者。」 「绝对不会吗?」 「是的,绝对不会。这是神的秩序所带来的守护。」 尽管我不这么觉得,但或许有著我所不知道的内情在吧。 「为了以防万一,你还是小心一点。说不定会死喔。」 「请放心吧,我有神的加护在。然后也请你务必要理解,怀疑神的加护对吉欧路达卢的信徒来说,是比死还必须要避免的事。」 「这样啊,是我多管闲事了。」 俗话说入境随俗,既然他的信仰如此虔诚,我也不会再多说什么。 我将魔力注入魔法阵后,眼前就窜起火焰,并随著火势激烈地不断增强,在眨眼间膨胀成巨大火柱。 「这、这怎么可能……召唤火焰居然会燃烧得如此激烈……唔、喔、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看到火势增强到足以充满整个室内的召唤火焰,主教大叫起来。 我在他的周围展开反魔法挡住召唤火焰。 「给我老实待著,果然会烧到你的样子。」 即使劝告他,主教也还是战战兢兢地来到反魔法的外侧。 「……请放心,我是不可能会被烧伤的。就算火势看起来很强,召唤火焰也不会审判圣职者,是授肉的火焰……」 「等、等等……阿诺斯!整个室内都很危险啊……」 「地底的魔法有点不太一样啊。即使调整魔力也不太能控制威力。大家就都别死,好好挡下来吧。」 「咯咯咯咯!真不愧是你不是吗!让人深深感到你是暴虐魔王,这样才是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啊!」 「主教大叔烧起来了。」 米夏喃喃说道。 明明就叫他老实待著了。 「我施展了『复活(ingaru)』喔。」 艾莲欧诺露及时帮他复活。 就在这时,爆发到极限的火焰忽然散去。 眼前出现一头深红色的龙──的前脚。太过巨大的身体突破地下的天花板、撞毁教会,把头伸出了地面。 被撞毁的岩盘与建筑瓦砾「嘎啦嘎啦」地从头上洒落下来。 「那么娜亚,就让那家伙吃吃看这头龙吧。」 「咦?这、这么大头的龙吗?」 娜亚茫然仰望著看不见全貌的巨龙。 「既然能缩小的话,那这头龙也吃得掉吧?」 「……啊,是的……可是,那个,不好意思,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娜亚不太清楚要怎样使役召唤龙的样子。 就在她露出伤脑筋般的表情后,小龙就「咕」地叫了起来。透明的魔力球随即覆盖住深红之龙,不过才覆盖到一半就像泡泡般破掉消失了。 小龙「啾」的一声发出有点难过的叫声。 「唔嗯,到底还是不行啊。」 真红之龙稍微扭动身体就发出「轰隆嘎啦」的巨响,使得教会被破坏得更加严重,无数的瓦砾洒落下来。 「等、等等,阿诺斯!快给我想想办法啦!再这样下去会全部塌下来!」 「你不用这么担心。」 我注视著深红之龙下达命令。 「给我飞到不碍事的地方。」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发出巨大咆哮声后,地下的天花板与上层的建筑物部分就被震得粉碎。那头深红之龙一面撞破地面,一面展开庄严的翅膀朝著地底的天空飞走了。 「唔嗯。」 教会被毁得没有留下半点痕迹,让地下室变成直达地面的挑空设计。 「看吧,这样就不会塌了。」 「你是笨蛋吗!」 §10【神的容量】 龙「咕噜噜」地叫著,在娜亚身旁飞来飞去。 「咦!呀!呀啊啊……请、请别过来!……别过来……」 娜亚怕得东逃西窜,但小龙就像在跟她玩似的不肯离开。 「别这么害怕,留校的。它不是你召唤出来的龙吗?」 耶鲁多梅朵说。 「可、可是,老师。这头龙完全不肯听我的命令啊!」 「咯咯咯,总之你就停下来吧。」 「咦咦……可、可是……」 「好了、好了,你就停下来看看。它看起来不是没有敌意吗?还是说你想就这样逃一辈子呢?嗯?」 娜亚就像下定决心似的停下脚步。在小龙朝著自己飞来后,她紧紧闭上眼睛。 在「咕噜噜」地叫了一声后,龙停在娜亚的肩膀上。 「啊……」 她松了一口气,安心下来。 「你召唤出一头很有意思的龙不是吗,留校的?吃龙的龙,就连魔王都没看过的龙。」 耶鲁多梅朵走近龙,用魔眼(眼睛)直盯著凝视,然后把自己的手指递到它嘴边。 「它也会吃魔族吗?发出刚刚的魔法球看看。」 「咦、咦咦!太、太危险了啦!老师!」 「咯、咯、咯,我就只是要试著喂它吃手指不是吗?」 炽死王在用指尖轻轻敲著龙嘴后,小龙就伸出小舌头舔起他的手指。 「这样啊、这样啊。魔族不合你的胃口呢,托摩古逸(同类相食)。」 「托、托摩古逸是什么?」 「是这家伙的名字。你想自己取吗?」 娜亚连忙左右摇头。 耶鲁多梅朵「叩」的一声撑起手杖,探头看著她的表情。 「哎呀哎呀,这不是变得很有意思吗,留校的?你接著要不要试著召唤神看看啊?」 「咦,啊,好的…………咦?召、召唤神?要我召唤神吗?」 娜亚一脸困惑地回看著炽死王。 「请、请等一下。召命已经达成,你们确实正式得到了吉欧路达卢圣职者的资格,但是要召唤神可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了。」 茫然自失的主教连忙喊道,他就连自己方才曾经死过一遍的自觉都还不清楚吧,但还是为了善尽职务而说明起来。 「在入信后要学习各种教义、跨越试炼,然后才总算能学习召唤神的『使役召唤』术式,得以进行盟约仪式。就算能进行盟约仪式,实际上能召唤出神的也只有少数被选上的信徒,你们现在甚至不被允许学习召唤神的方式。」 主教做出祈祷的动作继续说明: 「我已经十分清楚你们有多么受到神的宠爱,因此只要持续加深信仰,应该就绝对能与神缔结盟约。就让我们一同学习,一起走在信仰的道路上吧。」 主教以虔诚的表情看来。 炽死王愉快地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无所谓、无所谓,无所谓喔。反正盟珠已经到手了,之后我们怎么样都有办法解决不是吗?既然你不愿意教我们召唤神的『使役召唤』魔法术式,那我们就只要重新创造一个就好了。」 「……不可能做得到这种事……」 主教语带惊讶地说。 「当然,当然!本炽死王确实不可能做得到这种事!」 主教松了一口气;然而耶鲁多梅朵咧嘴笑著说: 「但魔王就另当别论了喔。」 炽死王边说边朝我看来。 「你很在意不是吗?嗯?」 他侧眼看向娜亚。 确实就如炽死王所说的,有一点让我很在意。 那头同类相食的龙明显有著跟寻常的龙不同的性质,那么召唤出这种龙的娜亚就很有可能拥有某种适合召唤魔法的才能。 「那我就试试看吧。」 我在主教面前画起魔法阵。 「这就是召唤神的『使役召唤』魔法术式。」 一看到这个魔法阵,主教就像惊恐似的瞪大眼睛。 「……怎……怎、么、可、能…………」 很勉强似的发出声音。 「……你是从何得知这个术式……不对,你不可能会知道……那就真的是当场创造出来的,不对,这种事怎么可能…………?」 主教就像不知所措似的不断自问自答。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知道盟珠的事与召唤龙的『使役召唤』魔法术式,以及之后还必须要缔结盟约的话,就自然能导出术式的最佳解答。」 而且就连召唤亚露卡娜的「神座天门选定召唤」,术式的基本结构也没有改变的样子。 「顺道一提,这是『附身召唤』。」 我试著画起另一个魔法阵。 「……啊…………就连『附身召唤』都…………!」 主教倒抽一口气似的不经意说: 「居然有这种事……难不成真的能召唤……啊啊,不过就算知道魔法术式,在召唤神之前必须先跟神缔结盟约。跟召唤龙不同,就算施展魔法也不可能会出现……」 我笔直走到耶鲁多梅朵身旁。 轻轻地抬起右手,就这样贯穿了他的左胸。 「……呃……!」 「阿、阿诺斯大人……咦,为、为什么要杀掉老师……」 娜亚就像陷入混乱似的看著我。 「………咯咯咯,别惊慌,留校的。本炽死王的神体必须在秩序受到危机时才能发挥的样子……」 耶鲁多梅朵吐血笑道。 「仰天吐沫的愚者,就接受违背秩序的惩罚,瞻仰神的姿态吧。」 这是诺司加里亚之前曾经说过的话,是引发奇迹的神的话语。炽死王的身体笼罩起耀眼光芒,魔力超乎常规地爆发开来。 「咯咯咯咯!」 耶鲁多梅朵的身体逐渐改变,头发染成金黄色,魔眼(双眼)发出有如燃烧般的红光,背上聚集起魔力粒子形成光翼。 震耳的地鸣声响起,地底震动起来。他光是存在于此,就让空气炸裂、世界震荡。 宛如带有质量的庞大魔力,真正的神在此现身。 「……这究竟是……『附身召唤』……不对……他没有施展魔法……」 主教将魔眼朝向那个形体,心惊胆颤地说︰ 「该不会、该不会、该不会该不会该不会该不会……!」 他的内心受到非比寻常的冲击。 「该不会是神吧……!上天派遣下来的神居然降临此地……喔喔,这是何等奇迹……!何等侥幸……!『全能煌辉』艾库艾斯啊……还请告知信徒祂是什么样的神……」 就像目睹到今日最大的奇迹一般,主教当场跪下,不停地献上祈祷。 「老、老师长出翅膀了……」 娜亚在看到耶鲁多梅朵后,忍不住说出这种感想。会只有注意到外观,是因为她的魔眼无法看出炽死王现在的魔力吧。 「咯咯咯,留校的。我篡夺了某尊神的力量。简单来说呢,本炽死王耶鲁多梅朵是有如神一般的存在。」 「……咦,炽死王老师是神……吗……?」 娜亚好像跟不上话题的样子。 「没错,就让你见识一下证据吧。」 耶鲁多梅朵拿起大礼帽在手上拋接起来,随后大礼帽就分裂成四顶。 「咯咯咯,去吧。」 他接二连三丢出这四顶大礼帽。在飞了一会儿后,大礼帽就突然在空中停下。 「遵循天父神的秩序,炽死王耶鲁多梅朵在此下令。诞生吧,四个秩序,守护常理的守护神啊。」 四顶大礼帽闪闪发亮地撒下大量有如碎纸花与缎带的光芒,彷佛变魔术一般眼看著形成神体。 四尊守护神诞生。 手持两根手杖,头发异常地长的幼女──再生守护神奴帖菈都希安娜。 长著翅膀的人马淑女──天空守护神雷织娜依鲁。 背上背负著巨大盾牌的彪形大汉──守护守护神杰欧拉欧普托。 持有枪、斧、剑、矢、镰等数十种刀刃的黑影──死亡守护神阿特洛劫西斯塔邦。 「……嘎…………嘎……啊…………」 怀著太深的敬畏,主教已经连话都讲不好的样子。 「……让秩序诞生的秩序……将『全能煌辉』艾库艾斯的光绽放得最为耀眼的神……天父神诺司加里亚…………!」 唔嗯,看来那只虫子在地底这里的地位相当崇高的样子。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我的天啊……!我居然……居然能有一天活著亲眼瞻仰天父神……喔喔喔喔喔喔喔!」 感动不已的主教当场跪下,泪流满面。 「咯、咯、咯,这不是很顺利吗?那么,留校的。你就试著跟祂们缔结盟约吧。」 「盟、盟约,这个……是要和这些……?」 娜亚诚惶诚恐地看向守护神。 死亡守护神阿特洛劫西斯塔邦露出红眼,吓得娜亚轻颤一下。她就像逃跑似的躲到耶鲁多梅朵的背后。 「我、我觉得不行耶……」 「哎呀哎呀,行的,你应该行的,因为你是我的学生啊。这些守护神要说的话就是我的孩子,祂们非常听话,不可能不回应你的盟约。来,就当作是被我骗一样试试看吧。」 娜亚战战兢兢地点头,将盟珠戒指朝向守护神们。 「我、我该怎么做……?」 「祂们不懂话语,你就在心里想,要祂们缔结盟约,成为自己的召唤神。说不定会提出什么条件来,但你总之就先立刻答应吧。」 「……我、我知道了……」 娜亚向前走出几步,向守护神们一面心想著一面说: 「……不、不论祢们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能成为我的召唤神吗?」 数秒的沉默。 随后守护神们就「劈啪劈啪」地爆发强大魔力。伴随著光,四尊神的轮廓扭曲,彷佛升天似的当场倏地消失无踪。 「……呃、呃…………?」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娜亚愣在那里,另一方面炽死王则是心满意足地笑了。 「这不是成功了吗?你就召唤看看吧。」 娜亚点点头,将魔力注入盟珠戒指。 「使、『使役召唤』……!」 她的盟珠「轰」的一声点燃火焰,画在内部的「使役召唤」立体魔法阵将缔结盟约的守护神召唤出来。伴随著「劈啪劈啪」的声响,四道光聚集在眼前。 「……这、这是…………!」 彷佛要在今天之内把一辈子的惊讶用光似的,主教再度激烈地感到惊愕。 「什么……不仅与四尊神缔结了盟约,还同时召唤出来了吗?……这种事顶多只有被选定神选上的八神选定者能做到啊……而且说到底,盟珠召唤一尊守护神就已是极限,要召唤出更多的神照理说会承受不住,盟珠会粉碎才对……!」 与主教的预期相反,光芒眼看著逐渐化为实体,然后在娜亚面前出现方才缔结盟约的四尊守护神。 「……是奇迹……神啊……您今天要让我见证多少奇迹啊……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彷佛得到天启似的,主教再度嚎啕大哭起来。 「……我、我成功了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我明白了喔,留校的!」 耶鲁多梅朵露出至今从未有过的兴奋表情,用手杖猛然指向娜亚。 「明……明白什么了……?」 「就是你的可能性。你确实缺乏魔力。如果将根源比喻成容器、魔力比喻成水的话,你的容器简直就跟空的一样!因为本来要从根源溢出的水一点也没有溢出来!」 「………………是的……」 娜亚一脸沮丧地垂下头。炽死王抓住她的下颔,硬是把她的脸抬起来。 「咯咯咯,你在消沉什么啊?真是搞不懂你,我这不是在称赞你吗?你的根源确实没有溢出魔力,但是那个根源的容量无比广大,而且相当优质,甚至在召唤了四尊守护神之后都还有余裕啊。」 「呃……」 「我的意思是你很适合召唤魔法。尽管自己的魔力贫乏,但既然有这么广大的容量,那只要从外头满满地注入就好。」 如同炽死王所说的,地底的召唤魔法所必要的似乎是根源的空隙,所以我在方才召唤龙的时候,就算调节魔力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因为我的容量大小并没有改变。 「使役召唤」与「附身召唤」是将魔力没充满的根源容量中可说是空白的部分,以与神的盟约以及召唤时的术式填满;然而大部分的人没有这么多的空白容量,所以是以盟珠作为容器。 随著缔结越多盟约、召唤越多对象,容量就会耗尽。要是超过极限的话盟珠就会粉碎,然而娜亚就算不使用盟珠也拥有足以容纳的根源空间。 「娜亚,跟本炽死王缔结盟约。只要你愿意当我的部下,我就成为你的神,为你实现愿望吧。」 「唔嗯,很有趣的尝试呢,炽死王。」 我走到他面前说︰ 「确实只要这么做的话,说不定就能摆脱我的『契约(zekuto)』。」 只要施展「使役召唤」或是「附身召唤」让他的力量成为娜亚,天父神的秩序也会随她所用。 由于「契约」不会作用在娜亚身上,所以就算反抗我也没有问题。 「咯咯咯,有什么问题吗,暴虐魔王?就算我的力量成为娜亚的东西,她也还是魔王学院的学生不是吗?」 炽死王挑衅似的说。只要娜亚没有背叛迪鲁海德与暴虐魔王,就算让她变得能召唤天父神的秩序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唔嗯。」 魔王需要敌人──这是炽死王再三说过的话。他说不定想在不违反契约的情况下将娜亚培育成我的敌人。 只不过── 「娜亚。」 「……是、是的……」 娜亚就像很紧张似的连忙立正站好。 「你觉得炽死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在想了一下后说出回答。 「……那个,我觉得他是位非常好的老师……只要跟著炽死王老师学习,说不定就连这样子的我有一天也能为了迪鲁海德做出贡献……」 我点了点头向娜亚说: 「没错,迪鲁海德没有比炽死王更优秀的教师。你就拚命地跟上他的脚步吧。他绝对会引导你迈向目标。」 她开心地绽放笑容。 「你就相信他,作为学生好好努力吧。然后你要是觉得感恩的话,就以成长来回报他的栽培。」 「……是!……」 娜亚喊出开朗的回答。 看到她这样子,炽死王就像非常愉快似的扬起嘴角。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他的笑声在地底的天空下响彻万里。 「真不愧……真不愧是暴虐魔王啊!没想到你别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竟然还想鼓励本炽死王去这么做!啊啊,这正是……这正是就连这身神力都能轻易凌驾的世界之王所说的话啊!」 他紧紧握拳,得意洋洋地喊道: 「绝不退让、绝不胆怯,将一切从正面制伏然后胜利。简直是暴虐、简直是魔王,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没错、没错、没错,假如不这样怎么行呢!你果然是最棒的!」 聚集在背上的光翼大放光明,耶鲁多梅朵庄严地赞扬我。 「既然如此,那么本炽死王就全力回应你的期待吧!」 耶鲁多梅朵拄著手杖看向娜亚。 「好啦,好啦好啦好啦!娜亚,把那些守护神收回去吧。要与我缔结盟约,到底没办法再继续召唤祂们了。」 「呃、呃,回、回去吧!」 娜亚尽管这样下令了,但守护神们毫无动静。 「……奇、奇怪?请、请回去吧!……」 虽然有著召唤神的容量,但操纵神的魔法还不成熟啊。 「就授予你神的话语吧,留校的。你做得到。你是不可能做不到的不是吗?」 炽死王的话语带有魔力,给予娜亚祝福。随后盟珠就突然闪耀起来,像是在实行方才的命令一样,守护神们消失在光芒之中。 「来吧,这样就行了。说出你的愿望,让我们缔结盟约吧。」 「……咦,就、就算要我说出愿望……?」 娜亚低著头,伤脑筋似的笑了起来。 「咯咯咯,你尽管说。我就实现你的一切愿望吧。」 「……那么就……」 娜亚抬头对炽死王说: 「……那个……老师能一直当我的老师吗……?」 耶鲁多梅朵咧嘴一笑。 「我答应你。娜亚,就让本炽死王从万物的真理到毫无用处的杂学,仔仔细细地灌输在你的脑髓、身体,还有天真的心灵之中吧!」 在炽死王以夸张的肢体动作这么说完,他的身体就被光芒所笼罩。 等到光芒散去后,从神体恢复原貌的耶鲁多梅朵就站在原处。 炽死王与娜亚的盟约成立了。 §11【圣歌祭礼】 「话说回来,我有件事想要问你。」 我向茫然注视著耶鲁多梅朵与娜亚的主教问道: 「要怎么样才能跟吉欧路达卢的教皇会面?」 不过他大概没听到我说的话吧,主教倏地从我眼前经过。 「喔喔……伟大的天父神……还有与这位神缔结盟约,获选的圣人啊……」 他跪在娜亚与耶鲁多梅朵身前向两人献上祈祷。 「能与两位相遇,让我深深地感谢天命。倘若可以的话,能请两位暂且听我这个信奉神明的可怜信徒说几句话吗?」 娜亚不安地看向耶鲁多梅朵,而他一如往常地说: 「喂喂喂,你可别误会了啊。你这难道不是搞错了该低头的对象吗?」 主教露出一脸错愕的表情,茫然回望著炽死王。 「统治我的国家的王,是位在那里的魔王,而我也是侍奉他的臣子。无视主君的存在,跑去向他的臣子低头,这就是你们的礼仪吗?嗯?」 主教满脸困惑地说: 「……可、可是,神是立于王之上的至高存在,如果他是王的话,也是您授予他王权的吧?要是缔结盟约的也是那位少女的话,身为信徒的我首先要向您低头,我认为这是对神的礼仪。」 「咯咯咯,那你就记好了。魔王是立于神之上的存在。说到底,天父神的秩序也是那位魔王──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从诺司加里亚身上篡夺给我的。」 「什么……」 主教一脸畏惧地看著我。 「立于神之上,夺取神力并且赐予他人的存在,这样简直就是『全能煌辉』艾库艾斯不是吗……」 主教走到我面前恭敬地跪下,同时献上祈祷。 「蒙昧的我无法看见真实,所以我就相信神的话语吧。立于神之上的存在,魔王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大人。方才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吉欧路达卢的主教米兰艾姆西萨拉多,还请您饶恕我方才的无礼之举。」 「无妨,不过你放轻松吧。我不是艾库艾斯,就只是地上的魔族,不值得你去信仰。」 米兰默默地点头。 「这样啊。不过,就算您不是『全能煌辉』,您也依然是立于神之上的存在,我是不可能怀疑神的话语的。」 「那就随你高兴吧。」 「魔王阿诺斯大人,吉欧路达卢的教皇那边我会去联络。要是没有盟珠也能率领神的您说想要会面的话,即使是教皇也会欣然允诺吧。不过在那之前,能否请您听我这个可怜的信徒说几句话呢?」 「你说说看。」 主教继续以祈祷的姿势说: 「信仰著神、敬爱著神,为神献上歌曲的信仰之国吉欧路达卢,如今出现了堕入邪教的愚者。他彷佛在冒渎神明一般地贬低教皇、嘲笑信徒,到处否定著『全能煌辉』艾库艾斯的存在。尽管这座城市里不存在会真的相信这种话的不虔诚之人,但他频频阻挠各种祭礼仪式,已经无法再对他置之不理了。」 「唔嗯,那个堕入邪教之人的名字是?」 「是吉欧路达卢的前枢机主教──亚希铁亚罗波亚达齐。由于他堕入邪教,所以遭教皇剥夺了洗礼名,如今的名字就只是亚希铁。」 果然是他啊。既然被剥夺了洗礼名,也就是说他已经不再是圣职者了吧。 「他每逢祭礼之际就会出现并且冒渎神明。尽管一度遭到逮捕,作为罪人被关进监狱,但他当时的模样光是想起就让人胆战心惊。」 米兰颤抖著说。 「发生了什么事?」 「他彷佛遭到恶鬼附身一样,梦呓似的不断念著『从梦中醒来吧,为什么醒不来』,表情有如陷入疯狂的恶魔。他那异常、诡谲的模样让信徒们感到忌讳,就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于是他就趁著众人别开目光之际逃走了。」 「虽说放松监视了,但怎么样也不觉得他能独自逃跑啊?」 主教点了点头。 「您真是明察秋毫。愚蠢的亚希铁入信了盖迪希欧拉的样子。他们是信仰不顺从之神的邪教徒,完全不晓得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原来如此。也就是他为了宣扬神并不存在而与异教徒联手了。不过,我不觉得他能在我为他绑上项圈后这么短的期间内就做到这种事。认为他打从以前就跟盖迪希欧拉暗中有所勾结会比较妥当吧。 「吉欧路达卢教团正在追查亚希铁的行踪。别说是逃离这座城市,就连在民众面前现身都应该有困难。照理说他会受到无食可吃,只能啜饮泥水横死街头的惩罚,可是这座城市明天要举办一个大型祭礼。」 尽管有办法将亚希铁逼上绝路、将他逮捕,但不想让他妨碍祭礼仪式吗? 「也就是想要我提供协助吗?」 「……信徒不敢。这终究只是我的祈祷、祈愿,一切全依伟大的神意。在传达这份祈祷后,不论愿望是否实现,皆为『全能煌辉』的安排。」 只不过,他们比我想得还要对亚希铁一个人感到棘手啊。既然教皇是选定者,明明就能立刻收拾掉失去神的那家伙啊。 是协助他的盖迪希欧拉龙人有这么难缠吗?还是说,有什么让教皇无法行动的事情? 「你说的大型祭礼是?」 「是在吉欧路达卢每逢一百天就会举行的圣歌祭礼。祭礼上会向神献上神圣的歌曲以祈求地底繁荣,是吉欧路达卢最为神圣的祭神仪式之一。就唯独这个祭礼无论如何都必须安然举行才行……对于冒渎神明怀著异常执著的愚者,应该会不顾危险地再度现身……」 「祭礼在哪里举办?」 「会在吉欧路海泽的各地举办,不过唱圣歌的地点是在神龙灵地。那儿就离这里不远,请问要我带路吗?」 只要问亚露卡娜就知道位置了吧。 「无妨,与教皇的会谈就交给你了。」 语毕,我就画出将这个地下室与全毁的教堂整个覆盖起来的魔法阵,施展「创造建筑」将所有建筑重新建造回来,澈底修复回原貌。 「喔……喔喔……这是何等奇迹啊……这正是神的伟业……」 主教再度当场献上祈祷。 「谨遵『全能煌辉』的意思。」 虽然有点不习惯他的用字遣词,不过他应该会帮我制造会谈的机会吧。 「那就明天再会,我把亚希铁抓来作为给教皇的伴手礼吧。」 正当我要离开教会时,忽然想到一件事而停下脚步。 「话说回来,这附近有什么不错的住宿地点吗?」 主教惶恐回道: 「……明天就是圣歌祭礼了,所以有许多巡礼者造访吉欧路海泽,如今教会与旅馆都早已人满为患了吧。不过假如您需要的话,我会设法帮您空出房间来,请问需要几间房?」 唔嗯,如果要空出房间,就变成要把其他巡礼者或教会人士赶出去吧。 「你无须这么做。能在哪里借块空地吗?就算是在地下也无所谓。」 「如果是附近的停龙场的话,那里是我管理的土地,还请您自由使用。」 「这还真是感谢。就让我心存感激地使用吧。」 「谨遵『全能煌辉』的意思。」 主教恭敬地低头献上祈祷。 在我们离开教会后,一名少女正在外头老实地待著。 「亚露卡娜。」 在我叫唤后,祂就朝我看来。 「神龙灵地在哪里?」 「跟我来。」 在我们尾随著祂前进后,本来微弱的龙人歌声就渐渐地听得越来越清楚。 最后我们来到一处用土堆高的广场。 中央处浅浅地挖出宽大凹洞,里头堆著巨大篝火。恐怕有数十公尺的那道火焰,是燃烧高高竖起的柱子所形成的。那应该是龙骨吧。 有一群人正围绕著这座巨大篝火,齐声唱著陌生的圣歌。 「咦?是爱莲她们喔。」 艾莲欧诺露指了过去。 「真的耶。她们在做什么啊?」 莎夏露出疑惑的表情。 在祭坛前方,穿插在恐怕是吉欧路达卢的圣歌队里,粉丝社少女们跟随著他们一块儿唱歌。明明今天才首度听闻吉欧路达卢的圣歌,她们却完美地唱了出来。 不久后音乐结束,她们与对方的圣歌队互相握手。 「真是美妙的歌声呢,爱莲。听说你们也是圣歌队,请问是从哪里来的?」 「我们来自迪鲁海德,是位在天盖对面的国家……」 爱莲指著头上。 「天盖对面?」 圣歌队的女性露出疑惑的表情。 「笨蛋!爱莲。这是可以说的吗?」 「啊、啊,对耶。那个……哈哈哈……」 爱莲笑著蒙混过去后,圣歌队的女性就露出微笑。 「真是有趣的人。我是吉欧路海泽圣歌队的队长伊莉娜阿露丝阿米娜。」 「我是魔王圣歌队的爱莲米海斯。」 粉丝社少女们纷纷报上名来,与对方相互握手。 「你们要是能够再早一点来到吉欧路海泽的话,还真想请你们在明天的圣歌祭礼唱来圣奉歌呢。」 「来圣奉歌……?」 「你们不知道吗?在圣地吉欧路海泽举办的圣歌祭礼中,会进行让外来巡礼者为此地献上新歌的仪式,就叫做来圣奉歌。」 朝著不断「嗯嗯」点头的爱莲她们,伊莉娜继续说明: 「这是以过去流传到此地的圣人之歌成为了神,为了人驱逐灾厄的事迹作为起源,是圣歌祭礼中最为重要的仪式。新歌源源不绝地从圣地之外流传进来,象徵著神正在守护我们,而这也是『全能煌辉』艾库艾斯的意思。」 「虽然很难懂,但歌曲是神还真是棒呢。」 或许是很中意爱莲的回答吧,伊莉娜嫣然一笑。 「虽然我想你们不论身在城里的何处都能听到圣歌,但要是方便的话,明天请来这里观赏祭礼。愿『全能煌辉』保佑你们。」 伊莉娜这样献上祈祷。 粉丝社少女们惶恐地低头回礼,从设有祭坛的舞台上走下来。 「你们在做很有趣的事呢。」 在我出声搭话后,粉丝社少女们就像惶恐似的缩起身子。 「啊,阿诺斯大人……非、非常抱歉,我们擅自做了这种事……」 「这没什么,我不会过问自由行动的内容。不过你们唱得还真好,这是第一次听到的歌曲吧?」 「是的……不过是很好唱的歌曲。方才的伊莉娜小姐他们好像是这座城市的圣歌队,在我们想说『这个人的歌声好漂亮呢』在台下观看后,她就问我们『要不要一块唱?』,邀请我们上台了。」 所以她们才会一起唱歌啊。 「吉欧路海泽盛行歌曲。经由歌曲,龙人们进行著各式各样的交流。」 亚露卡娜这样说明。 「那个,请问明天也有自由时间吗?」 「你们想参观圣歌祭礼吗?」 粉丝社少女们点点头。 「啊,不过那也要情况允许才行。假如真的有其他事情,我们也一点都不会在意。」 「这是难得能体验吉欧路达卢文化的机会,你们明天就全员一起来参观吧。」 爱莲当场绽放笑容。 「太好了!谢谢阿诺斯大人!」 粉丝社少女们开心地互相击掌起来。 「不过,有一点你们要注意。」 爱莲一脸疑惑地注视著我的表情。 「因为我听说有不良分子会过来阻碍祭礼。」 §12【摇荡的记忆将梦境重叠,浮现于水面之上】 在自由行动结束后,我跟著魔王学院的学生们一起到处参观吉欧路海泽这座城市。 除了神龙灵地之外,还有好几个地方在焚烧篝火,那里也有圣歌队在为神献上歌曲。 或许是正值许多外来巡礼者入城的时期吧,就连明显是外来人的我们也没有被人用可疑的目光看待,反倒还受到热情欢迎。 我们随便找家店用完餐后,便回到了停龙场。 我在停龙场画起魔法阵,施展「创造建筑」建造魔王城。由于现在毕竟是圣歌祭礼的时期,虽说获得了主教的许可,但为了避免太过引人注目,我将楼层几乎都埋在地面下,只有设置正门的一楼部分露出地表。 「最底层是教师专用,除此之外的房间你们就互相讨论,挑自己喜欢的去用吧。」 在正门开启后,学生们就鱼贯进到魔王城内。 「尽管吉欧路海泽的治安好像不错,但晚上行人应该会变少,因此禁止大家外出。我不会去救人。但要是这样也无所谓的话,就随你们高兴吧。」 只留下这些警告话语后,我也跟著走进大门。 我站到设置在一楼部分的魔法阵上,跟过来的人有辛、耶鲁多梅朵与亚露卡娜。我将魔力注入魔法阵,转移到最下层。 「我会使用最后面的房间,剩下的随你们高兴。」 「遵命。」 辛在简短回应后,就毫不迟疑地走到最后面房间的前一个房间把门打开。 如果是那里的话,就能在万一遭到敌袭时,阻止敌人侵入我的房间。 「那我就借用这间房间吧。」 耶鲁多梅朵进到离我房间最远的房间里。 「祢要睡哪里?」 我询问亚露卡娜后,祂便倏地指向最后面那一间房,与这座城堡不搭调的木门。 「那间房间有什么意图吗?」 「为了一点余兴。想说试著创造出来,或许会想起什么事情。就让祢瞧瞧吧。」 我缓步走向最后面的房间推开房门。 房间里头也是木造的,空间并不大,日常用品与家具也都不是高级品,而是极为普通的款式。 我试著将那场梦境中看到的那栋与妹妹在森林里一块儿生活的房子重现出来。假如那是我的记忆的话,当时也是用「创造建筑」建造的吧。由于忽然想起了这件事,所以我就开玩笑地试著重现这栋房子,但是并没有特别让我在意的地方。 「这是你在梦中看到的记忆?」 「好像是我与妹妹一块儿生活的房子。」 亚露卡娜默默环顾屋内。 「这是为什么呢?总觉得我认识这里。」 祂倏地走向前去,碰触通往其他房间的门。 「这里是寝室?」 「没错。」 「有两张床。」 亚露卡娜打开房门,一脸疑惑地注视著在屋内并排的两张床铺。 「话说回来,我还没跟祢说妹妹的名字。」 我一站到亚露卡娜背后,祂就后仰著头,彷佛仰望似的看著我。祂的白银秀发轻盈地摇曳起来。 「叫做亚露卡娜。」 祂一时语塞,然后又开口说: 「……为什么跟我同名?」 「天晓得。如果两千年前我们曾经相遇的话,或许祢曾是我的妹妹也说不定。」 亚露卡娜瞬间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随即再度看向前方,走进寝室里。 祂在看到床铺后朝我回头。 「在我成为无名之神以前?」 「假如有可能的话,就只有这个可能性了。不过祢会感到疑惑也很有道理。究竟是因为什么缘由才变成这样,就连我也摸不著头绪。」 我边说边走向床铺坐在上头。 「话虽如此,就算你们是同名的不同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梦中的妹妹个性和祢相当不同。」 我朝著专心沉思的亚露卡娜看去。 「亚露卡娜,我先跟祢确认一件事。祢想要取回记忆吗?」 「……如果这能拯救你的话。」 唔嗯,这是前提啊? 「看来祢真的是神呢。」 我躺在床铺上仰望著天花板。 「祢应该是舍弃了自己的名字,说不定当时也想一起舍弃掉记忆。要是回想起来的话,祢不一定能再度恢复成无名之神喔。」 「……舍弃名字是我的罪吧。我给予了他绝望。」 那个他是指亚露卡娜在成为无名之神后没能拯救的男人吧。 「不论那是什么样的过去,我都认为自己不该忘记。」 「要是不舍弃名字,祢就无法获得人心。」 「你说得没错。然而如今在获得感情之后,我想取回神名与记忆,因为这些是不该忘记的事情。」 正因为没有感情,所以才能舍弃名字与记忆。 然后正是因为舍弃了名字与记忆换取到感情,所以才会再度追求自己已经失去的名字与记忆。 还真是事不从人愿啊。 「这是你教会我的。这世上一定有著在取回神名与记忆后,也仍然不会失去感情的方法。然后持续拯救著人们,将会是我的赎罪。」 「既然祢心意已决,那么这样就好。」 亚露卡娜走到我身旁坐在床铺上。 「摇荡的记忆将梦境重叠,浮现于水面之上。」 「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曾是你妹妹,只要将我的梦境与你的梦境重叠,说不定就能猛然回想起来。」 原来如此。 「对你造成的负担会变重。」 「无妨。假如这样能让我恢复记忆,祢就试看看吧。」 「谢谢你。」 亚露卡娜就像跨坐在我身上似的跪在床上,把手轻轻放在我胸前。 然后就这样将额头抵在我的额头上。祂的身体浮现魔法阵,身上的衣服在发光后渐渐地消失无踪。 就在这时,房门被「啪咚」地用力推开。 「你、你们给我等等!」 亚露卡娜转头,发现莎夏与米夏就站在门口。 「因为有种不好的预感,所以跑来看看,祢这个不检点之神!只要有我在一天,就绝不会让祢做出这种违法乱纪的行为!」 「魔族之子,这是为了取回记忆的必要行为,没有不检点,而是神圣的;没有违法乱纪,而是纯洁的。」 「这我知道啦。可是阿诺话绝对会说:『难道祢以为要取回记忆,就必须要睡在一起吗?』他绝对会这么说!」 莎夏红著一张脸滔滔不绝地说。 「哎,我确实不是办不到,只不过非正式的魔法施展方式会让精度下降,而且也很消耗魔力,并没有得要特别避免睡在一起的意义。」 我这么说完后,莎夏就沉默下来。 「别摆出这种脸来,我不会听不进部下的建言。假如有什么问题的话,你就说吧。」 「……问题是…………」 莎夏低垂著头。 「因为……」 她红著张脸,就像勉强发出微弱声音似的说: 「因为我讨厌这样嘛……」 「为什么?」 当不知该怎么说才好的莎夏闭上嘴巴后,米夏就像是对她伸出援手似的说: 「莎夏在担心阿诺斯。」 「担心亚露卡娜对我动什么手脚吗?」 米夏左右摇著头。 「亚露卡娜是好孩子,可是担心就是担心。」 哎,我也不是不懂这种心情。会思考主君万一发生什么三长两短,是作为部下理所当然的担忧吧。 「既然如此,那时机正好。也让梦境守护神给你们看看过去吧。」 「……咦?」 莎夏愣愣地回看著我。 「既然担心的话,就在一旁守候吧。然后顺便也让你们看看梦境。只要直接触及梦境守护神的秩序,当祂做出什么可疑行为时,你们也会察觉到吧。」 「……可、可是……这样就……」 莎夏扭扭捏捏地,像是在打量我的意图似的看过来。 「要一起睡?」 米夏问道。 「这样就没问题了。」 「你、你说没问题……」 「不服吗?」 「……也、也不是不服啦……」 莎夏满脸通红地低著头。 「那就过来。你要是肯陪在我身边,我也会觉得很安心。」 「……是、是这样吗……?」 「是啊。」 「……这样啊。原来如此。这样啊……」 就像打定主意似的,莎夏「嗯」的一声点点头。 「……既然阿诺斯这么说……那、那就没办法啦……」 尽管走得很僵硬,莎夏还是来到床铺旁;米夏也小碎步地跟在她后面。 「那个,要、要怎么做才好……?」 「躺在阿诺斯左右。」 亚露卡娜说。 听从祂的指示,米夏轻轻坐到我的左侧,然后「啪答」倒下。莎夏则来到我的右侧,尽管全身僵硬也还是躺了下来。 米夏转过头,温柔地微笑起来。 「怎么了?」 「好像家人。」 「是这样吗?」 「嗯。」 亚露卡娜再度把额头靠向我的额头并且开口说: 「毫无隔阂,不分境界。」 亚露卡娜对全员画起魔法阵,衣服被光芒所笼罩。 「等、等等,喂,这不是会让人变全裸的魔法吗?」 「停下反魔法。这只是要放进你们的收纳魔法里。」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被子呢?至少盖条被子也好吧?」 亚露卡娜点了点头。 「暖雪化为寝床。」 轻盈飘落的雪月花让垫在我们底下的被子发光,变成一条薄布盖在全员身上。 紧接著亚露卡娜的魔法发动,全员伴随著光芒变得一丝不挂。 在米夏直眨著眼后,照明就忽然灭掉,只有挂在墙壁上的小油灯被她用魔法点亮。 我转头看向米夏的脸,她就小小声地说: 「别看。」 她在害羞。总是面不改色的米夏很难得感到害羞的样子。 「我知道了。」 我改看向上方的亚露卡娜,米夏则是躺著不动,直直地朝我看来。另一方面,莎夏别过头去,全身非常紧绷。 「魔族之子。」 亚露卡娜呼唤莎夏。 「怎、怎样啦?」 「身体放轻松,这样没办法进入梦境。」 「……就、就算祢这么说……是像这样吗……?」 莎夏试著要让自己的身体放松,然而越是想要放松,身体就越是用力,让整个人变得越来越紧绷。 「你不需要这么亢奋。」 我伸手抓住莎夏的头,缓缓地让她转过头来。 「呀……那、那个……怎么……怎么了……?」 「看著我的眼睛。」 她眼神笔直地盯著我的眼睛。 「…………好的……」 「你是为我而来的吧?」 莎夏点头。 「这让我很高兴喔。但你不需要这么亢奋,就跟往常一样就好。反正不会发生什么事,就只是看过去的梦而已。」 「……嗯。」 在我这么说后,莎夏就像要守护我似的把额头贴在我身上。尽管还有些僵硬,但已经相当放松的样子。 「这样可以了吗?」 亚露卡娜点点头,再度把额头抵在我的额头上。 「夜晚降临,诱人入睡,摇荡的记忆使梦境重叠,浮现于水面之上。」 全员的身体被淡淡的透明光芒所笼罩。只要委身于诱人的睡意,意识就倏地远离了。 §13【说谎的朵菈】 那是梦境的后续── 亚露卡娜沉重地用双手抱起木柴,摇摇晃晃地走向暖炉。 由大人来做的话是很简单的作业,但以一个六七岁的娇小身躯来说非常辛苦。 「嘿咻。」 她喊出声音,把木柴放进熊熊燃烧的火堆里。 屋外刮著暴风雪,屋内也非常寒冷。亚露卡娜一面裹起毛毯,一面在暖炉前伸手烤火。 这时玄关大门传来「叩叩」的敲门声。 亚露卡娜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哥哥!」 她兴高采烈地迎向玄关,解锁把门打开。 「咦……?」 一看到门后的男子长相,亚露卡娜立刻向后退开。 「……你是谁?」 那是个身穿蓝色法衣的中年男子。那家伙以憔悴、充满疯狂的眼神瞪著亚露卡娜。 「……我找到你了,祭品之子……」 男子喃喃低语后,身后就出现两名同样穿著蓝色法衣的男人。 就宛如幽灵一般。 「……我们要将你献上……」 「……作为神的祭品……」 「……来吧,我们要将你作为供品献上……」 亚露卡娜不断退后,男人们进到屋内。 「不、不要……别过来……!」 即使亚露卡娜放声大叫,男人们也依旧不以为意地朝她伸出手。 就在这时── 「呃……!」 木柴划过空中,以撕裂空气的速度直击男人们的后脑勺,让他们当场跪倒在地。 「唔嗯,你们找我妹妹有什么事吗?」 玄关出现了一名十岁左右的少年。他黑发黑瞳,正是亚露卡娜的哥哥阿诺斯。 「哥哥……!」 亚露卡娜扑向阿诺斯的胸口,紧紧地抱住他。 「你先退下,亚露卡娜。我是用寻常魔族会站不起来的威力砸下去的,但看来他们相当耐打的样子。」 男人们一面按著头,一面摇摇晃晃地起身。 「……你要违反教义吗,小子?」 「那个女孩是祭品之子,倘若不将她献给神,龙群便不会平息下来。」 「一无所知的外人!就因为你带走了那个女孩,害得龙在各地暴动,国家才会陷入动荡不安啊!」 男人们的怒火吓得亚露卡娜轻颤一下。 「你们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龙要是暴动的话,镇压不就好了?都这么大的人了,不要聚集起来把莫须有的责任推到我与妹妹身上。」 「闭嘴!你这个蠢货!述说道理也听不懂的笨蛋,是在说什么大话啊!」 男人们纷纷拔剑挥向阿诺斯。当他倏地伸手展开魔法屏障后,男人们的剑就「铿」的一声折断了。 就像要反击一样,阿诺斯施展「灼热炎黑」燃烧著男人们,但是他们的皮肤却长出宛如鳞片般的物体,挡住了漆黑火焰。 「唔嗯,不过你们是未曾见过的魔族哪。我从未听过有人长著这种鳞片,魔力波长也有点不同。」 阿诺斯用魔眼瞪著男人们。 「你们真的是魔族吗?」 「我们不会告诉愚者任何事!去死吧,小子。」 男人们张嘴露出利牙,从喉咙里喷出灼热火焰燃烧著阿诺斯。 「哥、哥哥……!」 「别担心,今天很冷,这样的温度刚好。」 在施展反魔法消去男人们的喷吐攻击后,阿诺斯画出三门魔法阵,从中稍微露出小小的漆黑太阳。 「这是我刚学会的魔法,你们就接招吧。」 「狱炎歼灭炮」以零距离发射出去,男人们就像要打掉小小太阳似的用长著鳞片的手挥开,紧接著就全身燃烧起漆黑火焰。 「唔喔喔喔喔!怎、怎么会!……」 「我、我居然烧起来了……!」 「这样的……小鬼……为什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就连方才挡下「灼热炎黑」的鳞片也毫无帮助。他们遭到漆黑太阳吞没,在眨眼间化为焦炭。 「唔嗯。」 他温柔地拥抱起亚露卡娜颤抖不已的肩膀。 「抱歉让你害怕了,已经不要紧了。」 尽管把脸用力埋在阿诺斯的胸前,亚露卡娜还是轻轻地摇著头。 「那个呢……人家一点也不怕哟……」 「哦?」 「……因为……因为呢……人家相信哥哥会来救我。」 即使吓得浑身发抖,亚露卡娜还是坚强地这么说。 「你总是立刻就像这样说谎。」 「……人家才没有说谎,是真的相信啦……」 阿诺斯温柔地摸著亚露卡娜的头问道: 「是吗?」 「嗯、嗯……是喔?」 「真是坚强的孩子。」 阿诺斯在画出魔法阵将焦炭清扫乾净后,瞬间修复受损的房子。 接著他画出另一个魔法阵,把手伸进去拿出面包。 「来吃饭吧。」 他在厨房把汤热好、倒进杯子里后,摆在暖炉前的小桌子上。 「这波寒流好像害得作物歉收的样子。虽然我试著到附近的城市去找了,但只弄到这点食物。」 「没关系,人家的肚子很小。」 亚露卡娜边说边用双手捧起杯子喝著热汤。 「之后我再去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找找看。」 「……哥哥又要去哪里了吗?」 亚露卡娜不安地询问,一副不想和哥哥分开的样子。 「我会立刻回来。」 「这样啊。」 亚露卡娜一面松了一口气,一面拿著面包与杯子靠到暖炉旁,然后用手「咚咚咚」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 「真是个让人拿你没办法的妹妹。」 「……因为……因为屋里很冷嘛……」 阿诺斯拿著面包与杯子在亚露卡娜身旁坐下,她则是紧紧地靠在哥哥身上。 「那个呢,哥哥。我想再听你念故事书。」 「不是说你已经看得懂了吗?」 「不是啦,人家是想要哥哥念!」 她一面探头看著阿诺斯的表情一面说︰ 「不行吗?」 「平时那本吗?」 「嗯,平时的就好!」 阿诺斯用手指勾了一下后,书架上的一本书就飞到他的手边。 那本书名叫《说谎的朵菈》。大概是因为反覆翻阅了好几遍吧,装订到处剥落,变得破破烂烂。 阿诺斯就像要说给妹妹听一样地开始念起,故事描写著并非迪鲁海德的虚构国家。 在某个村庄里有位叫做朵菈的少女,她据说是某个贵族的大小姐,由于拥有能施展任何魔法的才能,所以为了不被坏人盯上而在边境的村子生活。 但有时会有知名的魔法师前来表示希望能收她当弟子,她也会不为人知地帮人治好不治之病。贵族的双亲会在没人看得见的地方偷偷来见她,父亲、母亲都很溺爱朵菈,梦想著能尽早跟她一块儿生活而努力。 ──这些全是朵菈虚构出来的谎言。 朵菈说的大大小小的谎言总是把村人们骗得团团转。但在某一天,与她同龄的少年揭穿朵菈的谎言,谎言被揭穿的朵菈从此过著孤单寂寞的生活。 她无法承认自己在说谎,一直等待不存在的双亲总有一天会来迎接她回家。老是在说谎骗人的她最终就连自己也给骗了,在不知不觉中把谎言当成事实。 结果直到最后都没有人愿意再相信她,就这样结束了一生。 「唔嗯,还是一样让人不知道哪里有趣的故事。你究竟喜欢这则故事的哪个部分啊?」 「嗯~那个啊,朵菈在说谎的时候好像很快乐!还有呢,小小的谎言变成非常严重的事情,大家惊慌失措地大喊『哇──!该怎么办──!』的感觉哟。」 阿诺斯心想:所以才喜欢说谎啊?真是不懂小孩子的喜好。 「说这种话,会变成跟朵菈一样的下场喔。」 「人、人家才不要这样!虽然喜欢朵菈,但我不想变得跟朵菈一样!」 阿诺斯心想:她还真是老实。 「既然不想,那就不要老是说谎。」 亚露卡娜不服气似的鼓起脸颊。 「人家有哥哥在所以没关系。」 「也是呢。」 阿诺斯这么说后,亚露卡娜就「嘿嘿嘿」地开心笑著。 「继续念、继续念!」 被她这样催促,阿诺斯便继续念著故事书的后续。 「啊……」 亚露卡娜不小心将手中的面包弄掉,使得面包在地板上弹跳了好几下,最后掉到暖炉的火堆之中。 亚露卡娜悲伤地注视著这一幕。 「怎么了?」 阿诺斯转头看向她后,只见她摆著双手。 「啊!那、那个,人家把面包一口吞掉了,所以很难受!」 「还真是狼吞虎咽啊。」 「嘿嘿嘿!好啦,继续念,继续念下去!」 被她这样催促,阿诺斯再度念起故事书的后续。 亚露卡娜松了一口气后,她的肚子就「咕噜」地发出声音。饥肠辘辘的她注视著掉到暖炉火堆里的面包,但那早已变得无法下咽了。 她没有办法,只好一口接著一口地喝著热汤。阿诺斯一面念著故事书,一面瞥了一眼她这副模样。 「亚露卡娜。」 阿诺斯把自己的面包递给她。 「咦……?」 「这次别再弄掉了。」 她小心翼翼地接过面包。 「哥哥呢?」 「没关系,我其实在城里吃了很罕见的东西才回来,肚子并不饿。」 「咦~狡猾,太狡猾了──!」 亚露卡娜用小手不断敲著阿诺斯。 「原谅我,下次也帮你买回来吧。」 「绝对喔,我们约好了喔。哥哥不可以一个人吃哟?」 阿诺斯点头答应后,亚露卡娜就开开心心地吃起面包。 「你的谎言跟朵菈的不同。」 一面将面包塞得满嘴都是,亚露卡娜一面看著阿诺斯。 「你是觉得我又要再去找食物回来会很辛苦,所以在顾虑我吧?」 「……因为外头这么冷,哥哥太可怜了……」 阿诺斯摸著亚露卡娜的头。 「这是不会伤害到任何人的温柔谎言,你绝对不会变得像朵菈那样。」 亚露卡娜开心地笑著,把头靠在阿诺斯的肩膀上。两人一面看著故事书的后续,一面对朵菈引起的大骚动「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愉快地聊著感想。 §14【来圣奉歌】 在半梦半醒中,一双小手温柔地摇晃我的身体。 「起得来吗?」 淡然的声音拍打耳朵。 睁开眼睛后,眼前就看到轻轻摇晃的白金色竖卷发。 米夏浅浅地露出微笑。 「早上了吗?」 「嗯。」 我一坐起身,米夏就倏地从身旁离开。大概是先起床了吧,莎夏坐在椅子上睡眼惺忪地茫然望著半空中。两人都已经穿上魔王学院的制服了。 「一起看了你的梦。」 轻轻坐在床铺上的亚露卡娜说。 「疑似龙人的一群人想抓我妹妹的梦吗?」 「没错。」 这件事也很奇怪呢。两千年前没有地底世界,龙人应该还没诞生,还是说他们的祖先早就存在于地面上了? 「祢有回想起什么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看过那个梦,这是为什么?」 祂就像自问似的喃喃低语。 「果然是因为我曾是你的妹妹吗?」 如果那场梦是将亚露卡娜的梦与我的梦重叠在一起所看到的情景,那么这会是相当妥当的推论。 「在那之后我也有想看的地方。」 「我们下一个夜晚再说。」 我点了点头。 今天也有预定的事要做,没办法从大白天就作梦。 「米夏与莎夏感觉如何?」 亚露卡娜向两人询问。 「作了跟阿诺斯相同的梦。」 米夏的回答让亚露卡娜就像沉思似的低下头。 「之后呢?」 米夏摇头。 「那边的魔族之子呢?」 尽管亚露卡娜向她询问,莎夏却在发呆。米夏快步走到她身旁温柔问道: 「莎夏,有作梦吗?」 「……嗯……听我说喔,我作了娇小可爱的阿诺斯与他妹妹的梦……」 莎夏以恍惚的语调说。 「其他呢?」 「……其他?嗯……嗯……没梦到……」 莎夏一副很想睡的样子说。 「我让两人在监视完我们的梦之后,去作她们转生之前的梦了。」 「没梦到的理由是?」 我问亚露卡娜。 「……没有记忆。不知是根本没有转生,或是忘却得比我们还要强烈吧。」 两边都很有可能。也就是说,至少米夏与莎夏无法靠梦境守护神的力量回想起记忆吧。 「没办法,她们两人就用痕迹神等其他方法找寻记忆吧。」 我走下床,慢步走向房门。 本来在眼角余光恍神的莎夏突然瞪大眼睛。 「等、等等,阿诺斯……你的衣服!全、全都看光了啦……!」 猛然清醒的莎夏指著我大喊。 话虽如此,但我有裹著被单,所以并不是全都被看光了。哎,她是想说半裸出现在学生面前会无法维持我的威严吧。 「别担心,我并不打算以这副模样上楼。」 我画起魔法阵,穿上白制服。 「只不过,看来你今天醒得非常快呢。」 在我这么说后,莎夏就满脸通红地别开头。 「……才、才没有这回事……不对……那个,所以,话、话说回来,阿诺斯为什么到现在都还在穿魔王学院的制服啊?」 莎夏突然改变话题。 「为了作为教训,让世人不要遗忘他们曾把魔王当作不适任者。」 「这样啊,这确实很重要呢。」 「──表面上是这样。」 「咦?」 莎夏愣了一下。 「裁缝店络绎不绝地跑来推荐衣服可是很烦人的。只要发出这种通知的话,就能省下拒绝的麻烦。」 「不过这样一来,你不就只能一直穿著制服吗?」 「这无所谓吧?你们不是也一样。」 「……是这样没错啦……」 莎夏在椅子上缩起身子,一个人嘀嘀咕咕地在说著什么。 「马上就要用早餐了,快准备吧。」 我这么说完便离开房间。 与魔王学院的学生们会合,众人鱼贯前往城里用早餐。 在饭后休息完后,马上就是圣歌祭礼要开始的时候,于是我们来到神龙灵地。 这附近有许多巡礼者造访,人人都对著中央的巨大篝火献上祈祷。 我依照跟亚露卡娜学到的礼仪,用左手遮住右手向巨大篝火献上祈祷,身旁的莎夏一脸很意外的表情朝我看来。 「怎么了,露出这种脸?」 「……因为阿诺斯不是不信什么神,还非常讨厌不是吗?」 「这我不否认。但要是不会造成伤害的话,信仰是各人的自由。这毕竟是信仰神的他们所举办的祭礼,既然要参加,那为了他们献上祈祷是相应的礼仪吧?」 「明明是魔王,却会说这种像常理人的话呢。」 莎夏边说边在我身旁献上祈祷。 「阿诺斯很在意。」 米夏说。 「在意什么?」 莎夏反问她。 「亚希铁要阻碍祭礼的事。」 「嗯~可是那又不是阿诺斯的错。假如没有对他施展『羁束项圈梦现(nedoneriazu)』,他或许不会公然宣扬神并不存在,可是那家伙做的事情更过分不是吗?他谎称自己说的话是神的话语,恣意妄为地操弄信徒对吧?」 为了强化「创造之月」,他让许多龙人自杀了。 「假如没遇到阿诺斯,他现在就会不为人知地做出更加过分的事情不是吗?」 我「咯哈哈」地发出笑声。 「你、你笑什么啦!」 「没什么,只是觉得我真是有著一位温柔的部下呢。这件事确实不是我的错,也没有义务要特地为了这个国家收拾掉亚希铁。因为我揭露了他与盖迪希欧拉暗中勾结的事,我还希望他们感谢我呢。」 「既然知道的话就好……」 莎夏不好意思地低著头。 「让这个国家负起催生出愚者的责任才符合道理吧。要是那个男人依旧被认为是虔诚信徒的话,也无法保证打倒他的我不会遭到怨恨。就算说这是选定审判也一样。」 因为亚露卡娜被我夺走,所以应该已经充分削减了亚希铁的力量;但没想到尽管曾一度将他逮捕,仍搞出让他逃亡的丑态。 「哎,为了让他再稍微好抓一点,我说不定有帮他绑上镣铐就好了。」 「过意不去?」 米夏以淡然的眼瞳直盯著我的脸。 「我吗?」 「有一点?」 「就跟我方才说得一样,这本来就是他们所抱持的火种,我没有义务要仔细帮他们灭火,也就是神的归神,吉欧路达卢的愚者归吉欧路达卢。」 米夏「呵呵」笑了笑。 「因为莎夏说了。」 她就像看穿了我的内心似的说: 「这不是阿诺斯的错。」 「你总是立刻就往我脸上贴金,我没有这么温柔。」 米夏摇了摇头。 「很温柔。」 「喂,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啊?是不能对我说的话吗?」 我与米夏同时回答: 「是闲聊。」「闲聊。」 莎夏以越来越可疑的眼神看过来。 「啊,好像开始了喔!」 艾莲欧诺露指著设有祭坛的舞台回头说。 身穿蓝色法衣的信徒吉欧路海泽的圣歌队自祭坛后方现身。她们一走上舞台就向巨大篝火献上祈祷。 以龙为素材制作的竖琴发出「啵隆、啵隆隆」的乐声。 「神啊,『全能煌辉』艾库艾斯啊。感谢您在百日后让我们再度平安地迎来这一天。」 伊莉娜像这样高喊。 担任圣歌队队长的她作为圣职者也有相当高的地位吧,只有她一个人穿著高级法衣。 「吉欧路海泽自古以来就在神意下吹著新的歌曲之风。这些歌曲破除一切灾厄,为我们吉欧路达卢之民带来恩惠,是神一直在守护我们的证据。」 伊莉娜高举双手说: 「来圣奉歌。本日的歌曲也一样寄宿著神,演奏出神圣的曲调吧。请各位阖上眼、献上祈祷,暂时倾听神的话语。」 伊莉娜他们转身退到祭坛后方。 来圣奉歌是由来自吉欧路海泽外头的巡礼者所唱的歌曲。这些巡礼者应该会跟伊莉娜他们的圣歌队交换,来到舞台上演唱吧。 周遭的信徒全都听从她的指示阖眼倾听。 不久后,声音响起。 『吉欧路达卢之民啊,请听我说。』 这个男声很耳熟。 『这世上没有我们所希望的神。神只是秩序,不是拯救我们的存在。「全能煌辉」艾库艾斯是第一任教皇捏造出来的虚构,现任教皇戈卢罗亚那至今都仍在隐瞒大众祂并不存在的事实。』 信徒们嘈杂起来。 『我是吉欧路达卢的枢机主教亚希铁亚罗波亚达齐,作为神托者得知了这个事实,前来告诉你们真相。神并不存在,「全能煌辉」艾库艾斯是弥天大谎,证据就是持续两千年的来圣奉歌将在此中断。假如神真的存在,来圣奉歌是不可能中断的。我就以此来证明这个地底没有神吧。』 他人不在附近,这是「意念通讯」。 神龙歌声有著类似龙鸣的效果。吉欧路海泽一带就像覆盖著龙域一样,所以很难确定魔力的发讯源。 「……他说来圣奉歌中断了?」 「你在说什么蠢话啊,堕入邪教的愚者妄言不值得听信。」 「不要脸地还在自称是枢机主教!」 信徒们这样对话著。 「……可是,舞台上没有人出现耶……」 「平时的话,来圣歌人应该早就登台了……」 「神啊,『全能煌辉』艾库艾斯啊。还请您引导我们……」 「请您指示道路……」 「请对异端者亚希铁下达制裁吧。」 信徒们一齐献上祈祷,但是应该要来唱来圣奉歌的巡礼者──来圣歌人却始终没有出现在舞台上。 「……怎么了吗…………?」 爱莲在我身后不安地低语。 这是亚希铁搞的鬼吧。 「唔嗯,爱莲。跟我一起来,我们去向圣歌队的队长询问情况吧。」 「咦,啊……是的。」 我握住爱莲的手,将魔眼朝向祭坛后方,能在那里看到通往地下的阶梯。除了舞台上的人以外,对其他人而言都会是死角的样子。 我施展「转移」的魔法,将我与爱莲转移到那里。随即我们走下阶梯,不久就听到伊莉娜的声音。 「……异端者亚希铁,你将来圣歌人艾鲁诺拉祭司藏到哪里去了!神是不会原谅这种暴行的!」 「神不会原谅我?哈哈哈哈,神就只是秩序,是单纯的现象而已,你还不明白吗?」 亚希铁反驳她说的话。会觉得他变得判若两人,是因为恶梦不论经过多久都无法醒来吗?又或者这才是他真正的模样也说不定。 「胡说八道!你以为我们会被这种妄言所骗吗!」 「那么,你就试著去把人找出来啊。只不过,你们是绝对找不到人的吧。」 亚希铁充满自信地笑道︰ 「因为艾鲁诺拉祭司就是我啊,是我用魔法变身而成的。也就是你们澈底被我骗了!」 「……你冒充了来圣歌人吗……?居然犯下这等大罪……!」 「大罪?哈哈哈,这又怎么了吗?这样来圣奉歌就中断了,终于让吉欧路达卢的所有人都认清神不存在了。好了,差不多了吧。只要做到这种地步,梦应该也要醒了……」 亚希铁以充满疯狂的声音大叫︰ 「……来吧,醒来吧!醒来吧!从梦中醒来吧!神不存在!『全能煌辉』艾库艾斯并不存在于世上……!醒来吧──……!」 「你这个疯子……!领教神的怒火吧!」 响起「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被打飞的声音。 「呃啊……!」 当我走完阶梯时,亚希铁已被伊莉娜他们的圣歌队制伏。 「……为什么?为什么我都做到这种地步了还醒不来……!这应该是梦啊,为什么醒不来……!为什么这场梦结束不了!我都做到这种程度了,为什么?为什么就是醒不来……」 伊莉娜他们就像要用剑把在地上爬行的亚希铁钉住似的将他刺穿。 「呃唔……」 尽管因为刺上好几把剑让全身鲜血淋漓,亚希铁还是像发疯似的表情狰狞,以空洞的眼神瞪向圣歌队。 「为──什么──醒不过来啊──……!」 亚希铁全身燃烧起来,并延烧到圣歌队他们身上。 「呀啊啊啊啊啊……!」 四肢被剑钉住的亚希铁就这样强行站起,从口中喷吐出火焰。 「为什么!为什么啊啊啊啊啊……!」 然而逼近到伊莉娜他们眼前的那道喷吐攻击,被我的「破灭魔眼」轻易消灭掉了。 「……什……么…………?」 「你也差不多开始注意到了吧,亚希铁?这是现实。你自行揭发了至今所累积起来的谎言,并且丧失了一切。你就快点承认吧。」 「……不适任者……」 亚希铁紧咬牙关。 「……不对,不对……!这是梦!这种事情,这种愚蠢的现实是不可能发生的……!」 亚希铁张开大口打算喷吐出火焰,但是我快一步逼近到他身旁。 「呃……哈……」 我将右手刺进亚希铁的腹部。 不过手感很奇怪。 「……这是梦……对吧?如果这不是梦的话……就太奇怪了吧?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的努力不就没有回报了吗?……好不容易才获得枢机主教的地位、顺从的神力、随我使唤的我的信徒们……你以为我付出了多少努力才获得这些啊……!」 「依靠谎言获得的事物就只不过是幻想,所以才会遭到恶梦吞噬。你打从一开始就一无所有。」 在我捏碎他的内脏后,他的身体就化为土块。 唔嗯,跟我想得一样,就算用「根源死杀(pebudozu)」的手也抓不到他的根源。 「是用魔法制造的假人啊,本体在其他地方。」 「你还好吗,伊莉娜小姐?」 爱莲向被火烧伤而倒下的她伸出手。 伊莉娜抓住爱莲的手站起身。 「这点伤不算什么。比起这种事,要是不赶快举行来圣奉歌的话……」 「可是队长,现在才要去找歌喉足以担任来圣歌人的巡礼者,怎么样也来不及啊……」 「不,我有个主意。这肯定是神意吧。」 伊莉娜直直盯著爱莲。 「咦……?」 「就拜托你了,爱莲。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足以担任神圣的来圣歌人吧。还请当作是帮助我们……」 「咦……咦?可、可是,现在的话也没时间练习……」 伊莉娜默默地摇头。 「是叫做迪鲁海德吗?唱你们国家的歌就好。来圣奉歌是将新的歌曲之风带入吉欧路海泽的仪式。只要能将你的歌、魔王圣歌队的歌与礼仪带入这块土地上就行了。爱莲,无论如何都拜托你了。」 伊莉娜深深低下头。 爱莲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朝我看来。 「我也想看看你们的歌曲会对信奉神的地底之民带来什么样的回响。」 我这一句话让爱莲眼中的迷惘消失。 「伊莉娜小姐,我知道了。尽管不知道能做到何种程度……」 「你愿意帮忙吗?」 爱莲点点头。 「作为你们昨天让我们听圣歌的回礼,这次就请你们聆听我们国家的歌,祈求和平的魔王之歌。」 §15【魔王赞美歌第六号〈邻人〉】 神龙灵地嘈杂地动荡著。 不论怎么等,来圣奉歌都没有开始。献上祈祷的信徒们现在脑海中应该闪过亚希铁方才的言论吧。 持续两千年的来圣奉歌将在此中断,这正是地底没有神的证明。尽管他们并不盲信他的言论,但果然还是难掩心中的不安与动摇。就像信徒们的不安正一分一秒地不断增强一样,嘈杂声变得越来越大,然后就在达到顶峰时── 设有祭坛的舞台上出现了一名少女。 那名少女是爱莲。她一举起手,舞台下的粉丝社少女们就有了反应。 她用「意念通讯」向她们说明原由。 「我们走吧!」 「嗯!」 粉丝社少女们登上舞台,排成唱魔王赞美歌时的队列。她们身上一画出魔法阵,随即出现了典礼用的长袍。 「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我是要在圣歌祭礼上担任来圣歌人的爱莲,来自迪鲁海德魔王圣歌队。」 她的自我介绍让信徒们全都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重新献上祈祷。 「我们的国家位在非常遥远,肯定是吉欧路达卢的人们所无法想像的遥远之处。那里由名为魔王的王统治国家,人们和平地生活著。」 爱莲彷佛在向信徒们述说似的说︰ 「我们会来到这里,是为了要认识吉欧路达卢。魔王对我们说,要来看在这个国家生活的人们。我想他的意思一定是要我们来看看各位相信著什么、梦想著什么样的未来吧。」 她露出无忧无虑的笑容。 「我们才刚来到这个国家,对许多事情一窍不通;但有一件事我很明白,那就是这个国家的人们很喜欢歌曲。我们也一样喜欢,而我们国家的魔王也最喜欢歌曲了。」 爱莲的发言让粉丝社少女们露出灿烂的笑容。她们在画出魔法阵后,就从中流泄出管弦乐器的音乐。那是「音乐演奏(shiniaru)」的魔法。 「这是为了让各位认识我们国家、认识魔王所唱的歌曲。他是位深爱万物的伟大人物,而我们是为了传达这份大爱所架起的桥梁,这就是迪鲁海德魔王圣歌队。请各位聆听吧。」 她们齐声说: 「「「魔王赞美歌第六号〈邻人〉。」」」 高格调的弦乐器音乐顺畅而华美地响彻开来。让人联想到天空的曲调与没有天空的地底音乐有著不同的风格,爽快地回荡在吉欧路海泽的城市之中。 龙人们尽管献上祈祷,还是竖耳倾听著陌生的音乐,就像沉迷于这洗炼旋律一般地让魔力震动起来。 接著她们会唱出何等庄严的圣歌呢? 以积极态度聆听的信徒们── 「啊~神啊我从不知道,竟有这样的世界啊~~」 「「「了去了,了去了,了去了呜呜~」」」 ──听到有如下马威般,以最大极限的转调袭来的副歌。 只不过这份惊讶反而抓住了信徒们的心。为了不放开他们的心,魔王圣歌队以跳动般的节奏与旋律放声高歌。 「请不要打开」 「「呜呜~」」 「请不要打开」 「「呜呜~」 「请不要打开,那是禁忌之门」 配合著轻快的伴奏,圣歌队愉快地歌唱。地底之民肯定没听过这么愉快的圣歌。 全都吓傻了眼。 (插图008) 「神啊,请告诉我这玩意儿是什么那玩意儿是什么」 「要先敲敲门」 「说什么要温柔地敲,可~是不行不行哟」 「「「了去了,了去了,了去了呜呜~」」」 「我是邻人普通的邻人」 「孤单一人和平生活著──明明应该如此~」 「却在不知不觉中伸出手,那玩意儿是什么什么」 「那是恶魔之手」 「你是什么什么」 「他是魔王」 「啊~神如是说喽~」 「要~爱你的邻~人,爱上他吧」 「敞开心胸禁忌之门」 「啊~那里并不净」 「无人知晓」 「那里并不净」 「请不要进去」 「说什么不可能进得去,可~是不行不行哟」 「让我来教导你教典上没~教的全部全部────」 「「「了去了,了去了,了去了呜呜──」」」 「啊~神啊我从不知道,竟有这样的世界啊~~」 「「「了去了,了去了,了去了呜呜──」」」 轻快的节奏,跃动的音色,让肃静祈祷的信徒们迫不及待地想舞动身体。 或许是因为吉欧路达卢只有严肃的圣歌,所以让他们渴望著这种歌曲也说不定。 在高亢的间奏中,爱莲走到舞台最前排。 「在我们的国家,圣歌队也会和其他民众一起快乐地齐声歌唱,所以还请各位跟著我们一起唱出迪鲁海德的歌曲。」 她就像要把话语传达给信徒们似的大声喊道: 「『了去了』在古代魔法语中是『没理由的快乐』的意思。我想这句话是在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只要快乐不就好了』。」 虔诚信徒们专心听著爱莲的话语。 「我们并不清楚国与国之间的复杂关系,但是我们应该能一起做著快乐的事。就让我们一起不知道为什么很快乐地歌唱不知道为什么很快乐的歌吧!我想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一定就从这里开始,复杂的事就等唱完歌之后再去烦恼吧!」 爱莲以非常响亮的声音如此述说。 「很美好的歌曲……虽然我这么觉得……」 「是啊,但是要说这有点不敬吗……?」 「不过这是来圣奉歌,一切的歌都是神意。」 「而且这么动人心弦的歌相当罕见。」 「但这首歌的解释呢?要怎么判断才好?」 「姑且不论作为来圣奉歌聆听,要是我们唱了的话会怎样……?」 大概是因为价值观的差异吧,信徒们显得有点困惑。 「大家冷静点。就是为了这种时候,来圣奉歌才会邀请圣歌的专家──吉欧路海泽的八歌贤人莅临现场。」 「喔喔,也是呢。那么八歌贤人有什么反应……?」 信徒们看向坐在最前排特别席的八歌贤人。 穿著藏青色法衣的他们各个露出凝重的表情。 「反应不太好的样子呢。」 「不对,你们快看他们的指头!」 「……在打节拍……就像跃动著,略为急促的感觉……」 「八歌贤人在打节拍可是非比寻常的事啊……」 不久后,八歌贤人之一率先开口说: 「古代魔法语据传是神所带来的语言。」 随后,其他八歌贤人也跟著说: 「『了去了』虽然是异国的教义,却也是很美好且意义深远的一句话。」 「有时我们只会用道理去判断事物,但是在神之前,道理是没有任何意义的,那就只是人们擅自决定的事。」 「这首歌让我们回想起这种最初的心情。」 「而且这首歌除了『了去了』之外,还带著其他深远的含意。邻人不仅表示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表示了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吧。」 「我也这么觉得。素不相识的两国至今过著毫无瓜葛的生活,要开启这扇禁忌之门,我们总是会感到犹豫。」 「认为是恶魔之手的那只手,真的是恶魔之手吗?不,不对。是我们被蒙蔽的双眼、恐惧的内心,让我们把那只手看成了恶魔之手。」 「但我们要无惧不净,让禁忌之门开启,踏入门后。走进不应该进去、不可能进得去的那扇门之中,于是国与国之间开始交流。也就是说,要爱你的邻人。」 「这揭开了新世界的序幕。这份勇气,这份解放禁忌之门的勇气,是教典上所没有的教诲。魔王是想要诉说这件事吗?」 「只是聆听这首歌,就能明白他所追求的是什么样的国家,以及他是个多么优秀的一位人物。」 「是啊,还真是让人感激。而且只要一听到这个音乐,就好像打从心底充满快乐一样。这首歌寄宿著神,是神要我们欣喜雀跃吧。」 他们居然赞不绝口。 「……不愧是八歌贤人……多么深远的见识啊……」 「会让他们如此赞不绝口的歌,果然就跟我内心感受到得一样!」 得到八歌贤人的保证,信徒们全都开始配合著音乐摆动身体。 「要上喽~~!」 「「「了去了,了去了,了去了呜呜──」」」 粉丝社一高声歌唱,圣歌专家的八歌贤人就迅速做出反应。 『『『了去了,了去了,了去了呜呜──』』』 八歌贤人以分毫不差的旋律,但是雄厚、用力地重复著。 「再一次!」 这次仿效八歌贤人,信徒们全都唱了出来。 『『『了去了,了去了,了去了呜呜──』』』 魔王圣歌队的少女们一下子就将现场的信徒们带进狂热的漩涡之中。 尽管魔力贫乏,也无法施展什么了不起的魔法,但她们的歌声确实有著能打动人心的要素在吧。 就在会场逐渐迎来最高潮时,歌曲的第二节开始了。 最前排的八歌贤人转身面向信徒们。 「请不要放进来」 『『『喝!』』』 八歌贤人挥出右正拳。 「请不要放进来」 『『『喝!』』』 接著换手,整齐划一地挥出左正拳。 「请不要放进来,那是禁忌的钥匙」 『『『喝、喝、喝──!』』』 该说不愧是八歌贤人吧,这个音乐之国最高峰的圣歌专家们一下子就看出魔王赞美歌的关键,创作出完美的舞蹈动作给大家看。 适应力出类拔群。 然后就像仿效著八歌贤人,信徒们也跟著站起。 「请教教我,魔王大人』 『『『喝!』』』 信徒全员两万人对著祭坛整齐划一地挥出正拳。 「这玩意儿是什么那玩意儿是什么」 『喝!』『喝!』 那是彷佛燃烧般的热情之拳,左右交换再挥一拳。配合著跃动的歌曲,他们发出声音进行演武。 歌曲、伴奏、演武、气势,这有如奇迹般的调和,让现场气氛不断高涨。 「──无人知晓──」 『『『喝!』』』 就像要突破禁忌之门一般。 「那里并不净」 『『『喝!』』』 虔诚信徒们的拳头、将所有感情发泄出来的两万人的拳头──挥拳、挥拳,不断挥拳。 这里是至今从未有过交流的异国土地。 然而歌曲却轻易地跨越国境。 了去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只要快乐不就好了。 就像在体现这句话一样,魔王圣歌队的少女们、吉欧路达卢的信徒们,全都在这个吉欧路达卢的舞台上拋开一切道理,就只是委身于赞美歌所创造出来的最棒的快乐之中── §16【预言者】 从远方响彻开来的魔王赞美歌即将结束,我背对著那愉快的曲调,注视著吉欧路海泽的小巷。 「阿诺斯。」 一片雪月花飘落,变化成亚露卡娜。 「亚希铁出现了?」 「没错。尽管他好像伪装成了来圣歌人,但那也是魔法创造出来的假人。我虽然依循魔力找到了这里──」 我朝眼前的小巷画起魔法阵,施展「魔震(deiasu)」把土炸飞。在用食指勾了一下后,埋在那底下的盟珠就飞了过来。 「看来是用这个当诱饵跑掉了啊。」 盟珠里注入了亚希铁的魔力,应该是这颗盟珠在发动魔法提供魔力给假人的身体吧。 「这是将『隐龙』进行『附身召唤』的『复制土人(dagan)』的魔法,能用土块复制人体并且加以操纵。就算魔力供给能用盟珠进行,『复制土人』也没办法独立思考,因此操纵的人应该是术者吧。」 「也就是说有连接上魔法线吗?」 「没错。术者才刚为了逃跑而切断了魔法线。」 亚露卡娜用双手包覆住盟珠,全身发出耀眼的魔力光芒。 「切也切不断的密切盟约,连结缘分,追溯起源。」 在用魔眼(眼睛)凝视后,只见盟珠倏地伸出一条魔法线。大概是再生守护神奴帖菈都希安娜的力量吧,被切断的魔法线再生了。 「唔嗯,不过他好像做出了对策。」 盟珠再接著延伸出四条魔法线,而且眼看著不断增加数量,最后总共连上了三十三条魔法线。 全都能在另一端感受到亚希铁的魔力。 「在这三十三条魔法线中,至少有三十二条是连接到盟珠上的吧,而且还都注入了自己的魔力,让人无法得知他的所在位置。」 「剩下的一条是亚希铁吗?」 亚露卡娜直盯著复数魔法线的另一端。 「或者也能认为全都是错的,本人打算不使用魔力徒步逃跑。吉欧路海泽回荡的神龙歌声看来有著类似龙鸣的效果,就算是我的魔眼,也无法看清楚整座城市。」 要将三十三条魔法线全都沿著找一遍很简单。只要这么思考,认为魔法线也是诱饵,他其实没有使用魔力逃跑会比较妥当吧。 那么,要怎么样抓到他呢? 从神龙灵地的方向传来爱莲她们更加响亮的歌声,迎来魔王赞美歌的高潮。随后「了去了、了去了」的大合唱就响彻吉欧路海泽的天空。 这道充满狂热的合唱,是她们的歌也受到地底之民欢迎的证明吧。 还真是令人高兴。 「了去了,了去了,了去了……」 忽然间,小巷的岔路里响起低沉的歌声。 「了去了,了去了,了去了呜呜~……」 回头就看到穿著深红色骑士服与铠甲的壮汉在轻快地哼著魔王赞美歌。 那个人有一头留得有点长的头发以及修得整齐帅气的胡子。外观年龄约莫四十岁上下,但能从他的站姿感受到活过悠久岁月之人特有的稳重。 「哈~这首歌还真让人受不了啊。」 那名男子豪放地笑著并朝我看来。 「欸,地上的歌是好东西呢,下次也能来我这里唱吗?」 唔嗯,出现了奇怪的男人。 「小心。」 亚露卡娜露出警戒心瞪著那名壮年男子。 「那位龙子是八神选定者之中的一人,统治阿盖哈的剑帝──预言者迪德里希克雷岑阿盖哈。」 「没错。既然你们认识我,那事情就好说了。」 迪德里希笔直走到我身旁,向我伸出手。 「同为八神选定者,即使会在圣战中交战,但就让我们不留余恨地全力以赴吧,地上的魔王。」 是个大胆的男人呢。 「我是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 我与迪德里希相互握手,他露齿一笑。 「如果你是来进行选定审判的话还真是抱歉,很不凑巧我现在正在追寻某个男人。我不介意你挑战我,但我没时间陪你玩。」 「无所谓,我今天不是来跟你打的,而是来找吉欧路达卢的教皇。还有你正在追的那个叫亚希铁的男人。」 「哦?这么说来,亚希铁在侵略亚杰希翁时有拿出什么叫做王龙的吧。我听说那是阿盖哈国的东西?」 「没错,王龙是阿盖哈的守护龙。必须要让偷走它的亚希铁与吉欧路达卢的教皇给出一个交代才行呢。」 「那还真是抱歉,那个叫什么守护龙的被我的部下消灭了。」 在我这么说后,迪德里希就豪放大笑起来。 「咯哈哈,你人还真好呢,魔王。这不是你的责任,而是吉欧路达卢的枢机主教,以及放任他的教皇的责任。」 没错。 「所以?为了让教皇为亚希铁闯的祸负责,王特意亲自出马吗?」 「就算派出使者也只会石沉大海。不过要是就这样置之不理,就无法作为人民的表率,搞不好还会成为与吉欧路达卢之间的火种,这样果然还是让人难以忍受吧。」 是因为阿盖哈的教义被吉欧路达卢轻视了吧。这种不必要的火种对王来说并不乐见。 「既然如此,现在就不是来跟我打招呼的时候。你就别在意我,去会见教皇吧。」 「我也想这么做,但是吉欧路达卢的教皇好像在专心祈祷的样子,对方并不想见我呢。所以来跟你打招呼是最好的方法。」 「唔嗯,我不懂你的意思。」 随后,迪德里希身后就响起纯净的声音。 「预言者迪德里希是通晓无数未来之人,他能瞭望到常人眼中所看不见、通往遥远未来的因子,行走在正确的未来上。」 迪德里希背后的空间扭曲,冒出穿著蓝绿色长袍的女性。她有一头长度及肩的蓝色秀发,闭著双眼,双手抱著透明的水晶球。 就我看来,她所带有的魔力并非属于龙人,应该是跟亚露卡娜一样的神族吧。 「这家伙是未来神娜芙妲,是选上我的选定神。我会被称为预言者,哎,也是托了娜芙妲的福哪。」 迪德里希说道。未来神啊?如果娜芙妲真的掌管未来的秩序,那就跟亚希铁的情况不同,预言者这个头衔并非胡说八道的吧。 「也就是只要在这里跟我打过招呼,就能辗转让你抵达教皇身旁──你已经看到了这个未来吗?」 「没错。如果要再预言一件事,那就是亚希铁亚罗波亚达齐会出现在神龙灵地。」 是认为我觉得他不会重返曾经现身过的地方吗?那里有那么多龙人,就算他打算混入人群之中逃走,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 「出现的时间呢?」 「差不多是时候了吧。」 「那我就去确认看看吧。」 我将魔眼朝向龙域的空隙。好像行得通。 我施展「转移」。霎时间,眼前才刚变得纯白一片,就看到了巨大的篝火。 我来到神龙灵地。在祭坛前方,吉欧路达卢圣歌队正在高歌著圣歌。我大略环顾附近一带,在献上祈祷的众多信徒当中发现到不自然移动的人影。 是亚希铁。 他正拨开人群,打算就这样逃离这里吧。只见他慌慌张张地离开神龙灵地,朝著吉欧路海泽的城外走去。 就在人群稍微变少的地方,有人抓住了他的肩膀。 那个人是迪德里希,他跟我一样转移了过来。 「嗨,吉欧路达卢的前枢机主教。你是不是趁我不在的时候擅自乱搞一通啊?」 亚希铁的脸色当场变得惨白。 「……迪、迪德里希……!」 「必须让你为王龙的事情做一个交代才行。」 「可恶……!」 亚希铁在手中的盟珠里层层叠起魔法阵,发动了「附身召唤」「力龙」。 他得到龙之力便一把抓住迪德里希的手,就这样用力扯著,然而却没办法移动分毫。 亚希铁张开大口打算喷吐出火焰。而就像早就知道他会这么做一样,迪德里希就像要堵住他嘴巴似的一把抓住他,接著展开反魔法。 「唔喔喔喔喔……!」 喷吐出来的火焰逆流,焚烧著愚者的内脏。 「了去了,了去了,了去了……」 虽然展现出哼歌的余裕,迪德里希也还是趁著亚希铁动摇的瞬间破绽把人制伏在地上。 「呜呜~就这样了吧。你给我老实点啊。」 尽管脸上充满屈辱,亚希铁还是大叫出声。 「神、神并不存在啊!各位,赶快清醒吧!『全能煌辉』艾库艾斯是教皇捏造出来的弥天大谎!觉得很奇怪吧,明明能听到神龙歌声,却没有半个人见过神龙。这是因为神龙并不存在啊!神并不存──咳呼……」 我来到亚希铁身旁一脚踩住他的头,堵上他那张嘴。 「别大呼小叫的,会给虔诚的信徒添麻烦。」 纵然嘴巴被压在地面上,他还是有如呻吟般地说: 「……为、为什么?为什么我都做了这么多还……!」 「答案你就去问教皇吧。」 我用脚轻轻踢起亚希铁的脸,抓住他的后脑勺。就像感到惊讶似的,信徒们一面嘈杂起来一面直盯著我们瞧。 「打扰各位了,请继续参加祭礼。」 我这么说后,就抓著亚希铁的后脑勺走向教会,而迪德里希与我并肩走著。 「这个男人我会交给教团,不过我有另外请人帮我制造与教皇会谈的机会。作为你帮忙的谢礼,要一起来吗?」 「这真是太好了。我就心存感激地承蒙魔王的厚意吧。」 迪德里希豪迈笑道。 「只不过,你说能看到未来也很奇妙。比方说,要是我起了坏心眼想让你的预言失误,就会发生不带你前往的未来不是吗?」 「没什么,这个预言也包含你知道未来神娜芙妲在内。就只是因为你是个比起恶作剧,更加重视人情义理的男人罢了。」 不论是亚希铁的所在位置,还是我会想让迪德里希会见教皇的事,甚至是我绝不会起坏心眼恶作剧的事,他全都知道啊。 看来他说能看见未来并非谎言。 「既然能够预知,为何还会让王龙被偷?」 「看到太多未来也意外地很伤脑筋啊。如果要守护王龙,之后就会无法守护其他事物,毕竟这能力本来是必须用来摘除看不见的危机哪。」 舍弃自国守护龙的未来才是最好的吗? 「唔嗯,你那个什么预言的,能看到多久之后的未来?」 「这个嘛……」 迪德里希一面望著远方一面说: 「直到地底的末日为止,我都能够预言吧。」 §17【教皇】 在地底暗下来的时刻。 眼前有座龙材建筑的庄严建筑物。 吉欧路达卢大圣堂既是教皇戈卢罗亚那的居住区域,也是他进行祈祷的场所。 站在门口的人有我、亚露卡娜、阿盖哈的剑帝迪德里希、未来神娜芙妲,还有带我们到这里来的米兰主教。 「请随我来。」 在米兰的带领下,我们走进大圣堂中。里头的天花板高挑,并排著无数的篝火与支柱。在笔直往内部走去后,很快就能看到一扇大门,两旁各站著一排穿著蓝色法衣与铠甲的人们在献上祈祷。 我们在门前止步,主教缓缓转过身来。 「这扇大圣门后头是教皇为我国进行祈祷的场所──圣歌祭殿。」 米兰再度转向大圣门并伸手碰触。 「教皇戈卢罗亚那大人,我将迪鲁海德的阿诺斯大人与阿盖哈的剑帝迪德里希大人带来了。扰乱吉欧路达卢戒律的愚者亚希铁也在这里。」 尽管米兰同时看到迪德里希、亚露卡娜与娜芙妲时惊讶得不能自已,不过就像昨天已经相当习惯奇迹一般,他很快就帮我们联络教皇。 就跟他说好会帮忙准备会谈的约定一样,圣歌祭礼结束后就像这样带领我们前来。 『辛苦你了,米兰主教。』 大圣门后方传来分不清是男是女的中性嗓音。 「谨遵『全能煌辉』的意思。」 主教在这么说之后就从大圣门前退开,加入站在两旁的圣骑士队列之中。他就这样握起双手,默默地献上祈祷。 『迪鲁海德的魔王阿诺斯,阿盖哈的剑帝迪德里希,我乃教皇戈卢罗亚那德罗吉欧路达卢,受选定神赐予救济者称号的八神选定者之一。』 门没有开启,戈卢罗亚那就只是让声音响起。 『听闻两位想与我会面,不知能否请教两位的目的?』 迪德里希朝我看来。 「你先说吧。」 在我这么说后,迪德里希就向前迈出一步高声说: 「我是阿盖哈的剑帝迪德里希克雷岑阿盖哈,教皇戈卢罗亚那。吉欧路达卢的前枢机主教亚希铁盗取王龙一事,你已经知晓了吧?」 『我知道。』 「既然如此,就必须要请你给出一个交代了。请你表示吉欧路达卢与此事无关吧。盗取王龙是亚希铁的独断,阿盖哈不论要怎么制裁这个男人,你们都不会有所干涉。」 迪德里希豪放不羁地发出笑声。 「不然的话,就是战争了。」 『我已剥夺了那个男人──亚希铁的洗礼名,他不再是教团要保护的圣职者。我在此向神宣誓,即使依照贵国的戒律予以审判,也不会违反吉欧路达卢的教义。」 「这真是太好了。」 迪德里希能看到未来。 虽然他应该早已预知到亚希铁被剥夺了洗礼名,还是像这样亲自前来。这是因为不在这里听到戈卢罗亚那亲口宣誓的话,往后说不定还会有因为亚希铁而被质疑的情况发生吗? 这样想的话,教皇也不会只是个一味相信神的人。 「嘻……」 伴随著些许漏嘴的声音,我抓在手中的亚希铁摇晃著脑袋。 「嘻哈,嘻哈哈哈哈哈!」 从他口中溢出的是疯狂般的笑声。 「教皇戈卢罗亚那!终于,我终于来到这里了!能向你搭话的这一刻!听吧,听我说吧!神并不存在!『全能煌辉』艾库艾斯就只是龙人祖先捏造出来的妄想!」 周遭鸦雀无声,只有亚希铁的声音空虚回荡著。 排列在大圣门两旁的圣职者们全都对他投以侮蔑的眼神。 然而就连这种事都无暇在意,亚希铁脸上露出绝望的表情。 「……为什么…………恶梦…………………………没有结束……」 他到处向吉欧路达卢的民众宣扬神并不存在,甚至还直接向教团首长的教皇传达了这件事,照理说不可能再向更多的人宣扬神并不存在。 『亚希铁,我虽不知你被施加了什么魔法,但你已经很清楚了吧?这并不是什么梦,而是现实。』 「……现……实…………」 他喃喃说出就像失去了未来一样的低喃。 大概是早就隐约注意到了吧。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断拚命地逃避现实。然而,他已经没办法再逃避下去了。 「……这是我的现实吗……?我所累积至今的我的信仰、我的地位……」 『神看著一切。至于为何会变成如此,你就扪心自问吧。这一切应该全是因果报应。』 「……怎么……会…………」 尽管被我抓著后脑勺,亚希铁还是手脚乱动地挣扎著。我拋开他后,他就倒在地上,恳求似的爬向大圣门。 「教皇戈卢罗亚那大人,请您……请您原谅我!您或许已耳闻我在被关进监牢时曾妄言说出不要洗礼名这种话,但那都不是真的!是骗人的!是我以为这一切都是梦才这么说!其实我信仰神!我是被这个暴虐魔王蒙骗的羔羊,还请您救救我……我已经悔改了……!」 亚希铁哭得涕泪纵横地向教皇忏悔。 『亚希铁,悔改并非由自己说。』 戈卢罗亚那冷冷地说。 「……可、可是,我真的忏悔了…………」 『即使身在梦中,信徒也该一心向神,持续献上祈祷不是吗?』 「……可、可是……这全是这个暴虐魔王,这个恶魔所怂恿的……!」 『你的心一直都是自由的。听好了,信仰神并不是只在口头上说说就好。就连我们都能看清你那愚蠢的本性,你为何会以为神没注意到你的谎言?』 被教皇冷冷地否定,使得亚希铁脸上充满绝望的表情。 「……请、请等一下──」 『我要开除你的教籍,不准你再踏上吉欧路达卢的土地。』 茫然自失的亚希铁被迪德里希一把抓住脑袋。 「事情就是这样,你就作为盗取王龙的惩罚成为祭品吧。」 「……怎么会……!这种……像这样残暴的行为,神是不会──呃呼……!」 迪德里希一拳打在亚希铁的腹部上。大概是被强烈的魔力连同根源一起震晕了吧,他就像晕厥过去似的突然垂头。 「这不是不信神的家伙能说的话。」 迪德里希就像嫌亚希铁碍事般地丢到一旁,重新朝向大圣门。 「戈卢罗亚那,我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说。毕竟很难得能跟你谈上话,就让我在这里问你吧。」 迪德里希以堂而皇之的态度高声询问: 「吉欧路达卢的教皇有著代代传承下来的教典吧?能让我听听里头写了什么吗?」 代替教皇的回答,周围弥漫起不安稳的气息。吉欧路达卢的圣骑士们无一不露出凝重的表情。 『……你是知道这句话代表著什么意思才说的吗,阿盖哈的剑帝?』 「没错。当然,我不会要你白白跟我说,我这边也准备了剑帝传承下来的教典──阿盖哈的预言要告诉你。就用这个作为交换如何?」 我记得吉欧路达卢、阿盖哈与盖迪希欧拉这三大国各自拥有只以口述传承下来的教典。 但是无法看出他的目的。互相教导异教的教典是打算做什么? 『我无法答应。只传承给历代教皇的教典是为了救济吉欧路达卢的信徒而存在。假如泄露出去,恐怕就无法救赎他们。」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迪德里希以沉重的语调询问: 「只要依照吉欧路达卢的教典,就能拯救信徒吗?」 『这是「全能煌辉」艾库艾斯的教义。』 就像低吟般吐了口气,迪德里希抚摸下颔。 「真的是这样吗?算了,吉欧路达卢也有自己的教义吧。我不会要你让我直接看教典,但相对地,就让我们在这里打开天窗说亮话吧。针对地底的未来,互相开诚布公。」 沉默了一会儿后,戈卢罗亚那说: 『阿盖哈的剑帝迪德里希,我明白你的要求了。不过在我答覆之前,就先询问你的来意吧,魔王阿诺斯。还是要称呼你为不适任者才好?』 「怎么称呼我都无所谓。」 『那我就以神赐予的称号称呼你吧。不适任者,你来到吉欧路达卢是所为何事?』 「简单来说,是来增广见闻的。为了了解地底的人们有著什么样的想法、过著什么样的生活而来。」 在我这样回答后,教皇接著问: 『那来找我是所谓何事?』 「我有事想问你。是关于选定审判的事,还有痕迹神利巴尔修涅多的所在位置。」 『我十分明白了。』 戈卢罗亚那彷佛在向信徒传授教义般庄严地说: 『神如是说,救世之人会受到许多人们寻求救赎的手。但要是握起所有伸出的手,人们就会轻忽对神的祈祷,没办法实现救济。你们就以自己的方式选出一人吧。』 「唔嗯,意思是说你就只听我与迪德里希其中一人说话,至于要听谁说话,就由我们自行决定的意思吗?」 『正是如此。』 他说了个麻烦的要求。 虽说如此,他并没有对我展现敌意。虽然把这扇门打破,冲进去逼他回答是最快的方法,但是没办法这么做。算了,既然他都说会听一个人说话了,那就接受这个条件吧。 「还真是遗憾呢,迪德里希。难得你来到吉欧路达卢一趟。」 我朝著阿盖哈的剑帝接著说: 「不过,既然亚希铁的事情顺利解决了,你今天就别贪心了,回国去吧。」 我话一说完,迪德里希就露出豪放的笑容。 「你真是个强势的男人啊,阿诺斯。明明就还不知道是谁要回去。」 「你是预言者吧?」 我朝著泰然伫立的迪德里希拋出话语。 「要是不知道不论比什么都是我会被选上,可称不上是预言喔。」 迪德里希豪迈地将我这句话一笑置之。 「好啦……真的是这样吗?」 唔嗯,明明能看见未来,却不打算放弃吗? 「那你就决定选择的方式吧。」 「也不能在这种地方真的进行圣战,我们就互相跟对方的选定神交战,以撑得最久的人获胜,你觉得如何?」 也就是我与娜芙妲,而迪德里希与亚露卡娜交战。 神与选定者之间本来具有绝对的力量差距。也就是说他有著能以亚露卡娜为对手长时间支撑下去的自信吧。 只不过,他究竟看出我多少实力? 「无妨。」 在我这样回应后,回头就看到未来神娜芙妲已经出现在那里。 是看到了会变成这样的未来吧。 「亚露卡娜。」 在我叫唤后,祂有如光一般地消失,移动到迪德里希眼前。 我跟他背对著背,与彼此的选定神对峙。 「那个男人恐怕很强,祢就尽全力战斗吧。」 「就听你的。」 祂倏地举起双手,缓缓将手掌朝天翻去。由于身处屋内所以无法直接看到,但地底的天盖上浮现出「创造之月」。 「魔族之王,娜芙妲做出了预言。」 闭著双眼的神将双手捧著的水晶朝向我。 「当这双眼睁开时,娜芙妲能看到一切的未来。该发生的一切未来、一切奇迹,尽在未来神娜芙妲的掌握之中。胜利的未来从你的指缝间滑落,就连抵抗的可能性都消失殆尽。」 祂就像理所当然似的说: 「有人因为感冒恶化而死去,也有人因为摔倒而丧命,所有人都在掷神的骰子,根据结果活在这个世上。如果要挑战娜芙妲,最糟糕的一天将会向你袭来。」 「哦?那我也做出一个预言吧,掌管未来的神啊。」 我向站在眼前的娜芙妲宣告: 「当祢那双眼睁开时,就会确定祢的败北。」 §18【胜利的未来在谁手中】 娜芙妲闭著双眼,将魔力注入水晶球中。 「阻挡在未来神娜芙妲面前的罪人啊。娜芙妲在此对你下达『未来世水晶』坎达奎索鲁提的审判。」 水晶球才刚离开未来神的手中,轮廓就扭曲变形成长枪的形状。 「未来的判决下达了,要对你处以穿刺之刑。」 有如下达判决的审判官一般,娜芙妲做出宣告。 「有意思,祢就试看看。」 未来神伸出双手,神的魔力朝著周遭溢出,使得大圣堂开始晃动。 水晶长枪朝著我以目不暇给的速度射出。在我扭头打算避开的同时,水晶长枪也朝著我避开的方向改变轨道,逼近我的脸。 「唔嗯,是看到了未来吗?」 我抓住枪柄压制住,枪尖就在来到眼前的地方停下。 「娜芙妲局限未来,你并没有抓住枪柄。」 就在未来神这么说的瞬间,应该确实抓住的水晶长枪就忽然穿过我的手。即使我立刻跳开,「未来世水晶」坎达奎索鲁提的速度还是快了一点,枪尖刺进了我的腹部。 「局限吗?原来如此,我确实说不定在好几亿次之中会有一次抓漏。是用那个什么『未来世水晶』的力量,把结果局限在这个未来上啊?」 「坎达奎索鲁提是未来本身,没有方法能够触及未来。」 「哦?」 我画出多重魔法阵将右手穿进去,打算用染成苍白色的「森罗万掌(i guneasu)」之手抓住水晶长枪,但我的手却穿过了枪柄。 「看来还挺难抓住的。」 无法触及是坎达奎索鲁提的秩序,而局限未来的力量让我的手穿过枪柄了吧。 「你已经无法再拔出这把长枪了。结果就二选一,是要就这样宣布认输,还是被坎达奎索鲁提之枪贯穿根源。」 娜芙妲依然闭著双眼,不过却笔直朝著我的方向说: 「选择的人是你。」 「试著看向更远的未来吧,未来神。这个叫什么『未来世水晶』的东西会毁掉喔?」 娜芙妲面不改色,朝著水晶长枪释放魔力。 「对汝的根源处以穿刺之刑。」 发出「咕滋」一声,坎达奎索鲁提将我的腹部刺得更深,不过我依然泰然自若地注视著眼前的神。 「我应该劝告过祢了。」 那把刺进根源、贯穿我身体的长枪,枪尖出现漆黑的生锈。 「……什么,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圣门前的圣骑士们露出无法理解的表情。 「遭到神枪贯穿,那个男人为何还活著……?」 「根据传承,据说被那把长枪──未来神娜芙妲的坎达奎索鲁提贯穿之人就连未来的可能性都会遭到剥夺且毁灭……」 「……也就是说,他能以人身抵抗这种奇迹吗……!」 无视难掩惊愕的圣骑士们,一名男人「嗯嗯嗯」地点头。 还以为是谁,原来是米兰主教。 「今天也发生了奇迹啊。」 我一面向前走出数步一面说: 「就算无法触及未来,只要祢攻击我就不得不碰触到我。」 将我贯穿也就意味著那把长枪碰触到我。 「赶快拔出来吧,在根源喷出的魔王之血将坎达奎索鲁提腐蚀之前。」 「『未来世水晶』坎达奎索鲁提是这个世界的众多未来,就等同是世界的模样。你的行为就像在比世界跟自己何者会先毁灭一样,结论很显而易见吧?」 「的确。」 水晶枪尖掉落下来。 「我的血就连世界都会腐蚀。」 坎达奎索鲁提被锈蚀成漆黑一块,破破烂烂地朝著周围粉碎消散。 魔王之血如果不是非常强大的攻击我不会使用。要是没有能承受这种毁灭的威力,就会对世界造成致命的损伤。 「不愧是掌管未来的神,祢相当强大。但差不多要拿出真本事了吧?要是不认真预知,说不定会在此毁灭喔?」 我没有停下朝娜芙妲走去的步伐。就在这时,本来锈蚀消散的坎达奎索鲁提化为闪闪发光的无数水晶碎片飘浮起来。 「娜芙妲宣誓,只要现在处于这里,未来就算毁灭也会不断复活。要毁灭『未来世水晶』,就只能毁灭一切可能性。」 水晶碎片眼看著不断增加,宛如闪耀的沙暴般笼罩住这里。 「这是说不定存在的另一个世界的模样。罪人啊,娜芙妲要对你处以局限世界之刑。」 等到水晶沙暴退去后,风景突然变了。 那里是陌生的城市。 一切的建筑物、一切的植物和一切的人们都是以水晶构成,就连远望到的山脉、远方的天盖与流动的河川都是水晶。 而且,全都能感受到非比寻常的魔力。 「是以坎达奎索鲁提创造的世界啊?是未来神的神域呢。」 「娜芙妲宣誓,会将这个世界局限在一切都会对你造成最坏的结果,你的胜利在这个世界不会实现。」 「有意思。」 我泰然注视著祂说: 「来吧,未来。试著挑战我吧。」 在我开口的同时,所有地面就「哐啷」粉碎。 在我施展「飞行」飘浮到空中后,开在地面上、巨大无比的坑洞就飞出无数水晶长枪。我试著用「四界墙壁(beno iebun)」堵住坑洞,但水晶长枪轻易地穿过墙壁贯穿了我。 下一瞬间,周围的建筑物上突然冒出水晶长枪。头上的天盖也同样冒出水晶长枪,从上下左右一齐射来。 在长枪接连不断切削我的身体时,眼前的钟塔就像是被切断似的浮上空中,连同尖锐的屋顶一起撞来。无数的水晶长枪束缚我的身体,那把钟塔之枪以像是要把我压烂似的力道刺在我身上。 大量鲜血从我身上滴落。 「好久没流这么多血了。」 在魔王之血的锈蚀之下,不论是钟塔之枪、水晶长枪,还是附近一代的所有水晶全都破破烂烂地粉碎了。 留下来的就只有漆黑的锈。 「祢方才说一切都会对我造成最坏的结果,最糟糕的一天将会向我袭来吧?」 我伸手画起多重魔法阵,有如炮塔般地层层叠起朝向娜芙妲。 「这还真是惊人的权能。不过既然祢很强,那我也有能施展的魔法。」 漆黑粒子从魔法阵的炮塔之中溢出。 「所有的奇迹将会向你袭来。处以绝望之刑。」 无数的水晶长枪再次朝我袭击而来,但是一接触到周围弥漫的漆黑粒子就破破烂烂地粉碎了。 水、火、雷电、大地、树木与天盖,世间上的一切万物朝我袭来。 这就彷佛奇迹一般。可是,发出敌意的世间万物全都无法靠近我。 「我以起源魔法向两千年前的暴虐魔王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创造神米里狄亚与破坏神阿贝鲁猊攸借取了魔力。」 然后再加上我自己现在的魔力。 「这是无法在正常地方施展的禁咒,即使是我也只施展过两次。」 漆黑粒子有如生物般卷起漩涡,缠绕在魔法阵的炮塔上。光是余波就让周围的一切水晶眼看著不断碎成粉末。 (插图009) 娜芙妲的神域龟裂,并且开始崩塌。 「所以睁开祢的神眼(眼睛),千万要好好局限啊。虽然我施展了这个魔法,但最坏就是坎达奎索鲁提的世界毁灭。」 我朝著哑口无言、茫然地将脸转来的未来神说: 「要是无法局限,会连现实的世界一起毁灭喔。」 漆黑粒子以炮塔为中心画出七重螺旋。 水晶地面裂开深不见底的龟裂。这道龟裂长得看不见前端,将局限世界名副其实地分成两半。 「『极狱界灭灰烬魔炮(egiru gurone angudoroa)』。」 魔法阵炮台发射出终末之火,七重螺旋的暗黑火焰发出轰隆巨响直线前进。那大概是坎达奎索鲁提的加护吧,终末之火就像穿过娜芙妲身体似的贯穿过去,抵达地平线的另一端,然后──世上的一切燃烧起来。 天盖燃烧,地平线燃烧。地面、山脉以及所有一切都燃烧起来,化为漆黑的灰烬。 超越「狱炎歼灭炮」的这个魔法之所以没被归类为炎属性最上级魔法,是因为这只是有火焰模样的不同东西。 将不可能燃烧之物燃烧、将不可能毁灭之物毁灭、让天地万物化为灰烬,这毫无疑问是毁灭的魔法,我最擅长的魔法系统。 在终末之火前,局限世界的一切化为漆黑灰烬。 就像要让隐藏在背后的现实显露出来一样,灰烬被风带走,我与娜芙妲再度回到大圣门之前。 「唔嗯,看来祢拿出真本事了啊。」 用双手捧著「未来世水晶」的娜芙妲睁开了双眼。作为掌管未来秩序的神,祂不能让世界的可能性就此封闭。 为了局限「极狱界灭灰烬魔炮」,祂看尽了一切未来吧。 「也就是胜负已决了。」 娜芙妲默默点头,身体出现龟裂。 「……娜芙妲宣誓败北。不论怎么局限未来,都无法让无变成一。你败北的未来就连一个都不存在。」 未来神的身体「喀嚓」一声出现无数龟裂,祂开始崩塌。 不论怎么局限未来,既然对上了我,祂的未来就只有毁灭。是未来的结果让娜芙妲濒临毁灭。 神无法违背秩序。就是因为不想知道这个结果,娜芙妲才会特意不睁开双眼。 「所以我一开始就预言了啊。」 我用染成灭紫色的魔眼望去,慢步走到娜芙妲身旁。 就像要封闭未来似的,用手遮住娜芙妲的双眼,祂的身体就此停止崩塌。 「不论累积几亿次的奇迹,都绝对无法让我最坏的结果到来。」 §19【阿盖哈的剑帝】 「天…………」 观战的一名圣骑士不自觉地发出愕然的声音。他们全都看得目瞪口呆,以非常惊愕的表情注视著分出胜负的瞬间。 「…………我的天啊……他居然以人身凌驾了未来神……」 「八神选定者竟然这么强大吗……?」 「不对,并不是这样……亚希铁与卡杰鲁也同样是八神选定者,但我怎么也不觉得他们能做到相同的事……虽说让神降临的教皇之力难以估计……但就算是这样,本人也没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那么,那个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朝著难掩动摇的圣骑士们,米兰主教平静地说道︰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吗,诸位圣骑士?是的,毕竟他可是不靠盟珠就能让那个天父神服从的人物。」 「你说什么……!让那个天父神,让秩序诞生的秩序,最接近『全能煌辉』艾库艾斯光辉的神服从吗!」 「是的,您不知道吗?」 「真的吗?米兰主教!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就向『全能煌辉』艾库艾斯宣誓吧。我确实亲眼见证了这一切。啊啊,不过要是在这个地底最先认识他的人是我的话,说不定就没有其他人知道了呢。」 「你这是见证了何等奇迹啊……」 「要、要是这样的话,就不是超乎常轨的程度了!而是超越了一切啊!那个男人真的是人吗!难道不是有著人姿的神吗!不对、不对,岂止如此……」 「……难、不、成…………他是……………那位大人是………………?」 「哎呀,究竟是怎样呢?不适任者,他好像被冠上了这个相当讽刺的称号,还是说这是他自称的呢?他说不定是我们无法估计的尊贵存在呢。」 他发出感叹般的叹息。 尽管是以彼此的选定神为对手看能支撑多久的比赛,不过只要打倒选定神的话,就绝对不会输了。 「哈~这还真让人受不了啊,居然能打赢娜芙妲。祢选上的选定者岂止是豪杰啊。」 在与亚露卡娜对峙的迪德里希说: 「最初选上他的人不是我。然而他比任何人都还要适合成为代行者,所以他不会选择走上代行者的道路。」 这样回答的亚露卡娜单膝跪地,笔直注视著阿盖哈的剑帝。 「哦?」 看样子是被压制了啊。 以依赖召唤神与召唤龙的龙人来说,他本人的力量非比寻常。虽然称为剑帝,但他现在却连剑都还没拔出来。就跟我推测得一样,实力非同凡响。 「覆盖上冰冷的冰柱沉睡吧。」 雪月花在迪德里希周围猛烈刮起。虽然散发著闪亮的冷气,却化为锐利的冰柱朝他一齐发射。 「哼!」 迪德里希紧握双拳鼓起全身肌肉。在伴随著激励声溢出庞大魔力后,他缠绕上深灰色的磷光。 发射出去的冰柱全都没有碰到迪德里希的身体,被那道磷光弹开了。 「有意思。那是什么?」 「是『龙之逆磷(nojiazu)』。简单来说就是在碰触异龙逆鳞时会发出的魔力磷光吧。」 迪德里希在握紧右拳后,深灰色磷光就聚集在上头。 「只要用这个拳头揍下去──」 蹬地冲出的迪德里希笔直欺近亚露卡娜,祂将雪月花集中在右手上构筑出神雪剑洛可洛诺特。剎那间,以光速消失在迪德里希眼前的亚露卡娜切开他的铠甲将其冻结。 即使是「龙之逆磷」也无法防住洛可洛诺特啊…… 不对── 「喂,我抓到祢喽,选定神小姐。」 亚露卡娜咬紧牙关。在切开迪德里希的铠甲之后,洛可洛诺特的剑身就立刻被他用左手一把抓住,能在他手上看到磷光的光辉。 尽管手掌微微滴血、冻结起来,迪德里希也不以为意地举起拳头。 「唔喔喔喔喔喔!」 缠绕上就像凝缩般聚集起来的「龙之逆磷」,他使劲地朝著神雪剑挥下拳头,用这一拳将剑身凄惨地打碎。 「只要碰到龙的逆鳞,就没办法平安无事。」 相对于再度从手中发出雪月花创造神雪剑的亚露卡娜,迪德里希则是从正面冲过去。 「雪花撩乱,化形为剑──」 神雪剑洛可洛诺特闪耀起雪色。迪德里希比亚露卡娜慢了一步,在他的拳头击中祂之前,洛可洛诺特的剑刃就贯穿深灰色磷光,刺进了他的腹部。 「──刺穿的你冻结不动。」 冷气转眼间就从伤口扩展开来,将迪德里希冻成冰雕。 不过要是这样就结束的话,亚露卡娜就不会被压制了吧。就像在证实我的预测一般,从冻结的冰层后方传来细微的声音。 「……这我也收下啦……!」 深灰色磷光才刚溢出冰雕,迪德里希就动了起来。 狂暴的「龙之逆磷(nojiazu)」化为龙嘴,将自己与雪剑一起咬下。 试著用魔眼(眼睛)凝视后,能看出「龙之逆磷」的牙将冻住迪德里希的冰与神雪剑分解成魔力吃起来。 「……在吃魔力。」 亚露卡娜如此低语并打算后退。 「没错!」 大概是吃掉的魔力使得力量提升了吧,迪德里希缠绕上「龙之逆磷」的右拳快了数瞬直击那个娇小神体。 发出「轰隆隆隆」的巨响,亚露卡娜被打飞撞上大圣门。 「再生之光,治愈伤势。」 就连使用再生守护神的力量,祂全身受到的伤势也恢复得很缓慢。 「正确来说,『龙之逆磷』是在啃蚀根源。即使是神,只要魔力来源被咬破的话,就没办法轻易恢复伤势。」 啃蚀根源吗?简直就像是龙的胎内。 不过他并没有施展「附身召唤」的样子。 「听说阿盖哈的剑帝是子龙。」 「没错。不知是什么样的因果让龙产下了我。拜此所赐我才拥有不相称的力量。」 迪德里希直接走近在大圣门前单膝跪下的亚露卡娜。 接著,等来到祂面前停下脚步后,他消去「龙之逆磷」露齿一笑。 「虽然是我输了。」 亚露卡娜握起戴德利希伸出的手。 祂起身向他说: 「你没必要认输。早在受到难以治愈的伤势时就是我输了。」 「很不巧的,这是我跟他之间的比试。如果方才那一击杀掉祢的话,说不定还能主张是平手,不过没能做到。」 迪德里希朝我看来。 「我们说好能撑得最久的人获胜。如果你让亚露卡娜认输的话,就无法分出胜负,是双方平手。」 他豪迈地笑了起来。 「不论由谁来看,都是你先赢过娜芙妲吧?要是因为方才说好的是这样就摆出一副平手的嘴脸,可没办法作为阿盖哈的王当人民的表率。」 而且──补上这一句,迪德里希用拇指指了指大圣门。 「那家伙也不想跟双方都说上话吧。」 我忍不住露出笑容。 「你这话还真是乾脆。迪德里希,我对你的国家产生兴趣了。」 他露齿笑道: 「要是你到阿盖哈来,我会充分款待你。要说是交换条件也很奇怪,但能把你那边的圣歌队一起带来吗?」 他方才也说过这种话。 「你很中意?」 「咯哈哈,那真让人受不了啊。」 真是爽快的男人。 「我答应你。」 迪德里希把倒在一旁的亚希铁轻松扛起。就像在跟随他似的,未来神娜芙妲也站在他的身旁。 「迪德里希,我要问你一件事。」 他朝我回头看来。 「既然你能看见未来,应该早就知道你赢不了这场比试。之后还有选定审判,为何你要做出这种就像是故意暴露自身本事的行为?」 亚露卡娜与迪德里希直接交战,在场全员都看到了他的「龙之逆磷」。 娜芙妲的秩序也是如此。 但是他就算不进行这场比试,也能靠未来神的力量得知我的本事。 「要是你难以回答,不说也无妨。」 「没什么,因为这是未来神娜芙妲的审判。」 戴德利希摸著下颔说: 「假设有一场战斗你必须要赢,要是你得知未来,知道你绝对赢不了,你会怎么做?」 迪德里希豪放不羁地问道。 「逃避挑战可不是预言者的工作。无法颠覆的预言没有意义。」 原来如此。 对他来说我就象徵绝对无法颠覆的预言吗?所以才会向我挑战,哪怕之后会让自己陷入不利也要颠覆这个未来。 「真是漂亮的觉悟啊,地底的王。」 迪德里希豪放笑起。 「我就为你预言一件你在意的事吧。」 「哦?」 我端正姿势,笔直注视著迪德里希。 「请务必让我洗耳恭听阿盖哈剑帝的预言。」 随后笑容从他脸上消失,迪德里希以认真的语调说: 「选择地上的魔王不适任者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作为选定者的是创造神米里狄亚。」 果然的想法和怎么可能的念头在我的心中萦绕。 他看起来不像是会在这种时候说谎的男人。 「还有一个预言,算是附赠的,这也跟我的事情有关。假如要与戈卢罗亚那交手,你最好确实将他毁灭──如果不想让迪鲁海德陷入危机。」 「唔嗯,我就心存感激地收下你的忠告。但你知道我的回答吧?」 迪德里希露齿一笑。 「在阿盖哈再会吧,魔王。」 迪德里希转身背向我,一面举手告别一面带著娜芙妲一同离去。 同时快乐地哼著「了去了,了去了」的地上歌曲── §20【与教皇会谈】 背后响起了「喀答」的声响。 回头一看便发现大圣门缓缓开启了。 本来茫然自失的圣骑士们纷纷闭上眼,将双手叠起献上祈祷。 「请进,不适任者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愿你能得到救济。」 以奇妙的回响传入耳中,大圣门后方响起教皇戈卢罗亚那的声音。 我缓缓踏出步伐,偕同亚露卡娜一起朝大圣门内──圣歌祭殿走去。 室内排列著许许多多状似音叉的柱子。那些全是魔法具,每一根都带有不下于神话时代逸品的魔力。 再次响起「喀答」声响,大圣门被关上。 每当踏出步伐,脚步声就会大声回荡。 在房间深处,围绕著好几层音叉柱的中心有名穿著蓝色法衣的龙人,他应该就是教皇吧。头发不长也不短,有著难以分辨是男是女的中性容貌,五官端正。如果是男性就是美青年,如果是女性就是绝世美女了吧。 那名龙人跪在地上,就像覆盖似的将左手叠在右手的选定盟珠上献上祈祷。 教皇平静地开口说: 「初次见面,阿诺斯,还有选定神亚露卡娜。我是吉欧路达卢的教皇戈卢罗亚那。」 声音在圣歌祭殿大声回响。 就连在打招呼时,教皇都没有解除祈祷的姿势。 我就这样走到戈卢罗亚那面前── 「我是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 像这样伸出手。不过教皇没有回应握手,依旧让双手重叠著。 「还请你谅解。我是吉欧路达卢的教皇,为了这个国家,不论何时都不能停止祈祷。」 「是我做了失礼的问候。」 我配合戈卢罗亚那的视线跪下,同样将双手交叠。 亚露卡娜在我背后站著。 「你方才说想知道关于选定审判的事,还有痕迹神利巴尔修涅多的所在位置吧?」 「没错,主要想知道后者。」 随后,在沉默了一会儿后,教皇回答: 「掌管纪录与记忆的痕迹神就在我国吉欧路达卢沉睡。祂是要为地底带来救济的伟大秩序,直到那一刻来临前想必都不会醒来。」 「唔嗯,不过据说偶尔起来动动身子会睡得比较舒服,这样救济也会比较顺利吧?」 戈卢罗亚那面不改色地说: 「假如将沉睡之神唤醒,不知道会引发什么样的灾害。」 「就只是能回顾过去的神的秩序根本不足为惧。即使多少有点起床气,也只要安抚一下就好。」 「利巴尔修涅多能重现世界的痕迹。那尊神想必能够引发对这个世界造成最大伤害的灾害吧。」 「总之只要以在那之上的灾害打倒祂就好了吧?」 听到我这么说,教皇沉默了一会儿。 「……我知道你。你第一次前往艾贝拉斯特安杰塔时,我也在圣座之间。」 吉欧路达卢的圣骑士卡杰鲁也在那里呢。就算跟亚希铁关系密切的选定者当时在场,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也知道通过全能者之剑里拜因基鲁玛审判的你有著与神对等以上的力量。」 戈卢罗亚那加强语气。 「尽管事实如此,这难道就足以构成你唤醒痕迹神的正当理由吗?既然你说利巴尔修涅多不足为惧,那么就没必要拜托那尊神了吧?既然要拜托那尊神,就应当拿出相应的礼仪不是吗?」 「你说得非常合理。也就是说,只要能让沉睡中的利巴尔修涅多同意,就算唤醒祂也不会有意见吧?」 戈卢罗亚那的脸色不变,但是传来了目瞪口呆的气息。 「你打算怎么让沉睡的神同意?」 「这我之后会去想。我保证不会强行吵醒祂,这样就没问题了。」 我扬起微笑,注视著教皇端正的脸孔。 「所以,痕迹神在哪里?」 教皇微微改变姿势把脸转向我。 「既然你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应该就知道祂位在何处吧?」 「我知道。但是痕迹神的所在地记载在只会由教皇传承的教典上,无法告诉不信奉吉欧路达卢教义之人。」 在如此断言后,戈卢罗亚那接著这样说: 「只不过,不适任者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假如用你的神交换,我就告诉你吧。」 身后亚露卡娜的魔力微微动摇。 「要用只会告诉教皇的教典内容交换无名之神吗?」 「如果痕迹神是为地底带来救济之神,亚露卡娜就是地底新生所必要的神。因为祂是创造了这个世界的创造神米里狄亚的转生。」 我的眼神忍不住凝重起来。 意思是我建造墙壁后,创造神米里狄亚舍弃神名转生,然后作为亚露卡娜活到现在吗? 假如是这样的话,那么在梦中看到的我的妹妹是怎么回事? 尽管还不清楚,但要是戈卢罗亚那在说谎的话,那他就是有著要骗我亚露卡娜是米里狄亚的理由吧。 「这你是从何得知的?」 「此乃『全能煌辉』艾库艾斯的教导。」 是听神说的吧,但他似乎不打算把话说清楚。 「你打算怎么做?」 「抱歉,我跟亚露卡娜约定好了,我不能违背约定。」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戈卢罗亚那以宛如歌唱般的优美声调说: 「只不过亚露卡娜本是吉欧路达卢的神,要是继续任由你强占的话,『全能煌辉』艾库艾斯就不会给予我们救济了。」 「龙子啊,你错了。我并不是遭到强占,而是以自身的意志跟随他。他正是适合与我一同在这场选定审判中战斗之人。」 亚露卡娜说。 「让他成为代行者是神的意思吗?」 「你错了。我是为了要与他一起结束这场选定审判而战。只是为了维持秩序的这场神的仪式是错的。我们一直在持续著错误,必须要改正才行。」 戈卢罗亚那露出凝重的表情,然后静静地摇头。 「选定神亚露卡娜啊,明知失礼,但请让信徒说一句吧。祢是因为舍弃了名字,所以遗忘了作为神的职责吧。还请祢三思,不该在祢取回名字与记忆之前做出这种决定。」 「反抗秩序为何是罪?不去改变不好的秩序,还算什么神?」 戈卢罗亚那立刻回覆: 「反抗秩序即沦为不顺从之神。祢将会落入背理神耿奴杜奴布的手中吧。」 亚露卡娜平静地说: 「这样会让谁受伤吗?」 「我会受伤,吉欧路达卢的所有信徒都会悲伤度日吧。」 听到他这么回答,亚露卡娜露出心痛的表情。不过,祂并没有反驳。 「教皇戈卢罗亚那,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这点小事就忍耐一下吧。既然没有实质伤害,就别一一干预神要做的事情。」 教皇微微朝我看来。 「你相信神吧?」 「是的,所以我才会像这样祈祷、许愿。你以为会有信徒不对神的堕落感到悲伤吗?」 「无聊,只会哭著求神的信仰真让人听得傻眼。不要光是祈祷,偶尔也设身处地为接受祈祷的神想一想。」 我像这样一口否决戈卢罗亚那的话语。 「我很清楚不信神的你为何会有这种想法,但请你也千万别忘了,我们至今以来都在为了你所说的无聊事奉献心灵、赌上性命。」 教皇以高洁的语气说。 「你方才要亚露卡娜等取回名字与记忆之后再做决定吧?这样正好。如此不就有唤醒痕迹神的理由了?」 在我这样问之后,戈卢罗亚那就像寻思似的安静下来。 「也是呢。我明白了。只要你将亚露卡娜归还吉欧路达卢,我就以痕迹神的秩序让祂的名字与记忆恢复原状吧。」 「真是听不懂人话,我方才应该拒绝过了。」 「不适任者,这是我的让步喔。」 戈卢罗亚那这样温柔地宣告。 「你要把亚露卡娜从我身边夺走?」 「我要因为你的事情违反戒律、触犯教典来唤醒痕迹神,这本来是连提都不该提出来的事。只要你将亚露卡娜归还应有的地方,我不只会原谅你的罪过,还会实现你的愿望。这倘若不是让步的话,又会是什么呢?」 戈卢罗亚那铿锵有力地说。 「你这话要是认真的,我可要怀疑你是不是疯了。就算是交涉,条件也必须再开得好一点吧?如果想回去,亚露卡娜自己就会回去了吧?为了自己方便任意操弄神明就是吉欧路达卢的教义吗?」 「我应该说过这是让步了。如果是其他事情,我当然会顺从神的意思,不会加以干涉,但是你与亚露卡娜不是说了要结束选定审判吗?」 「原来如此。你是在不服这件事啊。」 戈卢罗亚那睁开眼睛,但两手依旧像是在祈祷般地交叠,直直地瞪著我。 「选定审判在吉欧路达卢是最为神圣的仪式。让龙人成为神持续守护信徒,是地底代代相传下来,为了伟大救济的审判。」 「救济说起来是很好听,但是好像也有人因此而受苦喔?即使结束掉,也不会有什么不妥吧?」 「人生在世没有不受苦的。要是没有选定审判,就只会让更多人受苦吧。」 「能告诉我理由吗?就算没有选定审判,这里也还有神,应该不会对龙人们的生活造成障碍才对。」 静静吐了口气,戈卢罗亚那沉著地说: 「因为教典是这么传承的。」 「具体来说是什么?」 「谨遵『全能煌辉』艾库艾斯的意思。」 就只是因为他无法说出教典的内容吗?还是说就连教典也没有记载根据呢? 「如果想让我接受,就得说出相应的理由。」 随后教皇就朝我瞪来,能从他的视线中感受到愤怒。 「那我就用你的方式说吧,无法理解神的话语的不适任者。」 戈卢罗亚那以强硬的口气说: 「请你千万记好了。在和平的地上悠哉过活的魔族能否不要到地底摆出一副旁若无人的嘴脸吗?我们有著我们的教义。」 「只要知道能获得不相称的力量,就会使人疯狂。贵国的亚希铁与卡杰鲁可都是兴高采烈地跑来杀我喔?还为此袭击了亚杰希翁、袭击了迪鲁海德。光是向神祈祷就连自己的部下都不去管束,那侵略我国的责任你打算怎么做?该不会想说自己不知情就当作没事了吧?」 不知道是哑口无言,还是不想跟我争论这件事,教皇没有立刻回答。 「如果只是地底的事,你们要怎样我都不管。但我可不打算对会伤害到迪鲁海德的行为置之不理。」 「亚希铁侵略地上一事,我也感到十分遗憾。那是教义所不需要的行为,作为治理吉欧路达卢的教皇,我要深深地向你谢罪。」 戈卢罗亚那以祈祷的姿势向我低头赔罪。 「那你就当场向神发誓绝不再犯。吉欧路达卢说不定也很气恼他这么做,但我也同样气恼。只要你做出让步,我也不会急于对选定审判的事做出结论。」 静静地吐出一口气,戈卢罗亚那注视著我。 「不适任者啊,谢罪已是我最大的让步了。当然,我们也不想积极地把事情闹大,我发誓会尽最大的努力尽量不去违反贵国的法律。但还请你务必要理解这一点,对我们来说没有事情能比神的教义来得重要。」 我「咯哈哈」地笑了出来。 「也就是这个意思吧?虽然会多少在意一下,但迪鲁海德的法律相对于吉欧路达卢的教义来说,是连比都不需要比的小事。」 「我并未这么说。」 「那你能发誓不会为了选定审判而危害迪鲁海德吗?」 「伟大的神意并非我所能预测的。」 「这也就是说,只要神意下达,你就会毫不犹豫地对迪鲁海德发动战争吧?这可不叫做让步。」 「那我就提出一个很好的解决方法吧。」 戈卢罗亚那露出高洁的表情。 「哦?我虽然不期待,但你就说说看吧。」 「迪鲁海德要不要试著入信吉欧路达卢?」 尽管我只觉得他是在说蠢话,但教皇的语调与表情都十分认真。 「只要你们信奉神,我想一切问题都会在『全能煌辉』艾库艾斯的引导下迎刃而解。」 「我想到了一个比这更好的解决方法。不知这样你觉得怎么样?」 戈卢罗亚那一脸疑惑地听我说。 「你们就试著让吉欧路达卢并入迪鲁海德吧。只要纳入我的统治之下,永远服从魔王,我就帮你们解决这个国家的担忧、这个地底的一切问题吧。」 戈卢罗亚那以虔诚的表情说: 「这是个愚昧的提案。我们是信奉神之人,怎么可能会去服从神以外的人?」 「明白了吗?这点我们也一样。」 戈卢罗亚那闭上双眼,彷佛祈祷般地说: 「国与国、人与人之间无法互相理解,有时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我们就只能走在信奉神的道路上。」 虽然他说得很高深莫测,不过意思就是:只要符合神的教义,他就不论如何都会侵略迪鲁海德,无法置之不理。 「所以我说要毁了选定审判。只要没有无聊的审判,就不用担心你们会危害地上。」 当然,这么做并非代表完全没有那种危险,但只要他们不借用选定神的力量,就构不成太大的威胁。 「恕我冒昧,但对于异教之国,我们这样已算是让步了。」 教皇语带怒气地说: 「要是你再继续索求下去,就得请你接受相应的惩罚了。」 看来他做出了结论。 我起身俯瞰戈卢罗亚那。 「站起来。我就毁灭掉你的神吧。既然你说选定审判有这么神圣,那么要是在审判中输掉,你也会稍微想认同我的主张吧?」 §21【福音降临】 依旧跪著献上祈祷的教皇戈卢罗亚那说: 「你我同为选定者,假如你想进行圣战,我就当你的对手吧。但要知道,我是不会受你蒙骗的。不论你想用多么强大的力量打击我,都无法让我舍弃奉献给神的信仰心。」 我能从他高洁的表情上感受到不可动摇的意志。 「你绝对无法寻得教典与痕迹神利巴尔修涅多。」 「不好意思,我的个性就是听到人这么说,就无论如何也想要颠覆呢。」 我俯瞰著他回道: 「你要祈祷到什么时候?不会是想坐著跟我打吧?」 「有何不妥吗?」 戈卢罗亚那始终不改祈祷的姿势,有如唱歌般地说。 「哦?」 「我是吉欧路达卢的教皇戈卢罗亚那德罗吉欧路达卢,受选定神赐予救济者称号之人。直到救济降临地底之日到访前,我都绝对不会中断对神的祈祷。」 他跪著朝我瞪来。 「还请无须客气,吾身受到神的奇迹守护,能击溃一切苦难。」 「有意思。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在这么说的同时在地面画起巨大的魔法阵。 从中出现的漆黑火焰化为锁链,绑向跪在地上的戈卢罗亚那。 「『狱炎锁缚魔法阵(zora e deifuto)』。」 狱炎锁漆黑燃烧起来后,就迅速变成为了施展大魔法的魔法阵。 「汝要懂得畏惧,束缚神是任何人都难以办到的事。」 戈卢罗亚那的选定盟珠聚集起神圣的光芒。 盟珠的中心才刚点燃火焰,上头就画起立体魔法阵层层叠起,不断地重叠下去。眼看持续高涨的魔力在眨眼间达到神的领域。 不可思议的音色响起,经由音叉柱回响开来。声音眼看著不断增强音量,发出「嗡、嗡、嗡」的声音演奏著陌生的旋律。 就像要覆盖住教皇的背后般,神显现了。 「福音降临,『神座天门选定召唤』。」 响起「嗡」的一声,现身的是穿著蓝色大衣的长发之神。 「『附身召唤』『选定神(杜迪雷德)』。」 显现的神就像被吸入似的降临在戈卢罗亚那身上。教皇的魔力高涨,被「狱炎锁缚魔法阵」绑住的身体有如海市蜃楼般晃动消失。 伴随著「嗡」的旋律,戈卢罗亚那的身体出现在我背后十公尺左右的位置。 「福音神杜迪雷德。」 亚露卡娜这样说道,并且站到了我身旁。 「那是教皇戈卢罗亚那的选定神,掌管声音的杜迪雷德,其模样即是声音本身。」 「唔嗯,也就是不会被锁链与火焰束缚啊。话说回来──」 我朝亚露卡娜看去。 「祢被迪德里希打伤的伤势怎样了?」 「恢复了。」 「那就两个人一起赶快解决掉吧。」 我画起魔法阵施展「真空地带(badoromu)」的魔法。室内形成真空,附近一带笼罩著无法传达声音的寂静。 不过,就像要打破这道寂静一般「嗡」地响起福音。这道旋律在音叉柱之间反覆回响、共鸣,让室内充满魔力。 福音神杜迪雷德是声音之神。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每当音叉柱回响、共鸣著声音,魔力就会不断倍增。 「复活之日,已灭的信徒们会伴随著福音获得短暂的生命吧。喔喔,伟大之神啊,我要感谢祢的奇迹。」 戈卢罗亚那就像祈祷般吟唱。 「福音书第一乐章〈信徒再诞(eguredo)〉。」 每当声音「嗡、嗡、嗡」地响起,眼前就会出现拿著状似音叉的剑、跟戈卢罗亚那穿著相同蓝色法衣的人们,合计三十三人。 「就算是真空,福音也会响起。只要这道声音不止,杜迪雷德即是不灭。」 亚露卡娜说。 「只不过还真是罕见哪。是音韵魔法阵啊?」 是以福音的变化画出声音魔法阵发动魔法的吧。 以声音的高低、发音与音调发动的那个魔法阵必须等到咏唱结束才能施展魔法,所以跟一般的魔法阵相比很不方便。 只不过,看来他是以福音神的秩序瞬间完成咏唱。 「请看吧,不适任者。他们是至今一直在这个吉欧路达卢向神献上祈祷的信徒,也是历代的教皇们。在神的奇迹之前,你就只能俯首跪拜吧。」 「唰」的一声蹬地冲出,以「信徒再诞」复活的死者们挥舞著音叉剑朝我冲来。 「暴风雪夜,万物冻结。」 亚露卡娜让雪月花在周围刮起暴风雪,用冷气将袭来的死者们下半身冻住。 「既然是历代教皇自九泉之下归来,我就以礼相问吧。」 我朝著被封住行动的死者们拋出话语。 「这个国家是否想与迪鲁海德和平相处,就说出各自的想法吧。」 就像在说这就是回答一般,「信徒再诞」的死者们让音叉剑响动,唱起了圣歌。 音韵魔法阵让强大的反魔法响起,将冻住自己等人的冰层粉碎。 然后在呼啸的暴风雪中,死者们继续举起音叉剑袭击而来。 「明知之事不该故问。能束缚住死者他们的只有临终前的夙愿。除了向神献上祈祷与圣歌之外,心系这个国家的教皇想必一无所求。」 「只是为了实现夙愿的亡灵啊?」 我将漆黑闪电缠绕在右手上爆发开来,就像要充满室内般地朝周围飞去。 被起源魔法「魔黑雷帝(jirasudo)」贯穿,三十三名死者就连骨头也不剩地消灭了。 「已灭之人即是不灭。要再度毁灭他们是任何人都难以办到的事。」 福音「嗡、嗡、嗡」地响起,「信徒再诞」的死者们再度复活。 「在第二次的再诞中,已灭的信徒们会让神降临己身。无数众神将在此显现,驱除黑暗让世界充满光明吧。」 历代教皇们在画出魔法阵后施展「附身召唤」。 魔力提升到截然不同的境界。 「声音守护神米拉希伊殿吉兹姆。」 三十三名教皇将音叉剑指向我们,一齐发射出带有魔力的音波块。 「白雪飘落,普照大地。」 飘落的雪月花形成守护我们的结界,隔绝了音波块。 「在三十三名教皇与三十三尊神明之前,万物将会屈膝叩首。信奉吧,异端之民;信奉吧,神的伟业。只要祈求,你也会获得救赎。」 在戈卢罗亚那放声高歌后,教皇们的音叉剑响起更强烈的声音共鸣起来。他藉由福音神杜迪雷德的力量让音韵魔法阵强化了。 「福音书第二乐章〈圣音龙吐(sabiozu)〉。」 音波块有如龙的咆哮般震耳响起,「叽吱叽吱」地打算突破雪月花的结界。 「看来是一群相当虔诚的教皇……但他们真的将一切都奉献给神了吗?」 「明知之事不该故问。心系国家的教皇不存在自私自利。」 教皇戈卢罗亚那以话语回道。 「那要跟我赌赌看吗?我现在就来揭露教皇的自私自利。只要我赢的话,你就说出痕迹神的所在地;要是我输的话,就把亚露卡娜给你吧。」 「我应该说过不会受你蒙骗。」 「只要让我受到一丝擦伤就算你赢也无所谓。顺便就连迪鲁海德也送给你吧。」 我画出「契约」魔法阵,随后教皇就轻轻叹了口气,朝我看来。 只差临门一脚了吧。 「你好像对歌很有自信呢。那我也只用与赞美歌相关的战斗方式应战吧。这个结界也会立刻消除。」 我话一说完,教皇就说: 「我就以『全能煌辉』之名在此宣誓吧。」 「契约」的签字就在这句话之下成立;同时,亚露卡娜消除雪月花的结界。 「圣音龙吐」发威袭来,但我的右手早已握著用「创造建筑」创造出来的魔笛。 「『魔笛相消(gorudorosu)』。」 只要注入魔力,魔笛就会响起赞美歌的乐曲。我以魔笛演奏的旋律与「圣音龙吐」相撞抵消了。 「唔嗯,虽然是即兴创造的魔法,但效果相当不错。果然声音就是要用声音对抗。」 我边说边将手上的魔笛交给亚露卡娜。 「吹吧。」 亚露卡娜一拿到魔笛就置于嘴边,开始吹奏赞美歌的曲调。 阻挡「圣音龙吐」的结界被更加强化了。 亚蒂艾路托诺亚就像将光打在祂身上似的照射光芒。白银光辉穿过天花板,自天盖架起通往地上的光桥。 「创造之月」缓缓降落,眼看著半月的光芒逐渐逼近,然后包覆住魔笛。 「月光吞噬,等待融雪,显现崭新的姿态。」 亚蒂艾路托诺亚与魔笛混合,拥有「创造之月」力量的神之魔笛就此诞生。 在亚露卡娜忽然吹起魔笛后,创造出来的音乐就将三十三把音叉剑发出的「圣音龙吐」在转眼间消除掉。而且曲调的威力仍然不减,神之魔笛发出的音波块随即淹没教皇们,将他们消灭殆尽。 「接著就是杜迪雷德了,你做好觉悟吧。」 亚露卡娜吹奏魔笛。 神圣且可怕的曲调响彻开来,袭向福音。魔笛的曲调干涉著「嗡」的响声,使得福音变得比方才稍微弱了一点。 「……唔…………」 让福音神附身的戈卢罗亚那露出痛苦扭曲的表情。 「唔嗯,看来这很有效的样子。你应该不会说,为求自保而放弃祈祷,并不算是自私自利的行为吧?」 就像在说这就是回答一般,咬紧牙关的戈卢罗亚那到最后都没有放弃祈祷。 「……我应该说过,已灭之人即是不灭……」 福音「嗡、嗡、嗡」地响起,「信徒再诞」的死者们再次连同著声音守护神一起复活。 「在第三次的再诞中,已灭的信徒们会向神献上圣歌。自古传承下来的神圣曲调将会化为烧尽一切灾厄的神之业火吧。」 让神降临己身的三十三名教皇发出澄净的声音,朗朗唱出圣歌。这些歌声互相共鸣,构筑出层层叠起的音韵魔法阵。 就像要覆盖住我们周围似的,地面窜起神圣的炎柱,并像是要压制亚露卡娜的魔笛声响般渐渐缩小范围。 「汝说,为何你能如此漫长地一直祈祷下去?救济者回答,我并非独自祈祷,至今信奉著神的人们、那些前往神的跟前的信徒们,他们的祈祷也常伴著我。啊啊,救济者歌唱著,与过去的死者们一同歌唱。吟唱那道神的曲调正是救济,会烧尽反抗神的一切成为唱炎。」 戈卢罗亚那朗朗高歌起来,使得唱炎的威力增强。几乎要压过魔笛的声响打算将我们燃烧殆尽。 「唔嗯,果然音乐就是要大家一起歌唱、演奏才好。这我也有同感喔,戈卢罗亚那。」 我沿著一直连著的魔法线发出「意念通讯」。 「听到了吗,魔王圣歌队?来了一个刚好的机会,就让我们来试试爱能对神产生多少效用吧。」 八道声音立刻做出回答︰ 『『『遵命!阿诺斯大人!』』』 是我要她们在魔王城待命的爱莲等人。 「唱吧,将你们的爱交给我。」 『『『遵命──!阿诺斯大人!』』』 「『狂爱域(garudo asuku)』。」 沉入爱莲她们爱的深渊之中,将她们的心意一点也不剩地转换成魔力的魔法──这就是「狂爱域」。 近乎疯狂的爱改变模样,化为漆黑光芒满溢出来。就彷佛带有黏性一般,黏稠地缠绕在我身上卷起漩涡。 「福音书第三乐章〈圣歌唱炎(ranrezu)〉。」 「那我这边就是──」 我向献上祈祷的教皇戈卢罗亚那说: 「魔王赞美歌第六号〈邻人〉。」 亚露卡娜立刻吹奏起魔笛为〈邻人〉伴奏,带有「创造之月」力量的那把笛子漂亮地创造出伴奏曲调。 「在祈祷之前万物皆空,在神明之前众生跪拜。这道唱炎会将你燃烧,并且为我烧净你的罪恶。」 熊熊燃烧的唱炎将我与亚露卡娜吞没,烈焰窜上天际突破天花板,甚至达到天盖。这简直就是神炎,是烧净世间一切,就连灰也不剩的净化之火。 「喔喔,罪人啊。你的罪将会伴随著唱炎一同烧净──什么…………!」 戈卢罗亚那瞠大眼睛。 他大概是在火焰中听到了沿著「意念通讯」传来的歌声吧。在这瞬间,有如泥浆般的「狂爱域」之光爆发开来,将火焰腐蚀了。 我就连一道烧伤都没有。 『啊~神啊我从不知道,竟有这样的世界啊~~』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至今都在专注唱著圣歌的教皇们,就只是为了能够实现临终前夙愿的亡灵们──惨叫著被震飞开来。他们被黏稠的黑光侵蚀,逐渐腐化。 目睹到这一幕的戈卢罗亚那就只能瞪大眼睛,怀疑起自己的耳朵。就连火焰与死者都会腐蚀,可怕的「狂爱域」腐力。 因为这是爱,所以只会让目标腐蚀。只论单纯的腐蚀力的话,说不定直逼魔王之血。 「……足以让前任们……死者……忘记祈祷与圣歌的歌……!」 「你同意了吗?」 「……还、还无法断定……他们就只是反射性地发出惨叫……称不上是自私自利……」 「那就让你明白吧。」 『了去了,了去了,了去了呜呜──』 「呃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神啊啊啊啊啊啊啊!」 该说真不愧是现任教皇吧。 戈卢罗亚那始终不改祈祷的姿势,忍受著暴虐袭来的「狂爱域」之光,并为了以唱炎对抗而唱著圣歌。 历代教皇们也接连献上祈祷让圣歌共鸣,再度朝我与亚露卡娜发出「圣歌唱炎」。 「你们的圣歌也不坏,但光是祈祷还不够。因为──」 配合著亚露卡娜吹奏的魔笛旋律,魔王赞美歌现在响彻开来。 「这边可是有舞蹈动作喔!」 我配合著音乐蹬地冲出。 『请不要打开』 「喝!」 我缠绕著「狂爱域」的正拳将神之唱炎轰飞。 『请不要打开』 「喝!」 我在收回右手的同时打出左手的正拳将漆黑的「狂爱域」聚集起来,把「信徒再诞」的死者们一拳轰飞。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请不要打开,那是禁忌之门』 「喝!喝!喝──!」 再来三拳。 面对魔王赞美歌,他们的圣歌被震开了。 「……怎、怎么可能──!神的圣歌……」 「被这种……这种禁忌之歌──……!」 目睹到惨叫连连的死者们,戈卢罗亚那露出惊愕的表情。 「请……请勿害怕……前任们。你们无须害怕。一度毁灭之人是不会再度毁灭的。蒙神宠召的你们早已是不灭的──」 看到一名死者澈底地腐烂消失,戈卢罗亚那当场哑口无言。 「……没…………有复活……?为什么…………?」 「你不明白吗?」 我与亚露卡娜站在始终不放弃祈祷的戈卢罗亚那面前。 魔王圣歌队的歌声响起。 「了去了,了去了,了去了呜呜──」 「…………我不明白…………」 「也就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只要快乐不就好了。这首歌唤醒了他们在临终前怀有的真正想法,所以成佛了。」 「……成……佛……」 戈卢罗亚那一脸像是在说「不可能」的表情注视著我。 「人无法光是为了国家而活,不论是谁都有著一颗心。遗忘快乐,成为只是不断祈祷的存在,算什么人生啊。」 「不会的,这怎么可能──」 「你还不肯相信吗?他们的禁忌之门已硬是被她们撬开了。」 我果断地举起右拳。 「觉悟吧。我接著就在你的心中放进禁忌的钥匙。」 『请不要放进来』 「喝啊──!」 魔笛响起,我将「狂爱域」缠绕在拳头上。 挥出的正拳将福音神杜迪雷德一拳轰飞。 「呃啊……」 我的右拳打在应该是声音本身的戈卢罗亚那的心窝上,把他的身体强行抬起。 以声音还以声音,以爱还以神。 「狂爱域」、魔笛以及〈邻人〉的舞蹈动作,确实腐蚀著攻击无效的福音神。 「……住……手……不要对福音,不要将这种声音──喔、喔喔,神腐化了……!」 『请不要放进来』 「喝啊!」 我的左拳再度打在教皇的腹部上,让他的身体凹成ㄑ字形。 「……呃……呃啊啊啊……福、福音,消失了…………」 『请不要放进来,那是禁忌的钥匙』 「喝啊!喝啊啊啊啊!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朝著心窝、喉咙与脸部,将缠绕在双拳上的「狂爱域」打进去。教皇就像弹开似的往后飞走,在撞断好几根柱子、撞上墙壁之后才总算停下来。 「我不懂什么福音。」 福音神杜迪雷德在澈底腐烂之后毁灭了。 我朝著失去神力的教皇说: 「但你难道以为连舞蹈动作都没有的歌,就能打动我的心吗?」 §22【痕迹神的所在地】 我慢步走到趴在地面上的教皇身旁。 「唔嗯。」 尽管丧失意识、全身伤痕累累,戈卢罗亚那的双手依旧像是在祈祷似的交叠。 明明历代教皇都在魔王赞美歌之前忘记了祈祷。 我对戈卢罗亚那施展「总魔完全治愈(ei shiearu)」的魔法,伤势在眨眼间恢复后,教皇就像猛然惊醒似的睁开眼睛。 「是为了国家,不论何时都不能停止祈祷吗?看来你并不是口头说说而已。」 哪怕就要正面遭到带有「狂爱域」与魔笛魔力的〈邻人〉舞蹈动作击中,戈卢罗亚那也没有放弃祈祷。 明明要是不用双手保护自己,就算跟著神一同毁灭也不足为奇,但他居然直到临死之前都舍弃了自私自利。 「就看在你的信仰上,除非痕迹神同意,否则我绝对不会强行把祂唤醒。」 戈卢罗亚那坐起身,再度摆出祈祷的姿势。 「能告诉我所在地吗?」 他签过字的「契约」魔法阵发出光芒。 「我绝对不会违背对神的宣誓。就如同你说的,历代教皇们并没有全心全意地为国著想,持续祈祷下去的样子。」 或许正是因为戈卢罗亚那自己办得到,所以才没有发现到这件事。 「据传痕迹神就沉睡在吉欧路海泽以西两百公里,于地下深处被时光隐藏起来的地下遗迹利嘉伦多罗路中。白夜时分来临时,神龙歌声轮唱处会成为利嘉伦多罗路的入口。」 「白夜在地底很罕见吗?」 我转向亚露卡娜后,祂回答说: 「地底没有太阳,所以没有跟地上相同的白昼。早晨会称为黎明,白昼称为白夜,夜晚称为极夜。」 也就是白天啊。关于痕迹神的消息这样就够了吧。 「那么,戈卢罗亚那。」 我看向眼前的教皇。 「你知道我的目的吧?」 「……这个选定盟珠乃是神赐与的物品。想要夺走的话,就先取走我的命。」 「我才不要这种东西。」 语罢,教皇就露出一脸疑惑的表情。 「你是在惊讶什么?」 「你在圣战中获胜了。只是毁灭了我的选定神,你不会打算就这样结束吧?」 「唔嗯,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为何不将福音神作为供品献上?」 在选定审判中,选定神能吃掉其他神。 亚露卡娜之前也吃掉过圣骑士卡杰鲁的神,将祂们的秩序纳为己有。也就是我没有对福音神做出相同的事,让他感到非常不可思议吧。 「我应该说过,我的目的是要毁掉选定审判。」 「既然如此,岂不是更加需要神的奇迹吗?」 「在选定审判中,神能够吃掉其他的神。尽管也能用圣战以外的方法分出胜负,但我怎么样都觉得这场仪式是想特意让选定者们互相斗争。」 听到我这么说,戈卢罗亚那露出像是无法理解的反应。 「你想说什么?」 「要在选定审判中获得胜利,打倒敌人的神、将神吃掉或许是标准做法吧。也就是说,建立这场审判的存在──在地底的教义中叫做『全能煌辉』艾库艾斯吧──那个艾库艾斯想让神吃掉神。」 如果只是要维持秩序,真的需要这种机制吗? 「祂想藉由创造出拥有复数秩序的强大神明,来让秩序变得更加强固,抑或是有著其他理由吧。但不管怎么说,都让人感觉到有某种意图。我就只是觉得,假如有人在策划这种事情,那就故意跟他唱反调吧。」 最主要的原因在于,就算不吃掉神,也只要靠我一人就够了。 「……那么,你的目的是杀掉我吗?」 「我对你的性命没兴趣。」 「那么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当然是方才话题的后续。」 语罢,教皇的端正容颜就变得扭曲。 「我难以理解。既然你获胜了,那么只要杀掉我就结束了吧?吉欧路达卢是不会有人责怪选定审判的结果的。」 「这跟我作为迪鲁海德的魔王有关。如果你是施行暴政的暴君或是无能者,事情就另当别论……但你至少会为了吉欧路达卢祈祷,将这个国家治理得平稳无事。你要是死了,会让国家陷入动荡吧?这样说不定会遭到阿盖哈或盖迪希欧拉侵略。」 「这跟地上的国家毫无关联吧?」 「要说毫无关系,生活在这个国家的人民太幸福,让我不忍在这么多笑容染上悲伤。」 我跟著魔王学院的学生们一起四处参观了吉欧路海泽这座城市。虽然还有许多不明白之处,但能清楚知道生活在这里的地底人民全都过著平安无事的生活。 他们快乐地唱著来圣奉歌,一心祈求著祭神仪式的圣歌祭礼成功。尽管有著文化差异,但他们跟迪鲁海德毫无不同之处。 「要是怀有敌意就绝无宽贷;但如果不是的话,就让我们携手共进吧。」 戈卢罗亚那就像在揣摩我的真正意图似的直盯著我。 接著他厉声说: 「这是毁灭我的选定神的人说的话吗?」 「咯哈哈。光是高谈理想也毫无意义。正因为你知道就算竭尽全力也敌不过我,才会听进我说的话。正因为你知道如果要阻止我的话,与其动武还不如劝说,我们之间的对话才得以成立。」 「……你这话还真是傲慢。」 我咧嘴一笑。 「看来我总算让你理解到一件事了。没错,我很傲慢。光是毁灭敌国还不满足,我想要的是和平,真正的和平。」 戈卢罗亚那陷入沉默,一副无话可说的表情。 「你试著扪心自问吧,我这番话有比方才还要打动你的心吧?」 教皇短促地吐了口气。 这说不定是肯定的意思。 「地上在两千年前也有一场大战。就像地底的三大国相争一样,神族、魔族、人类与精灵互相残杀,许多士兵与人民死去。我在最后赌上希望,靠著力量与对话向敌国挑战。」 我朝著默默倾听的教皇继续说: 「于是世界和平了。至少比两千年前和平。不过,我至今仍会想,要是我能再早一点与他们对话,应该就能让更多死者获救。」 我将毫无虚假的想法确实地注入话语中。 「我不能再重蹈覆辙。就算要一面战斗,我也要持续对话。直到你们屈服为止,我就用这双拳头对话,用话语战斗吧。」 「……你想要我怎么做?」 「让步吧。我会尊重你们的信仰,但是不准你们危害迪鲁海德。就让我们来缔结国与国之间的盟约吧。」 戈卢罗亚那就像否定似的左右摇头。 「我难以做到方才所说更进一步的让步。吉欧路达卢乃神之国,没办法违背教义。」 「那就去想一个不会违背教义,也不会危害迪鲁海德的方法吧。」 戈卢罗亚那的美丽容颜上满是困惑。 「我不认为这是个聪明的想法。就跟方才没有任何改变,我们本来就不会在没有吉欧路达卢教义指示的情况下去危害地上。」 「即使是我也不会想一步登天。只要你们做了蠢事,我就每次都去教训你们,提供对话的机会吧。」 戈卢罗亚那在闭上双眼,向神献上祈祷数秒左右后,再度紧盯著我。 「要在严酷的地底世界生存不能没有神的力量,以及作为神使的龙的力量。我们没有信仰便没办法活下去,跟有办法自食其力的地上人们一定无法互相理解吧。」 「就因为无知,我们才会害怕彼此;就因为无知,我们才会不在意毁灭对方,把彼此看作恶鬼罗剎。」 然后憎恨的连锁就在不知不觉中层层累积,让所有人渐渐沉入束手无策的泥沼战争中。 「不觉得我们应该先从互相认识开始吗?要是最后发现我们怎么样都无法互相理解,到时也就没办法了。」 「我不可能坐视你毁灭神圣的选定审判,吉欧路达卢的民众也不会允许你这么做。」 「假如你们还不清楚我的力量的话,就随你们高兴吧。不论多少次我都会让你们亲身体会,这世上有著比神还要不能招惹的存在。不论你们愿不愿意,你们都不得不去改写你们的教典。」 我一步也不退让,这样向吉欧路达卢的教皇拋出话语。 「你肯定不会明白的吧。」 这样说完后,戈卢罗亚那露出至今从未有的忧郁表情。 「我们的这双手是用来向神献上祈祷的,绝对无法像地上的人们那样携手共进。」 教皇就像再三强调似的说︰ 「我并没有握住你来到这里时伸出的那只手,而那就是一切。我与你携手共进的日子是绝对不会到来的吧。」 「饥饿之人会向神祈祷是因为没有食物吧?明明果树就长在那里,没有人会不伸手去摘取而继续祈祷。」 戈卢罗亚那面不改色,默默倾听我说的话。 「有些事光是祈祷是无法救赎的。你也一定会遇到为了抓住什么而必须伸手的时候。就连历代教皇也是如此,所以才会对那首赞美歌做出反应。」 我这么说完,接著调转脚步。 「别急著下结论。直到你们无计可施为止,不论多久我都会奉陪到底。」 我与亚露卡娜一起离开了圣歌祭殿。 §23【无名之神的欲求】 吉欧路海泽停龙场,魔王城── 我们位在最底层的木造寝室中。 外头天色已暗,现在是极夜。要前往地下遗迹利嘉伦多罗路必须是白夜才行,我们得等到明天中午。 「──虽然痕迹神就在眼前,不过继续去看梦境的后续也没有损失。就算教皇没有说谎,也得考虑到痕迹神早已离开利嘉伦多罗路的情况。」 「你说得没错。」 我仰躺在寝室的床铺上。 亚露卡娜跨坐在我身上,准备将额头抵在我的额头上,不过祂却在中途停下。亚露卡娜近距离窥看著我的脸。 「我可以问你一些事情吗?」 「说吧。」 「你放过了救济者戈卢罗亚那。根据迪德里希的预言,他将会让迪鲁海德陷入危机。你为何没有消灭他?」 我毫不迟疑地回答: 「就算预言是真的,未来也还没到来。被片面决定今后将会犯罪而遭到审判,这种事谁受得了啊。」 亚露卡娜静静点头后说: 「你说得没错。」 「就像我跟教皇说过得一样,他要是死了,吉欧路达卢就会陷入动荡,生活在这个国家的人们脸上将会失去笑容吧。假如戈卢罗亚那是个施行暴政,只会让人民受苦的愚蠢之王,事情就另当别论了。」 我在脑海中回想起来圣奉歌的歌声与笑容。 「但看来事情并没有这么单纯。尽管那个人说不定是迪鲁海德的敌人,但也是这个国家人民的王。」 「你说过想要真正的和平。」 「要让迪鲁海德和平很简单,只要将迪鲁海德以外的世界毁灭殆尽就好。」 亚露卡娜认真倾听著。 「但是这样的世界不可能会温柔。」 「你在追求温柔的世界吗?」 「我有个很古老的约定。我必须向那个人证明才行。」 亚露卡娜直直窥看著我的眼睛。 「证明什么?」 「这个世界很温暖,充满著爱与希望。」 亚露卡娜清灵脱俗的表情上绽开笑容。 「你给了我赎罪的机会。你赐予神宽恕,就连敌对者都想要拯救。」 「这不是这么了不起的事,我就只是怀抱著一个想法。」 「我或许会很想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想法。」 因为是神吧,亚露卡娜就像在摸索自身感情般地说。 「我讨厌无法如我所愿的世界。」 亚露卡娜瞪圆了眼。 「我应该说过我很傲慢了。」 「我有想过。」 祂喃喃说出这一句。 「我自从成为无名之神后就是孤身一人。神不太会与其他人携手合作。人虽然会向神伸出恳求之手,但不会伸出救赎之手吧。这是因为他们是人,而我是神。」 除了极少部分的例外,神都是超常的存在,只会是信仰与崇拜的对象。 「就连同选定者亚希铁也一样。」 那家伙比其他人还恶质吧。 「我第一次与他人一同看著相同的风景做著某种事,抱持相同的目的并肩作战。」 那澄澈的声音中带著亚露卡娜温暖的感情,祂就像在摸索这份感情似的说: 「这份感情如果要取名的话,应该怎么说才好?」 「祢觉得呢?」 「我……」 亚露卡娜止住话语,接著在思考后说: 「我想是高兴。这份感情恐怕就叫做高兴吧。能够与你相遇,我大概被拯救了吧。」 「别这么急著下结论。」 「不对吗?」 亚露卡娜提出疑问。 「这点小事称不上是拯救。」 「这是小事吗……?」 祂不可思议地喃喃低语。 「是啊,完全就是件小事。祢要更强烈地追求,希望著自己的救济。」 「此身乃神,所以无欲。神的欲求乃是罪过,光是拯救就让我感到满足了。」 我朝著说出澄静话语的亚露卡娜笑道: 「只要有心,就有欲望。祢的欲求就对我发出吧,这样就不会有任何人吃亏了。」 「你需要我的欲求吗?」 「没错。不懂人心,就无法拯救世人。因为不懂人心,所以许多神族才会在地上冒渎了人类与魔族。即使是一直以来能以盟约借用神力的这个地底,我想也不会有太大的差别。」 大概是回想起过去的罪吧,亚露卡娜露出充满忧郁的表情,就像在沉思似的久久不语并垂下眼帘。 过了一会儿,亚露卡娜再度朝我看来。 「……我想看那场梦的后续……」 「回忆我与祢记忆的梦吗?」 「是的。那场梦非常舒服,梦中的亚露卡娜不是孤身一人,一直都受到哥哥保护。」 亚露卡娜回想起梦中的记忆,露出平稳的表情。 「你……保护著……我……」 祂一字一句,就像在品味回忆似的说: 「如果这是真实的话……如果就像梦中一样,亚露卡娜是我,而我的哥哥是你的话,对我来说这会是无上的救赎吧。」 亚露卡娜的白皙指尖碰触我的胸口。 「这就是我的欲求。」 「祢想要哥哥?」 亚露卡娜点点头。 「想觉得自己不是孤身一人,有著会关心我的人,还有一个会为我操心、为我担心的人。光是这样,我就能有恃无恐地走在这条救赎之道上。」 「这样啊。」 亚露卡娜不安地询问: 「此身会太过贪心吗?」 「祢在说什么啊。这依然太过渺小,让人都要哭出来的程度。」 亚露卡娜一时语塞,然后开口问: 「假如我是那场梦中的亚露卡娜,为什么我们会分离?」 「天晓得。两千年前不想要的分离太多了。」 说不定与亚露卡娜现在成为无名之神的事情有关。 「我想要知道。」 亚露卡娜以不修饰的话语说。 「想知道自己的事。」 将那真挚的话语直率地向我说出── 「想知道你的事。」 因为是神,所以一直压抑至今的那份欲求被祂表现出来。 「假如我真的是你妹妹,我有话想对你说。」 「什么话?」 「……想要叫你哥哥……」 带著些许的羞耻心,有著少女模样的神轻声低语: 「想要跟你说,我们又见面了呢。」 「那就过来,今晚也来看梦的后续吧。」 亚露卡娜将额头抵在我的额头上,用魔法阵包覆住两人的身体。 就在这个时候── 「喂、喂!」 从椅子那边传来慌张似的叫喊。 「你们是不是打从方才就把我们在这里的事情给忘了?」 莎夏问道,她身旁的米夏也接连点头。 「你在说什么啊?赶快过来,今晚也要一起陪我到梦中吧。」 「虽是这样……但并不是这样啦……」 莎夏一面碎念一面来到我身旁。 「不过,祂是妹妹……祂是妹妹啊……」 就像在说服自己一样,莎夏不停地喃喃自语。 「莎夏,你认同我是他的妹妹吗?」 「咦?啊,嗯……是、是呀。因为祢在梦中很有妹妹的感觉吧?也让人觉得祢要是妹妹的话就好了……」 尽管困惑,莎夏还是这样回答。 「我原以为你在警戒我。」 「……这个嘛,是有一点啦……」 「谢谢你。」 被祂这样道谢,莎夏就像很尴尬似的别开视线。 「……不、不客气……」 莎夏边说边轻轻靠在我身上,另一侧躺著米夏。 亚露卡娜为了脱掉我们的衣服展开魔法阵,身上的衣服就在发光后收进收纳魔法里。 「等等,就、就说了,那个!……被子!……」 就在莎夏大叫的瞬间,寝室门「喀嚓」一声打开。 两道人影闯了进来。 「阿诺斯弟弟、莎夏妹妹,我来帮忙了喔!」 「……洁西雅……也要在梦中战斗……!」 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带著满面笑容现身,她们眼中映著我们一丝不挂的身影。 「……哇~喔~……!」 「……全裸……」 慢了数瞬,以雪月花做成的薄被子轻飘飘地盖在我们身上。 哪怕是艾莲欧诺露也被吓到的样子,她整个人当场僵住。 「唔嗯,你说要帮忙是指什么意思,艾莲欧诺露?」 「嗯~……?那个,你看嘛,因为昨天莎夏妹妹与米夏妹妹去找阿诺斯弟弟玩,在问你们做了什么事后,就说了像是在梦中战斗之类的话。」 「……洁西雅我们……也想一起战斗……」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我们正要借用梦境守护神的力量回想起我的记忆。」 「啊~我知道了喔。全裸最能发挥魔法效果,就跟『根源母胎(艾莲欧诺露)』的魔法一样!」 不愧是相同条件的魔法,她理解得很快。 「虽然梦里并没有什么危险,但要是你也担心的话,要一起来看吗?」 「嗯嗯!我很讨厌被排挤喔!」 艾莲欧诺露一在自己与洁西雅身上画起魔法阵,米夏就立刻关灯,只留下昏暗的油灯。 两人变成梦境守护神最能发挥效果的模样钻进被子里。 「嗯~很窄喔。」 「不如说这张床没这么大,全都挤上来没办法一起睡啦。」 莎夏困扰似的说。 「嘻嘻!为了这种时候,我准备了一个好魔法喔!」 艾莲欧诺露在画出魔法阵后,那里就出现将我们全员身体包覆进去的水球。 以飘浮在水中的我为中心,左边是莎夏,右边是米夏,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来到背后,正面则是亚露卡娜。 「……这是什么魔法啊……?」 「这是『水球床铺(riraimu)』的魔法喔!利用水的浮力消除身体负担,让人一觉好眠的魔法!」 「人类的魔法,有些还真是奇怪呢……」 莎夏好奇地看著「水球床铺」的魔法。 「不过很舒服吧?」 「……嗯~听你这么一说,总觉得身体很轻松……」 「对吧!」 艾莲欧诺露用双手环抱住我的脖子,紧紧地贴在我身上。 我忽然在背上感受到强烈的和平存在。 「怎么样?阿诺斯弟弟也很舒服吗?」 「等、等等,你在做什么啦,艾莲欧诺露。」 莎夏慌张地喊道。 「问我在做什么?我怎么了吗?」 「……因为你……那个、那个!」 「嘻嘻!没关系喔。莎夏妹妹要是想抱上去的话就抱吧。对不对啊,阿诺斯弟弟?」 艾莲欧诺露从我背后把脸靠过来。 「不接触的话,就无法进入相同的梦,你不用客气。」 「这、这样啊……」 莎夏彷佛很害羞似的满脸通红,比方才稍微靠近了我的身体一点。 「让祢久等了。好像已经准备好了。」 我在这么说后,亚露卡娜就像提案似的说: 「我想将在场所有人的魔力聚集起来。」 「会更容易看到梦的后续吗?」 「是的。这样能够提高梦境守护神的力量,睡得越沉就越能深入梦境,潜入记忆的深渊之中。」 值得一试。 「要怎么做才好?」 「连结魔力,叠起根源。」 亚露卡娜的魔法阵覆盖住「水球床铺」,让我们的魔力与魔力连结,根源重叠起来。 在用眼神示意后,亚露卡娜说: 「夜晚降临,诱人入睡,摇荡的记忆使梦境重叠,浮现于水面之上。」 就跟之前一样,全员身上覆盖著淡淡的透明光芒。诱人的睡意到来,意识倏地远离。 §24【陌生的来访者】 这是梦境的后续── 积雪融去,天气晴朗的午后。 亚露卡娜坐在椅子上看书。 一只猫头鹰飞来,在叫了一声后把信夹在窗户上。亚露卡娜露出疑惑的表情打开窗户。虽然已经比之前暖和了,但气温仍略带点寒意。 她迅速回收信件,把窗户关上。 她垂下视线看去,信件上写著「密德海斯城的邀请函」。亚露卡娜虽然不懂世事,但好歹还是知道密德海斯是迪鲁海德最大的城市。 收件者是阿诺斯。 「哥哥!」 她叫唤著在暖炉附近睡觉的哥哥。阿诺斯悠悠醒来,看向亚露卡娜。 「怎么了吗?」 「城里送来了邀请函哟!是猫头鹰先生送来的。」 「唔嗯,又送来了啊。」 亚露卡娜把邀请函放在阿诺斯伸出的手上,他立刻就将信件丢到暖炉的火里烧掉。 亚露卡娜惊讶地瞪大眼睛。 「烧、烧掉了?」 「因为内容总是千篇一律。」 「信上写著什么?」 亚露卡娜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探头看著哥哥的脸。 「要我到城里去。不久前我在密德海斯大闹了一场,看来是在那个时候被盯上的。」 「不、不要紧吗……?」 「别担心,我是不会被城里的士兵抓住的。而且我要是去的话,龙就会全部跟过去,这样也会给对方造成麻烦。」 「……这样啊。」 亚露卡娜就像安心下来似的松了口气。 「我再睡一下,要是有什么事就叫醒我。」 「嗯,抱歉吵醒哥哥了。」 「还有,别跑到我的魔眼(眼睛)看不到的地方去。」 阿诺斯就像警告似的说。 亚露卡娜连忙用力摇头。 「人、人家才不会做这种事!」 「那就好。」 阿诺斯这样回答后再度阖上眼睛,很快就能听到鼾声。亚露卡娜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用食指戳著他的睡脸,看起来完全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已经睡著了。」 她回到椅子旁,将方才看的书放回书架,然后走向玄关安静地把门打开。 亚露卡娜在一面吸著屋外的空气一面用力地伸著懒腰后,就这样到森林里散步。当然,就跟哥哥叮咛得一样,她走在阿诺斯魔眼看得到的范围内。 就在她边走边悠哉观赏著草木萌发新芽的景象时,上空飞下来一只猫头鹰。 那是方才送邀请函过来的猫头鹰。猫头鹰一降落到贴近地面的高度就被光芒所笼罩,变成了黑猫的模样。 「哇。」 在叫了一声后,亚露卡娜直直盯著黑猫。就像是要她跟上来似的,那只黑猫回望亚露卡娜,在森林里慢步走了起来。 「等等!」 亚露卡娜回头看了家一眼。大概是想说只要在哥哥魔眼(眼睛)看得到的范围内就没问题了吧,她立刻尾随著黑猫追了上去。走了一会儿后,她眼中看到陌生的景象,有人坐在树根上倚树躺著。 那是个紫发、蓝眼,穿著大衣的男人。黑猫跑到他身旁,轻盈地跳到他的大腿上趴下。 男人边摸著猫的头,边朝著亚露卡娜看来。 「嗨,亚露卡娜。」 男人的声音让亚露卡娜轻颤了一下。 「别这么害怕,我没有要加害你的意思哟。」 对方一脸看起来很善良的表情,以温柔般的语调说︰ 「虽说睡著了,但只要往前踏进去的话,就会被他发现呢。」 亚露卡娜与男人的正中央就是方才阿诺斯叮咛过,魔眼所能看到的范围。他轻易地看穿了这一点。 「为什么……你会知道人家的名字?你是谁?」 「我们在你比现在还小的时候见过一面哟,虽然你应该不记得了吧。我的名字叫做赛里斯。亚露卡娜,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亚露卡娜尽管警戒著他,还是开口询问: 「……什么事?」 「我想请你把这封信交给阿诺斯。」 赛里斯在拿出信件、用手指弹了一下后,信件就轻飘飘地飞向空中,飘落到亚露卡娜手上。这封信与方才阿诺斯处理掉的邀请函相同。 「你、你是来抓哥哥的吗?」 「抓他?为什么?」 亚露卡娜吞吞吐吐地说: 「……因为……哥哥说他在密德海斯大闹了一场……」 「是啊,他确实大闹了一场。毕竟他的魔力以幼小的身躯来说太不寻常了,他现在还无法控制那么强大的力量吧。只要稍有差错,甚至有可能会烧毁国家。由于他拥有太过强大的力量,所以还无法自由地操控魔法。」 赛里斯以不带恶意的笑容说: 「我是来迎接他的。他拥有成为迪鲁海德之王的器量,我希望他能在适当的地方充分发挥力量。」 大概是因为她不觉得眼前的男人在说谎,但也不认为哥哥会对自己说谎吧,亚露卡娜一脸疑惑地看著赛里斯。 「我想阿诺斯也想要来迪鲁海德哟。你知道他每晚熬夜在做什么吗?」 「……学习魔法吧。」 「没错。在这种边荒地带,真亏他能研究魔法到那种程度。不过目前看来,他似乎稍微碰到了瓶颈。」 赛里斯直直注视著亚露卡娜,然而她有种那双蓝眼没有在看任何事物的感觉。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吧。小孩子独自一人,而且还是拥有无与伦比魔力的他没办法直接使用前人的智慧,要靠自学逼近魔法的深渊是极其困难的事。尽管如此,他恐怕只要有一个契机,就能在眨眼间潜入谁都不曾抵达过的领域。」 不是赞美也不是恐惧,赛里斯彷佛就只是在淡淡地述说事实般说出这段话。 「而我能够给他这个契机。」 「……可是哥哥被龙盯上了,所以他说会给城里的人添麻烦。」 在亚露卡娜这么说后,赛里斯就像理解似的点了点头。 「喔喔,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 亚露卡娜露出疑惑的表情。 「什么?」 「你听说过说谎的朵菈这篇故事吗?」 亚露卡娜点点头。 「你觉得朵菈为什么会像那样一直说谎?即使说谎,她应该也不会有任何好处。」 「……因为很开心?」 「或许是这样吧。不过,她说不定只是想让在乡下过著无聊生活的村民们感到开心。」 「朵菈说了温柔的谎言吗?」 一面回想起哥哥说过的话,亚露卡娜一面提出疑问。 「我觉得是这样。那么你觉得呢?」 「可是,既然说了温柔的谎言就必须要获得幸福才行,但没有任何人相信朵菈,朵菈一个人孤单地死去了。」 对于亚露卡娜的感想,赛里斯点了点头。 「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吧。就算说了温柔的谎言,也不一定能获得救赎──真希望他不会落得这种下场。」 他朝著家的方向望去,说出意义深远的话。 「亚露卡娜,你觉得怎么样?你要是愿意帮我说服他,我就实现你的愿望。」 「人家的愿望……?」 「没错,愿望。不论什么愿望我都会帮你实现。你一直在这种边荒地带生活,难道不想去城里吗?」 亚露卡娜想了一下后摇摇头说: 「……哥哥会寂寞,所以我不会去。我们这样说好了……」 「那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想做的事……」 亚露卡娜低头想了一会儿后随即抬头说: 「……人家也能施展像哥哥一样的魔法吗……?」 亚露卡娜战战兢兢地说: 「那个啊……因为一直都是哥哥在与龙战斗,实在很可怜。要是人家也能施展魔法的话,就能代替哥哥打倒龙了!不仅能帮忙建造房子,也能够自己生火。」 「你很温柔呢,亚露卡娜。」 赛里斯微笑说道后,亚露卡娜就很开心地笑了。 「你会无法施展魔法,是为了不让魔力外泄而施加了封印所致吧。」 「封印……?」 「只要你过来这里,我就能帮你解开封印哟。」 亚露卡娜陷入沉思。 「三秒就结束了,不用担心会被他发现。」 「……嗯……」 亚露卡娜就像下定决心似的悄悄走到赛里斯身边。 接著他在亚露卡娜身上画出魔法阵。那个术式会干扰施展在她身上的封印魔法,只见光芒倏地进到亚露卡娜体内,她的根源在下一瞬间溢出魔力粒子。 「哇……」 「你学过魔法术式吗?」 亚露卡娜点点头。 「可是没办法施展。」 「现在就没问题了哟。你试试看。」 亚露卡娜用满溢出来的魔力试著画起魔法阵,术式依照她所想的模样逐渐构成,从中溢出火焰。 她施展了「火炎(gurega)」的魔法,可是成果以那个魔法来说实在太过巨大。膨胀到足以将大树燃烧殆尽的火焰被赛里斯以反魔法消除掉了。 「看吧,你做到了。」 亚露卡娜很开心地点点头。 「如果你想要,我可以教你逃离龙的魔法哟。」 「……有这种魔法吗?」 「当然有。相对地,在我教你魔法之后,你能帮我说服阿诺斯吗?」 「嗯!要是龙不会袭击过来,哥哥也一定会说要去城里,因为哥哥最喜欢魔法了!」 「那就太好了。我也很感激你哟。」 赛里斯就像松了一口气似的笑了,露出自己彷佛是个好人的表情。 「因为要先做准备,明天的同一时间你再到这里来一趟,在那之前我先将封印恢复。」 赛里斯解除画在亚露卡娜身上的魔法阵,随后她的封印就再度作用,抑制住了魔力。 「啊,对了。那封邀请函上写著对阿诺斯来说非常重要的事情,所以你绝对不可以自己偷看哟。」 「咦……?」 「能跟我保证吗?」 「……嗯。」 「那就明天见了。」 赛里斯施展「飞行」的魔法,让身体忽然浮起,当场飞走了。 §25【地下遗迹的入口】 隔天── 在地底的白昼──白夜时分,我们来到吉欧路海泽以西的荒野。 这一带不见半点草木。在丝毫没有生物气息的这个场所,就只有神龙歌声回荡著。 一起跟来的有亚露卡娜、雷伊、米莎、米夏、莎夏、艾莲欧诺露,还有洁西雅。至于辛与耶鲁多梅朵,我则是要他们去照顾学生。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听说你又大闹了一场?」 雷伊一面竖耳聆听神龙歌声一面问道。 「没什么,就只是跟阿盖哈的什么剑帝打了一场,教训了吉欧路达卢的教皇一顿而已,没有杀掉任何人。」 「哈哈哈……所以爱莲她们昨天才会像发狂似的在隔壁房间高唱〈邻人〉吗?」 米莎虽然提出了询问,但也一副大致察觉到的模样。 「我开发了能将她们的爱一点也不剩地转换成魔力的爱魔法『狂爱域』,并以这个魔法毁灭了教皇的选定神。就跟我推测得一样,爱果然对神族有效。」 「完全是大闹一场耶……」 莎夏碎碎念著,米莎也在她身旁连忙点头同意。 「这么说来,雷伊弟弟和米莎妹妹在自由行动时也不见人影,是在做~什么呢?」 艾莲欧诺露带著别有含意的笑容,探头看著米莎的脸,让她当场满脸通红。 「请、请任君想像……」 「嗯~?说这种话的话,我会想像非常厉害的事喔!」 「……洁西雅……也要想像……」 洁西雅握紧双拳。 「……吃了非常好吃的……食物……好羡慕……」 这是她想像力的极限。 「我们稍微做了点爱魔法的特训。毕竟以神族为对手的情况似乎会增加。」 雷伊爽朗地说。 「虽然你说得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其实是那个吧?就只是不顾他人目光地在打情骂俏对吧?」 莎夏以冰冷的视线直盯著雷伊瞧。 「话说回来,这两天你们好像都跑到阿诺斯的房间里去,是在做什么呢?」 「什么……」 大概是没想到他会这样反击吧,莎夏的脸瞬间就红得像是煮熟了一样。 「做、做、做什么……才没做什么呢。对吧,米夏?」 米夏就像在思考似的微歪著头。 「请任君想像?」 「你是笨蛋吗!」 米夏「呵呵」笑了笑。 「只是想说说看。」 「真是的……」 走在前头的亚露卡娜突然停下脚步转身。 「是歌曲轮唱的地方。」 我们走到祂附近倾耳聆听。 「听起来确实像是在轮唱呢。这是怎么办到的啊?」 「神龙有两头?」 莎夏与米夏分别问道。 「不过,是不是也有地方听起来像是三重唱啊?像是这附近?」 米莎走过去竖起耳朵,在那边听起来确实像是有三重唱在轮唱。 「在痕迹神的沉睡之地,神龙歌声会形成多重回声吗?不过这种现象似乎不只是在指出通往利嘉伦多罗路的入口。」 我看向亚露卡娜,接著祂点点头说: 「你说得没错。或许这就是利巴尔修涅多没有返回神界,而是留在地底的理由吧。」 「嗯~什么意思?」 艾莲欧诺露的脑袋里浮现疑问。 「尽管神龙早已毁灭,然而痕迹神是纪录与记忆的秩序,那尊神在神龙死后让歌声的痕迹不断地留在吉欧路达卢的土地上回荡著。」 「啊~原来如此。因为必须重播歌声,所以才会一直留在吉欧路达卢。」 艾莲欧诺露就像理解似的叫道。 「神龙歌声就跟龙域一样,会成为阻挡外敌的国家铠甲吧。」 只要回荡著神龙歌声,就会难以施展「转移」与「意念通讯」,要用魔眼环顾整个国家就会变得十分困难。即使想要侵略,也会很难取得情报。 「痕迹神也被称为是地底的守护神。」 「不过目前好像只有守护吉欧路达卢就是了。」 我用魔眼朝附近一带望去,找到歌声以最多重唱轮唱的地点。 「唔嗯,这底下的神龙歌声好像最为响亮。」 亚露卡娜才化为雪月花忽然消失,就出现在我的面前。 「不过没看到像是地下遗迹的东西。虽说受到了神龙歌声妨碍,但这种程度还是看得出来吧?」 「地下遗迹现在恐怕并不存在。应该是经由痕迹神的秩序将过去的神殿与现在连接在一起的吧。」 「也就是利嘉伦多罗路位在过去吗?」 「没错。」 此时亚露卡娜伸出手,天盖上浮现「创造之月」。 「大地冻结,冰雪融化。」 白银光芒以亚露卡娜为中心洒落大地。这道光将祂的周围形成圆形地冻结起来。 这道冰层就像薄冰裂开似的「哐啷」粉碎,在地面上形成巨大的圆形洞穴。就跟用魔眼看到得一样,底下果然只有空洞。 「只要架起通往过去的桥梁,就能前往地下遗迹吧。」 「唔嗯,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我朝著那个空洞画起魔法阵。 在施展魔法「时间操作(rebaido)」将空间的时间往过去回溯后,空间就恢复成土,然后变化成石头,于眼前开始出现巨大的建筑物。 「哇!好大的遗迹喔!」 「……很像……神殿……」 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惊叫出声。 「能回溯的时间,到这里就是极限的样子。」 洞穴里出现无法一览全貌的巨大石造遗迹。 「那里就是入口吗?」 我们飞降在像是一座塔的遗迹顶端。仔细观察圆形地板后,我们发现那其实是一扇巨大的门。 「这要怎么开啊?」 莎夏直直凝视著那扇门。 「没什么,这种门一般来说都是直接撬开,只要一脚踹飞就好。」 「……就算你用魔王的常识来说……」 「大家浮空吧。在踹开的瞬间会摔下去喔。」 我轻轻抬脚准备要踏在门上,眼角余光却闪过了某样东西。 「怎么了?」 莎夏向我提出疑问。 「你看。」 在我准备要踏上去的地板门附近有著脚印状的破坏痕迹。 「虽然这座遗迹本身是过去的东西,所以有点难以辨别──」 「还很新?」 米夏从我背后探头看著那道脚印。 「看来是这样。」 「等等,这也就是说……?」 「有人先进去了,或者是进不去而放弃了。不过不管怎么说,似乎有其他人来过这里的样子。」 就在我这么说的瞬间,在上方感受到了复数魔力。 我抬头望去,便发现在亚露卡娜开出的洞穴边缘有著士兵人影。总共有十几个人穿著全身甲冑,各个都让人联想到龙的深绿。大概是配戴了隐匿的魔法具吧,让人难以辨别他们的魔力。 他们展露出明显的敌意,瞪著在下方遗迹的我们。 「报上名来。有什么事吗?」 我发出询问,不过无人答覆。 他们从魔法阵中取弓搭箭。 「……我见过他们一次。」 亚露卡娜说: 「他们是盖迪希欧拉的无名骑士团,不知从何时起被人们称之为幻名骑士团。尽管没有公开其存在,据传是霸王的直属部队,将与盖迪希欧拉敌对之人自黑暗葬送于黑暗之中。」 是盖迪希欧拉啊?既然他们曾经协助过亚希铁,那么就算出现在吉欧路达卢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 「你们的目标也是痕迹神吗?」 在我询问的同时,骑士们就射出搭上的箭矢,缠绕著大量魔力粒子朝我们纷纷落下。 「我说对了吧。」 我画出骑士人数份的魔法阵,从炮门中射出漆黑太阳。在将射来的箭矢尽数吞没后,「狱炎歼灭炮」就连同深绿色的全身甲冑一起让他们燃烧起来。 然而── 「哦?」 他们用反魔法甩掉漆黑太阳,幻名骑士团没有一个人因此负伤。 「跟亚希铁的部队完全不能相比呢。既然有著这种实力,就不可能进不到遗迹里头。」 恐怕是有另一批人进到了遗迹里头,而这些家伙是留在外头警戒的吧。 「阿诺斯。」 雷伊说道: 「总之这里就交给我们处理吧。要是被人率先毁灭掉痕迹神,我们可就白跑一趟了。」 米莎来到他身旁,静静地把手抬起。才刚溢出黑暗包覆住她的全身,大精灵的真体就显现了。 「就让我们去吧。」 「那就交给你们了。」 我抬起脚用力踏在地板门上。伴随著「咚隆隆隆」的一声巨响,圆形大门就被撬开了。 我们将雷伊与米莎留在入口,朝著大门后方落下。 「……嗯~很深喔。」 艾莲欧诺露将视线向下看去,在坠落了十几秒后才总算看到了地面。在著地的同时,莎夏喊道: 「阿诺斯,背后!」 于黑暗中现身,穿著深绿色全身甲冑的士兵就站在我背后。 尽管对方发出白刃一闪,但我染成漆黑的「根源死杀」之手却快一步贯穿甲冑,抓住了他的根源。 「是打算偷袭我吗?」 「…………看……招…………」 骑士的根源以彷佛要自爆的气势溢出魔力。漆黑太阳就像要连我一起吞没般从骑士体内溢出,然后在转眼间爆发开来。 随著「轰隆隆隆隆隆」的激烈声响,那名骑士连同自己的根源一起遭到漆黑火焰吞没,并且化为灰烬。 尽管如此,他赌命发出的漆黑太阳却仍然包覆著我剧烈燃烧。 「……混帐……!」 莎夏在用「破灭魔眼」一瞪后,缠绕在我身上的火焰就消灭了。 我的食指稍微烫伤。 「居然能让我受到擦伤,看来实力相当不错。只不过,是『狱炎歼灭炮』啊?」 骑士的身体化为灰烬。我注视著那之中即将燃烧殆尽的根源。只要注视深渊,就能清楚看出他的身分。 「看来他们并非龙人,而是魔族的样子。」 (插图010) §26【溯航回廊】 我们在地下遗迹利嘉伦多罗路的回廊上前进著。 在用魔眼仔细观察石板地面后,我们发现到处都有肉眼看不见的极小伤痕。这是有人走过时留下的,还比较新。 「唔嗯,有著像是有人走过的痕迹。大家提高警觉,说不定会有埋伏。」 我们尽管警戒著周遭,仍以不减慢速度的方式前进。利嘉伦多罗路很广大,就连一个回廊都非常宽广。 「果然是那个叫什么幻名骑士团的先进去了吗?」 莎夏问道。 「可以这么想。」 「可是,为什么地底国会有魔族?亚露卡娜妹妹知道吗?」 艾莲欧诺露竖起食指向祂问道。 「我不知道。至少幻名骑士团的存在是盖迪希欧拉建国不久后才开始流传。尽管当时还没有名字,但确实有身分不明的骑士们在协助盖迪希欧拉。」 「那可是吃了我的『狱炎歼灭炮』也不以为意的对手。那个深绿的全身甲冑恐怕带有龙之力,但就算扣除这点也并不弱,他们应该是神话时代的人吧。」 「两千年前来到地底了?」 米夏问道。 「恐怕没错。」 或许可以认为他们是在地底形成不久后就发现到这里并下来吧。 「不过,他们来这里做什么啊?」 莎夏一脸不可思议地说。 「不清楚。我记得盖迪希欧拉祭祀著不顺从之神吧?」 对于我的询问,亚露卡娜回答: 「是的。跟著不顺从之神一起反抗秩序之神的人们即是盖迪希欧拉之民。尽管相较于吉欧路达卢与阿盖哈是小国,但聚集著强大的龙人们,呼吁著继续依赖神力的危险性。」 「这就一般想来,不觉得很像是我们的伙伴吗?既是魔族,又与神族敌对。」 「可是,他们是会突然袭击过来的人喔?」 艾莲欧诺露在指出这一点后,莎夏就发出「嗯~」的低吟声烦恼起来。 「如果是两千年前的魔族,应该认识阿诺斯。」 米夏说道。 「啊~真的耶!应该会认识阿诺斯弟弟的长相与魔力吧?而且他又没有隐藏起来。」 「……知道是……阿诺斯,还是袭击过来了?」 洁西雅露出有点愤怒的表情。 「应该是这样吧。既然不怕我,我不觉得他们会是默默无名之人,但两千年前的那场大战也不一定没有强者蛰伏不出。」 在我建造墙壁转生后,一部分的魔族下来了地底,然后一次也没有返回地上,没有让地底的存在传开,这样想的话就符合情况了。虽然就算有一两个脱离组织的人也不奇怪,但他们统率得可还真好。 「盖迪希欧拉是个情况不明的国家,与吉欧路达卢与阿盖哈不同,没办法轻易入国。据说只要一度踏上这里,除了特别之人以外是没办法离国的。」 「……这算什么?不觉得是个正常的国家耶?」 莎夏的感想让亚露卡娜点了点头。 「是的。盖迪希欧拉不与他国交流,是丧失信仰者最后抵达的国度,是不信神的人们唯一的救赎之地,因此我也不知道这个国家的详情。」 他们是个不信神的国家,除非是不顺从之神,否则都不会受到欢迎吧。 「幻名骑士团是为了什么目的下来地底,然后为何直到现在都还留在地底,目前还不清楚。然而既然来到了这里,他们的目的就是痕迹神吧。既然说他们是反抗秩序的一群人,那么可以认为他们是要来消灭祂的。」 「你说得没错。」 亚露卡娜说。 或者说,认为他们与我丧失的记忆有关,也不是不可能吧。他们说不定认为,让我取回记忆会对他们产生不利。 「嗯~……?」 艾莲欧诺露发出疑问声。 我们在这里停下脚步。 「总觉得水以奇怪的方式在流动喔?」 眼前是个t字路口,前方的回廊形成一个坡道,水却沿著坡道逆行往上流。或许是魔法的效果吧,水并没有流到这一边来。 「看。」 米夏用手指过去,那里有块石板。 「上头写了什么?」 由于是祈祷文字,所以莎夏看不懂,于是我把内容念了出来。 「溯航回廊是回溯到过去的唯一道路。不过回廊只接受三十三天前的过去,拒绝此外的一切。地下遗迹利嘉伦多罗路内部的时间流动总是朝著逆流的方向停滞,带著钥匙开门,搭船在时间流动中溯航吧。三十三天后,在利嘉伦多罗路的最深处,此世的一切痕迹就在那里等待著。」 莎夏困惑地歪著头。 「……门就在这里吧?」 石板旁有一扇门,上头有著魔法阵与钥匙孔。 「是要使用这个魔法阵吗……?」 「就试试看吧。」 我碰触魔法阵注入魔力,眼前就创造出钥匙。我把钥匙插进门上试著转动,可是却毫无反应。 「唔嗯,打不开呢。」 「嗯~我觉得拆掉就好了喔。靠阿诺斯弟弟的力量『咚!』地下去。」 艾莲欧诺露竖起食指说。 「要是有这么单纯就好了。」 我握紧拳头,使劲地打在那扇门上。可是门别说是坏掉了,就连声音也没有。 「是因为时间的流动不同吧。这扇门是过去的痕迹。」 亚露卡娜说: 「溯航回廊会接受三十三天前的过去,也就是要带三十三天前的钥匙来打开这扇门的意思吧。」 「嗯~三十三天前的钥匙是什么啊?要是回溯时间,这把钥匙就会消失喔?」 艾莲欧诺露苦恼著,而莎夏回答她的疑问。 「是那个吧?是要认为利嘉伦多罗路内部的时间是停滞的吧?所以只要到遗迹外头去,时间就会相对于内部不断地前进不是吗?因为这里头的时间流动是朝著逆流的方向前进,所以意味著过去会成为未来、未来会变成过去。也就是只要到外头去经过一天,这座遗迹的内部就会回到一天前的过去不是吗?」 「啊~我的头痛起来了喔……!」 「总之只要想成是带著这把钥匙在外头经过三十三天,回来后这把钥匙就会变成三十三天前的钥匙就好。这样一来就能开门了吧?」 「你说的恐怕是对的。」 亚露卡娜同意莎夏的说法。 「嗯~那么因为这扇门后面有船,所以也要把船带到外头去等三十三天,再搭上那艘船花三十三天前往最深处?」 「合计……要花九十九天。」 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说完,莎夏按著脑袋。 「既然上头写著一切痕迹就在那里,也就是痕迹神在最深处没错吧……?」 米夏点点头。 「但是追不上走在前面的幻名骑士团。」 「也是呢,必须想想其他办法──」 我「喀嚓」一声地打开门。 室内地板上画著魔法阵。 「──等等,你突然间做了什么啊!」 「虽说必须等上三十三天,难道你以为我就不能瞬间做到吗?」 在我这么说完后,大概是终于注意到了吧,莎夏恍然大悟。 「……对喔。也是呢……只要以『时间操作』将钥匙的时间加快三十三天,就会成为三十三天前的钥匙了……」 我在踏著地板的魔法阵注入魔力后,那里就出现了船。那是一艘两人共乘的独木舟。 因为有六人,所以我再造了两艘船,然后施加上「时间操作」把时间加快了三十三天。 也就是在利嘉伦多罗路里头成为三十三天前的船。 我扛起独木舟走到室外。 「那就走吧。」 我将独木舟放进溯航回廊的水流里搭上去。每艘船上分别坐著我与亚露卡娜、莎夏与米夏,以及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的组合。 独木舟立刻就像是沿著上升的水流溯航一样,沿著溯航回廊的坡道下行。 「虽然缩短了很多时间,但要抵达最下层还是得花上三十三天吧……?」 就如同莎夏所担心的,照常理来想,无法否认先搭船出发的人会先抵达最深处吧。 「加快船的速度?」 米夏问道。 「船上并没有船桨。就我看来,这艘船只能乘著时间流动前进的样子。」 「能以『时间操作』加快时间流动吗?」 亚露卡娜向我问道。 「虽然多少能办到,不过这跟钥匙和船不同,这个水流是痕迹神的秩序本身,要在对方的领域上较量,对我会有点不利呢。」 「就只是稍微变快一点,能赶得上吗?」 「别担心。方才的钥匙我有多做一把,只要用这把钥匙开启通往最深处的门就好。」 我展示方才以门上魔法阵制造的钥匙,随后亚露卡娜露出一脸疑惑的表情。 「……这是什么意思?」 「哪里有通往最深处的门啊?」 莎夏朝米夏看去,只见她摇著头。 「溯航回廊会接受三十三天前的过去。」 我使劲将钥匙高高举起,砸向回廊的地板,同时以「时间操作」将钥匙本身与投出钥匙的动能加速三十三天。 只有投出的钥匙时间加速,即表示投出的速度加快了三十三天,甚至超越光速的钥匙发出一瞬的闪光。然后下一瞬间── 响起「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的地鸣声,船加速前进。投出的钥匙在回廊坡道上砸出大洞,水流从里头猛烈地喷了出来。 「看吧,门打开了。」 「这与其说是门,根本就是个洞啊啊啊……!」 莎夏在朝著无底洞逼近的船上大叫。 「咯哈哈,别在意这点小事。不论是门还是洞,都一样能够进去。」 跟从大洞中激烈喷发出来的水流相反,独木舟就像要被吸入无底洞里一样,眼看著不断溯航。 「呀、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著莎夏的惨叫,我们乘坐的独木舟搭上笔直朝向正下方、通往利嘉伦多罗路最深处的时间水流。 §27【痕迹神的所在之处】 大洞中喷出激烈的水流。 溯航的三艘独木舟眼看著不断加速,一个劲地朝著下方冲去。 「哇~喔!能看到像是星星的东西喔!」 「……好多……船……」 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说道。有著许多跟我们的方向相反,沿著喷出的水流往上升的星星。在试著仔细观察这些星星后,发现那其实是在闪烁的独木舟。 穿著铠甲之人、穿著法衣之人,男女老幼形形色色的龙人们搭著船从我们身旁经过。 「是造访这里的人们的纪录吧。」 亚露卡娜说道。也就是过去曾前往过这座地下遗迹利嘉伦多罗路最深处的人们身影,作为痕迹留在这条水道上了吧。 「看。」 米夏的视线方向上有一个穿著蓝色法衣、容貌中性的人。那位美丽的圣职者正是教皇戈卢罗亚那。 他也曾依照教典的指示,造访过利嘉伦多罗路吧。 「这样我们越是前进,就越是在时间流动中逆行吧?最深处究竟会回溯到何时啊?」 莎夏满腹疑虑地看向隔壁独木舟上的亚露卡娜。 「一切的痕迹都将回归时间之始吧,那里正是痕迹神的所在之处。」 「……也就是时间会回溯到世界刚诞生的时候?」 亚露卡娜点点头。 「你说得没错。」 「我感觉快疯了。」 「没有问题,一切都只发生在这座利嘉伦多罗路的内部。时间的秩序受到维持,时间并没有失常。唯独这里充斥著痕迹的秩序,是利巴尔修涅多的怀中。」 莎夏抱著头就像担心似的说: 「要是就像教皇说得一样,把痕迹神唤醒会惹祂生气的话,那么在这座遗迹里头岂不是非常危险……?」 「咯哈哈,对方可是能一面沉睡,一面轻易实现这种时间逆行的秩序。就算要将万物变成单纯的痕迹,似乎也易如反掌。」 「……为什么你在这种状况下还笑得出来啊?再说还有先走一步的幻名骑士团……」 莎夏就像很担心似的烦恼著。 「没问题。」 米夏说: 「有阿诺斯在。」 「这我知道……但要是对方很强的话,要躲避阿诺斯的流弹就会很辛苦不是吗?倒不如说,这点还比较辛苦。」 听到莎夏这么说,让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别担心,我的部下没这么脆弱。」 大概是听出这是在要她好好避开的意思吧,莎夏一脸傻眼地看著我。 「是是是,谨遵谕令。」 「准备迎接冲击,就快到终点了。」 我的魔眼看到水流的终点。才刚这么想,独木舟就猛然加速穿过大洞。喷出的水流突然中断,独木舟被拋到了半空中。 周边是广大的空间,地面上有一望无际的蓝色浅水池。房间里则有好几道瀑布逆流著,但是水面并没有被激起,就只有一道巨大波纹在徐徐摇荡。 过了不久,独木舟坠落水面。冲击没有预期得大,独木舟就像被水池吸收了力道一样倏地停止。 「这里就是最深处吗?」 试著走下独木舟后,我们发现水池很浅,能够轻易著地。不用特意去找,就能发现室内充斥著程度截然不同的魔力。 源头来自一个点,也就是在水面上泛起的巨大波纹中心。在我笔直朝著那里走去后── 「你还是一样以出人意料的方式登场耶。」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眼前才隐约弥漫起黑雾,就从中出现了两名魔族。 其中一人手持红色魔枪,戴著遮住半张脸的眼罩。 那个人是四邪王族之一的冥王伊杰司。 另一个是头上长著六只角的男人,同样是四邪王族之一的诅王凯希莱姆姬斯缇。 「哦?冥王、诅王。我们又在稀奇的地方碰面了呢。你们是何时加入了什么幻名骑士团的啊?」 面对我的询问,冥王伊杰司举枪回答: 「退去吧,魔王。与你争论是在浪费时间。」 「你也一样吗,凯希莱姆?还是说现在是姬斯缇?」 诅王平静地开口说: 「对不起,阿诺斯大人。这是凯希莱姆大人的请求。虽然之前曾受你帮助……」 诅王拥有双重人格,分别是诅王凯希莱姆与其恋人姬斯缇。目前看来是姬斯缇的样子,不过照情况看来,凯希莱姆出来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吧。 「阿诺斯。」 米夏在这样叫唤我后,就注视著水面上泛起的巨大波纹中心。尽管不是不能强行通过,但要是在这里打得太夸张,痕迹神说不定就会醒来。 「我知道。」 我迈开步伐,笔直走向波纹的中心。伊杰司与姬斯缇阻挡在我前面。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明知故问。我们要在痕迹神还没醒来之前在这里毁灭祂。」 「不好意思,我有事要先找祂,你们就等我把事情办好吧。」 伊杰司沉稳地压低身体重心,独眼带著杀气,将红血魔枪迪西多亚提姆的枪尖指向我的左胸。 「你忘记余的忠告了吗?要是小看神族,将会重蹈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覆辙喔。」 「唔嗯,她的话目前就在外头对付你们的同伴,有什么问题吗?」 「等发生就太迟了,要在发生之前先摘除幼苗。」 「做这么浪费的事,这说不定能开出漂亮的花喔。」 伊杰司的独眼透著冷光。 「果然是白费唇舌。」 迪西多亚提姆闪了一下突出,同时空间变得扭曲。长枪的前半段消失,超越次元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用「森罗万掌」的手抓住枪柄。 「唔!」 伊杰司使劲把长枪往上挥,连同枪柄一起把我的身体抬到空中。 「哦?一段时间不见,你变强了呢。」 「余应该说过了,余可没有在混啊!」 迪西多亚提姆更加地超越次元,把我顶到遥远的上方。我虽然连忙放手,但从红血魔枪上溢出的鲜血却用球体包覆住了我的身体。 「你就飞到次元的尽头吧。」 迪西多亚提姆溢出大量鲜血,散发出不祥魔力干涉著我的身体。就如他所说的是要让我飞到次元的尽头吧。 剎那间,伊杰司收枪往后跳开。艾莲欧诺露发出的「圣域炽光炮(teo toraiasu)」击中他方才的所在位置,并且溅起了水花。 「耍这种小聪明。」 「你敢动的话,就会死喔。」 著地后的伊杰司,被莎夏用「根源死杀」的指尖抵著背部。 「冰牢。」 米夏以创造出来的冰将姬斯缇囚禁起来。尽管她发出黑雾吞噬掉出现的冰,但米夏创造的速度比她来得快。 她接连不断地创造出冰,十重、二十重地叠起监牢。 米夏说: 「阿诺斯。」 「嗯,来吧,亚露卡娜。先去逮住痕迹神。」 因为伊杰司收回了长枪,所以鲜血球体也跟著炸开消失了。我施展「飞行」控制著坠落的方向,笔直朝向波纹的中心。 化为雪月花的亚露卡娜在下一瞬间出现在我的身旁,就这样两人一起飞向痕迹神的所在之处。 中途传来了一道声音。 「勇气可嘉的家伙。以两名四邪王族为对手,是打算舍命争取时间吗?」 尽管背部被「根源死杀」的指尖抵著,冥王像是毫不在意似的关注著我与亚露卡娜。 就像在说以莎夏为对手,他怎么样都有办法应付一样。 「后者是正确答案,但前者你可就答错了。」 莎夏一面让「破灭魔眼」浮现,一面堂而皇之地发出宣言: 「虽然不知道四邪王族有多强大,但我可是魔王大人的部下。」 伊杰司眼神锐利地朝我发出杀气。只见他一个翻身,有如闪光般刺出深红魔枪;察觉到他的行动,莎夏随即用「根源死杀」的指尖刺向冥王持枪的手。 双方交错,刺出的迪西多亚提姆稍微偏了准头,擦过我的脸颊。 「干得好。」 我降落在波纹的中心处。 响起「哗啦」水声,我们沉入水中。本来应该是浅水池的地方,周围却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全都充满著水。 不论再怎么用魔眼(眼睛)凝视都看不见水底。 「亚露卡娜。」 「我感受到了神的魔力,而这恐怕就是痕迹神利巴尔修涅多。如今在沉睡的祂大概不具有形体吧。」 也就是这些水全都是痕迹神吗? 「你说过会在痕迹神同意之后才唤醒祂。」 「如果是在梦中的话,就算不唤醒祂也能对话吧?要是能沟通的话,就能要祂直接唤醒记忆不是吗?」 「你说得没错。但痕迹神掌管的记忆秩序比梦境守护神来得更加广泛。要让那尊神坠入梦境需要相当庞大的魔力,即使成功也很短暂吧。」 「只能试试看了。也使用我的魔力吧。」 亚露卡娜点点头,碰触我的身体。在祂画出魔法阵后,衣服就化为光逐渐消失。 祂将额头抵在我的额头上。 「夜晚降临,诱人入睡,摇荡的记忆将梦境重叠,浮现于水面之上。」 我们一面沉入过去的痕迹,一面静静地坠入梦境── §28【拥有相同魔眼之人】 这里是个不曾见过的场所。 位于荒野上,没有生物的气息,一片无垠大地绵延不绝。上空是天盖,时间是极夜,应该是封闭在黑暗之中的地底吧。 亚露卡娜跟在我身旁,我与祂都还穿著衣服。 也就是说,这里是痕迹神的梦境之中吗? 「是吾之梦,也是祂之梦。吾乃痕迹神利巴尔修涅多,将此世一切纪录与记忆铭刻在此身的痕迹秩序。」 伴随著响起的声音,荒野的地面逐渐隆起。 那是直达天盖的巨大书架。不计其数的书架在无垠荒野上源源不绝地出现。 等注意到时,眼前就站著一个男人。祂是个手持纯白书籍,穿著庄严服装的神。 「吾等待著应当到来之日,在此时间的尽头,利嘉伦多罗路的最深处持续沉睡著。找吾何事,不适任者,还有无名之神亚露卡娜。」 亚露卡娜走出一步向利巴尔修涅多说: 「我想取回丧失的记忆与神名,这应该铭刻在祢的秩序之上。」 「记忆是伤痛,忘却是救赎。吾乃背负此世伤痛之神,取回的记忆将会苛责著汝,使汝痛苦、受伤吧。」 「我所犯下的罪是属于我的东西。既然祢说这是伤痛,那就不该被治愈。我想让我的伤痕再度铭刻于此身上。」 「此处是一切记忆与纪录的归属之地。已是无名之神的亚露卡娜,汝就去注视记忆的深渊,只要汝不别开魔眼(目光)由衷希望的话,就能取回记忆吧。」 无数书本无声无息地从荒野上连绵不绝、拥有庞大数量的书架上落下。这些书本在空中翻开后,书页就接连脱落,有如碎纸花般飞舞在荒野的天空之中。 这些数千、数亿,数之不尽的书页,大概就是这个世界的记忆与纪录所留下的痕迹吧。 当中的一页是祂所追求的记忆。亚露卡娜用魔眼(眼睛)凝视著于空中飞舞的无数书页。 就在这时── 响起震耳欲聋的雷鸣,无数的紫雷落下,射穿了飞在空中的书本,让无数书页「轰」的一声燃烧起来。这把火还延烧到书架上,梦中世界在眨眼间化为火海。 「唔……」 利巴尔修涅多一脸困惑地蹙起眉头,祂身上也缠绕著紫雷。 「不速之客,崇拜不顺从之神的愚者们,对吾沉睡中的身体发出闪电。」 「唔嗯,之前是在等痕迹神分心露出破绽啊?」 这些紫电的魔力,不是伊杰司也不是凯希莱姆的。尽管本来就觉得不会只有他们两人,但果然还有幻名骑士团在场的样子。 「要醒来吗?」 「不,我去阻止这把火,祢就在时间允许之下找寻记忆。」 「就依你说的。」 亚露卡娜在我身上画出魔法。 「雪滴让人梦醒,使他返回现实。」 一片雪月花落在我的脸颊上。 瞬间,荒野从眼前消失,我的怀中抱著一丝不挂的亚露卡娜。 水中闪过无数紫电在侵蚀著痕迹神。我画起魔法阵,在穿上白制服后用薄布包裹住亚露卡娜。 接著我用「破灭魔眼」瞪向雷光。一瞪之下消失的只有三成左右的雷光,对方魔力相当强大。我再继续用魔眼瞪下去,逐渐将这些紫电消除掉。 就在大致清除乾净后,我搜索周遭。在有如深海的黑暗之中,我的魔眼发现到了潜藏的人影。 「我找到你了。你是谁?」 我画出多重魔法阵把手穿过去。 我用苍白的「森罗万掌」之手抓住潜藏的人影提起来,随后就在左肩上感觉到抵抗。 我被看不见的手用力抓住。是「森罗万掌」啊?这是地上的魔法,这家伙恐怕也是魔族出身。 「抱歉,我不能让你在这里大闹。」 我用「森罗万掌」抓著那家伙,就这样朝著水面一口气飞上去。 水声「哗啦」响起,我回到流著瀑布的房间。 霎时间,方才就在室内的人们纷纷朝我看来。现况是两名四邪王族与我的部下正处于混战之中。 「……是谁,姬斯缇。把你关在这种地方的人……」 充满怒气的低喃声从被关在冰牢里的姬斯缇体内传出,而她自根源溢出的魔力飙升到了截然不同的境界。 她是会伴随著人格切换,就连根源也会跟著变化的特异体质。现在的他是货真价实的四邪王族──诅王凯希莱姆。 「是这样啊……」 黑雾聚集在他眼前画出了魔法阵。 「不可原谅……」 憎恨满溢而出,他以猛然升起的魔力粉碎冰牢。 「不可原谅──!你们这些家伙啊啊啊!」 他把手伸进魔法阵里,取出一把不祥的弓。 「唔嗯,小心点,米夏。那把弓是绝对会命中受诅咒者的魔弓尼特罗奥布斯。早在对姬斯缇动手时,你就已经被诅咒了。」 在这一瞬间,方才还在与莎夏对峙的伊杰司有了行动。 「唔啊!」 迪西多亚提姆一闪,刺中莎夏的腹部。尽管在「不死鸟法衣」的火焰包覆之下,伤势受到了治愈,她也还是跳了开来,朝米夏伸出手。 「米夏。」 「嗯。」 她们将彼此画出的半圆魔法阵连结起来。 「「『分离融合转生』。」」 两人的身体融合交错,回归成一体。银发少女爱夏将她的魔眼朝向诅王凯希莱姆。 「消失吧!」 伴随著凯希莱姆的怒吼,魔弓尼特罗奥布斯射出箭矢,并在剎那间从爱夏的视野中消失,刺在她的左胸上。 「这是对本大爷的姬斯缇动手的报应。你就被诅咒致死吧。」 在诅王这样说道的瞬间,刺在爱夏身上的箭矢就变成冰粉碎了。 「还真是遗憾呢,双重人格的怪人先生?」『冰雕的箭矢,就算命中也无碍。』 莎夏与米夏说。她们在箭矢刺中皮肤的瞬间,用「创灭魔眼」重造成脆弱的冰雕。 凯希莱姆燃起憎恶之火,横眉怒目地凝视著两人。一扯到姬斯缇,他就会变得很暴躁,现在就连要好好对话都没办法。 「就一口气解决你们吧。」『「创灭魔眼」。』 爱夏将眼睛瞪向伊杰司与凯希莱姆。她的「创灭魔眼」突破他们的反魔法,干涉著魔弓与魔枪。 「……可恶……」 「……就跟听到得一样,是很惊人的魔眼哪……」 迪西多亚提姆与尼特罗奥布斯在眨眼间变成冰晶,就像要逃离她的魔眼一样,冥王与诅王当场跳了开来。 「你们别想逃。」『就算跳开,只要还在视野里就一样。』 爱夏就像要追击似的对「创灭魔眼」注入魔力,同时瞪著两人。就在这时,抓住我的「森罗万掌」手感消失了。 就像要遮住爱夏的视野一样,紫色的巨大闪电伴随著巨响落下。 「跟我想得一样。」 传来轻佻的声音。这声音不属于伊杰司,也不属于凯希莱姆。 「那是『背理魔眼』呢。」 能在紫电中心看到人影。 在紫色雷光忽然散去后,那里站著一个男人。对方紫发、蓝眼,而且穿著大衣。 是在梦中见过──跟亚露卡娜讲过话的那名魔族。 名字记得叫做赛里斯吧。 「好久不见了,背理神耿奴杜奴布。虽然祢好像转生了,不过还记得我是谁吗?」 爱夏狠狠地瞪向他。 「我完全不认识你!」 然而她所发出的「创灭魔眼」却被那个男人正面瞪了回来。那双蓝眼化为染成灭紫色的魔眼。 「没有用……?」 「……跟阿诺斯的魔眼很像……?」 莎夏与米夏惊讶地喃喃低语。 「祢这么说并不恰当哟,背理神。」 那家伙露出善良般的笑容说: 「是他的魔眼(眼睛)很像我才对。我叫做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简单来说呢,没错,就是他的父亲哟。」 「哦?」 我走到爱夏前面,用同样染成灭紫色的魔眼注视著赛里斯。 「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赛里斯轻佻地露出笑容然后这样说: 「就只是你忘记了哟,阿诺斯。一切都是创造神米里狄亚的阴谋。祂从你身上夺走了我的记忆,然后创造了虚伪的记忆。」 这说法就像在说米里狄亚是敌人。 「我不会说这不可能,但这是为了什么?」 「即使我说了,我也不觉得你会相信。不然我早就来找你阐明一切了。」 尽管他说得煞有其事,但不一定就是事实。 「还真是令人费解呢。假如你想让我回想起记忆,那你意图毁灭痕迹神是为了什么?」 「要是等你恢复记忆的话,似乎就会让痕迹神逃走呢。」 赛里斯把手举高,在那里画出多重魔法阵,然后空气就突然变成异质的东西。 本来平稳的水面掀起激烈的波浪。这里是时间的起点。积起的水一滴一滴都是铭刻在这个世上的痕迹。 这个秩序被赛里斯甚至还没发动的魔法给激烈扭曲了。 「还真是相当惊人的大魔法。」 「让开吧。虽然你应该不会死,但说不定会受伤哟。」 赛里斯用魔眼看著我,彷佛很亲切地说。 「那就试著逼我让开啊。」 「哦?你打算忤逆我吗?」 「既然你说你是我父亲,这应该是小事一件。」 「哎呀哎呀,真是不懂事。」 构筑在赛里斯前方的多重魔法阵化为球体,而就在他把手伸过去的时候── 因为魔力余波掀起激烈波浪的水面突然平静下来,就连波纹都不见了。水倏地变得越来越透明,然后消失无踪。 ──连同本来存在于此的庞大魔力一起。 「看来是你的神在搞鬼呢。祂好像让痕迹神醒来了。」 赛里斯忽然收回力量,让球状魔法阵消失,地下遗迹的震动也戛然而止。 我转过身就看到包著薄布的亚露卡娜站在那里。大概是因为水消失了,所以浮到这里来了吧。 祂说: 「我让利巴尔修涅多逃走了。那个魔族不是能一面保护著什么一面交战的对手吧?」 确实照刚刚的情势继续演变下去,我不只要保护利巴尔修涅多,还必须保护沉睡中的亚露卡娜。 「我没有很在意。是刚好的让步。」 「我不能成为累赘。因为我是神。」 就觉得祂会这么说。 「回想起记忆了吗?」 纵然我警戒著赛里斯,还是朝亚露卡娜看了过去。 祂露出黯然的表情。 「……我…………」 亚露卡娜咬紧唇瓣,然后就像在勉强自己似的喃喃说: 「…………没能想起来……」 「没什么,祢不用这么悲观。祢比起自身的愿望,更优先向他人伸出了援手,这样才是我所选上的神。」 亚露卡娜让薄布「啪咚」地落在脚边,对自己画起魔法阵。祂穿上平时的衣服,然后注视著眼前的赛里斯等人。 男人以不带恶意的表情笑了笑。 「不谈谈吗?」 「哦?」 「我乃幻名骑士团的骑士团长。盖迪希欧拉正在与神族交战,而你也对神族没什么好感吧?再加上我是你的父亲,这次就只是利害不一致的样子,但我们本来就没有任何需要战斗的理由。」 他以无忧无虑的表情说: 「我们应该能够携手合作才对。」 如果能不用战斗,应该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但总觉得一看到这家伙就强烈觉得:为了世界,还是在这里毁灭他比较好。 我朝爱夏看去,只见她微微摇摇头。 「……看不透……」 这道喃喃说道的声音是米夏的。也就是她完全看不透赛里斯的内心吧。 「面对我,与其选择战斗不如尝试对话,实在是个不错的选择。这世上存在太多还没进行对话就行使武力的愚者。」 「这世上真的太多坏人,让人伤透脑筋呢。我很明白喔。假如可以的话,没有比靠对话解决一切更好的事了。因为和平最好了呢。」 他脸上浮现善良一般的笑容。 「说得没错。只不过,单纯的恶质还算可爱的喔。」 「哦?为什么?」 「因为最为丑恶的下贱之人,会带著彷佛是善人的嘴脸出现。」 「这还真可怕呢。我也会小心的。」 他以没什么动摇的反应这样说: 「你不用急著回答。假如有事想问我的话,就来盖艾拉黑斯塔吧。我暂时会待在那里,会在艾贝拉斯特安杰塔的圣座之间等著你来。」 赛里斯画起魔法阵,身旁站著冥王与诅王。 「赛里斯。」 我在他们即将以「转移」转移离开之前说: 「给我好好记住。不论你是不是我的亲生父亲,假如打算做出小看我的行为,我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对于我的警告,他只是笑笑回应,然后当场转移离开了。 §29【神的堕落】 吉欧路海泽的停龙场,魔王城── 我们回到位于最下层深处的房间。 「──那么,你们对付的那些骑士也是魔族吗?」 我在听完雷伊的报告后说。 「因为他们莫名警戒著灵神人剑。我破坏铠甲确认过了,那毫无疑问是魔族的魔力,但是否全员都是魔族就不得而知了。」 他带著清爽的笑容回答。 在他身旁的米莎说: 「而且对方非常厉害喔。我虽然相当认真应战了,但还是让他们在消灭之前逃走了。」 虽说目的不是要消灭他们,但以米莎的真体与雷伊为对手还能平安逃走,果然不是寻常的魔族。 「会是四邪王族的部下吗?还是那个叫赛里斯的魔族的部下呢?」 莎夏困惑地歪著头。 「都有可能吧。」 「那个叫赛里斯的魔族虽然自称是阿诺斯的父亲,但那是真的吗?」 雷伊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说: 「我从未听说过魔王有父亲。就算阿诺斯的记忆不完整,我也不认为会连我的记忆都受到影响。假如真是那样,这可是相当严重的事态。」 「哎,我也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当然有过父亲吧。如果没有出现在台面上,人类就算不知道也不足为奇。而且魔眼很容易遗传给子孙。」 虽说如此,但也不是一定会遗传。尤其是强大的魔眼,假如没有相应的根源是不会显现的。虽然这个时代有很多我的子孙,但只有莎夏拥有「破灭魔眼」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只不过莎夏的情况,说不定不是因为遗传自我。 「……那家伙说融合后的我们是背理神耶……」 米夏点了点头。 「他说『创灭魔眼』就是『背理魔眼』。」 之前与亚露卡娜讨论时就有察觉到这个可能性。就是不知道那个男人说的话能相信到何种程度就是了。 「米夏,你看过那家伙的心了吗?」 她点了点头。 「可是看不到。他的心虚无、一无所有,是个空心的人。」 米夏就像在回想窥看过的内心深渊一样地说,不过很快又摇了摇头。 「……说不定只是我看不到……」 「嗯~我也不太喜欢那家伙喔。」 艾莲欧诺露说。 「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吧……」 莎夏抱怨著。 「该怎么说好呢?看嘛,虽说要携手合作,但总觉得很可疑,有点可怕喔。」 「觉得可疑这点我有同感。既然对方从属于盖迪希欧拉,那么至今都在与神族敌对就是真的了吧,但这不一定是他的真正目的。」 「冥王至少打从以前就很讨厌神呢。」 雷伊带著微笑说: 「就从他原本打算消灭沉睡中的痕迹神来看,赛里斯并不打算对神客气的样子。他应该是在这点与冥王一拍即合吧。」 话虽如此,他看起来也不太像是冥王会去侍奉的那种男人。虽然是部下,但终究只是形式上的,实际上说不定是近似同盟的关系。 「还有,那家伙曾在阿诺斯与亚露卡娜的梦中出现吧?」 对于莎夏的询问,我点了点头。 在梦中,亚露卡娜被龙盯上。虽然我好像在隐瞒这件事,但那个男人就像要让她知道一样的感觉。 如果不知道后续的发展,就没有确切的证据。 「他一点也没有阿诺斯与亚露卡娜父亲的感觉耶。」 「我们不一定是正常的亲子。并不是所有孩子都是因为爱而诞生于世上,特别是在两千年前。」 「……这么说也是啦…………」 莎夏沉思起来,脸上表情透露著她对赛里斯的厌恶感。 「就再看一次梦吧。要是能回想起赛里斯的事情,说不定会成为与他对话时的关键。对方似乎认为我澈底丧失记忆的样子呢。」 要是他不知道我已回想起记忆而说谎的话,也能藉此明白他的意图。或者也能认为,就是他夺走了我的记忆。 「……又能……跟大家一起睡觉……了……」 洁西雅开心地说道,然后看向亚露卡娜。 然而祂的眼睛却注视著虚空。总是澄澈透明的表情,如今看起来阴沉忧郁。 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米夏小碎步地来到我身旁,在耳边低声说: 「让祂休息吧。」 唔嗯,这样也好。反正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 「尽管想去询问赛里斯,但在那之前我要先想一想。你们今天也下去休息吧。」 「嗯。」 米夏在这么说后,就跟著莎夏一块儿离开房间。雷伊与艾莲欧诺露等人也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留下来的只有我与亚露卡娜两人,而祂一直沉默不语。 「消耗太多魔力,累了吗?」 我走到祂身旁如此询问。 「魔力确实消耗太多了,但这不成问题。」 毕竟是神族,只要不是相当严重的情况,魔力就不会枯竭。 「那么祢为何这么沮丧?」 我这么询问后,亚露卡娜才终于朝我看来。 「我在沮丧吗?」 「在我眼中看来是这样。」 「这样啊……」 亚露卡娜低著头,专心地在想著什么。 我决定就这样等到祂开口为止。 「我有过时间。」 亚露卡娜喃喃说出这句话。 「我当时在痕迹神的梦中。你为了让我取回记忆,从梦中醒来帮我争取了时间。痕迹神被赛里斯的魔法盯上,在让那尊神逃跑之前,我有过短暂的时间。」 亚露卡娜就像在自我警惕地反覆说道。 「当时梦中飞舞著痕迹书籍,从这无数的世界痕迹之中,我没能找出我记忆的页面。我应该别开目光了吧。」 亚露卡娜淡然地继续说: 「尽管回想起来是我的赎罪,我却感到恐惧。我在那一瞬间感到害怕了吧──害怕现在的我会消失不见。我又犯下罪过了。」 「祢也不是故意要别开目光的。」 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亚露卡娜直直注视著我。 「我让痕迹神逃走的判断是对的吗?你不会输给任何人,既然如此,我应该要相信你,继续看著梦吧。我说不定是在假装拯救那尊神,实际上却逃避了。」 亚露卡娜稍微停顿一下,然后再度开口说: 「以拯救为藉口。」 「天晓得。我的魔法有点不适合用来守护什么东西,既然看不出赛里斯的全部实力,就难以断言祢是错的。」 亚露卡娜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不发一语。 「我不会要祢别害怕。既然祢是亲自舍弃了那个名字,会害怕回想起来也是当然。」 「神要是恐惧,会令人们不安。」 「连恐惧都不懂的神能懂什么?要是不懂人心,就无法拯救世人。」 亚露卡娜的眼神稍微恢复光采。 「你昨天也说过相同的话。」 我点了点头,向亚露卡娜问道: 「祢想要温柔对吧?」 「……是的。只有这点是千真万确的事。」 「这就是祢所追求的感情。祢一点也没有错。」 亚露卡娜的视线倏地被我的眼瞳吸引住。 「恐惧是温柔吗?」 「人很软弱,而对这份软弱伸出援手即是温柔。既然如此,祢就必须理解软弱。」 我对著露出洁净且澄澈表情的祂笑起来。 「说出软弱人心的祢,让我感到非常舒服。」 「……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对我来说是救赎。」 亚露卡娜惊讶地回看著我。 「……我该怎么做才好?」 「要是害怕就说出来吧,毫不掩饰地握住我的手。」 亚露卡娜注视著我的脸,专心思考著某件事情。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后,祂脱口说: 「……我现在没有睡意……」 不过──亚露卡娜说。 「要是像那个时候一样,哥哥哄我入睡的话,我想一定会感觉到睡意的。」 我回想起第一次看到的那场与妹妹生活的梦。 「这就是我的软弱。」 「真拿祢没办法。」 我说出跟当时一样的话,朝亚露卡娜伸出手。 等祂牵起我的手后,我们就走进寝室里。在我躺上床后,亚露卡娜就像梦中一样钻进被窝里。 「我知道了欲求。」 祂就像依靠似的抱住我的身体。 「我知道了软弱。」 亚露卡娜一面把脸埋进我的胸口,一面喃喃自语。 「虽为神之身,我却堕落了。」 「咯哈哈,虽说是神,难道祢以为就不会堕落吗?」 「你被称为魔王的意思,我好像明白了。你甚至是暴虐地将恐惧抹去。」 亚露卡娜一面紧紧抱著我,一面在我与自己身上画起魔法阵。 「你如果是我哥哥,就没有东西能让我害怕了吧。一定是这样。」 衣服伴随著光芒消失,我们变成一丝不挂的模样。 亚露卡娜把脸靠过来说: 「……我能像梦中一样叫你吗?」 「随祢高兴。」 尽管有些害羞地,亚露卡娜喊出清澈的声音。 「……哥哥……」 「怎么了?」 「今天我能再稍微堕落一点吗?」 「我允许祢。」 随后,祂就注视著我的眼睛说: 「我想要哥哥用魔法哄我睡觉。」 我把手绕到亚露卡娜的头后面,就像那场梦一样温柔吻在祂额头上。透明光芒包覆著我们的身体,诱人的睡意到来。 「晚安,亚露卡娜。」 「……晚安……哥哥……」 §30【在梦中做出的约定】 梦中── 亚露卡娜在森林里走著。 少女总是无忧无虑的表情,今天像是感到很苦恼的样子。 亚露卡娜拨开草木在森林里不断前进,离开哥哥的魔眼所能看到的范围。然后在她眼前,她看到了一名男人的身影。 那个人是有著一头紫发、身穿大衣的魔族──赛里斯。 「嗨,你来了啊。」 带著善良般的表情,赛里斯迎接亚露卡娜的到来。 「……那个……」 亚露卡娜立刻开门见山地说: 「教我魔法!你知道逃离龙的魔法吧?」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亚露卡娜比昨天还要迫切地寻求著那个魔法。 「当然,我有这个打算哟。不过在这里的话会有困难呢。」 赛里斯把手伸向亚露卡娜。 「会暂时跟阿诺斯分开,你没问题吗?」 尽管亚露卡娜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立刻下定决心,握住了他的手。 赛里斯露出满意的笑容。 「那就走吧。」 他画出魔法阵,两人的身体浮起。 赛里斯以目不暇给的速度飞越天际。 过了一会儿,便能在两人的前方看到一座高山。赛里斯在朝山腰伸手后,就出现了魔法阵。他朝魔法阵的中心飞去,然后倏地穿透过去。 照理说应该进到了山的内部,然而抵达的地方却是个宽敞的石造室内,于建筑物中看不见尽头地宽敞。 在并排的柱子与无数篝火的中心有个格外引人注目的银色火焰。 亚露卡娜看到那个银色火焰后,害怕得全身颤抖。室内无比炎热,越接近那道火焰,温度就越升越高了。 「这个就叫做审判篝火哟。据说只要跳进这个银色火焰中撑过数千的痛苦,那个人就能得到强大的力量。」 赛里斯一面注视著审判篝火,一面就像理所当然似的说: 「只要拥有这份力量,别说是逃离龙了,就连要杀光它们应该也易如反掌。」 「……可是……会死吧……?」 「放心吧,我就先来教你逃离龙的魔法吧。」 赛里斯在亚露卡娜的脖子上挂起项链,上头镶著透明的石头。 「这是什么?」 「是让魔法成功的护身符哟。」 赛里斯在眼前画起魔法阵。 「好了,你就试试看吧。」 亚露卡娜就照他说的试著画起魔法阵,但是不太顺利的样子。 「我来帮你。」 赛里斯把手伸到亚露卡娜构筑的魔法阵上。他使用她的魔力在项链的水晶里画起某个魔法阵。 是「使役召唤」的魔法阵。 那颗石头──盟珠的内侧接连画出魔法阵层层叠起,紧接著亚露卡娜背后就窜起巨大的火焰。 火焰之中,龙影轻轻摇晃。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召唤火焰伴随著巨大咆哮声消失,出现了一头闪耀著黄金光芒的异龙。 「咦……啊…………不要…………」 亚露卡娜就像吓到似的往后退,然后跌坐在地上。 「你不需要害怕哟,亚露卡娜。你可是就算被龙吃了,也能在龙的胎内转生的龙核。而龙会寻求能成为所生子嗣核心的根源,所以你至今才会一直被龙盯上哟。」 亚露卡娜一脸惊讶地看向赛里斯的脸。 「你看过那封邀请函了吧?差不多该想起来了吧?阿诺斯从你身上夺走的记忆,还有他所说的谎言。」 「……人家…………」 亚露卡娜就像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似的左右摇头。 「只要成为子龙,忘却的魔法也会解除,你马上就会想起来了哟。他觉得被龙盯上的你很可怜,不过就算能一直逃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因为即使被龙吃掉了,你也只不过是转生了而已。」 「…………不、不要……」 亚露卡娜带著害怕的表情,勉强挤出声音。然而赛里斯依旧一副看起来很善良的表情,困惑地歪著头。 「不要?为什么?我没有说谎哟,就算要赌上我这条命也行。只要转生的话,你就不会再被龙盯上,不用再继续逃下去了,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 赛里斯丝毫不怀疑自己的善意,满不在乎地说。 「……可是……被、被吃掉的话,会很痛……」 「是啊,你说得没错。根源在龙的胎内被混合成一体可是超乎想像的痛苦哟。这头龙才刚被召唤出来,就连一个根源都还没吃过。也是呢,我想大概再吃掉千人左右,你就能转生了吧,会痛也只要忍到那时候就好了哟。」 赛里斯看来完全无法沟通,让亚露卡娜的表情逐渐充满绝望。 「……救……救我……」 赛里斯一脸笑吟吟的模样。 「我知道哟。放心吧,我现在就来救你。害怕龙的生活已经结束了。」 「……救救我,哥哥──」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龙的叫吼声盖掉亚露卡娜的叫喊,张嘴吞下那个娇小身躯。 赛里斯就像很满意似的望著吃掉少女的黄金异龙。 「阿诺斯不知道这里哟。再说跟审判篝火比起来,被龙吃掉的痛苦根本就不算什么,而且还会通往神族降临的审判之地,体验这世上没有的痛苦。你正好可以把这当作是那时候的预先练习。」 赛里斯微微一笑。 「你就是为此诞生的。」 「──唔嗯,居然擅自对他人的妹妹胡说八道。」 赛里斯眼神凌厉地转身。 听到「劈啪」的空间扭曲声,他眼前漆黑地燃烧起来。撞破魔法门的漆黑太阳「狱炎歼灭炮」就这样直击赛里斯。 「哦?」 赛里斯展开反魔法,往眼前瞪去。从熊熊燃烧的漆黑火焰中现身的竟然就是阿诺斯。 「你变得能施展相当强大的魔法了呢。不过判断对手实力的魔眼还不到家哟。」 阿诺斯以零距离发射的「狱炎歼灭炮」被赛里斯若无其事地用反魔法挡下。 「你是救不了她的。所以,我帮你救她了哟。」 赛里斯把左手朝向阿诺斯发出「紫电(buera)」的魔法。紫色闪电打破他的反魔法,撕裂著他的身体。 阿诺斯的表情狰狞扭曲。 「懂了吗?你完全不需要担心哟,阿诺斯。她即将转生,像这样继续争执下去是没有意义的哟。」 「…………开……」 阿诺斯以他的魔眼瞪向赛里斯,脸上带著充满愤怒与憎恶的表情。 「你说什么?」 「……我叫你让开……!」 魔力聚集在阿诺斯的魔眼上。就像之前沉睡的一部分根源觉醒了一样,他的眼睛染成灭紫色。 阿诺斯的魔力突然增强,在画出巨大魔法阵后,从中心射出「狱炎歼灭炮」将赛里斯的身体猛然推开。 那个男人微微睁大眼睛。 「哦?居然能强行把我推开,真不愧是你呢。不过你知道吧?你的『狱炎歼灭炮』是伤不了我──」 「总算发现了啊,蠢蛋。」 被推开的赛里斯背后有著审判篝火。 「……哎呀哎呀。你难道以为这种把戏会有用──」 赛里斯拨开漆黑太阳,朝天空躲去。 剎那间──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黄金异龙就像瞄准好似的一头撞来,把赛里斯撞飞了。 「什么──」 「最近这阵子我都在陪龙玩捉迷藏呢。吸引它们注意力的方法我可是学到都腻了。」 赛里斯想施展「飞行」控制住移动方向,但阿诺斯为了小心起见,又再施放了一发「狱炎歼灭炮」。 「虽然不知道你是打哪儿来的,既然这么喜欢什么审判之地,你就自己一个人去吧。」 在赛里斯的身体「轰隆隆隆」燃烧起来的瞬间,他就被审判篝火给逐渐吞没。 「哎呀哎呀。」 或许是领悟到一旦进来就再也出不去了吧,赛里斯站在那道银色火焰里垂下双手。 「哎,算了。这也是不错的结果。」 在留下这句话后,他的身体就完全被银色火焰包覆,当场消失无踪。 「咕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发出重低音的吼声,黄金异龙的眼睛狠狠瞪向阿诺斯。 「别吠,我现在就让你解脱。」 伴随画出的魔法阵,阿诺斯的右手染成漆黑。 「『根源死杀』。」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阿诺斯一面用身体承受著喷出的黄金龙息,一面冲进异龙怀中将漆黑的「根源死杀」刺在龙的胸口上。 「还给我。」 「咕滋」一声贯穿坚硬的鳞片与强韧的皮肤,阿诺斯把手伸进龙的胎内。 然后确实抓住了那个。 「难道以为我会让妹妹被区区的蜥蜴吃掉吗?」 「咕」的一声,阿诺斯把手抽回。 伴随著死前的惨叫,异龙身上溢出大量鲜血。只见龙的庞大身躯摇晃一下,发出巨大声响地当场趴倒在地。 阿诺斯的手中抱著遍体鳞伤的亚露卡娜。他施展「抗魔治愈(enshieru)」让光芒包覆她的身体。 然而阿诺斯的眼神更加凝重了。 伤势没有恢复的迹象。大概是在转生途中强行从胎内取出来的关系吧,亚露卡娜的根源一分一秒地渐渐遭到侵蚀。 阿诺斯用魔眼直直注视著亚露卡娜的全身。 「……你为什么知道……?」 亚露卡娜微微睁开眼睛向哥哥问道。 「你在出门时,留下了这个吧?」 阿诺斯从魔法阵中取出亚露卡娜写下的信。 信上写著:「明天是哥哥的生日,人家会送哥哥最想要的东西当作礼物,要怀著期待等人家回来喔。」 阿诺斯持续著恢复魔法,一面用魔眼寻找治疗她的方法一面说: 「我想说你是不是要做什么乱来的事,就事先用魔法在你身上设下了不论去哪里我都会知道的印记。」 而她一如预期的离开了魔眼范围,于是他立刻追了上来。 「哥哥,对不起……」 阿诺斯就像要她别在意似的摸著她的头。 「放心吧,亚露卡娜。我绝对会救你的。」 阿诺斯以要将所有魔力注入在妹妹身上的强度施展「抗魔治愈」。尽管他眼看著越来越衰弱,妹妹的伤势却完全没有好转,根源还是一点一滴地遭到侵蚀。 他咬紧牙关,继续对魔法注入魔力。 年幼的脸孔一分一秒地变得焦虑。 「……哥哥,人家没事了哟。人家恢复精神了……」 亚露卡娜尽管虚弱无力,还是努力地故作坚强说道。这大概是因为她看得出来阿诺斯相当勉强自己吧。 「你还是一样不会说谎。」 阿诺斯甚至在消耗自身根源地使用魔力,而且一瞬也没有要减缓魔力的意思。 「……人家一直没注意到……」 「别说话,这样对伤势不好。」 然而阿诺斯的忠告让亚露卡娜悲伤地笑了。 「……原来被龙追的不是哥哥,而是人家呢。哥哥一直以来都在守护人家……」 在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当中,亚露卡娜拚命地向他诉说,就像是察觉到自己的死期将近一样。 「……人家本来想要变强的……假如人家一个人就能逃离龙,假如是这样的话,哥哥就不用再担心人家了……」 亚露卡娜以悲伤的眼神注视著哥哥。 「……人家都知道。哥哥其实想去学习魔法,是因为人家的关系才没办法去城里……所以只能自己一个人学习……所以,所以呢……」 她泪眼盈眶地说: 「人家本来想对哥哥说,人家不要紧了……人家就算一个人也不要紧了,所以哥哥就去城里吧……想送给哥哥这个礼物……」 泪水自她的眼睛轻轻滑落。 「可是,人家却……说谎了……」 「我不需要这种礼物。我只要可爱的妹妹能够陪著我,这样就够了。」 「可是……!」 泪珠从亚露卡娜眼中扑簌簌地落下。 「……可是,人家明明就不是哥哥的妹妹……」 这也是亚露卡娜偷看的邀请函上写著的内容。这大概是在她背后推了一把的绝望吧。 「……实际上……明明就不是哥哥……」 「亚露卡娜。」 阿诺斯平静地说: 「请原谅我。看来我力有未逮,没办法救你。」 「…………嗯……」 「我要施展『转生(shirika)』的魔法。只不过,我还不擅长根源魔法,你的根源在龙胎内变质了,所以不知道你会在何时转生在何处,就连会不会留下记忆都无法确定。不对,就连会不会成功都不得而知。」 亚露卡娜就像做好觉悟似的点点头,然后一面强忍泪水一面努力地笑了出来。 「没关系喔。因为这样一来,哥哥就终于能够自由了。人家不要紧的,就算是一个人也不会怕。」 「最后我想要一样礼物。」 「……哥哥想要什么…………?」 亚露卡娜疑惑地询问。 「成为我的妹妹。」 之前忍住的泪水从亚露卡娜眼中滴滴答答地落下。 「我不会要你别忘记我。但你要回想起来,绝对要回想起来。你是我的妹妹,就算我们确实没有血缘关系,我跟你共度的日子也绝无虚假。」 阿诺斯紧紧抱住啜泣不止的亚露卡娜画起「转生」的魔法阵。 「……哥哥…………」 亚露卡娜就像很勉强似的喊道: 「这次,这次人家转生之后……绝对,这次人家绝对会变强!人家会变强,成为哥哥的力量……毕竟人家可是哥哥的妹妹,怎么可能会不强呢!人家会去找你!这次不会是谎言,绝对不会是谎言……」 就像不安似的,亚露卡娜战战兢兢地向哥哥喊道: 「哥哥相信人家吗……?」 「嗯,我相信你。」 「转生」的魔法发动,她伴随著光芒渐渐消失。 「你绝对要来找我。不论你转生成什么人,你都是我唯一的宝贝妹妹。」 阿诺斯打算握住亚露卡娜伸来的手,然而他的手却倏地扑了个空,她化为光粒子完全消失了。 他悲伤地望著虚空。 「……下一次,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哭泣……」 阿诺斯带著懊悔与决心向消失的妹妹发誓。 「我就变强到不会再失去任何事物地等你回来吧,亚露卡娜。」 §31【记忆的不一致】 早晨── 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头漂亮剪齐的白银秀发。那张天真无邪的睡脸尽管长相不同,但有某些部分与梦中见过的妹妹容貌相似。 「……虽然还没有真实感,但明明说了要祢绝对要来找我,我却忘了这件事,还真是对不起祢。」 我喃喃说出这句话,轻抚著亚露卡娜的头。就算没有记忆,祂确实来到我身边了。 是内心的某处、根源的角落还记得那个约定吗? 「……嗯…………」 亚露卡娜发出微弱的声音睁开眼睛。祂的金色眼瞳恍惚地朝我看来。 「……谢谢……」 亚露卡娜这样向我说道。 「这是在谢什么?」 「多亏了你,我昨晚睡著了。」 亚露卡娜起身对自己画了个魔法阵。祂的身体在被光芒笼罩后穿上了衣服。 我也起身下床做相同的事穿上白制服。 「看过梦了吧?」 「看了。」 「在那之后,祢觉得自己转生成神了吗?」 亚露卡娜陷入沉思。那个表情也让人觉得祂有点消沉。 「……就算施展『转生』的魔法,魔族也不会转生成为神。」 「确实。即使是现在的我,也不可能让人转生成神。不过梦中的亚露卡娜曾一度被吞进龙的胎内,使得她的根源变得异常,而她本来就被龙盯上……是叫做龙核吧?不是普通存在于世的样子,所以也不是完全没有这种可能。」 只不过事情如果真是如此,就会是无数奇迹般的偶然同时发生的结果吧。目前要断定这点,手头的情报还完全不够。 「教皇戈卢罗亚那称我为米里狄亚。」 「这要是事实的话,那祢早在两千年前就来找过我了。」 「…………是不是事实,现在还不清楚…………」 亚露卡娜不安地说。 「要确认看看吗?」 「……有方法吗?」 「如果是要确认祢是否为米里狄亚的话就有方法。这无法恢复记忆,如果祢有会一知半解的觉悟,就值得一试。」 「……想要确认……我是这么想的吧……」 如此喃喃说完,亚露卡娜甩了甩头。 「我想要确认。」 亚露卡娜明确地重新说道。 「那就跟我来。」 说完我离开房间,亚露卡娜也一起跟在我身旁。我一面走上阶梯,一面向米夏他们发出「意念通讯」。 『今天的大魔王教练中止。我们要去盖艾拉黑斯塔,大家各自做好准备后到魔王城的训练场来。』 走了一会儿后,眼前能看到一扇双开门;开门后,里头是一间空旷的房间。 这里是训练场,具有连相当规模的魔法与魔剑都能承受得住的构造。 我一走到中央处就转身面向亚露卡娜。 「起源魔法无法对借予力量的起源本身造成影响。只要我以创造神米里狄亚作为起源施放起源魔法,就能清楚知道祢是不是米里狄亚了。」 「就算是舍弃名字的神也完全没有影响吗?」 「这是个难点。就算失去神名的祢过去曾是米里狄亚,现在说不定也不会被完全视为同一个体,所以也有可能会受到影响吧。然而,既然祢能够施展『创造之月』,这就表示关系并没有完全断绝。」 「是要根据受到起源魔法影响的程度来进行判断?」 我点点头。 「根据起源的对象,能施展的魔法会有所不同。在以创造神米里狄亚作为起源的情况下,魔法的控制会极为困难。很不凑巧地,能正常施展的就只有攻击魔法。」 简单来说,就是借来的魔力会变成失控状态,所以要强行制服后再释放出去。 「没问题,就照你想做的去做。」 亚露卡娜移动到离我稍微远一点的位置,然后消除掉平时缠绕在身上的反魔法。 「我要上了。」 我以创造神米里狄亚作为起源画起魔法阵后,漆黑闪电就「劈啪」作响地缠绕在我的右手上。 我施展起源魔法「魔黑雷帝」,于是巨大地爆发开来的漆黑雷光一面响著激烈雷鸣,一面覆盖住整座训练场。下一瞬间,增强到远远超乎我预期的漆黑雷电便以要轰掉训练场的威力爆炸了。 大气「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地被撕裂开来,瓦砾堆在周围散落一地。由于我在最后一刻控制住了威力,所以亚露卡娜毫发无伤。 「这是怎么了?」 亚露卡娜露出疑惑的表情朝我看来。 「唔嗯,看来是失败了。」 起源魔法要是没有正确认知到作为起源的存在,控制起来就会十分困难。而在以神作为起源的情况下,控制更是难上加难,就连守护神层级都很容易让魔力失控,非常难以让魔法成立。 这时对象要是创造神米里狄亚的话就更不用说了,但通常我会让失控的魔力更加失控,来藉此让魔法成立。 「极狱界灭灰烬魔炮」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是让作为起源的创造神、破坏力无限制地失控,藉此制造出某种稳定状态。 不过要让威力下降到「魔黑雷帝」程度的话,就需要细心的魔力控制,非常难以稳定下来。然而就算是这样,也只要正确认知到米里狄亚的起源,应该就没问题才对。 证据就是,这方法在两千年前可行。 这也就是说── 「……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或是记错了什么事的样子……」 「创造神的事?」 「是啊。在这种条件下,无法辨别祢是否为米里狄亚。」 亚露卡娜沉默了一下然后说: 「没办法。」 「能得知我记忆中的米里狄亚跟现实不一致,要说的话也算是一个收获……」 但我忘记了什么? 「只要找到痕迹神,就一定能回想起来。」 「知道祂的所在地吗?」 「不知道。」 祂是至今都一直留在地底的神,不会返回神界。 「……哇,这是怎样?破破烂烂的耶……?」 走进训练场的莎夏说。 「『魔黑雷帝』?」 她身旁的米夏微歪著头。 「久等了!我随时都能出发喔!」 「准备……万全……」 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说。在她们背后,雷伊与米莎也在。 「要是能和平地用谈话解决就好了呢。」 「哈哈哈~就是说啊……但我总觉得事情完全不会变成那样,还真是伤脑筋呢……」 「叩」的一声响起手杖撑地的声音。 「咯咯咯咯,可是事情又变得很有意思了不是吗?没想到诅王与冥王居然来到地底了。哎呀哎呀,还以为他们跑去哪里做什么了,没想到居然在准备反抗魔王!」 耶鲁多梅朵一脸愉快地说: 「还真是危险、危险、危险啊!你不这么觉得吗,辛老师?」 「我的想法只有一个,就是愚蠢。」 在他身旁的辛说。 「没错、没错、没错,就是愚蠢。正因为这样才有趣啊。聪明的人是不会反抗魔王的不是吗!」 在说出带有微妙反叛意图的话后,耶鲁多梅朵就压著喉咙愉快地陷入呼吸困难的窘境。 「喂,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也就是说,那是足以让你召集部下的对手吧?」 「他是一名叫做赛里斯的魔族,似乎是我父亲。可别大意了。」 「原来如此!」 耶鲁多梅朵愉快地扬起嘴角。 「哎,不论他是不是亲生父亲都无所谓,问题在于那个男人好像在策划什么。昨晚我与亚露卡娜一起看了梦,那家伙有著像是善恶基准错乱一样的思考方式。」 而且还跟冥王与诅王合作,有著足以毁灭痕迹神的魔力。 「他是盖迪希欧拉的人,也知道不顺从之神──背理神的事吧。」 莎夏的表情凝重起来,米夏则紧紧握住她的手。赛里斯曾指著两人,断言她们是背理神耿奴杜奴布。 「就先去问话。对方要是愚蠢的话,就在那里消灭他。」 尽管觉得就算问了,他也不会好好回答;就算是这样,梦中有个让人无法理解的事也是事实,因此还是有必要去确认吧。 「走吧。」 我画起「转移」的魔法阵。全员看到我这么做后,也跟著画出「转移」的魔法阵。 我们施展魔法进行转移,在视野染成纯白的下一瞬间,眼前出现神代学府艾贝拉斯特安杰塔。 亚露卡娜伸出手后,正门开启。我们踏入门内直接走到艾贝拉斯特安杰塔的中央区域。 穿过走道,打开房门。 眼前是一面圆形的空间,是均等设置了八张坐垫的圣座之间。 「嗨,你来啦。」 赛里斯就在里头等待著。 身旁还有冥王伊杰司与诅王凯希莱姆。 「我问你。」 我开门见山地询问赛里斯。 「你的目的是什么?」 「虽然一言难尽,但也是呢。」 他一脸善良的表情轻快地说: 「总之,今天我想毁灭吉欧路达卢哟。」 §32【背叛与谎言之神】 赛里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就像要把用旧的椅子拿去丢掉一样的语气随口说。 看起来并不像是威胁或虚张声势,应该是真的打算毁灭掉吉欧路达卢吧。 「又做这么性急的事。还是说,你至今都在准备吗?」 「让人困扰的是,你的出现是在意料之外哟,阿诺斯。」 赛里斯看起来一点也不困扰的样子说。 「我们至今所做的准备,是要毁灭掉痕迹神利巴尔修涅多。本来的话,昨天就应该要达成目的了。」 「会对神族抱持敌意是无可奈何的事。不过虽然统称为神,却也有各式各样的存在。利巴尔修涅多之前一直都在沉睡,你有什么要毁灭祂的理由吗?」 「因为祂是神。」 赛里斯若无其事地说。 「不觉得光是这样就有充分的理由毁灭祂了吗?」 「不觉得。既然是在沉睡就没有害处,让祂继续睡下去就好了。」 「那我换个说法。」 他立刻接著说: 「痕迹神利巴尔修涅多是地底的守护神哟。地底与地上无论如何都无法相容,他们迟早会去侵略天盖对面的世界。就连现在这个瞬间,他们也在进行侵略的准备。我也是魔族,所以会想要守护故乡呢。」 尽管摆出一副就像在展现爱国心一般的表情,他的话语却说得很不认真,看不见信念。甚至让人觉得不论要毁灭的是地上还是地底,他都毫不在乎的样子。 「只要意图毁灭吉欧路达卢,利巴尔修涅多就肯定会为了守护这个国家而现身。只要将双方一起毁灭,会危害地上的存在就少了两个。」 赛里斯竖起两根手指。 「看来你很喜欢斗争呢。」 「怎么可能。如果能不用斗争,就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只是对方似乎不这么想。和平还真难呢。」 赛里斯挂著就彷佛是个好人的笑容说: 「你如今也是迪鲁海德的王。阿诺斯,为了守护故乡,要不要和我携手合作啊?」 「那就服从我,给我在不毁灭吉欧路达卢与利巴尔修涅多的情况下守护迪鲁海德。」 赛里斯叹了口气,就像傻眼似的笑了笑。 「哎呀哎呀,真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呢。实在不觉得是我的儿子。」 「你才是让人不觉得会是我父亲的软弱男人。」 听到我这句话,赛里斯就像很感兴趣似的睁大眼睛。 「哦?」 「如果你想自称我的父亲,就用你的实力证明吧。不毁灭无辜人民就无法守护故乡的弱者,还真亏你敢自称是魔王的父亲。」 「你太天真了,阿诺斯。话虽如此,毕竟你还是个孩子嘛。这要说无可奈何也是没办法的事。」 「天真?是你的器量不足。我们说不定确实有著血缘关系,但我真正的父亲,可是有著比你还要广大的器量喔。」 我话一说完,他就眯起眼这样说: 「真拿你没办法呢。难得的重逢,我也不想表现得太不成熟,就让我们稍微促进一下亲子关系吧。」 「哦?」 「要来打个赌吗?只要你在今天之内变得想毁灭那个国家,就是我赢了。到时你要对我毁灭吉欧路达卢与利巴尔修涅多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意思。但是假如我不想毁灭吉欧路达卢的话,你就要对吉欧路达卢与利巴尔修涅多收手。」 在我画出「契约」的魔法阵后,赛里斯就毫不迟疑地签字了。 他是知道什么会让我想毁灭吉欧路达卢的事实吗?真是个脑袋有问题的男人。但也能认为这对他来说就只是一场游戏吧。 「话说回来,阿诺斯。你把不顺从之神带在身边呢。」 赛里斯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突然提起这件事。 「你的想法果然跟盖迪希欧拉的教义很相似呢。」 赛里斯朝著莎夏与米夏看去。 「背理神耿奴杜奴布,没想到祢会一分为二转生到地上去哪。难怪我翻遍了地底都找不到祢。」 「不好意思,这两个人是我的部下,不是因为本来是背理神才带在身边的。而且,也不确定这是不是真的。」 我瞪著赛里斯,就像在摸索他的真正意图似的说: 「毕竟,这是你说的话。」 「你对背理神有多少了解呢?」 赛里斯不为所动地向我提出询问。 「是不顺从之神,与神敌对的神吧?我知道祂在地底没受到什么好待遇。毕竟盖迪希欧拉的事情,就连亚露卡娜也不清楚。」 我话一说完,赛里斯就以亲切般的表情说: 「祂是反抗秩序的秩序,就连自己的秩序都加以反抗,欺骗、背叛著众神与人们。谎言与背叛之神,这就是背理神耿奴杜奴布哟。」 听到他这么说,莎夏的眼神变得凶狠。米夏温柔地牵起她的手紧紧握住。 「耿奴杜奴布据传曾是吉欧路达卢的神呢。有传承说祂为了为地底带来恩泽,率领虔诚的信徒与他们一起在地底最初举行的选定审判中战斗过。而胜利的结果,则是为这个荒废的大地带来名为盟珠的恩泽。吉欧路达卢原本应该会跃升强国,将他国纳为从属国,长久繁荣下去才对。」 耿奴杜奴布是参加过最初的选定审判的选定神啊?既然遵从了选定审判的秩序,也就是说祂这时还没被称为背理神吧。 「然而耿奴杜奴布背叛了吉欧路达卢,将一半的盟珠带去阿盖哈。那尊神本来好像是阿盖哈的神呢。是祂欺骗了吉欧路达卢的教皇哟。因此获得力量的阿盖哈,就与意图夺回盟珠的吉欧路达卢开战了。这让双方都死了许多人呢。疲惫的两国开始避免冲突,尽管彼此宗教对立,本来在台面上的战争也还是沉寂下来了。」 赛里斯淡然地继续说明: 「然后持续了一段平稳的日子。龙人们靠著召唤龙与召唤神的力量,在严酷的地底活了下来。然而耿奴杜奴布这次却背叛了阿盖哈。不对,不只阿盖哈。祂宣称神与秩序是错的,向众神发起了反抗哟。耿奴杜奴布不只背叛了龙人,甚至还反叛了众神,于是人们开始称祂为不顺从之神──背理神。」 秩序是错的这点,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在与众神敌对的背理神耿奴杜奴布身边,不久后就从吉欧路达卢、阿盖哈以及其他小国中聚集起不再相信神的龙人们。背理神率领著他们与众神开战,其对象也包含拥有众神的吉欧路达卢与阿盖哈呢。不久后,他们就形成足以称为国家的集团,霸龙国盖迪希欧拉就这样诞生了。」 在与神战斗的神身边,聚集起了不信神的人们啊? 幻名骑士团的魔族们也是如此吧──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只不过,背理神耿奴杜奴布就连自己所召集的盖迪希欧拉的子民们都背叛了。就在与众神战斗的过程中,背理神从背后攻击了自己人哟。结果,背理神就被盖迪希欧拉的子民杀害了。当时杀害祂的人就被人们称之为霸王。但是由于失去了背理神,让盖迪希欧拉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真是让人费解啊。盖迪希欧拉至今仍在祭祀著背叛他们的背理神吧?他们应该信奉著不顺从之神才对。」 「是啊。耿奴杜奴布是谎言与背叛之神,作为绝对不能相信之神,在盖迪希欧拉受到祭祀。毕竟他们绝对不会信神嘛。但是要在地底生活,就必须倚靠神的力量,所以经由不要相信背理神的教义,也就是透过相信耿奴杜奴布绝对会背叛的信仰,让盖迪希欧拉的人民得以生存哟。」 尽管很复杂,但就是不信神的生活方式与不得不借助神力的地底环境,双方巧妙地配合起来了吧。 「总之就是绝对会说谎的神,就跟诚实者一样吧?」 「就是这么一回事。所以你要是信赖著那个小小部下的话,就最好还是小心一点。」 赛里斯就像发出忠告似的说。 「因为背理神绝对会背叛你。」 莎夏狠狠地瞪向赛里斯。 「还真是抱歉,就算我曾是背理神,也绝对不会这么做。」 「我们是阿诺斯的同伴。」 米夏语气淡然,不过带著坚定的意志说: 「总是希望著他的胜利。」 赛里斯看起来开心地露出微笑。 「昨天他曾这么说过呢。最为丑恶的下贱之人,会带著彷佛是善人的嘴脸出现,我说得没错吧?」 莎夏凶狠地露出犬牙,对赛里斯发出敌意。我伸手制止著眼看就要冲过去的她,向那家伙宣告: 「这是不可能的。」 「你会这么想也无可厚非哟。人会去看自己想看的东西,甚至不惜逃避现实呢。就连人称魔王的你也一样不是吗?」 「会逃避现实是因为力有未逮吧?不利的现实只要瞪一眼毁灭掉,改变成理想的现实就好了。」 赛里斯耸耸肩说: 「背理神绝对会背叛,就连你的理想都会背叛哟。耿奴杜奴布是谎言与背叛之神,过去不论是谁都相信著那尊神,然后不论是谁都遭到祂的欺骗与背叛。你迟早会深深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就在不远的将来。」 赛里斯露出就像是好人般的表情。 他的笑容让人不由得感到非常可疑。 「阿诺斯,我这是在担心你哟。你认为只要拥有力量,不论什么样的理想都能得手。虽然很严厉,但是让妄自尊大的小孩子明白现实可是父母亲的责任呢。」 「所以?」 赛里斯眯著眼就像要迎接我似的敞开双手。 「……虽然现在你会觉得难以接受,不过尽管短暂,但我们也曾经作为亲子共度过一段愉快的日子哟。只要回想起这段记忆,你肯定就会听进我的话。」 「妄想也要适可而止。」 我朝他走出数步,亚露卡娜跟在我身旁。 冥王与诅王就像要迎击似的摆出戒备姿势,赛里斯却轻轻抬手制止了他们。 「你认识祂吗?」 我微微看向亚露卡娜朝他问道。 「是你缔结盟约的选定神吧,是个无名之神。虽然吉欧路达卢的教皇说祂是创造神米里狄亚,不过我也不知道正确答案哟。」 「既然想假装是父亲的话,那就好歹记住我的妹妹。」 我就像是要让确信我没有记忆的那家伙动摇似的堂而皇之地说: 「我想起了一件事呢。忘了是什么时候,我曾跟你愉快地玩过火呢。」 我朝著笔直回望过来的蓝眼笑了起来。为了不看漏他心中的反应,紧盯著他的深渊。 「审判篝火还愉快吗,赛里斯?」 §33【冲天之焰】 「回想起来了……吗?」 赛里斯在喃喃自语之后重新开口说: 「真的是这样吗?」 赛里斯不改从容的表情直直地注视著我。 感受不到动摇,他就跟方才一样以气定神闲的语气说: 「我呢,不曾见过你的妹妹。当然,你有妹妹这件事也是第一次听说。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可能性之一,你在说谎。」 赛里斯眯起眼,同时向我回道: 「而另一个可能性,是你回想起来的记忆是错的。」 他缓缓地指著我。 「创造神米里狄亚对你的记忆上了二重三重的机关。回想起遗忘的记忆,误认为那就是事实,可是人的心理哟。所以为了你快回想起记忆的时候,祂预先准备了虚假的记忆。」 不觉得这个可疑的男人会老老实实地说出事实。 不过也能认为他预期到我不会相信,所以故意说出事实让我将目光从这里移开吧。 至少,既然我的记忆有可能不是正确的,这就不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要是这么想的话,就也能认为与你缔结盟约的无名之神是创造神了。祢在策划著什么事对吧?」 赛里斯朝亚露卡娜看去。 「我追求著救赎,就仅是这样的神。」 「真的是这样吗?」 抢在亚露卡娜回答这个问题之前,赛里斯说出下一句话。 「你方才提到了审判篝火吧?你说你回想起以前的记忆了,那你是在地上看到的吗?」 「没错。」 「既然如此,我就让你看一样有趣的东西吧。跟我来。」 赛里斯施展起「转移」的魔法。我用魔眼看穿那个术式,并且以「意念通讯」传达给莎夏等人。 冥王与诅王也立刻转移离开了。追在他们后面,我们也施展了「转移」。 在视野染成白色后,我们来到艾贝拉斯特安杰塔中间左右的楼层。这里很宽敞,没错,是个看不见尽头的宽敞空间。 并排的柱子与无数的篝火,中心有著格外引人注目的银色火焰。赛里斯等人就站在那道火焰前面。 「这就是审判篝火哟。」 他高举著手说: 「是只存在于艾贝拉斯特安杰塔内部,神所带来的审判之火。这个为什么曾经出现在地上,你就试著仔细想想理由吧。」 不论是审判篝火还是这个空间,确实就跟在梦中看到得一样。 「是艾贝拉斯特安杰塔曾经存在于地上吗?但是拥有相当于德鲁佐盖多立体魔法阵的城堡要是曾经存在于迪鲁海德,真的有办法瞒过阿诺斯你,还有那个时代魔族们的魔眼吗?」 确实我不觉得我会看漏。姑且不论小时候,但在我长大之后更是不可能。不只是我,要是没有许多人知道这座城的存在就太奇怪了。 光是我的记忆被封住了,无法解释这点吧。 「就假设亚露卡娜真的是你妹妹吧。换句话说,也就是这么一回事。过去你在不得不与妹妹分离之后,她成为了神,像这样在地底与你重逢。啊啊,还真是感人的故事呢,我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赛里斯就像一点感慨也没有地滔滔说著。 「你觉得这世上会有这么刚好的偶然吗?神可是秩序哟。所谓的秩序,就是会将一切都点缀成必然。你所回想起来的记忆与目前的现实真的对得上吗?」 确实有对不上的地方。 盟珠是在经过地底最初的选定审判之后,才产生代行者,并且被带到地底。 这就跟方才赛里斯说得一样,也是刻在艾贝拉斯特安杰塔石碑上的历史。 地底约在两千年前形成,因此恐怕发生在我转生之后。要不然在我打算歼灭龙的时候竟没发现到地底的存在未免太奇怪了。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在我小的时候就已经有盟珠了?闯进家里的那三名疑似龙人的人们也明显是将龙「附身召唤」了。 「说不定能设法让记忆与现实相符哟。但是为了这么做,究竟需要多少奇迹呢?」 就假设盟珠是两千年前就存在于地上的东西吧,只是一直遭到隐匿,直到最后都没让任何人知道,而使用盟珠的召唤魔法也没有在地上传开。 亚露卡娜偶然成为了神。偶然成为神,偶然舍弃了名字。 然后很偶然地与我重逢,很偶然地缔结了盟约。这些说不定确实称之为奇迹也不为过。 「虽然发生了奇迹也没有问题。但既然发生了奇迹,这就说不定是神所设计的。」 「那又怎么了?」 「我知道你所遗忘的过去哟。应该有办法填补你记忆的空白吧──以我绝对没有说谎的方式。」 赛里斯画出「契约」的魔法阵。 「你想知道吗?」 「你不会白白让我知道。」 赛里斯抬起一只手,随后审判篝火上就画出魔法阵。 他施展了「远隔透视(rimo)」的魔法。显示在火焰中的是吉欧路达卢的远景,能在上头看到吉欧路海泽的街道与豆粒大的大圣堂。 「我派去潜伏的骑士传来报告,说神龙的歌声变大了。」 赛里斯弹了个响指,随后能从「远隔透视」中听到声音。 总是流淌于吉欧路达卢的神龙歌声,曲调本来像溪水声般微弱,然而如今在国内巨大地响彻开来。 下一瞬间,吉欧路达卢的大圣堂窜起火焰。 唱炎膨胀的程度比我跟教皇戈卢罗亚那交战时还要远远巨大许多,朝著上方猛烈地发射出去。 净化之火冲天,熊熊燃烧的那道火焰熔化天盖,穿出了洞穴。 而唱炎的气势依旧不减,在天盖里无止境地不断往上冲去。 「那是……?」 莎夏露出惊讶的表情。 「是密德海斯的方向。」 米夏喃喃说道。 唱炎平息下来,从遭到破坏的天盖上「嘎啦嘎啦」地朝著地底落下无数砂土与岩石。 「第一发看来被张设在地下的魔法结界挡下了。虽然因为神龙歌声的关系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既然是你所构筑的结界,哪怕是那道唱炎,也只会消耗掉一半左右不是吗?」 我张设在密德海斯地城上的魔法结界并不弱。 话虽如此,毕竟是有著那种威力的唱炎,没有我协防的都市是没办法像这样承受太多次攻击的。 「应该就再一发吧。结界在第三发攻击就会撑不住。」 「之所以让神龙歌声大声响彻,是为了要封住『转移』,不让人前往唱炎射手的所在位置吧。」 他说得没错。假如响起了这么大的神龙歌声,别说是「转移」了,就连要用魔眼确认状况都办不到。 「好啦,既然你明白了,那我有个提案哟,阿诺斯。我现在要发射毁灭吉欧路海泽的魔法。因为幕后黑手恐怕是教皇吧。」 「虽说发射点在吉欧路海泽,但他人不一定就在那里。」 「没错哟。所以我要毁灭的不是大圣堂,而是吉欧路海泽。明白了吗?只要失去必须守护的国家、必须救济的信徒消失的话,教皇就没有战斗的理由。要是毁灭掉吉欧路海泽还不行的话,就只要连同吉欧路达卢一起毁掉就好。」 赛里斯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说。 「这样一来就能轻易守护住迪鲁海德。我不会要你弄脏双手,只要在我毁灭那些反抗迪鲁海德的家伙们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当然,我会先等你在那里的部下逃走。只要你这么做,我就说出你毫无虚假的过去。」 赛里斯在「契约」上添加条件。 「只要你签字了,迪鲁海德的敌人就会毁灭,国家会受到守护,而你能得知自己失去的记忆。已经没有理由再执著于痕迹神了不是吗?」 「这或许确实是聪明的判断。」 赛里斯眯起眼。 「但难以说是理想。」 我以魔眼向外瞪去,寻找著神龙歌声抵达不到、能勉强以「转移」跳跃过去的场所。 「就跟『契约』规定得一样,赛里斯。我不打算毁灭吉欧路达卢,对吉欧路达卢与利巴尔修涅多收手吧。」 「我们说好的是今天之内呢,你说不定还会改变主意。」 「不可能。」 我说下断言便画起「转移」的魔法阵,而且是难度有点高的转移。我伸出手,与米夏等部下们把手相连在一起。 「辛、耶鲁多梅朵,盯紧他们。缔结『契约』的只有赛里斯。要是移开目光,他们就多得是方法攻击吉欧路海泽吧。」 「遵命。」 辛向前数步,从魔法阵中拔出掠夺剑基里翁诺杰司与断绝剑提鲁特洛兹。 赛里斯从容看完这一幕后说: 「两个人就行了吗?我现在虽然因为『契约』的关系无法攻击吉欧路达卢,但他们可就不同了。说不定你留在这里,让部下去阻止唱炎会比较好喔。」 赛里斯就像在说这是他的一番好意地笑了笑。 「否则你说不定会后悔哟。」 「别小看人了。辛可是我的右臂,哪怕你拥有灭国之力也不会落于下风。」 我稍微看向在背后窃笑的炽死王。 「而要毁灭这个男人──炽死王,也是相当棘手的喔。」 炽死王就像否定似的左右摇著手。 「我在与炽死王敌对时,具有能消灭这家伙的力量,也有过消灭的机会。然而到头来,他现在却一脸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你就尽可能别落入他的圈套里吧。」 耶鲁多梅朵用手杖「叩」的一声敲击地面。就在辛以此为讯号将魔力注入魔剑的瞬间,赛里斯等人的注意力移到了他身上。 「请别轻举妄动,不然你们的脑袋将会与身体分家。」 辛这么说完后,我们已经离开现场,转移到了吉欧路达卢附近。 「即使是魔王的右臂与炽死王,想靠两个人阻止余等三人,就叫做傲慢啊。」 就像要与手持两把魔剑的辛对峙一般,冥王伊杰司将深红魔枪指向他。 「姬斯缇……看好了……我是不会放过伤害你的那些家伙的……!」 诅王凯希莱姆从魔法阵中取出魔弓尼特罗奥布斯,同时搭上三根箭矢。 「真受不了。」 在叹了口气后,赛里斯把手举高画出多重魔法阵。尽管他只是在构筑术式,却让大气颤抖、艾贝拉斯特安杰塔震动起来。紫色电光才刚「劈啪劈啪」地朝著周围漏出,赛里斯前方就出现了球体魔法阵。 然后就在赛里斯等人与辛互相瞪视,情况处于一触即发时── 「咯、咯、咯,地底居然有这种同学会在等著我,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 耶鲁多梅朵毫无防备地迈出步伐,把身体暴露在举起武器与魔法的他们面前。 「还真是让人怀念啊。冥王,你还是一样不苟言笑啊。诅王,你疯得更胜往常呢。之后要是那个研究笨蛋绯碑王也在的话,就能畅谈往昔了,不过也有代替的人在呢。」 耶鲁多梅朵把手杖撑在地上,将体重沉沉地压在双手上。 「吶,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倘若是有可能成为魔王之敌的人,本炽死王之前可是上穷碧落下黄泉地找过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就是那个人啊。」 炽死王意有所指似的笑了,彷佛在说他认识赛里斯一样。 「你想说什么呢?」 「没有、没有。倒不如说,我是不想说话啊。但是照这样下去,我好像会不小心说溜嘴呢。只不过,三对二还是足以灭国的对手,这对我方很不利。要是能以不将你隐瞒的事跟任何人说为条件争取时间的话,要我跟你签订『契约』也行喔?」 耶鲁多梅朵一脸愉快地说: 「吶,你的计画要是在这里曝光的话会很无聊不是吗?你可是难得的敌人,要是不好歹做点像敌人的事,就不有趣了吧?」 「你很有趣呢。」 赛里斯不为所动地笑著回应: 「我当然有隐瞒的事。是小孩子不需要知道的事呢。只不过,这件事还很难说吧?你不一定知道我隐瞒的事。」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但要是万一,我说不定就是知道呢?因为我很多嘴呢。还是趁早封口会比较好喔。说不定会因为意想不到的事情让你的计画泡汤不是吗?」 相对于淡淡微笑的赛里斯,耶鲁多梅朵咧嘴露出笑容。 「十分钟。只要你等十分钟,就算要我签下誓死绝不说出这项情报的『契约』也行。」 炽死王就像提议似的说。 不知道他是真的知道,还是单纯在虚张声势。但要是知道什么的话,他应该会认为这是个好机会。 对上强大的敌人,以情报作为交换争取时间,这难以说是反叛了我,但也带有培育我敌人的危险性。 「倒不如说,让我签订『契约』吧。」 炽死王如此愉快地恳求著。 §34【神之力与魔族之力】 审判篝火熊熊燃烧著。 赛里斯三人与辛、耶鲁多梅朵他们持续对峙,互相瞪视著。 炽死王就像是要打破这份紧张似的说: 「咯咯咯,怎么啦,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既然不签『契约』,就赶快封住我这张嘴吧。还是说怎么了?你想打一场又只是魔王在蹂躏的无聊战斗吗?嗯?」 耶鲁多梅朵朝著不改从容态度、泰然注视著两人的赛里斯继续说: 「还是说就连我现在在这里把那件事公布出来,也在你的计画之中吗?」 「你说说看,这样不就明白了吗?」 听到赛里斯不为所动的回答,耶鲁多梅朵「咯咯咯」地笑了。 「没错、没错,这是正确解答。要是你惊慌失措地答应签下『契约』,就像是在说你心里有底一样呢。不愧是要成为魔王之敌的男人,不这样怎么行呢!那我就不客气地公布了,你是──呃……!」 耶鲁多梅朵的喉咙被深红魔枪刺中。 「依旧是个破绽百出的男人。你的想法比那个魔王还要令人费解喔。」 冥王超越次元从相隔遥远的距离将迪西多亚提姆刺出,让枪尖猛烈贯穿炽死王的喉咙。 然而就算浑身鲜血淋漓,耶鲁多梅朵也还是露出笑容。 「你是因为我露出破绽才刺的?还是因为让我说出来会很不妙才刺的?」 「胡说八道。」 伊杰司尽管打算就这样把长枪刺下,炽死王还是抓住前端的枪柄用力往上抬起。 「被本大爷的箭射穿丧命吧。」 凯希莱姆用魔弓尼特罗奥布斯射出三根箭矢。被迪西多亚提姆贯穿的炽死王无从闪躲,因此头顶、心脏与腹部都被箭矢刺穿了。 「诅咒他吧,尼特罗奥布斯。」 伴随著凯希莱姆的话语,被箭刺中的伤口弥漫起黑雾。那是侵蚀身体的诅咒。魔力与肌力被施加上魔弓的重量。 「唔!」 被伊杰司的长枪往下压,炽死王的身体再度喷出鲜血。 「这样好吗,千剑?要是光顾著警戒团长,你的伙伴可是会死喔。」 对于伊杰司的询问,辛一脸从容,依旧紧盯著赛里斯不打算动作。 「请便,就这样杀掉他吧。虽说现在同为部下,但炽死王迟早会与吾君为敌。要是能在这里解决掉他,对我来说也是万幸。」 辛冷冷说道。 在他就像是要先发制人的凌厉杀气之前,赛里斯也不打算轻举妄动。他或许是认为:等到炽死王被打倒之后就是三对一,只要继续等下去,战况就会变得有利吧。 「只不过冥王,你才是别大意了。如果是会毫无准备就暴露在危险之下的愚者,他早在许久以前就被吾君消灭了。」 听到辛这么说,炽死王咧嘴一笑。 「仰天吐沫的愚者,就接受违背秩序的惩罚,瞻仰神的姿态吧。」 引发奇迹的神的话语自耶鲁多梅朵的口中流泄而出。他的身体被光芒所笼罩,魔力超乎常规地爆发开来。 「咯咯咯咯!」 耶鲁多梅朵的身体逐渐出现变化。 他的头发染成金黄色,魔眼(眼睛)发出有如燃烧般的红光,背上聚集起魔力粒子形成光翼。 地鸣声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艾贝拉斯特安杰塔震动起来。拥有庞大魔力的真神存在使得空气炸裂,世界也为之震撼。 在他的神体发出的压倒性反魔法与魔法屏障之前,迪西多亚提姆断裂,尼特罗奥布斯的箭矢也粉碎了。 「……唔!……你这家伙……」 冥王立刻把手刺在自己的左胸上,用鲜血制造魔枪。他以独眼的魔眼直直窥看著炽死王的深渊。 「咯咯咯,明白了吗,冥王?我终于得到打从两千年前就一直想要的东西了。」 炽死王拿下大礼帽在手上拋接起来,每次从手中拋出,数量就随之增加。 「只不过,其实我还不太习惯神体,会跑出哪尊神来,全看骰子的数字。好啦、好啦,会跑出什么来呢?」 增加到十顶的大礼帽被耶鲁多梅朵拋到空中。 「遵循天父神的秩序,炽死王耶鲁多梅朵在此下令。诞生吧,十个秩序,守护常理的守护神啊。」 十顶大礼帽闪闪发亮地撒下大量有如碎纸花与缎带的光芒,彷佛变魔术一般形成守护神的身体。 这时出现戴著白手套、穿著纯白兜帽长袍,看不见长相的守护神。十尊犹格拉拉比阿兹带著「时神大镰」在此显现。 「哎呀哎呀,真是万万没想到!在想争取时间的时候,时间守护神居然来了十尊。这简直就像是在作弊不是吗!」 在与娜亚缔结盟约后,耶鲁多梅朵变得能经由她的召唤随时显现出神体来。 他大概避开了我的耳目,反覆尝试过秩序的使用方式吧。 「好啦、好啦。那就让我们前往时神庭园吧。」 世界突然染成一片白色。 不论是地面、天花板,还是墙壁,就连审判篝火都变成纯白色。时神庭园──犹格拉拉比阿兹为了调整时间的秩序,在要排除异端分子之际所构筑的神域。 「既然是你们的话就应该知道吧?从世界的时间隔离开来的这座庭园,要是打倒犹格拉拉比阿兹的话,不会回到原本的时间,而是会抵达数小时之后。我是觉得到时候一切就都结束了啦,你觉得呢?」 耶鲁多梅朵向赛里斯问道: 「你差不多想跟我缔结『契约』了吧?只要你老实待上十分钟,不仅能堵住我的嘴,就算要我放你从这边出去也行喔。这可是跳楼大拍卖啊!」 「哎呀哎呀。你难道以为反抗秩序的盖迪希欧拉,会屈服于区区的守护神吗?」 赛里斯将一只手伸向球体魔法阵,从中溢出无数紫电朝著天地双方降下落雷。 「『紫电雷光(gabuesuto)』。」 无数紫电划过染成纯白的世界,并且膨胀到数倍之大。 就像要强行推动时间停止的时神庭园,不祥的雷鸣响起,将白色的世界染成暗紫色。 地板、墙壁与天花板被雷电撕裂,时神庭园渐渐消失。世界取回色彩,他们没有打倒犹格拉拉比阿兹就回到了原本的世界。 「就如你所见哟。」 「干得真是漂亮!」 炽死王拍手称赞将时间守护神的秩序轻易毁掉的赛里斯,愉快地扬起嘴角。 「不过只要反抗秩序,就得付出代价。我们没有完全回到原本的时间,比方才经过了一分钟喔。」 时间守护神们再度当场创造起纯白空间。 「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极限,拿出真本事来吧,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不然就答应签下『契约』吧!」 赛里斯立刻发出「紫电雷光」破坏时神庭园。 「这样就两分钟了。如果签下『契约』,只要十分钟就能结束。好啦、好啦,照这样下去能争取到多少时间呢?」 「两分钟就结束了。」 在冥王这么说的同时,十尊犹格拉拉比阿兹被深红长枪贯穿了。 「红血魔枪,秘奥之一──」 伊杰司静静地喃喃说道: 「『次元冲』。」 十尊守护神被刺出孔洞。 犹格拉拉比阿兹们被吸进那个孔洞中消灭了。尽管停止身体的时间、无法受到伤害,时间守护神却因为伊杰司的秘奥而被送到了时空的另一头。 「就算你获得了神力,也别太得意忘形啊。」 「冥王,就对你下达神剑罗德尤伊耶的审判吧。」 炽死王手中喷出黄金之焰,火焰化为黄金之剑,朝著伊杰司射出。 「唔!」 纵使用迪西多亚提姆将神剑罗德尤伊耶打掉,那把剑仍在空中独自飞舞,朝冥王砍去。过去连辛的剑技都会被逼入劣势的那把黄金之剑,朝著眼罩魔族发出怒涛般的攻势。 「红血魔枪,秘奥之二──『次元闪』。」 红枪一闪,神剑罗德尤伊耶飞到了时空的另一端。 「咯、咯、咯,不愧是冥王,相当厉害啊。既然如此,那我也回应你的安可吧!」 周围形成好几道黄金之焰的柱子,当中有半数变形成罗德尤伊耶。数十把之多的神剑朝著冥王猛烈射出。 准备接招的伊杰司眼前飘起黑雾,就在罗德尤伊耶穿过去后── 「呃……啊……」 黄金之剑所刺穿的是诅王凯希莱姆的身体。当一把剑刺在他身上后,所有的神剑就像是被吸引过去似的接连刺穿凯希莱姆的身体。 「……啊…………啊啊…………!」 没有流血,伤口化为黑雾,彷佛不祥诅咒一般覆盖住罗德尤伊耶。 「……你伤害……本大爷了呢,炽死王……不可原谅……」 怨念之声回荡。 与此同时黑雾形成魔法阵,施展了魔法「自伤咒缚(dekudedo)」。这是以魔力造成的伤势为媒介诅咒魔力之主,将魔法吸引到自己身上的诅咒。 「咯、咯、咯,你依旧是个被虐狂呢,凯希莱姆。无所谓、无所谓,无所谓喔。本炽死王就来奉陪你的玩法吧!」 耶鲁多梅朵用手杖画圆,所发出的黄金之焰创造出更多的神剑罗德尤伊耶。 这些神剑彷佛被磁铁吸住一样接连刺在凯希莱姆身上。 只要刺伤,伤口就会化为黑雾。凯希莱姆的身体几乎变得一片漆黑。 「我可是知道的喔,凯希莱姆。只要你全身都变成雾,『自伤咒缚』就会解除,魔王之前是这样说的!」 「你以为自己能等到那时吗,炽死王?」 剎那间,大量鲜血洒落。 耶鲁多梅朵体内刺出无数深红魔枪,是从他身体内侧被刺穿出来的。 「红血魔枪,秘奥之三──『身中牙冲』。」 伊杰司回转没有枪尖的迪西多亚提姆,从体内刺出的那把长枪就像要咬破耶鲁多梅朵的身体一般,不断撕裂著他。 带有魔力的各种攻击魔法、恢复魔法,全都因为「自伤咒缚」的诅咒被吸引到凯希莱姆身上。 不论是要恢复还是反击,如今炽死王都不可能做到──没错,冥王是这么想的吧。 「这样就结束了──」 然而就像要给予最后一击般猛烈回转的迪西多亚提姆从伊杰司手中滑落,飞到了错误的方向去。 「……啊…………!」 伊杰司就像全身无力似的跪下。 「………………这、是…………」 就像使出最后的力气般,冥王用他的独眼注视周遭。耶鲁多梅朵洒落的黄金之炎让地板燃烧著。 混在火焰之中,放置了四十四个「炽死沙漏」,而内部的沙早已全部落尽。是诅咒发动才夺走了冥王的性命。 「咯、咯、咯,天父神的秩序是篡夺来的东西。受到凯希莱姆诅咒的只有天父神这一边,我的魔力能自由使用。」 耶鲁多梅朵以自己的魔力施展「总魔完全治愈」恢复伤势,是为了不让人发现到他能这么做,才在诅咒发动之前毫无防备地持续承受著冥王的秘奥。 「……太大意了…………」 伊杰司当场倒下。尽管施展了「复活」的魔法,但只要「炽死沙漏」还在发动,就算复活也只会反覆地立刻死亡。 炽死王「叩」的一声撑著手杖笑了。 「尽管你老是说不要小看神族,然而你太过小瞧本炽死王的力量了呢。你说对不对啊,冥王。」 §35【虚实之战】 在冥王倒下后,赛里斯没有立刻要复活他,而是将指尖朝向耶鲁多梅朵。 「『紫电雷光』。」 赛里斯的声音响起,伴随著刺耳雷鸣射出狂暴紫电,以炽死王无从反应的速度将他贯穿,毫不留情地削弱他的神体。 「咯咯咯,你总算认真了啊。就陪我玩玩吧,魔王之父,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 剎那间,赛里斯已接近到炽死王眼前,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脸。 赛里斯一副好人般的表情说: 「游戏结束了哟。」 「终于露出破绽了呢。」 白刃闪动。预测到赛里斯冲来的步调,辛以最佳时机挥出掠夺剑基里翁诺杰司,一剑砍向他持续展开的球体魔法阵。 「我可不记得有露出哟。」 紫电闪烁,发出「嘎嘎嘎嘎」的激烈雷鸣,射出的「紫电雷光」将辛的掠夺剑打断了。 而基里翁诺杰司会这么容易被打断,是因为辛的魔力在这一瞬间化为了虚无。 「断绝剑,秘奥之二──」 吸收魔力的诅咒魔剑──断绝剑提鲁特洛兹化为冰冷的美丽之刃。能一击断绝敌人的秘奥,以更胜闪光的速度挥出。 「『斩』。」 「『迅雷刚斧(garubuedoru)』。」 面对可怕的秘奥之刃,赛里斯一步也没退后,从正面将右手往上挥出。 从球体魔法阵溢出的紫电就彷佛缠绕在他右手上似的聚集起来,形成攻防一体的巨大战斧,有如迅雷般迎击断绝剑提鲁特洛兹。 断绝之刃与迅雷之斧撞击,响起「滋滋滋滋滋」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赛里斯的「迅雷刚斧」断成两截,而辛的提鲁特洛兹烧成了焦炭。 「要再试一次吗?」 赛里在将魔力集中在手上后,断掉的「迅雷刚斧」就开始再生。 「咯、咯、咯,太厉害了!能对抗辛雷谷利亚的剑到这种地步的人可不多啊!」 站在赛里斯背后的耶鲁多梅朵在手上升起黄金之焰。 「来吧,展现你更多实力吧!」 神剑罗德尤伊耶猛烈射出。只不过剑并没有砍向赛里斯,而是飞往错误的方向。 「凯希莱姆的『自伤咒缚』还在持续哟。」 「拜这所赐让我省了递交的工夫。你说对吧,辛雷谷利亚?」 朝著凯希莱姆飞去的罗德尤伊耶被辛握住。 「假如是你的话,应该能使用吧?」 在瞬间将神剑之主改写成自己后,辛朝著赛里斯前进。就像要将他压扁似的,赛里斯将「迅雷刚斧」高举过头劈下。 重量与速度兼具的闪电战斧与辛的罗德尤伊耶对砍。第三次撞击。尽管就跟方才一样响起激烈轰响,这次双方的武器都毫无损伤。 辛以流水般的技术让斧剑僵持不下,就在下一瞬间有如闪电般打掉战斧。 「迅雷刚斧」虽然强大,然而论剑技果然还是辛会胜利。只见他一冲进对方怀中,就挥出罗德尤伊耶,对准没有缠上「迅雷刚斧」的右手根部将其砍断。 鲜血飞溅,赛里斯的右手飞到空中。 「哦?」 就像要追击退开的赛里斯一样,辛将罗德尤伊耶刺向他的心脏。 「迅雷刚斧」在这时「咚!」地劈下。被砍断的右手就像单独的生物一样动著,以紫电之斧砍下辛握住罗德尤伊耶的右手。 赛里斯用左手抓住右手,强行接在自己的身体上。 「以为我终于露出破绽了吗?」 不过露出微笑的赛里斯就像注意到了什么,看向辛掉在地面上的手臂。 手臂变成了雾。 不只是手臂,就连辛的身体也开始变成雾,然后他增加为两人。 赛里斯朝他投以无法理解的眼神。能欺瞒视觉与魔眼的魔法不尽其数,但不论怎么窥看深渊,都看不出他身上展开过魔法阵。 「呀哈哈!」 响起小孩子般的尖锐笑声。 「猜错了、猜错了!」 「不是使剑的大叔喔!」 「常识、常识!」 这时出现长著翅膀的小妖精──蒂蒂。她们就在两个辛身旁飞来飞去。 脚步声响起,赛里斯朝背后看去。 「她们是我国的小朋友们。说了要前往未知的地底后,就吵著无论如何都要跟来呢。」 第三个辛在远处出现。在被「迅雷刚斧」砍中之前,辛倚靠同样跟来的隐狼杰奴卢逃进神隐的空间里,与蒂蒂交换了。 「新的恶作剧。」 「我们学会了哟。」 「真正的。」 「是谁~呢?」 蒂蒂们的身影化为雾气将这里覆盖起来。三个辛也一度融入雾中,然后这些雾就变成了二十二个辛。 就算用魔眼凝视,也完全看不出哪一个才是本人。 「阿哈鲁特海伦的精灵们吗……」 「是的。大概是长年待在地底的关系吧,看来你对精灵的事不太了解呢。」 辛与冒牌的辛们说出同一句话。 「那又怎么样?假如分辨不出来,大不了全部轰掉就好了哟。」 赛里斯把手伸进球体魔法阵里直接注入魔力,之后魔法阵就充满紫电,「劈啪劈啪」地朝著周围撒出雷光。 「好啦──」 赛里斯一用力握拳,魔法阵就像被压缩一般,受到凝缩的紫电聚集在他的右手上。 能感受到压倒性的破坏之力。他原本打算靠这股力量毁灭痕迹神还有吉欧路达卢吧。 「──万物归于灰烬吧。」 瞬间,世界染成了一片白色。 这不是赛里斯的魔法。他的魔眼(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时神庭园……」 耶鲁多梅朵宛如嘲笑般的「咯、咯、咯」笑声响起。 「虽然我说诞生了十尊守护神,但可没说不是十一尊喔。」 赛里斯用魔法仔细环顾周遭,但是到处都看不到时间守护神的身影。 「没有机关也没有秘密。是喜欢恶作剧的妖精蒂蒂们把那尊神藏了起来,然后现在让祂变成辛雷谷利亚的模样。」 二十二个辛以小心翼翼的步法将赛里斯团团围住。 耶鲁多梅朵咧嘴露出笑容。 「好啦、好啦。中奖一个,失误二十,要是抽到剩下那一个大失误的话,就会可喜可贺地被送到数小时之后的世界吧。」 赛里斯用空下来的左手画出魔法阵。 「『紫电雷光』。」 紫电朝著天地降下落雷,破坏著时神庭园。同时蹬地逼近的辛,则以罗德尤伊耶强行攻向赛里斯的脸。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他避开了这一剑。只不过他没能完全避开,后颈溅出了鲜血。 「在那里哟。」 因为时神庭园遭到破坏,二十二人当中的其中一人露出些许反应。在判断那就是犹格拉拉比阿兹后,他就以「紫电雷光」贯穿了那个人。 「这种骗小孩的把戏是──」 才正要这么说,他就将魔眼朝向周围。 那里又是一片纯白的世界,回到了时神庭园之中。 「咯、咯、咯,虽然我说诞生了十一尊──」 耶鲁多梅朵一副非常愉快的模样扬起嘴角。 「──但可没说其实不是十二尊喔。」 变成辛的犹格拉拉比阿兹应该还有一尊吧。 不对,真的就还只有一尊吗?赛里斯肯定会心存疑虑。 「不愧是父子,你跟那位魔王很像。因为具备的力量太过巨大,所以要是拿出真本事的话,就会连不必要的东西都一起破坏掉。只要使用你右手的魔法,确实不论我让时神庭园叠上多少层,都会被轰飞吧。但这么做就会波及到时间守护神。」 要是毁灭掉守护神,在离开时神庭时园就会经过好几个小时。 这样赌约就结束了吧。 「当然,你要用『紫电雷光』将时神庭园一个一个破坏掉也行,不过,我到底还诞生了几尊守护神,你掌握到了吗?」 就连这个询问,炽死王都特意隐瞒了重点。就算他掌握到了,只要在必要时让辛砍死守护神,赛里斯就会被送到数小时之后的世界。 既然不知道谁是辛、谁是守护神,赛里斯就无从预防这件事。而就算他有办法预防,炽死王也还藏著杀手锏。他做出了这种暗示── 「这时候就是『契约』了。用老实待上十分钟,换取预先封住我的嘴。对了、对了,既然我能让犹格拉拉比阿兹诞生,就也能轻易回到过去确认发生了什么事。就顺便连这方面的行为也通通为你封住吧。这条件并不坏吧?」 耶鲁多梅朵画出「契约」的魔法阵。 「就算不用强行从这里闯出去,也只要待上十分钟就能离开。既然如此,就算你答应签下『契约』,也不一定表示你拥有无论如何都想隐瞒的秘密。这应该能让你有个不错的名义才对。」 赛里斯瞪著周围的辛与冒牌货们「呼」的一声叹了口气。 「哎呀哎呀,真没办法呢。你就跟阿诺斯说得一样,是个棘手的男人。」 赛里斯消掉右手的魔法阵,在「契约」上签字。这样一来就能够利用耶鲁多梅朵──他说不定是这样想的。 「咯、咯、咯,交涉成立了不是吗?哎呀哎呀,这男人是个强敌,还真是千钧一发啊,魔王。不过这是为了实现理想,我不得不用对你有用的情报来换取时间。」 他到底知道赛里斯什么事呢?耶鲁多梅朵就像非常愉快地送来了这种「意念通讯」。 §36【神龙的真面目】 正当辛与耶鲁多梅朵在和赛里斯等人对峙时── 我们转移到神龙歌声勉强抵达不到的外围,位于天盖附近的地方。 眼前看到的是从吉欧路达卢窜起唱炎的光景。熊熊燃烧的净化之火有如冲向天盖的长枪,正要贯穿密德海斯。 虽说增设了地城的结界,但这是第二发了,没办法挡住下一发。 「我先走一步了。」 我宛如闪光一般,瞬间飞越覆盖著天盖的地底天空。能勉强跟上我飞行速度的,只有亚露卡娜一人。 在将魔眼朝向地底大地后,第三发火焰霎时亮起。我用「破灭魔眼」凝视第三次窜起、猛烈地熊熊燃烧的唱炎。 「毁灭吧。」 逼近而来的唱炎火势随著逼近我的身体而变得越来越弱,最后消失殆尽。 「第二发与第三发的发射点不同。」 追上来的亚露卡娜说。 「看来是这样。瞄准密德海斯的魔法炮击不是『圣歌唱炎』,就是类似的魔法。既然比当时要强上数倍,说不定是以『信徒再诞』让许多死者复活了。」 「在选定审判中毁灭的神,在结束之前都不会复活。在没有福音神杜迪雷德的权能下,应该无法施展『信徒再诞』的魔法才对。」 「我确实消灭祂了。」 我在那么近的距离下,以这双魔眼(眼睛)确认过,所以不可能会看错。 「『圣歌唱炎』是音韵魔法阵吧?吉欧路达卢有著众多信徒,只要召集许多信徒唱歌,难道就不会有现在这种威力吗?」 这么说的人是莎夏。她为了加快飞行速度而与米夏融合,变成了爱夏。 米莎也显现出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真体,跟著雷伊一起追了上来。 「似乎不是不可能呢。既然无法施展『信徒再诞』,那么这样的猜测应该很妥当。」 因为神龙歌声的关系,在这种距离下无法连吉欧路达卢城里的龙人们身影都看得见。 「或许就是为了这么做,才没有将地上的存在传达给吉欧路达卢的人民知晓。」 要是知道天盖上面有国家,就跟自己等人一样有人民居住的话,不论是怎么虔诚的信徒都会有人感到犹豫吧。 所以是为了不让信徒对神怀有疑心,能毫不迟疑地攻击天盖才隐瞒真相的吗? 「……教皇为何要攻击地上?」 亚露卡娜向我提出疑问。 「天晓得。即使攻击我国,也不可能让我放弃结束选定审判。他照理说没有理由要无意义地扩大火种。」 他毁灭密德海斯打算做什么?他也不是不知道,攻击魔族之国只会招惹我的愤怒。 「要做的事,就跟我向教皇宣告得一样。阻止这场魔法炮击,封锁他的一切办法,然后问出这么做的理由。」 我们专心凝视著下方。 「……嗯~?不再攻击了喔?」 艾莲欧诺露一脸疑惑的表情。 「……没魔力了……吗?」 对于洁西雅的询问,艾莲欧诺露「嗯~」地烦恼起来。要是这样就耗尽魔力的话,打从一开始就不会发动攻击了吧。 「难道不是认为:我们既然守在这里,就算攻击了也没用吗?」 雷伊说道。 「或许有这种可能。不论他们要从哪里射击,要从地底攻击密德海斯就不得不经过这片空域,而要是攻击的话,射手的位置就会曝光,进而遭到我们击溃。从第一发到第三发的间隔与发射点看来,发射唱炎的部队最少也有三个,应该是千人规模的大队吧。」 除了这三个部队以外,十之八九还有其他部队在。 「之所以没发动攻击,是在连忙让炮击完毕的大队移动位置吧。他们已经离开方才的发射点了。」 要是随便降落的话,也需要担心会在防守变薄弱之际遭到来自其他地方的炮击。 「平时的话,会让人想跟他们比比看谁能撑得久呢。」 雷伊就像伤脑筋似的微笑起来。 「要是只有这里的话会是个好主意,但辛与耶鲁多梅朵那边会怎么样?幻名骑士团也不一定只有那三人,要是让他们介入的话,能和平解决的事情也会解决不了吧?」 虽说赛里斯的实力深不见底,但既然是那两人的话,就有办法争取时间吧。 不过要是演变成双方要以全力对抗的话,胜败就难说了。就只能趁现在束缚住赛里斯他们行动的时候,从根本断绝这场魔法炮击;不然要是让赛里斯扰乱战局的话,他肯定会意图把局面带到我只能毁灭吉欧路达卢的地步。 「亚露卡娜一个人留下,其他人前往吉欧路达卢各地搜寻、击破唱出唱炎的信徒们。」 「我能挡下那个唱炎,不过也有限度。」 亚露卡娜冷静地说。 「这就是我的目的。既然攻击有好处的话,他们就会攻击吧。这样一来就能知道发射点的位置。这次只要在他们移动之前加以击溃就好,在他们突破亚露卡娜的守护之前,我们要先让所有的部队丧失战力。」 亚露卡娜在思考了一下后说: 「把你国家的命运交给我好吗?」 「祢是最适当的人选。假如神抵挡在前,信徒们也会犹豫要不要炮击吧。」 「……要是有人能代替的话,请换成其他人……要背负你的国家,对此身来说太过沉重了。这应该是交给最受信赖之人去做的事。」 祂说得虽然很有道理。 只不过,有哪里不太对劲。大概是从利嘉伦多罗路归来之后吧,能在亚露卡娜的内心看出至今所没有的迷惘。 祂说过自己「没能想起来」。但就算是这样,说不定也不是什么都没看见。 「亚露卡娜,祢的愿望是什么?」 「救赎。」 祂以静谧的声音确实地说︰ 「但愿人们能获得救赎,就是我的愿望。」 「既然如此,就没有比祢更适合的人选了。就守护住吧,祢所背负的那个愿望。」 亚露卡娜直直注视著我的眼睛后点了点头。 「……就依你说的……」 「走吧。雷伊去东边,米莎去西边,爱夏去北边,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去南边,而我则降落到中央。魔法炮击要是发射的话,离发射点最近的人就过去吧。」 我们互相使了个眼色后,就立刻朝著吉欧路达卢的大地降落。他们应该藉由某种方法在看著这里,只要离开天盖一定以上的距离,照理说就会发动攻击。 眼看著大地逐渐逼近,停龙场就在眼前。东边的方向才亮起来,那里就窜起了唱炎。 『白雪飘落,照耀天际。』 「创造之月」亚蒂艾路托诺亚在地底的天空浮现,降下闪闪发光的雪月花,创造出守护天盖的白银结界。 从地底「轰隆隆隆隆隆龙」窜起的唱炎撞上雪月花结界,激烈地冲突著。火星与雪晶的碎片如梦似幻地飘落在吉欧路达卢的大地上。 『我过去了哟。』 雷伊前往魔法炮击的发射点。 紧接著唱炎窜起。这次从西边发起。 「我这就去收拾他们。」 米莎一朝向那里,就又有两个地方发射出唱炎的魔法炮击。 「洁西雅……这边的……登场……」 「就在不死人的程度内杀光他们喔。」 洁西雅与艾莲欧诺露前往南边。 「构筑音韵魔法阵的果然是信徒的样子呢。」『……全员一千零一十二名……』 莎夏与米夏说道,同时前往北边的发射点。 我降落在吉欧路海泽的停龙场后,发现魔王学院的学生们聚集在魔王城的入口附近,一面带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疑惑表情,一面仰望著窜起的唱炎与挡下攻击的白银月亮。 「啊……!阿诺斯大人!」 爱莲一注意到我,粉丝社少女们就全员转过头来。 接著魔王学院的学生们也朝我看来。 「你们进去城里比较好。密德海斯被稍微攻击了,这里说不定会成为战场。也向其他人这么说吧。」 「知、知道了……!」 他们飞也似的冲回魔王城里。 好啦,既然附近没有窜起唱炎,那我就去找教皇吧。要是他人在大圣堂的话就好了。 话说回来,他们真是做了奇怪的事。还以为他们知道我们是在引诱他们攻击,结果却用四个大队一口气发出唱炎。 是还有很多伏兵吗?不过,这是如此规模的大魔法,考虑到吉欧路达卢龙人们的魔力,我不觉得他们还剩下这么多战力。 尽管如此他们依旧毫不吝啬地投入贵重的战力,就像在高喊︰「赶快找到我们吧。」 现在确实只有亚露卡娜一人在守护。要是顺利的话,确实有办法以唱炎的集中炮火突破,但不觉得这会是最佳办法。 这波盛大攻势会是佯攻吗?要是这样的话,真正的目的应该是在别处。 「托摩!不行啦!……回到城里去!」 响起「咕噜噜」的可爱叫声。 看去声音的方向,就发现小龙托摩古逸正在与娜亚互相追著跑来跑去。 娜亚好不容易才抓到托摩古逸,紧紧将它抱在怀中。 「真、真是非常抱歉!这孩子待没多久就想为了吃龙跑到外头去……」 「现在这里好像没有龙喔。」 「咦……?」 娜亚环顾停龙场。这里平时总是待著好几头龙,但现在一头也没有。 「咕噜噜!」 托摩古逸一叫,停龙场就出现巨大的魔力球,然后渐渐缩小到跟颗棒球差不多大。魔力球一飞到托摩古逸身旁,它就「啾」地叫了一声,张嘴吞下。 紧接著,声音停止了。 本来响得让人觉得很吵的神龙歌声消失得一乾二净。 「托、托摩?你吃了什么……?」 娜亚一脸疑惑地看著托摩古逸。瞬间,那头小龙才刚消失不见,就突然只有「咕噜噜、咕噜噜」的叫声响起。 「托摩?你在哪里?快出来!我们回城里吧!」 在娜亚担心地叫唤它后,就再度听到托摩古逸「咕噜噜」的叫声。小龙哪里都没去,原来就停在娜亚的肩膀上。 「……咦?」 「唔嗯,它说不定能将吃掉的龙的特性纳为己有。」 「咦……?」 娜亚露出疑惑的表情。只会吃龙的托摩古逸把这道歌声吃掉了。 这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在吉欧路达卢回荡的歌声是神龙发出的,但是从来就没有人曾经看过神龙──亚希铁之前是这么说的。 这话对了一半,也错了一半。神龙一直都在这块土地上,不论是谁都曾经接触过它,因为它是肉眼无法看见的声音之龙,也就是这道歌声本身。 吉欧路达卢一直都处于巨大的声音之龙体内。 §37【一千五百年的祈祷】 能听到微弱的歌声。 声音眼看著越来越大,神龙歌声就跟方才一样响起。托摩古逸吃掉的是神龙的一部分,它如果是头覆盖住吉欧路达卢全境的龙,那么这就只是擦伤吧。 我向愣住的娜亚说: 「外头很危险,回到魔王城里。」 「是、是的,真的非常抱歉。走吧,托摩!这次你要乖乖待著喔。」 托摩古逸「咕噜噜」地回答。 娜亚把龙抱在胸前,进到了魔王城内。 我施展「飞行」飞起来,从空中环顾著吉欧路达卢。 从四方窜起的唱炎倏地渐渐消散。才刚这么想,就再度从东南西北相同位置窜起火柱。 唱炎与亚露卡娜创造在天盖上的「创造之月」以及所降下的雪月花结界激烈冲突,迸出火花。 在沿著以「魔王军(gaizu)」连上的魔法线将魔眼朝向雷伊等人的视野后,我发现全员都早已跟以唱炎发出炮击、地上的吉欧路达卢教团部队处于交战中。敌人是一个大队,尽管没办法瞬间就阻止圣歌,但压制住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吧。 神龙歌声阻碍著魔眼,就连大部队都能隐藏起来。 将盛大炮击的部队用于佯动,恐怕还潜藏著好几个大队的伏兵。 而指挥全队的教皇戈卢罗亚那就在这些伏兵之中,虎视眈眈地等待著以唱炎射穿地上的好机会──他想让我这样以为。 所以才会攻击密德海斯。 为了让我就算不想也会将注意力倾向那一边──攻击了迪鲁海德之中有著最多国民的城市──他想让我去警戒唱炎。 他真正的目的是神龙歌声。为了让我以为这是用来隐藏吉欧路达卢部队的手段,所以才堂而皇之地发出歌声。 不过,歌声恐怕没办法澈底隐藏起来。声音之龙的神龙在活动时即使想以魔法隐藏,或许依旧会发出巨大声响。 这是为了不让我感觉到不自然,才发动了魔法炮击。 神龙歌声有著类似龙域的性质,但既然是声音之龙,那么这终究只是叫声,不过是副产品罢了。既然真的是龙的话,就应该能做到产生出龙域以外的事。 而这很有可能就是教皇的目的。 我将魔眼朝向吉欧路达卢。尽管魔眼会受到阻碍,但要因此找到歌声最为强烈的地方并非难事。 只要反过来去找看不见魔力的地方就好了。 环顾整个国家,西方有个看不到半点魔力的地点。 是距离这里两百公里的地下遗迹利嘉伦多罗路。 我不惜魔力的消耗以全速的「飞行」飞往西方,在瞬间抵达利嘉伦多罗路的上空。 神龙歌声正以震耳欲聋的大音量多重轮唱著。 我就这样下降撞破大门,闯进地下遗迹的内部。尽管不断地下降高度,但是跟昨天来的时候不同,看不见终点。 不久后,应该是闯进了遗迹里头,眼前却出现了天空。天盖覆盖著上空,是在痕迹神梦中见过的那片书的荒野。 无垠大地上耸立排列著绵延不绝的巨大书架,中心处站著手持纯白书籍、穿著庄严服装的神族。 那是痕迹神利巴尔修涅多。 而跪在一旁献上祈祷的人,则是教皇戈卢罗亚那。 我一降落在荒野大地上,就笔直朝两人看去。 「也就是说,痕迹神利巴尔修涅多早就与你缔结过盟约了啊?」 在我拋出话语后,戈卢罗亚那就平静地说: 「没错,痕迹神是历代教皇传承下来的吉欧路达卢的守护神。早在获选定神──福音神杜迪雷德选上之前,我就跟利巴尔修涅多缔结了盟约。」 地底靠著神力维持至今,因此这是有可能的事。 「神龙歌声是声音之龙,只要更加地窥看深渊,就会发现歌声形成了音韵魔法阵。」 音韵魔法阵源源不绝地产生出来的即是神龙,也就是声音之龙。 不放开祈祷之手,依旧跪著的教皇睁开眼睛。 我朝著他继续说: 「过去在地底某处施展过的音韵魔法阵,历代教皇们藉由捡起那道痕迹,在组合后不断地重复再生,让遍及吉欧路达卢全境的音韵魔法阵回荡至今,继承著痕迹神利巴尔修涅多、继承著教典,等待著应当到来之日。」 那恐怕就是今天吧。 「虽然不知道神龙歌声是从何时开始响起的,我估计那个音韵魔法阵至今少说持续演奏了千年以上都没有中断。用到痕迹神秩序的这种大魔法,说不定就连奇迹都能轻易引发。」 不改虔诚的表情,戈卢罗亚那庄严地说: 「要是亚希铁没有违背教义,你现在明明就不会站在这里。」 他大概已经不打算隐瞒了吧。 阿盖哈的预言者迪德里希曾说过,假如让戈卢罗亚那活下来,迪鲁海德就会陷入危机。教皇之所以不打算装傻到最后,以及想以对地上的炮击绊住我,都肯定是因为有那道预言。 「岂止是密德海斯,你的目标是迪鲁海德。不对,考虑到这个音韵魔法阵的规模,该说是地上的一切吧。」 我朝著持续献上祈祷的戈卢罗亚那拋出话语。 「把那个天盖炸掉就是神的教义吗,吉欧路达卢的教皇?」 「如果在龙的胎内让人转生成子龙的王龙是阿盖哈的教义,吉欧路达卢就是以在龙的胎内让世界蜕变成新生的神龙为教义。」 戈卢罗亚那庄严地说明著教义。 「将世界吞噬,在胎内孕育,正确地重新创造。让地底与地上的境界、让那个天盖转变成天空的神使正是神龙。蜕变新生的天空将会降下恩惠之雨,地底将会蜕变成乐园。」 「让天盖转变成天空,也就是要将地上化为灰烬吧?」 「就只是要消除境界,让世界转生。还请放心,生活在地上的人们不会死去。这是神对于国家虽然不同,但同样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你们所施予的慈悲。」 「这没什么好谈的。失去地上,在地底生活?这就等同失去现在的人生,不惜夺走无罪的地上人民的幸福。你就这么想要乐园吗,戈卢罗亚那?」 「我应该说过我们无法携手共进。我们就连同样是地底的人民,都分裂成吉欧路达卢、阿盖哈与盖迪希欧拉,没办法互相理解,又更何况是跟地上的人民呢?」 教皇会回应我的话,是因为需要时间发动作为音韵魔法阵的神龙吧。只要回话,就能争取时间。 「你还真是说了没出息的话。」 「地上的王啊,世界是分隔开来的。位于地上与地底之间的这道境界、这道隔阂,不论发生什么事都绝对无法填补。」 戈卢罗亚那带著坚定不移的决心朝我瞪来。 「你来此路上有看到一整片的荒野吧。」 教皇以静谧的声音说: 「地底的人民靠著召唤龙与召唤神的恩惠过活,反过来说,要是没有这些恩惠的话就活不下去。跟众神为地上带来的秩序恩惠相比,给予我们的恩惠太过稀少。为何无罪的地底人民会比地上的人民缺乏恩惠呢?」 教皇发出询问,接著又说: 「境界不能隔开人们的幸福,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消除境界,让世上的众生平等。神将会实现那个任谁都怀有的理想乡。」 「就算你说会降下恩惠之雨,但你以为至今在地上生活的人们会有办法在地底过活吗?到头来就只会产生不公。去向神说为时已晚,打从最初就不该创造境界吧。」 我笔直瞪向教皇,用力地说: 「神所犯下的失败,为何必须由地上的人们付出代价?」 「就算现在会产生不公,这一切也是为了未来。即使现在无法实现,为了百年之后持续祈祷乃是心系这个国家的教皇之责。」 「急遽的变化只会带来斗争,就算你想在这块土地上创造出真正的平等,人们的意识也不会如你所愿。即使把话说得再漂亮,终究是掠夺者与被掠夺者。你想让持续千年的仇恨连锁束缚住人民吗?」 虽然不觉得他不会是不懂这种道理的愚者,大概是被什么给束缚住了吧。 「想要改变世界,就只能慢慢地去改变。除了让明天的生活过得比今天更好的努力之外,别无其他捷径。」 「假如你是地底的王,还能说出相同的话吗?」 「既然如此,那就向地底的人民说出真相。」 在我提出这句话后,利嘉伦多罗路瞬间寂静下来。 「天盖上有著魔族、人类与精灵,就跟地底的人民一样生活著。你们要夺走他们的恩惠纳为己有吧?」 「这是教典所传承下来的吉欧路达卢的教义,该背负这项罪的只有历代教皇。以此身背负地底人民的罪,为此献上祈祷,乃是这个国家的教皇──我的责任。」 闭上眼睛,戈卢罗亚那向神深深地献上祈祷。 「只因为出生的地方不同,为何不得不遭到冷遇,我也不是不懂你的这种意见。既然你怀有如此慈悲的想法,既然你想实现理想的世界,那就不要向神祈祷,握住我的手吧。」 我走到他面前伸出手。 「不只是我,也试著跟阿盖哈与盖迪希欧拉,还有其他众多国家携手合作吧。我向你保证,那样将会抵达比这愚蠢的选择好上一点的未来。」 尽管看向我伸出的手,戈卢罗亚那还是继续祈祷著。 「要打破天盖,就等我违反约定之后也不迟吧?」 听到我这么说,戈卢罗亚那沉默数秒,就像祈祷似的沉思著。然后以为他睁开了眼睛,却发现他用像是要贯穿我的眼神盯著我说: 「……很遗憾,已经太迟了。早已就连去考虑这种事都已经太迟了。今日此刻,是神龙能在真实天空展翅的唯一之日,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我所相信的是『全能煌辉』艾库艾斯。神才是唯一能带给这个地底救赎的存在。」 也就是自古在吉欧路达卢回荡的神龙歌声,那个音韵魔法阵能发挥效果的,就只有今日此刻吧。 「我的父亲、祖父,甚至是祖父的父亲,他们全都祈祷著救赎,然后在这块土地上逝去。自天启降下之日至今,历代教皇所传承下来的这个教义,持续一千五百年的这个祈祷,不知是怎样的机缘托付到了我身上。他们的祈祷、他们的夙愿,不能在此化为乌有。」 就像在说自己一步也不打算退让一样,教皇扬声说: 「我已是退出选定审判之身,但就让我尽到作为救济者的最后责任吧。不适任者,你意图毁灭选定审判的意志是错的。我要否定你的神,让你退下选定者的圣座,然后救济你。」 「哦?」 「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我就伴随著这一千五百年的祈祷告诉你,我是对的吧。」 「唔嗯,你就试试看吧。」 我画起魔法阵,让双手染上漆黑的「根源死杀」。 「被祈祷过的岁月蒙蔽双眼,让你们不论是谁都深信著这么做是对的。一千五百年早已不是能轻言重来的时间。即使如此,你真正必须要做的是鼓起勇气去承认错误。」 我瞪向戈卢罗亚那与站在他身旁的痕迹神。 「不论是你们的祈祷,还是你们的神,我就将一切全部粉碎,然后告诉这个国家,你们的一千五百年其实是徒劳一场吧。」 §38【痕迹大地】 魔力粒子升起。 从我与戈卢罗亚那身上溢出的魔力粒子就像互相推挤似的交错,迸发出开战的火花。 我将染成漆黑的「根源死杀」右手刺向戈卢罗亚那。 依旧跪著祈祷的他丝毫没有意思要避开来到眼前的这一击。 我用漆黑指尖不客气地轰掉教皇的脸。 将他的根源大卸八块,让他的身体化为尘埃。 「此为地下遗迹利嘉伦多罗路,乃铭刻著一切过去的痕迹大地。」 痕迹神利巴尔修涅多庄严地说。 往一旁看去,就见教皇戈卢罗亚那以仍在祈祷的姿势出现。应该确实大卸八块的根源,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将时间扭曲了啊?」 我用魔眼(眼睛)凝视,一面注视著祂的深渊一面说。 「然也。在痕迹大地上无法抵达未来,吾之信徒──戈卢罗亚那的性命已被铭刻在过去,绝不会毁灭。」 「只要先收拾掉祢就好了吧?」 「然也。但吾也同为不灭。此身乃痕迹的秩序,是万物的过去。不论怎么涂改时间,都无法改变曾经存在的事实。」 已经过去的存在、纪录与记忆是痕迹神的秩序。想要毁灭祂的话,改变过去大概会是最好的方法吧,但即使用时间魔法挑战掌管这方面秩序的神也毫无胜算。 祂确实曾经存在过的这个事实不论如何都无法改变,而这也是身为过去的痕迹神之所以不灭的理由。 可以理解赛里斯为何会想趁痕迹神沉睡的时候毁灭祂了。 「我问祢,利巴尔修涅多。将天盖吞进神龙的胎内,是祢的目的吗?」 「吾乃铭刻纪录与记忆的秩序,就仅是将历代教皇的祈祷、痛楚与愿望一味地铭刻至今。做出选择之人并非吾,而是缔结盟约的教皇戈卢罗亚那。吾就仅是将他们走过的路、世界的历史铭刻在此身上。」 很像是神族会有的回答。 神龙歌声终究只是缔结盟约的历代教皇的意志啊…… 「喔喔,作为不适任者的地上魔王。」 戈卢罗亚那宛如歌唱般地说: 「你将迎来试炼,伟大的光刃将会撕裂你的身躯吧。痕迹书第一节〈试炼再临(azupefu)〉。」 利巴尔修涅多翻开手上的纯白书本。那就是痕迹书吧。书本笼罩著光芒,才刚浮上空中就变化成一把圣剑。 是灵神人剑伊凡斯玛那。 利巴尔修涅多将那把剑握在手中。 我已在祂剑的攻击范围内。我不以为意地踏出一步,以「根源死杀」的指尖贯穿利巴尔修涅多。 我用力捏烂心脏,连同根源一起破坏掉。 「就算毁灭现在,过去也不会毁灭。」 眨眼间让身体再生的利巴尔修涅多挥下灵神人剑,让「四界墙壁」缠绕在左手上打算接住这一剑的我瞬间睁大双眼。 「痕迹乃刃──」 彷佛过去重现,痕迹神就跟雷伊一模一样地劈下那把圣剑。 「『天牙刃断』。」 纯白光芒聚集在伊凡斯玛那上,发出了耀眼光线。 在喘息之间,无数剑光撕裂著我的身体。 早在挥剑之前,剑击就打在身上、斩断宿命。那是灵神人剑的秘奥之一「天牙刃断」。 这些剑击全都让我的根源留下伤痕,就连会腐蚀攻击的魔王之血也对唯一为了毁灭魔王而诞生的圣剑缺乏效果。 我在全身缠上「四界墙壁」撑过灵神人剑的剑击,然后就在要转守为攻的瞬间── 「痕迹乃刃──『天牙刃断』。」 利巴尔修涅多再度发出灵神人剑的秘奥,「天牙刃断」无数次地撕裂著我的身体,削弱我的根源。 即便是雷伊,也没办法将灵神人剑的秘奥连发这么多次吧。痕迹神就像在说祂的魔力与体力无穷无尽似的,源源不绝地让剑光闪起。 「我从世界的痕迹中挑选了毁灭你的剑。你所认同的敌手──勇者加隆所挥出的剑,此乃无止尽的试炼『试炼再临』。直到你化为痕迹为止,这把剑将不断重复。」 戈卢罗亚那朗朗说道。 「唔嗯,这确实是雷伊的剑。」 我将「四界墙壁」叠在「森罗万掌」上,将祂发出的无数剑击统统抓住。 「然而同时──这也不是雷伊的剑。」 「……唔…………」 痕迹神发出低吟。 高举过头劈下的灵神人剑本体,被我的右手确实抓住了。 「你能重现过去的痕迹,这个『天牙刃断』毫无疑问是雷伊过去发出的。」 在圣剑被抓住的情况下,痕迹神发出「天牙刃断」。光之斩击被我用「森罗万掌」与「四界墙壁」抓住封起。 「那个男人的剑是每次挥动都会成长,迈向未来的剑。正因为每一剑都会超越过去,所以才无法预测。祢的剑就只是在模仿过去。」 因为是痕迹神,所以祂无法挥出新的剑。 这样就绝不会是雷伊的剑。 「冒牌的勇者一击,祢难道以为能伤得了我吗?」 我用「根源死杀」的手刀砍断痕迹神的右手,把漆黑右手刺进祂的腹部。 「『魔咒坏死灭(deguzuzegudo)』。」 利巴尔修涅多身上一浮现蛇形黑痣,就像要咬破祂似的激烈暴动起来。这是让对手的魔力失控,最终导致死亡的诅咒。 神的魔力暴动起来,使得身体逐渐腐朽。我就像是要强行扯下画在根源上的那道魔法阵一样抽回右手。 我将扯出体外的魔法阵用力捏烂。在这一瞬间,痕迹神的身体就澈底腐朽风化了。 当然,这只是缓兵之计。要是这样就能毁灭祂的话,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我大致看出机关了。看来要毁灭祢,必须先毁灭掉这块痕迹大地呢。」 这里是时间秩序失常的世界。 既然如此,多少拿出真本事来也没有问题。 我伸手画起多重魔法阵,将其就像炮塔一样层层叠起,朝向利巴尔修涅多。 漆黑粒子从魔法阵的炮塔中溢出。这是向暴虐魔王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创造神米里狄亚与破坏神阿贝鲁猊攸借取力量的起源魔法──「极狱界灭灰烬魔炮」。 「不适任者啊。」 伴随著声音,利巴尔修涅多出现在远处。 手上果然还是拿著痕迹书。 「一切痕迹皆乃吾之同伴。汝作为王牌的起源魔法,无法对痕迹的秩序施展。」 从魔法阵炮塔中溢出的漆黑粒子忽然散去,应该从过去借来的魔力眼看著消失无踪。 「喔喔,作为不适任者的地上魔王。过去并非你的同伴,然而这块大地乃是未来被封闭的场所。」 戈卢罗亚那再度宛如歌唱般地说: 「你将迎来最大的试炼。这个世上最大的毁灭将会降落在你身上,痕迹书第六节〈世界崩溃(azaeru)〉。」 利巴尔修涅多的痕迹书翻开,同时变化成魔法阵。 画出炮塔的形状从中溢出漆黑粒子。狂暴的魔力碎片有如生物般卷起漩涡,缠绕在魔法阵的炮塔之上。 光是余波就让痕迹的大地震动,冲天的巨大书架「嘎啦嘎啦」地掉下无数本书籍在空中飞舞。 「哦?是『极狱界灭灰烬魔炮』啊?」 「不适任者啊,你以为起源魔法对借用魔力的对象无效吧?但一切的过去都是痕迹神利巴尔修涅多的同伴。」 对我也有效吗?从痕迹神的秩序来看,这不是在虚张声势。 魔法阵的炮塔缓缓对准了我。 「就给你忏悔的机会吧。向神献上祈祷悔改吧,你将会因此获得救赎。否则你将会以一己之身承受世界的毁灭。」 「那么,假如能好好打中我很好;但要是打偏的话,这块痕迹大地说不定会消失喔。」 戈卢罗亚那毫不迟疑地说: 「谨遵『全能煌辉』的意思。」 漆黑粒子以炮塔为中心画出七重螺旋,痕迹大地裂开深不见底的龟裂,将这个世界分成了两半。 「毁灭的痕迹──『极狱界灭灰烬魔炮』。」 利巴尔修涅多发出重低音,魔法阵的炮塔出现终末之火。 这道漆黑火焰画出七重螺旋,伴随著轰响击出。 在这瞬间,四肢感觉到了阻力。 「束缚的痕迹──『缘由缚锁(gichierujie)』。」 不知从何出现的透明锁链要绑住我的四肢。 不对,是已经被绑住了。就彷佛过去遭到窜改一样,我的身体早在这瞬间之前就被绑上了「缘由缚锁」。 在我扯断这些锁链之前,终末之火已经逼近我的身体,然后燃烧起来。被毁灭世界的火焰焚烧,使得我的根源濒临灭亡。 但另一方面,魔力眼看著爆发开来了。 「利巴尔修涅多与这块大地能够不灭,是因为这是万物的过去,也就是万物的痕迹。」 一面紧盯著被终末之火焚烧的我,戈卢罗亚那一面瞪大眼睛。 「……为何…………?」 他就像是无法理解我为何没被瞬间毁灭一样,不自觉地问道。 「这会是不论我再怎么回溯过去都不会消失的不灭足迹吧。」 我看向在大地上形成的自身足迹。 「尽管能在这块大地上留下足迹,但是绝对无法消除。既然如此,那么要怎么消灭这道足迹?」 利巴尔修涅多茫然注视著应该要迈向毁灭的我。 「这就是答案。」 我微微抬脚,再度踏在地面上。 随后,本来在周围的足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我带有魔力的踏步,留下了就连这块大地都足以覆盖的巨大足迹。 「只要留下比这块大地还大的脚印就好。原本的痕迹被踏平消失,新留下的足迹没办法容纳在这块大地上。也就是说,痕迹的秩序混乱了。」 「不可能。此处乃将世间一切尽数收纳的痕迹大地。自时间之始到今日为止的痕迹为七亿年,足以将这些痕迹重复一百遍的容器,即是这块大地的宽度。天地之间不存在比这还要大的痕迹。」 利巴尔修涅多庄严地说。 「这是过去的事吧?」 我对自己迈向灭亡的根源画起魔法阵。 将毁灭世界的终末之火纳入自己的身体里。 「不好意思,我要迈向未来。」 尽管千钧一发,看来是赶上了。 「极狱界灭灰烬魔炮」使得我的根源濒临毁灭。这是好久没有感受到的灭亡气息、终焉之时。 也就是「临欲灭时光明更盛,以更盛之光克服灯灭」。这虽是适用一切根源的道理,但拥有毁灭根源的我,这股力量会更加强大。 越是濒临毁灭就会变得越是强大,最终克服那个毁灭。 本来不可能会有能遭到「极狱界灭灰烬魔炮」攻击的机会。 所以我特意承受了这一击。 「这是没有铭刻在祢的痕迹之中,刚刚诞生的魔法。」 吞入体内的毁灭之力溢出,七重螺旋的漆黑火焰缠绕著我的全身。 我静静地念出那个魔法。 「『涅盘七步征服(girieriamu nabuiemu)』。」 这是将在根源凝缩的毁灭魔力一步一步地解放开来,让我的力量瞬间增强的深化魔法。 我朝著痕迹神缓缓踏出一步。 藉由「涅盘七步征服」,我这次所做的就只是走过去── 第一步──排列在大地上的巨大书架尽数倒塌,记录著世界痕迹的书籍全部都被拋到了空中。 接连翻开的页面是这个世界的痕迹。荒野上不断出现著无数的人影,然后在下一瞬间被我踏出的一步踏平,无影无踪地灭去。 第二步──在空中飞舞的所有书籍解体,无数的页面飞散开来。 水中出现生物群,空中出现鸟与龙的影子。这些痕迹被我一脚踏平,一切的生物灭去。 第三步──大地震动,飞散的无数页面炸开。 天盖消失,天空一显现出来,就浮现出太阳、星星与月亮的痕迹。这些影子被我的一步踏平,朝著天空的另一端灭去。 第四步──支离破碎的页面碎片,痕迹的碎片变得更加粉碎。大地逐渐裂成碎块,湖水乾枯,一切的草木枯萎,然后灭去。 第五步──就像在铭刻著破坏的痕迹一般,大地再度升起无数书架。这些书架才刚剧烈摇晃一下,就像被踏平似的瞬间粉碎。天空被我的一步踏平,粉碎的天空在上方闪烁。 第六步──早已空无一物的痕迹大地,就只是被踏得剧烈摇晃。唯一留在眼前的光被我的一步踏下,世界被封闭在黑暗之中。 第七步──就在要踏下步伐时,我突然停下动作。 痕迹大地消失,周围恢复成石板地面。这第七步要是踏下去,就险些要毁灭世界一千遍都还有剩了。 「唔嗯,虽然是以走上七步,就连痕迹大地都能征服为目标创造的魔法,但还挺失败的。要是走上七步的话,就只剩下虚无了。」 到第六步就铭刻下一切毁灭的痕迹,超过痕迹大地的容许量,让那个神域承受不住地崩溃了。 我解除「涅盘七步征服」,把脚踏在地上。 「……这种、事情…………不可能…………」 尽管亲眼所见也仍然难以置信一样,戈卢罗亚那瞪圆了眼,浑身颤抖不止。 「……痕迹大地……神所创造的无垠世界竟然……………………」 我向茫然低喃的戈卢罗亚那说: 「就连能铭刻七百亿年痕迹的大地,也承受不住我的七步呢。」 §39【神所作的梦】 歌声响起。 神龙歌声在利嘉伦多罗路回荡。 「……你想这么说吗……?你即兴创作的魔法毁灭了神的世界……也就是说,自己所想的新智慧更胜前人们的古老智慧……」 我就像对此一笑置之地说: 「虽说是即兴创作,但你难道以为是瞬间就能产生的吗?」 戈卢罗亚那露出困惑的表情。 「过去不是要去固执的东西,而是要去累积的东西。是过去的累积、这众多的痕迹,让我踏出崭新的一步,让『涅盘七步征服』产生。」 不可能毁坏的痕迹大地。戈卢罗亚那不可能无视将这块大地踏平的我说的话。 「就只会不断地祈祷来说,利巴尔修涅多的力量就只是痕迹、过去的遗物,没办法抵达前人们累积下来的众多答案──在这些解答之前更加正确的解答。」 我朝著默默倾听的戈卢罗亚那明确地说: 「不去承认过错、不去纠正错误,算什么毫无隔阂的世界啊?你能断言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思考中,不存在著一千五百年祈祷的时间境界吗?」 教皇紧咬著牙关。 「在拿掉天盖之前,先除去自己的境界。」 我用力握起右手注入魔力。 「要是你办不到的话,我接著就毁掉你的神吧。」 「……我应该说过已经太迟了……」 戈卢罗亚那就像要握紧选定盟珠一样,以左手用力握住右手,一心一意地祈祷著。 「在你踏平痕迹大地的时候,利巴尔修涅多的职责已经结束了。如今就算毁灭掉我的神也于事无补,神龙歌声会这样升上天际,然后神之龙将会孕育天盖,世界会消除隔阂,蜕变新生,这正是最后的福音──『神龙怀胎(peheromu)』。」 带著坚定不移的决心,戈卢罗亚那朝我瞪来。 「你的力量是很惊人的毁灭,因此已经太迟了。不论是要毁灭什么,你都难以守护住那个天盖。」 「确实就跟你说得一样,假如我想毁掉『神龙怀胎』的音韵魔法阵,地上不可能平安无事吧。」 好一点,就是地形澈底改变;坏一点,就是地上毁灭。 「只靠我的力量的话。」 我施展「意念通讯」说: 「亚露卡娜,祢听到了吧?已经没办法阻止『神龙怀胎』,但仍有守护的方法。」 祂立刻回覆: 『……该怎么做?』 「使用全能者之剑里拜因基鲁玛,让天盖成为永久不变的大地。如果是在里拜因基鲁玛的审判中,哪怕是『神龙怀胎』也无用武之地。」 对于成为永久不变的亚希铁,不论是我的攻击还是「羁束项圈梦现」都毫无效果,所以是能排除掉一切有害的魔法吧。 『……里拜因基鲁玛能变成永久不变的,只有与我缔结盟约之人,没办法让你以外的对象永久不变……」 「那就毁灭这个道理。」 我将集中在右手上的魔力往上方飞去。在抵达天盖之后,朝亚露卡娜所在的位置画出魔法阵。 「『魔王城召唤(德鲁佐盖多)』。」 画出的魔法阵冒出漆黑粒子,从中出现魔王城德鲁佐盖多,而在正门处发出漆黑光芒的是理灭剑贝努兹多诺亚。 「将那把魔剑与『创造之月』融合成里拜因基鲁玛吧。就算形体改变,至少能改变成为永久不变的对象。」 亚露卡娜在空中飞行,朝著理灭剑的位置移动过去。 我一边确认这一幕,一边朝著戈卢罗亚那看去。 「如果你肯协助我取回记忆,就算要我让痕迹神活下来也无所谓,你意下如何?」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 戈卢罗亚那话中有话地向我问: 「你想知道的是哪一边的记忆……?」 「唔嗯,哪一边是什么意思?」 他静静地说: 「是亚露卡娜早已取回的记忆呢?还是祂还没取回的其余记忆呢?」 抢在我回答之前,戈卢罗亚那就继续说: 「祂早已经在第一次来到这座利嘉伦多罗路时,就在痕迹神的梦中找到自己记忆的一部分。祂之所以没将这件事告知身为选定者的你,你觉得是为什么?」 在彷佛询问般地说道后,戈卢罗亚那把话继续说下去。 「这是经由痕迹神的秩序所带来的事实,若有半点虚假,我就将此命归还于神吧。」 他画起「契约」的魔法阵在上头签字,然后清清楚楚地说: 「祂是背叛与谎言之神──背理神耿奴杜奴布。依照此名,亚露卡娜迟早会背叛你吧。那说不定就是此时此刻。」 「契约」的效果确实运作著。既然戈卢罗亚那还活著,那就是这么一回事了。 「你本来打算利用梦境守护神的力量追溯记忆,但那就只是个谎言,你不曾有过名为亚露卡娜的义妹,这一切彻头彻尾都是谎言。」 「契约」没有被废除,而且戈卢罗亚那依然活著。 我所看到的那场梦确实是假的。 「祂确实遗忘了记忆,但即使回想起自己是背理神,祂也依旧没有向你坦白。不对你说出真相,无意义地再度两个人一起作梦,打算继续当你的妹妹。祂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有必要说这种谎言呢?」 戈卢罗亚那接二连三地告知我真相。 「祂至今是为了什么而要成为虚假的妹妹呢?」 他这么做意图要揭露一件事。 「全都是为了能在这个瞬间背叛你。」 教皇以虔诚的表情,就像在训诫信徒一般地说: 「不适任者啊,你要仔细想想。地上的命运、你所想守护的事物,真的能托付给那个背理神吗?托付给那个背叛之神?你能断言祂不会将地上一扫而空吗?」 教皇一直在等待此时此刻、这个时机吧。 以痕迹的秩序查看过去,澈底预测到我会怎么做。剥夺思考的时间、剥夺对话的时间,就为了让我做出妥协。 他打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赢不了,耐心地持续扮演著小丑,全心全意赌在这一步上。 「我就向神发誓吧。『神龙怀胎』不会夺走地上人民的性命,只会消除境界。既然你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不论境界是否存在,都没有太大的差异不是吗?」 这确实是事实。 只要人还活著、只要没有毁灭,不论几次都还能重新来过。 即使天盖消失,生活的场所改变了,也只要将降下的一切悲剧踏平就好。 「不过要是将一切托付到背理神手中的话,说不定就会让众多的魔族与人类毁灭。你真的能相信你的神吗?不信神的你,能将这个选择托付给甚至不是妹妹的祂吗?」 教皇就像连珠炮似的质问。 「妥协吧、让步吧。你方才说不要固执于过去,但是你、你与你的神之间,就连累积下来的过去都没有。虚伪的记忆、虚伪的梦,这种泡影般的羁绊是不可能比得上这一千五百年的祈祷。」 教皇庄严地宣告,同时仰望起上空。 利嘉伦多罗路的大门开启,能在远方看到天盖。 「还请向你的神确认。距离『神龙怀胎』还有一段时间。」 我将魔眼(视线)朝向飘浮在远方天盖上的亚露卡娜。只要经由魔法线,就连祂的表情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阿诺斯…………』 就跟当时一样。跟在利嘉伦多罗路从痕迹神的梦中醒来时一样,亚露卡娜带著黯然的表情喃喃说出这一句。 『就如那个龙子所说的,我回想起来了。我是背理神耿奴杜奴布,是反抗秩序的谎言与背叛之神。阿诺斯,我──』 尽管咬紧下唇露出消沉的表情,但祂还是坦白说: 『你是绝对不能相信的。』 那是彷佛撕裂身躯的悲怆声音。 泪水扑簌簌落下,从祂口中漏出不成话语的声音。但相对地,祂的心声经由魔法线传达给了我。 ──当时在痕迹神的梦中,我找到了我的记忆。 ──回想起我是背理神耿奴杜奴布。 ──回想起自己曾有如焚烧身躯、烧尽根源一般── ──萦绕著深不见底的愤怒。 ──我终究无法成为温柔的神。 ──证据就是我一直在欺骗你。 ──不说出已经回想起来的记忆,想要继续当你的妹妹。 ──因为我心想,这样一来不知会有多么幸福啊。 ──现在的话就能明白。 ──那确实是我的梦。 ──并非什么记忆。 ──就只是我曾经希望过的梦。 ──我曾像那样被人追逐过。 ──从小就遭到龙的袭击,在这块地底大地上遭到迫害,被龙人们追逐著。 ──所有人都是我的敌人,没有一个人愿意保护我。 ──所以我曾经想过,要是有哥哥就好了。 ──在我被龙袭击时── ──在龙人们闯进家中,要把我作为祭品献出时── ──在我被吞进龙的体内时── ──我曾这么想过吧,要是有个能拯救我的哥哥就好了。 ──我直到最后都无法正视记忆,别开了视线。 ──没办法向你坦白,我保持了沉默。 ──因为我想让那个梦再稍微延续一会儿。 ──想至少在梦中忘记自己是个愚蠢的神。 ──一切全是谎言,一切全是虚伪。 ──我是以虚伪涂装而成的神。 ──我肯定会背叛你吧。我肯定会伤害你吧。 ──就连这份感情,就连想拯救人们的心情── ──都只是我以「创造之月」创造出来的虚情假意…… ──等时机到来,等一切的记忆与心回来时── ──为了达成目的,我就连自己都会背叛。 ──所以,阿诺斯。我希望你能在这之前消灭我。 ──我其实不是你的妹妹── ──而是个连自己都会欺骗,并深信那个谎言会是事实的── ──愚蠢且孤独的不顺从之神…… ──我原来是说谎的朵菈── 眼前的教皇发出声音说: 「此乃对你的救赎。你将不会遭到不顺从之神背叛了吧。」 戈卢罗亚那就像献上祈祷般地闭上眼睛。 「一切谨遵『全能煌辉』艾库艾斯的意思。」 「戈卢罗亚那。」 我平静地说: 「你甚至动用到痕迹神的力量,想做的事情就是这个吗?」 他睁开眼睛看向我。 「要是这样的话,看来你的期望落空了。」 教皇无法理解地蹙起眉头。 「你说什么……?」 「我的妹妹是绝对不会背叛我的。」 「……你在说什么蠢话……?祂并不是你的妹妹,一切全是泡影般的谎言。」 「是啊,没错。所以要让它实现。愿望(梦)是会实现的喔。就算能看到过去,你也看不到人心啊,教皇。」 「祂乃背叛与谎言的背理神,并非为人!正因为想要欺骗你,所以才会让你继续作梦、持续对你说谎吧!就如亚露卡娜亲口说得一样。」 「愚蠢。就连谎言与愿望的差别都不懂吗?那毫无疑问是祂的梦,亚露卡娜希冀著哥哥。不被任何人相信的神,一心追求著愿意一直相信自己的哥哥。」 我朝著被背理神这个过去所束缚的男人说: 「这份孤独、这道悲伤的痕迹,你难道没看见吗,戈卢罗亚那?」 『……阿诺斯…………』 亚露卡娜的声音传来,是带著泪水的悲怆之声。 「祢还记得约定吗,亚露卡娜?」 就像要传达给祂似的,我发出话语。 以尽可能温柔的语调说: 「我应该有要祢绝对要回想起来,祢是我的妹妹。就算我们确实没有血缘关系,祢也依然是我的妹妹。」 『……我跟你所共度的日子是假的……就连那个约定也……』 「尽管如此,我跟祢所一起看到的那个愿望(梦)也绝无虚假。」 亚露卡娜的眼中扑簌簌地落下眼泪。 就如同在那场梦中看到得一样。 「祢说过要在转生之后变强吧?祢应该说过要成为我的力量。既然如此,现在就在这里克服那软弱的内心变强吧。不论祢是背理神还是背叛与谎言之神都无所谓,祢在梦中对我说过,这次不会是谎言了。」 既然祂的愿望没有传达给任何人,那就由我来为祂实现吧。 「虽说是梦,祢难道以为就不会实现吗?」 『……我会、对你……』 「我不会让祢背叛的。不论发生什么事,就算要来硬的我也不会让祢背叛。」 教皇就像恳求似的献上祈祷。 神龙歌声变得更加巨大,在地底的天空响彻开来。天盖马上就要蜕变新生。 「──福音书最终乐章〈神龙怀胎〉。」 天空剧烈闪烁,覆盖著让人无法直视的光芒。 「我的神所说的话,我妹妹的愿望,我会相信到最后一刻。要是这样还不够,那我就再说一次吧。」 我带著真心向祂请求。 「成为我的妹妹。」 瞬间的空白,大气因那道眼泪而震动。 『……哥……哥……』 亚露卡娜伸手握住理灭剑贝努兹多诺亚。 「创造之月」与理灭剑逐渐交错融合。 戈卢罗亚那当场脸色大变。 「……你居然相信背理神,做出这种愚蠢不已的事……!去将罪孽深重之人、将此世的灾害毁灭吧,利巴尔修涅多……!」 痕迹神翻开纯白书本,朝我伸出手来。紧接著地下遗迹「轰隆隆隆」响彻著破坏声响,从头上降下神剑。 全能者之剑里拜因基鲁玛──我将由理灭剑与「创造之月」所创的那把剑以收在鞘里的状态举起,把手放在剑柄上。 「痕迹乃刃──」 我的身体与魔力宛如波浪一般徐徐摇荡起来。 「『天牙刃断』。」 利巴尔修涅多发出的无数剑光朝我袭来。为了正面迎击,我朝著前方踏出一大步。 「『波身盖然显现(buenejiara)』。」 身体交错,位置互换。 瞬间的寂静,痕迹神利巴尔修涅多的身体就在晃动后分离开来。 那副神体被砍成两半。里拜因基鲁玛依旧收在鞘里,以那道可能性之刃斩断了「天牙刃断」与眼前的敌人。 在作为反抗秩序的秩序──背理神耿奴杜奴布权能的这把剑之前,即使是痕迹神也无法避免毁灭。 「……教皇啊……我将你们的祈祷,留在这里……」 下一瞬间,戈卢罗亚那的神化为粉碎。仅有祂手上的纯白书本彷佛淡淡的痕迹一般留在原地…… 我缓缓仰望天盖。 「神龙怀胎」发动了。然而天盖──也就是地上毫无改变地位在那里。 全能者之剑里拜因基鲁玛将天盖重造成永久不灭,驱散了「神龙怀胎」的力量。 只要竖起耳朵就会发现:代替著总是能听到的神龙歌声,亚露卡娜的哭声正静静地在地底的天空中响起。 §40【潜藏于体内之龙】 天盖发出白银光芒。 那道光降下地底,照亮地下遗迹利嘉伦多罗路。 跪著献上祈祷的戈卢罗亚那不经意地仰望上方── 「……一千五百年的……祈祷……」 不自觉地茫然说出这句话。 神龙歌声消失了。在音韵魔法阵中断、痕迹神毁灭的现在,已不可能再次施展「神龙怀胎」了吧。 我帮他捡起掉在地上的痕迹书,走到戈卢罗亚那身旁。 「……这就是答案吗……」 戈卢罗亚那就像自嘲似的说道,以虚无眼神一直注视著天盖。 「我的祈祷、神,还有『神龙怀胎』全部被你粉碎了。应该要背叛你的背理神没有背叛你,天盖如今依旧将我们隔阂开来……」 戈卢罗亚那咬紧牙关。 他虚无的双眼渗出淡淡泪光。 「神──『全能煌辉』艾库艾斯引导我走向正确的道路,然而我所走的这条道路已到尽头,失去了祈祷与神,失去了至今吉欧路达卢的一切……」 戈卢罗亚那看向站在眼前的我。 「难道就如你所说的,我们就只是持续重复著毫无意义的一千五百年,还自以为这些都是有意义的教诲……?」 教皇向我问道。 或许是因为他的祈祷全在瞬间化为泡影了吧,他彷佛要抓住新的希望一般。 「……要是我在圣歌祭殿的圣战之后放弃祈祷,握住你的手的话,我,我们,今日就能获救吗?」 「不知道。」 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吧,戈卢罗亚那脸上满是惊讶。 「我所否定的就只有让整个地上一起转生的愚蠢侵略行为,就只有这件事是徒劳一场,除此之外的事我不知道。我没有连你们一直希望这个国家、这个地底能获得救赎的心情一起否定。」 大概是思考跟不上情况吧,戈卢罗亚那茫然注视著我。 这时要是说出煞有其事的话,他说不定会开始崇拜我。 在一千五百年的祈祷化为泡影的现在,应该想倚靠展现出更大奇迹的我并当成神来膜拜吧。这将会使得迪鲁海德与吉欧路达卢建立起更强的羁绊。 但这点我可敬谢不敏。 这样只不过是祈祷的对象换了罢了。 「吉欧路达卢侵略地上,而身为迪鲁海德之王的我阻止了这件事,这场战斗没有除此之外的意义喔。」 一直祈祷,却没有获得救赎。 挑起战争,就只是战败。 我所指出的就只是这个事实。 「我对于这个国家的要求有两点:不准侵略,然后尽可能地守护人民的幸福。」 他带著放弃般的表情,缓缓地左右摇著头。 「……很遗憾地,我已经没有资格做出约定了……」 戈卢罗亚那就像虚脱似的松开祈祷的双手。 接著他画出魔法阵。 「教皇一生当中,只被允许停下祈祷一次。」 戈卢罗亚那把手放进魔法阵的中心,从中取出了短剑。 「请放心,这是忏悔之剑。是误入歧途的教皇以性命忏悔罪过,请求神原谅的道具。一千五百年的祈祷没能传达,救济没能实现,这全是我的罪,是我的祈祷不足吧。」 戈卢罗亚那将忏悔之剑抵在喉咙上,用力握紧剑柄。 为了自尽,他将自己的魔力近乎极限地化为虚无。 「让这个罪孽深重的灵魂前往神的跟前。以我的血洗净罪孽,请您引导吉欧路达卢、引导我们走上正确的道路吧。」 鲜血四溅,大量的血沿著忏悔之剑滴落。 「……呃、哈…………」 他不由得发出不成话语的声音。 死亡剧痛折磨著戈卢罗亚那,让他脸上充满著苦闷。尽管如此痛苦,他还是像最后一次似的再度握起双手,同时献上祈祷。 戈卢罗亚那抑制一切对于忏悔之剑的抵抗。假如他连恢复魔法都不施展的话,大概在数秒间就会死去吧。 本来的话。 「……呜……啊…………为……啊……什么…………?」 教皇露出惊愕之情,心惊胆颤地感到疑问。 「…………为什么我还活著……」 「我对你施展了『假死(indoru)』的魔法,不论你变成什么样的状态都不会死。」 「……什么…………」 教皇脸上充满哀伤。 「教皇能停下祈祷的机会一生只有一次,这样一来你就已经无法再洗净那个罪孽了。」 他献上祈祷的手颤抖起来。 「你没有夺走地上人民的性命,就只是消除境界。你给了身为敌人的我们慈悲,所以我只从你身上夺走这个忏悔就原谅你吧。」 「……你、你……啊啊、啊啊,我的天啊……!快解开魔法……!快点!」 「我拒绝。」 我伸手将忏悔之剑从他的喉咙上拔出。 「……咳呃……!」 用光的魔法包覆住戈卢罗亚那的身体,以「治愈(ento)」治好了他的伤势。 「想死的话,就违背你的教义再度拿起短剑自尽吧。」 戈卢罗亚那就像在说他做不到似的咬紧牙关。 「……无法让一千五百年的祈祷达成的这个灵魂已经污秽了……倘若不归还这条性命,吉欧路达卢甚至无法洗净罪孽,将会直接迈向毁灭一途……!」 「那就以污秽之姿背负著罪孽,作为无法完成忏悔的第一位教皇忍辱偷生吧。」 戈卢罗亚那露出绝望的表情。 无法依照教义寻死的教皇,到底会受到多少信徒在背后指指点点呢? 「你就痛苦、折磨,然后活著靠自己的脑袋去思考补偿的手段吧。而且假如你注意到的话,说不定会意外地这么想──在这里流下微不足道的鲜血,真的有办法洗净罪孽吗?」 对于今后等待著自己的命运,戈卢罗亚那浑身颤抖起来。 「所谓的罪孽,可没有轻到能以死补偿。偶尔就别依靠神,靠自己亲手收拾善后吧。」 我将魔力注入魔眼,强行打开戈卢罗亚那的收纳魔法阵,把忏悔之剑与利巴尔修涅多之前持有的痕迹书放进去还给他。 戈卢罗亚那就像无法理解似的扭曲著表情。 「……你和你的神应该都在寻求著过去的记忆……在痕迹神毁灭的现在,痕迹书的力量即使有限,这也应该会成为找回记忆的线索,然而你为何要将书归还于我……?」 「你忘了痕迹神最后说的话吗?」 那尊神说了:我将你们的祈祷,留在这里。 「这本书上写满了你们历代教皇为国家献上的一千五百年份的愿望。要是担心自己有点健忘就拿走这本书的话,可没资格说想要和平。」 我只要使用「时神大镰」就会让它损毁。 痕迹书也一样吧。 「……你想要什么?」 「我的要求就是方才说的那两点。只要你们遵守的话,不论信神与否都是你们所选择的道路,我不会过问。」 我举起一只手,轻轻地握住一次。 「但我相信,我们携手共进的日子总有一天会到来。不只是迪鲁海德与吉欧路达卢,阿盖哈、盖迪希欧拉,还有亚杰希翁也一样。」 「……我不清楚地上的情况,但地底的争执根深蒂固,我怎么样也不觉得教义不同之人会有互相理解的一天……」 「我在两千年前的大战中也曾这么想过,认为我们无法与人类携手共进。」 我向困惑的戈卢罗亚那说: 「神与祈祷都才刚刚断绝,背负著大罪,你应该也有很多事情要思考吧。我不会现在就伸出手,不过在下次见面的机会之前,你就先整理好心情吧。」 我画起「飞行」的魔法阵注入魔力。 「有件事我要问你。」 我在起飞前问: 「亚露卡娜是背理神这点已毋庸置疑,但你之前曾说祂是创造神米里狄亚。」 教皇倾听著我的询问,笔直地看著我。 「那是为了欺骗我的谎言吗?还是说祂也曾是创造神?」 背理神正确说来并不是神名,就只是反抗秩序、反覆背叛的神,并被地底的人民们这样称呼而已。 既然如此,耿奴杜奴布应该拥有原本的神名,就算那是创造神米里狄亚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 「那是……」 戈卢罗亚那低声喃喃说道。 我回头看去,就发现他戴著选定盟珠的右手变成了黑色。 「你这是要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 戈卢罗亚那脸上浮现疑惑,看起来不像在说谎。 但只要用魔眼(眼睛)凝视,就会发现他右手发出的魔力已上升到异常的地步。 「唔嗯,有什么潜藏在你体内喔。」 我在开口的同时,用里拜因基鲁玛斩断戈卢罗亚那的右手。 「……呃……啊……!」 随后,紫色的龙头就从右手断面处突然冒出。尽管警戒著它会往这里冲来,但那家伙却吃掉了戈卢罗亚那的右手。 魔眼浮现两道蓝色火焰。它想吃的是选定盟珠──因为毁灭而附在上头的痕迹神与福音神吗? 「你是何者的神?报上名来。」 我以「波身盖然显现」挥出里拜因基鲁玛,龙头「咚」的一声落下。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戈卢罗亚那发出惨叫。 看样子是寄生在他身上了啊。就连痛觉也共通了吧。 「……霸……霸龙…………是盖迪希欧拉的霸王吗?……呃啊!…………」 戈卢罗亚那一面呻吟一面说。突破他的身体,一对龙翼从他背上长出来。 「……愚蠢的异教徒……此身乃要奉献给神的,以为我会让你们恣意妄为吗……!」 教皇画出的魔法阵中出现巨大长枪。他施展「飞行」让长枪飞起刺向自己的胸口,把身体钉在地面上。 「呜……!」 「很好,就这样别放开。」 我以里拜因基鲁玛斩断那对龙翼。 「……啊、呃啊啊啊啊啊阿……!」 「会有点痛,忍耐点。」 我以「根源死杀」的指尖贯穿教皇的身体,一把抓住寄生在根源的什么叫霸龙的物体,强行将它扯下。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龙的惨叫震耳欲聋。 每当我抽回右手,就从戈卢罗亚那体内渐渐拔出巨龙的身体。 「唔嗯,居然潜藏著这么巨大的龙啊?」 我将巨大的霸龙举起,使劲地砸在地面上。 尽管如此,紫龙丝毫没有退却,就像是要吃掉我似的张嘴冲来。我以里拜因基鲁玛将它斩成两截,而龙被一刀两断的根源就此消灭。 不过下一瞬间,被斩成两截的龙身就扭曲变形,逐渐变成了两头龙。 而从左右两侧蹬地扑来的这两头龙,也被我在一瞬间斩杀了。 两个根源确实消灭了,然而这次所斩杀的肉片变成了四头龙。 「呃啊啊啊……!」 戈卢罗亚那的惨叫声吸引了我的视线,我发现他的身体有一半变成了龙。 戈卢罗亚那飞到上空。 尽管四头龙朝我扑来,但我以里拜因基鲁玛将它们斩杀,这次肉片变成了八头龙。就在我将同时袭来的这八头龙斩杀掉的瞬间,戈卢罗亚那张开嘴巴,打算朝我喷出紫色火焰。 剎那间,这次是十六头龙阻挡在我的眼前。等我将它们斩杀、朝眼前瞪去时,戈卢罗亚那已经消失无踪。 「……逃掉了吗?」 龙本来潜藏在戈卢罗亚那体内的根源确实被我撕了下来,合计毁灭了三十一头龙。 既然如此,霸龙不是许多龙的集合体,就是跟雷伊一样拥有复数的根源吧。 看来盖迪希欧拉的目的打从最初就是戈卢罗亚那的样子。 他们在等待他失去神力,无从抵抗的时机到来。 尽管觉得潜藏在他自身体内一事好像会被痕迹神识破,之所以没被识破,会是霸龙的力量吗? 说不定本来还想趁机收拾掉精疲力尽的我,不过从他们没有发动攻击的情况看来,似乎不是不懂得实力差距的笨蛋。 外加上赛里斯的事情,本来就想说必须向盖迪希欧拉的霸王打声招呼,既然他们特意把戈卢罗亚那带走而不是杀掉,就肯定会让他再活一阵子。 这也就是说,有去找他们的理由了。 §终章【~天的隔阂~】 我施展「转移」回到吉欧路海泽的停龙场。 「啊~阿诺斯弟弟欢迎回来,辛苦你了。」 在魔王城正门前的艾莲欧诺露朝我嫣然一笑。 「洁西雅我们是……第一名……」 洁西雅竖起食指,强调她们是最早回来的。 「做得好。」 我一称赞她,她就小碎步地走到我身旁。洁西雅抬头仰望著我,用食指指著地面上下移动。是要我蹲下吧。 「怎么了?」 我当场蹲下,让视线与洁西雅同高。 「……第一名的奖赏……」 洁西雅把脸靠过来,睁著圆滚滚的大眼看著我。 「……阿诺苏……!」 唔嗯,必须犒劳部下的努力。 我在自己身上画起魔法阵,施展「逆成长(kurusura)」让身体缩小到六岁左右。 「这样就行了吗?」 随后,洁西雅满意地露出笑容,然后就像要保护我一样地转过身,骄傲地挺起胸膛。 「……洁西雅……守护住了……!」 「好乖、好乖,很了不起喔,洁西雅。这样才是魔王大人的部下!」 艾莲欧诺露摸著洁西雅的头,还就像顺便似的用另一只手也摸起我的头。 「阿诺苏弟弟也很了不起喔,守护住了迪鲁海德和地上呢。」 「当然的事。」 艾莲欧诺露嘻嘻笑了笑,把我的头发抓得乱七八糟。 「以这种年纪这样说,感觉有点嚣张喔?」 眼前浮现两个魔法阵,从中出现了雷伊与米莎的身影。 「只不过,没料到岂止是密德海斯,目标竟是整个地上呢。」 我跟教皇的对话,也有经由「魔王军」的魔法线传达给他们知道。 「要是没来地底的话,地上险些就要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呢。」 雷伊露出爽朗地微笑。 「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说这句话的人是莎夏。跟著米夏一起,她们也转移过来了。 「我相信阿诺斯一定会守护住。」 米夏喃喃说道,同时朝我看来。 「天晓得,会怎么样呢。这次确实运气很好。」 「神龙怀胎」在发动时,神龙歌声会巨大地响彻开来,就连地上也受到了魔法的影响吧。只要有注意到,说不定就能靠里拜因基鲁玛设法应付。 「不过,是那个吧?好不容易打赢了,才想说能稍微跟吉欧路达卢进行交涉,教皇就遭人掳走。该怎么说才好,还真是徒劳一场呢。」 莎夏这样抱怨著。 「咯、咯、咯,你在说什么啊,破灭魔女。这可是挡下耗费一千五百年的大魔法,守护住了地上,没有比这更好的成果了不是吗?」 耶鲁多梅朵与辛回来了。 「而且,我方什么都没有失去,简直就是大获全胜!岂止如此,魔王还获得了新的力量不是吗!」 他敞开双手用力握拳。 「『涅盘七步征服』!那个魔法是什么啊!将以万物的痕迹构成的世界踏平了!咯咯咯咯,咯~咯、咯、咯,魔王、魔王,完全就是暴虐魔王不是吗!」 「话说回来。」 我向专心大笑的炽死王问道: 「关于赛里斯的计画,你真的知道些什么吗?」 「不不不,怎么可能呢。就只是虚张声势,没错,当然是虚张声势不是吗?你说我会知道那种好像很强的男人什么事吗?要是知道的话,我早就设法跟你讲了,咯咯咯,还真是遗憾呢。」 受到「契约」的限制,耶鲁多梅朵无法说出对赛里斯不利的事。假如真的是虚张声势,他就会这么说吧;就算不是,他也会说是虚张声势吧。 「你做得很好。」 「咯、咯、咯,就一如暴虐魔王的期待,我让他落入圈套里了。」 不管怎么说,他都毫无风险地争取了时间。既然还看不出赛里斯的全部实力,这应该就是最佳策略了吧。 「对了、对了。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有话要我转达,虽然你说不定也听到了。」 耶鲁多梅朵咧嘴笑起。 「他说『还真是意想不到。今天看来是我输了的样子,所以我就老实回去了』。」 意想不到吗? 「好啦,他说的话到底有多少是真的?」 「……他曾说过我们是背理神耿奴杜奴布,他是知道真相才故意说谎的吗……?」 莎夏带著若有所思的表情询问我。 「应该是这样吧。他是祭祀背理神耿奴杜奴布的盖迪希欧拉的人,说不定就连亚露卡娜是背理神的事情也都知道。」 知道这件事,也知道教皇的意图,于是说了爱夏是背理神耿奴杜奴布。 不知是为了什么目的。 「对他来说,这说不定只是无聊的恶作剧。」 「目的也可能是吾君的记忆。」 辛这样说。 利巴尔修涅多毁灭,持有痕迹书的教皇被盖迪希欧拉掳走,确实也能认为是不想让我取回记忆。 「欸欸欸,亚露卡娜妹妹怎么了吗?」 艾莲欧诺露环顾著周遭,但是亚露卡娜不在这里。 「在那里。」 米夏抬头看向天盖。 在密德海斯的方向,亚露卡娜就跟挡下唱炎的时候一样待在相同的位置上。 「嗯~太远了,完全看不到喔。」 艾莲欧诺露把手遮在眉毛附近,眯眼注视著天空。以她的魔眼而言,好像看不到亚露卡娜的身影。 「为什么……不回来……?」 洁西雅一脸疑惑地问道。 「确实是不太对劲的样子。」 我向亚露卡娜发出「意念通讯」。 「发生什么事了吗?」 在沉默了一会儿后,祂传来答覆。 『……没事……我等一下过去……』 原来如此。 「祢在害羞什么?快点过来。」 『……我在害羞吗……?』 「不是的话就过来。」 再度沉默了一会儿后,亚露卡娜说: 『你肯定会说,神可以感觉到害羞吧。』 「当然。」 『……所以我不要过去。所谓没脸见人的心情就是在说这种感觉吧。』 「咯哈哈,看来祢学到很多人类的软弱呢。可是亚露卡娜,这我是不会允许的。」 我施展「成长」的魔法再度恢复成阿诺斯的模样后,本来收进魔法阵里的盟珠戒指就出现在我的手指上。 「勇气就是能克服软弱。祢也顺便学会吧,『神座天门选定召唤』。」 盟珠戒指里的魔法阵层层叠起,眼前才刚集中起光芒形成人形,害羞低头的亚露卡娜就出现在眼前。 「……就为了这种事施展『神座天门选定召唤』……你究竟是……」 亚露卡娜微微表示不满,不敢看向我的眼睛。 「要把害羞的妹妹拖出来,这是很刚好的魔法。」 我直直注视著祂低下的脸。 「祢觉得很对不起大家吧?」 亚露卡娜点点头。 「别在意这种事。背叛与谎言之神又怎么了?没有人不会犯错。实际上我的部下们全都是一面犯错,一面一起走到这里来。」 亚露卡娜依旧低著头,就像偷看似的朝我看来。 「现在一副忠实部下嘴脸的莎夏,最初遇到时可是突然就跑来找我麻烦呢。而且就连在成为部下之后,也捅了米夏一剑背叛了我。」 「等等,这、这都过去了吧!」 莎夏惊慌失措地叫道。 「米夏也一样完全不抵抗,轻易地就想接受死亡呢。就连我是暴虐魔王这件事也没办法立刻就相信。」 米夏直眨著眼。 「…………反省……」 「雷伊则完全是个大骗子。偏偏是要取代暴虐魔王,擅自引发了迪鲁海德与亚杰希翁的战争。」 雷伊就像很困扰似的露出笑容。 「……听得很刺耳呢……」 「结果让阿伯斯迪鲁黑比亚诞生,也就是我的冒牌货米莎。曾是消灭暴虐魔王秩序的她对魔族们洗脑,向我挑起了战斗。」 米莎不满地噘起嘴。 「谁教我是根据这种传闻与传承诞生的,全都是天父神不好。」 「就连看起来一副与其背叛我,还不如选择自尽的辛,都曾对我刀剑相向。」 辛就像深感羞愧似的别开脸。 「惭愧不已。」 「要说到耶鲁多梅朵,就连现在都还在不停地想要怎么背叛我。」 炽死王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我不可能会背叛暴虐魔王不是吗!」 「懂了吗?」 亚露卡娜尽管害羞,还是笔直地看著我。 「哪怕祢是背理神耿奴杜奴布也无所谓。不论祢过去说过什么谎、背叛过什么人,这种琐碎小事怎么样都好,重要的事情就只有一件。」 「……是什么?」 「那就是我是祢的哥哥,而祢是我的妹妹。」 亚露卡娜眼中泛起淡淡泪光,我温柔地抱起祂颤抖的肩膀。 「忘了是什么时候,米夏曾指著祢说,祢就像在没有水的沙漠里永远地徘徊一样。」 娇小的神一面被我抱在胸前,一面扑簌簌地落下泪珠。 「一直都很不安吗?」 「……我没有记忆……」 亚露卡娜喃喃说出这句话。 「可是不知道理由,让我一直都很寂寞……一直都只感觉到空虚……在回想起自己是背理神后,我明白了这是悲伤的伤痕……」 「祢不用再担心了。无论祢回想起什么样的寂寞、什么样的悲伤,祢身旁都有我这个哥哥陪著。」 我紧紧抱住祂纤细的身躯。 (插图011) 「千万别忘了,不论祢回想起什么都一点也不重要。」 「……即使连我的心也是谎言……?」 「那只不过是琐碎的小事。我觉得说谎的祢也很可爱喔。」 亚露卡娜用手环抱住我的身体,紧紧地靠了过来。 「……哥……哥…………」 祂一面发出微弱的啜泣声,一面在我胸前哭了起来。彷佛乾枯的沙漠涌出泉水一般,眼泪源源不绝地从祂的金色眼瞳中接连落下。 众人微笑看著祂这副模样。 亚露卡娜一直不肯从我身上离开。 在经过好几分钟后的不久,莎夏嘀咕说: 「……是不是抱得有点久啊……?」 米夏突然从她背后探出脸来。 「嫉妒?」 「才、才不是呢!」 莎夏立刻否定,就像自言自语似的嘀咕著。 「大致上来说,祂是妹妹,亚露卡娜想当的是妹妹。」 莎夏「嗯」地点头,并且握起拳头。 「赢、赢了。」 米夏「呵呵」微笑著。 「亚露卡娜。」 在我叫唤后,祂静静地离开我的胸前,以哭肿的眼睛仰望著我。 「先回地上一趟吧。」 我从魔法阵中取出里拜因基鲁玛交给亚露卡娜。 天盖在受到全能者之剑恩惠的状态下不会受到一丁点破坏,这样就连要用魔法挖洞都办不到。 「我知道了。」 祂就像是要用双手捧著似的拿起那把剑,微微弯曲膝盖。雪月花在祂的周围飞舞,并且溢出光芒。 「明月升起,长剑落下,等待下次的审判之时。」 全能者之剑里拜因基鲁玛发出更加耀眼的闪光,使得「创造之月」亚蒂艾路托诺亚的光芒照亮周遭。 然后── 「咦……?」 等光芒散去后,艾莲欧诺露一脸疑惑的表情。 亚露卡娜的双手依旧不变地放著全能者之剑里拜因基鲁玛。 「……那个,结束了吗?」 对于莎夏的疑问,亚露卡娜摇了摇头。 「恢复不了。」 「……祢说恢复不了,为什么……?」 「我不知道。此身被某人施加了限制。」 我用魔眼注视亚露卡娜的身体。 「是在丧失记忆、成为无名之神以前被施加的吗?」 「恐怕是。或者,是身为背理神的自己对自己施加上的也说不定。」 就连自己也欺骗、背叛的背理神吗? 亚露卡娜以忧心忡忡的表情仰望天上。 「除了持有里拜因基鲁玛的人之外没有办法通过。」 祂就像担心似的说: 「那个天盖已经成为永久不灭的隔阂了。」 序章【~最初的代行者~】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虚空文学旅团x轻之国度录入组 图源:书友同萌会 录入:monkey 遥远的过去── 那是发生在地底最初的审判,战胜到最后的两人下场。 站在无垠荒野上的,是少女模样的创造神与祂选上的选定者。就在方才,炽烈至极的圣战划下句点,除两人之外无其他人站著。 天空彷佛啼叫一般,自上方传来刺耳的轰鸣声。天盖落了下来。也就是说,这是被称为震天的地底秩序。就像地上会发生地震一样,地底的天空会发出震鸣。 天盖缓缓下沉,最后停了下来。比平时还要下沉的地底天空,约只有平时的一半高度。 「审判下达了。创造神所选择的超越者啊。汝正是适合取得神力、成为秩序之人。汝就调整倾斜的天平,成为神的代行者吧。」 闪闪发光的巨大天平出现在荒野的山丘上,其周围还飘浮著大大小小各种尺寸的天平。虽然倾斜的方式多少有些差异,但小天平几乎都保持著平衡。 当中最不平衡的是位在中心的巨大天平。庄严的黄金天平左边为盾,右边则是剑,而且大幅地往左边倾斜。 「调整神艾洛拉利艾姆。」 创造神朝向天平静静地说: 「这样是对的吗?」 面对询问,被称为调整神的巨大天平做出答覆。 「秩序天平不得倾斜。此处乃汝所创造的世界,以调整为尊的大地。」 「是我错了。」 「不,秩序不会犯错。我们没有对错,就只是将世界导向应有的道路而已。」 「我觉得我错了。既然如此,不论这个想法是对是错,我都是错的。」 创造神说: 「调整神,祢的理论有破绽。」 创造神将祂的小手朝向艾洛拉利艾姆。 「我要中止选定审判,并让这个仪式永远结束。」 「这个仪式不会结束。只要世界存在,秩序就会永远维持下去。为此才有选定审判。」 「要牺牲生命的秩序并不温柔。」 「没错,秩序不需要温柔。要有秩序才有生命,生与死在秩序之前都是些旁枝末节的事情。无调整的世界只会迈向灭亡。」 创造神闭口不语。然后祂闭上眼睛并开口说: 「对不起。」 无数雪月花翩翩落下,天空闪耀著「创造之月」亚蒂艾路托诺亚。 「祢会连同我的秩序一起陷入沉眠,悲伤的审判就此结束。这么做即使能拯救秩序,也绝对拯救不了人。」 白银光芒照射在黄金天平上,亚蒂艾路托诺亚缓缓降下,将黄金天平吞入月亮内侧。 「……真是愚蠢。愚蠢的创造神……祢打算违抗自己创造的世界秩序吗……」 「祢说得没错,我其实很愚蠢。」 创造神身上突然散发出庞大的魔力块,将「创造之月」与调整神整个包覆起来。而渐渐融入月亮之中的天平,其轮廓开始扭曲变形。 「秩序若是毁灭,世界就无法避免毁灭。无数的生命将会消散,最后全会归于虚无吧。祢要重新创造一切吗,创造之神啊?」 创造神缓缓地左右摇头。 「只要等两千年就好。」 创造神以确信的眼神说: 「就算秩序天平倾向毁灭,世界也肯定不会毁灭。」 「……不可能……秩序不会暧昧,神理乃是绝对的。汝是在述说推测吗?」 创造神点了点头。 「没错。一切皆早已注定的悲剧不仅折磨著人,也伤害著神。暧昧不清的世界才是唯一的救赎。」 「无法理解。」 「我就只是不想让其他人,走上我妹妹所走上的道路而已。」 创造神走在山丘上,前去碰触吞下天平的「创造之月」。 「对不起,没把祢创造得很温柔。」 祂就像在轻抚自己的孩子般,用指尖轻轻滑过月亮;「创造之月」渐渐改变形状。 「永别了──」 创造神的身体发出光芒。 就在这时,笼罩著纯白光芒的荒野山丘上有一道奔驰的人影。那道人影拿著发出紫光的利刃,贯穿创造神毫无防备的身体。 「……唔……」 祂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喘息,光芒微微地收敛下来。刺进祂胸口的是万雷剑高多迪门,剑上溢出的紫电开始侵蚀创造神的身体。 「……超越者……」 创造神朝著将剑刺来的人影说: 「……你憎恨著谁吗……?」 那是很温柔的一道声音。 「是憎恨神?还是憎恨人?」 朝著要夺走自己性命的对手,创造神伸出手。 「抑或是憎恨著这个世界?」 超越者的回答,只有充满憎恨的眼神。 「即使在此消灭我也一样。即使成为代行者,你也得不到救赎;即使获得神力,你的憎恨仍会持续焚烧著你、焚烧著你的灵魂。」 超越者不在乎地将雷剑捅进创造神体内。 「因为你充满憎恨,所以我才会选择你,对你伸出援手。即使如此,我还是无法拯救你,没办法阻止你。」 创造神的身体变得越来越稀薄透明,祂的生命就要结束了。 「不过──」 祂就像寄托在最后的希望上一样说: 「在不是现在的某时、并非这里的某处,我会让你从你的憎恶中解脱。」 创造神身上浮现魔法阵,从中耀眼绽放著转生之光。超越者让万雷剑发出紫电刺向光芒,干扰著那个魔法。 转生之光扭曲了。 「就折磨我、轻蔑我吧。假如这样能让你多少获得救赎,我甘愿成为你的玩物。不过请你记住──」 创造神消灭了。 祂的身体化为光粒子逐渐散去,创造神消灭了。 「总有一天,就连你那燃烧般的憎恨都会被烧毁──因为魔王将会到来。」 超越者丝毫不在意祂留下的话语,高举万雷剑刺在「创造之月」上。 耀眼雷光照亮荒野。就像被秩序之柱撑起一样,下沉的天盖缓缓地往上升起。 于是,选定审判结束,地底最初的代行者就此诞生。 1【大魔王教练中断】 吉欧路海泽停龙场── 我们仰望因为全能者之剑化为永久不灭的天盖。 「祢说永久不灭的隔阂……」 莎夏喃喃说道。 「不、不过,我们只要用里拜因基鲁玛斩出缺口通过就好,反倒是地底的龙人们无法到地上去了,所以不会遭到侵略了吧?」 「啊~说得也是呢。这样就没什么好困扰的吧?」 正当艾莲欧诺露这么说时,地鸣声突然响起。 天空突然落下。那是震天。天盖一面微微震动,一面朝大地逼近。 「阿诺斯。」 米夏指著天盖。 「唔嗯,有一部分的天盖掉下来了啊?尽管看起来不是很大块。」 「你说有一部分掉下来了,不是化为永久不灭了吗?」 莎夏慌张地喊道。 「天盖并非一块铁板。秩序之柱支撑著天盖,让它看起来像是那样而已。」 亚露卡娜回答。 「百年一度的震天会扰乱这个秩序。我们将下在地底的岩石雨称为震雨,只不过──」 「尚未经过百年对吗?」 「没错。」 一部分天盖滑落下来,忽然凸出一块大岩石,位置刚好就在吉欧路海泽的正上方。 「咯、咯、咯,那个要是掉下来的话,这座城市就完蛋了不是吗?毕竟是化为永久不灭的岩块,只要掉落的速度够快,就会被单方面压烂。」 耶鲁多梅朵露出兴味盎然的笑容。 「平时在掉落之前还有时间,震雨则会在震天之日的七天后在地底降下。」 亚露卡娜说。然而震动越来越恶化,使得一部分天盖滑落,大岩石朝著吉欧路海泽笔直地落下。 「掉、掉下来了喔……!」 「……要逃吗……?」 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说。 「这时逃走会让吉欧路海泽毁灭吧?」 我朝亚露卡娜伸出手后,祂就将里拜因基鲁玛递了过来。 「『波身盖然显现buenejiara』。」 宛如波浪一般,我的身体徐徐摇荡起来。隐藏可能性的身体使劲地蹬地冲出,朝著落下的震雨飞去。刀光一闪,我藉由里拜因基鲁玛的力量斩断落下的大岩石。 当然,只有结果发生。实际上我仍然站在吉欧路海泽的大地上。 降下的岩石雨消灭,不成原样地在空中散去。 「看来演变成棘手的事态了啊。」 亚露卡娜点点头。 「天盖化为永久不灭这件事违背了秩序之柱。」 每百年才会一度降下的震雨、理当在震天之日的七天后降下的那场雨,两件事都违反秩序,现在就降下来了。 「说不定会有更多的雨降下。」 「假如落在城市里,会导致亡国吧。」 倘若没有七天的准备时间,就连要逃命应该都很困难。 「……这是我犯下的罪吧……」 亚露卡娜低垂著头。 「是背理神的我所引起的。我早就背叛了哥哥……」 我把手轻轻放在露出悲伤表情的亚露卡娜头上抚摸著祂。 「让天盖下雨不过是场可爱的恶作剧,这种程度算不上背叛。」 我这句话让亚露卡娜微微倒抽一口气。 「如果是背理神的意志引发这件事,应该有某种理由,我们先去查明。尽管不知道祂打算欺骗什么、背叛什么,但只要毁灭那个理由就结束了。」 「……嗯。」 亚露卡娜小声且害羞地这样回应。 「地上的大地怎么样了?」 「……表面上维持著一如往常的秩序。大地的恩泽没有改变,田地可以耕种,果树也能结果。可是只要潜入地底深处,岩石与土壤就会化为永久不灭的墙壁阻挡吧。」 暂时不成妨碍吗?不过无法保证会一直这样下去。既然地底的震天出现异常,还是认为地上的秩序也会失常比较好。 「我们不回去地上了。先解开束缚亚露卡娜的限制,让天盖恢复原状。」 「要去盖迪希欧拉?」 米夏如此询问。假如要调查背理神的事,这么做确实是最快的吧。 盖迪希欧拉的霸王以及赛里斯很可能知道有关亚露卡娜的事,或者也能认为这是他们的阴谋。要是能再顺便夺回戈卢罗亚那的话就好了。 「应该也会去盖迪希欧拉吧,不过要先去阿盖哈。只要有迪德里希的预言,照理说就能知道大概的情况才对。」 只要知道下次震雨的位置与时间,就能轻易地防范于未然。等到确保安全、掌握情报之后,再前往盖迪希欧拉才是上策。 「耶鲁多梅朵,你去通知米兰主教震雨的事。假如是在岩石加速之前,也能靠魔法防止掉落。」 「咯咯咯,就交给我吧。」 耶鲁多梅朵画起魔法阵,施展了「转移gatomu」。 只要通知米兰,吉欧路达卢教团就会拟定对策吧。就算无法阻止最坏的情况,最起码也能做好逃生准备。 「那么,就剩下魔王学院的学生啊。」 我向魔王城内部传送「意念通讯leaksu」。 「魔王阿诺斯下令,众人十秒内到外头集合,不准迟到。」 「你说十秒,他们赶得上吗……?」 就在莎夏这么说的瞬间,魔王城的正门就被推开。伴随著「噔噔噔」的脚步声,脸色大变的学生们出现在我眼前,活像是没在十秒内赶来,就会被我怎么样的模样。 「很好,各位的动作相当地快。」 我面向学生们说: 「现在要说明今后的预定。我原本想先返回地上一趟,但状况稍有改变。那个天盖化为永久不灭了,简单来说,就是只有我能在上头挖洞。」 也许是察觉到事态非比寻常吧,学生们全都露出凝重的脸色。 「方才的唱炎,是对密德海斯发动攻击;之前回荡的神龙歌声,则是吉欧路达卢长达一千五百年之间,准备用来消灭地上的魔法。我虽然击溃了这个阴谋,不过看样子地底比我当初所想得还要危机四伏。」 语罢,学生们就嘈杂起来。 「消灭地上……!」 「……方才的……原来是这么可怕的大魔法啊……」 「……不对,不如说……能轻易阻止这种大魔法的人还比较可怕吧……」 他们朝我投来畏惧的眼神,「咕嘟」一声吞了口口水。 「我原本预计今天以后也要继续进行大魔王教练,看来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最糟的情况下,地底会成为战场吧。」 学生们瑟瑟发抖起来。 「因此,课程就到此为止。」 在我这么说后,他们就安心地松了口气。 「哎,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毕竟就算在大魔王教练中死掉也不奇怪呢……」 「看来能平安回家,真是太好了……」 我朝安心地吁了口气的他们露出微笑。 「从今天起就是实战了,大家都绷紧神经吧。」 「「「……啥?」」」 学生们的心团结一致。 「先回去一趟不是比较安全吗?阿诺斯大人要照料他们也很辛苦。」 米莎这样提议。 「这是什么话,他们可是次世代的魔皇。不是受保护的一方,而是要成为守护他人的一方,不经历一两场生死攸关的实战怎么行。」 「……或许是这样没错……」 学生们朝著把手抵在嘴边思索的米莎,纷纷握手祈祷起来。这是吉欧路达卢的祈祷方式,看来他们挺热心学习的样子。 「……拜托,拜托了,米莎同学……」 「说服……帮我们说服魔王吧……!」 「不论是什么,不论你说什么我们都会听……!」 他们带著求助般的眼神望向米莎。 「……就算你们用这种眼神看我……」 雷伊看到米莎困扰的模样,就像伸出援手似的说: 「战斗不会等我们都变强了才到来。就这层意思看来,他们十分幸运喔。因为有我们跟著嘛。」 学生们充满怨念的魔眼眼神狠狠地瞪著雷伊。 「……你这家伙……居然给我说这种话,雷伊。不对,勇者加隆……」 「因为是魔族,所以就见死不救吗……你要守护的就只有人类吗?不是这样吧?快给我否认啊……!」 「我们是同班同学吧……!魔剑大会的时候不是拚命帮你加油了吗!」 「我会在学院内散布你和米莎同学的羞耻照喔……!」 雷伊带著爽朗的微笑对我说: 「看吧,阿诺斯。看看他们的眼神。他们似乎做好觉悟喽。」 「唔嗯,就如你说的,眼神很好。」 学生们当场失望地垂头。 哎,不论是谁都想待在安全的地方,但敌人可不会等我们。严厉的经验将会成为他们的养分吧。 「那么,即刻起全员前往阿盖哈。治理该国的剑帝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所以我方也要尽到礼数。你们就准备一下伴手礼吧。」 我向投来疑惑眼神的学生们说: 「也就是歌舞。」 2【阿盖哈的骑士】 我们飞在地底的天空上,朝著阿盖哈而去。速度不快的人,就搭乘亚露卡娜创造的雪龙。照这个步调看来,用不了多少时间就会抵达。 「「「喝!」」」 男学生们站在雪龙背上陆续挥出正拳。而在其他龙的背上,女学生们发出「呜呜~」的声音高歌著。 「「「喝!」」」 尽管汗水淋漓,学生们还是整齐划一地挥拳。 「这样不行啦!要像这样更加地握紧爱情,以感谢的心情挥拳!不是要打倒敌人!而是要去征服啦!」 像这样高喊的人是爱莲。魔王圣歌队被我任命为这次歌舞的指导教官,尽管学生们打从方才就以整齐划一的动作挥著拳,但她光是这样还不满意的样子。 「……就算你这么说,到底要怎么做才行啊?你从刚刚就一直在说精神论不是吗?」 拉蒙出言抱怨,其他学生也一脸束手无策的表情。 「嗯~要怎么说才会懂呢?」 「果然还是那个吧?想像一个具体的对象之类的?」 洁西卡说。 「就是这个!只要想著喜欢的人挥拳不就好了?」 诺诺的提议让爱莲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那么,我们就再试一次吧!」 爱莲再次转向男学生们。 「大家准备好了吗?请试著想像你喜欢的人!以朝著那个人挥拳的印象挥拳,这么说就懂了吧?」 语罢,男学生们越来越困惑了。 「……想像喜欢的人……是要我们朝喜欢的人挥正拳吗……」 「果然还是……要说让人更加搞不懂了……」 「或者该说,没办法全力挥拳吧……」 听到学生们这么说,爱莲就前倾著身体点了点头。 「没错,就是这样!会无法全力挥拳。既然如此,应该用什么样的感觉挥拳?不就只能像这样充满怜爱地挥拳了吗!」 爱莲发出「喝!」的一声,挥出充满爱情的正拳。 「好,大家试试看!」 「「「喝……!」」」 男学生们不安地挥出拳头。若要一言以蔽之,就是感觉没什么自信的正拳。 「再一次!」 「「「喝……!」」」 莎夏斜眼看著训练的模样说: 「看他们缺乏自信的模样,在抵达阿盖哈之前来得及练完吗……?」 由于分成好几个小组轮流练习,因此现在阿诺斯组在休息等候。 「要是有经验的话,就会不一样了吧。」 雷伊一这么说,莎夏就板著脸转过头来。 「是在说什么经验啦……」 雷伊不发一语地面带微笑。莎夏叹了口气。 「真是的。就是因为这样,每天打情骂俏的人才……」 话才说到一半,莎夏就张著嘴巴僵住了。她的视线前方,有一双散发冰冷寒气的眼睛。 「每天吗?到底是在说什么经验,我也很在意喔,雷伊格兰兹多利。」 辛敛起气息,不知不觉来到雷伊的背后。 雷伊僵著笑脸,用眼神向莎夏求救,不过她假装没看到。 「是……什么……经验……?」 洁西雅一脸疑惑地询问米莎。 「哈、哈哈哈~……是什么经验呢~……」 「啊~米莎妹妹。装清纯可是不行的喔!」 艾莲欧诺露竖起食指,戳著米莎的鼻头。 「就、就算你这么说,这对洁西雅妹妹来说还太早了吧?」 艾莲欧诺露嗤嗤发笑。 「没问题喔。毕竟我们家是施行英才教育。」 「这哪里没问题了……」 莎夏吐槽。 「好啦,洁西雅。要想著喜欢的人发出『喝!』喔!」 洁西雅点点头,握起双拳来到我身旁。 「……喝……!」 我用手轻轻接下洁西雅挥出的拳头。 「这一拳相当不错,阿盖哈的剑帝也会很中意吧。」 「……洁西雅很擅长……挥拳……」 大概是得到了自信吧,洁西雅「砰、砰、砰」地挥拳打来。这模样真是可爱。 「要自习舞蹈动作?」 米夏微歪著头询问。 「嗯~……要自习是没问题啦,但可以的话,我要当『呜呜~』组。」 莎夏一脸厌烦的样子回答。 「还有歌唱组。」 「那个我绝对不要!」 米夏直眨著眼睛。 「因为莎夏也很擅长唱歌。」 「唔嗯,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呢。你就唱给我听听看吧。」 「啥!」 听到我这么说,莎夏就像吓到似的大叫起来。 「……你、你要我唱那个吗?要我……唱那个!这是命令吗?」 「要是讨厌的话也无所谓。我就是想至少听你唱一次歌。」 说完,莎夏突然满脸通红地别开视线,小声地询问: 「…………第、第几号?」 「唱你喜欢的歌也无所谓。」 「那就……」 莎夏来到我身旁,把嘴巴靠到耳边,就像耳语般地唱起歌来。 「……请不要打开……………………」 莎夏有点紧张地低著头朝我看来。 「……请不要打开……………………」 她把头压得更低,脸颊染上绯红。歌声虽小,却是满怀心意的好歌。 「……请不要打开……那是……」 莎夏将视线从我脸上别开,就像喃喃自语似的挤出声音。 「………………禁忌之门………………」 「呜呜~」 然后米夏帮忙喊了间奏的口号。 唔嗯,她唱得挺好的。假如能拋开羞耻心,说不定就能在众人面前表演了。 「莎夏唱得很好。」 米夏轻轻拍手。 「你的『呜呜~』也不错喔。」 说完,米夏就像不好意思似的害羞起来。 「我也来唱吧。」 大概是为了逃避辛的追究吧,雷伊也跑到这边来。 「男生全都加入正拳组比较好吧?没时间配合圣歌队的歌声了。」 「那么,把舞蹈动作弄成像拳舞一样,不是也很有趣吗?」 「哦,这也不错。」 虽然是即兴创作,但如果是辛与雷伊的话,就能没问题地完成吧。只要展现华丽的走位,看起来也会很精采。 「一旦学生们的舞蹈动作顺利练好,就来试试看吧。」 「哥哥。」 飞在前头的亚露卡娜回头看来。 「前方发现到龙群,有龙人被袭击了。」 我将魔眼朝向下方,确实发现到数量不少的龙。有一名身穿红色骑士服与铠甲的青年被团团包围。 「那是阿盖哈骑士的正装。」 确实跟迪德里希穿著的骑士服与铠甲相似呢。 「……那个龙人是不是还挺厉害的啊?」 莎夏问道。青年挥剑斩杀、踢飞头颅,还用口中喷吐的冷气逼退接二连三袭来的龙群。他应该很习惯猎龙吧。 「他看起来并不打算杀龙,是有什么目的吗?」 青年在攻击龙时,会特意避开致命伤。倘若有这等实力,要突破包围应该易如反掌。 「阿盖哈附近的龙群中,有作为首领的巨头龙。他的目的恐怕是要引它现身。」 就在亚露卡娜这样回答后,地面就「轰隆隆隆隆隆隆!」地炸裂开来,出现一头长著两根角与锐利翅膀的黑色异龙,其体型比龙群之中的任何龙都还要巨大。 「那就是什么巨头龙吗?」 「没错。」 青年在手中的剑上画起魔法阵,同时轻轻低喃: 「『神具召唤puresezu』『赤刃神gaguna』。」 剑上寄宿著神,染成了红色。剑身伸长,厚度膨胀成数倍。他缓缓高举巨大的大剑,与步步逼近的巨头龙对峙。就在这时,骑士口中渗出鲜血。他一副发出剧咳的模样用手按住嘴巴,嘴里同时不断吐出鲜血。 是早就负伤了吗?可是魔力急遽减少了。 「唔嗯,他会死呢。」 就像渐渐失去力气一样,大剑从青年手中滑落,一副身体不受控制的样子。就在这段期间,巨头龙已经逼近到他眼前。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龙发出刺耳的咆哮张开大嘴,凶暴的利牙咬向阿盖哈的骑士。 巨头龙的脸发出「轰隆隆隆隆」的声响埋进土中,沙尘扬起。 只不过,青年并没有被吃掉。 因为在千钧一发之际,我抱起他的身体,将他从龙嘴中救下。 「能动吗?」 「……感激不尽,但身体怎么都不听使唤,请拋下我逃跑吧……那是巨头龙,是就算龙群联合起来围攻也敌不过的可怕异龙……」 就在青年骑士开口的同时,巨头龙发出咆哮朝我们袭击而来。 「好了!请快逃吧!我会在这里设法争取时间──」 骑士瞪大眼睛。大概是因为我正面迎向巨头龙吧。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龙张大嘴巴喷出漆黑龙息。我在钻进它的怀中避开龙息后,就用手指指甲抓住龙脚,用力将它抓起来。巨大的巨头龙轻盈地浮在空中。 青年骑士瞪大眼睛。 「……这……这是何等力量啊……」 我「轰隆」一声把龙砸在地面上。 「旅行者!请用这把剑。」 青年竭尽全力举起大剑后,将剑拋给我。只不过他在途中就吐血跪下,使得拋出的大剑飞往错误的方向。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巨头龙喷出的漆黑龙息将剑吞没,轰飞到了远方。 「……唔……!」 青年从收纳魔法阵中拔出剑,再度往剑上注入魔力。 「住手吧。倘若依你现在的状态施展魔法,可是会死喔。」 「……可是黑色巨头龙的鳞片只有『赤刃神』的剑能砍伤──」 骑士的话才说到一半就停下,目瞪口呆地直盯著我瞧。这是因为我突然将「根源死杀pebudozu」的指尖狠狠地刺在倒地的巨头龙身上。 只有「赤刃神」的剑能砍伤的龙鳞脆弱粉碎,我的指尖刺穿皮肤、贯穿血肉。在我「噗滋」一声捏烂根源后,巨头龙就发出临死的痛苦叫喊断气了。 「…………什么……?居然一击就将黑色巨头龙………………」 青年骑士一脸惊愕地注视著我的脸。 3【巨头龙的灵药】 龙群的首领被打倒,其余的龙也如鸟兽般散去。 「站得起来吗?」 我朝青年骑士伸出手,他抓住我的手站起身。总觉得他的脸色比方才好多了。 「感激不尽。我是阿盖哈龙骑士团的成员,近卫骑士的里卡多阿比夏斯。敢问能否请教您尊姓大名?」 「我是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 「阿诺斯大人,您竟然能不靠神力就打倒黑色巨头龙,阁下该不会是子龙吧?」 他会这么问,大概是因为地底拥有超乎常识力量的人不是神,就是子龙吧。 「我不是龙人,是地上的魔族。」 我边说边指向天盖。 「地上的……」 里卡多露出惊讶的表情,不过立刻就像恢复过来似的开口说: 「这么说来,您是迪鲁海德的人?」 与吉欧路达卢不同,看来阿盖哈的人知道地上的样子。 「没错,我就是从那里来的。」 「我国──阿盖哈的预言曾说过,总有一天会有重视骑士道的地上英雄造访地底。能与您相见是我的荣幸,阿诺斯大人。」 「那么,虽然不知那个预言提到的人是否就是我们──但我很高兴能遇见这么一位勇敢的骑士。」 我重新与里卡多握手。 「我想请教你一件事,你特意引诱巨头龙出来是所为何事?凭你的实力,要在那头龙出来之前逃走并不难。」 里卡多点了点头,脸色凝重地回答: 「其实小女卧病在床。」 「哦?」 「我需要巨头龙体内精制的稀有龙珠。只要将这种龙珠制成灵药,对小女的病就会很有疗效,因此这阵子我都在为此奋战。」 他微微露出苦笑。 「只不过,看来还是有点太过勉强了。要不是阿诺斯大人经过,我险些就要丧命了。」 「既然如此,你就快去取得龙珠,把灵药带回去吧。」 说完,里卡多就露出困惑的表情。 「……我不能这么做。杀掉巨头龙的可是阿诺斯大人。龙珠是价值惊人的东西,而且也能作为魔法具的素材使用,要是出售的话,想必能够卖出相当的价格。假如您不清楚用途,作为救命之恩的回礼,我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真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居然想让出冒著生命危险来取的药材。 「你无须客气,这对我来说并非必要之物。」 「我不能违背骑士道。我相信阿诺斯大人也肯定会找到用途吧。」 骑士道吗?真是个耿直的男人。 「那么,里卡多。我有一个目的。你就教教我,看能否用龙珠达成这个目吧。」 「是的,请您尽管说。」 「我无论如何都想让这个不如意的世界,变得能让道义与诚实获得回报。老实人被当成笨蛋看待,实在太可怜了。」 里卡多恍然大悟。或许是察觉到我话中含意了吧。 「那么,那颗龙珠我该怎么使用才好?」 「……感激不尽。这份恩情我一定会好好报答……」 他过意不去地向我深深低头。 而就在这时,上空传来了声响。 「托、托摩~!你要去哪里?不行啦,那里是……!」 娜亚的叫喊声传来,同时响起「沙沙」的奇妙声响。正当我思考发生什么事了,巨头龙的身体眼看著逐渐缩小,最后变得有如棒球一般小。 「咕噜噜~!」 这道可爱的叫声是托摩古逸发出来的。而变小的巨头龙也同时消失无踪了。 「托摩~!」 「咕噜噜~?」 娜亚呼唤后,小龙就出现在巨头龙本来所在的位置上,用舌头不断舔著嘴巴周边。 「唔嗯,托摩古逸把巨头龙吃掉了啊。」 「…………咕……?」 托摩古逸撒娇般地叫出一声。 大概是吃掉神龙的成果吧,方才的奇妙声音中,恐怕带有托摩古逸的食龙之力。 「托、托摩!阿诺斯大人正在和人讲话啦!不乖!」 娜亚飞下来,把托摩古逸抱在胸前。 「真、真的非常抱歉!」 她在低头赔罪后,就返回停滞在空中的雪龙身上。 「抱歉,那是我学院的学生与她的召唤龙。」 「……不会……那本来就是阿诺斯大人杀掉的龙……」 话虽然这么说,但里卡多的表情很黯淡。他毕竟是冒著生命危险来狩猎巨头龙的,他女儿的病恐怕相当严重吧。 「那是我一度给你的东西,我就负起责任吧。能让我看看令嫒的病吗?」 「……好的……这我是不介意……只不过……」 「我这不是在安慰你。地上的治病魔法很发达,而我对医疗魔法也多少有些自信。既然能靠什么灵药治好,魔法应该也会有效。」 在我这样提议后,里卡多就再度以过意不去的表情向我深深低头。 「感激不尽。那么就务必拜托您了。」 「令嫒现今住在何处?」 「就住在阿盖哈的首都阿盖罗菲欧纳。」 「既然如此,那里正好是我的目的地,能帮我带路吗?」 里卡多在点头答应后,就在身上画起「飞行furesu」的魔法阵。 「身体还好吗?能让那头雪龙载你一程。」 「感谢您的关心,但我并无大碍。」 里卡多飞上空中,就如他所说,看起来并无大碍的样子。 我也浮上空中,与上空的米夏等人会合。 「我是阿盖哈龙骑士团的成员,近卫骑士里卡多阿比夏斯。来自地上的英雄们啊,感谢各位的协助。由于阿诺斯大人的厚意,将由我陪同各位一起前往阿盖罗菲欧纳,沿途还请多多指教!」 里卡多在耿直地向魔王学院的学生们打过招呼后,就像要带路似的飞在最前头。我一面向莎夏等人说明原由,一面跟在他身后。 不久后,能看到一座被剑围绕的城市。就像代替城墙似的,有好几把巨大的剑紧密地插在地面上,围绕住整座城市。城市中心有座城堡,周围有栉比鳞次的民家与商店,能看到人们在街道上走动的身影。 「那里就是停龙场了。」 我们朝里卡多指的方向缓缓降落。我一踏上停龙场,就向魔王学院的学生们说: 「我有事要办,去去就来。这座城市很安全,你们就在这里继续练习歌舞吧。」 我这样宣告后,就朝辛看去。 「他们暂时交给你了。」 「遵命。」 我一转向里卡多,他就对我说: 「那么,请跟我来。」 我跟在迈步出发的里卡多后头,米夏、莎夏与亚露卡娜也跟了上来。 「能一起去吗?」 米夏向我这样询问。 「练习不要紧吗?」 「已经练得很完美了。只要拋开羞耻心,就根本轻而易举。」 莎夏「呵」的一声微笑说道。 「哦,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克服了羞耻心啊?你好像打从以前就非常抗拒粉丝社的歌,是用了什么方法?」 「……问、问我用什么方法……没什么,就、就是靠气势啊。」 「原来如此。羞耻心是发自内心的感情,所以是用更强烈的感情去对抗啊。」 「被你这么认真分析,我很难回答耶……」 莎夏喃喃嘀咕。 「不对吗?」 「因为做了最为羞耻的事?」 经米夏这么一说,莎夏的脸就瞬间染成绯红。 「你、你在说什么啦!」 「不是吗?」 「……那是……那个……既、既然如此,米夏也照著做啊……」 唔嗯,发言没头没尾。米夏也困惑地微歪著头。 「……请不要打开……」 「为什么是对我唱啊!」 「是莎夏要我照著做的。」 「那边啦,那边!对著阿诺斯!」 莎夏指著我。 「哎,既然你说练得很完美的话,那就无所谓了。跟我来吧。」 我迈出步伐后,莎夏就一边发出碎念一边跟过来。我们离开停龙场,一面眺望阿盖罗菲欧纳的街景,一面走在街道上。 「与吉欧路海泽不同,没看到像是教会的地方呢。」 莎夏参观城市的同时说出这种感想。 「也没看到神父。」 米夏说。 「阿盖哈是剑帝治理的骑士之国。对这个国家的人民来说,祈祷就是挥剑。唯有以自己的双手开拓道路,才算获得神的救赎。」 对于两人的疑问,亚露卡娜这样说明。 「小姐虽是地上的人,但还真是清楚呢。」 里卡多回头看来。 「我是地底的神,是他的选定神。」 「选定神……原来是这样啊,确实能感受到强大的力量。选定神啊,欢迎莅临阿盖哈,我们由衷欢迎您的到来。」 里卡多如此低头致意,并且再度迈出步伐。 即使知道我是选定者,他也不打算多问什么的样子。 「阿盖哈自古流传著『命剑一愿』的教义。」 大概是接著亚露卡娜方才的发言吧,里卡多这样开口说。 「以自己的生命为剑来达成一个愿望。不论是谁,一生都会遇到一次应当要赌上性命的战斗。我们要为了那个时候来临而锻炼身体、磨练剑技,这即是在磨亮生命。『全能煌辉』就存在于磨亮的生命中,所以我们阿盖哈的子民既是骑士,每一个人也能说是『全能煌辉』的光辉。」 「原来如此。是所谓生命的光辉,就是神的教悔啊?」 「没错。神一直都常存于此。」 里卡多把手放在自己胸前。 「因此凡事都不足为惧。因为我们早已是神,只要竭尽全力地去面对一切就好。这正是阿盖哈的根本,不仅是最为尊贵的教义,也是我们的荣耀。」 里卡多开朗地露出笑容。 「只不过,人即是神的阿盖哈教义,与崇拜神的吉欧路达卢教义相反,也是他们所无法接受的教义……」 要相信神──尽管这句话并没有变,阿盖哈与吉欧路达卢的教义却完全不同。 就我来说,比起光只会祈祷的吉欧路达卢,断言自己就是神的阿盖哈教义反倒让人觉得爽快,两国会互不相容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请往这里走。」 里卡多在一扇大门前停下脚步。一旁的士兵看到他的脸后,将门打了开来。 「这里是阿盖罗菲欧纳剑帝宫殿。阿盖哈的剑帝迪德里希大人执行政务的宫殿。」 「哦,没想到居然是在宫殿里啊。」 「真是非常抱歉,这点应该打从一开始就跟您说明。」 里卡多穿过大门走进宫殿里,我们跟在他身后。 「小女是迪德里希王的亲信,是王龙所产下的子龙,在阿盖哈仅有两人拥有的龙骑士称号持有者。」 5【龙骑士团登场】 我没有提及心声地向里卡多问: 「话说回来,我能与迪德里希会面吗?」 「当然可以。只不过,王说今天会迎接重要的客人,所以现在外出了。我想他会在傍晚之前回来,在他回来之前要先在这里等候吗?」 里卡多要成为祭品是在一个星期后,目前还有时间。就算要过问此事,也必须先了解这个国家的文化才行。 「那我晚上再来吧。我再问你一件事,王龙在阿盖哈具有什么样的意思?」 在我询问后,里卡多就以正经的表情回答: 「王龙是阿盖哈的预言所流传下来的教义之一。藉由将许多龙人作为祭品献上,它会将吞食的根源凝聚成一体,产下救国的英雄──子龙。」 「祭品听起来很不安稳呢。」 里卡多就像同意似的点了点头。 「就如您说得一样。不过王龙的祭品是没有未来之人的希望。像我这样的短命者,或是罹患不治之症的病人,还有犯下罪不可赦犯行的罪人,才会得到成为王龙祭品的资格。而不是以王龙为优先,一味地夺取人们的性命。」 「你说子龙会成为救国的英雄,那么她也是吗?」 我看向在床上沉睡的希尔维亚。 「没错。阿盖哈的龙骑士是支撑国家的绝对不断之剑。据说在终将到来的灾厄之日,他们会以那不屈的力量保卫国家。」 「既然说是阿盖哈的预言,那么这预言是迪德里希说的吗?」 「不,是建立阿盖哈国最初的剑帝所说的预言,并由我们代代流传下来,成为我国人民、我等骑士规范的教义。」 里卡多缓缓走向床铺,低头看著沉睡中的女儿。 「既然英雄要守护国家,我等骑士就必须守护英雄。只要能做到这一点,阿盖哈就安泰了吧。」 「灾厄之日是指什么?」 「这也是阿盖哈的预言所流传下来的内容。据说不是指特定的日子,而是泛指一切的国家危机。迪德里希王说不定能看到那一天,但我们并不知晓详情。」 他握紧拳头,以坚定的眼神看著我。 「只不过,因为不是太平盛世,我们阿盖哈骑士才必须时时做好准备。不论什么苦难袭向此身、袭向这个国家,都要命剑一愿地挺身对抗。」 如此明确述说的里卡多全身散发出坚定的信念。 「作为骑士、作为国家的剑,我们要善尽自己该做的事。而我国的教义之一,就是王龙产下的阿盖哈龙骑士。」 里卡多轻轻抚摸持续陷入沉睡的希尔维亚的头。 「为此,我对小女说不定有点太过严厉了……这孩子在小时候也经常抱怨。或许,她并不想成为什么英雄。」 就像猛然回神似的,里卡多低头赔罪。 「……抱歉说了多余的话,还请您别放在心上。」 「你后悔吗?」 在思考了一会儿后,里卡多摇摇头。 「将她培育成出色的骑士是我的职责。倘若不这么做,我甚至无法成为这孩子的父亲吧。我并不后悔,只是……」 他直直注视著女儿的脸庞脱口说: 「不知道小女是怎么想的。」 「要是死了的话,就什么也办不到,你希望她变强而严厉教育的爱并没有错。假如有机会的话,就找个时间和她慢慢谈心吧。」 「……是啊,您说得没错。假如有机会的话,我想这么做……」 他以茫然的眼神注视著女儿,就像知道这个机会不会到来一样。 「你病刚好,就别勉强自己,去休息吧。」 「是。真的由衷感谢您的帮助。」 我们转身离开剑帝宫殿,沿著来时的道路返回,朝停龙场走去。 「在意?」 米夏窥看著我的脸庞这样问。 「多少有点。我在解除『意念领域』之前,听到了里卡多的心声。他当时心想:『这样一来,我就能成为王龙的祭品了。』」 「啥!」 莎夏惊叫出声。 「可是,能成为王龙祭品的,不是说只有没有未来的人吗?衰老病明明治好了,他没有成为祭品的必要吧?」 「说不定有什么无法对外人说的事情。现在阿盖哈有两名龙骑士吧?也许能认为他们还需要一名龙骑士。」 在我这么说后,亚露卡娜就接著说: 「说不定有了预言。」 「像是让那个叫里卡多的人成为祭品,就能拯救其他更多的人这样吗?」 「没错。命剑一愿,他会为了想要拯救的事物赌上性命。如果看得到这种未来,就有成为祭品的价值吧。」 米夏微歪著头。 「剑帝也知道这件事?」 「应该知道吧。不过,迪德里希也说过,无法颠覆的预言是没有意义的。」 牺牲少数,拯救多数。尽管这点就道理来说是正确的,然而他会不惜打破只会牺牲没有未来之人的规定也要这么做吗? 「即使里卡多想成为祭品,迪德里希说不定也不会答应。」 假如是这样,就根本不用我多管闲事。 「总觉得从阿诺斯的口气听起来,阿盖哈的剑帝就像个正常人一样呢。」 莎夏一脸疑惑地说。哎,亚希铁诓骗亚杰希翁的王族,戈卢罗亚那意图要消灭地上,她会对地底的龙人没有好印象也是没办法的事。 「虽然我们只见过一次面,当时的他是位相当出色的王。」 「哦?既然你这么说,那就是这样了吧。里卡多的事有什么内情吗?」 「不清楚。我们对于关键的部分还一无所知,实际去问问看他应该比较快。」 等到晚上,迪德里希也会返回宫殿,没必要急著做出结论。 「我想到一件事。」 亚露卡娜就像注意到什么似的说: 「预言者很中意圣歌队的孩子们。所谓重要的客人,说不定是指她们。」 「假如知道未来,应该能轻易知晓粉丝社的所在位置,但要是这样的话,我想他会先来见阿诺斯喔。毕竟是一国之王,不会做这种有失礼仪的事情──什么?」 米夏轻轻指著某处。莎夏转向她所指的方向后,看到一个圆形舞台。 来的时候记得没有。 耳边微微响起耳熟的音乐。 「喂……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个伴奏是魔王赞美歌第六号〈邻人〉。伴随著庄严的旋律,魔王学院的学生们一齐登上舞台。 「他……他们在做什么啊……!」 道路上往来的龙人们好奇地朝舞台看去。 「这是……什么活动吗?」 「在道路中央盖这种碍事的东西……」 「音乐……也就是说,该不会是吉欧路达卢那些家伙吧?」 「那些家伙难道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吗?倘若在阿盖哈的首都进行吉欧路达卢的布教活动,宫殿的骑士可是会立刻赶来啊。」 到底太引人注目的样子,阿盖哈的民众们一脸不快地瞪著舞台上。 就在这时响起了龙鸣,从空中飞来约三十头白色龙群,背上乘坐著身穿红色骑士服与铠甲的骑士们。 「说人人到呢。」 「太好了,是奈特大人率领的龙骑士团!要来狠狠教训可恶的吉欧路达卢了!」 白色龙群一在道路上低空飞行,骑士们就从龙背上跳了下来。 总共三十人,队列井然有序,就连脚步都整齐划一。 「全队止步!」 走在前头的男人倏地抬手,龙骑士团的步伐就一齐戛然而止。 他就是奈特吧。头发整齐地往后梳,有著凌厉的眼神。 「魔力好强……」 「不如说,这个感觉是什么……?明明离得很远,却像是被剑指著一样呢……」 米夏与莎夏就像畏惧似的看著奈特。既然率领著龙骑士团,他就是另一名子龙,也就是龙骑士吧。 「今天有发出在街道上举办活动的许可吗?」 「是!并没有举办活动的许可!也没有申请过的样子!」 一名像是副官的男人回答奈特的质问。 「要立刻逮捕他们吗?」 「别急。圣歌是吉欧路达卢的教义,假如他们是教团的人,不知道有何企图。我们先静观其变,一面监视他们一面待命吧!仔细聆听!不仅是歌曲,就连举手投足都不准放过!」 「是!」 龙骑士团监视著魔王圣歌队。她们浑然不知现场状况,开始唱起歌来。 「啊~神啊我从不知道,竟有这样的世界啊~~」 「「「了去了,了去了,了去了呜呜~」」」 奈特的眉毛跳动一下。 「请不要打开」「「呜呜~」」 配合著圣歌队的歌声,魔王学院的学生们整齐划一地做出完美的舞蹈动作。 「请不要打开」「「呜呜~」」 他们充分发挥练习成果,陆续挥出充满爱情的正拳。 「请不要打开,那是禁忌之门」 应该在警戒的龙骑士团全都露出彷佛吓傻了眼的表情,被圣歌队的歌曲与舞蹈动作夺走目光与耳朵。 「看上去感受不到魔力,只是一般的歌舞啊?看来这不是吉欧路达卢的布教活动,而是旅行艺人的样子。既然如此,只要严重警告就好。」 奈特就像要暂时静观其变一样地指示待命。这是堪称完美的统率,队列毫无紊乱,所有骑士都文风不动。 只不过,在回荡的歌声中,这样的他们出现了异变。 「你这家伙……」 奈特转身看向部下们。 「刚刚发声的是谁?」 对于凌厉的询问,没有人开口承认。 「打算装傻到底吗?刚刚有人确实哼了『呜呜~』吧?身为骑士居然在『呜呜~』?这样在有事之际,还有办法守护国家吗!」 奈特一脸愤怒地看向骑士们。 「要是拥有骑士的荣耀,就报上名来。」 说完,一名男人举起手。他是方才的副官。 「是你吗,戈多?」 「……真、真的非常抱歉,奈特团长。」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副官戈多沉默不语,犹豫著要不要回答。 「我在问你为何要哼『呜呜~』,回答啊。」 「我、我也不知道。总觉得身体不太对劲……一听到那首歌,一听到那个就像在快速推动身体的旋律,就自然而然地哼了起来。」 「愚蠢,说什么就像在快速推动身体的旋律,骑士的荣誉都扫地了啊!」 「是!真的非常抱歉!」 奈特握紧拳头。 「咬紧牙关,我要整肃你。」 「是!劳烦团长整肃!」 副官当场立正站好。正好就在这个时候── 「啊~神啊我从不知道,竟有这样的世界啊~~」 「「「了去了,了去了,了去了呜呜~」」」 魔王学院的学生们与奈特同时挥出拳头。那名龙骑士喊出一声: 「喝!」 副官的脸颊被奈特的拳头打中。被整肃的副官、整肃他的奈特,以及在场的骑士团众人,全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团长,您刚刚……」 「喊了『喝!』吗……?」 奈特的凶恶脸孔微微颤抖起来。 「怎么可能……我到底是…………」 奈特把手放到背后,摆出立正的姿势。 「整肃我!」 「是!」 副官揍了奈特一拳。随后,他立刻朝魔王圣歌队的方向看去。 「为什么……?」 奈特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不对,不只是他。骑士团全员都维持不了立正不动的姿势,忍不住地摇摆起身体。 「我可是龙骑士,要在灾厄之日守护阿盖哈的英雄啊!然而,这股涌起的冲动到底是什么!这首歌究竟是什么!越是想要自制,眼泪就越是停不下来……!」 奈特不知所以地感动落泪了。 「可恶!这群唱著奇怪歌曲的歌手!还以为不带魔力,但这是要用来打击我们骑士团士气的恶魔之歌。要去逮捕那伙人了!我们骑士不能屈服于那种歌曲之下!」 龙骑士团全员步伐一致,笔直地走向舞台。 「等、等等,那个不论怎么想都很糟糕吧!要是不赶快制止她们并道歉,就不只会引起骚动了吧!」 莎夏慌张地打算冲出去,但是我伸手制止她。 「唔嗯,真是个猜不透的男人。」 「你说猜不透,是在说什么啊……?与其说这个,要是不赶快制止她们!」 「这你不用担心,看著就好──」 我指著舞台。配合著音乐,魔王圣歌队一分成两列,就有一个男人从她们之间飒爽地走出来。 那个人身穿深红色的骑士服与铠甲,留有长发与修剪得整齐帅气的胡子。从他的站姿上,能感受到活过悠久岁月之人特有的稳重。 他打开双脚、力灌丹田,以低沉的嗓音朗朗高歌: 「啊~神啊我从不知道,竟有这样的世界啊~~」 「「「了去了,了去了,了去了呜呜~」」」 魔王圣歌队与魔王学院的学生们喊著「了去了」的间奏口号。 「他就是阿盖哈的剑帝──」 那个男人突然挥出拳头。 「请不要放进来」『『『喝!』』』 收回右拳,同时挥出左拳。响彻大地的正拳,伴随著低沉歌声一起挥出。 「请不要放进来」『『『喝!』』』 剑帝让双拳重叠,宛如咬住猎物不放的猛兽一般挥出。 「请不要放进来,那是禁忌的钥匙」『『『喝、喝、喝!』』』 他咧开无畏的笑容,注视著民众以及身为直属部下的龙骑士团。 「──是预言者迪德里希克雷岑阿盖哈。」 「这首歌还真是让人受不了啊。」 迪德里希踏响地面,摆出强而有力的姿势。 「……那个…………那个变态,真的是……那个……?」 面对以原创舞蹈动作热情演唱的迪德里希,莎夏投以困惑的眼神,眼瞳还浮现理应澈底学会控制的「破灭魔眼」。她就是如此疑心,如此疑惑。 「那是迪德里希王……」 龙骑士奈特露出惊愕的眼神喃喃低语。 「真的耶……不会错的,是迪德里希大人……」 「那么,这是剑帝举办的活动吗!」 「那位大人还真是坏心……跟我们说一声不就好了……」 「可是,这到底有什么意图啊……?」 骑士们将腰际佩带的剑连同剑鞘一起解下,就像要表示敬意似的当场低下头。 「听好!阿盖哈的子民啊!」 在间奏中,迪德里希大胆无畏地喊道: 「这些人来自地上,是迪鲁海德的魔王遵守与我的约定,派遣过来的圣歌队。我就老实说吧。」 迪德里希向前跨出一大步,用拇指指著身后的圣歌队。 「这首歌,还真是让人受不了啊。」 魔王圣歌队的歌声响起,「那是恶魔之手」、「啊~那里并不净」等众多歌词在阿盖罗菲欧纳响彻开来。 然后配合著歌曲,迪德里希陆续挥出堪称完美的正拳。其水准远比魔王学院的学生们还要高上许多,毫无疑问有一面看著未来,一面累积相当的训练。 「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 奈特说: 「敌人的怀中才有活路!不要害怕歌曲,也不要被吞没,而是要纳为自己的力量。剑帝是要告诉我们这一点……」 龙骑士奈特的眼神突然锐利起来。 「那正是骑士的荣誉!真不愧是迪德里希剑帝,阿盖哈真正的骑士啊!」 「……那、那个,奈特团长。真的是这样吗……」 副官戈多就像难以启齿似的提出忠告。 「笨蛋!你在怀疑剑帝做的事吗!既然剑帝是预言者,那么他的一举一动就不可能有一丝的白费!看不出真正的意图,你打算让我们的主君沦为区区的小丑吗!」 「是、是……!真、真的非常抱歉……我居然……」 奈特大声发出号令: 「全队与我前进!迪德里希剑帝在此指示了道路,他正是真正的骑士,他的所作所为即为骑士道,关系到骑士的荣誉!跳吧,唱吧──!我们的骑士道就在这里──!」 看到奈特一脸认真地冲向舞台,部下们全都露出「真拿他没办法」的表情。 「……迪德里希王的恶作剧和奈特团长的死脑筋还真是让人服了耶。不过,总不能只让团长一人丢人现眼吧。」 「哈哈,说得没错。偶尔来一下这种骑士道也挺不错的。」 「而且这跟吉欧路达卢的歌曲不同,不是只顾著向神祈祷,而是主动伸出双手,要与邻人互相理解的歌啊……」 「是啊,还真是动人心弦。从不知道竟然有这样的世界。这就跟我们的教义一样,不要只将预言当成真实,而是总有一天要跨越预言──是这样的一首歌呢。」 「咯哈哈,假如要一言以蔽之,就跟迪德里希王说得一样,这首歌还真是让人受不了啊!对我们骑士来说,没有比这更适合的歌曲与舞蹈动作了吧!」 龙骑士团团结一致,即兴跳著舞蹈动作,陶醉在魔王圣歌队的歌声之中。 受到他们的欢声所吸引,龙人们陆陆续续聚集在道路上。 「阿盖哈的子民啊,今天就痛快狂欢吧!放下剑、握起拳,顺从内心地挥拳、挥拳,不断地挥拳吧!」 彷佛开战的口号,很有骑士风范的「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的吶喊声,在阿盖罗菲欧纳的天空响彻开来。 6【与剑帝的重逢】 不知道是第几遍的安可,阿盖哈的剑帝迪德里希声嘶力竭地热情高歌著。 「啊~神啊我从不知道,竟有这样的世界啊~~」 「「「了去了,了去了,了去了呜呜~」」」 龙骑士团与阿盖哈的民众们,就像在说已经澈底熟习魔王赞美歌第六号〈邻人〉一样,配合著歌曲舞动著。 「「「剑帝!」」」「「「喔喔!」」」 响彻开来的剑帝呼声还有充满魄力的正拳,就连间奏的口号也喊得很完美。 「「「剑帝!」」」「「「喔喔!」」」 迪德里希走到舞台最前方,朝天挥出拳头。他露齿展现出强而有力的笑容。 「这还真是让人受不了啊。」 「剑帝!」「剑帝!」──阿盖哈的人民各个高呼著赞扬迪德里希的喊声。从他们的表情与话语看来,这毫无疑问是发自内心、自然而然的呼喊。 「很受欢迎。」 米夏喃喃说道。 「是啊,真是相当了不起的领袖魅力,阿盖哈的王非常受到人民爱戴。」 「虽然你们说阿盖哈是骑士之国,但是不是跟变态国搞错了啊……?毕竟那个死也不肯离开最前排的人……」 莎夏投以视线,龙骑士奈特正在不停转动拳头,同时尖叫起来。 「这正是骑士的荣誉──!将荣耀献给迪德里希王!万岁!迪德里希!万岁!唔喔喔喔喔喔喔,万岁──迪德里希!」 「那是会在灾厄之日拯救国家的英雄吧……」 莎夏感到头痛似的按著额头。 「这大概是他的预言至今拯救过无数性命,守护了人民幸福的证明吧。阿盖哈在无数未来之中,一直掌握到最好的结果。」 亚露卡娜说。 「这里也可说是理想国度。」 「那个是理想吗……?那个?」 即使莎夏指著奈特大喊,亚露卡娜还是冷静地说: 「魔族之子,所作所为并不是问题。王受到爱戴,对于他做的事情,人民能一面享受一面跟随,这可说是一种理想。」 「……说不定是这样啦……但我很难接受耶……」 莎夏朝舞台投以不服气的眼神。 「真是让人羡慕。相较某处只能靠暴力解决事情的魔王,人民也会过得非常轻松吧。」 米夏直眨著眼。 「要是来到迪鲁海德,迪德里希王也肯定会这样想。」 「是吗?」 「嗯。」 她温柔微笑著。看来让她操心了。 「阿盖哈的子民啊!」 歌曲结束,迪德里希大声喊道: 「我要重新向大家介绍,远从位在天盖另一侧的国家──迪鲁海德,千里迢迢来到阿盖哈的魔王圣歌队,以及魔王学院的人们。」 迪德里希一举起双手,魔王圣歌队与学生们就向民众低头致意。 「只不过,还真是让人受不了啊。她们的歌出乎意料地打动我的心弦。」 算是出乎意料吗?他应该是能看到无数未来的预言者。这个要是事实的话,他会喜欢上这首歌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迪德里希知道几乎所有会发生的事。 人要与未知相遇,才会感到雀跃不已,全都一清二楚的人生就跟早已结束一样。因此,那个男人肯定过著穷极无聊的生活吧。 「这是甚至超越预言的歌吧。我想以阿盖哈的剑帝之名,赐予她们魔王圣歌队『龙之歌姬』的称号。」 掌声就像赞同似的响起。爱莲她们尽管惊讶,还是诚惶诚恐地不断低头感谢。 「下次就唱著这首龙之歌,再度一同狂欢吧。」 背对著民众,迪德里希一面举手一面走下舞台。 「任务完成,此处未有威胁。」 龙骑士奈特厉声说道后调转脚步。 「本骑士团从即刻起返回宫殿。」 龙骑士摆出严肃的神态,一丝不苟地收敛起表情,完美地统率著部下们。在抬起手后,白龙们就飞驰而来。他们跨上龙,朝著宫殿飞走了。 「走吧。」 我们迈开步伐,朝著走下舞台的迪德里希与魔王圣歌队走去。 周遭的喧嚣尚未平息,道路上人满为患。在拨开人群前进后,迪德里希就像在等著我们似的注视这一边。他露齿一笑。 「哟,魔王。抱歉啦,我稍微去偷看了一下魔王圣歌队的练习,但心情实在太兴奋了,怎么样都按捺不住,就先稍微享受起来了。」 「没什么,你能满足就好。这首歌本来就是要送给你的伴手礼。」 「这真是太好了。」 迪德里希豪放大笑。 「你是知道我们要来阿盖罗菲欧纳,所以特别过来迎接的吗?」 「没错。此外还稍微有点私事,本来应该要在你来宫殿时过去迎接的。」 「不要紧。就算看得到未来,你也只有一个身体,不需要放在心上。」 说完,迪德里希朝我低头道谢。 「你拯救了我的部下──龙骑士团的里卡多与希尔维亚的性命,我要由衷地感谢你。」 「无须客气。那是我对里卡多的赔罪,以及一点举手之劳。」 尽管看得见未来,也治不好欠龙病与衰老病。就算用娜芙妲的力量局限,恐怕也只能延迟症状,难以让病情痊愈。而且说到底,假如娜芙妲不在附近,那个权能大概就无法生效,总不能只将未来神用在病人的治疗上。 「你已经知道了吧,迪德里希?我有事要来找阿盖哈的预言者。」 「你最想知道的,是背理神耿奴杜奴布的事吧?」 迪德里希看向亚露卡娜。 「因为全能者之剑里拜因基鲁玛化为永久不灭神体的天盖,为什么无法恢复原状──你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才会来到阿盖哈。」 「不论这背后隐藏什么样的理由,我都会找出来。既然如此,只要预知未来,现在应该就能知道那个理由了吧。」 「你说得没错。不过,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那个理由。」 「哦?」 纵然不是没想过,但这个回答让我有点意外。 「也就是说,我要是知道那个理由,就会发生不好的事吗?」 「我不会说是对你不好的事。这是我的事情。」 也就是背理神亚露卡娜与阿盖哈有关吗?或是我今后的行动会左右这个国家的未来也说不定。 「关于你的记忆也一样。尽管你难得来这一趟,但我现在还不能帮你预言。」 「无妨。假如只要我不知情就能抵达更好的未来,那就这么做吧。到头来就只是早晚的差别。」 「对你来说是不是更好的未来,还不得而知吧?」 我「咯哈哈」地对他的话一笑置之。 「不过就是我触手可及范围内的更好未来,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掌握给你看。既然如此,你就选择对阿盖哈来说更好的未来吧。」 就像是满意我的回答,迪德里希破颜露出笑容。 「魔王啊,即使我知道未来,你的回答也还是一样让人爽快。」 我以笑容回应这句话。 「让我欢迎你吧。我已经在剑帝宫殿做了迎接客人的准备,你们就慢慢休息吧。」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巧的是,我没这么多时间能慢慢休息。」 我与迪德里希用力握手。 「关于震雨的问题,我就先跟你说会在何时何地发生吧。目前大概还会在吉欧路达卢好几处会降下。」 迪德里希将震雨发生的时间、地点与规模,以「意念通讯」传达给我。 「这样好吗?吉欧路达卢是敌国吧?」 「不要紧,我无所谓。我们两国终究只是信仰不同,但不至于想要让他们毁灭喔。」 我将震雨的情报用「意念通讯」传给留在吉欧路海泽的耶鲁多梅朵。如果是那个男人,要让教团学会对策并不需要多少时间。 迪德里希转身迈开步伐。在我跟上、与他并肩后,他就用力抱住我的肩膀。 「喂,魔王。咱们彼此都是忙碌之人,我有一个跟你们加深交流的好提案。」 「哦?似乎很有趣呢。」 「我们设下酒宴,来喝一杯吧?」 我大胆无畏地笑道: 「先说好,我可是无底洞喔。」 迪德里希大大点了点头。 「小事。酒量不大可是当不了剑帝。我的龙骑士团各个都是酒豪,我大致上也算是个酒鬼喔。」 「有意思。莎夏。」 我向走在我背后的她说: 「通知大家,接下来要去和阿盖哈的骑士们喝一杯。」 「你说接下来,是等一下吗?现在还是大白天耶……」 我朝著露出傻眼表情的莎夏满不在乎地说: 「虽说是大白天,难道你以为就不能喝酒吗?」 7【宴会开始】 阿盖罗菲欧纳剑帝宫殿── 宴会场上采用立食餐会的形式,摆放著大量的酒与以龙肉为主的豪华料理。 参加酒宴的人有我们魔王学院的所有人、迪德里希,以及直属剑帝的骑士们──阿盖哈龙骑士团。 「让我向你们介绍吧。」 迪德里希说: 「他们是统治位在天盖另一侧的迪鲁海德国的伟大魔王与其部下们,也就是我们的教义──阿盖哈预言中的地上英雄们。」 在他这样介绍后,龙骑士奈特彷佛发出低吟似的问: 「嗯……那么,阻止吉欧路达卢的祈祷『神龙怀胎peheromu』的人是?」 「没错,就是魔王阿诺斯与他的选定神亚露卡娜。他们击退盖迪希欧拉的幻名骑士团、击溃吉欧路达卢的信徒,并且打破了教皇戈卢罗亚那的祈祷。」 这个回答让他惊讶地反问: 「……幻名骑士团,是指那个紫电的恶魔……?」 他大概是在说赛里斯吧。迪德里希大大地点头。 「这是何等勇猛……」 「虽说已经发病,就连希尔维亚副队长都敌不过那个恶魔……」 骑士们忍不住赞叹起来。 「然后,这些家伙是我的心腹。他们各个都是守护阿盖哈的英雄,只不过现在少了约三个人哪。」 当中的两人是指里卡多与希尔维亚吧。 「算了,先不管这些小事了。大家彼此加深交流,今天就让我们喝到天明吧。」 迪德里希举起斟满酒的酒杯。 「向地上英雄们的来访!」 骑士们将持有酒杯的右手置于胸口中心。这是阿盖哈式的敬礼。 「「「献上我等剑之祝福!」」」 骑士们齐声欢迎著我们,然后将斟满酒杯的酒一口饮尽。大概因为是龙人吧,各个都一脸「这种程度不算什么」的表情。 「唔嗯,真不愧是酒豪。」 我也一口饮尽手中酒杯里的酒。 「嗯~这是非常烈的酒喔。是不是有四十度左右啊?」 艾莲欧诺露一面说,一面立刻再添了一杯,「咕嘟咕嘟」地大口喝著酒。 「嘎哈哈,喜欢吗?这是阿盖哈流传的龙牙酒,会狠狠地渗入五脏六腑之中喔。」 迪德里希一面说,一面将酒一饮而尽。 「狠狠地渗入,这完全不是用来形容美味的词吧……」 莎夏直直瞪著倒在酒杯里的龙牙酒。 「你还是别喝会比较好吧?」 雷伊说。 「哈哈哈~也是呢。因为莎夏同学的酒量非常差嘛。」 「没、没问题啦!才这点程度的话。对吧,米夏?」 米夏眨了眨眼,微歪著头。 「只用舔的话?」 莎夏不服气地噘起嘴巴,直直瞪著他们。 「好啦,莎夏妹妹。这里有水果水喔,水果水。」 艾莲欧诺露将倒在酒杯里的果汁递给莎夏。 「……和洁西雅……一样……」 「我受够了,大家都在调侃我。我才不需要你们担心呢。在那之后我的魔力也大幅提升,就连抗毒能力都变强了。我连魔法之毒都承受得住,才不可能会喝酒喝到醉呢。」 莎夏就像下定决心似的抬起头后,随即拿起酒杯将龙牙酒一饮而尽。米夏等人担心地关注著她的样子。 莎夏「叩」的一声把酒杯放在桌面上,然后一副完全没问题的样子优雅微笑。 「哎呀,今晚的星空还真是美丽呢。简直可以说是镶满点点星光的夜之河。」 现在是大白天。 「莎夏妹妹一秒就醉了喔!而且地底看不到星星!」 「哎呀?协害意喝也小斯。」 舌头转不过来了。 「她说别在意这点小事。」 米夏解说。她就像舔吮似的,用舌头喝著龙牙酒。 「刚刚那句真亏你听得懂耶。」 米莎佩服地说。 「不过,完全不是小事喔!倒不如说,莎夏妹妹现在可是陷入大危机喔。」 艾莲欧诺露倏地拿走莎夏自然拿起的龙牙酒,改将水果水递给她。 「呜~怎样啦……把我当小孩子!」 「就、就算你装得这么可爱,不行的事就是不行喔!」 艾莲欧诺露竖起食指。 「我才没有在装可爱……」 才一杯就完全喝醉的莎夏露出犬牙说: 「我才没有问题呢!因为我会用这双能毁灭一切的『破灭魔眼』,把那个什么酒精的消灭掉!」 「啊……莎夏妹妹,不行喔!」 莎夏趁艾莲欧诺露一个不注意,抓住龙牙酒与水果水的瓶子。 「就让你见识一下破灭魔女的力量吧。」 她拿著龙牙酒的瓶子,接连在好几个酒杯里斟酒。等到酒瓶空了之后,莎夏把水果水用力倒了进去。 「怎样?转眼间,酒就摇身一变成了水果水,我把酒精消灭了喔。」 她只是把瓶子里的东西换掉了而已。 「嗯嗯。那么,莎夏妹妹就喝这个用『破灭魔眼』消灭掉的酒喔!」 侧眼看著这一幕的迪德里希对我说: 「你拥有很愉快的部下,还真是让人羡慕啊,魔王。」 「那家伙怎么看都不会腻。不过你那边的英雄也挺有趣的呢。」 我将视线朝向一旁的座位,龙骑士奈特正坐在那里一脸认真地喝著酒。要说到那个男人切换情绪的速度,就连双重人格的诅王凯希莱姆都会吓一跳。 「阿盖哈流传著这样的传说──」 迪德里希豪放笑著,同时开口说: 「某天,有一头强大的龙袭击国家。对上那头任何武器都打不穿、任何魔法都伤不了的龙,阿盖哈的骑士们陷入劣势。判断无法正面取胜的骑士们……来,你猜他们做了什么?」 「那么,是喂龙喝酒了吗?」 「嘎哈哈,没错!豁出去的他们试著招待龙喝酒了哟。结果那头龙意外地爱喝酒,于是骑士们打算把龙灌醉了之后再杀它,因此展开了酒战。」 「与龙酒战吗?这还真是有趣。」 迪德里希豪迈地放声大笑。 「哎,实际上怎样没人知道。不过根据传说,在与龙热衷于酒战到最后,居然是跟要打倒的敌人互相理解的样子呢。」 「这还真是有趣。」 「对吧?此后阿盖哈就出现被称为『酒杯龙战』的宴会礼仪。」 迪德里希将酒一口饮尽,让酒杯空下来。我拿起龙牙酒的酒瓶为他斟酒。 「简单来说就是比喝烈酒的活动。也就是要彼此对饮、较量酒量,让双方互相理解。」 当我把酒喝乾后,这次换成迪德里希拿起酒瓶在空下来的酒杯里斟酒。 「难得来这一趟,尝试一下阿盖哈的文化也不坏吧?要跟我喝一杯吗?」 我扬起笑容说: 「正合我意,我们就尽情地互相理解吧。」 迪德里希举起手,随后数名骑士就将好几个酒桶搬到宴会场中央。那里微微隆起,形成了简易的舞台。在将酒桶放到舞台上后,骑士们就再次回到座位上。 「那就来痛快地比一场吧。你挑选要来挑战酒战的部下吧。」 「唔嗯。」 那么,要选谁好呢? 「我这边的话……也是呢,奈特安米里翁。」 「是。」 在迪德里希的呼唤下,龙骑士奈特踏著毅然的脚步走上舞台。 「他是我心腹中的心腹,龙骑士团的团长。不只是战斗,他就连酒量也是阿盖哈骑士团中最好的。」 「哦?既然如此,那我这边也得派出相应的人迎战才行。」 说完,奈特就朝我低下头。 「尽管惶恐,地上的魔王啊。倘若您允许,本人龙骑士奈特有个想要对饮的对象。」 「准,说吧。」 奈特伸手指向辛。 「毫无一丝破绽的举止、充满警戒的视线,在酒席上始终占据能守护您这位王的位置。他毫无疑问是迪鲁海德第一的高手吧?外加上明明已经喝了七杯,却毫无喝醉迹象的无底酒量。作为背负阿盖哈的骑士,我想与他较量一场。」 原来如此。他看上辛了啊。 「不愧是会在灾厄之日拯救阿盖哈的英雄,魔眼相当不错。这名男子是我的右臂──辛雷谷利亚,被誉为魔族最强的剑士,酒量也是魔族第一。」 我在这么说之后,朝他看了一眼。 「辛。」 「遵命。」 辛笔直地走上舞台。那冰冷的表情,让人强烈感受到他绝不会醉。 「既然如此,就先进行前哨战吧。」 迪德里希说: 「规则很简单。双方交替喝酒直到醉倒或是再也喝不下去、投降的一方算输,如何?」 「了解。」 奈特一脸认真地说,同时拿起放在舞台上的酒杯。那只酒杯容量非常大,他用酒杯舀起酒桶里的龙牙酒。 「我接受挑战。」 辛也用酒杯舀起龙牙酒。 「我先说了。」 奈特朝辛说: 「这个龙牙酒是特制品,度数约是一般龙牙酒的三倍。你就做好觉悟吧。」 「居然特意舍弃自身的优势,阿盖哈的骑士道令人敬佩。」 辛冷静回道。 「你喜欢先喝吗?」 「请随意。」 两人的视线迸出火花。 「那么就让我先喝吧。」 两人把酒杯拿近,「当」的一声发出乾杯声。 「唔嗯,度数是三倍,也就是一百二十度啊?是挺烈的酒呢。」 「我还以为酒只有到一百度。」 来到身旁的米夏疑惑地说。 「魔法时代是这样吧,但两千年前可就不同了。」 奈特毫不迟疑地一口饮尽普通人喝下恐怕后果不堪设想的龙牙酒。 周遭立刻传来赞叹声。 「真、真不愧是奈特团长……!喝法还是一样惊人……」 「那酒有一百二十度吧?一百二十度!哪怕是龙人,喝了那种酒也无法平安无事……」 「而且好快,还不到十秒就瞬间喝完了……」 奈特喝完龙牙酒,把酒杯放在桌面上。 「好,这次轮到你了。」 「藉由特意喝快酒,打算不只是靠喝酒,还要施加沉重的压力将我压垮吗?」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奈特以认真的语气说: 「这是我平时的晚酌。」 在不到十秒内一口饮尽一百二十度的酒,这可是常人难以理解的豪饮。 「好,轮到你了。让我见识一下地上战士的喝法吧。」 奈特催促著辛喝酒。 「……团长人也真坏。展现出那种喝法,会让人退缩吧……」 「就算是地上的猛将,也不一定能喝酒啊……」 「不不不,那个人这么老实,是真心觉得对方很能喝吧?」 「就算你这么说,看,对方丝毫没有要喝的迹象耶。」 「到底是没办法吧?就连我也不想跟团长拚酒啊。」 「喂~地上的剑士!你不需要逞强喔!就算弃权也不要紧!这只是一场游戏而已!」 就在一名骑士像这样伸出援手的瞬间── 「真是非常抱歉,是有点太快了吗?」 奈特露出凝重的表情。 「该、该不会……」 他猛然冲出,探头看向摆在辛身旁的酒桶。 「我用酒桶喝了。」 装满龙牙酒的酒桶早就空了。 「什……!怎、怎么可能……!」 「方才你有看到吗!他瞬间就把酒桶里的酒全部喝完了吗……!」 「没有……!我、我没看到。不光酒量,这是何等肺活量!吸力简直难以置信……!」 「就连传说中的龙也没这么会喝啊……!他是多么可怕的男人啊,辛雷谷利亚!」 辛缓缓踏出步伐,轻松地拿起酒桶。 「因为是阔别许久的酒宴,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每当您用那个酒杯喝上一杯,我就用这个酒桶回敬您一桶吧。」 8【酒杯龙战】 「在赌上荣耀的酒战之中要是让人放水的话,可是有损骑士的名声。连酒都喝不了的男人,不可能守护得了祖国!」 奈特抓起酒桶就向天高举。他彷佛在两军交战中,威风凛凛地说: 「龙骑士奈特安米里翁要上了!」 奈特将打开盖子的酒桶倒过来。尽管龙牙酒猛烈地淋在身上,却一滴也没有淋湿地面。因为奈特就像沐浴似的用全身在喝著酒。 「出、出现了!奈特团长的沐浴喝法……!」 「虽然是老样子,但还真是超乎常轨……」 「可是,团长居然这么快就打出底牌,那个叫辛的男人真是深不可测……」 还真是奇特的体质呢。因为是子龙吗?他在淋上酒后,魔力提升了。不是因为魔法,是体内器官将酒转换成魔力了吧。虽说如此,这样还是会醉的样子。 「还真是相当豪迈的喝法呢。」 辛用单手轻松拿起大桶,豪迈地往嘴边一倒。等他「咚」的一声把大桶放到地上后,桶中早已空无一物。 「尽管是第二桶了,他居然喝得这么快……!」 「如果奈特团长的酒技是『刚』,辛大人就是『迅』了。」 「完全看不出这场胜负会鹿死谁手……!」 辛与奈特令视线笔直交错。 「酒杯龙战是阿盖哈的拿手绝活,而我是被赐予救国英雄预言的龙骑士。以伟大的迪德里希王之名起誓,我绝对不会输。」 「这点我也一样。不论是什么样的比试,哪怕世界毁灭都不可能发生魔王败北的情况。身为其右臂的我,绝不能在吾君面前露出不像样的丑态。」 辛与奈特拿起酒桶,彼此之间迸发著忠义的火花。 「我要上了,龙技──」 奈特除了辛方才喝掉的一桶外,还额外追加了十桶,将总计十一个酒桶以魔力举起,飘浮在半空中。这些酒桶与魔力的形状彷佛是一头龙。 「已、已经要用龙技了……!」 「阿盖哈虽然广大,但能施展龙技的就只有龙骑士。这是将沉睡在自己体内的龙之力,以最大限度解放出来的奥义──」 「团长这是阔别几年施展龙技啊?也就是说,辛大人就是如此强大的对手吗……」 骑士们就像在表达敬意似的看著辛。 随后,他彷佛举起看不见的剑一般,倏地动了动右手。 「鲸饮剑,秘奥之一──」 就在辛的手发出闪光的瞬间,酒桶飞上空中。 「那、那是……!」 「在辛大人手中叠起的酒桶,排成像是剑的形状了!」 两千年前是很严酷的世界,充满著悲剧与不讲理。当在酒宴上被要求「你来做点有趣的事吧」时,要是把场子搞冷的话,不论何时掉脑袋都不足为奇。因此,就连酒宴上的表演也与和平时代有著天壤之别。 辛的鲸饮剑本来是将酒瓶高高叠成剑的形状,然后在劈下的同时把酒喝掉;然而现在居然能用酒桶使出这一招,大概是在我没注意到的时候,磨练了相当的剑技吧。 「『酒乱一刀』!」 十个酒桶彷佛让人误以为是一把剑般地劈下,散落在地板上。不论是哪一个,发出「哐、哐啷」声响滚动的酒桶都已经空了。 「小意思!『龙之暴饮yo idore』。」 大量的酒从倒过来的十一个酒桶之中浇淋在奈特头上,被他用全身喝得一乾二净。 胜负依旧不分轩轾,不过搬到舞台上的酒全在方才那一回合中喝光了。 「酒,快拿酒来!」 奈特就像醉鬼似的大喊。 「是!这、这就去拿!」 骑士们立刻离开宴会场去拿酒。 「唔嗯,要暂时休战啊。」 随后,忽然有人紧贴在我的背上。回头一看,原来是亚露卡娜。 「……哥哥……」 亚露卡娜紧紧抱住我,而且祂的脸居然还红了。 「神会喝醉还真是难得。」 「嘿嘿嘿……」 亚露卡娜笑著。 「……那个啊……我照著哥哥的话做了哟……」 就连语调也和平时不同,简直就像在梦中看过的亚露卡娜一样。 「照我的话?」 「假如不懂软弱的话,就无法拯救。所以我为了拯救醉鬼,知道了何谓酩酊哟!」 确实很像醉鬼会说的话。神是秩序,秩序本来不可能会醉,不过也有办法用创造魔法醉倒吧? 「还真是热衷学习。有明白什么吗?」 「……那个啊……」 亚露卡娜口齿不清地说: 「人家今天想跟哥哥一起睡……」 大概是完全掌握醉鬼的诀窍了吧,说话牛头不对马嘴的。 「真拿祢没办法。」 「哥哥……」 「怎么了?」 「嘿嘿嘿,哥哥……」 亚露卡娜露出满面笑容,紧紧地抱在我身上。 「……不会背叛哟……人家是哥哥的伙伴……绝对不会背叛哟……」 「是啊,我知道。」 我轻轻抚摸亚露卡娜的头。祂完全喝醉了。 「人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哟!」 亚露卡娜笑吟吟地说: 「为了让哥哥睡好觉,今天人家要帮哥哥施展魔法!」 话一说完,亚露卡娜就立刻不安地垂下眼帘。 「……不需要吗……?」 「不,我很感谢。」 这时「哒」的一声响起巨大的脚步声。原来是莎夏突然踏上舞台。 「接著是我来挑战喔,酒杯龙战!我要帮辛报仇!」 「我还没输……」 一听到辛这样说,莎夏就忽然微笑起来。 「虽说还没输,难道你以为就不能报仇吗?」 辛眯缝著眼,默不作声。他理解到:不论提出什么正论,现在的莎夏都听不进去。 「魔王军的目标是完全胜利喔!辛赢了比试,然后我再帮你报仇,这样就一石三鸟了!就将我们蹂躏敌人的做法,展现给阿盖哈的骑士们看吧!」 她已是完美到无可挑剔的醉鬼,让亚露卡娜看起来就像没醉一样。 「迪德里希王,我是魔王的部下莎夏涅库罗,人称破灭魔女。恕我僭越,这次可以由我方指名对手吗?」 「这无所谓喔。你想跟谁拚酒啊,魔女小姑娘?」 莎夏用食指用力指出。 「上台吧,亚露卡娜!我要把祢喝倒!」 亚露卡娜是自己人啊。不过,被指著的祂在把眼前的龙牙酒大口饮尽后,就像是清醒过来似的这样说: 「赐予她救赎的时刻到了。我仅是为了救赎的神,要帮她从酒醉中清醒过来。」 亚露卡娜摇摇晃晃地走上舞台。 唔嗯,看似清醒过来了,其实越来越醉了啊。 「哈、哈、哈,这有点意思!魔王啊,你的部下和你的神都很懂得酒宴场合不是吗?这正是醉鬼们一同争霸,酒杯龙战的乐趣所在啊!」 迪德里希开怀大笑,将酒一口饮尽。正好就在这时,骑士们回到宴会场,把酒桶陈列在舞台上。在辛与奈特重启酒战的一旁,亚露卡娜与莎夏以惺忪醉眼茫然对视。 「呜~……」 莎夏呜咽起来,亚露卡娜笔直注视著她。 「……怎样啦!」 「什么怎样……?」 「说什么因为祢是阿诺斯的妹妹,就要一起睡,还、还施展魔法什么的,这样太狡猾了啦!只要我的眼睛还是魔法阵,就绝对不允许祢这么做!大致上,妹妹终究是妹妹!听好了吗?要是我赢的话,祢就要把妹妹的位置让给我!」 「啊~莎夏妹妹原来很羡慕啊。」 艾莲欧诺露一面喝酒一面这样吐槽。 「哥哥是我的哥哥!想当妹妹的话,当我的妹妹就好。」 亚露卡娜从正面向莎夏提议。 「就算当祢的妹妹也没意义啦!我想要当阿诺斯的妹妹!」 「只要当我的妹妹,哥哥就会成为祢的哥哥。」 「……这样──不错耶。这就叫做间接哥哥吗?」 「要说的话,是直接。」 米夏淡然地说。 「直接哥哥!」 莎夏满脸通红地大叫起来。 「好啊。既然如此,要是我赢的话,祢就要把妹妹的位置让给我;要是我输的话,就算要我当祢的妹妹也行喔。」 「不论如何,在经过这场酒战后,魔族之子,你都会获得救赎。」 「谁知道,真的会这么顺利吗?」 莎夏无畏地露出笑容,俯瞰著亚露卡娜。 「那么就开始吧。」 莎夏拿起酒杯舀起一杯酒。亚露卡娜也同样在酒杯里舀满酒。 「我有一个提案。」 「作为送祢上路的饯别礼,我就听祢说吧。」 「先决定当妹妹时的叫法会比较好。」 「叫、叫法……」 莎夏满脸通红,害羞地垂下头,然后以细微的声音说: 「……那就……那个……哥、哥哥大人……」 「从魔王大人换成哥哥大人,这就是你的梦想吗?」 「相对地,要是我输的话,我就叫祢姊姊大人吧!因为这样可是会羞死人!」 「这点我也一样。」 虽然是醉鬼之间的对话,却不可思议地对上了。 「我的家人也会增加?」 米夏一面在旁边一点一点地舔著龙牙酒,一面微歪著头。假如莎夏多了姊姊或哥哥,米夏也必然会多出姊姊或哥哥吧。 「会变得很热闹喔。」 「要喝?」 米夏将酒瓶朝向我空下来的酒杯。 「好啊。」 她帮我斟酒,使得酒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 「谁会赢?」 「难说,双方都像就要倒下一样。硬要说的话,应该是亚露卡娜吧。」 「那我赌莎夏。」 我有点惊讶地看向米夏,发现她在微笑。 「你喝醉了吗?」 「阿诺斯在比试时,总是很快乐的样子。」 哦?也就是她觉得我喜欢与人比试,所以要挑战我吗?哎,我确实不讨厌啦。 「我跟了。你要是赢的话,不论什么奖赏我都给你。」 「『契约zekuto』?」 「好啊。」 我画起「契约」魔法阵,与米夏签订赌约。 紧接著,舞台上的两名少女动了。 「我就以破灭魔女的力量,为祢消灭所有酒精吧!」 莎夏眼看就要被酒精毁灭的样子。 「神不会醉。我的胜利与对你的救济是早已注定的事。」 亚露卡娜早就已经醉了。 两人交换著惺忪的眼神,一口气灌下龙牙酒。那个液体被「咕嘟咕嘟」地逐渐喝乾,双方的酒杯「叩」的一声被放到桌子上。 莎夏突然脚软倒下。亚露卡娜赢了──才刚这么想,祂也向前倒去。尽管两人都护住身体,却也就这样和乐融融地倒在地上。 看样子似乎没有要爬起来的迹象。 「唔嗯,是平手啊?说出你要的奖赏吧。」 米夏困惑地歪著头。 「……奖赏?」 「平手算是你赢。与部下的赌博要是不展现这种气度,可就不是我了。」 她直眨著眼。 「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想要时间。」 她立刻回答,同时指著我。 「想要我的时间吗?」 米夏点了点头。 「我无所谓,何时?」 「今晚。等亚露卡娜睡著后,到我的房间来。」 她温柔地微笑。 「到天亮为止,请给我阿诺斯的时间。」 9【讨厌恋爱的女龙骑士】 艾莲欧诺露走向舞台,探头看著两名少女倒在地上的模样。 「哇喔~两人完全醉倒了喔!」 她竖起食指施展「水球床铺riraimu」的魔法,将倒在舞台上的莎夏与亚露卡娜放进去,让她们睡在里头。 「好啦~那我也来比一场吧!想被我灌醉的人是谁啊?」 艾莲欧诺露走到酒杯龙战的舞台上。一位龙骑士团的人就像回应她似的走了出来。 「……洁西雅……也要挑战……!」 握紧双拳,洁西雅也走到舞台上。 「就用水果水……来比……!请给我……桶子……!」 龙骑士团的人就像在互相牵制似的面面相觑。 「……该轮到你上了不是吗?你方才曾说想要比一场吧?」 「不不不,我认输、我认输。水果水的话,我完全提不起劲去喝啊!对手假如是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根本就没得比。你才是如何?我记得你是甜食派吧?」 「你在说什么蠢话……那终究是在说下酒菜。要有酒才有甜食。假如是喝果汁,我一杯就饱了……!」 龙骑士团全都裹足不前的样子。 「……没人想跟洁西雅……比试吗……?」 洁西雅垂头丧气。 「笨蛋──!」 奈特一面像是沐浴般地喝酒,一面斥责部下: 「居然逃避上门的挑战,你们这样还算骑士吗!只要是为了胜利,哪怕是水果水还是泥水都要照喝不误,这才是我们阿盖哈的骑士啊!你上,戈多!」 「是、是!」 被称为戈多的骑士在回应后走上舞台,装有水果水的桶子也立刻就被搬了过来。 「……一较……高下……!」 「要是输了的话,不知道会被团长说什么。在下是龙骑士团副官戈多。虽说是以小孩子为对手,但这里就请让我全力以赴吧!」 在开始酒战后,戈多与洁西雅就一口气喝著水果水。 气氛变得相当热烈的样子呢。 「雷伊同学不参加酒杯龙战吗?」 米莎一面在雷伊的酒杯里倒入龙牙酒一面问。 「因为我想慢慢喝。」 他边说边朝米莎露出微笑。 「而且这边的酒比较美味喔。」 「哈哈哈~记得那边的酒说有一百二十度吧?那与其说是酒,不如说已经像是毒了呢……对吧……」 被雷伊直直注视,米莎露出困惑的表情。只见他默默摇了摇头。 「呃……不是吗……?」 「我很喜欢烈酒喔。如果是两千年前的话。」 「……那个,这样的话,那是为什么呢?」 雷伊嘻嘻一笑,甜蜜地低语: 「不论味道如何,你为我斟的酒都是最美味的喔。」 就像被这句话打动一样,米莎满脸通红地回望雷伊。 「……想、想续杯的话,请随时跟我说喔……」 「软弱的男人。要是战士的话,就自己斟酒喝!」 传来像是斥责般的严厉声音。雷伊与米莎转头看去,发现入口处站著一男一女。 其中一人是红发龙骑士希尔维亚阿比夏斯。另一人则是她的养父,在荒野救助的骑士里卡多阿比夏斯。 本以为希尔维亚暂时还不会醒来,她的恢复力还挺惊人的。 「哦哦,是副团长!」 龙骑士团的一人大叫出声后,所有人就喜形于色地冲到两人身旁。 「希尔维亚副团长、里卡多大人,身体还好吗?」 「没问题。我想你们应该已经听说了,阿诺斯大人治好了我的病。」 希尔维亚毅然地说。 「只不过,居然能治好欠龙病……哎呀,即使像这样看到您健康的模样,也还是难以置信呢。」 「是啊,真不愧是预言中的地上英雄呢!是更胜传闻的魔法使用者啊。」 骑士们异口同声地这么说并朝我望来。 「不过……」 希尔维亚就像拨开骑士们似的朝雷伊走去。 她以避免音量被我听到的大小说: 「那位大人的部下里,看来有个会让王的伟业黯然失色的软弱者在。」 希尔维亚就像看著眼中钉似的瞪著雷伊。而他就连这种视线都毫不在乎,以一如往常的笑容回应: 「要是我有哪里让你不高兴的话,我道歉。这是难得的酒宴,让我们好好相处吧。」 「你说『要是我有哪里让你不高兴的话』!」 希尔维亚越说越激动,伸手指向米莎。 「这个女人是什么!」 「是我心爱的人喔。」 「心爱的人!」 希尔维亚怒目横眉,一头红发就像发怒似的颤抖起来,狠狠地瞪著雷伊。 「真亏你能接连说出这种肉麻的话!你这家伙,这样还算得上是守护王、守护国家的战士吗!」 希尔维亚直言不讳的同时,骑士们从后方赶来抓住她的手臂。 「副、副团长!您该不会已经开喝了吧?才刚大病初愈耶!」 「你们在做什么,放开我!问我有没有喝?不过才一杯两杯三杯四杯的程度,根本算不上有喝!」 「你这不是连自己喝了几杯都不记得了吗!」 看来她喝得相当醉。明明是中途参加,却已经是莎夏等级的醉鬼。 「好了啦、好了啦,副团长!地上也有地上的文化,你不需要这么生气。」 「你说什么!」 被她狠狠一瞪,男子就像畏缩似的别开视线。 一名骑士向雷伊低声说: 「真是不好意思,地上的客人。希尔维亚副团长有点喝醉的样子。如你所见,她该说是讨厌恋爱,还是说讨厌情侣,稍微有点麻烦呢……因为太强了,所以没有男人把她当成对恋爱象。该怎么说好,那个──」 「人是一个人出生,一个人死去。不知何时会死的战士不需要伴侣!够了,放开我!你们这些家伙。当我是猛兽吗!我可是大病初愈喔!」 打算制止她的部下们,全都被希尔维亚轻易甩开。不愧是子龙,力量非比寻常。 「简单来说,就是对独身的悔恨……真的非常抱歉……」 「这我是无所谓啦。」 雷伊一脸笑盈盈。 「没问题吗?你们那里的团长与副团长。」 对于雷伊的询问,骑士只能露出苦涩的表情。 「哼!都挑衅到这种地步了,还不为所动,终究是被什么恋啊爱的迷昏头的胆小鬼。打情骂俏就这么快乐吗!」 「与其说快乐,不如说很幸福喔。」 「什么……一点都不害臊地……」 希尔维亚狠狠地咬牙切齿。 「哼、哼!凭这种软弱的想法,反正你没办法好好喝酒吧?会和这种男人调情的女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看起来也感受不到什么魔力!」 「这句话我就不能当作没听到了。」 雷伊温和且明确地说: 「米莎是世上最棒的女性喔。」 「……唔……啊…………」 希尔维亚受到无比的动摇。 「我是雷伊格兰兹多利,要向龙骑士希尔维亚阿比夏斯挑战酒杯龙战。假如我赢了,能请你收回对她的侮辱吗?」 尽管希尔维亚早就一脸败北的表情,但不知是退无可退,还是激起战意了,她就像在激励自己似的点了点头。 「唔……唔……我接受挑战!假如我赢了,你就再也不准在我眼前调情!给我偷偷地做,偷偷地!」 「不好意思,我有著不能在意他人目光的理由呢。我们正在寻找真正的爱。」 「闭嘴,耳朵都要腐坏了!够了,来分胜负吧!我要让你再也说不出这种甜言蜜语!」 「就让我来告诉你爱的力量吧。」 两人走到酒杯龙战的舞台上。朝酒瞥一眼后,希尔维亚说: 「这么弱的酒是要比什么啊,给我把猎龙用的家伙拿出来!」 希尔维亚的话一说完,骑士的脸就僵住了。 「可是,那个是……」 「废话少说,拿出来!」 「……是!喂,去拿逆鳞酒来!」 骑士们一度离去,然后扛著金色酒桶回来。打盖桶盖后,里头是闪耀著黄金光泽的酒。 「这叫逆鳞酒,本来是用来猎龙的。只要身体淋到这种酒,不论是什么样的巨龙都会在眨眼间酒醉,甚至丧失理性。假如要直接喝,根据饮用量可能会致人于死。」 希尔维亚用酒杯舀起逆鳞酒。 「这是没有勇气之人甚至无法走上舞台,唯有真正的骑士才能挑战的酒杯龙战。如果你不只是个被女人迷昏头的战士,就向我证明吧!」 「我无所谓。」 雷伊毫不畏惧希尔维亚的威胁,也用酒杯舀起逆鳞酒。 「看你能贫嘴到什么时候,就好好领教逆鳞酒的可怕吧。」 就像是开战的讯号,希尔维亚「叩」的一声让酒杯相撞。 「就让你见识吧,我为了骑士道殉身的勇气!」 希尔维亚伸出舌头舔了一口逆鳞酒,雷伊则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表情看著她。 「好笑吗?」 「是很可爱的勇气呢。」 「想笑就笑吧。不过,你可别小看逆鳞酒啊。舔一口,这就是适量。要是舔两口的话,就连要好好站著都很困难。不过──」 希尔维亚再度舔了一口逆鳞酒。 「这是让步。喝惯逆鳞酒、身体已经有抗性的我要是跟你正常拚酒的话,根本就比不起来呢。你就看好了。」 一舔、两舔、三舔,就像猫咪喝牛奶一样,希尔维亚舔了十口左右的酒。突然间,她就像脚软似的屈膝,一下子变得摇摇晃晃。 「……你还好吗?」 「哼,对于被什么恋啊爱的迷昏头的软弱男来说,这种程度的让步刚刚好。」 希尔维亚凛然说道,双脚就像刚出生的小鹿一样抖不停。 雷伊担心地注视著她。 「咯咯咯,看来他已经上了我的当。哪怕是逆鳞酒,舔十口也不可能会醉──他会这么想很有道理。这是事实没错。像这样假装喝醉,让他以为我酒量很差。雷伊格兰兹多利,你一旦像这样掉以轻心、普通地喝下逆鳞酒,就会在恋人面前暴露出不堪入目的丑态。会跳裸舞吗?肯定会很精采吧。骑士的荣耀?在酒宴上谁还理这个啊。骑士道不是喝醉,就是被灌醉啊!」 希尔维亚严肃地敛起表情。 「好啦,就以骑士的荣耀起誓,让我们堂堂正正地对决吧,雷伊格兰兹多利!」 雷伊一脸疑惑地开口说: 「……能请教一件事吗?」 「什么事?」 「你会把心声全说出来,难道不是已经醉了吗?」 「……心声?是在指什么啊?我可听不懂呢,雷伊格兰兹多利。」 「你方才说了要假装喝醉,让我在女友面前暴露出丑态的作战吧?」 说完,希尔维亚就惊讶得合不拢嘴。 「为什么你会知道……!」 「是你方才自己说的就是了。」 「……既然被你发现了,那就没办法了。我确实没有醉,就像这样。」 希尔维亚挺直摇晃的双脚,倏地站起──不对,她站不起来。她没有站起,中途就双腿发软,整个人往前倒下。 「啊唔!」 她勉强死守住酒杯里的酒,用手撑著地板。希尔维亚狠狠地瞪向雷伊。 「所以说,就是这么一回事。就连喝惯的我都会误判酒量,暴露出这么不堪入目的丑态。这就是逆鳞酒。」 龙骑士希尔维亚想设法维持住体面,以凛然的语调说。然而她的膝盖抖个不停,早就连站都站不起来的样子。 「你这个花花公子有暴露出丑态的觉悟吗!就算忍辱偷生、啜饮泥水也要赢得胜利,这就是阿盖哈的作风!是这个国家的骑士的生存之道!」 是气势。大概是认为只剩下气势了吧,希尔维亚有如怒涛般地放声大喊。 「原来如此,阿盖哈的骑士是什么样的存在,如今我也稍微明白了喔。」 不愧是雷伊。大概是因为希尔维亚露出无地自容的模样吧,他适当地配合她的说法。居然没让对方脸上无光,这样才称得上是勇者啊。 只不过── 「我刚刚是不是很帅啊?」 只要希尔维亚把心声全说出来,就算再怎么帮她说话都没用。 「啊……!」 看来这次注意到自己说了什么吗? 「没错,这副丑态就是逆鳞酒的可怕之处!」 已经看不下去了。作为最起码的怜悯,就给她一个痛快吧,雷伊。 「你挑错对手了呢。我是不管多么烈的酒,都绝对不会醉倒的体质。」 雷伊这么说,一口气灌下逆鳞酒。喉咙响起「咕嘟咕嘟咕嘟」的声音,雷伊眼看著就要把逆鳞酒喝完。希尔维亚当场脸色大变。 「笨……笨蛋……快住手!别说是丑态了!你再喝下去可是会死啊!」 雷伊毫不在意她制止的叫喊,继续喝著酒。 「唔,这家伙……!」 希尔维亚起身想打掉雷伊的酒杯──然而双脚抖个不停,使得手不断挥空。 「可恶……只要身体……!能好好听话的话……!」 就在她这么做时,雷伊就像断了线的人偶般突然无力倒下。希尔维亚看到从他手中滑落的酒杯已空,露出绝望的表情。 滑落的酒杯掉在地面──就在这之前,酒杯被雷伊的脚温柔地接住,向上弹了起来。 他用右手「啪」的一声接住酒杯。饮尽逆鳞酒、让人以为完全醉死的他,用双脚直直地站著。 「……为……为……什么…………?」 「我有七个根源呢。在把酒饮尽后我醉倒了。不过说特意醉倒,把一个根源喝到挂会比较正确吧。我切换根源,让自己清醒过来了喔。」 「……你说什么,这样的话……」 双脚摇摇晃晃,双手抖个不停的希尔维亚说: 「你明明有恋人,却这么华丽地将逆鳞酒一饮而尽;但我不只暴露出不堪入目的丑态,而且还是孤家寡人吗!做人没有魅力的我不仅无法吸引异性喜欢,就连唯一作为心灵支柱的酒战只不过是你的陪衬,终究只是个跟垃圾没两样的女人吗!」 「你不需要这么自卑吧?」 「住口!有恋人的家伙不准帮我说话!」 全身颤抖不已的希尔维亚把酒杯递到嘴边。 「我想你还是别喝会比较好喔。我的根源只要经历一段时间就会复活,不论怎么喝,我想都不会让七个根源都醉倒喔。」 「闭嘴──!即使明知结果,也有些战斗绝对不能输……!有恋人的你,怎么可能明白我的心情……!」 倾倒酒杯,希尔维亚的喉咙响起「咕嘟咕嘟咕嘟」的声响。不过才喝到一半左右,她就突然停了下来。 「唔……哈啊──!……哈唔……!」 希尔维亚发出呻吟,露出悔恨的表情倒在地上。 10【灾厄之日的预言】 「艾莲欧诺露,能打扰一下吗?」 经雷伊叫唤后,酒战途中的艾莲欧诺露转过头来。 「哇喔~!居然把刚见面的女孩子灌醉,你这样不行喔!」 艾莲欧诺露施展「水球床铺」的魔法,准备好一张水床。雷伊让昏倒的希尔维亚躺在里头后,「水球床铺」就轻飘飘地飘下舞台。 「『水球床铺』与解毒魔法不同,能舒舒服服地让人解酒,所以让她暂时躺一下会比较好喔。」 「感激不尽。」 骑士们一脸过意不去地向艾莲欧诺露低头道谢。 「──好啦,接下来轮到洁西雅小妹妹喽。」 舞台上,比赛喝水果水的戈多大喊。 洁西雅注视倒在酒杯里的水果水,一脸已经喝得胃胀的表情。 「到底是喝不下去了吧。唉呀,还真是棘手。这是一场相当精采的对决呢。」 「……洁西雅……不会输……!我是……魔王的部下……」 她喝了一口水果水。 「……虽说已经喝得肚子饱饱的……难道你以为我就喝不下去了……吗……」 她虽然这么说,但果然已经喝到很撑的样子,没办法喝下第二口。 她不甘心地泛出泪光。 「……呜呜……洁西雅……已经……呜呜……」 突然间,戈多跪倒在地。 「唔、啊啊啊啊啊……都比到这里了,居然闹肚子疼……」 语气很假。 「我、我已经连一秒都撑不下去了。我、我要弃权!是我输了!」 「……洁西雅……赢了吗?」 「是啊。不对,洁西雅小妹妹很强喔。没想到我竟会输给你这样的小孩子……」 说完,她就开心地笑了起来。 「……虽说是小孩子,难道你以为我就不会喝酒……吗……」 你没有喝酒啊──戈多脸上写著这种表情。洁西雅疑惑地来回看著躺在「水球床铺」里的希尔维亚与戈多,一副想说他怎么没醉倒的样子。 「唔,太遗憾了。」 戈多「啪」的一声倒下。 「洁西雅赢了!需要『水球床铺』。」 洁西雅开开心心地向艾莲欧诺露报告。 「好乖、好乖,你很了不起喔。」 艾莲欧诺露施展「水球床铺」的魔法,并在把戈多放进去时对他说: 「不好意思喔,让你陪洁西雅玩,谢谢你。」 「小意思……要是不让小孩子赢,会有损骑士的名誉,可是会被团长骂的……」 就算输了也一样会被骂,所以副官注定会遭到痛骂吧。 他被放进「水球床铺」里,感觉很舒服地打起瞌睡来。 「阿诺斯大人,实在非常抱歉,小女竟然对您的部下做了这么失礼的行为……真不知该如何向您赔罪才好。」 里卡多带著沉痛的表情前来向我低头道歉。 「没什么,我看得相当开心喔。」 「您能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 话虽如此,里卡多的表情却很黯然。 「只不过,感觉她相当痛恨男女情爱的样子呢。」 「是的。小女因为是子龙,所以是由龙生下来的。代为抚养的我要是能教导她男女之情的话就好了……然而事情相反。我由于是短命种,所以至今都怀著为剑而生,将一切奉献给骑士道的觉悟度日。」 因为短命种无论如何都会比他人早一步逝去吧。为了不让被留下来的人悲伤,所以至今才过著不结交伴侣的生活吗? 「其实小女曾经问过我:『是不是因为我,爸爸才结交不到恋人?』我当时回答:『我很重视骑士道,养育希尔维亚就是我的幸福。』不过看来让她误会了……」 「让她觉得恋爱是微不足道的事吗?」 「真是丢人。尽管我曾试著委婉地解开误会,却怎么都不太顺利。而且要述说恋爱的美好,也对至今为止只为骑士道而活的我来说负担太重了。」 「人生之事,十之八九不如人意吧。不过,你今后应该就能无后顾之忧地结交伴侣了。因为你已经不是短命种了呢。」 里卡多尽管一副想说什么的表情,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是啊。话虽如此,事到如今要我改变生活方式也很困难啊。哈哈。」 「魔王阿诺斯,虽是酒宴,但能稍微谈一谈正事吗?」 迪德里希放下酒杯说。 「我离开?」 身旁的米夏问。 「别在意,你也是深得魔王信赖的人,我都无所谓喔。」 迪德里希这样说完,便立刻进入主题。 「你知道王龙祭品的事吧。」 唔嗯,他一副知道我也很在意这件事一样的语气哪。 「是指一个星期后,要将里卡多当作祭品献上的仪式吗?」 「这件事取消了。虽然还未公开,但这次我找到能代替他的祭品了。」 里卡多面不改色地问: 「请问是何人?」 「我把盗取王龙的吉欧路达卢前枢机主教亚希铁给抓了回来。我将会在一星期后的祭品仪式上,将他献给王龙。」 里卡多露出第一次听到这件事的表情。这或许是因为,他为了取得灵药,最近这阵子都在找寻巨头龙的关系。 「里卡多,你克服衰老病,已经不再是短命种,因此我要剥夺你祭品骑士的资格。」 「遵命。」 里卡多当场跪下,向迪德里希深深低下头。 「今后我将会作为近卫骑士,为了阿盖哈,命剑一愿地鞠躬尽瘁。」 「啊啊,我很期待你喔。要好好努力。」 「是!」 看来这件事圆满收场了。至于亚希铁就没办法了,那是他自作自受。 「喂,魔王。要稍微去醒醒酒吗?」 他看起来不像喝醉的样子,是想跟我两人单独谈谈吧。 「我就陪陪你吧。」 迪德里希迈步走出宴会场。我则跟在他身后,沿著通道前进。 推开庄严的玻璃门,我们来到宽广的露台上,这里能一览阿盖罗菲欧纳的街景。迪德里希走近栏杆,注视著远方说: 「──亚希铁会在祭品仪式上当作祭品献上之前,遭到盖迪希欧拉掳走。是幻名骑士团干的。」 「唔嗯,这是预言吗?」 「不会失误。」 不太对劲哪。 「既然知道的话,阻止的手段是要多少有多少吧?这里可是你的国家。」 迪德里希回以沉默。很难得能在他的眼神中看到像是放弃般的情感。 「原来如此,你不想阻止啊。」 他默默点了点头。 「我需要进入盖迪希欧拉的名目。他们跟阿盖哈、吉欧路达卢,以及遵从这两国教义的其他国家毫无交流。要入境盖迪希欧拉的条件有两种:看是要完全舍弃对神的信仰,或者强行闯入。」 「作为阿盖哈的剑帝,不论哪一种都不能选吧?」 「可是我必须和盖迪希欧拉的霸王谈谈。还有被他们掳走的戈卢罗亚那。」 「你打算跟他们谈什么?」 迪德里希以十分认真的表情回答: 「简单来说,应该是关于地底世界的今后吧。吉欧路达卢、盖迪希欧拉以及阿盖哈,各自拥有只会让王知晓的教义,而那分别是吉欧路达卢的教典、阿盖哈的预言,以及盖迪希欧拉的禁书。」 「我听说吉欧路达卢的教典是以口述流传下来的?」 「阿盖哈与盖迪希欧拉也一样。总之,向他们问出这两个教义是我的主要目的。」 有能看见未来的娜芙妲在,现在却不知道这两个教义的内容,也就是说,不存在今后有人说出这两个教义的未来吗?意思也就是说── 「吉欧路达卢与盖迪希欧拉的教义会失传吗?」 「具体来说,事情应该会演变成这种状况吧。」 教皇与霸王死去,或是记忆被消除了吗?不论如何,代代流传给王的教义失传,是很严重的事态吧。 「在你问出来后,事情会变得怎么样?」 眺望著阿盖哈街景的迪德里希,缓缓朝我看来。 「作为阿盖哈的剑帝,我有一个无论如何都必须颠覆的预言。」 「哦?是什么?」 「很抱歉,我没办法跟你说。因为要是说了,就会让预言变得越来越确实吧。」 也就是我的行动,会影响那个预言吗? 「既然如此,那就别说了。也就是不论如何,你都希望能以王的身分前往盖迪希欧拉,与教皇和霸王进行对谈吗?」 「没错。假如毫无理由就闯进盖迪希欧拉,会无法避免争执。只要有将我方的罪人亚希铁带回去的名目在,霸王应该也会妥协吧。」 盖迪希欧拉有盖迪希欧拉的规矩。假如让他国的王随便打破,人民也不会坐视不管吧。不论霸王想不想要,有时也会因此发展成战争。 所以才要找藉口。而他要任由亚希铁遭人掳走的理由就是这个。 「所以?既然你特意让我们两个单独说话,就是你看到了更坏的预言吧?」 迪德里希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 「我会与龙骑士团潜入盖迪希欧拉。到时我会和教皇、霸王对话,也能够稍微逼近吉欧路达卢的教典与盖迪希欧拉的禁书内容。尽管能达成目的,但是会造成一个牺牲。」 「什么牺牲?」 「里卡多会丧命──为了成为王龙的祭品。」 原来如此,这就是他想说的事啊。 「为何不救他?」 「理由不只一个。王龙的祭品对阿盖哈来说是不可或缺的,我的部下里卡多会作为忧国的骑士,自行下定决心要献上生命。达成目的,并且拯救里卡多的性命,这种未来在我重复预知十万次的结果中,只出现过一次。」 迪德里希眼中带著坚定的决心说: 「我会对他见死不救吧。」 「既然十万次之中有一次,那么只要抓住那一次机会就好。」 「是尽管能看见未来,十万次之中仍然只有一次。除了依靠意想不到的偶然之外,没有其他办法了吧。」 「就算这是事实,那个叫什么子龙的,有必要不惜拿里卡多的性命交换吗?」 迪德里希点了点头。 「我方才说过有个必须颠覆的预言吧?为了颠覆这个预言,必须要有王龙所产下的子龙。不论是奈特、希尔维亚,还是我,全都是为了达成这项使命,在阿盖哈这块土地上呱呱坠地。」 「我就助你一臂之力吧。虽然不知道子龙有多大能耐,但我能做到十人份的工作吧。」 阿盖哈的剑帝就像低吟似的吐气,同时摇了摇头。 「这还真是感谢,但要是借助你的力量就能达成,就一点问题也没有了吧。因为这样还是不够,所以才要聚集力量。虽说是没有未来的人,但我还是将子民献为祭品,一路牺牲到现在。无论如何都还必须要有一名子龙。就连这件事,预言也不会颠覆。」 「对于能知晓一切未来的你,说这种话也无济于事吧。」 迪德里希一脸认真地回看著我,就像在说他知道我要说什么一样。 「你以为我是为了让他成为祭品,才帮助他的吗?」 「……我很感谢你,所以才会告诉你这件事。」 「迪德里希,你曾经说过吧?无法颠覆的预言是没有意义的。就连十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抓不住的人,打算实现如此宏愿吗?」 「就因为是宏愿啊。正因为要抓住不存在的未来、正因为要颠覆无法颠覆的预言,所以才必须走在最好的道路上。我就承认你的力量吧。哪怕举阿盖哈全国之力,也敌不过仅仅一人的魔王。只不过,就连你的那种力量,也全在预言的范畴中。」 预言的范畴中吗? 「是叫做灾厄之日吧,在阿盖哈的预言中提到的。」 迪德里希一脸认真地注视著我。 「子龙会在那个时候,成为拯救阿盖哈的英雄。既然你在追求另一名子龙,那么你想改变的未来,就是那个灾厄之日吧?」 「我不否认。」 「就连我也束手无策的灾厄,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是啊,会是什么事呢?」 迪德里希一副不能回答的样子说。 「预言者说出预言时,那个预言就会变得容易颠覆。如果看到的未来是不好的,就只要做出不会让预言成为现实的举动就好。」 我笔直注视著迪德里希的脸说: 「会不说出预言,就只会是你无论如何都想让那个未来成为现实。这不论对你来说,还是对娜芙妲来说都一样。」 「既然你知道的话,事情就好办了。直到最后要颠覆预言的那个瞬间,我都必须依循这个最好的未来前进,就连一步都不能偏离。」 所以才不能对我说啊。 「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我继续向他询问: 「与未来神娜芙妲缔结盟约的你能看到无数的未来,其数量庞大到超乎人的极限,数量多到让人无从验证。要在一次的人生中抵达除此之外的未来等同于不可能,所以你才会像这样误会了不是吗?」 我朝预言者迪德里希拋出话语。 「──以为自己能看见所有未来。」 「是吗?这要是误会的话,不知该有多好。」 「我虽然看不见未来,还是能看出一件事喔。」 沉默片刻,迪德里希开口说: 「……你说说看。」 「你就仔细想想吧。你从娜芙妲那边得到的神眼眼睛存在盲点,就连娜芙妲的神眼眼睛也一样。我就引导你走向那个盲点──那个你所看不见的未来吧。」 就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似的,迪德里希陷入沉思。他大概看过这个未来吧,不过直到现在还无法下定决心。 「也带我们去盖迪希欧拉吧。我首先就不妨碍你的目的,拯救里卡多给你看吧。要颠覆预言,就等到这件事之后。」 迪德里希再度望著阿盖罗菲欧纳的街景。 「我有条件。」 「无妨。」 在我立刻回答后,迪德里希微微放松凝重的表情。 决定牺牲部下──对至今看过无数未来的这个男人来说,这只会是个苦涩的决定。在预言的支撑之下,阿盖哈无限地接近理想,却绝对无法达到最好以上的未来。 正因为是将预言视为绝对而繁荣的国家,有时才会面临残酷的未来。 然而,迪德里希不曾将绝望的预言告知人民。因为即使知道也不说出口,是抵达最好未来的唯一方法。他就像这样不为人知地奋斗,至今也没能颠覆好几个绝望的预言吧。 最希望奇迹发生的,就只会是将不好的未来背负于一身的这个男人。 「魔王阿诺斯,你就来挑战本人迪德里希的预言吧。假如你赢的话,就能跟我一起前往盖迪希欧拉。」 我必须打破他的预言。 11【希望的未来】 地底黯淡下来,也就是极夜之时── 在让人备好的房间里,亚露卡娜呼呼大睡。祂在酒宴过后曾一度醒来,但由于夜已深,所以我直接哄祂再次入睡。 挑战迪德里希预言的日子是在明天。要战胜他的预言、前往盖迪希欧拉、拯救里卡多,然后颠覆灾厄之日的预言。 要是能顺便取回我与亚露卡娜的记忆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哥……哥……」 我看向亚露卡娜,不过祂睡得很熟,应该只是在说梦话吧。我摸摸祂的头后,祂就浅浅地微笑起来。 「祢还在忍受不习惯的酒醉吧。就好好睡吧。」 我起身离开房间,走在剑帝宫殿的走廊上,某扇门后传来嘈杂声响。那里是宴会场。在我窥看里头的情况后,发现舞台上站著辛与奈特。 他们还在喝啊?周围的空酒桶堆得像一座小山。 「居然有男人能和我拚到这种程度,真是厉害。」 奈特一脸认真地说。 「你也相当能喝啊。」 辛不改冷静的表情回看他。 「那么,小试身手就到这里为止,差不多要来认真拚酒了吧。」 「没办法,今晚就喝到天明吧。」 大概是经过酒战,互相认可了吧,他们向彼此展露笑颜。阿盖哈的骑士们就像吓破胆似的退开。 「方、方才喝成那样,是小试身手……」 「怪物啊……」 「……奈、奈特团长!抱歉在您喝、喝得正起劲时打断,不过城内的酒好像都已经全部喝完了……」 一名骑士这样告知后,奈特就蹙起眉头。 「呣……明明才正要开始……」 「那里不是有好酒吗?」 辛朝著黄金酒桶看去。那是逆鳞酒。 「……可是逆鳞酒是猎龙用的酒……不能全部喝完……」 「无妨。」 奈特厉声说道: 「招待客人时,酒不够喝可说是龙骑士团的耻辱!龙只要用剑狩猎就好!够了,快去把逆鳞酒统统拿来!」 「……是。」 我伸手制止要离开宴会场的骑士们。 「阿诺斯大人……真是失礼了。」 骑士们向我微微点头,同时停下脚步。 「辛,喝到微醺就好,明天又要忙了。」 「遵命。」 辛在这样回覆后,再度转向奈特的方向。 「尽管还想再稍微跟你多喝几杯,但今晚就到此为止了。」 「我知道了。哎呀,真是愉快的酒战。辛雷谷利亚,想不到地上有你这样的男人。」 男人们交换和睦的眼神。看来他们建立了相当友好的关系。 「感激不尽,阿诺斯大人。」 一名骑士这样向我低头道谢。不会喝完逆鳞酒,似乎让骑士们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我离开宴会场后,在走廊上走了一会儿来到露台。 由于是晚上,周围昏暗不明。阿盖哈的街景在下方扩展开来,家家户户的灯火看起来就像满天星光。那里有一名茫然眺望著景色的白金色头发少女,她把小手放在栏杆上,让夜风吹拂秀发。 「米夏。」 我出声呼唤后,她缓缓转过头来。然后一看到我,她就开心地展露微笑。 「欢迎回来。」 我走到米夏身旁。 「亚露卡娜还好吗?」 「是啊,祂睡得很熟。」 「太好了。」 她淡然却温柔地说。 「你在做什么?」 「醒酒。」 这么说来,米夏也喝了不少。 「用魔法解毒也很无趣呢。」 「嗯。」 「要走了吗?」 「再一会儿。」 或许是想在这里待到酒醒吧。 「阿诺斯。」 像是注意到什么,米夏呼唤我。 「什么事?」 「那里。」 米夏将身体微微探出栏杆,将魔眼视线朝下方看去。在让视线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隙缝后,发现未来神娜芙妲坐在一块岩石上。 祂闭著双眼,将脸朝向与我们相反的方向,面对著天盖。大概是在思考著什么吧,无法从表情上看出祂心中的想法。 「──偶尔在酒宴上露个面也好吧?」 响起低沉的声音。来到这里的人是迪德里希。 娜芙妲没有回头看他,而是继续把脸朝向天空。 「娜芙妲要否定。不会醉的神就算待在酒席上,也只会有让大家扫兴的未来吧。」 迪德里希一面听祂说的话,一面走到祂身旁。 「神并不是不会醉。祢看魔王的选定神就醉得很澈底呢。」 「无名神具有创造的秩序。经由不适任者获得感情的祂,藉由此秩序得到了酒醉。那不是任何神都能办到的奇迹。预言者啊,这你应该早就知道了。」 「这我无法否定呢。」 迪德里希站在娜芙妲身旁,朝著和祂相同的方向望去。 「迪德里希,你为何要和娜芙妲搭话?」 「这是因为祢会回应我啊。」 就像思考似的沉默片刻后,祂再度说: 「娜芙妲缔结了盟约。只要是选定者迪德里希的要求,不论是什么都会答应。只不过,未来神与预言者之间本来不需要语言。」 娜芙妲就像在告知事实一样地说: 「在迪德里希让娜芙妲降临于己身之际,已让你看过未来神娜芙妲与预言者迪德里希之间所抵达的一切未来。迪德里希要是说了什么话,娜芙妲就会怎么回答,你早已心知肚明,而我也同样一清二楚……」 「对身为神的祢来说的未来,与对人来说的未来会有点不同吧。就因为我看过了、知道了,就不让这件事成为事实的话,可不合我的个性啊。」 迪德里希露齿一笑。 「在无数预言中,我选择与祢进行这段对话的未来。这对我俩来说,确实是很蠢的预定和谐吧。但是,我想让这个未来成为过去,而不是有可能的未来之一。」 娜芙妲将脸庞转向阿盖哈的剑帝。 「娜芙妲要问你,这是为何?」 「我为了选定审判与祢缔结盟约,至今已过了多少岁月啊?在首次见到祢的那一天,祢所说的话我仍然记得非常清楚。」 迪德里希一脸温柔地说: 「假如未来是光,娜芙妲能看清未来的神眼就会在人心留下阴影。预言不是希望,而是绝望。预言者乃独自怀抱黑暗,向人民注入光芒之人。汝,想与娜芙妲缔结盟约吗?」 「迪德里希对于这个询问,做出肯定的回答。你拒绝盟约的未来一个都不存在。」 「祢这番话的意思,我现在非常明白了。」 就像在回忆过往的点点滴滴般,他深切地低声说: 「这还真是让人受不了啊……」 这是苦涩的坦白。 「娜芙妲思考著。这世上充满秩序,人生充满不可能。然而,正因为双眼盲目,所以人们才会看见希望;正因为看见希望,人们才能活下去。就娜芙妲所见,人们全都被蒙蔽了双眼。然而,正因为被蒙蔽了双眼,人们才能看到一样东西──那就是希望。那是即使闭上这双眼,也绝不会映入娜芙妲神眼之中的事物。」 迪德里希一脸苦涩地回应: 「这是不会错的吧?」 「历代剑帝中,有半数没有与娜芙妲缔结盟约。另外半数则在缔结盟约之后,自行舍弃了获得的娜芙妲神眼。」 娜芙妲向他说: 「这是因为比起最好的未来,人们更想要有希望的未来吧。」 就假设因为天灾,每年有一百个人民会死去吧。看过未来、不论采取什么样的对策,死一百个人就是最好的未来;要是不看未来的话,每年就会有五百个人民死去。尽管如此,人们想要的却是总有一天说不定会无人死去的这种有希望的未来……祂大概想这么说吧。 尽管明显应该是前者比较好,然而感情是无法控制的事物。所谓无知的幸福,应该确实存在吧。 「然而,预言者迪德里希即使获得娜芙妲的神眼,也仍然想用那双眼看见希望。」 娜芙妲以静谧的声音询问: 「这是为何?」 「我是阿盖哈的王,为了这个国家的人民,我有注视未来的义务。而且,为了对这个国家尽心尽力的神,我必须让祂看见希望才行。」 迪德里希平静地说: 「娜芙妲,我想至少让祢见识一次。即使是祢这双神眼眼睛,也一样能看见希望。」 「迪德里希认为魔王所说的娜芙妲的盲点存在吗?」 「天知道。或许我认为不存在。但要是不存在的话,就只能制造出来了吧。」 迪德里希朝著表情带有一丝冰冷的娜芙妲露出开朗笑容。 「吶,娜芙妲。我确实有一点与历代剑帝不同,这一点甚至模糊了祢的这双神眼眼睛,让我看见了希望吧。」 娜芙妲的表情上混杂些许困惑之色。迪德里希看到祂这样,就「嘎哈哈」地豪迈大笑。 「是什么蒙蔽了娜芙妲的神眼眼睛,这个理由就连祢也看不见。因为我早已决定,直到颠覆预言为止都不会说出来。」 娜芙妲看不到颠覆预言的未来。若要说的话,就跟迪德里希告诉祂那个理由的未来不存在一样。 「在意吗?」 低头想了一会儿后,娜芙妲睁开眼睛。祂静谧的神眼著眼未来,同时注视著迪德里希。 「娜芙妲很在意。」 他心满意足地扬起笑容。 「还挺不赖的吧,所谓的未知。只不过,为王者不能为了希望舍弃最好,我就用祢的神眼眼睛看著最好,用我的眼睛看著希望吧。」 娜芙妲倏地起身,正对著迪德里希。祂庄严地,但是又带有一点温柔地说: 「最后的预言者,剑帝迪德里希。娜芙妲要感谢缔结盟约的最后之王是你这件事。唯有与你共度的这个未来,对未来神娜芙妲来说曾是唯一盼望的救赎。」 「这真是太好了。」 就像要抓住天盖一样,迪德里希伸出手,紧紧地握住。 「就一起去抓住吧。在最好的尽头──那个充满希望的未来。」 12【触及深渊的温柔视线】 下方能看到阿盖哈的剑帝与未来神的身影。 两人在庭院谈了一会儿后,就往城内离开了。 「唔嗯,坚强的男人。到底什么是那个男人的希望啊?」 米夏直眨著眼朝我看来。 「想知道……?」 「哦?你知道吗?」 「大概,一点点。」 如果是米夏的魔眼观察力,确实能看穿迪德里希的内心吧。 「不过我可不能问呢。」 米夏「呵呵」一声地轻轻笑了笑。 「因为会被娜芙妲知道。」 「未来神也想听迪德里希亲口跟祂说吧──在那个充满希望的未来。」 从迪德里希与娜芙妲的对话看来,未来神只能看到映入祂肉眼与神眼之中的未来,无法窥看到思考与内心的样子。 这或许会成为抵达希望未来的提示?话虽如此,不论内心怎么改变,不采取行动的话就无法改变未来。而要是行动的话,就会映入娜芙妲的神眼眼睛吧。 「走吗?」 「酒醒了吗?」 「没问题。」 米夏以微微发红的脸蛋说。 「那就走吧。」 我们离开露台。在走廊上走了一会儿后,米夏在某个房间前停下脚步。 「我的房间。」 「这么说来,莎夏怎么了?」 米夏指著隔壁房间。 「在房间休息。」 「就酒宴时的样子看来,不到早上醒不来吧。」 米夏点了点头,同时打开房门。我跟在她身后走进房间。 「所以?我照约定把时间给你了,不过你打算做什么?」 米夏微歪著头。 「不知道?」 「所以才问你。」 「真的?」 米夏直直窥看著我的眼睛。做这种让人猜不透的事──在我这么想后,米夏就「呵呵」笑出声,然后牵起我的手。 「过来。」 她一面牵著我的手,一面引导我来到床旁。 「躺下。」 她打算做什么啊?算了,毕竟是约定,就照她的要求去做吧。我爬到床铺上仰躺下来。 「这样就行了吗?」 米夏点点头,把脸靠向我说: 「让我看阿诺斯的一切。」 原来如此,居然是想看我的一切啊。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没想到她打著这种主意。 「明白意思吗?」 米夏有点不安地询问。 「我猜得到。不过,你可以不用做这种事喔。」 「不行。」 米夏很难得地以强硬的态度说: 「因为这是奖赏,让我看。」 「真拿你没办法。居然会想要做这种事当作奖赏,真是奇特的家伙。」 我边说边将缠绕在身上的反魔法几乎完全解除掉。米夏一爬上床,就轻轻地正坐起来,用双手温柔地抬起我的头,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然后在魔眼注入魔力,窥看起我全身的各个角落。 「阿诺斯很疲劳。」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注意到这点的,顶多就只有你吧。」 毕竟来到地底之后,没有多少时间可以休息嘛。连日以亚露卡娜的力量进入梦中世界、与未来神娜芙妲交战,然后流下魔王之血。而「极狱界灭灰烬魔炮egiru gurone angudoroa」的消耗也非比寻常。 当中最让我疲惫的,就是与痕迹神的战斗吧。灵神人剑是用来消灭我的圣剑,作为其秘奥的「天牙刃断」虽然不及雷伊,但也充分具备伤害我根源的力量。 此外,我还特意用身体承受了「极狱界灭灰烬魔炮」。虽说是为了更加逼近力量的深渊,但也因此让我一度濒临毁灭。这样是绝不可能不让根源受伤的。 我在这种状态下使出「涅盘七步征服girieriamu nabuiemu」,最后还施展「魔王城召唤德鲁佐盖多」,到底是我也会感到疲惫。 「让我看更深的地方。」 「看那种地方想做什么?」 「相信我。」 米夏以真挚的眼神注视著我。将身体的状态与根源毫无保留地暴露出来,应该足以致命吧。即使是信赖的部下,这也不是能轻易展露出来的东西。 「反正在米夏眼前藏不住吧。」 她有一双能看得很清楚的魔眼眼睛,说不定早晚就连我处于万全状态,也能窥看到我根源的深渊。而且越是窥看深渊,魔眼就越能受到磨练。 既然如此,让她看我的根源,也能促进她的成长吧。 「这样就行了吗?」 我将覆盖在根源深层的反魔法几乎解除,暴露在米夏眼前。 「如果是你的魔眼眼睛,应该能轻易看到。」 她直眨了眼后,将视线落在我的深渊上。 「……好可怜……」 米夏温柔地摸著我的头。 「根源乱七八糟的。」 「要克服『极狱界灭灰烬魔炮』,可不是辛苦就能解决的事呢。」 因为是正面承受了毁灭世界的魔法。 「在用魔力勉强维持著。」 居然能看出这点,真不愧是她呢。 「在我适应新的根源形状之前吧。唯独这件事是怎么样也没办法立刻办到。」 米夏露出彷佛感到痛楚般的表情。明明就不是自己在痛。 「如果是在两千年前,这是相当稀松平常的事。能以万全状态战斗的情况反而少见。」 「我稍微帮你修整形状。」 米夏的眼瞳中浮现魔法阵。那是「创造魔眼」。在这座宫殿的上空,逐渐构筑起模拟的德鲁佐盖多。 「你或许办得到,但还是别做比较好。」 「为什么?」 「毁灭眼看著就要从我的根源中渗出,将世界破坏殆尽。如果是『创造魔眼』,应该有办法用那股力量朝想要的方向修整根源,相对地会对你造成沉重的负担。换句话说,就像代为承受我的疲劳一样。」 我对注视著我的米夏说: 「这是魔王的疲劳。常人的话,光是这样就会死吧。」 米夏轻轻伸出手,碰触著我的脸颊。 「没问题。」 她温柔地低喃: 「也稍微让我背负。」 那双温柔的魔眼眼睛中,带有坚定不移的决心。 即使说得再多,她也不会听吗? 「能让我碰触深处吗?」 「随你高兴吧。」 米夏的「创造魔眼」窥看著我的深渊。从指尖传达到脸颊上的触感,彷佛抵达根源一样,她带有魔力的视线温柔抚摸著我的深处。 每当她这么做,我的疲劳就一点一滴地缓和下来,扭曲得乱七八糟的根源形状被渐渐修整回来。 「亚露卡娜曾是背理神。」 米夏一面用「创造魔眼」治疗我一面问: 「那么我与莎夏是什么……?」 「不知道。」 赛里斯曾说「创灭魔眼」就是「背理魔眼」,而亚露卡娜也曾经看过「创灭魔眼」。 这两件事有什么样的关联性?或者,这一切全都不过是谎言吗? 现阶段来说,一切都还不明朗。 「不过,你是我无可取代的朋友与部下。只要知道这点,不论你拥有什么样的过去,都没有必要害怕。」 米夏温柔地扬起微笑,像是在说她想听的就是这句话一样。 「阿诺斯很温柔。」 少女如此低喃,魔力在眨眼间不断消耗,因为她直视著拥有毁灭之力的我的根源以及其深渊。明明光是这样就会伴随著痛苦,她还打算将根源导向应有的模样。 「这样就好,我已经舒服很多了。」 我正要起身,米夏就用小手轻轻压住我的头。 「不行,乖乖躺著。」 她再度把我的头放在膝盖上,扬起微笑。然后她向我说: 「因为这是奖赏。」 「痛苦是奖励?」 她左右摇起头来。 「能帮上阿诺斯忙的机会,不怎么多。」 「你的忠义真是让我服了,但我可没弱到要部下帮我承担痛苦喔。」 「不痛。」 就像在耳边低喃似的,米夏对我说: 「因为能碰触阿诺斯的深处。」 唔嗯,说著莫名其妙的事。 「我觉得这不成理由喔?」 她在眨了眨眼后低声回答: 「这是只有我能做到的事。」 「……哎,我确实不曾让人如此随意碰触过根源。」 就算想,如果不是米夏这种程度的魔眼与创造魔法使用者,不可能办得到。 「阿诺斯让我看了一切,允许我碰触深处。」 米夏扬起微笑。她顾虑著我,就像一点也不痛苦似的虚张声势。 「就像将大家的魔王──」 她开心地说: 「一个人独占一样。」 唯独现在,她补上这一句。 结果,米夏就这样温柔轻抚著我直到天明。 13【预言的审理】 隔天早上── 我与魔王学院的众人在迪德里希的带领下,走在剑帝宫殿的一楼。 「看来你昨晚有好好休息呢,表情更加精悍了。」 迪德里希露齿一笑后说。 「因为房间很舒适吧。」 「那真是太好了。话虽如此,还是比不上部下的侍奉吧。」 我以笑容回应迪德里希的话。 「……部下的侍奉,是在指什么啊?昨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身后的莎夏与米夏偷偷咬著耳朵。 「呵呵。」 米夏笑出声,莎夏则露出有些疑惑的表情。 「那个……发生什么事了啦?」 米夏就像在思考什么似的微歪著头,然后扬起微笑。 「秘密。」 或许是很意外她的回答吧,莎夏瞪圆了眼。 「到了。」 迪德里希停下脚步,朝眼前的门伸出手。 在浮现魔法阵后,门缓缓地打开。室内超乎寻常地宽广,地底之光从挑空的屋顶洒落下来,照耀著刺在中央的一把剑。 那是带有龙的造型、巨大得几乎要突出城外的一把大剑。在这把大剑的对面、房间的深处,露出一双狰狞大眼发光的,是一头体型巨大的纯白之龙。 「这里是就连阿盖哈都只有特定人员才可以进出的支柱之间,是天柱支剑贝雷毕姆与王龙坐镇的场所。」 我大略环顾了一下,能在室内看到龙骑士团与娜芙妲的身影。应该是在等待我们的到来吧,骑士团身穿铠甲,列队待命著。 「你说的天柱支剑,是指那个吗?」 我看向中央的大剑。 「没错。你知道秩序之柱吧?天柱支剑贝雷毕姆就是那个的支柱。地底的天盖受到秩序之柱支撑,而秩序之柱则是由这把贝雷毕姆支撑著。自太古以来,神带给这个地底的恩泽,就由我们阿盖哈的骑士祭祀著。」 正因为地底的支柱是剑,所以祭祀支柱的阿盖哈人民才会成为骑士,他们的王才会自称剑帝啊? 「就靠这一把剑,支撑著秩序之柱吗?」 「不管怎么说,都没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呢。这种秩序的支柱在地底有好几根。」 迪德里希笔直走到天柱支剑前转身说: 「这是攸关阿盖哈未来的事,很适合在这个神圣场所进行吧。」 他露出严肃表情,朝著龙骑士团与魔王学院双方看去。 「众人听好了。即刻起,地上的魔王要挑战预言。他说要将无法改变的悲剧、无法颠覆的命运,以他所拥有的力量毁灭。阿盖哈的剑帝要赞赏他们的勇气,同时对他们的信念致上敬意。」 龙骑士团全员以整齐划一的动作拔剑出鞘后,迪德里希就豪迈地大喊: 「向伟大魔族们的挑战──」 骑士们将长剑竖起,举到胸前敬礼。 「「「献上我等剑之祝福!」」」 娜芙妲迈开步伐,走到迪德里希身旁与他并肩。祂将魔力注入「未来世水晶」坎达奎索鲁提之中,并且睁开双眼。 「未来神娜芙妲在此传达。地上的魔王与其部下们啊,你们要挑战的是十万分之一的未来,将会在局限世界中受到审理吧。」 娜芙妲就像严格的审判官一般地说: 「对汝等处以预言的审理。」 坎达奎索鲁提「啪里」一声粉碎开来。闪闪发光的水晶碎片漫天飞舞,无数地增加数量。闪耀的沙暴将现场吞没,下一瞬间,风景变了。 能看到巨大的钟塔──水晶城市。我们被带到娜芙妲的局限世界之中了。 「这个世界会协助阿盖哈的骑士与魔族为敌。在受到局限的常理、受到局限的规则之中,魔族胜利的未来等同是十万分之一。」 龙骑士团团长奈特与副团长副队长忽地向前走来。奈特在画出魔法阵后,从中取出两个黄金酒桶放在地上。 「既然是预言的审理,就不能战斗到对方毁灭为止。审理会以酒杯龙战的形式进行。规则是一面战斗,一面将对方持有的逆鳞酒先喝完即为胜利。」 要一面从敌人手中保护逆鳞酒,一面反过来抢走敌人的逆鳞酒喝完啊?而且不光只是要抢夺。逆鳞酒是毒,假如喝完的话,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酒战以二对二的形式进行。龙骑士团会派出我与希尔维亚副团长,你们也选出两个人来吧。从这个选择,审理就已经开始了。」 我方确实有两个毫无胜算的人呢。 「娜芙妲要限制。地上的魔王啊,你不被认可挑战这场审理。即使是在这个局限世界之中,也无法将你的胜利限制在十万之一。」 这就好比是挑战真正预言的模拟战。究竟会有多么严峻,要是能事前体验的话,就有办法拟定对策吧。唉,没办法。 「要派谁好啊?」 莎夏一面这么问,一面发出「嗯……」的声音陷入沉思。 「我觉得辛老师是个不错的人选喔!剑很强,酒也很强。」 艾莲欧诺露竖起食指提议。 「那另一个人呢?」 「果然要选跟辛老师配合度高的人不是吗?」 艾莲欧诺露这么说后,莎夏再度露出沉思般的表情。 「要是耶鲁多梅朵老师在的话就好了……」 炽死王还待在吉欧路达卢,目前正在教授教团关于震雨的对策。 「雷伊……酒很强……剑也很强……」 洁西雅这么说后,艾莲欧诺露与莎夏就面面相觑。 「雷伊与……」 「辛老师……」 两人露出苦涩的表情。 「……配合度大概是最差的吧……」 「完全无法想像他们合作的样子喔……」 即使对战过,但不曾好好一起战斗过。如果只要打倒敌人也就算了,但这是必须一边守护酒一边喝酒的非常规战斗,最好还是选习惯一起战斗的人吧。 而且,我也想确认一件事。 「雷伊、米莎,就交给你们了。」 我这么说后,雷伊就爽朗地露出微笑。 「如果只要战斗的话就好了呢。」 「这样就构不成审理了吧?」 我们胜利的未来只有十万分之一的机率,哪怕是局限世界,也必须设下限制吧。交战对手不是娜芙妲也是限制之一。假如不能攻击未来神,就难以扰乱这个局限世界的常理。 如果是灵神人剑的秘奥「天牙刃断」,应该就能斩断娜芙妲的宿命,强烈地干涉局限世界,可是这个办法被封住了。话虽如此,但目的并非只是要获胜吧。 要如何将未来神看到的未来──十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抓在自己手中,这或许能成为颠覆预言的提示。 「……不过,我没问题吗…………?」 米莎不安地说。 「要与雷伊一起战斗的话,你是最习惯的人。」 「确实是这样啦。」 「你在吉欧路达卢时,已经进行过爱魔法的修练了吧?」 米莎点了点头。 「可是,要说还不到阿诺斯大人期待的水准吗……」 「战斗不会等人。机会正好,你就和这场预言的审理一起挑战吧。」 「……哈哈哈……门槛被不经意地提高了……」 米莎露出乾笑。 「就算在这场审理中输了,也不会怎样。只不过,之后等著我们的就不是一时性的局限世界,而是货真价实的十万分之一的未来。我们必须抓住那个未来。」 而在那之后等著的,是连十万分之一的胜利都没有的预言。 「不能在这种地方失败,就超越给我看吧。」 「……我会努力……」 米莎带著下定决心的表情点点头。 雷伊与她并肩走到两名龙骑士面前。 「就让我重新自我介绍吧。我是雷伊格兰兹多利,她是米莎雷谷利亚。为了挑战并超越你们的王的预言,踏上这个战斗的舞台。」 雷伊一伸出手,灵神人剑伊凡斯玛那就伴随著光芒出现。 「地上的战士啊,我要向你的勇气致上敬意。」 奈特拿起黄金酒桶拋了出去,雷伊轻轻接下酒桶。 「我们只要喝完你们持有的那个酒桶里的逆鳞酒就算获胜;相对地,你们只要喝完我持有的这桶逆鳞酒就算获胜。在这个局限世界中,就算破坏酒桶,酒也不会洒出。此外,也不能喝掉敌人要喝的酒。」 雷伊点点头,把酒桶置于身后。 「有什么疑问吗?」 「那我就问一件事。」 雷伊朝希尔维亚轻轻微笑。 「宿醉还好吗?」 「目前正在进行审理,把酒宴的事给我忘了。」 希尔维亚厉声说: 「我就已经忘了,而且再也不会回想起来。」 一副不想回想起来的样子。 「娜芙妲宣布,即刻起开始预言的审理。」 在未来神说出开战的口号后,雷伊就把手轻轻伸向米莎。 「逆鳞酒由我来喝,你能为我保护好酒吗?」 米莎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在雷伊手上。 「……好的……」 就在这瞬间── 「已经在战斗中了,你们还在调什么情啊。」 希尔维亚突然出现在米莎面前。该说真不愧是子龙吧,速度竟然快得目不暇给。 「喝……!」 魔力卷起漩涡,希尔维亚的拳头打在米莎的腹部上。剎时间,被猛力轰飞的她撞破背后的墙壁。 「战士不需要爱与恋。就因为把这种东西当成宝,你才会这么弱。」 「哎呀?连爱都不懂的战士,还真是小孩子呢。」 希尔维亚瞪大眼睛转头看去。应该确实被轰飞的米莎突然出现在背后,而且容貌还与方才判若两人。伸长后有如深海般的秀发、身穿槟榔子黑的礼服,以及背上长著六片精灵的翅膀。最重要的是,她的魔力截然不同。 「甚至不用施展爱魔法呢。」 她刺出的指尖戳进希尔维亚的身体。也许是让顽强的子龙皮肤感受到沉重的冲击了吧,希尔维亚痛苦地扭曲著表情。 「……这副模样是怎么……这个女的魔力突然……!」 米莎将指尖甩开后,希尔维亚的身体就被轰飞了。响起「咚、砰、哗啦──!」的吵杂声响,这次是她撞破商店的墙壁。 米莎轻轻微笑一声。 「假如说你的理论正确,那么没有爱却这么弱的你,未免就太可怜了不是吗?」 14【骑士道对上爱】 希尔维亚被轰飞后,雷伊就立刻蹬地冲出。 「抱歉就像偷袭一样,但因为是十万分之一呢。」 米莎画起魔法阵,将指尖朝向奈特。漆黑闪电聚集在她的右手上。 「就趁二打一的时候,让我们结束审理吧!」 尽管举著伊凡斯玛那,雷伊还是在眨眼间逼近奈特。米莎从他背后施放起源魔法「魔黑雷帝jirasudo」。 「『龙斗缠鳞gaddezu』。」 奈特的背后描绘出巨大魔法阵,并逐渐变化成灵峰一般的龙影,有如热霾般摇曳。让人感觉到超凡力量的那头龙,被他纳入自己体内。 突然间,龙骑士身上就像泉涌似的升起魔力粒子。那道魔力之光残留著龙的形影,缠绕在奈特身上化为不定形的武装。 他用「龙斗缠鳞」的右手一把抓住笔直射出的漆黑雷电。 「唔啊!」 奈特充满气势地大喝一声,将「魔黑雷帝」用力砸在地面上。这道冲击将大地劈开,显示出符合子龙之名的力量。 「还真是厉害呢。不过,我的目标可不是你喔。」 雷鸣声一响,奈特的四周就窜起「魔黑雷帝」。那是以直接射出的一击作为诱饵,让漆黑雷电有如笼子般围住奈特四周。 米莎伸出苍白的左手一抓,藉由「森罗万掌i guneasu」使得放在奈特身旁的黄金酒桶穿过「魔黑雷帝」的牢笼,飞到雷伊身边。 「你就暂时乖乖待在那里吧。」 为了小心起见,米莎将「四界墙壁beno iebun」叠在「魔黑雷帝」的牢笼上,将奈特囚禁起来。 「喝!」 雷伊轻巧挥出灵神人剑,将酒桶盖斩断。他用一只手轻轻抬起酒桶,大口灌下逆鳞酒。黄金色液体流过他的喉咙,而就在下一瞬间── 「唔……!」 雷伊的身体突然无力。即使单膝跪下,也还是要用伊凡斯玛那勉强支撑住身体,才好不容易没让自己倒下。 「雷伊!」 「……一口就醉倒了四个根源啊……看来这似乎是局限世界的效果呢。好像会抵达我酩酊大醉的最糟未来……」 「没错。」 「龙斗缠鳞」变成龙爪,刺在「魔黑雷帝」与「四界墙壁」的牢笼上。奈特抓住缠绕著黑雷的「四界墙壁」,就像要硬扯开来似的拉开双手。 「唔啊……!」 雷伊紧盯著那名龙骑士,以跪著的状态用剑支撑著身体。尽管如此,他也一副要挥出最快之剑的模样,掌握住灵神人剑的根源。 「灵神人剑,秘奥之一──」 在奈特逃出魔法牢笼之后,就像看准这一刻似的,伊凡斯玛那发出无数剑光。 「『天牙刃断』!」 在喘息之间同时发出三十连击的这一剑,被奈特以「龙斗缠鳞」为盾统统挡了下来。雷伊起身以灵神人剑追击。 「呼……!」 「喝啊!」 龙爪与圣剑激烈冲突。奈特即使以惊人的臂力将伊凡斯玛那打掉,雷伊仍将这股力道完全抵消,同时劈下剑刃。 雷伊每次交锋都会成长的第二剑,被奈特完全看穿并避开了。 「唉呀?看来你能看见未来的样子呢。这也是局限世界的力量吗?」 为了掩护雷伊,米莎画起「魔黑雷帝」的魔法阵。 「没错。」 米莎的视野里闯进有如疾风般冲来的人影──希尔维亚。 她身上缠绕著「龙斗缠鳞」。魔力粒子形成长著四片翅膀的龙影,化为提高希尔维亚速度的不定形武装。 「既然如此,打从一开始就窥看未来不就好了。」 她爆发开来的漆黑雷电射向希尔维亚。奔驰的雷光有一百道,就算再怎么能看见未来,她都无处可逃。 「龙技──」 希尔维亚拔剑出鞘。 「『风龙真空斩dasutoderute』。」 她将「龙斗缠鳞」缠绕在剑身上,经由斩击发出风刃。这道看似巨龙展翅的疾风剑击,将逼近她的「魔黑雷帝」斩断,就这样在米莎身上横砍一剑。米莎尽管鲜血四溅也还是扬起微笑,同时接近希尔维亚。 「『根源死杀』。」 漆黑指尖逼近希尔维亚。她就像事前知道这必杀的一击会攻击哪里一样地避开,并且挥剑砍向米莎的脖子。 米莎将「四界墙壁」缠绕在左手上挡住横挥过来的剑。 「龙技──」 希尔维亚再次让「龙斗缠鳞」缠绕在剑上,风刃激烈刮起。 「『风龙真空斩』。」 就像要将米莎大卸八块似的,风之剑击撕裂著她的全身。 「『狱炎歼灭炮jio gureizu』。」 这道魔法阵就在希尔维亚脚下。米莎趁她施展龙技的同时画在死角上。 然而零距离射出的漆黑太阳被她用一副「这也早就知道」的样子跳开、躲过,然后就这样逼向正在与奈特交战的雷伊。 「『风龙真空斩』。」 正好是雷伊为了避开奈特挥出的「龙斗缠鳞」之爪,扭动身体的时候── 不偏不倚的疾风之刃撕裂著他的身躯。 「……唔……!」 一个根源被毁灭,于是雷伊稍微拉开距离。 那两个子龙很强,外加上局限世界是敌方的主场,如果只是战斗的话还很难说,但必须喝完逆鳞酒的规则,即使是雷伊与米莎也会有点不利。 「这次就由我们进攻喽。」 攻守交换。希尔维亚为了防卫酒桶对上雷伊,奈特从他身旁穿过,笔直冲向米莎守护的酒桶。 「『狱炎锁缚魔法阵zora e deifuto』。」 无数的狱炎锁为了绑住奈特,从四面八方袭来。不过他以最低限度的动作避开锁炼,逼近到米莎身前。 「龙技──」 奈特拔出挂在腰际的剑,将剑尖朝向米莎。 「『灵峰龙压坏剑geddeoruba』。」 「龙斗缠鳞」聚集在奈特的剑上,使得那把剑在这一瞬间看起来彷佛灵峰般巨大。将「魔黑雷帝」叠在「四界墙壁」上做出防壁的米莎,举起「根源死杀」的双手。 她打算撑过这一击,以即使能看到未来也一样无法避开的距离贯穿敌人吧。 「太天真了。」 奈特刺出剑。剎时间,米莎瞪大双眼,立刻往一旁跳开。 「轰隆」一声巨响。「灵峰龙压坏剑」的突刺轻易贯穿「四界墙壁」、破坏掉酒桶,然后将位在后方的水晶城市整个削掉。 不论住家、商店还是树木,就连位在后方的山,都被挖出一个巨大圆洞。 「喝吧,『龙斗缠鳞』。」 被打烂的酒桶里的酒,轻飘飘地飘浮在空中。在局限世界的秩序作用下,酒不论如何都不会洒出来。而原本缠绕在奈特身上的魔力之龙,就冲进飘在空中的逆鳞酒中,像在沐浴般地喝著。 有别于雷伊,奈特的魔力越喝越强,身上缠绕的「龙斗缠鳞」巨大地爆发开来。 「我就订正一下吧。你们相当地强。」 希尔维亚说: 「然而赢不了将一切奉献给骑士之剑的我们。爱就是软弱。只要不承认这点,你们就无法战胜预言吧。」 飘浮在空中的逆鳞酒眼看著被奈特不断喝掉。尽管不到瞬间喝完的样子,但要喝完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换句话说,打情骂俏的软弱就是你们的败因。」 雷伊朝著洋洋得意的希尔维亚吟吟笑了笑。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雷伊将握住的手张开给她看,上头有一粒水珠。突然间,希尔维亚的表情凝重起来。 「……逆鳞酒……该不会……是什么时候……?」 那是希尔维亚他们要喝的逆鳞酒。酒桶被砸烂时,有些许飞沫飞到了雷伊身边。 「我在发出『天牙刃断』时,也砍了你们要喝的酒桶里的逆鳞酒。在这个局限世界里,那个逆鳞酒被你们喝掉的未来几乎是注定的,所以我斩断了那个宿命喔。」 然而,即使用上灵神人剑的力量,能防止娜芙妲局限的就只有那一点飞来的飞沫。 「足以干涉未来神力量的神剑……具有掌管因果宿命的神的秩序呢……」 大概是察觉到威胁了吧,希尔维亚慎重地举起剑,并且瞪著灵神人剑。 「如果是娜芙妲,应该也能看到这种未来吧。看样子分给你们的神眼是模拟性的。也就是说,即使在这个局限世界里,你们也并不能看到一切的未来。」 雷伊将伊凡斯玛那高高举起。 「灵神人剑──秘奥之一。」 「没用的。」 希尔维亚将「龙斗缠鳞」聚集在剑上,可是眨眼间便散去了。 「别想得逞。」 米莎以「破灭魔眼」凝视那把剑,毁灭著聚集起来的魔力;然而希尔维亚没有退缩。 「很遗憾,我可是看到了这个未来喔。」 「那真的是正确的未来吗?」 雷伊准备将剑劈下,把灵神人剑伊凡斯玛那掷向希尔维亚。 「『天牙刃断』!」 「唔……!」 尽管受到「破灭魔眼」干涉,希尔维亚还是拚命地聚集魔力,以全力打掉投掷过来的伊凡斯玛那。 「『风龙真空斩』!」 无数风刃聚集在投掷过来的伊凡斯玛那上,将其打飞了。就在这时,雷伊拔出一意剑,用另一只手牵起米莎。 「『圣爱剑爆裂teo torearosu』。」 劈下的一意剑使得雷伊他们要喝的酒桶爆炸开来,溢出的逆鳞酒飘浮在空中,化为一颗水球。 「我想你刚刚看到的未来是正确的喔。」 雷伊爽朗地微笑。 「不过因为方才的情况,让你认定这个未来不会实现──心想著灵神人剑是不是又斩断了什么宿命呢。」 希尔维亚为了不让最好未来的宿命被斩断,采取了不同的行动。然而「天牙刃断」没有发动,造成她单纯只是采取错误行动的结果。 「……也就是我完全上了你的当啊?」 希尔维亚以苦涩的表情瞪著雷伊。 雷伊将嘴靠向飘在空中的逆鳞酒,随后身体突然晃动一下,于是米莎搀扶著他。 「只不过,看来就到此为止了呢。」 希尔维亚没有立刻扑向雷伊。不论如何,他都没办法喝完逆鳞酒。既然如此,那就等奈特喝完逆鳞酒后,以二对二的形式交战会比较好──她应该是这样判断的吧。 「你是这么想的吗?」 「谁会上同一个当啊?我已经看见未来了。方才你的根源又醉倒了一个,凭著最后一个根源,你打算怎么喝完逆鳞酒?只要喝上一口,你就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雷伊爽朗地展露微笑。 「米莎,你愿意相信我吗?」 他将一意剑席格谢斯塔递给米莎。米莎在接过剑后点了点头。 「当然。」 雷伊轻轻把手伸到米莎的肩膀与膝盖底下,无比温柔地将她抱了起来。 尽管这很稀松平常,以某方面来说却是异常的姿势。 「什么……!」 在这个审理场合、交战的战场上,出乎了希尔维亚的意料。这是在这个魔法时代被人称之为公主抱的姿势。 「你没看到这种未来吗?」 「……我们确实无法看见一切未来。特别是没必要看的行动会被剔除在外。」 希尔维亚努力保持冷静,分析著雷伊的行动。 「不过,让灵神人剑斩断宿命的未来就只有方才那一次。你这就只是在虚张声势!」 为了以希尔维亚没看到的未来进行扰乱而做出公主抱──她大概是这样判断的吧。 雷伊噗哧笑了笑。 「你是这么想的吗?难道不是你们的模拟神眼也看不到十万分之一的未来,也就是我们胜利的未来吗?」 「天知道呢。要真是这样,那又如何?」 希尔维亚以警戒的眼神瞪著微笑的雷伊。 「这说不定就是引导我们胜利的未来喔。」 「怎么可能啊!做出这种愚蠢的行为会引导胜利?我甚至不需要预知未来就知道不可能!本来还因为你的剑术与挑战预言审理的气魄,让我稍微对你刮目相看了,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蠢!以那种双手不能用的状态,究竟打算如何赢得胜利啊!」 「当然是这样了。」 米莎朝雷伊画起魔法阵。随后,逆鳞酒突然被吸进他的体内。 与奈特一样,宛如沐浴般地喝著酒。 「……什么……?你们这是做了什么!」 「这是『酒吸收deroru』的魔法哟。我参考你们的方式,创造了用全身喝酒的魔法。」 「……创造了魔法?……就在刚刚吗?」 希尔维亚一脸疑惑,以凶狠的眼神看著两人,一副难以理解的样子。 「不对……就算用身体喝,逆鳞酒也一样会让人酒醉。就算想施展解毒魔法,在这个局限世界里也是白费功夫……我的神眼眼睛已经看到你酩酊大醉的未来……但为什么……!」 相较于四个根源醉倒的时候,尽管雷伊用身体持续喝著更多的逆鳞酒,还是若无其事地站得好好的。 「为什么你就连抱著一个女人都还能站得这么稳!照理说应该早就已经醉倒了啊!」 「不论喝多少酒,酒都不会让我醉倒。」 雷伊将米莎温柔地抱在怀中,毫不讳言地明确说: 「如今的我,早已陶醉于爱之中。是这份爱让我站起来的喔。」 「你太棒了,雷伊。」 光芒四溢。新的爱魔法之光,如今就要在两人之间悄悄萌发。 「不是就连抱著她,我都还能站得这么稳。而是正因为我抱著爱,所以才不能倒下。」 15【两人世界】 雷伊将米莎温柔地抱在怀中,以双脚英勇地昂首挺立。在「酒吸收」影响之下的逆鳞酒散成雾状,微微散发光芒,倏地被吸进雷伊身体里。那彷佛是在祝福他们的香槟浴一样。 「……什么叫……」 希尔维亚流露怒意喃喃低语。她狠狠地瞪向雷伊。 「什么叫陶醉于爱之中啊!玩笑话也给我差不多一点!凭藉那个什么经由爱的魔法,确实让你不会酩酊。但是,酒可是确实地侵蚀著你的身体喔!」 希尔维亚将剑尖指向雷伊。 「证据就是,你喝酒的速度很慢。因为要是一口气喝完的话,你就会醉倒。」 「你还真是不懂呢。」 米莎轻轻微笑起来。她那从容的表情,让希尔维亚提高警戒。 「你说什么?我哪里不懂了啊?」 「两人难得一起为爱举杯庆祝,大口豪饮未免就太浪费了。这样简直就像是发情期的狗不是吗?」 「什么……豪饮……是……你、你说我的想法,是发情期的狗吗……!」 希尔维亚瞬间大受打击,不过随即像是改变想法似的摇摇头,同时瞪著米莎。 「龙骑士希尔维亚,你的剑很美,而且快得惊人。正因为如此,你应该明白吧?快剑未必能斩杀敌人,缓慢有时也能成为武器。爱之剑就是这个的极致。互相确认爱情的行为,是越慢越好喔。」 「……真是个巧言令色的男人。我就认同你吧。你那攻击他人精神的技术!但是,不论你怎么攻击我的心,都无法伤害到我的骑士之身!」 她就像在激励自己似的大喊: 「在双手不能用的状态下,你拿不起剑。而那个女人是使剑的外行人这点,光从她持剑的姿势就知道了。再加上,在被人抱入怀中的状态下不但无法使力,动作应该也会受到限制,这样是不可能好好战斗的!」 希尔维亚微微屈膝,将剑拉到身后摆出架势,一副立刻就要冲过去的模样。 「只要我冲过去,一秒就结束了。别以为我会等你把酒统统喝完。」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没有冲过来?」 雷伊的指摘让希尔维亚无言以对。 「要是一秒就能结束,我和米莎应该早就被砍倒在地,剩下的逆鳞酒也会被抢走喔。」 希尔维亚维持凝重的表情,依然没有冲过去。 「奈特团长也是。明明早就喝完酒桶里的逆鳞酒,却只是在一旁观望情况。」 雷伊朝奈特的方向看去。他只是将魔眼视线朝向两人,没有任何动作。 「在这个局限世界里,你们受到娜芙妲的恩惠,具备能看到未来的模拟性神眼。由于看得并不完全,所以会遗漏对我们来说胜率很低的未来。不过现在这个状况,怎么样都不觉得我们的胜率会低。」 就算是拥有七个根源的雷伊,要在这个局限世界里喝完逆鳞酒也近乎不可能。 然而,目前雷伊持续喝著逆鳞酒,而希尔维亚他们必须喝的最后一滴酒,则握在米莎的手中。 「也就是说,这是你们的所看不到的另一个未来。」 希尔维亚一面露出凝重的表情,一面将魔力注入神眼眼睛中。 「越是用神眼眼睛凝视,就越是看不到喔。」 米莎轻轻地展露微笑。 「应该是因为这样吧?由于我们的爱太过耀眼,才会使得并不完全的娜芙妲神眼被闪得看不清楚。」 「这就是我们十万分之一的未来──你们神眼的盲点,以及会成为颠覆预言楔子的爱的一剑!」 突然,希尔维亚动了。 「笑话!爱就是软弱!只是因为你们竭尽全力也赢不过我们,所以才看不到罢了!这么愚蠢的事,谁会承认啊!」 「龙斗缠鳞」的翅膀同时展开四片。剎时间,希尔维亚的踏步超越人的领域,宛如神风般刮起狂风。 「龙技──」 希尔维亚低语。而远比她的话语更早、更快的神风之刃劈下了。 「『龙翼神风斩demesudoenesu』。」 这一剑宛如龙卷风般刮起旋风,将米莎与雷伊两人的身体席卷进去。这是极限的速度,精炼的剑光风暴。在无从回避的必杀龙技之前,敌人会连惨叫都没有地死去吧。 可是── 「太慢了。」 「什……什么……!」 雷伊他们就站在那里。看穿「龙翼神风斩」的攻击,以最低限度的动作避开了那道剑光风暴。 「为什么……?」 就像无法理解似的,希尔维亚将神眼朝向两人。 「……为什么你喝了这么多逆鳞酒,最后还抱著一个人,却能动得比『龙翼神风斩』还要快!就连在我看过的任何未来中,你都不曾动得这么快速啊!」 「哎呀,你竟然不知道吗?」 米莎无畏地笑著并说出答案。 「与相爱之人共度的时间──」 「──可是快得让人难以置信喔。」 「谁知道啊啊啊……!」 伴随著怒火,希尔维亚的魔力急遽增加,并藉此再度使出龙技。 「『龙翼神风斩』。」 神风的剑光有如暴风般猛烈刮起。令人无路可逃的风之剑击狂乱翻腾,从雷伊与米莎的前后左右袭击而去。剎时间,希尔维亚瞪大了眼。 将速度磨练到极限的这一剑,雷伊竟以缓慢的步伐避开了。 就彷佛不论刮著什么样的暴风都不以为意的恋人一样,始终挂著笑容的他们在「龙翼神风斩」中漫步走著。 「好慢……不对,但是很快……!这是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无法理解映入自己魔眼眼中的景象究竟是怎么回事,希尔维亚困惑地扭曲表情。 「身为骑士不要大惊小怪的。」 对于奈特的厉声指责,希尔维亚绷紧神经。 「是时间。他们两人之间的时间以惊人的速度流逝著。正因为如此,尽管他们本身的速度很慢,我们看起来却觉得很快,让又慢又快的矛盾得以成立。」 「……怎么会,在掌管未来的娜芙妲的局限世界里,只会让自己等人先行抵达之后的未来才对……即使是时间守护神犹格拉拉比阿兹,应该也不可能在这里操作时间……!」 看样子,他们又更加沉入爱的深渊了啊。 「那是什么……?是没见过的魔法反应耶……」 莎夏说。 「两人身上的光芒变成粉红色了喔!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那样的『圣爱域teo asuku』!」 艾莲欧诺露惊叫出声。 「唔嗯,那不是『圣爱域』呢。那个爱魔法,早已超越『圣爱域』的层级了。看吧。」 米莎与雷伊身上的爱魔法之光产生变化,在他们背后浮现出粉红色的秋樱,只不过魔法阵渐渐变成奇怪的形状。没错,就跟他们满溢而出的心一样。 「用头脑思考的术式不会变成那样。就连魔法阵的构筑,都是交给两人的爱啊?而且,这是──」 我忍不住发自内心「咯」的一声大笑起来。 「咯咯咯、咯哈哈哈哈!真是没想到啊。哎呀哎呀,我非常惊讶喔。居然不是用头脑,而是用爱来开发魔法,还真是个没常识的男人呢。这才称得上是勇者啊,雷伊。」 他停下脚步,抱著米莎说: 「『爱世界raburu asuku』这个魔法会创造出既小又微弱──但是比任何事物都还要强大,专属于我们的世界。」 「我们爱的速度,你跟得上来吗?」 希尔维亚狠狠地咬牙切齿。 然后,从我背后传来远比她还要大声的切齿声。 「别小看人了──!你以为能靠这种烂花跟我的龙打吗!」 「龙斗缠鳞」的翅膀从四片增加到八片。惊人的魔力喷出,其浓密的力量让视野几乎变得扭曲。 「『龙翼神风斩』!」 希尔维亚化为神风逼近雷伊他们。他们虽然以「爱世界」在移动,但希尔维亚还是紧紧跟上了。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发出暴风般的连击,不过被雷伊抱在怀中的米莎以缠绕「爱世界」的一意剑席格谢斯塔打掉攻击。双方的速度不分轩轾,在雷伊与米莎可怕的爱魔法之前,希尔维亚以甚至会削减根源的「龙斗缠鳞」加以对抗。 那是削减寿命,转换成魔力的舍身攻击。即使如此,她还是伤不到雷伊与米莎。 「为什么……!」 尽管不断发出剑击,尽管使出高速连击,希尔维亚还是咆哮著。 「为什么啊啊啊啊!那种不稳定的姿势、那种拙劣的架势,为什么能与我的剑打得不相上下!」 「我应该说过了喔。『爱世界』是我们的世界。」 「我与雷伊可是一心同体哟。这剑揉合了我的力量与雷伊的技术,两个人会比一个人强是理所当然的吧?」 两人宏大的爱扭曲了常理,甚至扰乱了秩序。被人抱在怀中、理应不稳定的剑击显得快速又沉重。在他们所缠绕的那个秋樱世界里,爱才是秩序。 既然如此,那公主抱的剑,就绝无可能会输给孤家寡人的剑。 这就是「爱世界」──专属于两人的世界。 「开什么玩笑啊啊啊!不可能靠爱来战斗!只要打情骂俏就能变强,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啊啊啊!」 「这就是地上人类的战斗方式。力不如人的我们,只能靠爱来战斗。想把这鄙视成是在打情骂俏的话,就请自便。不过,就让我说一句吧。我们是在认真相爱。」 粉红色秋樱的世界再度扩大。 「会嘲笑他人恋爱的家伙,能掌握什么未来啊!」 「闭嘴──!我们要是认同爱的话,就没办法变强啊!什么叫我们的世界啊!这种开满花田的世界,就让我用这把龙之剑斩断!」 无数的剑击当场乱舞,米莎的剑与希尔维亚的剑相互对砍。超过一百的魔力火花迸散,最后激烈地撞击在一起。 彼此灌注全身的力道,双方以剑锷互相推挤。这是雷伊引导出来的局面吧。速度是竭尽魔力的希尔维亚略占上风;不过剑与剑的冲突是一心同体、能使用两人份力量的雷伊他们有利。希尔维亚被微微压制,使得膝盖屈下。 「呵……」 她露出无畏的笑容。 「结束了。你们的动作停下来喽。」 「做得好,副团长。」 奈特从希尔维亚的背后冲了过来。 「龙技──」 奈特的背后浮现有如山脉般的「龙斗缠鳞」。那是超乎常理巨大的灵峰之龙,并将那股魔力集中在他的剑尖上。 「『灵峰龙压坏剑』。」 这道足以将局限世界的城市削掉的突刺,以漂亮的技术穿过希尔维亚身旁,刺向还在持续以剑锷推挤的米莎的「爱世界」之剑── 转瞬间,秋樱之花撩乱飞舞。 「什……什么…………!」 「灵峰龙压坏剑」的威力越是增强,「爱世界」的反抗就越是强大,粉红色秋樱的世界将奈特与希尔维亚吞没。 「……怎、怎么可能……竟然会被这种烂花……!吞没掉──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会……如此强大的力量,到底是保留在哪里……」 在攻击里集中「龙斗缠鳞」的两人,澈底吃下秋樱怒放的「爱世界」反击。雷伊与米莎相互对望,就像在倾诉爱意一般地齐声说: 「「『爱世界反爆炎花光炮raburu toraiazedda』。」」 秋樱完全覆盖住两名骑士。剎时间,那花引发粉红色的巨大爆炸,将奈特与希尔维亚轰飞出去。 「唔、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瞬间缠绕在身上的「龙斗缠鳞」在被爆炸吞没之后散去,两人被拋到了半空中。在猛烈撞上钟塔后,就这样坠落下来。 「爱世界反爆炎花光炮」是特意接下敌人的攻击,让相应的「爱世界」力量瞬间提高,然后施放出去的反击魔法吗?这也是利用了充满爱秩序常理的魔法吧。 也就是说── 「障碍越是强大,爱火就会烧得越烈──」 「──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两人互相对望,幸福地笑著。不论是谁看到,都毫不在意的自然体。 「雷伊,请喝吧。」 飘在空中的逆鳞酒已经几乎被雷伊喝完。米莎用指尖拂过微微剩下的那一滴酒,就像在抚摸雷伊的嘴唇似的喂他喝下。 「啊……讨厌,你在做什么啦?」 指尖被轻轻舔了一口,米莎就像斥责一般地说。雷伊爽朗地笑了笑,同时对她说: 「你被酒沾湿的指尖很漂亮。」 「你真是个坏男人呢。」 米莎将指尖轻轻放在雷伊的嘴唇上。 他们用魔法创造出来的那片秋樱空间,俨然就是两人世界── 16【希望的未来是绝望的吗?】 先喝完逆鳞酒的是雷伊与米莎。在他们确定胜利后,骑士们就响起一片哗然。 「……这个局限世界,就等同是我们阿盖哈龙骑士团的主场。」 「想不到竟然有人能在这里打倒奈特团长与希尔维亚副团长。」 「就挑战预言的名目上,他们也是有胜算的……」 「不,就算是这样,那也是十万分之一的胜算。居然能够掌握住等同于微乎其微的希望之道……」 「击退团长他们的魔法关键,是那个叫雷伊的男人。身为剑士却放弃持剑,有著能澈底相信自身伙伴的觉悟、在这之上的深刻爱情,以及何等的勇敢啊。」 「我们做得到吗?舍弃手中剑,澈底相信伙伴。这可没有嘴巴上说得这么简单啊。」 「在穷极剑术之后放开剑──那个男人,已达到无剑的境界了吗……」 「可是──」 在骑士们发出的赞赏声中,就彷佛是他们的同伴一样,在我身后的男人接著说: 「既然是专属于两人的爱的世界,那么在被撕裂之后才是重点吧?」 辛冷冷看去后,雷伊就像感到杀气似的露出苦笑。 「有机会的话,你就试试看吧。那两人应该还会变得更强。」 辛的魔眼眼睛透著凶光说: 「谨遵谕令。」 我走到迪德里希与娜芙妲面前。 「我没意见了。」 说完,迪德里希就露出豪迈的笑容。 「到底是地上的勇者,亚杰希翁的英雄啊。真不愧是曾在两千年前,和魔王对抗过的人呢。他们向预言的审理发起挑战,并漂亮地战胜预言,我要赞赏他们。」 骑士团众人端正姿势,将持剑的右手举到胸前敬礼。 「就像方才雷伊与米莎所展现得一样,我们能掌握住十万分之一的未来。既然如此,那就没有必要放弃,你应该走上拯救一切的道路。」 迪德里希垮下笑容,一脸严肃地回答: 「这种未来通常不会到来呢。不过,是为什么呢?」 他疑惑地说: 「要是你的话,就能抵达这种未来──我强烈地有这种预感。」 迪德里希缓缓走到我身前。 「我很乐意带你们到盖迪希欧拉。不过,我想请你跟我保证一件事。」 「哦?」 「我想要你放弃选定审判的终结。」 真是意外的要求。 「我就听听理由吧。你看起来也不像是个想成为神的代行者的人。」 「当然,我才不适合当那种身分呢。」 他就像自嘲似的一笑置之。 「不过,虽说不适合,但我也有不得不去做的事。理由有两点,第一点是力量。只要成为神的代行者,就能得到足以和秩序对抗的力量,也能得到足以颠覆预言的权能。」 「我不这么认为。」 我立刻否定了迪德里希的意见。 「神是秩序,代行者也是相同的存在吧?未来神娜芙妲看到的无数未来,是由祂的秩序所构成,不论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作为秩序的神,都无法颠覆已是秩序的未来。」 秩序会为了守护秩序、使其成立而作用。我的见解是:假如成为了代行者,就反而会变得无法颠覆预言。 「我也懂你的意思。不过,这是得以颠覆预言的最好未来。」 「这是因为你说的什么另一个理由吗?」 迪德里希大大地点了点头。 「即使是未来神娜芙妲,也有一个看不到结果的未来。」 阿盖哈的剑帝一脸凝重地开口说: 「不是你所说的盲点,而是黑暗的未来。那正是选定审判的终结。在终结的开始之后,将会迎来娜芙妲的神眼也看不到的未来。」 「简单来说,就是在选定审判毁灭的未来之中,预言会不管用吗?」 「要说得明确一点的话,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既然如此,要对答案还太早了。我打算终止选定审判。既然你的预言里没有能拯救一切的未来,那么希望就在看不见的那个选定审判的终结之中吧。」 听到我这么说,迪德里希依旧一脸凝重。当然,这对他来说只不过是早已知道的未来。 「选定审判的终结,只会是绝望的未来。我们骑士要赌上性命守护那个审判──这是我国代代流传下来,属于阿盖哈的预言。」 「这道预言是谁传下来的?」 「是首任剑帝。他在与娜芙妲缔结盟约后,为阿盖哈留下这道预言。」 「也就是说,过去的娜芙妲曾用祂的神眼眼睛看过选定审判的终结。一度看过的未来,为何现在变得看不到了?」 对于我的询问,娜芙妲回答: 「娜芙妲要传达。未来神的秩序,是从未来获得力量。正因为未来会延续,所以才能看见。虽然受到复杂的秩序所致,但简单来说,就是遥远的未来会比接近的未来看得更清楚。迎来选定审判终结的未来,如今已十分接近。在那个未来里,娜芙妲的神眼所保留下来的力量,并不足以看见终结的黑暗吧。」 那尊神冷静地向我说: 「也就是说,选定审判的终结,是这个世界终结的开端。正因为世界消失,不再延续下去,所以娜芙妲才无法看到导致这种情况的未来。」 「原来如此,世界达到终结,未来就会崩溃。越是接近未来崩溃的黑暗,未来神的神眼就越难看见未来啊?」 「没错。」 首任剑帝创建阿盖哈国,约是在两千年前啊?当时的话,距离选定审判的终结还有两千年份的未来。只要有这么长久的未来、只要是这么遥远的未来,哪怕是世界的终结,娜芙妲的神眼也曾发挥作用吧。 而在最终得知娜芙妲也看不见世界的终结后,首任剑帝就留下阿盖哈的预言──绝不能让选定审判结束的预言。 「祢告知首任剑帝时的未来,祢不记得了吧?」 「娜芙妲是未来的秩序,看不见过去,会在眨眼之间遗忘。」 「就是这么一回事,魔王阿诺斯。我打从心底拜托你了,能放弃选定审判的事吗?」 「虽说选定审判的终结是世界的终结,但那毫无疑问是娜芙妲所看不见的未来。」 迪德里希一脸苦涩地点点头。 「我懂你的意思。」 「虽说是世界的终结,难道你以为那里就没有希望吗?」 对于我的话,迪德里希闭上眼,左右摇了摇头。他深深地,就像呻吟似的吁了口气。 「这还很难讲吧?」 「希望应该就在看不见的未来之中。」 「或许是这样吧。不过,那就只是现在看不见。我们有阿盖哈的预言,首任剑帝确实窥看到那片黑暗的内容,并得知世界会毁灭,于是告诉我们绝不能让选定审判结束。」 「首任剑帝真的看到了终结吗?这点并没有人确认过。」 「你说得没错。不过,因为看不见不可能,人们才会看到希望,也不知道路的尽头将会是绝望。」 「如果是看不见未来的道路,迪德里希,这就没有预言者的事了。哪怕无数的绝望、无限的悲剧袭来,都让我尽数毁灭吧。」 正面回看著我的脸,迪德里希威风凛凛地述说: 「真正的希望,应该就在持续选择最好的道路之后。明明世界的终结就阻挡在未来之上,却视为希望地冲过去,这就只是愚蠢吧?」 「是吗?这对我来说是常有的事。就只是因为你和娜芙妲都拥有能看得清楚的神眼眼睛,才会对仅仅一次看不见的不安感到害怕不是吗?」 「当然会怕。我可是背负著国家,就连这个世界的命运也寄托在一道预言上。王的职责无非就是从恐惧、害怕、战栗与威胁中守护人民。就算在战斗以外的事情上展现勇猛,也无法守护人民吧。」 他说得确实很有道理。可是这样的话,就会有无法拯救的人。 「在阿盖哈的预言中,这会是世界的终结。在你相信著希望、冲向的未来存在绝望时,你打算怎么做?」 「预言只要颠覆就好。就像方才,我的好友雷伊做给你们看得一样。」 「他就只是赢得了十万分之一的胜利,并不是颠覆预言。虽然奈特与希尔维亚的模拟神眼看不见,但那是娜芙妲的神眼眼睛所能看见的未来。」 「就连我的力量也全在预言的范围之中──虽然你之前这样说过,不过迪德里希,真的是这样吗?」 我向他提出质问,同时继续说: 「在这个局限世界里,娜芙妲说出口的都是假想的预言。作为假想的预言者而受到安排的是奈特与希尔维亚;然后作为无法纳入其预言框架中的假想不适任者而受到安排的是雷伊与米莎。」 娜芙妲与迪德里希露出认真的表情倾听著我的话语。即使他们曾一度看过未来,听过这段说明也一样。 「奈特与希尔维亚所看不见的道路,正是十万分之一的未来。尽管他们因为娜芙妲的说明得知米莎与雷伊也有胜算,但是完全看不到通往这条道路的过程。既然如此,假如没有娜芙妲的说明会怎么样?他们应该会预言米莎与雷伊不存在获胜的未来。」 迪德里希没有反驳,因为他认同这个说法是对的。 「如果奈特与希尔维亚是预言者,那么米莎与雷伊就确实颠覆了他们的预言。也就是说,娜芙妲的模拟神眼存在著盲点。当然,未来神娜芙妲的神眼眼睛能看到这个盲点。不过,要是假定有个能比娜芙妲看到更多未来的存在,应该就会发生和方才相同的情况才对。」 米莎与雷伊所做到的事情,就只不过是程度的问题。也就是说,这是预言能够被颠覆的证明。 「这是假设你的假定如果是正确的话。」 「娜芙妲要传达真实。此身是掌管未来的秩序,没有比娜芙妲能看到更多未来的存在,此神眼眼能看清一切的未来吧。」 对于娜芙妲的回答,迪德里希接著说: 「娜芙妲存在盲点的说法毫无根据。哪怕是你,也不一定能颠覆未来吧?假如魔王无所不能,应该就不会丧失记忆了。」 「换句话说,这就是根据啊,迪德里希。」 我将理所当然的事,就只是理所当然地说出来。 「就连我也会丧失记忆。既然如此,当然会有未来神看不见的未来吧?这世上不可能有完美的存在。」 迪德里希维持沉重的表情沉默片刻。 「……娜芙妲的神眼如果是附身在你身上就好了呢……」 在他如此喃喃自语的瞬间──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刺耳的雷鸣声响彻开来,局限世界剧烈摇晃。紧接著立刻响起「意念通讯」的声音。 『敌袭……!敌袭……!有人闯进宫殿里了!』 「来了啊……」 迪德里希一脸凝重地说完,娜芙妲就举手画起魔法阵。水晶构成的街道渐渐化为沙暴,使我们回到原本的场所。局限世界被解除了。 在剑帝宫殿剧烈震动之中,迪德里希说: 「袭击者是盖迪希欧拉幻名骑士团的紫电恶魔赛里斯。」 17【覆盖国家的魔壁】 雷鸣再度响彻,使得剑帝宫殿大幅摇晃。 「娜芙妲要预言。侵入的紫电恶魔会在一分十二秒后与囚禁在地下监狱的亚希铁接触,藉由『紫电雷光gabuesuto』开道后将他带走。」 「这真是太好了。赛里斯逃离宫殿后,我与龙骑士团就追著那家伙进入盖迪希欧拉。」 迪德里希冷静地说。大概是事情一如预期吧。 「准备出征。」 在我的眼角余光中,奈特向龙骑士团这样说,希尔维亚也看起来若无其事地站在他身旁待命。尽管迎面吃下「爱世界反爆炎花光炮」,不过伤势已经痊愈了啊?虽说身处局限世界也是原因之一,但还真是惊人的恢复力。 如果不是比喝酒的话,和雷伊他们的对决就还有得打吧。 「魔王啊。」 迪德里希说: 「只要你发誓不会结束选定审判,我们就一块儿前往盖迪希欧拉吧。」 「要是我说不会发誓呢?」 「很遗憾,那我就无法与你合作了。虽然双方都是以和平为目标,不过会走上不同的道路吧。根据迎来的未来,说不定还会演变成要战斗的局面。」 「假如与我为敌,你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吧?」 迪德里希点点头。 「我们阿盖哈会堂堂正正地挑战魔王,然后一败涂地吧。这是绝对不会出错的预言。正因为如此,我们会以骑士的荣耀起誓,战到最后的一兵一卒为止。我就拿起这把护国之剑,开拓未来给你看吧。」 龙骑士团列队待命,人人都带著做好觉悟的表情看著王。 「但要是能实现的话,真想与你再度对酌。」 他已经做好觉悟了啊?他是背负著国家的男人,无法只靠话语打动。 「迪德里希。」 我向他说: 「假如你要阻挡我的去路,那就绝无宽贷。我等魔王军会堂堂正正地迎击阿盖哈的剑帝,尽全力粉碎阻挡在前的士兵吧。」 要是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会正面回应他们骑士的气魄。我在此表明了这个誓言。 「倘若彼此平安归来,这次就带你们到我的国家吧。我会招待你们喝迪鲁海德的酒。」 迪德里希爽朗地笑了笑。 「这是个好主意呢。」 究竟他的神眼眼睛,有没有看到这样的未来呢?──无法从他的表情看出端倪。 过了一会儿,吵杂的雷鸣再度响彻。剑帝宫殿剧烈摇晃,最后静止了下来。 「意念通讯」的声音响起。 『报告!袭击者在掳走亚希铁后逃了。未确认到长相。就从使用的魔法看来,推测是幻名骑士团。如今已离开剑帝宫殿,往盖迪希欧拉的方向逃去了。』 迪德里希一看向奈特,他就点了点头向部下们高声大喊: 「龙骑士团出征!敌人是幻名骑士团,目标是盖迪希欧拉。我们的目的不是战斗,要尽量避免交战。」 「「「遵命!」」」 龙鸣声响彻开来后,白龙们就从挑空的天花板降落下来,骑士们纷纷跨上白龙飞离。 「娜芙妲要将坎达奎索鲁提的翅膀具体化,向预言者迪德里希献上未来的祝福。」 祂手中的「未来世水晶」坎达奎索鲁提扭曲变形,变化成水晶之龙。娜芙妲与迪德里希跨坐上那头水晶龙。 「再会了,魔王。我会祈祷你不会来的。」 迪德里希在留下这句话后,起飞离去。 我朝部下们看去。 「前往盖迪希欧拉吧。」 「好快!你不稍微想一下吗?」 莎夏惊叫出声。 「就算去想,也只会耽搁相应的时间。」 「虽然是这样,但迪德里希能看见未来,提的意见也没什么不对吧?要怎么做?如果就和迪德里希看到得一样,变成不好的未来呢?」 「要是听从迪德里希的意见,就只会迎来他所看到的未来,而当中并没有能让所有人都认同的结果。所以只能行动了。」 莎夏发出「嗯──」的声音陷入沉思。 「亚露卡娜,准备八人乘坐的龙。」 亚露卡娜在伸出手后,雪月花就从祂的掌心中溢出。 「雪花飘落,化为翅膀。」 雪月花在空中飞舞,化为可供八人乘坐的巨大雪龙。 「粉丝社坐上去。你们就跟我一起前往盖迪希欧拉吧。」 「咦……!是、是的!我知道了!」 爱莲尽管露出惊讶的表情,还是应声答应了。粉丝社的少女们彼此面面相觑,然后跨坐到雪龙背上。 「其他人就在这个国家等待。虽然觉得没有威胁,但你们就小心地让自己活下去吧。」 魔王学院的学生们突然惨白著一张脸。 「……不会吧…………」 「话说,我们说不定会跟龙骑士团起争执吧……」 「被拋弃在说不定会成为敌地的国家里……」 「……这岂不就像人质一样吗?」 「能、能不能至少让辛老师留下来啊……?」 我向吐露不安的学生们说: 「别担心,耶鲁多梅朵很快就会过来了吧。而且,能够轻易对付龙人与龙的人就在你们之中,你们难道忘了吗?」 学生们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这样啊。这么说来,还有阿诺苏在嘛。」 「是啊,如果是那家伙的话,就连龙也能一击解决呢。」 「由于施展了隐藏身影的魔法,让我完全忘了他的存在。」 「也就是即使遭到袭击,我们也能让看不见的阿诺苏帮忙对付吗?」 学生们安心地松了一口气。 「阿诺苏,你要极力隐藏自己的存在。假如其他人能拚死度过难关,你就继续潜伏下去,不要出手。」 我朝著虚空这样说。这样一来,只要阿诺苏没有出手,学生们就会认为能靠自己的力量度过难关吧。 只要觉得自己有办法做到,就意外地真的有办法做到。 「魔鬼啊……」 莎夏小声低语。 「走吧。」 我们在施展「飞行」起飞后,就从挑空的天花板飞离剑帝宫殿,然后就这样飞在空中,姑且朝著龙骑士团离开的方向前进。 「亚露卡娜,这里是往盖迪希欧拉的方向吗?」 「有点不同。我认为幻名骑士团为了逃走,特意绕了远路。」 根据迪德里希的预言,幻名骑士团不论怎么东逃西窜,最终都会回到盖迪希欧拉吧。 「那么,就前往盖迪希欧拉吧。我想比迪德里希他们先一步入国。」 「就依你说的。」 亚露卡娜来到前头带路,稍微变更行进方向。 「嗯~?途中不用『转移』过去吗?」 对于艾莲欧诺露的疑问,亚露卡娜说: 「盖迪希欧拉附近有许多龙巢响著龙鸣,还时常张设著『转移』的反魔法,用飞的会比较快。」 「没问题,我们会比在玩捉迷藏的幻名骑士团与龙骑士团还要早抵达。」 亚露卡娜以雪龙能勉强跟上的速度在前头带路。 米夏稍微落队了。 「米夏?还好吗?」 莎夏担心地放慢速度。 「……嗯……」 她虽然这样回答,却显得很痛苦的样子。大概是因为昨晚太过施展「创造魔眼」了吧。她的魔力所剩不多,最重要的是,身体与根源都累积了不少疲劳。 「啊,对了!这头龙还能再多坐一个人不是吗?」 爱莲一说,洁西卡就点点头。 「也是呢!只要挤一挤,感觉米夏妹妹也坐得下去,毕竟她很小一只呢。」 「那么大家就挤一挤吧。挤一挤、挤一挤!」 粉丝社紧紧地挤成一团。看到她们挤成这样,莎夏就傻眼地说: 「这是什么挤法啊……感觉都能再坐三个人了。」 「很感谢你们的好意,但用不著这么做。」 我暂时退到后方后,就牵起米夏的手。 「我会带她过去。」 我牵著米夏的手,再度回到前头的位置。 「……对不起……」 「你在说什么。多亏米夏,让我的身体变得非常轻松,这种程度是小事一桩。」 米夏有点害羞地说: 「……太好了……」 「不过,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啊?」 大概是之前就一直在思考吧,雷伊一脸无法理解似的提问: 「掳走吉欧路达卢的教皇这点还可以理解,不过掳走亚希铁,盖迪希欧拉究竟打算做什么呢?」 「想抢走王龙的祭品?」 米夏这样回答后,莎夏接著询问: 「意思是说,他们不想让阿盖哈诞生出新的子龙?」 「因为子龙很强。」 「……要是像希尔维亚或奈特那样的人增加,战争确实是会变得不利吧。」 我们一面讨论这件事,一面暂时飞在地底的天空中。 周围响彻著龙鸣,漆黑浓雾阻绝著视野。这片雾气恐怕就是抑制「转移」效果的反魔法吧。在朦胧的雾气中冲了一阵子后,眼前就能看到庞大的魔力壁。 亚露卡娜指著那道魔力壁说: 「那就是盖迪希欧拉的国境──阻绝行人,甚至能逼退神力的魔壁。」 「……那是……?」 莎夏惊讶地瞠圆了眼,米夏则说: 「『四界墙壁』?」 隔开国境的是一道漆黑极光。那毫无疑问是能对神族发挥出特效的「四界墙壁」。 「盖迪希欧拉的魔壁过去曾覆盖在天盖上。在漫长的岁月里,地底与地上就是藉此被分隔开来的。」 「……这是你创造的墙壁吧?在两千年前?」 雷伊问。 「唔嗯,不会错的。是注入魔力,让墙壁维持到现在的吧。尽管很微弱,但那道『四界墙壁』上还残留著我的魔力。」 虽然变质得很严重的样子。 「覆盖在天盖上的墙壁,是从某个时期变成了盖迪希欧拉的国境线吗?」 「没错。经过了千年左右,天盖的墙壁这次成为覆盖住盖迪希欧拉的防壁。」 幻名骑士团本来是迪鲁海德的魔族。就连梅鲁黑斯也曾储藏过「四界墙壁」,如果是自称我父亲的那个男人,就算是在术式消灭的千年之后,也有办法给予「四界墙壁」魔力,并且加以利用吧。 「要强行闯入吗?」 米莎向我投来疑问。 「要这么做也无所谓,但没必要一下子就把事情闹大。假如要循正式的管道入国,该怎么做才好?」 亚露卡娜朝地上看去,能在以「四界墙壁」围绕的城墙前看到一座高塔。 「那是管理国境的魔壁塔。据说只要发誓舍弃对神的信仰,遵守盖迪希欧拉的法律,就能够入国。」 「具体内容是什么?」 「我不知道。尽管有人进去过,但是不曾有人出来。」 「……嗯~可以的话,真不想去喔……」 艾莲欧诺露说完,洁西雅就尽全力握起拳头。 「洁西雅也是……可以的话,真不想去……!」 因为盖迪希欧拉与他国几乎毫无关联吧。 「不去看看,就没办法开始。没什么,必要时只要强行闯出来就好。」 我这么说著,与米夏一起往魔壁塔降落。众人跟在背后降落下来。 「我们并没有信仰神,所以无所谓,但亚露卡娜要怎么办啊?」 米莎提出疑问后,艾莲欧诺露就接著说: 「啊~对耶。亚露卡娜妹妹可是彻头彻尾的神喔!」 「因为是不顺从之神,所以没关系?」 米夏困惑地微歪著头后,亚露卡娜就说: 「我虽然是背理神,但是就跟没有记忆一样。即使是舍弃名字之身,也没问题吗?」 「没什么,你们不用担心。」 听到我这么说,莎夏就露出疑惑的表情。 「要我们不用担心,那你打算怎么做?在那座塔里会发生什么事,现在完全不得而知吧?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承认亚露卡娜是背理神……」 「我说过很多次了吧?」 我朝著愣住的莎夏笑了笑,并且说出答案。 「只要谈过就会明白了。」 「我只有不好的预感啊!」 一降落到魔壁塔的屋顶上,我们就推开眼前的门走进塔内。 18【霸军的禁兵】 魔壁塔内昏暗且阴森,潮湿的室内弥漫著讨厌的味道。 「嗯~空气好潮湿,还有奇怪的味道喔。」 「……需要……打扫……」 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一面这样对谈,一面走在我背后。我们走下阶梯后,能在前方看到灯光。 「唔嗯,有一群奇特的人呢。」 尽管还有段距离,不过在走下阶梯时,能看到一群武装的士兵。对方长著龙角、尾巴与尖锐的爪子,手持著长枪,而且全员都是女的。 「身体的一部分是龙的样子。」 「是盖迪希欧拉霸军的禁兵吧。」 亚露卡娜说。她们是守卫国境的士兵。 「禁兵是经由盖迪希欧拉的禁书授予力量,拥有与神交战之力的士兵。也有人说是她们让龙人本来的力量觉醒了。」 「所以才会有著一半像是龙的模样啊?」 「没错。不过,这终究只是吉欧路达卢与阿盖哈的说法。」 一走下阶梯,就在禁兵那边发现到大型的固定魔法阵。周围以结界围绕,由好几名禁兵守护著。我一走过去,当中的两人就让长枪交错,挡住了去路。 「停下来。来到盖迪希欧拉有何用?」 「我是来见霸王的。」 「能允许谒见碧雅芙蕾亚大人的人,只有盖迪希欧拉的子民。只要你发誓舍弃对神的信仰、遵守盖迪希欧拉的法律,就对你进行我国的入国审查。」 禁兵以事务性的语调说: 「在这后头的魔法阵,是通往盖迪希欧拉首都──盖拉迪纳古亚的唯一道路。虽有前往的魔法阵,但没有归来的魔法阵。只要一度入国,除非当上禁兵,否则就无法外出。」 「关于无法外出这件事,那往后的生活要怎么办?」 「入国者要在三天内前往霸王城,在那里详细询问在盖迪希欧拉的生活方式。应该会由霸王碧雅芙蕾亚大人赐予你今后的安身之道吧。」 「要是不小心忘记的话会怎么样?」 禁兵就像不耐烦似的咂嘴。 「别问无聊的问题,这在盖迪希欧拉可是会死人的啊。」 「就只是有点在意罢了。来进行入国审查吧。」 禁兵不快地瞪著我的脸。 「先往前走。」 我转身对米夏他们说: 「她说可以通过了。」 在我叫唤后,他们就走到我身边。禁兵们不改严肃的表情,用魔眼朝他们逐一看去。就连亚露卡娜通过,禁兵也没有特别说什么。 最后是粉丝社她们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通过那里,站到魔法阵上头。身旁的莎夏松了一口气。 「然后?那个叫什么入国审查的,是要做什么?」 「已经开始了。」 我们站上的固定魔法阵缺了一部分,切换成无法施展「转移」魔法的状态。 「祢到这里来。」 禁兵抓住亚露卡娜的手,把祂带到其他地方去。 「全员把收纳魔法阵打开,要是持有盟珠的话就交出来。」 「唔嗯,为什么?」 「盖迪希欧拉是祭祀不顺从之神的国家。盟珠与召唤神的待遇,须由碧雅芙蕾亚大人来决定。」 所以才把亚露卡娜带到其他地方去啊?是因为知道祂是背理神吗?也能认为我与亚露卡娜的情报没有传达到基层吧。要硬闯过去应该很简单,不过我也想知道神在这个国家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 「盟珠只有我持有的这一个,如果要调查,就尽管调查吧。」 我一打开收纳魔法阵,米夏他们也同样地展开魔法阵。禁兵用魔眼朝里头看去。因为没有必要,在吉欧路达卢的教会拿到的盟珠没有放进他们的收纳魔法阵里。 我趁著禁兵在调查魔法阵内容的时候,向全员发出「意念通讯」。 『我们兵分两路,亚露卡娜就这样跟她们走,打探对方的目的。去确认她们的目的是背理神,还是单纯是神都会受到相同的待遇。如果是前者,说不定就能知晓关于耿奴杜奴布的什么情报。』 『就依哥哥说的吧。』 亚露卡娜这样答覆。 『可是,要怎么确认她们的目的是不是背理神啊?』 莎夏传来疑问。 『再准备另一尊神。要是祂被带往其他地方,应该就是有事要找背理神了。』 『假如耶鲁多梅朵老师在场,就能召唤出守护神,但是要怎么准备其他神啊?」 『让雷伊去当。』 他不改脸上微笑地说: 『了解。』 一名禁兵站在我面前。 「已确认过收纳魔法阵。把持有的盟珠交出来。」 我关上收纳魔法阵,把盟珠戒指交给禁兵。不过那是用「创造建筑」创造的精致伪造品。我真正持有的毕竟是选定盟珠,因此已经事先用「幻影拟态raineru」与「隐匿魔力najira」的魔法藏起来了。 「好吧。还有──」 禁兵看向雷伊。 「祢也是神吧?」 雷伊施展「根源伪装nazu」的魔法,将自己的根源伪装成神的根源。尽管相当勉强,但如果是雷伊的根源魔法,除非是魔眼相当优秀的人,否则就无法识破。 「祢要跟我到这里来。」 禁兵们将雷伊与亚露卡娜带往同一个地方。雷伊十分自然地往我这边瞥了一眼,就像在说「事情很顺利」似的微笑著。 「其他还必须做什么吗?」 「入国审查就到此为止。你们就使用固定魔法阵转移吧。就跟方才说明得一样,一定要在三天内前往霸王城,在那里详细询问今后的安身之道……等等……」 就在她要将魔法阵的术式恢复原状时,有其他禁兵跑了过来。 她们交头接耳地在说著什么。往周围看去,发现我们已被其他禁兵们团团围住了。 「你们稍等一下,还有审查要做。」 「我还以为你方才已经说到此为止,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给我老实待著。」 唔嗯,不肯回答啊。 「……风向是不是怪怪的啊?」 「才不是怪怪的程度喔。也许是大危机。」 莎夏低声询问后,艾莲欧诺露就这样回答她。 「别担心,我们什么坏事都没做。只要表现得堂堂正正的,就会让我们过去了。」 「……表现得堂堂正正……我很擅长……」 洁西雅挺起胸口,走到禁兵前面。尽管用眼神强力述说著「让我过去」,还是被对方用手轻轻赶走,使得她垂头丧气地走回来。 「……不管……用……」 「嗯~才没有这回事喔。洁西雅很努力了。就只差一步了喔。」 艾莲欧诺露竖起食指朝我看来。 「对吧,阿诺斯弟弟?」 「是啊。假如再堂堂正正一点,她们就连霸王的脑袋都会乐意奉上吧。」 「没人在说魔王的一步啦……」 莎夏半傻眼地这样吐槽我。就在这时,位在远处的魔法阵散发光芒,有五名士兵转移过来。他们身穿让人联想到龙的全身甲冑,是在地下遗迹利嘉伦多罗路见过的盖迪希欧拉幻名骑士团。 「想让我们确认的事情是什么?」 一名幻名骑士搭话询问,然后禁兵就走近到他们身边说: 「在那里的一伙人,是今天的入国申请者。当中有人长得很像赛里斯大人指示过不准放行的那个叫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的男人,想请你们确认一下。」 「我知道了。」 五名幻名骑士朝这里走来。 「……只能动手了吧……?」 米莎说。 「我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就先试著跟他们谈谈吧。」 她露出一脸愣然的表情。 「……这点倒是无所谓,可是要怎么做?」 「让他们看看我的诚意。」 在我们这么交谈时,幻名骑士团的五人已来到身旁。他们不发一语地用魔眼朝我看来,窥看我的深渊。 「……不会错的。」 周围创造出将我们覆盖住的魔法屏障与反魔法的墙壁。 「小心,这个男人是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 「你认错人了。」 我堂堂正正地这样说。身旁的莎夏递来「这也太硬拗了吧」的眼神。 「你在说什么蠢话啊,魔王阿诺斯?你以为我们会看错你的根源……吗──!」 就像猛然惊觉似的,五名幻名骑士全都把手伸向脖子。因为我轻易穿过他们的反魔法与魔法屏障,将「羁束项圈梦现nedoneriazu」戴在那上头。 「……怎么会…………是什么时候…………?」 由于施展了「幻影拟态」与「隐匿魔力」,所以只有戴上项圈的本人知道这件事。 「魔王阿诺斯啊?我也曾经听说过他的事迹哪。据说他不仅残暴无情,还暴虐至极,会让反抗者品尝甚至让人觉得生不如死的地狱。你们以为像这样的男人,会出现在这种偏僻的场所吗?」 在我这样威胁之后,他们就倒抽一口气。 假如是两千年前的魔族,就很清楚我的传闻吧。不过,要等到与我正面对峙、被我的魔力威吓根源之后,他们才注意到──那些传闻一点也没有夸大其词。 「你就再用魔眼眼睛好好凝视我的根源,是不是认错人了啊?」 「……唔……啊……」 「……呣…………」 不论怎么回答,等在前方的都是地狱。置身在这种恐怖之下,幻名骑士们的魔力大幅颤抖著。 「你们现在脑中所浮现的景象,想必很温和吧?」 在沉默片刻之后,他们朝著在远处守候的禁兵说: 「……这家伙不是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 「确定吗?」 禁兵询问后,幻名骑士回答: 「……没错,你们认错人了。放行吧……」 丢下这句话、解除魔法屏障与反魔法后,幻名骑士们就像落荒而逃似的离去。 「啊啊,对了。」 在我高喊后,幻名骑士们停下脚步。 「你们不觉得养狗就必须绑上项圈吗?这样就算稍微移开目光,只要绑著项圈,他们也不会犯下错误。」 能听到他们「咕嘟」吞下口水的声音。只要把我的事情泄露给其他人知道,就不知道他们身上会发生什么事──这句话就是这个意思。 「别、别说蠢话了!」 这么说著,幻名骑士们再度转移离开了。 「你们可以走了。不过,今后在我们面前禁止私语。」 魔法阵的术式恢复原状,禁兵也像解除警戒似的回到自己的岗位上。我对一脸傻眼看著我的莎夏回以笑容。 「看到了吧?我的诚意让他们明白了。」 「……要是当中没有魔族的话,你要怎么办啦……」 「那就必须进行更加深入的谈话了呢。」 在将魔力注入固定魔法阵后,「转移」的魔法就发动了。 视野瞬间变得纯白一片,眼前出现在道路上往来的人们。这附近是市区,各式各样的商店栉比鳞次,人潮汹涌,十分热闹。 「盖拉迪纳古亚?」 米夏微歪著头。 「应该是吧。」 「意外地能轻易入国呢。而且除了幻名骑士团之外,好像没什么人知道我们的情报。」 米莎说。 「亚露卡娜与雷伊被带走了,他们不要紧吧?」 莎夏露出担心的表情。 我试著将魔眼朝向以魔法线连接的亚露卡娜与雷伊的视野。 「──目前没有动作的样子。禁军让他们在方才的塔里等待。」 「那么,总之我们要先去拯救戈卢罗亚那与亚希铁吧?虽然我不太想救就是了。」 「这件事也很重要呢。不过在迪德里希抵达这里之前,应该还有一段时间。问题在于,要是照著他的预言行动,里卡多会无法得救的可能性很高。假如想要救他,就必须做出迪德里希意想不到的事。」 「……呃,这个道理我是明白啦,但是迪德里希能看见未来,所以要怎样做出让他意想不到的事啊?」 我向困惑的莎夏说: 「为此才需要魔王圣歌队。」 「……所以……?」 「首先,要在盖迪希欧拉这里推广地上的歌。」 「你是笨蛋吗!」 莎夏犀利地投来吐槽。 「他曾经说过吧?魔王圣歌队的歌出乎意料地打动他的心弦。尽管应该不足以颠覆预言,但是她们的歌微微撼动了未来。」 「与娜芙妲的盲点有关?」 米夏对我提出疑问。 「或许呢。这有值得一试的价值在。不管怎么说,里卡多这件事就算无法找出娜芙妲的盲点,也只要抵达十万分之一的未来就好。」 「呃,也就是说……?」 莎夏一脸头痛的表情。 「要利用魔王圣歌队的歌,撼动盖迪希欧拉人们的感情。然后以此作为楔子拯救里卡多的性命,会是最好的形式。」 「虽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要怎么做……?我觉得唱歌与帮助里卡多一点关系都没有耶……」 「没什么,有志者事竟成。」 我朝著在一旁茫然听著的粉丝社们问: 「办得到吗?」 「……呃、呃……这么浩大的事情,我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做到耶……」 「你们就跟平时一样唱歌,为我打动这个国家人民的心弦就好。」 爱莲她们互看著彼此,同时点了点头。 「要、要是这样的话,我们会努力!对吧!」 「嗯!毕竟我们也只能做到这种事了!」 「我们会尽全力做给阿诺斯大人看!」 随后,艾莲欧诺露倏地举起手来。 「可是,就算是爱莲妹妹她们的歌,要是不好好听的话,我想也没办法打动人心喔?在吉欧路达卢是因为来圣奉歌,阿盖哈则是因为有剑帝在才行得通吧?」 「这点我也考虑到了。天气也正好适合呢。」 我对一脸疑惑看来的她们说: 「这次的主题是奇迹。就用歌曲救济这个不信神的国家吧。」 19【奇迹之歌】 我们走在盖迪希欧拉的首都盖拉迪纳古亚中。 这里没有像吉欧路达卢那样的教会,也没有像阿盖哈那样的骑士。就连禁兵的身影,也没有出现在城内的样子。为了掌握人们的生活方式,我让魔眼飞驰到各式各样的场所。 「嗯~盖迪希欧拉明明是地底的三大国,国土却非常小呢?」 艾莲欧诺露以悠哉的语气说。 「是啊。假如『四界墙壁』的内部是国家领土,那个就是能看得到的范围吧?」 莎夏指著国境线上的「四界墙壁」。 「虽然首都相当广大,不过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城市吗?总觉得这样会塞不进『四界墙壁』里头。」 米夏点了点头。 「我觉得没有其他城市。」 「在地底信仰不顺从之神的人们,果然没这么多吗?」 莎夏一面环顾城市,一面浮现出这种疑问。 在地底要不依靠神生活,是非常困难的事。因为要贯彻这种生活方式,所以会到这里来的人,都拥有相应的内情吧。 「可是,这里并非最近才建立的国家。尽管外部入国的人应该很少,但他们也无法离开这个国家,人口应该也有相应地增加吧?」 在道路上往来的行人数量,看起来比阿盖哈和吉欧路达卢还多。 「土地似乎也没有不足。假如顺其自然,城市就会增加才对。」 米夏歪著头说: 「无法扩大『四界墙壁』?」 「难说。这里有赛里斯、冥王伊杰司,还有诅王凯希莱姆。就算是治理这个国家的霸王,也拥有相当的魔力吧。所以我也觉得他们是特意将国土保留在这种规模的大小上。」 如果一味地扩张领土,要维持「四界墙壁」就会变得相对困难吧。 「我明白国家不是只要扩大领土就好的道理。」 辛一面以杀气腾腾的视线警戒周围一面向我说: 「但为何盖迪希欧拉的人民,除了禁兵与幻名骑士之外都无法离开这个国家?尽管『四界墙壁』能有效隔绝神族,但他们也不是处于一出国就会遭到敌人袭击的环境吧?」 「因为有那个禁兵与幻名骑士团在,所以对于各国的震慑力似乎也十分充足。」 米莎这么说之后,艾莲欧诺露就像认同似的大叫出声: 「啊~这样啊。就连邻国的阿盖哈,也不像是会突然袭击盖迪希欧拉人民的人,就算稍微出国一下,似乎也没问题喔!」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要禁止出国?」 莎夏发出「嗯──」的声音歪头不解。 「我……知道了……!」 洁西雅一脸得意地说。 「好厉害喔!洁西雅,你是天才!」 艾莲欧诺露一称赞,洁西雅就瞪著她。 「我……什么都还没说……这样……不行……」 看到一脸不服的洁西雅,让艾莲欧诺露「嘻嘻」笑了起来。 「好乖、好乖,洁西雅很聪明呢。那么,霸王想要做什么呢?」 「……想把大家……关起来……」 「关起来要做什么啦……」 大概是不吐不快吧,莎夏很不成熟地脱口说出这句话。 「……想要大家……陪在身边……!」 「又不是怕寂寞的人。」 「……洁西雅……很寂寞……!霸王也……很寂寞……!」 洁西雅握紧双拳向莎夏述说。 「或、或许是这样吧……」 「还想到……另外一个理由。」 洁西雅突然逼近莎夏。 「什么?」 「这块土地……很厉害……」 「呃……是哪里很厉害?」 「总之……很厉害……!」 洁西雅打算靠气势强辩过去。 「这、这样啊……所以很厉害会怎样?」 「因为很厉害……所以关起来了……!」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啦……」 莎夏伤脑筋地嘟囔。 「除了人民无法出国之外,还有其他不自然的地方。」 「有吗?」 莎夏浮现疑问,米夏则说: 「没有卖食物的店家。」 我们在这座城市里逛了一阵子,盖迪希欧拉的街道和吉欧路达卢、阿盖哈相比丝毫不会逊色,店内日用品之类的商品种类丰富;但不知为何,这里唯独没有卖食物的店面。 「大家全都是自给自足吗?」 艾莲欧诺露竖起食指。 「在地底的环境下,无法轻易栽种作物、饲养牲畜。就算这座城市施行自给自足,不足的部分还是必须从国外进口吧?不让人民出国这点,果然让人难以理解。」 如果土地狭小、人口密集,离开国家应该也会比较容易取得食物。 还是说,他们靠魔法想办法解决了吗? 「要是无法扩大领土,就算假设他们想把人民关起来以增加人口,也还是会留下疑问。人口越是增加,这座城市就迟早会变得越来越狭窄吧。」 说到底,与他国没有交流的可疑国家,很少有人会从国外进来吧。让人能自由进出,造访这里的人也会增加。这样一来,人民也应该就会增加。 「那么就是那个了。因为要前往他国,就表示那个人相信神,所以才不准人民离开这个国家。这个答案怎么样啊?」 艾莲欧诺露用食指轻轻指向我后,洁西雅就气势十足地说: 「你是……天才……!」 「喂,洁西雅!你在报刚刚的仇吧!」 两人就像在互相追逐似的嘻闹起来。 「只要会回来的话,就算出国也没有问题。或许是认为,人民一旦离开这个国家,就不会以自己的意志回来吧。」 「这样的话,就像在说盖迪希欧拉是个有问题的国家不是吗……」 莎夏露出厌烦的表情。 「只能希望并非如此了。也说不定是因为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内情。」 「咦?那里是不是破了一个很大的洞啊?」 爱莲说。城市正中央有个巨大坑洞,其中心破了一个深邃的洞穴。 「真的耶。这是什么,非常深耶!」 「是不是看不到底啊?」 「让我看、让我看!」 诺诺与洁西卡等人兴高采烈地跑过去,探头看著坑洞中心的洞穴。 「一如预言呢。」 「震雨?」 米夏问。 「是啊。这是昨天刚下过的痕迹。」 震雨发生的日期与地点,我已经从迪德里希那边得知了。虽说「四界墙壁」也覆盖住天空,但掉落下来的岩石经由全能者之剑的力量化为永久不灭。只要降下的速度够快,就没有东西能够抵抗。 「就利用这个。」 莎夏投来疑惑的眼神。 「利用这个,是在说……震雨?」 就在我点头回应时,身后传来了叫唤声。 「喂,站在那边的人!」 回头望去,便发现身后出现一群穿著长袍的人。他们是盖迪希欧拉的人民。 「虽然没见过你们,不过这里是禁止进入的场所。如果是刚入国的话,就赶快去霸王城报到。」 像是领导人的男人这样说。 「来得正好,你们是来调查震雨的人吗?」 男人一脸疑惑地回答: 「这怎么了吗?」 「天空的结界突然无法挡住震雨,让你们很伤脑筋吧?我想助你们一臂之力。」 穿长袍的男人露出些许惊讶说: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直截了当地说,就是背理神耿奴杜奴布所造成的。那个天盖还有震雨,现今已经化为绝对不会毁坏,永久不灭的岩块了。而且再过不久,这座城市就会再度降下震雨。」 「……你这么说有什么根据──」 天上传来足以盖掉男人发言的地鸣声。是震天。当我将魔眼朝向「四界墙壁」的另一侧后,就看到天盖一面微微震动,一面渐渐地低降下来。 一部分的天盖就像要滑落似的凸出大岩石,合计有十三块。 「这次的震雨数量很多喔。」 「快、快去预测震雨的掉落位置,发出避难劝告!如果是驱壁,尽管支撑不了多久,还是能挺过一段时间!就趁这段时间,让大家往安全的场所避难!」 男人大喊。可是,有一块大岩石越来越凸出天盖了。 「不、不行啊!不管怎么样,都来不及逃过那块岩石!」 「总、总之快逃!要尽可能远离震雨!」 我无视惊慌失措的盖迪希欧拉民众,倏地举起手。爱莲她们一看到动作,就像察觉到我的意图似的画起魔法阵。 「音乐演奏shiniaru」发动。播放出来的伴奏,是魔王赞美歌第六号〈邻人〉。 「喂、喂!你们几个在做什么啊!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快到这里来!总之先一块儿逃吧!」 「假如逃走,你们的城市就会毁掉吧。别担心,她们那首歌应该会将震雨消灭掉。」 「你说什么──」 天空响彻起剧烈的声响,巨大的震雨朝这块土地掉落下来。剎时间,我取出全能者之剑里拜因基鲁玛,施展「波身盖然显现」,将魔眼视线朝向天空。 眼看著不断加速的震雨达到无法阻止的速度,撞上覆盖城市的「四界墙壁」。 「轰隆隆隆隆隆龙龙」的刺耳声响起,震雨同时陷入「四界墙壁」之中。尽管稍微减缓了速度,但下半部分早已贯穿那道魔法屏障。 要是变成这样的话,掉落下来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题吧。 不过── 「啊~神啊我从不知道,竟有这样的世界啊~~」 「「「了去了,了去了,了去了呜呜~」」」 在那道歌声响彻开来的瞬间,震雨突然消失无踪。 「什么……!」 「咦……」 「震雨消失……了……?」 是我施展「波身盖然显现」,用可能性的里拜因基鲁玛斩断化为永久不灭的大岩石,使其化为乌有了。 男人们因为这一幕露出惊愕的表情,纷纷倒抽一口气。 「……什…………什么,刚刚的,到底是……?」 「就跟你看到,还有听到得一样。她们的歌驱散了震雨。」 他们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将视线朝向魔王圣歌队。 「怎么可能……」 「居然将那个连驱壁都能轻易穿透,贯穿这个地底的震雨……?」 「用歌驱散了……这是有可能的事吗……!」 「……不可能……应该是不可能的……可是……」 「才刚听到那首歌,震雨就在眼前突然消失可是事实……」 里拜因基鲁玛是不出鞘就挥出之剑,所以不会映入他们的眼中。 盖迪希欧拉的民众们茫然地伫立在原地。 「你们在做什么?」 「……咦?」 面对一脸困惑的男子,我举手指著天空给他看。 「看啊,震雨还没结束,马上就要降落到这块土地上了吧?光靠她们的力量,歌声的气势不足。要将盖迪希欧拉的人民聚集到这里来,让大家一起唱歌!」 「可是,这种歌对我们来说……」 「只要会说『了去了,了去了,了去了呜呜~』就好。之后就由我们这边将歌声转换成力量吧。」 他们思考了一会儿后说: 「……如果是这样的话……」 「是、是啊,我们也办得到……」 穿长袍的男人们面面相觑。 「……不过,能相信他吗?」 「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了!必须先挡住震雨才行!想守护城市的心情,应该大家都是一样的!」 「确实是……这样呢……」 他们发出「嗯」的回应点了点头。 「去召集人手吧!」 「我是迪亚斯,迪亚斯亚隆德。请教教我们吧。也请教我们唱那首歌!让我们同心协力,一起度过这场震雨吧!」 迪亚斯向我伸出手。我与他握手,同时对他说: 「我是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请多指教了。」 天盖大幅摇晃,能再度看到震雨的徵兆。魔王圣歌队大声高歌,唱出「请不要打开」的歌词。 广场上陆续聚集起盖迪希欧拉的民众,穿长袍的男人们一脸认真地说明唱歌驱散震雨的事。不久后,不知从哪里传出练唱「了去了」的声音。这些练习声不断增加数量,渐渐形成巨大的吼声。 继吉欧路达卢与阿盖哈之后,如今在这块土地上,禁忌之门也即将开启。 20【盖迪希欧拉的憎恨】 『──哥哥,似乎有动静了──』 当魔王圣歌队的歌声回荡在盖拉迪纳古亚时,我听到呼唤我的声音。 我将视野移到亚露卡娜的魔眼上。祂位在魔壁塔里,身旁有雷伊在。禁兵们将两人的周围团团围住。 总觉得她们的眼神莫名地阴沉。我无法像米夏那样看出他人的微妙感情,尽管如此,这也让我清楚到不能再清楚了。那是看向憎恨对象的鄙视眼神。 「祢是什么神?」 一名禁兵事务性地这样询问,看起来像在压抑感情的样子。 「我是无名神亚露卡娜。」 这种回答让询问的女性显得烦躁。 「祢在开我玩笑吗?」 「龙子啊,我没有说谎。神也有舍弃名字的情况。如果想知道过去的名字,那我就告诉你吧。我是不顺从之神──背理神耿奴杜奴布。」 「别开玩笑了。」 那道声音低沉且参杂著愤怒。 「耍小聪明的神,以为搬出背理神的名字,我们就会崇拜祢吗?外头的人好像都说盖迪希欧拉信仰不顺从之神的样子,但内容可不是祢们所想像得那样。对我们来说,不论是神还是不顺从之神,都是一样的。」 「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祢真的是背理神,就不可能不知道。不论是神还是不顺从之神,祂们都不会拯救人们的教训。不是别人,就是背叛与谎言之神──耿奴杜奴布带给盖迪希欧拉的!」 禁兵凌厉且就像唾弃似的说: 「绝对不要相信神,这是刻划在我们每一个人身上的痛,是对于祢们的反信仰。我们盖迪希欧拉人民要立于神之上,支配著神。」 「我理解你们的教义了。龙子啊,但我曾是背理神之事,还有现在舍弃那个名字之事,也全是事实。我没有要骗你的意思。」 亚露卡娜以静谧的声音说: 「这世上存在各式各样的神。神不会拯救人们的说法是正确,而且同时也是错误的吧。但我发誓,此身乃要给予人们救济的秩序形体。」 禁兵将手中的长枪举到亚露卡娜眼前。 「如果神会给予救济,那么为何没有拯救他?」 那名女性怒气冲冲地质问: 「我祈祷过了。向神祈求,而且贡献了一切!然而,明明我献出了全部,我的孩子却没有得救。为什么那个孩子会生为短命种?为什么甚至被称为神的存在,就连一条性命都无法拯救!」 亚露卡娜悲伤地回看那名女性。她应该被困在过去的悲剧之中这点,任谁看了都一目了然。向神献上祈祷、祈求奇迹,然后没有实现。不论地上还是地底,这都是司空见惯的事。 「我就只是想要他能以常人的寿命活下去,会是这么奢侈的愿望吗!甚至到了最后,神父还这样说了──你的信仰不足,你的祈祷不够。谁能接受这么愚蠢的事啊!」 握住长枪的双手气愤地颤抖著。 「不论是吉欧路达卢的教义还是阿盖哈的教义,全都是谎言。不论怎么祈祷、不论献上什么事物,神不会拯救任何人。既然如此,一开始就老实说啊。说神并不存在!」 地底是信仰虔诚的世界,所以遭到神背叛时的愤怒也同样很大吧。 「龙子啊,我会给予救济的话语并非谎言。只不过此身并非全知全能,会有无法拯救的性命与心灵并非是你的祈祷不足,就只是神的力量不够。」 禁兵狠狠地咬牙切齿,在手上使力。 「……别……开玩……」 这是混杂著憎恨与愤怒的低喃。 「别开玩笑了──!」 忘我一般刺出的长枪并没有刺穿亚露卡娜。因为那个枪尖早已被人斩断──经由灵神人剑伊凡斯玛那。 「我虽然明白你想拯救孩子的心情……」 雷伊说: 「既然你已经注意到神并不是特别的存在,那也应该明白:即使是神,也跟你们没有多大的差别吧?」 「……闭嘴。事到如今,神才说这种话吗?尽管大肆宣扬『神是秩序,是掌管一切的「全能煌辉」之手』,一旦情势不对,就说跟我们一样?」 「如此宣扬的神不是我,也并非祂。虽然我不太清楚你的情况,不过要是连与我们无关的事情都怪罪到我们身上来,那可就伤脑筋了。」 禁兵瞪著雷伊,就像在控诉「这听起来只像在逃避责任」一样。 「……神都一样。只会说什么秩序、什么常理,一点也不会考虑人们的心情!」 这样的神确实充满这个世界,甚至到了让人厌烦的程度。 「我不否认有许多神欠缺心。纵然如此,也不能断定所有神都是如此。实际上,在许多人信奉神的这个地底之中,你们就没有信奉神。」 「听祢胡扯!」 禁兵从魔法阵中取出新的长枪,再度刺向雷伊。而这一枪被他轻易斩断了。 记得她们应该说过,神的待遇在盖迪希欧拉是由霸王碧雅芙蕾亚来决定的。既然如此,这个行动很明显就只是私怨。明明如此,周围的禁兵们却没有要制止她的意思。她们全都带著相同的眼神,就只是在一旁看著雷伊与亚露卡娜。 也就是一丘之貉啊。 「祢这个说话简直就像人类一样的神!报上名来!祢是什么神?」 被这样询问后,雷伊一副理所当然地回答: 「我是勇气神雷伊古兰兹。」 「……勇气神?」 她一副从未听过的样子。这是当然的吧。因为这是雷伊方才随便想出来的神嘛。 「你所不足的,是承认自身错误的勇气。你的悲伤与憎恨并不是任何人能否定的。不过,并不是所有神都对你释出恶意。根绝神,并不会让你的孩子复活。」 对于雷伊像在训诫的话语,禁兵从正面反驳: 「祢们这些神都只会说对自己有利的事!神的存在本身就是祸害,火焰的秩序会烧死人;剑刃的秩序会斩杀人;生命的秩序夺走了我孩子的性命!而祢则是以名为勇气的秩序,甚至践踏了我复仇的荣耀!」 「你只看到事物不好的一面。假如无法生火,人们就会冻死;倘若无法斩切,人们也无法料理。而要是没有勇气,人们就无法向前迈进。」 「我们不会继续被神的话语所蒙骗。就算没有秩序,世界也会运作。就算没有神,我们也能活下去!我们为此才建立盖迪希欧拉,为此而有霸龙!」 禁兵在长枪上注入魔力后,枪尖突然燃烧起来,在枪刃上缠绕起火焰。 「我等盖迪希欧拉的禁兵全是遭神背叛之人。有人是被再生守护神,有人是被福音神,还有人是被辉光神夺走了人生。所以我们发过誓──要向神复仇。我们要团结起来消灭众神,经由我们的手夺回真正的秩序与和平!」 火焰堵住雷伊的退路,长枪的枪尖刺向他的心脏。 「呼……!」 剑光一闪。雷伊一挥出灵神人剑,其剑压就消除了火焰,同时把长枪打飞出去。 「我明白你的憎恨。」 雷伊用伊凡斯玛那指著禁兵的喉咙紧盯著她。 「然而仅是消灭众神,也不会让世界变得和平喔。」 「……祢说什么?」 「复仇会结束吗?会将个人怨恨投注在神族这个种族之上的复仇,真的会因为只是消灭了众神就结束吗?」 她以憎恨的眼神回瞪雷伊平静的视线。 「我深深觉得,扭曲的复仇只会产生扭曲的结果喔。只要你们抱持永无止境的怨恨与憎恨活下去,就只会再度塑造出一个新的敌人不是吗?说不定直到消灭一切、万物消失殆尽为止,这场战斗都不会结束。」 「祢懂什么!」 「要是懂你的心情,就无法纠正你的错误。」 面对激动地横眉怒目的她,雷伊露出无法如愿的表情。 「我知道,不论是你的憎恨,还是你的怨恨……你们如今正站在岔路上面临选择。是只想要一直报仇雪恨下去,还是说想要和平呢?」 「唰」的一声响起脚步声。 为了不让雷伊他们逃走而将周围团团围住的禁兵们,将憎恨与长枪指向他。 「这样好吗?我还以为在盖迪希欧拉,神的待遇是由霸王决定的。要是做出这种事情来,会害你们遭到惩罚不是吗?」 「饶舌的神,这不是祢要担心的事!动手!」 禁兵们将长枪刺在地板上。紫色火焰奔驰于地面,在雷伊他们脚边画出魔法阵。 「『霸炎封食suijiniasu』。」 魔法阵升起火星。 突然间,亚露卡娜的表情变得扭曲,无力地单膝跪地。 「……封印神力的结界……」 「没错。在『霸炎封食』中,祢们这些神就连要随意行动都办不到!这就是消灭神之秩序,我等睿智的结晶!」 被伊凡斯玛那指著的禁兵跳开,把手伸向被打飞的长枪── 「呃啊──!」 在握住长枪之前,她就被雷伊打中要害,当场倒下。 「怎么……了?」 趴在地上的她看向周遭。构筑「霸炎封食」的禁兵们,手中的长枪悉数遭到斩断,全员都跪在地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怎、怎么可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霸炎封食』中,为什么……」 因为长枪遭到斩断,「霸炎封食」的魔法阵消去,使得束缚住亚露卡娜的结界消失了。 「知道了吗?即使是能封住神的锁炼,也无法束缚住名为勇气的秩序。因为所谓的勇气啊,就是为了让人从各种枷锁中获得解放而存在的事物。」 亚露卡娜的表情微微黯淡下来。他的台词是为了不让她们察觉自己不是神的方便;尽管如此,亚露卡娜也还是想说,这是因为雷伊不是神。 「束缚住你们的憎恨锁炼也只要胸怀勇气,就能悉数斩断,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秩序喔。所以──」 雷伊扮演著勇气神向趴在地上的禁兵说: 「要是你们真的想要和平,就不要带著憎恨,而是应该胸怀勇气战斗。」 21【被囚禁的神】 「……祢们这些神,看来非常喜欢触怒我们的样子呢……」 就像在鞭策倒下的身体,禁兵竭尽全身魔力,其他人也跟她一样。她们拔出新的长枪,支撑身体站起来,眼神中充满对神的憎恨。 「勇气这种东西,我们早就耗尽了。」 那名女性缓缓地站了起来。 「因为被祢们夺走了。这个世界与秩序,将我的孩子与重要的人们逼上绝路践踏,不讲理地杀掉了。如果是为了拯救那孩子,哪怕是地狱的业火中,我也会飞奔进去啊!说这是世界的意志摆出事不关己的嘴脸见死不救的,分明就是祢们吧!」 就像受到女性的话语鼓舞,其他人也开始充满魔力。 「某尊神让人见识到地狱,某尊神再去拯救世人。原来如此,这还真是不得了的自导自演。既然神要带给人们救济,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创造正常的世界!」 雷伊没有回答,只是倾听那名禁兵的话语。 「就只是好听的神的话语、信徒的说法等,我们早就听腻了!」 能看得出她抱持必死的觉悟。怀著就算会同归于尽也要杀掉雷伊的气魄,她们一齐蹬地冲出。 「──住手!」 声音严厉地响彻开来,使得她们的动作戛然而止。 此时出现的,是穿著深绿色全身甲冑的两名士兵。他们是幻名骑士团。从他们没有戴上「羁束项圈梦现」看来,似乎跟方才赶走的人不同。 他们一走向前来,禁兵就像要让道似的退开了。 「你们忘记我等的夙愿了吗?在这里与渺小的神同归于尽,究竟有何意义?」 面对幻名骑士的质问,禁兵们露出尴尬的表情。 「那份憎恨被看上,你们才会被提拔为禁兵。不过,可别以为霸王会一直容忍你们。」 尽管露出不服的表情,禁兵们还是当场离去了。 「站上去。」 被幻名骑士命令后,雷伊与亚露卡娜就互看一眼,然后老实地站到魔法阵上头。 「要带我们去哪里?」 「霸王城。」 幻名骑士一发动魔法阵,雷伊他们就转移离开了。映入视野里的是监狱。紫色火焰在周围的墙壁、天花板以及地板上画著魔法阵,发动著「霸炎封食」的魔法。 这是用来囚禁神的牢笼。亚露卡娜露出难受的表情。 「没有效呢。」 幻名骑士用魔眼注视雷伊。虽然他们似乎无法看穿他的「根源伪装」,但完全不受「霸炎封食」的影响,到底还是让对方起了疑心吧。 「我是勇气神。这世上不存在能束缚勇气的锁炼,此乃秩序喔。」 雷伊爽朗地露出微笑,幻名骑士则蹙起眉头。 「我听说神的待遇是由霸王碧雅芙蕾亚来决定,如果这是真的,我就暂时在这里安分等著吧。因为我有想知道的事呢。」 「……祢真的是神吗?」 幻名骑士将视线落在雷伊持有的圣剑上。 「灵神人剑伊凡斯玛那──在两千年前的地上,勇者加隆持有的圣剑。」 幻名骑士是两千年前的魔族,会知道这件事可说是理所当然。 「你很清楚呢。没错,这是勇气神雷伊古兰兹在祝福后,赐与他的圣剑喔。因为他死了,所以回到我手里了。」 不愧是曾经扮演过暴虐魔王的人,理直气壮地说著谎话。 「过来。」 幻名骑士推著雷伊的背。就像要远离亚露卡娜一样,他被带到墙边。 「就来确认一下吧。假如祢是神,待遇就由碧雅芙蕾亚大人来决定;假如不是,我就在这里取了祢的性命吧。」 幻名骑士把手伸向雷伊的脖子。只见他的手突然染黑,魔力急遽上升。 「快避开。那个魔族之子身上潜藏霸龙。」 亚露卡娜喊道。 「不用担心。霸龙能在啜饮血液后,分辨出对象是否为神。祢如果是神,就算被咬上一口也不会毁灭;但如果不是的话,就当作会直接死去吧。」 幻名骑士的手由黑变紫,指甲尖锐地伸长,刺向了雷伊的喉咙。 就算想避开,背后也是墙壁。假如被霸龙咬到,到底无法继续隐瞒身分吧。 雷伊吐气,瞬间屏息。 「呼……!」 伊凡斯玛那剑光一闪,幻名骑士的手臂「啪答」一声掉落在地面上。紫色龙头从那道伤口中出现,露出了尖牙。 「祢果然不是神吧?」 「要是被这样认定的你毁灭,我也很伤脑筋呢。」 「祢说了蠢话。要是抵抗的话,会被怀疑是当然的吧!」 潜藏在体内的龙头从手臂中滑溜溜地爬出,就像要吃掉雷伊似的袭击过来。他以灵神人剑将这颗龙头一刀两断;然而被劈成两半的霸龙却扭曲变形,然后变成了两颗龙头。 『通告全队──』 尽管不断从手臂中送出霸龙,幻名骑士还是发送「意念通讯」。为了不让他这么做,雷伊蹬地冲出。 「灵神人剑──秘奥之一──」 聚集在伊凡斯玛那上的光芒化为无数剑击,将两颗龙头与幻名骑士斩成碎块。 「『天牙刃断』!」 骑士一下子变得七零八落。可是这一片片的肉块改变形状,这次变成三十头霸龙。 『报告。已经逮捕两尊与八神选定者之一的不适任者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缔结了盟约的神──』 「意念通讯」仍然响著。三十头霸龙中,究竟哪个才是本体?还是说,它们全都是本体?雷伊就像迷惘似的环视周围。 『当中的一人──』 并不是神──抢在他说完之前,三十头霸龙全部被红枪刺穿了。 「……呃啊……你……」 霸龙的视线落在另一名幻名骑士身上。穿著深绿色全身甲冑的那个人,刺出没有枪尖的深红长枪──红血魔枪迪西多亚提姆。 「──『次元冲』。」 三十头霸龙全都被刺出窟窿。龙随即被吸进那个窟窿之中,猛然地消灭掉了。 『通告全队。逮住了两尊神。被杀掉了一个人,但不成妨碍。』 男人一重新发出「意念通讯」,就在自己身上画起魔法阵。全身甲冑忽地消失之后,露出戴著大型眼罩的独眼脸孔。 「魔王的做法还是一如往常强硬啊。而配合他的你,与其说具有勇气,不如说太过无谋了喔。」 那个人是四邪王族之一的冥王伊杰司。 尽管被耶鲁多梅朵杀掉,看来在那之后复活了呢。 「……为什么要帮助我们?」 雷伊收起灵神人剑向他问道。 「就只是彼此目的一致罢了。你也就算了,但余不能让背理神耿奴杜奴布称了那个男人的意。」 「这是在说赛里斯吗?」 「我就警告你吧。」 没有回答雷伊的提问,伊杰司说: 「霸龙是吞食神、吞食秩序的龙。是将霸王碧雅芙蕾亚选为八神选定者,暴食神盖鲁巴多利翁的末路。」 「你说霸龙是神吗,魔族之子啊?」 亚露卡娜提出疑问,并在「霸炎封食」中缓缓走向伊杰司。 「正确来说,是曾经是神喔。如今就只是会吞食神的疯狂龙。」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雷伊询问。 「是霸王做的喔。为爱痴狂到最后,憎恨著神、憎恨著秩序,憎恨著信奉神的信徒们的霸王碧雅芙蕾亚,渴望能破坏世界秩序的方法。而教唆她只要扭曲暴食神盖鲁巴多利翁的秩序,将祂变成食神龙就好的,就是那个叫做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的男人。」 扭曲秩序,让神成为其他存在吗?这可不是半吊子的魔法呢。 「霸龙会吞食神、吞食人,将他们的根源纳为己有。那头龙是众多根源的群体。其数量会越吃越多,直到它所有的根源都毁灭为止,不论斩杀还是烧毁都会不停地增殖下去。」 所以伊杰司才把它轰飞到次元的另一头去啊? 「吞食了神的根源的霸龙,会具备扭曲的秩序。方才的个体由于未曾吞食过神,所以没什么大不了,但吞食了痕迹神与福音神的霸龙力量相当惊人。它们是以神之力,吞食神的禁忌之龙喔。」 「禁兵会有一半龙的外貌,还能施展封神的魔法,也是因为遭到霸龙寄生的关系吗?」 雷伊问道。 「要是只有禁兵就好了。这个盖迪希欧拉的人民几乎全都被霸龙寄生了。必要时,他们全都会照著术者霸王的意思行动,变成她的操线人偶吧。」 「霸王的目的是什么?」 「这还用说吗?碧雅芙蕾亚想要复仇雪恨。想将凌虐自己所爱之人的神,还有那些神的信徒们,一个不留地毁灭殆尽。」 雷伊轻轻叹了口气。 「不觉得她的精神正常呢。」 「她是个蠢女人喔。不过是个太过可悲的女人。与怂恿她的男人相比,她那样已经很可爱喽。」 伊杰司将迪西多亚提姆收进魔法阵中转过身去。 「幻名骑士团与龙骑士团仍处于小规模冲突当中,但被掳走的亚希铁已经被关进下一层的监狱里了。想救他的话,警备薄弱的现在正是机会吧。」 「你为何会在幻名骑士团里?」 「因为有应该要做的事。余必须偿还两千年前欠下的人情。去帮我跟魔王转达,这次绝对不准阻挠我。」 这么说著,伊杰司迈步离去,可是中途又停下脚步。 「勇者加隆。」 冥王头也不回地说: 「你的师兄还活著喔。」 对于他这句话,雷伊难掩惊讶。 「卡希姆……?」 「他转生成龙人,如今就在这座城里。他是个直觉敏锐的家伙,应该很快就会注意到你了吧。」 留下这句话,伊杰司离开了。尽管雷伊瞬间露出凝重的表情,就像要重振精神似的摇了摇头。接著,他向亚露卡娜说: 「……我们走吧。虽然想知道霸王会怎么处置祢,当务之急是要救出亚希铁。」 「白雪飘落,普照大地。」 雪月花在亚露卡娜的周围飘落,其光芒让「霸炎封食」的效果衰减。 亚露卡娜以静谧的眼神望向雷伊。 「你就去做你该做的事吧。」 于是,雷伊看起来不好意思地微笑。 「现在不是执著于过去的时候。况且,卡希姆大概会逃避我吧。」 亚露卡娜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内情。不过,你现在抱持著身为勇者加隆的痛苦吧?此身想作为赐予救赎的秩序,亚希铁就由我来设法救出。要是身为人子的你的救赎在那里的话,你就去吧。」 雷伊低垂著头。寻思片刻之后,他向亚露卡娜说: 「谢谢祢。」 一离开这座监狱,雷伊与亚露卡娜就兵分两路。 22【霸王的目的】 盖迪希欧拉的首都盖拉迪纳古亚降下震雨。化为永久不灭的岩石之雨轻易地突破守护城市的驱壁「四界墙壁」,朝著民家与商店坠落。 「「啊~那里并不净」」『『『喝!』』』 魔王圣歌队还有盖迪希欧拉的民众,一齐合唱著魔王赞美歌第六号〈邻人〉,或是搭配间奏挥出正拳。 「「无人知晓」」『『『喝!』』』 藉此破坏降下的岩石之雨,使其消散。 「「那里并不净」」『『『喝!』』』 在降下的震雨中,他们拚命学习这首歌与舞蹈动作。他们并不像吉欧路达卢的人民那样惯于唱歌,也不像阿盖哈的人民那样有在锻炼身体。歌唱得很拙劣,舞蹈动作也有待加强,不过充满了想要守护城市、守护邻人的心情。 「「请不要进去」」 「「说什么不可能进得去,可~是不行不行哟」」『『『喝!』』』 又一颗震雨在空中粉碎。想当然耳,这是我配合歌曲,用里拜因基鲁玛斩断的;但对于不知晓此事的盖迪希欧拉人民来说,看起来就宛如是这首歌带有魔力,将那块大岩石给破坏掉一样吧。 「「让我来教导你教典上没~教的全部全部────」」 『『『喝啊喝啊喝啊喝啊!喝啊喝啊喝啊喝啊!』』』 他们唱著歌,挥出拳头。为何唱歌能挡住震雨,就连思考这种事的余裕都没有,就只是浑然忘我地为了守护盖拉迪纳古亚而放声高歌。 「「「了去了,了去了,了去了呜呜~」」」 「「啊~神啊我从不知道,竟有这样的世界啊~~」」 『『喝!喝啊!喔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 最后的震雨一炸开,从上空传来的地裂声就渐渐变小。 数秒后,声音停止,震天结束了。在流淌〈邻人〉的后奏中,穿著长袍、气喘吁吁的男人──迪亚斯他们半茫然地注视著天盖。 不久后,察觉到震天不会再发生之后,他就说: 「……我们勉强度过了……吗……?」 「…………好像是呢……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魔法……」 「……哎…………是首好歌就是了……」 在有人说出这一句后,迪亚斯就笑了。 「我也这么觉得。将不能打开的禁忌之门打开了,这是把我们盖迪希欧拉人民的情况唱出来的歌呢。」 说完,听到他这么说的男人也破颜微笑。 「是啊,唱得真好。哪怕被说是禁忌、哪怕被说是不净,也只相信著自己的双手向前迈进。这就是至今以来,我们所做过的事啊。」 「说要教你神的教义所没有的事这段,也唱得很好呢。把神的教义不是这世上的一切,讲得就像理所当然一样。」 「结尾也非常棒。啊~神啊,我从不知道竟有这样的世界啊。这一句把抵达我们的乐园──排除神的人之国时的喜悦传达过来了。讽刺神的感觉也很棒呢。」 「话说回来,魔王是指什么啊?」 「是在指我们的心吧。向我们述说,比起相信神,更要去爱著邻人。相对于神,用魔之王来表现这种心情,也让人感到非常讽刺不是吗!」 「喂,我曾经想过……盖迪希欧拉还没有国歌吧……?」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都沉默下来,深深地陷入烦恼。 「…………可是,不晓得碧雅芙蕾亚大人会说什么……」 「那我们先练习一下,然后试著唱给她听如何?她说不定会喜欢。」 迪亚斯说。 「赞成!」 「我也赞成!」 接连响起赞同的声音。 也由于这是驱散震雨的歌,所以让盖迪希欧拉的人民能以坦率的心情去聆听〈邻人〉吧。而只要能坦率聆听的话,她们的歌就有著足以打动人心的力量。不论是在吉欧路达卢,还是在阿盖哈都是如此。 「喂,阿诺斯先生!」 迪亚斯朝我跑过来。 「我想把这首歌当作盖迪希欧拉的国歌,能再更清楚地教导我们吗?」 唔嗯,稍微有点好过头了呢。想当作国歌的要求,到底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不过就先答应他的请求吧。 「好啊。请务必这么做。」 我看向爱莲她们。 「就跟你们听到得一样,先暂时去教他们怎么唱歌吧。」 粉丝社的少女们点点头,齐声回答: 「「「遵命,阿诺斯大人!」」」 「那么,能马上拜托你们吗?首先要怎么做?」 迪亚斯朝著粉丝社少女们跑去。为了挡住震雨而聚集在此处的盖迪希欧拉民众,以我们为中心围成圆形。 忽然就看到在前排的孩子们,就像累了似的坐在地上。 「不习惯的唱歌跳舞,让你累了吗?」 我提出询问后,他就微微摇了摇头。 「……肚子饿了……」 小孩发出有气无力的声音。我一看向迪亚斯,他便说: 「抱歉喔。再等一会儿,碧雅芙蕾亚大人就会拨空帮我们准备食物了。」 「……嗯…………」 小孩们以微弱的声音回答,蹲坐在地上。 「这个国家的食物状况如何?就我所见,店里并没有卖任何食物?」 「喔,这是因为食物在盖迪希欧拉采配给制,碧雅芙蕾亚大人会亲自分配给我们。虽然很不方便,但也比打著神的名义,互相争夺少量食物的其他国家来得好。」 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 「迪亚斯,你是在这个国家出生的吗?」 「没有,我是在几年前入国的。我本来是吉欧路达卢出身的人,从吉欧路海泽来的。」 吉欧路海泽是座丰饶的城市,我不觉得有食物缺乏的问题。这样一来,是记忆被扭曲了?还是受霸龙寄生的影响?既然无法出国,也就无从获得情报。 「由于小孩挨不住饿,想至少让他们填饱肚子,但现在到处都食物短缺呢。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能平等地分配到食物,就像家人一样呢。」 迪亚斯抚摸蹲坐在那里的小孩子的头。 光是把人用「四界墙壁」关起来还不满足,甚至还削减他们出国的活力吗?手法还真是低级啊,这个国家的王。 「──霸、霸王大人……!」 围住我们的圆形一隅,传来嘈杂般的声响。 「是碧雅芙蕾亚大人……」 「碧雅芙蕾亚大人来了喔!」 人墙分成两半,盖迪希欧拉的民众露出满面笑容。在他们视线望向的前方,能看到一名慢步走来的女性。她一身华丽的礼服,穿戴著铠甲,与禁兵们一样长著龙角与尾巴。而她的一头长发,就彷佛是龙的鬃毛。 「碧雅芙蕾亚大人,是要用餐了吗?」 「等很久了!」 「我们家族今日也能分配到食物,让我深深感谢著。」 就像要制止盖迪希欧拉的民众发言一样,碧雅芙蕾亚倏地把手举起。她笔直走来,在我面前停下脚步。 「初次见面,不适任者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我是盖迪希欧拉的霸王碧雅芙蕾亚威布斯盖迪希欧拉,是获选定神选上、拥有捕食者称号之人。」 果不其然,假如在这座城市引起这么大的骚动,身分到底还是会曝光。 「我想跟你两人单独聊聊,方便吗?」 想跟我两人单独聊聊──那么,她有什么目的呢? 「我无所谓,但不是就快到用餐时间了吗?要是打扰到你们也很不好意思,我就先等你们用完餐吧。」 民众纷纷朝著碧雅芙蕾亚看去,孩子们则露出渴望的眼神。 「不好意思,食物尚未取得呢。今天的用餐时间预定要延后了。」 孩子们露出就像很失望的表情,周遭的大人连忙将他们藏起来。 「哦?」 「我决定要先跟你聊聊。」 碧雅芙蕾亚面带微笑,朝我伸出手。 「让我们走吧?」 是要我牵起她的手吧。莎夏就像警戒似的瞪著她。我伸手环抱住她的头,将她稍微带离原地。 「等、等等,你在干什么啦,阿诺斯?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 「别这么杀气腾腾的。难得对方主动过来找我,假如不答应对话,会很失礼吧?」 莎夏微微低著头说: 「话虽如此,但不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 「不过就是打著鬼主意,难道你以为能把我怎么了吗?」 「……是不觉得。」 「既然如此,那就没问题了。你们就一起去练歌吧。还有烹饪也是。」 「烹饪……?」 一看到我的眼神,莎夏就像察觉到似的点了点头。 「辛,这里交给你了。就照你的判断行动。」 「遵命。」 他简短地如此回答。 「话说回来,我带了伴手礼过来呢。」 我转向碧雅芙蕾亚,在那里画起巨大的魔法阵。 「是吗?是什么啊?」 「没什么,一点小意思。」 在我注入魔力后,大量的食物就伴随著光芒出现在那里。肉品、鲜鱼、蔬菜与水果就像要满出来似的堆成一座小山。 「哇!」 「喂,快看!是食物耶!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食物呢!」 孩子们高喊著。这是「食物生产rozu」的魔法。要将魔力转换成食物,就算说得再好听,效率也称不上好,而且魔法术式还非常难懂。这个魔法不论是要学习的必要,还是施展的机会,在现代都很罕见吧;但是两千年前曾有过无论如何都无法取得食物的时候。 「……阿诺斯先生……这是……?」 「你们就尽管吃吧。假如不够的话,我会再给你们。」 我留下这句话,朝碧雅芙蕾亚走去。 「没关系吧?」 「当然,没有问题优哟。各位就心怀感激地收下吧。」 听到碧雅芙蕾亚这么说,盖迪希欧拉民众的表情突然明亮起来。 就像在说他们没有得到许可就没办法吃一样。 「怎么了吗?」 「没事。」 我牵起她重新伸出的手。随即出现「转移」的魔法阵,视野染成纯白一片。我们转移到的地方,是个宽广的室内。地面与墙壁呈现一面漆黑,高耸的天花板则采用挑空的设计。然后刺在房间中心的,是带有龙的造型的巨大大剑。看起来很眼熟,而且还是方才的事。 「这里是霸王城的支柱之间,而那个是天柱支剑贝雷毕姆。」 「跟在阿盖哈宫殿里的一样啊。」 迪德里希确实说过地底存在好几根。 「天柱支剑连在盖迪希欧拉这里也有,很不可思议吗?」 「天知道。我不太清楚地底的事呢。是有什么理由吗?」 「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理由。就只是这个国家过去被人称作阿盖哈,所以才会留在这里罢了。」 霸王碧雅芙蕾亚心不在焉地仰望天柱支剑贝雷毕姆。 「如今在盖迪希欧拉的国境上,盖迪希欧拉的幻名骑士团与阿盖哈的龙骑士团正在相互争战。」 「好像是呢。」 「他们的气魄相当惊人。可是,哪怕是龙骑士团,以及阿盖哈的剑帝与未来神,都敌不过你的父亲──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 或许吧。那个男人的力量非比寻常。 「可是,迪德里希能看见未来呢。只要有些许胜算,他就会针对那里下手吧。」 她移下视线,朝我望来。 「我想让那个胜算降为零──为了这个国家。」 为了这个国家?我一点也不这么觉得。 「我知道你的目的哟。」 她就像邀请似的说: 「阿诺斯,我们要不要结盟呢?我不会说要在一切事物上。」 霸王碧雅芙蕾亚一面透露隐藏在眼底深处的憎恨,一面优雅地伸出手来。 「目前就为了我们共同的目的──选定审判的终结合作吧。」 23【憎恨与一个谎言】 我瞥了一眼霸王碧雅芙蕾亚伸出的手。 「这样好吗?除此之外的意图不一定一致喔。」 「在这里大家皆是如此哟。」 「哦?」 「盖迪希欧拉是自由的国家,也是家族的国家。这里容许各式各样的想法、各式各样的种族,以及各式各样的思想。不论是什么样的人,藉由同吃一锅饭,我们能变得友好──因为是家人。」 这不是什么比喻,她就像真的这么相信一样断言。 「大家在这里追求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让世界不需要神哟。」 这里是不再相信神的人们聚集起来建立的国家。这块土地原本是阿盖哈的,因此也有来自吉欧路达卢的人民吧。而骑士团是地上的魔族,说不定藉由将神视为敌人,让拥有不同思想的人们携手合作,形成能认同各式各样想法的土壤吧。 「盖迪希欧拉与阿盖哈是敌对关系,尽管没有一起行动,但我应该会站在那个国家那一边。哪怕是这样,你也想跟我结盟吗?」 「说得也是呢。我暂时无所谓哟。不过如果会危害到盖迪希欧拉的民众,那就不行了呢。但你什么还都没做,不论拥有多么危险的思想,光是这样是不会遭到迫害的。假如只有想的话,我承认这是个人的自由哟。」 「唔嗯,还真是宽容呢。」 禁兵会攻击雷伊与亚露卡娜,也是因为这种宽宏大量吗? 「因为你想想嘛,你说不定会在居留盖迪希欧拉的期间改变主意呀。」 碧雅芙蕾亚笑了笑。她的笑容中,隐约带著阴暗的感情。 「派那个男人──赛里斯前往地下遗迹利嘉伦多罗路的,是你的命令吗?」 「是呀,没错哟。为了防止吉欧路达卢的教义『神龙怀胎』。」 「就算地上消失,对盖迪希欧拉也没有害处。」 「那是以『神龙怀胎』让天盖消失,降下恩惠之雨吧?是神降下的雨吧?」 她的眼中潜藏著疯狂。霸王残虐地扭曲嘴角,展露出笑容。 「这种强加于人的幸福,我死也不要哟。」 「看来你相当讨厌神族呢。」 「哈哈,讨厌?哈哈哈!居然说讨厌,你在说什么啊?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像半疯狂般地一笑置之后,她突然以阴沉的眼神注视著我。 「我是憎恨著神,憎恨著秩序啊。要将祂们一个也不留地从这个世上消灭掉。为此才有盖迪希欧拉,就是为此我才当上霸王。」 带著怨恨的声音,碧雅芙蕾亚像这样倾吐憎恨。 「吶,我们要不要来说段往事?是在这个地底发生,一出无聊的喜剧哟。」 「我就洗耳恭听吧。」 碧雅芙蕾亚转身背对我迈出步伐。 「很久很久以前,阿盖哈国诞生了一名龙人女孩,她的名字叫做苏菲亚。就像阿盖哈的人民一样,她以剑为尊、勤加修练,是个普通的女孩子。要说她仅有一个悲剧的话,那就是寿命天生就很短暂。」 「是短命种吗?」 「是啊。」 碧雅芙蕾亚随口回答。短命种……也就是罹患了衰老病。 「她就像个常人一样憎恨自己的境遇。然而,就算她再怎么憎恨也于事无补。就算命剑一愿,让神附在自己身上,也无法颠覆注定的寿命。于是苏菲亚决定遵照阿盖哈的预言,成为王龙的祭品。」 碧雅芙蕾亚一面静静地发出脚步声,一面走向天柱支剑。 「这是非常荣耀的事。自己没有未来的性命,会成为在灾厄之日守护国家的剑、成为基石。作为阿盖哈骑士,那名女孩得到最高的名誉。这样就没有遗憾了──她曾经这么想。」 她碰触刺在地面上的巨大大剑。 「直到与那个人相遇为止。」 碧雅芙蕾亚直直注视著天柱支剑贝雷毕姆,剑身上倒映著她的脸孔。 「当时也进行了选定审判。苏菲亚与造访阿盖哈的选定者之一──波鲁迪诺斯偶然相识了。他是杀害背理神耿奴杜奴布的盖迪希欧拉首任霸王。」 微微地,碧雅芙蕾亚的声音中混杂温柔的感情。 「霸王波鲁迪诺斯一知晓苏菲亚是祭品骑士的事,就拉起她的手,把人带去自己治理的国家盖迪希欧拉。尽管苏菲亚很困惑,内心某处却松了一口气。其实她很害怕成为王龙的祭品。我觉得是她的恐惧,传达给了波鲁迪诺斯哟。他说:『你能一直待在这里。』」 她轻轻握起自己的手。 「苏菲亚很自然地受到波鲁迪诺斯所吸引,最后坠入爱河。这是她有生以来,一生仅有一次的恋爱。她的寿命即将走到尽头。苏菲亚向波鲁迪诺斯倾诉爱意,然后打算返回阿盖哈。她想在最后作为骑士死去。」 身影倒映在贝雷毕姆剑身上的碧雅芙蕾亚平静地微笑著。 「波鲁迪诺斯挽留了她,说能够帮助她。就算无法治好短命,也能施展『转生』的魔法让她转生。假如被王龙吞食,她的根源就会成为子龙的所有物。波鲁迪诺斯与苏菲亚定下约定,两人约好要再次相遇,然后再次相恋。这句话让她下定决心要转生。」 碧雅芙蕾亚微微咬住唇瓣,同时垂下头。 「可是,即使苏菲亚完成了转生,两人也没有再次相遇哟。」 「为什么?」 「波鲁迪诺斯在选定审判中战胜到最后。他的目的,是据说会在胜者面前出现的神──调整神艾洛拉利艾姆。他要毁灭那尊神,将众神的仪式──选定审判导向终结。」 调整神吗?还是第一次听到呢。 「正因为无人见过掌管选定审判的秩序,所以地底的人们才会认为这是在暗示『全能煌辉』艾库艾斯存在不是吗?」 「是无人知晓哟。这是只有记载在盖迪希欧拉禁书上的事。其他知道的人,顶多只有阿盖哈的剑帝与未来神娜芙妲吧?教皇到底知不知道呢?毕竟我也不清楚吉欧路达卢的教典里头写了什么。」 假如选定审判的终结近了,也就是世界的终结近了。既然存在著阿盖哈的预言,那两个人就不会泄露给他人知晓。就算写在了吉欧路达卢的教典里头,通常应该不会泄露出去。 「总之,波鲁迪诺斯向调整神发起挑战。可是他没能成功哟。他输了,然后成为了神的代行者。」 「盖迪希欧拉的禁书不是书籍,而是以口述流传的吧?假如首任霸王波鲁迪诺斯成为了神的代行者,那么你是向谁听来禁书的内容的?」 碧雅芙蕾亚转过身,笔直地朝我看来。 「当然是本人哟。」 她伸出指尖,高举选定盟珠。画在盟珠内部的是「使役召唤riterude」的魔法术式。魔力粒子聚集在那里,出现一名在长袍上套著铠甲的男人。 他以呆滞的眼神望著虚空。 「神不需要感情。神的代行者波鲁迪诺斯失去心灵,成为只是维持秩序的存在。他将转生后的苏菲亚选为选定者,然后将一切告诉了她。」 「……苏菲……亚……」 波鲁迪诺斯生硬地说: 「……将神……毁灭……」 「是的,我知道。就快了哟。」 碧雅芙蕾亚悲伤地注视著那个人。 「这就是反抗神之人的末路,首任霸王波鲁迪诺斯的下场。吶,这是天大的喜剧对吧?再会的苏菲亚与波鲁迪诺斯无法相恋──因为他没有心。」 她突然敛起笑容,从全身涌出魔力。深不见底的愤怒充斥著她的双眼。 「……这是在开什么玩笑……是在开什么玩笑啊……」 她以强大、足以渗出鲜血的力道,紧紧握住拳头。 「不需要什么秩序。我要毁灭神、毁灭秩序,从他身上将心取回。不论是选定审判还是什么,我要将冠有神之名的一切导向终结。」 「即使消灭了神,也不知道那个男人能不能取回心灵。」 「只要有些许可能性,就算世界会毁灭我也毫不在乎哟。」 正因为成为代行者,他才会失去心灵。既然如此,只要代行者的秩序废除,他就有可能取回心灵吧。 「我清楚了解事情的样貌了。不论如何,我都会终结选定审判。假如你的目的真是如此,就算要我配合也无所谓,但你打算先怎么做?」 「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会放过迪德里希与阿盖哈。」 「还真是大方。」 「相对地,我会毁灭未来神娜芙妲。因为要将选定审判导向终结,那尊神将会是最大的阻碍。」 应该是这样吧。选定审判的终结,在阿盖哈的预言中是必须要避免的事。而只要有娜芙妲在,迪德里希就能轻易回避这种未来。 「我不会要你动手,只要别来妨碍我们要做的事情就好。不论祂能看到多少未来,幻名骑士团都绝对会毁灭那尊神。」 假如是赛里斯、伊杰司与凯希莱姆,也能做到这种事吗?想要毁灭娜芙妲,就只要将祂生存的未来一个也不留地毁掉就好。 「你有同情未来神娜芙妲的理由吗?」 「我并不打算同情祂呢。」 碧雅芙蕾亚残虐地笑了笑。 「我问你一件事,那个代行者成为了什么名字的神?」 「名字没变,就叫波鲁迪诺斯。代行者与神不同,名字并不代表秩序。」 「要我治好他吗?」 碧雅芙蕾亚对我摆出警戒的表情。 「……能做得到这种事吗?」 「我不会说能让代行者恢复成人,但即使是神,也拥有心灵。就连天父神诺司加里亚,死前也会在我面前显露恐惧喔。」 我缓缓走过去,把手抵在波鲁迪诺斯的胸前。碧雅芙蕾亚一脸担心地看过来。 「『根源死杀』。」 漆黑指尖贯穿他的胸口,刺进根源里。在碧雅芙蕾亚瞪大眼睛的瞬间,我施展「狱炎歼灭炮」将他燃烧殆尽。接著,他就只剩下灰了。 「怎么啦?」 事出突然,碧雅芙蕾亚看得目瞪口呆,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 「最爱之人明明被毁灭了,你还真是冷静啊,霸王碧雅芙蕾亚?这种时候,不是要再稍微慌乱一点吗?」 霸王的表情显露出狼狈的神色。而这绝对不是因为失去了波鲁迪诺斯。 「这也是当然的吧。这家伙尽管像神,却不具备秩序,就只是让根源看起来像神一样。假如是拥有神力的代行者,才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消灭掉。」 冥王伊杰司说过,选择碧雅芙蕾亚的选定神是暴食神盖鲁巴多利翁。 假如是这样的话,就跟她的说明对不上,也就是有一方在说谎。 「这是非常精采的闹剧喔,碧雅芙蕾亚。为了拯救所爱之人,所以要将选定审判导向终结啊?地底的人还真是懂得乞求我大发慈悲的方法──虽然不知道是谁在从旁指点。」 我就像在刺探她内心似的将魔眼望去,轻轻抬起染成漆黑的指尖。 「谎言曝光时的规矩,你应该好好请教过了吧?」 24【扭曲的心】 碧雅芙蕾亚「哈哈!」一声,不禁发出混著疯狂的笑声。 「还真是奇怪呢。是在哪里露出马脚的啊?男人这种生物,明明全都轻易就被骗了──除了波鲁迪诺斯之外。」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想尝试扮演坏女人,但今后还是别再做不习惯的事了。我的朋友里有一个不惜转生扮演魔王的名演员,要是没有像他那样的才能,男人是不会被骗的。」 正面承受著我的目光,她带著憎恨回瞪著我。 「我想骗你是事实。刚刚的确实是冒牌货,不过波鲁迪诺斯的事可不是谎言。」 「哦?也就是确有其人啊?」 「没错。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既然你不愿意被我骗,那就没办法了。他就是侍奉我的幻名骑士团团长。」 碧雅芙蕾亚以宛如小女孩的兴奋声调说: 「你的父亲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他就是首任霸王波鲁迪诺斯哟。」 这次是说赛里斯是首任霸王啊?哎,尽管这不是不可能的事。 「这又比方才更加可疑了。你是想说那个男人在向什么调整神的发起挑战后败北,然后成为了代行者吗?」 「是啊。你跟他说过话吧?不觉得有哪里很奇怪吗?」 「抱歉,我丧失了他的记忆,觉得他是个脑袋有问题的男人呢。」 「没错,他坏掉了。波鲁迪诺斯因为成为神的代行者,所以忘记了哟。忘记他曾爱著祖国的心,忘记他曾爱护子民的爱。」 因为成为代行者,所以丧失心灵吗?他确实像是缺少重要事物的男人。不过,这听起来也像是说得很好的藉口。 「可是,他并不是忘记一切,唯独还记得些许对我的思念……」 碧雅芙蕾亚就像怀抱淡淡希望般地喃喃说: 「他以不带真心的声音向我低语,一而再再而三地说他爱我。」 她「哈哈!」一声,不禁发出难以言喻的笑声。悲伤、疯狂与满溢而出的憎恨,流露在她的表情上。 「吶,你懂吗?你懂这种空虚吗?」 她以阴沉的表情向我问道: 「我是不会原谅的。绝对不会原谅,将曾经那么温柔的他变成那副模样的众神、将他改变的选定审判。」 「所以要毁灭掉,并且取回来吗?」 「是啊,没错哟。只要实现他的夙愿,他就算无法恢复原样,也理应会想起他的心。」 真是难以置信的话。只不过,既然不知道改变之前的他,我就无法断定真假。 「也就是说,你的选定神是赛里斯吗?」 「这是骗人的呢。我的选定神是暴食神盖鲁巴多利翁。虽然祂已经不在了。」 这次老实说了啊──真是让人搞不懂的女人呢。 「你为何要说谎?」 「因为我想瞒著波鲁迪诺斯哟。他吩咐过我,不准和你见面。他说你拥有可怕的力量,而且是不懂事的儿子。」 「……你和我见面想做什么?」 「哈哈!想做什么?你问我想做什么?你这句话还真奇怪呢。」 碧雅芙蕾亚一面让喉咙发出「咯咯」的笑声,一面再度笑了起来。 「吶,阿诺斯。你是波鲁迪诺斯的儿子哟。」 霸王以执拗的语调说。 「天知道,就只是那个男人擅自这么说罢了。」 「不会错的。因为波鲁迪诺斯对我这么说了。」 「他是个满口谎言的男人,不值得相信。」 「不,他虽然是骗子,唯独对我绝对不会说谎。所以你毫无疑问是那个人的儿子哟。」 碧雅芙蕾亚看起来很开心地「嘻嘻」窃笑起来。 「你是那个人与过去所爱女人之间的证明。虽然可恨到让我想毁了你,不过那个女人已经不在了,我就原谅你吧──因为你会成为我的儿子。会想见你一面,不是当然的事吗?」 「就这样吗?」 「是啊,没错哟。」 碧雅芙蕾亚露出「有什么问题吗?」的表情。 「无法理解呢。与我见面只会左右盖迪希欧拉今后的命运。背负著国家的王,没知会过部下就以私情行动吗?」 「没问题哟。我就只是来见儿子的,没错吧?」 尽管不觉得这是正常的理由,但也能说相对地真实。 「啊啊,不过也是呢。」 她「呵呵」笑了笑,发出执拗的话语。 「实际见到后,我改变主意了哟。假如能跟你打好关系,波鲁迪诺斯肯定会很高兴。这样一来,说不定就能取回那个人的心。你不这么觉得吗,阿诺斯?」 她又说出相当离谱的发言。 「吶,我们还是一起去打倒未来神娜芙妲吧。这样一来,那个人一定也会很高兴。」 「虽然赛里斯也是个可疑的男人,但你也相当夸张呢。那男人算不算我父亲都很可疑,又从见都没见过的伴侣口中听闻这些话,你就试著想想我会有何感受吧?」 「应该会很高兴吧?」 这发言就像丝毫不怀疑自身善意一样。 「只会觉得你疯了。」 「真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呢。就跟那个人说得一样。不过,你放心吧。我将会成为你的母亲,所以会好好管教你。」 碧雅芙蕾亚伸出手。 「出来吧,我可爱的孩子。」 紧接著,从冒牌波鲁迪诺斯的灰烬中,忽然出现紫色的翅膀。那是一头就像从那里爬出来的霸龙。 「阿诺斯,你不用担心,妈妈会帮你和波鲁迪诺斯打好关系,就把身体交给这头龙吧。这样一来,我们亲子三人就能和乐融融地一块儿生活了。」 碧雅芙蕾亚以陶醉般的表情这么说。 「──我问你一件事,你疯了吗?」 「你才是疯了吗?波鲁迪诺斯可是丧失了心灵,感到很寂寞哟。即使平时争执不休,危机时也会互相帮助,这就是家族的羁绊哟。」 「如果真的是家族的话呢。」 「我刚刚证明给你看了吧?这是无庸置疑的哟。」 「所以就要将那头龙寄生在我身上,强行跟我打好关系吗?咯咯咯、咯哈哈哈。原来如此,还真是了不起的家族羁绊啊。」 碧雅芙蕾亚就像被激怒似的瞪著我。 「叛逆期的孩子要严格管教,这不是当然的吗?」 她将指尖倏地指向我。 「好啦,我可爱的霸龙。去寄生在他身上吧。」 霸龙发出吼声,鼓起肌肉袭向我。尽管它以狰狞的尖牙咬来,却被我轻松避开,以漆黑的指尖将它大卸八块。 「哈哈!没用的哟。之前你也试过了吧?不论你怎么斩杀,那孩子都只会增加数量。」 被撕裂的八块龙肉片扭曲变形,变化成八个龙头,并且同时朝我咬来。 「『魔黑雷帝』。」 我将漆黑雷电缠绕在右手上。尽管我响起雷鸣,膨胀开来的闪电却一口气迸发出去,将上下左右全部射穿,使得八头龙在眨眼间化为焦炭。 「真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呢。假如想当个好孩子,就要好好听妈妈的话哟。听到了吗?我都说这样没用了。」 碧雅芙蕾亚就像要逼我承认似的劝说,同时扬起微笑。这次一块焦炭中跑出十几头霸龙,合计大约有一百头左右。 「理解了吗?来吧,真是乖孩子呢。动手──」 命令才说到一半,碧雅芙蕾亚就忽然张口结舌。因为数量增加的一百头霸龙,被漆黑雷牙紧紧咬住了。 「……这是什么?」 「是『歼黑雷灭牙ji noabusu』。」 这是我以前曾经对绯碑王基里希利斯施展过的古文魔法。方才发出的「魔黑雷帝」瞄准的并不是霸龙,而是墙壁与地面。因为我在上头以漆黑雷电画起魔法阵,构成「歼黑雷灭牙」的术式。魔力效率优秀的这个魔法一旦咬住目标,不论根源分成两块还是三块,都绝对不会放开。 一百头霸龙被漆黑雷牙撕裂,于是化成灰烬。然后无数的霸龙从灰烬中现身,但是那一头头霸龙身上仍然咬著「歼黑雷灭牙」。 「由于霸龙的根源是群体,所以不论是斩杀还是烧毁,都会分裂的样子;不过只要剁碎到无法分裂的程度,就终究还是会毁灭。」 霸龙眼看著不断增加,然后被「歼黑雷灭牙」持续撕裂。 碧雅芙蕾亚的脸色变得惨白。 「……这是不可能的……我的霸龙……是不可能会毁灭的……!喂,我可爱的孩子!你在做什么啊!给我甩开这种魔法啊!动作快!」 她拚命地呼喊,但霸龙发出凄厉的惨叫,一味地增加数量。因为它们在转眼间就被撕成碎块了。 「居然下达这种不可能的命令,看来你是老糊涂了呢。你说要当我的母亲,实在让人难以听从,不过我就在这里稍微展现一下宽宏大量吧。只不过,为了符合魔王之母的身分,首先就让我来增进你的教养吧。」 在响起「滋滋滋滋滋、嘎嘎嘎嘎嘎」的激烈雷鸣后,增加到无数的霸龙就一头也不剩地消灭了。 「老来要从子啊,碧雅芙蕾亚。」 25【寄生根源之龙】 霸龙的灰烬在那里稀稀落落地降下。 根源毁灭,被撕裂成无法再度分裂的碎块,并没有复活。 「……啊啊……太可怜了……」 碧雅芙蕾亚一面悲痛喊道,一面伸出双手。她接住些许那些灰烬,然后朝我瞪来。 「阿诺斯,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是指我轻轻拍了拍一头没家教的龙吗?」 碧雅芙蕾亚缓缓地摇摇头。 「你消灭了自己的弟弟啊。」 她又说出脑袋有问题的发言呢。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霸龙呢,是我的小孩,是我的孩子。」 就像要说给我听似的,碧雅芙蕾亚开始说明: 「是波鲁迪诺斯教我的哟。吞噬暴食神盖鲁巴多利翁,让祂在我肚子里转生的魔法。于是,会吞食神的龙,这个国家的孩子们诞生了──我与波鲁迪诺斯,我们两人的孩子。」 碧雅芙蕾亚用指尖轻轻碰触自己的腹部,而那里头也潜藏著霸龙吧。 「吶,阿诺斯。」 碧雅芙蕾亚以执拗的语调斥责我。 「你可是哥哥,不能欺负弟弟吧?」 「很抱歉。我虽然有妹妹,但不记得有过弟弟──这种连道理都不懂的怪物弟弟。」 「你这是在以貌取人呢。你弟弟才不是什么怪物喔。你也曾经见过吧?你不是跟盖迪希欧拉这里的民众一起唱过歌了?他们全都是我可爱的霸龙,是我的孩子们哟。」 没想到她居然自己把这件事说出来了。 「你让霸龙寄生在盖迪希欧拉的人民身上想要做什么?」 「这么做,大家全都会成为我的孩子不是吗?成为我和波鲁迪诺斯的孩子呢。我说过了吧?这个国家是自由的国家,以及家族的国家。」 彷佛这是理所当然的道理一样,碧雅芙蕾亚回答。 「自由的国家,说得还真是好听。一旦到了必要之时,被霸龙寄生的盖迪希欧拉民众就会变成操线人偶吧?就跟戈卢罗亚那一样。」 「孩子听父母的话是理所当然的事吧?而且,只要不违抗我,他们就很自由哟。」 「我就退让百步,假设这是自由吧。那么你为什么要把人民囚禁在『四界墙壁』的牢笼之中?」 「外头的世界很危险哟。我可是在坏神与信奉祂们的坏大人手中保护我的孩子。」 碧雅芙蕾亚以十分认真的表情说。 「限制只要出国就能取得的食物,甚至不惜窜改人民的记忆,也要特意采用配给制是为了什么?」 「家族就是要同吃一锅饭吧?即使穷困也要分享食物,互相扶持地活下去。盖迪希欧拉从以前就是这样。波鲁迪诺斯是父亲,人民就像家族一样哟。」 碧雅芙蕾亚开心地述说回忆。 「这个国家一直没变,依旧和波鲁迪诺斯建国的时候一样。如果是为了将这一切一直守护下去,我愿意做任何事。记忆不过就是一点小事哟。毕竟大家都很幸福的样子吧?」 「傻眼到不知道该说什么。反抗神的人们建立了国家,然而人心是会变的。也有在这个国家出生,有著崭新心灵的人们吧?不可能所有人民都抱持相同的想法。」 我的话语似乎没有传达给碧雅芙蕾亚,她就只是心不在焉地注视著我。 「即使是不信神的孩子,长大后也不需要父母庇护。那些已经不再需要这个国家的人民,你把他们怎么了?」 「这里是波鲁迪诺斯建立的理想乡。假如有人否定为信念捐躯的他的想法,不论理由为何,盖迪希欧拉都不会原谅吧。不需要这个国家?」 碧雅芙蕾亚「哈哈!」一声,残虐地笑了笑。 「这是在开什么玩笑啊?」 「首任霸王在建国之初时,他的理念并没有错吧。因为这里确实聚集了不再相信神的人呢。会禁止出国是因为太过危险,采用配给制单纯是因为缺乏食物不是吗?国家周遭的情势时时在变,在那里生活的民心也一样会变吧。」 我就像提出证据似的,向碧雅芙蕾亚喊道: 「你以为到底经过了多少时间?沦为代行者的波鲁迪诺斯要是想法依旧不变,最终人民将会离去。」 「不,直到他的心恢复原状、直到那个人的时间再度运转,我们都会以不变的姿态等待那个人哟。因为这里是他的国家。」 「碧雅芙蕾亚。」 伴随著声音,我忍不住发出难以抑制的怒火。 「不是他的国家。这里只有他们的国家。」 「是一样的哟。这里是他的,还有我们家族的国家。」 「真是愚蠢。」 我就像在唾弃碧雅芙蕾亚的思想一样地说: 「尽管能入国,却无法出国。在这里出生的人,会过著一辈子都不知道外头世界的生活吧。根源被埋进了龙,记忆被操弄,要是反抗就会被强迫听从命令。王的眼中没有人民,心中想的全是男人的事。让人民饥饿,一面宣称外头很危险,一面就连震雨的对策都不愿好好去做。」 今天才刚到,就明白了这么多惨状。然而就连这些,都只是冰山一角吧。 实际上有多么凄惨,光是想像就让我怒不可遏。 「这里没有自由,也没有什么家族。这个国家是牢笼,就只是一直等著不会归来的男人的可悲女人所建立、强加于人的监狱。」 我画起魔法阵,从中拔出全能者之剑里拜因基鲁玛。 「盖迪希欧拉将在今日结束。不对,是早在很久以前就结束了。」 我举起收在鞘里的剑,握住了剑柄。 「由我来毁灭。」 她「唉」的一声,慵懒地叹了口气。 「你明明是那个人的孩子,却丝毫不去理解那个人的悲伤呢。」 碧雅芙蕾亚在地面上画起魔法阵,长著霸龙翅膀的教皇戈卢罗亚那从中出现。是遭到寄生,早已丧失理智了吗?他两眼无神,就连话都说不出口。 「在他体内的,是吞食过最多神的霸龙哟。得到痕迹神与福音神的力量,那个根源变得比神还要强大,而且拥有近乎无限的数量。」 「这又怎么了?」 「接下来,我要让这孩子寄生在你的根源上。这样一来,你就能跟我成为真正的亲子,也肯定能够理解这个国家有多么美好吧。」 「简单来说,就是要窜改我的记忆啊?」 碧雅芙蕾亚「哈哈!」一声,残虐地笑了笑。 「我知道你很强哟。因为是波鲁迪诺斯的儿子嘛。即使如此,还是敌不过我与波鲁迪诺斯的孩子──霸龙。你毁灭的只不过是一小部分,你以为这个国家里有多少头霸龙啊?等到必要时,这些孩子全都会成为你的敌人哟。」 而且──碧雅芙蕾亚说。 「阿诺斯是来拯救教皇与枢机主教的吧?」 「顺便就是了。」 「要是这样的话,你懂吧?寄生的霸龙,现在正咬在戈卢罗亚那的根源深处。假如强硬地扯下来,他的根源就会被消灭喔。」 原来如此,也就是人质啊? 「只要在霸龙毁灭戈卢罗亚那的根源之前,把它扯下来就好。」 「所以说,亚希铁可不在这里。就算你办得到这种事,他的根源也会毁灭。」 「你办得到吗?你有事找亚希铁,所以才把人掳来的吧?」 「只要带走他,就能把迪德里希与未来神引诱过来。他现在已经没用处了。」 不论何时毁灭掉都无所谓吗?假如亚希铁毁灭了,王龙就会没有祭品,会迎来里卡多自行献上生命的未来吧。 「吶,相对地,阿诺斯。你就自行将霸龙收进你的根源里吧。这样一来,寄生在戈卢罗亚那根源上的龙,就会转移到你身上,他能因此获得解脱喔。」 碧雅芙蕾亚得意洋洋地笑著。 「还是说,就算是你,也没有将霸龙收进根源后还能平安无事的自信呢?」 「咯哈哈,这还真是相当廉价的挑衅啊。好吧。」 我将全能者之剑里拜因基鲁玛收回魔法阵,伫立不动地暴露全身。 「我就如你的意。不过,你会后悔喔。假如寄生在我的根源上,后果可会不堪设想──因为你将会亲手杀害自己可爱的孩子。」 「真的是这样吗?」 碧雅芙蕾亚就像一如预期似的露出微笑。 「去寄生吧,我可爱的孩子。去帮哥哥成为我真正的孩子吧。」 霸王向霸龙发出命令。随后,被寄生的戈卢罗亚那迈开步伐,把手朝我伸来。他的右手变成紫色龙头,巨大龙头就这样滑溜溜地冒出,将尖牙咬在我的胸口上。 鲜血喷出,霸龙从咬出的伤口侵入我的体内;相对地,霸龙从戈卢罗亚那的手臂上络绎不绝地窜了出来。 「哎呀?真能忍呢。这应该非常痛苦吧?」 「没什么,就痒痒的。」 「哈哈!不晓得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呢。」 霸龙全身收进到我的根源之中。紧接著,在我体内的龙就像在喊痛似的开始挣扎,而戈卢罗亚那的表情有些难受。 「是在著急什么?我警告过了喔。侵入我的体内,而且还是根源之中这种行为就跟自杀一样。会浸泡在魔王之血里,在痛苦挣扎之后毁灭。」 「……是啊,我当然知道。你的毁灭根源很特别,就连霸龙也会在寄生之前毁灭。只不过,那孩子就连在霸龙之中也是特别的。」 戈卢罗亚那展现出右手背,让选定盟珠闪闪发亮。 「霸王碧雅芙蕾亚下令:寄生神恩纳特罗托遵循秩序,寄生在不适任者阿诺斯身上。」 伴随著命令,我的根源充满神的秩序。这甚至逼退魔王之血,转眼间朝著我的深处侵蚀起来。缓缓地、缓缓地,霸龙充满我的体内。 「瞧,你看看吧。我的孩子寄生在你的根源上哟。」 「……原来如此。也就是在派来寄生我的霸龙身上,再额外寄生什么寄生神啊?」 「没错哟,阿诺斯。因为盖迪希欧拉是信仰不顺从之神的国家,所以误以为我们不会使用神,是你犯下的错误。对我们来说,神是可以利用的工具。」 碧雅芙蕾亚一脸得意地笑著。 就像在说已经支配了身体一样,我的头上忽然长出霸龙的角。 「哎呀哎呀,怎么了吗?方才明明夸下这么大的海口,但已经被寄生的样子不是吗?还真是丢脸呢!」 就算让魔王之血充满根源,也像是适应了一样无法腐蚀霸龙。 「哈哈!不管你怎么抵抗都没用哟?只要一度侵入根源到这种程度,恩纳特罗托就会遵循秩序,绝对会寄生在宿主上。想要阻止的话,就只能毁灭根源了哟。」 她高举盟珠戒指。 「毁灭自身根源这种事,你做不到吧?」 碧雅芙蕾亚就像要给予最后一击似的,朝盟珠注入魔力。受到寄生神恩纳特罗托与霸龙寄生的根源不断改造著我的身体,我身上长出龙尾巴,然后冒出了翅膀。 「哈哈哈!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成功了,我成功了哟。波鲁迪诺斯肯定也会称赞我吧。」 碧雅芙蕾亚露出满足的表情注视著我的模样。然后,她走到我身旁嫣然一笑。 「来吧,阿诺斯。我可爱的孩子,来舔我的脚吧。我会让你用身体记住,我是你母亲这件事喔。」 「唔嗯,你说的舔脚──」 我将手掌朝向碧雅芙蕾亚的脚。她笑得心满意足的样子。 「──是像这样吗?」 剎时间,我的手掌上画起魔法阵,从中飞出的霸龙头猛烈咬住碧雅芙蕾亚的脚。 「呀、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角、翅膀与尾巴全都缩回体内,取而代之从魔法阵中冒出一头巨大的霸龙。那头龙咬著碧雅芙蕾亚的下半身,大幅地甩著脑袋。 「……你、你在干什么!快放开我……!」 碧雅芙蕾亚张大嘴巴,喷出紫色龙息。超高温的火焰烧著霸龙,使她勉强从龙嘴中逃出。她的背上长出龙翼,飞在半空中。 「呼……呼…………为什么……?应该确实寄生了才对啊……」 「你没听波鲁迪诺斯说过吗,碧雅芙蕾亚?地上寄生虫的种类非常多,但绝对不会寄生在魔族身上。」 她露出第一次听闻的表情。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碧雅芙蕾亚没有回答,专心施展著恢复魔法治疗伤势。 「因为一旦寄生在魔族身上,那个寄生虫就会因为免疫被反过来遭到支配。假如想寄生在拥有强大魔力与免疫力的魔族身上,不论是龙还是神,全都会变成这样。」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霸龙发出吼叫,露出尖牙袭向碧雅芙蕾亚。她一面飞在空中,一面勉强回避著不断挥来的龙头冲撞。 「……住手……我要你住手!我可爱的孩子……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我是你的母亲!你是我忍著腹痛生下的孩子吧!我的孩子啊,你打算反抗我吗!」 「别太瞧不起魔族啊,碧雅芙蕾亚。既然寄生在我身上,那就是我的一部分。」 碧雅芙蕾亚朝我狠狠瞪来。 「给我住手,阿诺斯!戈卢罗亚那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吗?」 「哦?我可不觉得现在的你还有这种余裕喔?」 「寄生在你身上的霸龙,就只有一半哟!戈卢罗亚那还寄生著剩下的霸龙哟!」 就像在佐证碧雅芙蕾亚的发言一样,教皇戈卢罗亚那身上长出龙角、冒出了翅膀。 「那我把剩下的一半扯出来吧。」 「就算威胁我也没用哟。我应该说过这么做,戈卢罗亚那的根源会……毁灭……」 碧雅芙蕾亚一时之间张口结舌。 「……为……什么……?」 她一脸惊讶地注视著教皇。尽管没有发出任何命令,他的右手臂却滑溜溜地冒出龙头。那头龙才刚露出尖牙,就发出吼声拍打起翅膀,就这样朝碧雅芙蕾亚冲去。 「……什么……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霸龙咬下翅膀,碧雅芙蕾亚坠落下来,撞击在地面上。两头霸龙就像追击似的扑过去,于是她张设魔法屏障,勉强挡下尖牙利爪。 「为……为什么……!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留在戈卢罗亚那体内的霸龙,甚至没有寄生在你身上啊……!」 「你在说什么啊?霸龙的根源是群体吧?是以复数作为一个根源的龙。也就是说,寄生在我身上的霸龙,与其他霸龙之间有根源上的连结。受到寄生攻击的我得到免疫,其免疫会沿著这种连结做什么事很显而易见。」 就像注意到一样,她的脸色变得惨白。 「魔王的免疫很凶暴。在将一切群体侵蚀殆尽之前绝对不会停止。」 「…………这是…………这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吧!甚至连戈卢罗亚那的霸龙……就连身体分离之后的霸龙根源,你也支配了吗!」 「首先呢──」 「……首先…………?」 她施展恢复魔法治好翅膀,再度与两头霸龙拉开距离。 「这个国家的全体人民都遭到霸龙寄生。这些霸龙本来是从一个群体分裂出去的吧?」 就像在表示肯定一样,她哑口无言。 「假如不赶快毁掉我的免疫,这个国家的人民全都会纳入我的支配之下喔?」 碧雅芙蕾亚的表情充满绝望。她紧紧咬牙,一面噙著泪水,一面向冲来的两头霸龙吟唱魔法。 「『自食自杀berumasu』。」 剎时间,霸龙的动作戛然而止,发出巨大的声响倒在地上。它们的根源被自己的根源啃食殆尽。这应该是霸龙不听控制时使用的项圈──自杀魔法吧。 碧雅芙蕾亚伸手轻轻碰触那头龙,同时流下泪水。 「……我可爱的孩子……」 「只是杀掉群体的一部分,有让你这么心痛吗,碧雅芙蕾亚?」 她狠狠地瞪著我。 「……不会原谅你的……!阿诺斯……逼我亲手杀掉我与波鲁迪诺斯的孩子的你,我是绝对不会原谅的!你可别以为寻常的惩罚就能了事!」 我用视线轻轻扫过俨然像悲剧女主角一般发怒的霸王。 「这是最后的问题,碧雅芙蕾亚。你的那份慈悲,你不打算分一点给民众吗?」 碧雅芙蕾亚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以愤怒的表情瞪著我。 「我十分清楚了。用心听好了,碧雅芙蕾亚。被有如寄生虫般愚蠢的女人寄生,这个病入膏肓的国家有一帖药可以治疗。那就是──」 全能者之剑里拜因基鲁玛出现在我手上。紧接著,剑尖以「波身盖然显现」的魔法刺进她的胸口。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用魔眼冷冷注视著发出惨叫的碧雅芙蕾亚,就这样用可能性之刃将她钉在墙壁上。 「──霸王的死。」 26【震天的仪式】 就像挣扎似的,霸王碧雅芙蕾亚把手伸向里拜因基鲁玛的剑刃。她握住不可见的剑身想要拔起,然而血液只是不停从手上流下,完全移动不了。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碧雅芙蕾亚一面痛苦地冒汗,一面向我询问。 「什么意思?」 「人质……可是不只有戈卢罗亚那啊……假如就这样杀掉我,你应该知道亚希铁会变成什么样吧……?」 「就算不夺走你的性命,只要让身为王的你死去,这个国家就能获救吧。」 「你要是再对我出手,我就会杀掉亚希铁!」 「随你高兴的。假如杀掉亚希铁,我就痛苦地杀掉你。不过,如果你保证会救他,我就轻松地杀掉你。」 我将里拜因基鲁玛的剑刃用力压下去。 「唔!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了?不杀掉亚希铁吗?」 碧雅芙蕾亚的呼吸急促起来,一面颤抖著手一面说: 「你以为我办不到吗?」 「假如不是这样,你早就动手了。」 我将剑刃更加地压进根源后,碧雅芙蕾亚的表情就充满痛苦。她一面压抑著声音忍耐,一面叫道: 「你就后悔吧……!」 碧雅芙蕾亚举起颤抖的右手画起魔法阵。不过才刚要送出魔力,脸上就满是困惑。她使劲驱动魔眼,在自己的城内到处巡视著。 「你在找哪里啊?如果是仰赖的人质,已经在这里了喔。」 雪月花在我身旁翩翩飘落。在发出耀眼的光芒之后,两道人影浮现在那里。那分别是亚露卡娜与亚希铁;亚希铁则倒在地面上。 「依哥哥的吩咐,我救出亚希铁亚罗波亚达齐了。他现在丧失了意识。」 「做得好。」 看到亚希铁与亚露卡娜后,碧雅芙蕾亚再度朝我看来。 「在你沉迷与我游玩的时候,亚露卡娜突破了监狱。幻名骑士团在外头忙著对付龙骑士团,警备也很敷衍了事喔。」 我这么说著,把脸靠向她,以冰冷的眼神扫过她因恐惧而颤抖的脸孔。 「好啦,人质要是杀了就毫无意义。你会下定决心杀掉人质,就表示还有其他用来向我求饶的底牌吧?」 碧雅芙蕾亚就像害怕似的身体轻颤一下。 「说吧。还是说,要我为你施加再也见不到波鲁迪诺斯的诅咒吗?要我把你变成他会避之唯恐不及的可怕模样也行。」 碧雅芙蕾亚瞪大眼睛,微微地摇著头。她以微弱的声音不断地说著「住手、住手,唯有这点」之类的话。 「那就让你在看到波鲁迪诺斯时,会在眼中变成你最为憎恨之人的模样,这样如何?」 她的眼里掠过绝望。 「你就选一个吧。」 碧雅芙蕾亚不断张合著嘴巴,却说不出话来。 「唔嗯,不知道要选什么好吗?既然如此,我就特别地三个都给你吧。」 这句话大概最有效吧,我才刚画起诅咒的魔法阵,碧雅芙蕾亚就开口说: 「我、我说……!我会说的……!」 「你可要小心发言。接下来要是说出无益之事,你的悲恋就会虚幻地破灭。」 「我、我会说出让选定审判结束的方法!要将选定审判导向终结,就绝对不能成为审判的胜利者!这样会称了神的意,陷入得遵从秩序的下场!」 碧雅芙蕾亚就像吓到似的一口气把话说完。 不能成为选定审判的胜利者吗? 「掌管选定审判秩序的,其实是调整神艾洛拉利艾姆吧?那尊神会出现在赢得选定审判的胜利者面前。想要毁灭祂,应该只能在选定审判中战胜到最后吧?」 碧雅芙蕾亚依然带著害怕的眼神说: 「这是事实哟。不过,在选定审判中战胜到最后的选定者,会无法逃离调整神艾洛拉利艾姆的秩序!在遵循选定审判这个仪式时,就已经是在准备接受那尊神的权能了!」 也就是在选定审判中战胜到最后,就好比是受到无法避免的诅咒一样。 「也就是意图打倒调整神的首任霸王波鲁迪诺斯,也因此束手无策地被迫当上神的代行者吗?」 「没错。即使是波鲁迪诺斯的力量,在选定审判战胜到最后也无法反抗调整神。」 赛里斯败给了神吗?那个男人的实力深不可测。老实说不论对上至今见过的哪一尊神都不觉得他会输,选定审判的强制力有这么强吗? 「假如将选定审判的胜利让给其他人,等祂现身时再从旁消灭的话,又会如何呢?」 「艾洛拉利艾洛姆只会出现在选定审判的胜者与他的选定神面前哟。就算有其他人在场,他们别说碰触调整神,甚至连看都看不见。」 这就是掌管选定审判之神的名字几乎无人知晓的理由啊? 「既然如此,要怎么将选定审判导向终结?」 「有可以在选定审判中与艾洛拉利艾洛姆见面的方法。调整神的秩序只是没有表面化,但祂确实存在于这个地底。」 她这个说法还真是奇怪。 「你是说,应该要在选定审判中战胜到最后才会出现的神,就在这附近到处乱跑吗?」 「我方才说明的,是调整神的秩序还保持稳定时的情况;然而祂扭曲了。」 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即使是破坏神阿贝鲁猊攸,如今也变成了魔王城德鲁佐盖多。 「发生什么事了?」 「在地底举办的最初选定审判中,当上最初代行者的龙人扰乱了艾洛拉利艾洛姆的秩序。选择那个龙人作为选定者的是创造神米里狄亚,当时祂打算以自己的力量,将调整神艾洛拉利艾姆封印起来。」 眼角余光的亚露卡娜垂下头,像是在思考什么事。 「原来如此。也就是尽管选定者与普通的神都无法对付调整神,如果是创造这个世界的米里狄亚,就有办法对付。」 「可是,创造神的意图以失败告结了。就在祂即将封印调整神、让选定审判结束时,被自己选上的龙人背叛了。米里狄亚死了哟。」 不是毁灭,而是死去了啊? 「死了之后怎么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说不定是转生了,也说不定是连转生也被妨碍了。我所知道的,就只有那名背叛祂的龙人,毁灭了艾洛拉利艾洛姆。」 调整神曾一度毁灭。尽管如此,如今却像这样举行著选定审判。 「原来如此。由于米里狄亚在途中死去,使得被封印的调整神艾洛拉利艾姆的秩序再度运作。由于会被迫当上神的代行者,在选定审判中战胜到最后的人无法毁灭调整神。要是尽管如此,也还是毁灭掉调整神的话会怎样?」 我回想起选定审判的目的。 「所谓的代行者,本来就是为了弥补失去的秩序。」 从碧雅芙蕾亚至今说过的话来判断,结论应该只有一个。 「最初的代行者为了弥补失去的秩序,让艾洛拉利艾洛姆的秩序附著在自己身上。正因为如此,选定审判现在也仍然持续著。而那个最初的代行者就在这个地底之中,所以只要在选定审判战胜到最后,那个人就会实行调整神的职责。」 她明确地点了点头。 「没错。所以,只要在选定审判结束之前见到最初的代行者,就能将这场神的仪式导向终结。」 「那个人在哪里?」 「要是知道就不用这么辛苦了,我们也在找他。不过,有一条线索哟。那个最初的代行者憎恨著世界。」 居然是世界,规模还真是夸张。 「为什么?」 「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敌人哟。那个龙人一直不断受到迫害。出生在阿盖哈的龙人,生来就被视为禁忌的存在。这是因为神的预言提到:迫害那名龙人,就能拯救众多人民。龙人不论前往地底的何处都一直遭到人们凌虐,使得他累积著憎恨。」 也有过残酷的预言啊?即使牺牲的龙人因此降到了最低限度,牺牲一名毫无罪过的人民并不合道理。 「结果那名龙人成为王龙的祭品。根源被吞食,龙人没得到任何救赎地结束一生。然而他强烈的憎恨并没有消失,留在了王龙胎内,让所产下的子龙怀抱著剧烈的憎恨。」 在停顿了一下后,碧雅芙蕾亚继续说明: 「阿盖哈拥戴子龙,可是子龙怀著深不见底的愤怒,遭到不讲理迫害的感情还留在他心中。很快地,被选为八神选定者的那名子龙,发誓要向这个地底的人民与他们信仰的神复仇,发誓要毁灭选定审判。事情的始末,就跟我方才说得一样。」 「也就是说,最初的代行者最后并没有达成目的吗?」 「是啊……就只是任凭著憎恨行事的那名龙人,最后什么事情都没能办到喔。」 也就是打算向人民与神复仇,结果自己却成为了不想当的代行者啊? 「为何你会这么清楚最初代行者的事情?」 「……因为这是记载在流传于盖迪希欧拉禁书上的内容。是首任霸王,也就是波鲁迪诺斯所留下的情报。」 如果留下禁书的是赛里斯,听起来就相当可疑。那么,要怎么判断才好呢? 「禁书上写著要让选定审判终结吗?」 「……没错。虽然阿盖哈的预言,据说好像是不能让选定审判终结的样子,不过迪德里希也有事情隐瞒著你哟。」 就像在说这是起死回生的一步似的,碧雅芙蕾亚浅浅地笑了笑。 「选定审判正是震天的原因。秩序之柱最终将会支撑不住,使得地底遭到天盖压毁──这就是阿盖哈所流传的灾厄之日哟。」 27【聚集在预言之地的众王】 「为什么……?」 亚露卡娜喃喃低语。 「为什么调整神要让地底结束?」 「祢知道吧?神是这个世界的秩序。而选定审判是为了维持那个秩序,是为了让被扰乱的秩序恢复原状、取得调整的仪式。」 碧雅芙蕾亚露出讨厌的笑容注视著我。 「两千年前有个严重扰乱这个世界秩序的魔王,是他夺走的哟。夺走毁灭的秩序──破坏神阿贝鲁猊攸。他让秩序严重失衡,于是世间万物都远离毁灭。」 「也就是如今的选定审判,是为了要让秩序恢复平衡而在运作吗?」 「没错。不过,这已经不只是破坏神的问题了。自从你夺走破坏神阿贝鲁猊攸之后,应该毁灭的事物没有毁灭,让世界维持著扭曲的模样发展至今,这让各式各样的秩序扭曲了。选定审判呢,就是为了要平衡这些扭曲哟。会让选定者彼此斗争、让神互相交战,也是因为这个理由吧。」 基于选定审判的结构,如果想要获胜,就难以避免与人斗争。只要拥有强大力量的选定者互相交战,应该就会把国家也牵连进来。也就是说,会相对地毁灭人们。 「虽然不知道选定审判是从何时开始的,但也就是说,在地底举办之前的审判与现在不同,曾采用不需要竞争的规则吗?」 「虽然我不清楚,不过应该是这样吧。我们明确知道的,只有如今在地底进行的是这种规则。」 在我处置破坏神以前,秩序失常之类的情况说不定十分罕见。要是这样的话,选定审判也不会是频繁进行的仪式。就算千年进行一次,不对,就算万年进行一次也不足为奇。 「总而言之,根据波鲁迪诺斯的说法,你所扭曲的秩序不会完全恢复原状。破坏神并没有毁灭,就只是变成魔王城德鲁佐盖多而已,所以毁灭的秩序不会复活。换句话说,就是这么一回事哟。」 霸王就像在谴责我似的说: 「由于魔王的缘故,让地底有了注定毁灭的宿命。不断重复选定审判、持续填补毁灭秩序的结果,就是迎来灾厄之日。地底会毁灭,以平衡至今所幸存下来的生命。」 相对于因为破坏神阿贝鲁猊攸消失所得救的生命,毁灭在地底诞生的根源吗? 「唔嗯,总之我明白调整神的情况,但是不会让祂轻易得逞。」 「这是当然的吧。你要找出最初的代行者,毁灭艾洛拉利艾洛姆的秩序,将选定审判导向终结。如此一来,这个地底就能获救哟。」 碧雅芙蕾亚将手放在可能性之刃上。 「吶,能帮我拔出这把剑吗?」 她一面浅笑一面说: 「毕竟是这么回事吧?我们的目的应该一致才对哟。波鲁迪诺斯的目的是要拯救地底,我想代替丧失心灵的他,继承这个意志。虽然你说我是愚蠢的女人,但要是地底毁灭,这个国家的孩子们总归也活不下去哟。」 「难不成事到如今你才想说,自己光是为了不让灾厄之日到来而奋斗著,就已经分身乏术了吗?」 「不。因为我就只是在这里等著波鲁迪诺斯归来,想要实现他的夙愿之人。没有一件事情会比这件事还要重要。」 碧雅芙蕾亚这样明确地断言。 「……即使如此,还是有让我活下去的价值在吧?比起杀掉霸王,避免让地底毁灭才是当务之急不是吗?」 也就是说,她还知道其他事情啊? 「你的求饶变得比方才要好上许多了。」 「即使协助阿盖哈,他们也不会颠覆预言。天盖会在灾厄之日落下,将这个地底澈底毁灭──这是在开什么玩笑啊!」 带著对神的憎恨,她毫不讳言地这样说。就在这时,响起了「喀答」的巨响。 转头看去,这个房间的大门被推开了。 「哈~你这话说得还真是对自己有利啊,碧雅芙蕾亚。」 有两个人走了进来。他们是阿盖哈的剑帝迪德里希与未来神娜芙妲。 「……为什么……?」 碧雅芙蕾亚对两人投以无法理解的眼神。 「……你们应该正在和幻名骑士团交战……波鲁迪诺斯呢……?」 「那家伙正在和龙骑士团玩捉迷藏吧。也就是他澈底被诱饵钓上了喔。毕竟要是正面交手的话,对我会有点不利呢。」 迪德里希露齿笑道: 「于是我就用预言和他交手了。」 是一面扰乱幻名骑士团,一面欺瞒了自己的行动啊?与能看见未来的迪德里希挑起情报战,即使是赛里斯也不是他的对手吧。 「哎,姑且先不论这个。」 迪德里希慢步走来,站在我与碧雅芙蕾亚面前。 「选定审判会引起震天,最终让天盖落下是事实。」 他就像在佐证碧雅芙蕾亚方才的发言一样说: 「可是,要说选定审判的终结能拯救地底,是在夸大其词吧。这么做岂止会让地底毁灭,甚至会让世界毁灭吧。」 「……娜芙妲看不到选定审判的终结吧?」 「会看不到未来,也就是在那之后没有未来哟。说到底,就算看不到未来,只要想想看就会知道吧?选定审判是为了恢复秩序的混乱、取得调整,调整神艾洛拉利艾姆的权能。」 迪德里希发出低沉的声音强而有力地说: 「既然如此,假如为了终结选定审判,毁灭调整神会发生什么事?所有秩序都将变得无法调整,这可不是天盖落下就结束的事情。」 就理论上来讲会是这样吧。假如维持秩序平衡的神消失,不论世界发生什么样的异变都不足为奇。 「盖迪希欧拉原本属于阿盖哈,记载在盖迪希欧拉禁书上的内容,是首任剑帝看到的一部分阿盖哈预言不是吗?」 「你这是在说什么啊?」 碧雅芙蕾亚故作不知地反问。 「唔嗯,原来如此。就觉得盖迪希欧拉囚禁人民的行为让人无法理解,看来这不单只是因为这个女人的脑袋有问题啊。」 迪德里希从容不迫地点了点头。 「阿盖哈的预言应该有指示选定审判终结、世界崩溃时,唯一能平安幸存下来的地方吧。而那里就是这个地方──盖迪希欧拉。你们要藉由破坏世界,为了毁灭神、毁灭信奉神的他国信徒,并只让自己等人幸存下来,才意图要让选定审判结束不是吗?」 「这是你的想像吧?娜芙妲看到那种未来了吗?」 「很不巧,娜芙妲唯独完全看不到禁书的内容呢。你说出口的禁书未来,就连一个都不存在。正因为如此,我才会为了知晓内容、颠覆预言而来到这里。」 只要综合迪德里希的发言与至今得知的情报,就能看出大致的情况。 「也就是阿盖哈的预言、盖迪希欧拉的禁书,还有吉欧路达卢的教典,内容全都与地底的终结有关啊?」 我向倒在地上的教皇戈卢罗亚那施展「总魔完全治愈」,治好了他的伤势。 「打从我将霸龙扯下来时,你应该就恢复意识了。」 说完,戈卢罗亚那就稍微爬起身。 他朝著我、迪德里希,以及碧雅芙蕾亚看来。 「戈卢罗亚那,吉欧路达卢会意图以『神龙怀胎』消除那个天盖,是因为想要防止迟早会到来的天盖落下吗?」 教皇缓缓地握起双手、向神献上祈祷,然后静静地说: 「……说不定是如此呢。只不过,我们的教典上并没有如此具体的传承。知道的事情只有地上与地底以那个天盖为界,地上那侧会降下恩惠之雨,地底这侧则会降下毁灭之雨。历代教皇是为了消除这种不讲理而开始祈祷。」 毁灭之雨就是震雨。这说不定是在暗示天盖本身会落下。 「正好。」 我朝著三个王说: 「阿盖哈的剑帝迪德里希、盖迪希欧拉的霸王碧雅芙蕾亚与吉欧路达卢的教皇戈卢罗亚那,地底三大国的王就齐聚在此。」 碧雅芙蕾亚与戈卢罗亚那戒备起来,迪德里希则一脸认真地倾听我的话语。 「阿盖哈的剑帝为了颠覆预言,要维持选定审判;盖迪希欧拉的霸王为了毁灭他国与神,希望选定审判终结;而吉欧路达卢的教皇要消除天盖与地上,祈祷和平的世界──三者一直斗争到今日。」 霸王、剑帝与教皇刚好就像站在三角形的顶点,处于几乎等距的位置上。他们就像在互相牵制似的,将视线朝向彼此。 「……会是哪一国胜利,现在正是一决雌雄的时候──你想这么说吗?」 碧雅芙蕾亚就像警戒似的瞪著迪德里希。教皇已经失去神,霸王则被钉在墙壁上。如果是在现状下开打,剑帝应该会确实赢得胜利吧。 「不,现在正是要对话的时候。」 大概是没料到我会这么说吧,碧雅芙蕾亚蹙起眉头。 「倘若继续选定审判,天盖就会落下;假如结束选定审判,世界就会迎来终结。不论结果如何,这个地底都有注定会毁灭的宿命。不过只要你们三人与我同心协力,就能迎来大家都能认同的结果吧。」 碧雅芙蕾亚陷入疑惑,而戈卢罗亚那就只是在专心祈祷。 「教典、预言与禁书,只要互相对照这三者的内容,说不定就能找出解决方法。你们就说说看吧。」 我扬言后等了一会儿,三人之中没有任何一人愿意开口。 「迪德里希。」 我向阿盖哈的剑帝说: 「你就先说吧。」 「……我先说好吗……可没有我说出来后,他们就会开口的未来……」 迪德里希模棱两可地回答。 「你应该是来这里颠覆预言的才对。」 迪德里希正面承受我的视线。 「试著展现你的气概吧。尽管在一直以来都在斗争的对手面前展现诚意,不一定能得到好回覆;不过要是因为胆怯,就连诚意都不敢展现的话,对方就绝对不会回应你。」 迪德里希露出凝重的表情握著拳头,娜芙妲在他身旁等待主人的决断。两人都能看到不好的未来,然而持续回避下去,最终也只会抵达灾厄之日。如果想要颠覆预言,他必须凭藉自己的眼睛,而不是藉由能看见未来的神眼去判断、决定事情的时刻迟早会到来。他必须闯进娜芙妲神眼里并非最好的那个未来之中。那个时刻究竟是不是现在,迪德里希应该是在烦恼这点吧。 「──阿盖哈的预言说──」 不久后,他发出粗犷的声音。 「在盖迪希欧拉城中,当地底之王三人齐聚时,阿盖哈的剑帝会说出现在看不到的预言。如此一来,最初代行者的身姿就会浮现吧。」 迪德里希确实做出决断,而异变也正巧就发生在同一时刻。 「呜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亚希铁发出充满痛苦的惨叫,好几颗龙头就像咬破身体一样从他体内窜出。 然后那些龙纷纷咬住就在一旁的亚露卡娜肩膀上── 28【无可救药的过往错误】 亚露卡娜尽管微微蹙起眉头,还是从手掌上施放出雪月花,将其变成神雪剑洛可洛诺特,斩断咬住祂的霸龙头。 「啊!啊啊啊!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咬住亚露卡娜的龙头还剩下三颗,祂挥下洛可洛诺特。 「……吾、吾神亚露卡娜!还请您大发慈悲……!」 亚希铁的吶喊让亚露卡娜的剑戛然而止。看来他没有完全被霸龙支配意识的样子。 「这个霸龙的头,早已是我的根源本身。要是被斩断的话,我就会毁灭……啊啊,神啊!救赎之神啊!亚露卡娜大人,还请您大发慈悲吧。我会洗心革面,今后走在救济的道路上。还恳请您救我一命,请救我一命吧……!」 龙牙陷进亚露卡娜体内,打算吞食祂的秩序。亚希铁当场就像趴在地上似的跪下,一个劲地恳求亚露卡娜。 「神托者亚希铁,这是授予你最后的救赎。」 「……喔喔……喔喔,这是何等尊贵的话语。神啊,我感谢您。」 亚露卡娜将神雪剑洛可洛诺特变成雪月花,然后为了冻结亚希铁,在他的周围降下白雪。这一瞬间──他咧嘴一笑。 「动手,霸龙!」 咬住亚露卡娜的霸龙头变得巨大,打算把祂整个人吞下去地张开大嘴。 「你依旧是个无可救药的男人啊。」 我发出「歼黑雷灭牙」。漆黑雷牙咬住霸龙,将它的根源逐渐撕裂成碎块。就在消灭掉一两颗龙头、「歼黑雷灭牙」咬住第三颗龙头的瞬间,紫电一闪。 霸龙体内溢出威力惊人的紫电,一下子就将「歼黑雷灭牙」消除掉。 霸龙就这样把亚露卡娜整个人一口吞了下去。 我的魔眼捕捉到两道眼熟的魔力。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亚希铁就像打从一开始就没在痛似的起身,耀武扬威地大笑起来。 「我夺回了!取回了我的神!上吧,就这样吃光祂吧,霸龙!把那个小姑娘的力量、把神的秩序,一点也不剩地转变成我的力量!」 那头霸龙从亚希铁背上滑溜溜地钻了出来。尾巴与他的背相连在一起,全身散发「劈啪」作响的激烈紫电,一眼就能看出那是谁的魔力。 「也就是被带离阿盖哈时,你和赛里斯做了交易啊?」 巨大的霸龙大大展开翅膀,同时浮在半空中。其尾巴长长地伸出,依旧连接在亚希铁的背上。 「是啊,你说得没错喔,不适任者。因为我和盖迪希欧拉本来就是互助合作的关系。」 亚希铁一看向碧雅芙蕾亚,她就残虐地微笑起来。 「孩子是敌不过父母亲的。看来你不论怎么做,都在波鲁迪诺斯手掌心的样子呢。」 「你这是在说什么?」 「哎呀,你还没注意到吗?长年以来的地底斗争分出胜负了。就如你所见,方才调整神艾洛拉利艾姆的秩序被霸龙吃掉了哟。」 能听到「咚、轰隆隆隆隆隆龙」的剧烈地鸣,霸王城撼动起来。在震动的是天盖,震波搅拌著空气,传来足以摇晃城堡的力量。 「现在正是选定审判终结之时!终于,啊啊,终于呢!终于实现了哟。波鲁迪诺斯的夙愿……!他的爱回来了呢……!」 只要从挑空的天花板仰望天空,就会发现有如崩溃的积木般渐渐分裂开来的天盖缓缓降了下来。碧雅芙蕾亚一脸恍惚地眺望著这一幕。 「所以,亚露卡娜就是让调整神艾洛拉利艾姆的秩序附在自己身上的最初代行者吗?」 我看著吞下亚露卡娜的霸龙说: 「祂是创造神米里狄亚的说法,只看祂的秩序的话是正确的。由于米里狄亚转生了,因此失去的秩序由最初的代行者亚露卡娜补上。然而,由于补上的秩序无法完全恢复原状,所以『创造之月』失去了原本的光辉。」 亚露卡娜作为神的代行者意图反抗秩序,被世人称为背理神耿奴杜奴布。 因为代行者拥有著神的秩序,所以也能成为选定神啊? 「没错。背理神耿奴杜奴布舍弃神名、舍弃记忆,甚至欺骗自己,成为了无名之神。祂顺从自己的憎恨、欺骗周围的一切,就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 碧雅芙蕾亚发出「哈哈!」一声笑了笑。 「不过,波鲁迪诺斯比祂更胜一筹。祂没有回想起记忆,愿望被打破,选定审判宣告终结。盖迪希欧拉以外的一切全部毁灭,而他将会取回爱情!」 「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到了吧,不适任者。是你输了。然后,是我们胜利了啊!因为你被夺走神,只能像这样咬著手指看著自己的国家慢慢毁灭的样子啊!」 亚希铁像在夸耀似的发出下流的笑声。 「啊啊,真是太舒爽了!朝著相信自己是无敌的愚蠢男人指出他的败北!当时你要是在那里杀掉我,事情明明就不会变成这样!你完全就是个笨蛋不是吗!」 「你不仅无可救药,就连眼睛也一样瞎了啊,亚希铁。」 「哈哈,还以为你想说什么,就这么不服输──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霸龙的尾巴被斩断,与亚希铁分离开来。 「要我亲手了结你也行,但要决定你的下场,有一个很适合的人吧。」 「……笨、笨蛋……就算你这么做,也马上就会恢复原──」 被切离开来的霸龙扭曲变形,变成神雪剑洛可洛诺特。 「……这、这是……该不会………………?」 看到贯穿反魔法、不由分说地将霸龙变成剑的力量,亚希铁露出惊愕的神情。 「……背理……魔眼……这、这怎……怎么可能……?」 我朝著那个方向说: 「处置这家伙就交给祢了。不论是要救赎还是惩罚,都随祢想要的做吧,亚露卡娜。」 一片雪月花飘落,亚露卡娜出现在那里。魔法阵──与爱夏的「创灭魔眼」相同──浮现在祂眼中。 「……为什么……?」 碧雅芙蕾亚就像害怕似的说: 「……波鲁迪诺斯说过了哟。只要背理神的记忆没有恢复,就无法使用破坏神阿贝鲁猊攸的力量……光凭创造神的秩序,应该无法施展『背理魔眼』才对……」 亚露卡娜将祂的魔眼眼睛朝向碧雅芙蕾亚。 「……祢想起来了吗……背理神……」 「你肯定被骗了吧。」 亚露卡娜说著,拔起刺在地面上的神雪剑。 「我是谎言与背叛之神耿奴杜奴布。背理神说谎了。说要与赛里斯联手;说在选定审判的胜者决定之前,记忆都不会恢复。你与赛里斯利用这一点背叛了我。可是,我打从一开始就不相信任何人。欺骗著一切,即使卑鄙也只想要实现这个愿望。」 祂回过头悲伤地说: 「……哥哥……我找回名字了。」 「有找到祢所追求的事物吗?」 亚露卡娜缓缓地左右摇头。 「……一切全是为了这个瞬间,我一直说谎到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传达真相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开口命令我,要我不要背叛你……」 迫切的感情在亚露卡娜心中萦绕。彷佛回想起来的记忆与感情,与祂至今以来的心情在互相斗争一样。 亚露卡娜一送出魔力,选定盟珠就出现在我的手指上发出闪耀的光芒。 「我会遵守与你的盟约。」 「唔嗯,那么就跟我方才说得一样,亚希铁是祢以前选上的选定者,他的处置就交给祢了。就对这个无可救药的男人,给予祢的救赎──或者是惩罚吧。」 就像盟约成立一样,盟珠上出现魔法阵,然后逐渐消散。 亚露卡娜瞪圆双眼看著我。尽管祂一脸想问「为什么」的表情,依旧没有开口。 「盟约早就缔结过了。我会相信祢。事到如今,我是不会违背约定的。」 我绝对不会怀疑祢的温柔──我最初向亚露卡娜这样发誓。 不需要第二次的盟约。 「……就依哥哥说的吧……」 亚露卡娜走向亚希铁,停下脚步用剑指著他的喉咙。 「吾……吾吾、吾神……亚露卡娜大人……」 亚希铁一脸卑屈地笑著。 「我要向您忏悔。那、那头霸龙寄生在我的根源上,让我只能对盖迪希欧拉的人言听计从……我其实……我其实不想这么做……」 亚希铁泪眼盈眶,就像依靠似的恳求亚露卡娜,演技可说非常逼真。 「亚希铁,把脸抬起来。我已经找到让无可救药的你获得救赎的方法了。」 「喔喔、喔喔……!这话还真是让我承受不起……如果能走在赎罪的道路上,我愿意做任何事。」 「说得好。」 神雪剑洛可洛诺特贯穿亚希铁的胸口。 「唔!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神……神……啊……您在做什么……!」 「你将会冻结,成为王龙的祭品吧。最后诞生的子龙,将会成为拯救阿盖哈的英雄。你将会温柔地脱胎换骨。」 「……咦,我不适合当什么英雄啊!像我这种……像我这种品德败坏的人,即使脱胎换骨,也不可能适合当英雄!」 「你方才说愿意去做任何事的话语,难道是谎言吗?」 「绝、绝不是谎言,可是……可是,这样我并没有获得救赎!我希望不是以这种夸张的身分,而是保持渺小的我走完赎罪的道路!」 也就是说他不想死。 「亚希铁,假如你真心信仰著我、悔改自身的罪过,洛可洛诺特就会恢复成原本的霸龙之姿。」 「我、我已经悔改了!我信仰著您!发自内心的信仰!」 哪怕亚希铁有如惨叫般地叫喊,伤口还是冻结,眼看著逐渐扩大范围。 「光靠话语是不够的。倘若你没有真心认为,信仰就没有意义。」 亚希铁的下半身完全冻住,甚至还波及到上半身,再来只剩下颈部以上了。 「……我、我知道了!我发誓!我信仰您!而这个就是证据!」 亚希铁施展「契约」魔法,并且立刻在上头签字。内容是要将亚露卡娜作为神来信仰,假如违背的话,就得献出生命的契约。 「亚希铁,我就承认你的信仰吧。」 在他松了一口气后,被洛可洛诺特刺伤的伤口就龟裂开来。那道龟裂眼看著遍及他的全身上下。 「什么……!为什么?这、这样的话……再这样下去……我会死──」 他环顾周围,拚命想著有什么能获救的方法。 「……未、未来神,还有阿盖哈的剑帝!我、我要是死了的话,你们应该会很困扰!没错吧!」 在亚希铁大叫之际,娜芙妲早已将「未来世水晶」坎达奎索鲁提变成长枪。 「背理神耿奴杜奴布啊,娜芙妲要提出异议。要是毁灭亚希铁,成为王龙祭品的就会是里卡多。请将他以冰雕的状态交出来。」 坎达奎索鲁提之枪指向亚露卡娜。 「别插嘴我的神救济,娜芙妲。的确,那么做应该能拯救里卡多吧。不过亚露卡娜说了,也要给予这个无可救药的男人慈悲。」 「坎达奎索鲁提会对祂处以穿刺之刑。」 「那就试著睁开祢的神眼眼睛吧。长枪会伤到祂的未来,可是一个都没有喔。」 娜芙妲正要将魔力注入「未来世水晶」时,迪德里希伸手制止了祂。 「这样就好。」 他一开口,娜芙妲就将坎达奎索鲁提再度恢复成水晶了。 「娜芙妲会遵从预言者。」 「这……这怎么可能……!」 亚希铁就像进退维谷似的喋喋不休说: 「……请、请等一下,吾神亚露卡娜!这是什么意思!」 「你的救济会以毁灭实现吧。你的根源会一度粉碎,遵从自然让灵魂轮回,转生正是你唯一的救赎──不论是以什么样的形式。」 「这、这跟说好得不同啊!我不再是我,这算什么救济啊!我照您说的确实发誓了!不是说只要信仰您,就会恢复成原本的霸龙吗!这样的话……这样的话,不论信仰不信仰,结果不都一样吗!您觉得神可以说这种谎话吗!」 亚露卡娜一脸悲哀地注视亚希铁。 「神托者亚希铁,这不就是你至今强加在他人身上的事吗?」 听到祂这么说,亚希铁露出充满绝望的表情。 「我就只是将你犯下的罪归还于你。既然如此,我就以这把剑,将因果报应刻划在你的灵魂上吧。和我一样充满背叛与谎言的你,唯有这条赎罪的道路会是悲伤的救赎吧。」 「……请、请住手……神啊!请您住手!我这次一定会洗心革面!这次是真的──」 雪月花飘落在他身上。每次落下,冷气就会静静地在他身上扩散──一面散发著死亡的气息。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啊啊啊啊啊啊!谁──!谁快来救救──」 亚希铁的脸冻结起来。 「……谁……快……来──」 然后,他完全变成无法言语的冰雕。 「不去拯救万物众生,算什么神?无法创造让世人皆幸福的世界,算什么神?」 亚露卡娜一面像是自蔑地说,一面朝无可救药的男人投以怜悯的眼神。 「我甚至不是神,只是个代行者……对不起,我没办法好好地拯救你。」 亚希铁冰雕上的龟裂扩大,使他粉碎地散落一地。 29【终结的开始】 天盖就像波浪般蠢动,「轰隆隆」地发出令人惶惶不安的声响。 地底的天空眼看就要支离破碎,散发要掉落下来的气息,不过仍勉强保持奇妙的平衡,由秩序之柱支撑著。 「……娜芙妲要宣言。」 未来神有如宣读判决的审判官一般庄严地说: 「未来已踏入选定审判的终结。最初的代行者亚露卡娜所拥有的艾洛拉利艾洛姆的秩序,有部分遭到霸龙吞食而衰减。调整的秩序被打乱,长年维持的地底平衡崩溃。」 迪德里希接著说: 「要是置之不理,天盖就会压毁这个地底,将这里毁灭吧。要防止经由全能者之剑的力量化为永久不灭的那块天空落下,就算集结地底众人与众神的力量也办不到吧。」 这正是迪德里希所担忧、娜芙妲看不见的黑暗未来吧。可是,那个男人露出大胆无畏的笑容。 「这是终结的开始。没有显示在娜芙妲的神眼眼睛里,也就是预言不管用的未来之一。阿盖哈的剑帝迪德里希在这片黑暗中看到希望。」 他应该是做出选择了吧。不是依靠娜芙妲的神眼,而是凭藉自己的双眼与内心判断。 「教皇戈卢罗亚那。」 迪德里希看向持续祈祷的戈卢罗亚那。 「霸王碧雅芙蕾亚。」 迪德里希呼唤一脸茫然的她。 「就是现在,让我们一起谈论这个地底的未来吧。就如魔王所说的,阿盖哈的预言、吉欧路达卢的教典与盖迪希欧拉的禁书,恐怕是为了逃离地底的终结而流传下来的。只要集结当中的智慧,说不定就能从这场终结的开始逃离。」 迪德里希松开紧握的拳头,以平稳的表情说: 「来吧,就让我们结束吧。不论是吉欧路达卢的祈祷、盖迪希欧拉的憎恨,还是我们阿盖哈的荣耀,三者都是受到人们尊重,而且不是受到他人否定的事物。」 剑帝对著教皇与霸王说: 「我就赌上阿盖哈的荣耀认同吧──希望救赎的吉欧路达卢的信仰以及伤痕累累的盖迪希欧拉的憎恨。我们虽然拥有矛盾的教义,但是没必要为此争得你死我活吧?」 随后,戈卢罗亚那开口说: 「你是要我们认同,宣称神就在自身之中的不敬存在吗?」 「就只是要你们认同这世上有像这样自以为是的骑士之国存在,这并非做不到吧?又不是要你们去信仰。」 接著碧雅芙蕾亚说: 「神夺走了波鲁迪诺斯的心,我不会原谅众神,而盖迪希欧拉的家人们也全都跟我一样哟。这份憎恨不会消散,我会毁灭一切,直到波鲁迪诺斯回到这里为止。」 「我没有要你原谅神喔。你们遭受过欺压是事实。可是,就这样继续斗争下去会怎样?最后将是灾厄之日来临,只有大家和乐融融地一块儿被那个天盖压死的未来。」 假如艾洛拉利艾洛姆的秩序没有完全消失,天盖就不会崩溃,而是直接落下。 霸王的目标是天盖崩溃与世界毁灭,然而现况却是亚露卡娜取回记忆,使得他们的意图失败了。盖迪希欧拉是安全的预言说不定没有成立。 「只要互相诉说怨言、主张彼此的教义就好。然而,即使我们拿起武器,也只是在互相伤害吧?我们所挥下的剑,就跟砍在自己人身上一样吧?我们并不想做那种事。」 迪德里希的话语让两名王者瞬间沉默下来。 「就让我们约法三章,绝不会侵害彼此的教义与信念如何?」 他的脸上充满荣耀,心中刻划著战争的伤痕。 「这是一场漫长的斗争,也经历过大型战事,应该已经不需要再流下更多血吧?如果要斗争,与其用剑,还不如用说的。如此一来,就有总有一天能抵达真正和平的可能性喔。」 他平稳地述说。然而说出来的话语却强而有力,彷佛在指示道路一样。 「是时候找出妥协点了吧。我们今后也会互相仇视、持续斗争下去吧。不过在我们死后,遥远的后代子孙们笑谈『祖先曾有这么愚蠢的争执啊』的日子总有一天会到来。」 他带著希望说: 「我用这双眼,注视著这样的未来。」 寂静笼罩现场。戈卢罗亚那与碧雅芙蕾亚皆不发一语,像在沉思似的看著迪德里希。 就在这时,响起了清脆的声响。让手拍在一起的「啪……啪……」拍手声响起。 「真是太棒了呢。不愧是阿盖哈的剑帝迪德里希,还真是看著美好的未来啊。」 带有紫发蓝眼、穿著大衣的男人从敞开的大门出现。 「你果然是个当王的人才哟。」 那个人是盖迪希欧拉的幻名骑士团团长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 「波鲁迪诺斯……对不起……对不起……我……!」 赛里斯将手掌朝向被钉在墙壁上的碧雅芙蕾亚画出魔法阵。藉由「飞行」的魔法,她被拉到赛里斯身旁。她被钉在墙壁上的身体,朝著可能性之刃深深刺了进去。 就在她的根源只剩下数毫米就会消灭的时候,我取消魔法,解放碧雅芙蕾亚。她就这样飞到赛里斯身旁,「咚」的一声落在地上。 「啊啊……波鲁迪诺斯……!你来救我了呢……!」 碧雅芙蕾亚抱著赛里斯。 假如我没拔剑,霸王已经毁灭了。他是判断我不会这么做吗?还是说,她就算毁灭了也所谓呢? 「不过啊──」 赛里斯没有理会碧雅芙蕾亚,静静地向前走去。 「不论是龙人、魔族,还是人类,所谓的人还真是麻烦,无法只靠漂亮的话语活下去。这世上存在看到他人沉进回荡著凄厉惨叫的血池中会感到幸福的家伙。啊啊,他们要怎么拯救啊,还真是伤脑筋呢。」 他带著一副彷佛是个好人的笑容说: 「明明就认同信仰与憎恨,总不可能只因为个性扭曲就迫害他们吧?」 迪德里希就像不耐烦似的瞪著赛里斯。看过无数未来的预言者,说不定早就明白没有跟这家伙谈话的价值。 「你这就只是在玩文字游戏。」 「没错,就跟你的发言一样呢。」 赛里斯一伸出右手,手上就溢出紫电,一把魔剑出现在那儿。那把魔剑带有让人联想到雷电的锯齿状剑刃,只要窥看其深渊,魔剑就自行述说著万雷剑高多迪门的剑名。 「你不知道我会来到这里。这是因为,现在是选定审判终结的开始,娜芙妲的神眼所看不到的──」 赛里斯将万雷剑高多迪门的剑刃抵在自己左肩上似的举起,然后挥下。 「──黑暗之中。」 高多迪门的剑刃化为紫电伸长横扫过来。伴随著雷鸣,支柱之间的墙壁沿著剑光被劈了开来,不过在场人员都毫发无伤。 娜芙妲与迪德里希局限住攻击后避开;亚露卡娜用洛可洛诺特挡下剑击;我则用里拜因基鲁玛守护住自己与教皇戈卢罗亚那。 「真不愧是你们呢。」 赛里斯就像在称赞似的说: 「万雷剑高多迪门会让其剑刃留下的伤痕溢出万雷,是把会将目标烧断的魔剑。你们所有人都防止了伤痕──除了一样东西之外。」 伴随著「滋滋滋滋滋滋」的刺耳雷鸣,天柱支剑贝雷毕姆窜出紫电。 迪德里希恍然大悟。 「……你……该不会…………?」 「没错,我一直在等待这一刻哟。在调整神的秩序减弱的现在,只要支撑天盖的支柱折断一根,灾厄之日说不定就会在今天降临呢。」 刻划在天柱支剑上的紫电在一口气炸开后,那把巨大之剑就晃了一下倒塌,压垮支柱之间的墙壁。同时上空再度响彻剧烈的地裂声,天盖开始落下。 照那个样子看来,撑不到一个小时。虽然想立刻准备替代品,不过应该用什么来支撑啊?不管怎么说,都必须设法处理掉赛里斯才行。 『魔王啊。』 我收到迪德里希传来的「意念通讯」。 『能把赛里斯与霸王交给你处理吗?』 『你有支撑天盖的方法吗?』 『当然有。可是必须先把赛里斯赶出这里,你办得到吗?』 我无畏地展露笑容,同时蹬地冲出。 「小事一桩喔。」 我将里拜因基鲁玛收在鞘里冲出,向亚露卡娜发出「意念通讯」。 『去盯好霸王。虽然吞食过神的霸龙毁灭了,但她说不定还藏有什么杀手锏。』 『知道了。』 亚露卡娜伸出手,让雪月花飞向霸王。 「雪花堆积,阻挡去路。」 雪月花就在那里创造出囚禁霸王的雪结界。在碧雅芙蕾亚让霸龙从体内出现的瞬间,亚露卡娜用「背理魔眼」将其变成了雪。 那个的魔眼更进一步地袭向霸王,从她体内涌出无数的霸龙成为盾牌。尽管霸龙接二连三被变成雪,但到底不愧是产下霸龙的母亲,她体内应该存在无数霸龙吧。 不过照那个样子,她无法动弹。 「居然说要把我赶出这里?」 赛里斯一点也不在意碧雅芙蕾亚地朝我逼近,并且劈下万雷剑;我以里拜因基鲁玛的剑鞘轻易挡下这一剑。 「唔嗯,你监听了『意念通讯』吗?」 「怎么会,这就写在你们脸上哟。」 万雷剑「劈啪劈啪」地溢出紫电,在下一瞬间爆炸开来。我以「破灭魔眼」衰减威力,压低身形避开这一波爆炸。赛里斯眼前刻划出球体魔法阵,而他的左手指尖对准了我的脸。 「『紫电雷光』。」 紫电流窜,然而魔法没有发动。因为可能性之刃在那之前就斩断球体魔法阵。 「『波身盖然显现』。」 第二剑被赛里斯轻易避开。 「就算看不见可能性之刃,也能根据你的架势与术式,看出剑会往哪里挥去哟。」 赛里斯一面轻易避开连绵挥去的里拜因基鲁玛,一面踏进攻击范围内劈下万雷剑。紧接著,他就像被什么东西顶起来似的飞上天空。 「……唔……!」 「『波身盖然显现』能施展的对象,可不只有里拜因基鲁玛喔。」 由于赛里斯预期剑会挥来而压低重心逼近,因此我用可能性之掌打在他的下颔上。我蹬地冲出,追向被用力打飞到挑空天花板上的他。 「好啦,是打击还是剑击,你就挑一个喜欢的可能性吧。」 我发动「波身盖然显现」,逼迫他在打击与剑击中二择一。在姿势不稳的现在,他要是避开我的打击就会被砍中,要是避开我的剑击就会被打中。 「呵。」 赛里斯笑了笑,施展某个魔法。是「波身盖然显现」。他可能性的身体抓住我可能性的身体,使得打击与剑击双方的可能性都消失了。 「你以为我无法同时挡住吗?」 在他这么说之后,我施展「根源死杀」的指尖立刻贯穿赛里斯的胸口。 「……呃……!」 他的脸微微扭曲。 「虽然我要你挑一个可能性,难道你以为就没有实体的攻击吗?」 我就像要举起他被贯穿的身体一样,顺势往上方飞去。 30【从预测之外】 我与赛里斯飞越挑空的天花板抵达空中。 伴随著震耳欲聋的地裂声,天盖彷佛暴风雨的海面一样激烈波动著。 「毁灭吧。」 我用指尖抓住赛里斯的根源,就在要捏烂的瞬间,从中溢出深红色的闪电。 「唔嗯,了不起的防壁。」 施展「根源死杀」的右手窜来电流,想要将我的手撕碎地暴动著。我在那之前把手指拔出他的胸口,将闪电甩掉。右手微微烧焦了。 「这──绯电红雷──也忘了吗?这个雷电之血比你的魔王之血还要凶暴,而且不会危害目标以外的事物呢。」 赛里斯在自己眼前画出球体魔法阵。 「跟不小心使用就会伤害世界的魔王之血不同,非常方便哟。」 「是吗?就单纯是你那个叫什么绯电红雷的,没有足以毁灭世界的力量不是吗?」 「要试试看吗?」 赛里斯一面用右手举起万雷剑,一面用左手进行魔法瞄准。 「是啊,看你够不够格自称我的父亲呢。」 我举起收在鞘里的里拜因基鲁玛,以「破灭魔眼」瞪向球体魔法阵。我与他利用「飞行」飞在空中,朝彼此正面冲去,而且还同时说: 「「『波身盖然显现』。」」 剎那间的交错,魔法阵的术式与我的姿势持续地微微改变。这些动作让未来的可能性接连不断地变化,要求他进行预测。只要他的魔眼眼睛看错我拔剑的手,就会被立刻斩杀。而紧接著从复数可能性之中挥出的那一剑,将会是必灭的一击。 可能性的赛里斯活用万雷剑剑身能自在变化的攻击范围,瞄准可能性的我要拔出里拜因基鲁玛的动作。高多迪门朝收在鞘里的里拜因基鲁玛剑柄发出紫电,将「波身盖然显现」的我打飞。也就是说,他用可能性抵消可能性,消去里拜因基鲁玛拔出的可能性。 「这次是我完全预测到的样子呢。在这种距离下,是无法用收在鞘里的剑攻击哟。」 赛里斯逼近到身前,将左手朝向我的脸。 「『紫电雷光』与万雷剑,你就挡下觉得强的一方吧。」 他就像要还以颜色地说。那是要同时发出「紫电雷光」与万雷剑的架势,就算我一面以「破灭魔眼」消除魔法一面后退拔出里拜因基鲁玛,他的剑也会快我一步;就算我为了拉开距离刺出「根源死杀」,也会被绯电红雷挡下来。既然无法在这种零距离下拔出里拜因基鲁玛,那我不论怎么挣扎都会慢他一步,因此想要我选一招吃下去吧。 「时间到了哟。」 赛里斯发出「紫电雷光」,同时挥出万雷剑。 「虽说是零距离,难道你以为我就拔不出剑吗?」 球体魔法阵被斩断,万雷剑的剑身被劈成两半。赛里斯不改笑脸,眼神却凝重起来。 「……哦……这是方才的『波身盖然显现』……吗…………?」 「真亏你能看穿。我在你不久前弹开的『波身盖然显现』上,又一次施展了『波身盖然显现』。」 赛里斯方才以可能性的万雷剑将可能性的我打飞,防止了里拜因基鲁玛。也就是说,不同于我在这种零距离下的现实,被打飞的我在稍微远离的位置上的可能性因此产生了。我在那个本来只会这样消失的可能性的我身上再度施加「波身盖然显现」,让它化为现实。然后趁著赛里斯认为我拔不出里拜因基鲁玛的思考破绽,同时斩断了球体魔法阵与万雷剑。 「哎呀哎呀,居然在『波身盖然显现』上施加『波身盖然显现』,做这种让人难以置信的事呢。我很惊讶哟,真不愧是我儿子。」 他就像要逃离里拜因基鲁玛的攻击范围一样朝我踢来。在我用手臂挡下后,赛里斯就依靠反作用力跳开了。 「惊讶?你的脸看起来就像在说这种程度是理所当然的一样喔。」 我以苍白的「森罗万掌」之手抓住他的脚拉过来,同时以「波身盖然显现」挥出里拜因基鲁玛。必灭之剑就要直击他的头顶,就在这时──紫电炸开了。 万雷剑高多迪门挡下里拜因基鲁玛,应该被斩断的剑刃也完全恢复原状。 「我没有能正面挡下里拜因基鲁玛的手段──你是这么想的吧?」 他以染成灭紫色的魔眼削弱里拜因基鲁玛的力量,将那把剑打掉了。 与此同时,他的指尖朝向我的脸。球体魔法阵没有被重新构筑。不对,赛里斯施展「波身盖然显现」,在那里构筑了可能性的球体魔法阵。 「『紫电雷光』。」 爆发开来的紫电宛如光线一般贯穿我。缠绕上来的电流正要烧毁根源,就立刻染成了漆黑色。「紫电雷光」破破烂烂地腐蚀、崩溃散去。 「你以为如果是雷,就不会被腐蚀吗?」 我以「根源死杀」的指尖在赛里斯的肚子上开出一个洞。鲜血四溅,红雷宛如血液一般溢出。 我抽回手臂,把缠绕在手上的绯电红雷甩掉。 「哦?真不愧是你呢。」 赛里斯一面估算距离,一面以从容不迫的表情说: 「你瞄准跟方才留下的根源伤口分毫不差的位置。我明明也移动了根源的位置,还真是了不起的魔眼与魔法啊。」 「下次我会刺得更深。如果是根源的最深处,就算施放『极狱界灭灰烬魔炮』,绯电红雷也会帮我挡下对外界的影响吧──世界不会毁灭。」 「这就是你的缺点哟。你确实很强,但是力量的控制完全不行──因为你没办法使出全力呢。不过,我能将威力过剩的毁灭魔法集中在一点上,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赛里斯带著从容的笑容说: 「也就是我能不破坏这个世界,只针对你的身体与根源施放世界崩溃级的魔法哟。」 「哦?这就像是想说你在我之上呢。」 「我是这么打算的哟。」 我以一句「咯哈哈」,将他的话一笑置之。 「有意思。要是你有这种魔法,就让我见识看看吧。不论这是不是事实,你的败北都会在那一瞬间决定吧。」 赛里斯「噗哧」一声笑了笑。 「我没这么小看你哟。只要我让你见识到更高阶的魔法,你说不定就会在那一瞬间学会。所以,如果我要展现全力,就只会在能确实毁灭你的时候吧。」 他还挺会说的。这究竟是事实,还是虚张声势?也就是不论如何,这段话都能让我觉得他藏有杀手锏,能够让我一直警戒这个杀手锏。 将我没有记忆这点,巧妙地作为优势来运用。 「而且对付现在的你,也没必要使出全力呢。」 赛里斯将万雷剑举到左肩附近,再度构筑了球体魔法阵。 「天盖马上就要落下,你并不知道迪德里希与娜芙妲是怎么支撑住那个天盖。不过,你应该隐约察觉到了吧?」 这么说之后,他又接著说: 「天柱支剑贝雷毕姆、灾厄之日、王龙的祭品、据说会成为守护国家的剑,以及成为基石的阿盖哈的英雄们。只要想一想就会知道了哟。这些全都指向一件事。」 赛里斯一面摆出好人般的表情,一面滔滔不绝地说: 「支撑这个地底的秩序支柱,是阿盖哈子龙的末路。他们会一如字面意思,成为守护国家的剑、成为基石。就跟你约好得一样,迪德里希会支撑住那个天盖吧──以献上自己的根源与子龙的根源,成为这个地底的柱子这个方式呢。」 他朝著下方看去。龙骑士团正在远处让龙低空飞行,朝著霸王城进军。 「牺牲小我、拯救世界,他们是非常优秀的骑士哟。肯定无人能阻止高傲且伟大的他们吧。就连人称暴虐魔王的你也一样。」 也就是说,正因为迪德里希他们会变成天柱支剑贝雷毕姆,他才会在这里把支柱斩断啊?这样一来,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将阿盖哈的骑士一扫而空。 「原来如此啊。要是移开目光,就不知道你会搞出什么事来;然而就算是这样,现在也没时间理会你。」 赛里斯没有答覆,只是神态自如地面向我。 「不过──」 我降落在霸王城上,倏地把手举起。就在方才,「意念通讯」传了过来。 「很抱歉,我不是只有一个人喔。」 有一个物体从遥远的另一端朝这里笔直飞来。不对,那个是人。「咯──咯、咯、咯!」的笑声越来越大地响彻开来。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冲锋、冲锋,再冲锋啊──!」 炽死王耶鲁多梅朵伴随著二十把神剑罗德尤伊耶一头撞来。大概是拜托了娜亚吧,他早已显现出天父神的神体。 「这怎么了吗?」 就像要成为赛里斯的盾牌一样,紫色火焰在那里画起魔法阵。那是封印神力的「霸炎封食」的魔法。就像触网一样撞进去的耶鲁多梅朵与罗德尤伊耶,被赛里斯发出的「紫电雷光」直接击中。 「……唔啊哈啊……!」 这时拍打著龙翼飞上天空的,是超过一百名的盖迪希欧拉士兵──禁兵。她们手持长枪,以「霸炎封食」的魔法让耶鲁多梅朵的魔力衰减。 「你的部下我全都计算进去了哟。你叫多少人来啊?反正都来了,我就一起对付吧。」 「天知道,毕竟有个会擅作主张的家伙在呢。」 我朝挂在「霸炎封食」网上的耶鲁多梅朵看去。 「所以是多少人啊,耶鲁多梅朵?」 炽死王的嘴角淌著血,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说: 「咯咯咯……虽然有点不太可靠──」 遥远的另一端发出耀眼的光芒。 「──大概有五千人左右不是吗!」 赛里斯猛然转头,那里卷起巨大的净化之火。 「……唱炎?是吉欧路达卢教团吗?」 赛里斯连忙回避从远距离像是要冲向天际般窜起的唱炎。趁著这个破绽,耶鲁多梅朵摆脱掉「霸炎封食」,从背后架住他。 「没错!要用来对付你,这人数实在太少了,甚至会觉得不好意思不是吗?对吧,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 「是你把他们骗来的吗?为了拯救让一千五百年的祈祷落空的教皇,真亏教团肯空出国家出动呢。」 地底再度发出唱炎,连同耶鲁多梅朵一起将赛里斯吞没。禁兵们虽然散开,还是有一成左右的人被击中。 「咯咯咯咯!说是骗来的还真难听!我就只是摆出像是天父神的庄严态度,稍微向他们透露『你们认为说不定是「全能煌辉」的那位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前去拯救被掳走的教皇了』而已不是吗!」 接著第二发、第三发射出,耶鲁多梅朵与赛里斯在唱炎的冲击之下,眼看著被不断往上推去。 「这个净化之火,就让神体的我与魔族的你,来比比看谁有抵抗力吧!」 第四发、第五发唱炎将两人吞没,然后让他们眼看著越飞越高。等在那里的,则是波动不止的天盖。 「哎呀哎呀,你疯了吗?要是撞上那个,就连你也无法全身而退哟?」 「就因为无法全身而退才有趣啊。你如果真是魔王之敌,就绝对会活下来!要是想站在他面前,就给我轻松跨过本炽死王的尸体!」 耶鲁多梅朵连同赛里斯一起在唱炎的推送下,朝著化为永久不灭的那道隔阂猛烈冲去。 「咯、咯、咯,壮烈牺牲、壮烈牺牲,要壮烈牺牲啦──!」 31【梦想著不确定的未来】 霸王城支柱之间── 亚露卡娜以「背理魔眼」让霸龙变化,将碧雅芙蕾亚渐渐埋进雪结界中。要被完全封印起来,应该是时间的问题吧。她的视野里倒映著两个人的身影,他们分别是持续向神祈祷的教皇戈卢罗亚那与瞪著天空的剑帝迪德里希;一旁则伫立著未来神娜芙妲。 迪德里希将视线移下,注视天柱支剑贝雷毕姆。 「……喂,魔王……」 迪德里希喃喃说出这一句。大概是认为我听得见吧。 「我相信在最好的尽头会有希望,从未怀疑过。」 迪德里希一面朝著贝雷毕姆走去,一面悄悄地向我说: 「我曾想过,要是拥有所有人都能活下来的理想道路就好了;认为就算不是现在,要是能为了未来创造出这条道路就好了。」 一步一步,就像回想起至今的经历一般,迪德里希缓慢但强而有力地踏出步伐。 「这是以娜芙妲的神眼眼睛预知未来,不断累积下来的最好结果。然而要颠覆预言,就迟早必须挑战自己的双眼所看到的未来。」 现在会说出这些话,说不定是他领悟到自己将在此丧命的证据。 「这里应该曾经存在希望。但到头来,说不定就只是我一相情愿地认为,在名为不可能的黑暗中存在希望。」 迪德里希停下脚步。那里有折断的天柱支剑。 「灾厄之日到来,秩序的支柱折断,天盖落下。即使我们阿盖哈的骑士要在这里撑起那片天,也只是把问题往后延而已。到头来,天盖会再度落下,使得我们的子孙要在这块土地上献上祭品、牺牲生命吧。」 迪德里希紧紧握拳,同时咬紧牙关。能看出他对自身的无力感到气愤不已的那种愤怒。 「这本该要结束的──这代子龙是最后的祭品。要为了支撑天盖持续献上生命的无情宿命,这种甚至是残酷的命运,我不想留给阿盖哈的子孙们。我本来想靠我们结束这一切。」 迪德里希脸上流露出壮志未酬的悲壮感。 「……没能实现,就只能说遗憾了……」 他将拳头用力敲在天柱支剑上。响起剧烈声响,剑的碎片稀稀疏疏地掉落下来。 「抱歉了,魔王。一切的始末,是没有选择最好未来的我失态。如果是你看著未来,说不定就能改变这个结果。」 迪德里希一面流露遗憾一面说: 「我走错了路,不适合担任阿盖哈的剑帝。」 他紧紧咬著牙关,就像要甩开过去似的笔直注视著前方。 「最后就让我收拾这个善后死去吧。我会祈祷,但愿你能颠覆我的预言喔。」 迪德里希以下定决心的表情向选择自己的神说: 「娜芙妲,至今还真是难为祢陪我了。要颠覆未来神的预言这种愚昧男人的无谋挑战,祢竟愿意在一旁毫无怨言地守候,我不得不向祢道谢。」 未来神没有回话,只是倾听著他的话语。 「这是我最后的心愿。」 语罢,迪德里希倒抽一口气。忍住几乎要洒落的担忧,他作为王毅然地说: 「阿盖哈就拜托祢了。」 无法看向娜芙妲陷入沉默的脸,迪德里希露出局促不安的表情。 「抱歉了。结果,我也跟其他剑帝一样的样子。是个承受不住预言的沉重,对于不可能的未来梦想著希望的愚蠢预言者。」 「不。」 未来神开口说。祂声音温柔地否定迪德里希的话语。 「娜芙妲要断言,你正是真正的预言者。直到最后都一直看著最好的结果,而且是以自身的肉眼,与娜芙妲看到相同未来的唯一之人。」 迪德里希缓缓回头。娜芙妲睁开祂的神眼双眼。 「这里并不是不可能的黑暗,而是娜芙妲的神眼所能看到的最好未来。唯独这个未来,娜芙妲没有让你看见。」 迪德里希倒抽一口气,脸上充满惊讶。 「……娜芙妲的神眼存在盲点……」 迪德里希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说,而娜芙妲明确地点了点头。 「就跟魔王说得一样,赐予你的娜芙妲神眼存在盲点。」 尽管依旧难掩惊讶,迪德里希就像理解似的「啊啊」地叫了出来。 「……曾经有过这件事呢……魔王确实这样说了……」 他就像回想起我在剑帝宫殿露台上说过的话一般地说: 「假如预言者说出预言,那个预言就会变得容易颠覆。如果看到的未来是不好的,只要做出不会让预言成为现实的举动就好……」 为何娜芙妲唯独没有让他看见这个未来,理由能轻易想像吧。 「之所以不说出预言,是因为无论如何都想让那个未来成为现实。这不论对我来说,还是对娜芙妲来说都一样吗……」 假如娜芙妲有无论如何都不想被颠覆的预言,祂就不会把这个预言传达给预言者。这就跟要是得知会有不好的未来到来,就不会把预言传达给民众知晓的迪德里希一样。正因为信赖著祂,迪德里希才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神眼眼睛存在盲点。 「就跟魔王说得一样,你就像这样带领娜芙妲来到这个盲点。假如是现在,应该就能抵达娜芙妲的神眼眼睛所看不见的未来吧。」 「……这句话的意思是……不只是我,就连祢的神眼眼睛也存在盲点吗?」 娜芙妲明确地点了点头。 「未来神的秩序是掌管未来的秩序,娜芙妲的存在本身维持著未来的秩序。因此,娜芙妲的神眼眼睛也存在盲点。娜芙妲看不见的现在,以及比那之前更早的娜芙妲,也无法作为未来被看见。」 娜芙妲庄严地说: 「也就是说,娜芙妲不存在的未来,与娜芙妲存在的未来会确实不同,而且不会显示在这双神眼眼睛上。」 娜芙妲的秩序会成为决定未来的原因之一。只要祂消失,走投无路的未来也会消去吧。 「娜芙妲想拜托你让这双神眼眼睛永远闭上。然后娜芙妲将会代替你,成为支撑这个地底的支柱吧。」 「……是要支撑那个狂暴的天盖。支柱的数量是越多越好吧……」 「唯有子龙才能化为天柱支剑贝雷毕姆。娜芙妲能做到的事情,只有接替选定者的未来。如此一来,你成为秩序支柱的未来就会消失吧。」 也就是说,不是迪德里希,就是娜芙妲,他们只有其中一方能成为秩序的支柱。 「请看。」 娜芙妲在天柱支剑上施展「远隔透视rimo」。显示在上头的,是朝著霸王城进军的龙骑士团。他们带著视死如归的表情,操控骑乘的龙持续不断地前进。 「团长!前方有幻名骑士团!」 副官戈多说。 「无所谓!就这样突破!」 「对方人多势众,要强行突破吗……?」 「没时间了。看啊!天盖眼看就要落下来了!我们的剑帝应该就在那座城里等著!必须尽快赶过去才行!」 继奈特之后,副团长希尔维亚说: 「今天是相传于阿盖哈预言的灾厄之日!倘若我们不赶去,地底就结束了!」 希尔维亚的父亲里卡多说: 「命剑一愿,现在正是颠覆预言之时!我们要相信剑帝!与我们骑士荣耀殉身相称的舞台,王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死早已不足为惧!」 奈特大大点头表示同意。 「说得好啊,里卡多。这才是阿盖哈的骑士!」 在奈特高喊后,他所骑乘的白龙就身先士卒地冲了出去。 「持起剑,相信自身之中的神吧。即刻起我们要挑战困难,让这份荣耀与英勇在希望的未来响彻开来!」 骑士们齐声喊道: 「「「遵命!」」」 「上吧──────────!」 龙骑士团一面发出激昂吶喊,一面驱散眼前的敌人,朝著霸王城冲去。 在支柱之间,娜芙妲站在注视著这一幕的剑帝身旁。 「他们一定会抵达霸王城,然后赌上性命成为支撑天盖的地底支柱吧。」 迪德里希看向娜芙妲的脸。 「娜芙妲也会与他们命运与共。最后不是作为告知预言者未来的神,而是想作为侍奉你的阿盖哈骑士。这是在数千万的未来之中,娜芙妲唯一想要抵达的未来。」 娜芙妲笔直注视著主人的脸说: 「娜芙妲想让这个未来成为过去。」 「……这样啊。」 迪德里希低声说。 「迪德里希是真正的王。即使没有预言,你还是以那双高贵的眼睛注视前方,抵达了这个未来。命剑一愿贯彻自我的你,剑上确实寄宿著神吧。」 娜芙妲向迪德里希说出他必须活下来的理由。 「在没有娜芙妲的混沌未来里,如果是剑帝迪德里希,应该能正确地带领阿盖哈的子民前进吧。」 这么说著,娜芙妲浅浅微笑起来。 「大概一定能。」 这是知道一切的祂,一生只有一次能说出口的暧昧话语。 就像在说未来神想看到的,就是这种模棱两可的未来一样。 「预言或许无法说已经颠覆了。可是,迪德里希。你要跨越众多死亡,在这条为王之道上一味地勇往直前。」 对于祂的要求,迪德里希确实地点了点头。 「娜芙妲要恳求。」 「未来世水晶」坎达奎索鲁提扭曲变形成一把剑。祂将这把剑拿在手中说: 「我的主君迪德里希,娜芙妲想请你活下去,去看看这双神眼眼睛所无法看到的未来。」 他笔直注视著娜芙妲,再次点了点头。 「我的骑士娜芙妲。」 就像要回应祂的心愿,剑帝迪德里希作为高傲的王说: 「辛苦祢了。至今难为祢侍奉我这个不周到的王。祢的忠义与祢的贡献,都让我引以为傲喔。」 就像阿盖哈的骑士们这样做过得一样,娜芙妲将坎达奎索鲁提之剑举到胸前敬礼。 「这是最后的预言。当龙骑士团穿过霸王城的正门时,阿盖哈的英雄们会将己身化为剑,成为支撑这个地底的基石吧。这一次,肯定会是永久的。」 娜芙妲手上的坎达奎索鲁提之剑粉碎,水晶碎片将这里逐渐覆盖起来。这些碎片吞没整座霸王城,甚至扩散到了外头。 「处以至高世界开庭。」 围绕著「四界墙壁」的盖迪希欧拉,几乎全都被未来神的秩序覆盖进去了。 32【继承下来的意念】 龙骑士团低空飞行著,眼前是有如雨点般落下的漆黑太阳。面对幻名骑士团一齐发射「狱炎歼灭炮」,奈特冲到前头展开「龙斗缠鳞」。 他的魔力化为有如灵峰般的巨大龙影,挡住无数的「狱炎歼灭炮」。两千年前的魔族集中炮火,哪怕是子龙也不可能毫发无伤突破。奈特的「龙斗缠鳞」眼看著被不断焚烧削弱,但是他自希尔维亚以下的部下们没有一人要从他背后逃离。大家信赖著他──团长奈特身先士卒,既然如此,不论经历多么大的困难,他都绝对会开出道路。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奈特没有让背后的部下们被击中半发,同时逼近幻名骑士团。 「龙技──」 他乘著龙摆出突刺的姿势,将「龙斗缠鳞」不断集中在剑尖上。 「──『灵峰龙压坏剑』!」 那是宛如灵峰之龙的冲锋。将阻挡在前的一切统统蹂躏的一刺,把在眼前布阵的数十名幻名骑士团轰飞了。 「全队冲锋!」 伴随著奈特的号令,龙骑士团发出吶喊。 「奈特团长开出道路了。全体冲锋,驱散敌人!」 副官戈多说。龙骑士团骑乘的白色异龙与奈特并排在一起,突破盖迪希欧拉化成一块的防线。 「『风龙真空斩』!」 希尔维亚的风刃刮起,将幻名骑士尽数斩杀。魔族之力尽管没有弱到会被单方面压制,但是没能挡下视死如归的冲锋。龙骑士团强行突破铺设在前方的敌方布阵,能在视野里看到建于首都盖拉迪纳古亚的霸王城。 不过在那前方,数量庞大的士兵竟填满了整片天空与地面。她们是长著龙翼、龙角与龙爪,并手持长枪的盖迪希欧拉禁兵。兵力约为两百,是龙骑士团的六倍以上。 「准备龙炮!」 「「「遵命!」」」 阿盖哈的骑士们一齐将魔力注入自己骑乘的龙的缰绳上。白龙张开嘴巴,从中溢出红色火焰。 「发射!」 白龙喷出的灼热龙息,将铺设防线的禁兵吞没、燃烧。 「敌人右翼薄弱!就这样突破过去!」 龙骑士团维持著整齐划一的队列飞行,冲向禁兵右翼破出的缺口。 突然间,出现了就像是耸立在他们面前一般的漆黑墙壁。不对,那是会让人误看成墙壁的无数霸龙。被烧死的禁兵们化为灰烬,那一粒一粒灰烬变化成霸龙的模样。 数量竟然多达数千、数万──或者更多。宛如笼罩绝望一般,寄生在盖迪希欧拉的霸龙阻挡在他们前方。 「别怕!不需要歼灭!只要抵达霸王城,就是我们的胜利!」 就像方才的回礼一样,天空与地面的霸龙一齐张嘴,紫色火焰宛如唾液般垂下,然后朝著逼近的龙骑士团一齐喷出紫色龙息。 一面发出「轰隆隆隆隆隆龙」的轰鸣,一面燃烧著奈特与希尔维亚展开的「龙斗缠鳞」。就算是龙骑士,虽说是子龙,双方数量实在相差太多。「龙斗缠鳞」的盾牌脆弱粉碎,使得他们被火焰吞没了。 「可恶……!竟在这种地方!壮志未酬就倒下的话,可是有损骑士名誉的啊!」 奈特将魔力全开,挥去龙息。他朝著盖迪希欧拉军的一隅看去。 黑暗忽然出现在那里。有更多霸龙前来增援,准备朝龙骑士团扫射龙息。 如果就这样冲过去,绝对必死无疑。即使是他们也还是停下脚步,不过就在这时── 『──阿盖哈的英雄们啊,你们无须害怕。』 响起的声音,是他们国家的神──娜芙妲的声音。同时,无数的水晶碎片闪亮地覆盖住整片荒野,彷佛在涂改世界一般。 『受到局限的未来,如今就在这块盖迪希欧拉的土地上显现。』 无数的水晶碎片在奈特面前化为剑形,变成娜芙妲使用过的坎达奎索鲁提之剑。而在阿盖哈骑士的每一个人面前,都构筑著那把剑。 『只要有一个不被焚烧的未来,就没有会烧到你们的火焰。』 水晶碎片覆盖住骑士们的铠甲,未来神的加护附在上头。 『只要有一个斩断的未来,就没有办法避开你们的剑;只要你们有万分之一的胜算,你们就不可能会输。』 水晶碎片进到他们眼中化为模拟性的神眼。将局限世界的力量也能影响这个现实,为龙骑士团全员带来这个恩惠。 『在这个对斗争局限的至高世界里,我等龙骑士团全军早已看见胜利的未来。这是为一同奔驰过战场的你们所献上的饯别,未来神娜芙妲的奇迹。』 那尊神的声音在荒野响起。 『娜芙妲要预言。阿盖哈的英雄,你们将会胜利。』 紧接著,无数霸龙就朝著龙骑士团喷射出紫色龙息。足以覆盖住整片荒野的龙炎燃烧一切,将万物在眨眼间化为灰烬。 然而,他们与他们骑乘的白色异龙仍然健在。火焰彷佛在避开他们一样,未来受到局限,没有烧到他们。 就像要趁霸龙动摇之际攻其不备一样,远方传来激烈的咆哮。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撞破「四界墙壁」的壁垒,一头巨大异龙从远方飞来。那是在阿盖哈看过的王龙。 霸龙们即使朝冲来的那头巨龙喷出龙息,那些火焰也受到局限,避开王龙的霸龙。相对地,王龙喷出白色火焰,将眼前的霸龙一扫而空。 因为至高世界而受到局限的未来干涉著霸龙的力量,甚至阻碍它们增殖。王龙冲进布阵破出的缺口,一口气降落在霸王城上。这所代表的意思,阿盖哈的骑士想必非常清楚吧。 「奈特团长。」 里卡多说: 「看来我也能一同陪伴的样子。」 也就是为了支撑天盖的另一名子龙,如今就要在这里产下的意思。 藉由向王龙献上祭品。 「尽管对刚出生的子龙来说,这说不定是太过残酷的责任……」 说完,副官戈多就说: 「下一个子龙拥有龙核。是我的哥哥梅狄斯。假如哥哥成为了真正的骑士,他应该会完美地达成使命吧。」 里卡多点了点头,这次朝向希尔维亚的方向。 「父亲大人……」 「我不会让你一人赴死。让我们一起达成使命吧。」 「……是的。」 奈特将魔眼朝向远方的霸王城之门,高高举起坎达奎索鲁提之剑。 「通告全队。即刻起,阿盖哈龙骑士团要前去赴死。之后将是退无可退的单行道,应该没有人能活著归来吧。」 奈特就像要摆脱死亡的恐惧般强而有力地说: 「我们是自愿站上这个战场!我们是自愿在这个骑士之道上迈进至今!如今在这里,存在我们所追求的荣誉!」 他们就只是向前进,专心一志地看著自己等人所追求的场所与那个终点。 「既然如此,那就赌上这份荣耀,一同笑著闯过去吧!」 就像要身先士卒一样,奈特骑乘的龙飞了起来。龙骑士团追在他身后,所骑乘的龙陆续飞上天空。面对无数霸龙的攻击,龙骑士团却是打掉、回避与架开。在至高世界的局限下,阿盖哈的骑士们眨眼间就将霸龙斩杀、烧尽,打开了突破口。 「要上喽────────!」 他们贯穿霸龙的布阵,就像要朝著未来加速一样,猛烈加快了速度。他们冲进盖拉迪纳古亚城内,一面低空飞行一面躲避霸龙的龙息。就像钻缝似的在建筑物之间穿梭飞行,最终能在视野里看见霸王城。 「──你们的意念与信念很了不起呢。」 响起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声音。 「不过,我不能再让你们前进了。」 在龙骑士团的行进方向上,「四界墙壁」就像要守护霸王城一样大大展开。而在内侧挡住去路的人是米莎。 「龙技──」 奈特的「龙斗缠鳞」集中在剑尖上。 「──『灵峰龙压坏剑』!」 米莎向前伸出右手在「四界墙壁」上注入庞大的魔力,挡下龙骑士团全力使出的突刺。这次的冲突使得魔力粒子「劈啪」作响地激烈飞溅,周围的建筑物在巨响下崩塌。 「你这是什么意思,魔王的部下?我们要是不过去,就无法支撑那个天盖!我们与你们的目的应该一样啊!」 「目的虽然相同,但是方法不同。我们的魔王很傲慢,发出不准有牺牲的指示喔。」 奈特的剑微微刺进「四界墙壁」里,米莎因此露出凝重的表情。 「而且要是不在这里阻止你们,就会有人因此悲伤度日。」 阿盖哈的骑士们从后方陆续追上,将剑刃刺在「四界墙壁」上。张设了十层的漆黑极光,一口气被轰到剩一半以下。 最后是希尔维亚骑乘的龙飞来,朝著米莎刺出「龙斗缠鳞」的剑。「四界墙壁」炸开,变得剩下两层。 「已经够了吧,让开!」 希尔维亚朝米莎大喊。 「不,我是不会让开的喔。」 「倘若没有牺牲,地底就能得救,迪德里希王也不会感到心痛!那个天盖只能靠秩序之柱支撑!就算集结地底龙人的全部力量,也没办法靠力量支撑起来!」 「我们有魔王在。」 「假如魔王有办法处理,那个预言早就出现了!够了,快让开!」 「四界墙壁」被「啪嚓」一声斩断,现在就只剩下一层了。尽管如此,米莎还是不肯退开。水晶碎片在阿盖哈的骑士们面前聚集起来,化为坎达奎索鲁提之枪。他们拿起这把长枪,摆出投掷的姿势。 「……拜托了,让开吧。事到如今,我们已经不可能收手了……」 「别说丧气话,去做你该做的事吧。即使将你们的全力完全承受下来,也还是我们的胜利喔。」 希尔维亚朝米莎露出悲伤的眼神。 「投出!」 三十三把坎达奎索鲁提之枪朝米莎投出,这些长枪在局限之下穿过「四界墙壁」。尽管要避开很容易,不过在那个瞬间,为了困住龙骑士团而持续对「四界墙壁」注入的魔力就会稍微减弱吧。米莎没有避开。 于是,坎达奎索鲁提之枪接二连三刺穿她的全身上下。 「……笨蛋……竟然做这种蠢事……!在这个至高世界里,你这么做也只能争取到数秒的时间,没办法阻止我们!你应该知道这种程度的事才对!」 她一面流著血一面说: 「……我是不会退开的……」 尽管被坎达奎索鲁提之枪贯穿全身,她还是站著不动,将魔力注入魔法屏障。 「……我们也是认真的。天盖正要落下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论是魔王还是他,我们没有一个人放弃喔。不过就这点程度……」 奈特发出号令,用「龙斗缠鳞」包覆住龙骑士团全体人员。 「……如果你们说要舍弃性命拯救地底,那我们就赌上性命,拯救一切给你们看……」 剎时间,龙骑士团看似一头巨大的龙。在他们的冲锋之前,最后的「四界墙壁」炸开。全队向前冲锋的力道毫无衰减,带著庞大力量的「龙斗缠鳞」碾过米莎,将她撞飞出去。然而,她笑了。 「…………只要争取到数秒的时间,那就够了……再来他会……」 米莎飞上天际的身体重重地摔在地面上。 「……笨蛋…………」 希尔维亚朝米莎看了一眼后甩了甩头,接著面向前方。 他们抵达霸王城之门,骑士们就这样毫不减速地跳下龙背。白色异龙们则像是在说要去阻止霸龙妨碍龙骑士团一样,飞到上空铺设起防卫线。 奈特立刻说: 「冲进去。」 他踏出一步。「喀当」一声,霸王城的正门缓缓开启。 龙骑士团就像警戒似的举起剑。 一名男人从门后走了出来。 「──昨天的酒宴非常快乐。」 带著忧伤的声音静静地响起。 「你们和睦地喝著酒,看起来非常快乐。就像在细细品尝平凡无奇的幸福一样。」 原来出现在那里的人是雷伊。他将灵神人剑拿在右手上。 「让我觉得非常眼熟。」 他轻轻地坦承: 「是非常悲伤的一幕。」 希尔维亚与奈特本来打算一口气冲过去,但是被他的眼神压倒,没办法踏出步伐。 「两千年前,我们也是这样喔。在与魔族的战争中,不知何时会死的盖拉帝提士兵们把今天当作最后,真的打从心底享受著酒宴,就像笨蛋一样地吵闹。」 雷伊以微微颤抖的声音喃喃地说: 「……就像笨蛋一样地享乐……」 他穿过正门站在龙骑士团之前。 「你们知道自己的死期就快到了。」 希尔维亚与他对峙,同时开口说: 「没错,这就是获赐预言的阿盖哈骑士。」 「所以你才会变得讨厌恋爱啊?就算恋爱,也要留下爱人死去。」 「事到如今就别阻止我们了。我们要守护祖国,以死成就这个地底的基石。这是从祖先那儿一代代传承下来,我们阿盖哈骑士的荣耀。」 「我十分明白你们的心情,我以前也曾经做过一样的事喔。想要守护朋友、想要守护世界,相信这样一切就能好转,于是想要作为一名勇者死去。」 雷伊平静地说: 「但是我错了。哪里会有不舍弃性命就无法守护的事物?哪里会有这种没有希望与悲伤的战斗?我从想要守护的朋友身上学到这件事。」 他笔直看著希尔维亚,发自内心地述说: 「从真正的勇者身上学到了。」 「让开吧,雷伊。已经没有时间了。你快看那个天盖!它眼看著就要落下了。我们的王就在那座城里等著。吶……我们是一同喝过酒、一起为了和平而战的战友吧?」 希尔维亚举起剑。没有时间对话了。就跟米莎那时一样,他们打算强行闯过去吧。 「让我们过去。为了守护阿盖哈,守护这个地底。」 雷伊应该也很痛切地明白他们的想法吧。还有绝对无法靠话语阻止他们这件事。 他举起圣剑,带著坚定的决心向阿盖哈的骑士们说: 「我不会让你们过去的──为了守护你们的一切。」 33【看著未来的骑士,看著过去的勇者】 在折断的天柱支剑上,显示著与雷伊对峙的龙骑士团身影。 阿盖哈的剑帝迪德里希说: 「这将会是一场死战吧。阻挡在我们面前的,是前所未有的强敌。我们必须跨过这个难关,娜芙妲。」 他朝向未来神的方向。 「祢就先向他们展示骑士之道吧。只要你成为天柱支剑贝雷毕姆,我们就退无可退,他们会振奋起来,绝对会击退魔王的部下穿过那扇门。」 「娜芙妲要承诺。献上此身之后,至高世界也依旧会留在此地。最后这将会包含在天柱支剑贝雷毕姆之中,为了一直支撑天盖,下达永恒局限的判决吧──只会作为一直注视这个未来的秩序。」 祂看著迪德里希。他点了点头,背后溢出魔力粒子。那是「龙斗缠鳞」。形成龙影的光渐渐变得像是一把剑,他的身体被光包覆起来。 「娜芙妲会承受你的未来。」 娜芙妲将出现在手上的坎达奎索鲁提之剑朝向迪德里希。 藉由把剑刺下去,他的未来会变成祂的吧。于是,没有一丝迟疑的祂,将剑刺在自己的王身上。尽管水晶之剑贯穿腹部,但是没有流下一滴血。 「永别了,娜芙妲。」 娜芙妲摇摇头,说出告别的话语。 「娜芙妲会一直在你身旁,永恒地支撑著你的地底、你的国家。」 迪德里希的「龙斗缠鳞」发出耀眼光芒。这道光经由坎达奎索鲁提之剑,渐渐移到娜芙妲身上。祂的轮廓融入光中,逐渐变成闪耀的巨大之剑的形状。在坎达奎索鲁提之剑被拔出、天上传来的地裂声稍微减弱之后,紧接著发生更加巨大的震天。 包覆著未来神的光芒平息下来,祂以毫无改变的模样站在那里。 「……这是…………?」 「……未来神的秩序被阻止了…………」 娜芙妲喃喃说道。 「还真是可惜呢,迪德里希。」 两人朝天上看去。我从天花板挑空处跳下来的身影,使得迪德里希与娜芙妲瞪大眼睛。 我一轻盈著地,就将染成灭紫色的魔眼朝向娜芙妲。 「不愧是在至高世界中的未来神权能,要毁灭殆尽是非常累人的事,但只要稍微扰乱秩序,祢就无法成为完全的替身。只要祢还在我眼前,就别想施展那个力量。」 娜芙妲现在也仍然为了要代为承受迪德里希的未来,施展著祂的权能;不过每当秩序要具体化时,我的魔眼就会一直毁灭那个秩序。 「魔王啊。」 迪德里希朝我踏出一步。 「看来我们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样子呢。」 为何要阻扰他──事到如今,迪德里希已经不会再问这个问题。就算不问,他也知道我的目的吧。 「在出发之前,我就对你说过了。」 就像我知道他不会赞同我一样,他也明白就算重复问答,我也不会回心转意。既然如此,该怎么做就很清楚了。 「我们阿盖哈会堂堂正正地挑战魔王,然后一败涂地吧。这是绝对不会出错的预言。」 他紧握拳头,流露出要挑战预言的觉悟。 「正因为如此,我们会以骑士的荣耀起誓,战到最后的一兵一卒为止。我就拿起这把护国之剑,开拓未来给你看吧!」 「我也应该说过了。」 我就像是要迎击充满气势的剑帝一般,举起里拜因基鲁玛。 「你要是阻挡我的去路,就绝无宽贷。我等魔王军会堂堂正正地迎击阿盖哈的剑帝,尽全力粉碎阻挡在前的士兵吧。」 在支柱之间,阿盖哈的剑帝和未来神在与我对峙;在霸王城之门前,龙骑士团在与雷伊互相注视。不论是他们还是我们,彼此都一样输不得。不过要是拖得太久,天盖就会将地底压毁,只能一口气分出胜负了。 为了先发制人,娜芙妲与迪德里希用神眼眼睛看向我。或许是尽管渺小,仍然能看到胜算吧,即使面对我,娜芙妲也没有自行崩坏。 空中响彻起「嘎、嘎嘎嘎嘎、咚咚咚咚咚、嘎嘎嘎嘎嘎嘎」的吵杂地鸣声。 娜芙妲与迪德里希仍然不为所动。我也注视著他们,泰然以对。 而最先展开动作的,是显示在天柱支剑上、正门前的龙骑士团们。 「全队冲锋!」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在奈特的号令之下,除了希尔维亚、里卡多与戈多的阿盖哈骑士们全员朝雷伊冲去。霸王城之门敞开著,雷伊没有时间把门关上,他必须一个人阻止龙骑士团。既然如此,众人就没必要特意打倒雷伊。 二十多名骑士只要能让雷伊的动作停下一瞬间,希尔维亚、奈特与里卡多就能趁著这个空隙穿过霸王城之门。只要进到城内,就一如娜芙妲的预言,希尔维亚与奈特会当场成为天柱支剑,里卡多则会将自己献给王龙吧。 在覆盖著至高世界的此处,只有一个人的雷伊无从阻止他们。因为拥有娜芙妲模拟神眼的他们这样预知到了。 有如雪崩一般,阿盖哈的骑士们举起坎达奎索鲁提之剑,纷纷扑向挡在前方的勇者。三把剑刺中雷伊,溅出了鲜血。 压制住敌人了──大概是看到这样的未来吧,奈特以下的四人为了笔直穿过大门而踏出一步,紧接著他们突然停止动作。 「「唔啊啊……」」 「什么……嘎啊……!」 扑向雷伊的二十多名骑士,全员都被他的圣剑横扫出去。其中有三名当场倒下,无法立刻起身的样子。 「……明明很慢,却很快……」 希尔维亚对方才雷伊挥出的剑瞪大了眼。 「……怎么可能……你的王牌应该没办法一个人施展啊……!」 她忍不住回头。毫无防备地受到超过三十支坎达奎索鲁提之枪攻击、吃下龙骑士团冲撞的米莎,目前已从真体变回一时性的姿态,并且依旧倒在那里。 就连恢复魔法也无效,也无法再度变回真体吧。由于受到了重创,所以伤势会经由至高世界被无限地局限在对她不利的状况下。 这是让人不敢直视的凄惨模样。希尔维亚流露出担忧的表情,不过下一瞬间就像要甩开这种感情似的甩了甩头。 「……跟我前进!由我来对付他!」 希尔维亚率领龙骑士团,朝著雷伊冲了过去。「龙斗缠鳞」化为八片龙翼展翅,她的身体加速。 「龙技──」 就像要进行波状攻击一样,骑士们拉开间隔砍来。而希尔维亚宛如神风刮起一般,从他们之间冲了过去。 「『龙翼神风斩』!」 暴风之刃分裂成好几层,意图吞没雷伊的身体。以模拟神眼看准未来的希尔维亚之剑,横扫过他的身体、刺伤肩膀,并且撕裂胸口。 然而所有攻击都不至于形成致命伤。雷伊在要受到致命伤之前,进到模拟神眼预知的盲点,避开了致命伤势。然后在下一剑朝他心脏刺出的瞬间,他尽管在与旋风般的连击对打,还是将同时进行波状攻击的骑士们砍倒、击退回去了。 「……这样好吗?」 希尔维亚一面激烈过招一面问: 「这样真的好吗!要是在这个至高世界里就这样置之不理,米莎可是会死喔!」 雷伊没有回答,只是以温柔的眼神看著她。 「……我……」 就像不小心吐露真情一样,她喃喃地说: 「……我其实很羡慕你们。你们很耀眼……」 每次开口,剑就变得更快,让她的情绪越来越激昂。 「是啊,我其实憧憬你们到了可恨的地步!那是我绝对无法实现的事……所以!」 希尔维亚的剑撕裂雷伊的大腿。她咬紧下唇,就像恳求似的说: 「……所以,快去救她吧……这是所谓的恋人吧……」 攻击仍然没有止歇,希尔维亚的暴风之刃与雷伊的温柔之刃不断激烈地互相对砍。 「我们在这里争执、在这里战斗,究竟有什么意义啊!我不是来撕裂你们的爱!而是来守护的啊!」 希尔维亚的剑扫过雷伊的身体溅出鲜血。雷伊无惧地向前踏出一步。 「……喝……!」 在「龙翼神风斩」结束之际,灵神人剑刺向希尔维亚的左肩。 她没办法躲开,于是咬紧牙关。「铿」的一声,奈特的剑挡下这一击。但是被雷伊的臂力击退,使得他也不得不退开。 「……唔……」 希尔维亚在千钧一发之际跳开躲掉灵神人剑接著的追击,将模拟神眼朝向雷伊。 又有三名阿盖哈的骑士在那里倒下。 「没能阻止到。我曾经没能阻止到。」 尽管全身鲜血淋漓,雷伊还是温柔地举起灵神人剑,仍然阻挡在龙骑士团面前。 「两千年前,我曾经没能阻止我的伙伴失控。」 光芒聚集在他背后。强烈魔力的闪烁,就像在呼应他的意念一样画起魔法阵。 「当时我没有力量。没有足以贯彻信念的力量,没有足以展现正确的行为之所以正确的力量。」 他反抗著秩序。没有被至高世界完全局限,从那个框架中踏出半步。 「所以,她给了我时间。拚上命争取到用来补偿的时间。」 米莎藉由在数秒内挡下龙骑士团,让雷伊能够赶上,阻挡在他们面前。 「想要我帮助她这种话,米莎不论何时都不会说喔。她会要我战斗,会说要与我一起战斗──这就是我们的爱。」 出现在雷伊背后的,是一朵大到足以覆盖住巨大正门的秋樱。 米莎倒下,眼看著似乎就要丧命。然而就算他们的手分开,心也比过去还要强韧地连结在一起──沉入爱的深渊,达到尊贵的境界。 「爱世界」的真正力量,确实在那里开花结果了。 「到了最后,不论是你还是你们,也会恋爱、拥抱爱情吧。会被他人嫉妒、光是看著就会感到恶心的和平也会降临在你们身上。」 「你在说什么蠢话……」 「肯定会降临喔。」 他缓缓地将灵神人剑举向前方说: 「我不会让你们死。我会将你们高傲的剑全部承受下来,守住那个明天给你们看。」 34【不杀之剑】 激战展开了。觉悟死亡也接受毁灭,骑士们手持坎达奎索鲁提之剑朝著阻挡在前的勇者冲去。距离天盖落下,已经没剩多少时间。 「别害怕!阻挡在前的是魔王的部下。虽然是在这个至高世界里就连我们的剑也能击退、一骑当千的怪物,不过注视著未来的阿盖哈骑士不会败北!」 团长奈特喊道,强烈鼓舞著部下。 「我们伟大的剑帝也在那座霸王城里战斗!就打倒这名强悍的勇者,将我等的骄傲、我等的荣耀,展现给王看吧!」 骑士们再度进行波状攻击。就算想要凭藉「爱世界」的力量高速行动,他们的模拟神眼能看见未来。对斗争局限的至高世界──娜芙妲这样说过。也就是只要关于斗争,未来就会看得更清楚吧。虽说是模拟神眼,但只要龙骑士团全队互相弥补死角,就不会逊于娜芙妲所拥有的神眼。 雷伊一面同时对付奈特与希尔维亚,一面与龙骑士团全队打得势均力敌。尽管如此,他被抓住无法避开的破绽,使得肩口、后颈、右手与左脚都被砍伤了。 他的根源消灭。被坎达奎索鲁提之剑不断地砍伤、局限,使得他的根源已经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龙技──」 希尔维亚就像要追击似的,将「龙斗缠鳞」缠绕在自己的剑上。彷佛要迎击一般,雷伊避开骑士们的攻击,将根源发出的魔力化为虚无。 「灵神人剑,秘奥之一──」 「『龙翼神风斩』!」 「『天牙刃断』!」 雷伊的剑刃与希尔维亚的剑刃在转瞬间无数次地冲突。看准未来的神风之刃,竟是必中且必杀的啊。经过数次的激烈冲突、当剑尖碰触到雷伊的心脏时,希尔维亚就像确信胜利一样,眼中充满悲伤。然而,灵神人剑从龙骑士团全队所看到的未来死角挥出那一剑,将希尔维亚手中的坎达奎索鲁提之剑打飞了。伊凡斯玛那斩断了宿命。 「结束了,雷伊格兰兹多利。」 奈特冷静地看准「天牙刃断」的破绽扑来。就算结果偏离了模拟神眼让他们看到的未来,事到如今他们也不会胆怯。雷伊打算再度以「天牙刃断」迎击,身体被剑刃从左右两侧贯穿。 「唔……!」 挥剑的人是副官戈多与希尔维亚的父亲里卡多。他们假定预知会失误,怀著必死的觉悟冲了过来。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戈多再踏出一步,让雷伊手上的伊凡斯玛那刺进自己体内,封住了那把剑。 「团长──!干掉他──!」 奈特已逼近到眼前,将「龙斗缠鳞」集中在剑尖上。要是就这样刺出龙技,戈多就会成为雷伊的盾;然而要是花时间绕过他,发动「爱世界」的雷伊就能轻易躲开这一击吧。戈多与奈特都做好觉悟。 「龙技──」 奈特的剑尖连同戈多一起对准雷伊。 「──『灵峰龙压坏剑』!」 有如要将一切压坏的灵峰龙冲锋突刺。就在这一剑要贯穿戈多背部的数瞬前,雷伊放开伊凡斯玛那,推开他的身体。坎达奎索鲁提之剑勉强从戈多的身旁穿过,刺向变得毫无防备的雷伊心脏。 响彻起「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魔力与魔力冲突的剧烈声响,在他背后的秋樱之花散落一半。 沙尘飞扬,霸王城之门崩塌。纵然剩下的根源只有一个,他仍然伫立在那儿。尽管遭到就连局限世界的城市都能破坏的「灵峰龙压坏剑」贯穿、全身鲜血淋漓,雷伊依然阻挡在他们面前。 「…………为什么……没有倒下…………!」 奈特将剑拔出雷伊的腹部,以大上段姿势高举过头。劈下来的那把剑被雷伊空手挡了下来。他的手掌裂开,溢出鲜血。 「……我要是倒下,你们就会死……」 雷伊紧紧握住奈特的剑按住不放。 「……所以我不能倒下……!」 就像呼应他的意念,秋樱之花散发出强烈的光芒。「爱世界」──那个爱的秩序超越肉体,强行让他站起来。伤势没有治好,毁灭的根源也没有恢复,只要魔法解除,他马上就会倒下吧。尽管如此,他依旧站著。 「只要我的心没有屈服,我就绝对不会倒下。」 他画起魔法阵,用左手拔出一意剑席格谢斯塔。「爱世界」聚集在剑身上,他将剑朝著奈特劈下。 「喝!」 奈特舍剑跳开。雷伊朝著冲来的骑士们,将夺来的坎达奎索鲁提之剑投掷出去。有一人被剑贯穿脚,当场倒了下来。 奈特在伸出手后,飘浮在至高世界里的水晶碎片就再度构筑成剑。希尔维亚也再度构筑坎达奎索鲁提之剑,将其握在手中。 「我不得不承认呢。」 奈特说。之前倒下的阿盖哈骑士们用剑支撑著身体,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他不惜舍弃圣剑,保护了戈多。我们明明是怀著舍命的想法挑战他,那个男人却怀著要让我们活下去的想法战斗。本以为他是被理想蒙蔽了眼,无法澈底舍弃天真的想法,但还真是高傲的剑啊。」 希尔维亚举起剑微微点头。 「他不是一个人。」 「就是啊。」 奈特笔直走向前,再度与雷伊对峙。 「真是漂亮!亚杰希翁的勇者──雷伊格兰兹多利,还有其恋人米莎雷谷利亚啊。你们二人的意念是货真价实的。想要拯救我们、颠覆预言的信念毫无一丝的虚假!」 奈特坦荡荡地称赞雷伊。 「在这最后的战场上,能与像你们这样高傲的勇者们交战,是我等阿盖哈龙骑士团出乎意料的荣誉!」 雷伊一面发出凌厉的眼神一面说: 「我不会让这个斗争成为最后。」 奈特微微笑了笑。 「你们很强。如果是生死之斗,输的就会是我们吧。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不能输,雷伊格兰兹多利。」 奈特提高气势,从根源使出全部的魔力。庞大的「龙斗缠鳞」包覆住他的全身。 「你们两人的爱,我们就用在这之上的荣耀击败,穿过那扇门给你们看吧!」 就像要激励龙骑士团一样,奈特大喊: 「全队准备!必须在这一击上倾注全力!要以我们的信念超越他们尊贵的意念,才是对无偿怜悯我们的战友们最起码的回礼!就让他们瞧瞧除非死亡,否则绝不会停止的阿盖哈的进击吧!」 他们摆出奈特站在前方、希尔维亚位于中央的阵形,全员一齐蹬地冲出。 「冲锋!」 龙骑士团的气势大涨,溢出的魔力将部队包覆起来。奈特的「龙斗缠鳞」变得更加巨大,出现一头将部队全员包覆在内、有如灵峰一般巨龙。 「冲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著希尔维亚的吶喊,她的「龙斗缠鳞」让灵峰龙长出八片龙翼。在大大地展翅拍打后,龙骑士团的冲锋就以目不暇给的速度加速了。就跟突破米莎的「四界墙壁」时一样,这恐怕是以整齐划一的统率构成,属于他们的杀手锏。 让全队化为一头龙,在战场上进击的军队龙技── 「「「『神风灵峰龙突猛进agaha guraiagumento』!」」」 伴随著吶喊奔驰的龙骑士团,是一头巨大的龙,也是一把巨大的剑。 将全队的魔力统统集中在这一剑上的进击,不论是要架开还是挡下,大概都办不到吧。虽然避开才是正确的选择,实际却没办法这么做。面对有如刮起神风一般逼近而来的骑士们,雷伊在时间流动不同于他人的自我世界里,缓缓地举起一意剑。 他们除非死亡,否则绝对不会停下来吧。尽管如此,雷伊还是在剑上注入不杀的意念。 「不会让你们过去──」 雷伊将根源发出的魔力化为虚无,握起一意剑。可是这样还不够。 他一面以化为虚无的一个根源准备秘奥,一面将「爱世界」的光芒聚集在席格谢斯塔上。让根源魔力化为虚无的秘奥,无法与运用魔力施展的魔法同时施展。 然而,他此时的爱魔法只靠意念就成立。 「──『爱世界反爆炎花光炮』。」 这是对方的攻击越强,威力就越是增加的反击魔法。他将这个魔法缠绕在一意剑上,让席格谢斯塔发出胭脂色的光辉。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一意剑,秘奥之一──」 在背后闪耀的秋樱之花散落──逼近而来的龙骑士团化为一把剑。在「神风灵峰龙突猛进」的剑尖刺中雷伊的左胸、鲜血溢出的那一瞬间── 「──『想断一闪』。」 无数的秋樱花瓣飞舞,吞没龙骑士团,使得他们的神眼眼睛瞬间目眩。 剑光一闪。一意剑挥出的这道剑光,将三十多名骑士使出的「神风灵峰龙突猛进」尽数斩断。 「……………………啊……………………什么…………」 应该不会停下的龙骑士团停下脚步。 「还……没……结束……」 奈特就像突然浑身无力一样跪在地上。 「……为……什么……?我还……还……必须过去啊……!」 希尔维亚就算想用剑支撑身体站起,身体也像是完全不听使唤的样子。 其他骑士们也都一样,当场倒地不起。 「……为什么!我还能动啊!明明没有被砍中……!快动啊!」 「『想断一闪』是不斩而斩敌的不杀之剑。」 雷伊一面收起一意剑一面说: 「被砍中的对象不会痛也没有伤口,只会受到被砍中时的伤害。你们被『爱世界反爆炎花光炮』斩断,根源本来会消灭。在『想断一闪』的效果消失之前,是站不起来的喔。」 只有「想断一闪」的话,怎么样也无法对抗龙骑士团的进击吧。雷伊藉由在足以消灭他们的「爱世界反爆炎花光炮」上覆盖「想断一闪」,以不杀的形式制止了龙骑士团。 以不取性命的形式夺走生命。这招魔法与秘奥的合一,就连辛也做不到。 这是两千年前没能斩杀失控伙伴的他感到后悔,并为了跨越当年的悔恨,所终于抵达的境界吧。 「……该…………死…………」 希尔维亚当场倒下。她仰躺不动,注视著落下的天盖咬紧牙关。她的遗憾伴随著泪水一起流下。 「没问题的喔。」 雷伊的发言让希尔维亚微微朝他看去。 「那个不会落下,绝对不会。我们──」 雷伊注视著那块激烈波动且逐渐逼近的天空说: 「──暴虐魔王不会让它落下。」 35【至高世界的死战】 在雷伊与龙骑士团爆发激烈冲突后──不等他们分出胜负,剑帝迪德里希就蹬地冲出。 「唔啊!」 深灰色磷光聚集在迪德里希高举的拳头上。缠绕上「龙之逆磷nojiazu」的那记正拳一面刮起惊人风压,一面朝著我的身体挥下。我将漆黑极光缠绕在左手上,正面挡下了这一击。魔力与魔力、拳与掌的冲突使得周围的地板龟裂,发出沉重的声响裂开。 「唔嗯,就连『四界墙壁』也能吃吗?」 迪德里希的「龙之逆磷」啃食「四界墙壁」,使得这道魔法屏障越来越薄。我持续施展「四界墙壁」,维持著这道屏障。 「别以为能把我的魔力吃光啊。」 我在右手染上「根源死杀」,笔直刺向迪德里希。纵然他缠绕著「龙之逆磷」的左手打算抓住攻击,我的手却猛然加速。他的神眼眼睛大概能看见未来,但速度差是怎么样也束手无策的事。我的漆黑指尖刺中迪德里希的腹部。 「娜芙妲要局限。」 右手感觉到强烈的抵抗,我刺中他腹部的指尖只到手指的第一关节。由于娜芙妲局限了未来,应该穿过去的迪德里希的左手抓住了我的右手。 「抓到你喽,魔王!」 迪德里希背后激烈地升起魔力粒子,形成让人联想到剑、带有锐利双翼的龙影。那是「龙斗缠鳞」的魔法。那道龙影发出「龙之逆磷」,以有如长剑的双翼将我包覆起来。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迪德里希以不顾后果的全力紧握住我的右手腕推回。当我的指尖一拔出腹部,他就同时将右手使劲地挥过来。在我踏稳脚步后,整个人就「轰隆」一声陷入地面,当场形成一个非常巨大的坑洞。 藉由并用「龙斗缠鳞」与「龙之逆磷」,他吃著「根源死杀」、「四界墙壁」,甚至是反魔法与魔眼的力量,让力量衰减。 「娜芙妲宣告,要对你处以斩首之刑。」 就像抢先抵达未来一样,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背后的娜芙妲将坎达奎索鲁提之剑横扫过来。这一剑切开我的脖子,同时被破破烂烂地腐蚀成黑色。就在坎达奎索鲁提之剑被溢出的魔王之血完全腐蚀断裂之前,她说: 「娜芙妲要局限。」 这把剑没有被完全腐蚀,水平扫过我的脖子,然后把头砍了下来。如果不是一定以上的攻击,使用魔王之血就会对世界造成伤害。这种伤害要是累积下去,就会超过世界的恢复力,缓缓地导致世界崩溃吧。 然而太过弱小的攻击,本来就连要伤到我的身体与根源都很困难。 迪德里希与娜芙妲利用他们能看到未来的神眼与能局限未来的权能,以我不会流出魔王之血的最大威力砍掉我的头。 「──真是漂亮。」 只剩下头部飞上天空的我泰然地说: 「凭藉强大伤不到我。知道这点,你们竟打算以弱小取下我的首级啊?不过──」 我施展「飞行」的魔法让头部飘在空中,以「破灭魔眼」瞪著娜芙妲。 「这样就是二对二了喔。」 我的身体将压制住我的迪德里希用力推开。就在他要抵抗力道、竭尽魔力在双手上施力的瞬间,我用「根源死杀」的脚踢在他的肚子上。 「……唔……!」 迪德里希的表情痛苦地扭曲,没有头也一样能动的我让他的眼神凝重起来。看起来就像在说他即使曾在未来看过,依然觉得这一幕很蠢一样。 「真是的,说到你这家伙……身体还真是夸张啊……」 「对你处以大卸八块之刑。」 有如朝未来加速一般,娜芙妲朝我的身体移动,用力挥出坎达奎索鲁提之剑。 「祢的对手是头部我。」 我瞪著未来神,用视线画著魔法阵。覆盖住祂的「四界墙壁」牢笼让神的秩序衰减,漆黑闪电朝祂奔驰而去。 「『魔黑雷帝』。」 从我的魔眼眼睛射出的黑雷贯穿娜芙妲。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迪德里希以浑身之力抓起我的脚,就这样将稍微失去平衡的身体拋向天空。顺著这股气势,那家伙朝著我的头部冲来,将我的魔眼射出的「魔黑雷帝」用深灰色磷光吃掉,然后把「龙斗缠鳞」的右拳狠狠地往我的脸上挥来。 「太天真了。」 我伸长的头发缠绕住迪德里希的拳头,架开了这一击。 「『根源死杀』。」 黑发染上更加漆黑的「根源死杀」,无数的魔王之发有如生物般蠢动,将前端变得像针一样尖锐,刺穿迪德里希的全身。 「……唔啊啊……!」 「虽说是头部,难道你以为就不能互殴吗?」 趁著迪德里希麻痹的瞬间破绽,我被拋出去的身体施展「飞行」转向,拿著全能者之剑里拜因基鲁玛从正上方落下。 「『波身盖然显现』。」 可能性之刃要将迪德里希一刀两断地劈下。他的头部溅出些许血花,但身体依然健在。 「……这还真是……让人受不了啊……!」 在挡下迪德里希挥出的全力之拳后,我的身体被用力击退,向后退开了好几公尺。 「唔嗯,果然和『波身盖然显现』很不合。」 我抓住飘在空中的头部,用力压在身体上。伸长的头发翩翩掉落,恢复成原本的长度。尽管在至高世界里的恢复魔法缺乏效果,没办法完全接上,不过应该没问题吧。 娜芙妲就像要守护迪德里希一样,阻挡在我的面前。祂在以坎达奎索鲁提之剑斩断「四界墙壁」的牢笼逃出后,局限了「波身盖然显现」。在掌管未来的神之前,里拜因基鲁玛的剑刃被完全消除了拔出的可能性,无法好好地挥动。 「你也知道吧,娜芙妲即使睁开神眼眼睛也平安无事的理由?」 迪德里希喊道,同时举起拳头。 「无非就是我们正在接近那万分之一的胜算。」 「很难说吧?以我为对手,你真的以为会有万分之一吗?」 他大口吐气,一面调整呼吸一面在体内提炼魔力。 「你能使出全力的日子,就连万分之一都没有吧?不过和局限世界不同,至高世界与这个世界相连,不论是『极狱界灭灰烬魔炮』还是『涅盘七步征服』,你都不会施展。」 假如要施展,不用等天盖崩溃落下,这个世界就会结束。就和砍掉我头部的情况一样,也就是打算不让我使出全力地战斗。 「抱歉啦,娜芙妲和我可是要使出全力喽。」 他握紧拳头,将魔力注入选定盟珠中。 「『附身召唤azeputo』『选定神娜芙妲』。」 娜芙妲竖起坎达奎索鲁提之剑,举到胸前敬礼。祂的神体才刚发出闪耀光芒,下一瞬间娜芙妲就留下剑,宛如水晶一般粉碎了。无数碎片在迪德里希周围闪闪发光,使得他的魔力突然暴涨。 「就在那儿看著好吗,魔王啊?」 迪德里希一面施展「附身召唤」一面说: 「这不是比赛,而是战斗。我封住你的力量在战斗。既然如此,你也在我使出全力之前打倒我吧。」 要是不让他完成「附身召唤」,确实会很好对付吧。 「无妨。你就让我充分见识吧。」 迪德里希大胆无畏地笑了笑。我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手下留情。这是为了一个目的,而他也看穿了我的目的。 要将一切的未来,为了胜利而使用。 「这真是太好了!」 他的背后浮现长著剑翼的龙──那道「龙斗缠鳞」被染成黄金色。飘在空中的坎达奎索鲁提之剑变得越来越厚重、越来越巨大,成为一把造型酷似龙的大剑。 迪德里希伸手握住大剑的剑柄。 「这样万分之一的未来就变成千分之一了。」 迪德里希将坎达奎索鲁提大剑高举过头,豪放地大喊: 「预言者迪德里希克雷岑阿盖哈宣告,魔王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会在一分十一秒后被这把未来世大剑斩杀落败吧。」 迪德里希流露出觉悟,发出预言。就连这句话,也是他要接近万分之一未来的布局吧。 「那我就告诉你吧,迪德里希。」 我举起全能者之剑里拜因基鲁玛说: 「不论是万分之一还是千分之一都一样。因为你的神眼眼睛所看到的唯一胜利,正是你一直在追求──娜芙妲的盲点啊。」 36【唯一胜利的未来】 迪德里希缠绕在身上的「龙斗缠鳞」闪耀著黄金光芒,猛然踏出一步。飞越未来、出现在我面前的剑帝,将未来世大剑坎达奎索鲁提以大上段的姿势劈下。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 我对收在鞘里的里拜因基鲁玛施展「波身盖然显现」,以可能性之刃迎击。 『娜芙妲要局限。』 「龙斗缠鳞」传来未来神的声音,消灭掉我拔出里拜因基鲁玛的可能性。娜芙妲虽说能局限未来,然而并不能完全支配我的行动。这是因为只要我决定踏出脚步,并实际走动起来,这就已经不是未来,而是现在与过去。这部分不会受到祂身为未来神的权能影响。 只不过,我以「波身盖然显现」挥出的里拜因基鲁玛,一直都只是可能性的存在。而且,既然只要这把剑没有收在鞘里,我的身体就会因为剑的力量从过去、现在与未来中毁灭,我就不可能真的拔剑。如果只是可能性的存在,不论再怎么强大,应该都赢不了未来神的权能。只要一直将未来局限在我没有拔剑的未来就好。 我以缠绕上「四界墙壁」的里拜因基鲁玛剑鞘,挡下猛然劈下的未来世大剑。 「这招大概不会成功吧!」 坎达奎索鲁提与里拜因基鲁玛发起「铿」的一声,下一瞬间却互相穿过,使得剑刃横扫过我的身体。鲜血猛烈溢出,我感受到根源被切开的痛楚。 未来世大剑将未来局限在会穿过我防御的未来,以不会发动魔王之血的最大威力砍了我一剑。 我以染成灭紫色的魔眼瞪著他,再度挥出里拜因基鲁玛的可能性之刃。 『娜芙妲要局限。』 「背理神的武器,在对付未来神时不管用!」 迪德里希将未来世大剑高举过头,豪迈地砍向我的脚边。不论我要避开还是挡下,都会被局限住未来而被砍中吧。我特意不闪不躲,抬起右脚。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迪德里希使出浑身力道的一击砍中我的左脚。我以比他砍断脚更快的速度,狠狠地用右脚踩住大剑。 「……啧……」 如果是在砍中我的途中,剑就不会穿过我。这是因为未来被局限在剑绝对会出现在那里的状态。 「预言者会说出预言是有其意义的。会想让我以为里拜因基鲁玛不管用,是因为在我面前,哪怕是未来神也无法完全局限一切。」 就算迪德里希使出浑身力道想要将未来世大剑举起,如果是力量与力量的对决,能局限未来的余地就很少。我将踩住的大剑「砰」的一声压在地上。 必须持续局限我拔出里拜因基鲁玛的可能性,相对使他被夺走干涉其他未来的选择权。 「你们以为夺走了我的未来,实际上却是封住了自己的未来。」 我将手掌朝向他,画出魔法阵。这些魔法阵化为一百座炮塔,统统对准了迪德里希。 「『狱炎歼灭炮』。」 一百发漆黑太阳朝著阿盖哈的剑帝射出。他以「龙斗缠鳞」为盾,让「龙之逆磷」吃掉这些炮击。 「凡事都有限度。」 我启动在对付碧雅芙蕾亚时,以「魔黑雷帝」画在墙壁与地面上的魔法阵。 「『歼黑雷灭牙』。」 漆黑雷牙咬住迪德里希的「龙斗缠鳞」。磷光闪烁,「龙之逆磷」咬住雷牙,两个魔法互相啃食著。磷光尽管吸收著雷牙,可是不论怎么啃食都会无止尽地涌出,「歼黑雷灭牙」缠绕在迪德里希身上。 我以魔眼窥看深渊,将「根源死杀」的手指穿过「龙之逆磷」微微凿出的缺口中。 「……呣唔……!」 即使贯穿迪德里希的胸口,也抓不到他的根源。大概是他将未来局限了吧。 「也就是说,这是一场削减未来的战斗。当你无法完全局限未来时,你将迎来败北。」 无数火焰在天空奔驰,画著魔法阵。 「『狱炎锁缚魔法阵』。」 漆黑火焰化为锁炼,要绑住迪德里希的身体。 「龙技──」 在他背后浮现的黄金龙将有如长剑的双翼合并,宛如化为一把大剑。 「龙斗缠鳞」重叠在未来世大剑上。 「──『剑翼龙击斩daburomento』!」 迪德里希一面散发魔力粒子,一面将陷入地板里的未来世大剑尽全力往上挥。在我把脚移开、回避这一击后,剑压掀起的冲击波就将「狱炎锁缚魔法阵」轰成粉碎。 支柱之间的墙壁自挑空的天花板到地板为止被劈成两半,城堡发出「嘎啦嘎啦」的声响坍塌下来。 「唔嗯,要是承受那一剑,到底连魔王之血都无法澈底挡下啊。」 我趁著他把剑往上挥的破绽,以里拜因基鲁玛挥出可能性之刃,并在被局限的瞬间,就这样以里拜因基鲁玛的剑鞘刺中迪德里希。 「……唔呃呃……!」 朝著钻进怀中的我,迪德里希毫不在意地将未来世大剑砍来。我要以「四界墙壁」的右手挡下这一剑,却遭到了局限,根源传来痛楚。未来世大剑的剑刃深深砍入右手骨里,逐渐削减根源。 「那就这样再挡一次看看吧。」 就像要覆盖住迪德里希的周围一样,我在空中接二连三展开魔法阵。这些炮塔合计有六百六十六门,一齐发射出「狱炎歼灭炮」。然后从漆黑太阳之中溢出的熊熊火焰化为极炎锁,绑住了迪德里希的身体。 「『根源死杀』。」 里拜因基鲁玛的剑鞘染成漆黑,贯穿迪德里希的根源。 「……咳咳…………」 他张嘴吐出鲜血,表情充满痛苦。有稍微击中的手感。即使遭到局限,「根源死杀」还是消减了他的根源。 「看到你的极限喽,迪德里希。」 「狱炎歼灭炮」接连命中,引发无数的激烈爆炸。尽管迪德里希以「龙斗缠鳞」承受轰炸,以深灰色磷光吃著魔力,还是局限住未来,强行挣脱了炎锁。 「这样千分之一就变成百分之一了!魔王啊!距离预言时刻只剩下十秒喽!」 他没有停下攻击,朝我的腹部踢来。我在用里拜因基鲁玛的剑鞘挡下这一击后,身体就被踢飞,让我与他之间的距离稍微拉开。这是挥动未来世大剑的绝佳距离。 纷纷落下的「狱炎歼灭炮」就像穿过迪德里希的身体一样,在地面不断重复著爆炸。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在以最低限度的动作避开用力劈下的这一剑后,地板遭到破坏。我同时冲过去踩住剑刃,再度以「根源死杀」的剑鞘刺中迪德里希的胸口。 「……唔呃啊……!」 「结束了。」 我用左手拿著里拜因基鲁玛,在右手染上「根源死杀」并缠绕「歼黑雷灭牙」。 「……没错……!一如预言,刚好一分十一秒啊!」 在我刺出右手指尖的同时,他的「龙斗缠鳞」集中在大剑上。就像与此连动一样,从周围射出的「狱炎歼灭炮」开始直接击中迪德里希的身体。 「根源死杀」刺进体内的剑鞘,确实刺中了他的根源。 「『剑翼龙击daburomento──」 往上挥来的一击剑翼。精准配合著我的攻击、以同归于尽的觉悟挥出的,是恐怕连魔王之血都能斩断,剑翼之龙的展翅。 距离他的预言到现在,正好一分十一秒。他舍弃防御,于此时此刻将未来神的力量尽数灌注这一剑。就像精准算好一样的局限一击掀起冲击波,将位在剑刃前方的一切万物轻易斩断。可是──我在这之前避开了这一剑。 「──双破斩aroiya』!」 一分十二秒。往上挥出的剑就像反弹似的戛然而止。剎时间,被局限的这把未来世大剑抢在我动作之前,以远高于我的速度抵达未来,一剑劈在地面上。 迪德里希的杀手锏──「剑翼龙击双破斩daburomentoaroiya」直接击中,我的身体浮现出这道剑光。 「……只要预言我会在一分十一秒时败北,我就会在这瞬间维持最大限度的警戒。而你的目的,则是要引诱出我在这一秒之后的大意。」 「没错。纵然逞强,我的神眼眼睛还是能看出你的疲弱喔!」 就像要给我最后一击似的,迪德里希将未来世大剑横扫过来。 我用左手轻松接下这一剑。 「逞强?是在指什么啊?」 我用手指把剑捏碎。 「预言者会说出预言是有其意义的。虽说我看不见未来,难道你以为我就无法预测到这一剑吗?」 方才的一击让根源被斩开,使我濒临毁灭。我是特意被砍中的。濒临毁灭的根源,会为了克服毁灭增强光芒。我的魔力猛然暴涨,将在「根源死杀」上叠著「歼黑雷灭牙」的右手打在迪德里希的肚子上。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根源被刺穿、遭到漆黑雷牙啃食的痛苦,到底就连迪德里希也忍不住发出惨叫。这是无法完全局限的一击。就在他要跪下膝盖的那一瞬间,从我背后飞来的坎达奎索鲁提之枪贯穿了我的胸口。 「……唔……!」 鲜血从我的胸口渗出。迪德里希奄奄一息地说: 「……这才是我真正的目的啊,魔王……」 迪德里希放开剑,僵硬地举起颤抖的拳头,将残留的魔力聚集在上头。 「……尽管是只要濒临毁灭,就会为了克服毁灭增强力量的根源,但是在那一瞬间,魔力会变得太过强大,让你光是存在就会导致这个世界崩溃……」 我那濒临毁灭、扭曲得乱七八糟的根源,被刺在身上的坎达奎索鲁提之枪持续局限在会变得更加混乱的未来上。 「为了阻止毁灭的控制极为困难。正因为就连这种事都能轻松办到,你才会是魔王;但要是我竭尽未来神的权能局限住未来的话会怎么样!」 承受住所有「狱炎歼灭炮」、被「狱炎锁缚魔法阵」束缚,尽管受到「根源死杀」与「歼黑雷灭牙」攻击,但是他在现在这一瞬间没有局限住这一切,只是为了扰乱我的根源而使用了未来神的秩序。 「你为了不伤害这个世界,会将这些泄漏出来的毁灭之力朝向自己吧。」 他知道毁灭根源的机制,知道我一直在压抑这股力量。 我失控的根源之中溢出大量的漆黑粒子,那是甚至没有施展魔法的纯粹魔力块。然而,这些魔力块就像要将世界封闭在黑暗之中一样,散发出黑暗光芒。 黑暗粒子升起、覆盖住整个房间后,逐渐往天空升去。就像在遵从迪德里希的预言一样,我强行压抑这股力量,努力将它保留在自己内部。 「……唔…………」 我狂暴的根源逐渐将我自身导向崩毁。 「你如果宁可伤害世界也想赢过我,我就毫无胜算了吧。这就是我与娜芙妲用这双神眼眼睛所看到──唯一胜利的未来。」 他让拳头缠绕上「龙之逆磷」。这是啃食根源的魔法,是要将我濒临毁灭的根源更加扰乱的一击。 「──就暂时躺下吧,魔王。在我拯救世界之后,才会轮到你上场。」 深灰色的磷光激烈闪烁,迪德里希将「龙之逆磷」高高举起。我不得不阻止根源失控,没办法好好反击。比起迪德里希的拳头,比起坎达奎索鲁提之枪,我从自身内部发出的毁灭魔力要强得多。 能打倒魔王的只有魔王自己──他想出让我攻击自己的手段。而只要来到这个阶段,自己的胜利就无可动摇。剑帝确实看到了那个未来吧。 万分之一的胜利已经落在手中。就像要证实这个确信,迪德里希大大挥出拳头。 我倏地把手伸出,握住连同剑鞘一起刺在他身上的里拜因基鲁玛剑柄。 「『波身盖然显现』。」 在我施展魔法的同时,可能性遭到局限,未来只剩下我依旧把剑收在鞘里的可能性。我在等待这一瞬间。剎那间过去,我将里拜因基鲁玛之剑从剑鞘里拔出。即使白银的剑身闪烁,我也没有因为全能者之剑的力量消灭。 于是,我用这把剑斩断迪德里希的神眼。 「……呃……唔啊……………………!」 鲜血飞溅,迪德里希失去光明。未来神就附在他身上,所以这一剑让娜芙妲的神眼眼睛看漏了未来。 刺在我身上的坎达奎索鲁提之枪被漆黑腐蚀,破破烂烂地断裂、掉落。要是看不见未来,就没办法局限未来。 「……啊……」 他忍不住微微喊道: 「…………啊啊……原来如此…………」 迪德里希一面摇摇晃晃地踏出一步站稳,一面低声说: 「……要是未来只剩下剑收在鞘里的可能性,而且施展了『波身盖然显现』的话,就算拔剑也和没拔剑一样吗……」 如果以「波身盖然显现」让剑收在鞘里,就算拔剑,里拜因基鲁玛会让拔剑者的根源消灭的力量也不会发动。 「……但……是……为什么……?」 迪德里希就像无法理解似的拋出疑问。 「为什么娜芙妲的神眼眼睛看不到这个未来……?」 只要能看到,那个时间点只要不把未来局限在我没拔剑的未来上就好。这样一来,「波身盖然显现」就会失去效果,让我被消灭掉吧。 「……娜芙妲的盲点,难道不是祂不存在的未来吗……?」 「你要用魔眼眼睛好好凝视,窥看娜芙妲的深渊。娜芙妲所看不见的现在,在这以前的时间点上的娜芙妲,也无法作为未来被看到。」 这是她方才说过的话。 「在所抵达的这个未来里,并没有娜芙妲秩序的一部分──没有祂的神眼。也就是说,这就是过去的娜芙妲所看不见的盲点。」 这是非常简单的道理。只要毁掉神眼眼睛就看不到未来,就连过去都看不到。可是,因为拥有能看见未来的神眼眼睛,让娜芙妲还有迪德里希都没能想到这个事实。 「……这样啊…………」 迪德里希摇晃一下,仰倒在地上。从他身上溢出无数的水晶碎片,恢复成娜芙妲的模样。迪德里希的眼睛恢复成肉眼取回光明,娜芙妲闭著那双受创的神眼。 「……也就是我不论怎么选择最好的道路,打从一开始就毫无胜算啊……」 天上响起「轰、轰、轰隆隆」,令人惶惶不安的声响。抬头望去,天空的高度已经降到一半以下。 然后下一瞬间响起有如爆炸的地鸣,天盖猛然加速落下── 37【天地之柱】 「……已经……没有时间了……」 迪德里希拖著重伤的身体说,娜芙妲在一旁搀扶著他。 「……我不知道你打算做什么,但拿走我这条命吧。只要我成为天柱支剑,就能再争取一点时间……」 「我拒绝。败者就要像个败者一样听话。」 我将视线朝向雷伊的魔眼,在那里的龙骑士团全都趴下了。 「你的部下也要全员活著回去。不过就是天塌下来,我不忍看见有人牺牲。」 「……虽然是你赢了,但是时间拖太久了……那个天盖就只剩下落下的宿命!能支撑的就只有秩序之柱。就算是魔王,也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创造出秩序之柱。」 「的确。」 我窥看折断的天柱支剑贝雷毕姆的深渊。 「因为这好像是米里狄亚的秩序呢。」 是创造神的秩序构成这个地底的支柱──天柱支剑贝雷毕姆产生的常理。这个经由选定审判迈向灭亡的地底世界,光靠米里狄亚的力量恐怕无法支撑,还必须要有子龙当祭品。而光是这样仍然难以支撑天盖,地底毁灭是注定的宿命。 「破坏是我擅长的领域,但我无法施展创造神程度的创造魔法。」 天上响起「轰、轰、轰隆隆」,令人惶惶不安的声响。抬头仰望,天空已近在眼前。 「亚露卡娜。」 祂回过头。碧雅芙蕾亚的周围堆积著雪结界,将她囚禁在里头。 「碧雅芙蕾亚体内的霸龙已全部变成雪了。」 霸王瞪著亚露卡娜。 「没用的哟。就算封住我,也不会有任何影响!因为这个国家的孩子们和波鲁迪诺斯绝对会来救我……!」 「梦话就等睡著之后再说吧。」 我这样随口打发碧雅芙蕾亚,向移动过来的亚露卡娜说: 「祢作为代行者,拥有创造神的秩序,能创造天柱支剑贝雷毕姆吗?」 「米里狄亚创造的只有秩序,即使是创造神也无法创造出贝雷毕姆本身,而我的力量比那个米里狄亚还要弱。」 「既然如此,要是和相同水准的创造魔法使用者合作的话,结果会如何?」 亚露卡娜思考一下。 「如果是模拟性的天柱支剑,说不定能创造。」 「我把爱夏叫来了,应该很快就会来到这里。」 能在天上看到唱炎之光在闪耀,大概是正在与赛里斯交战吧。他要是过来了,可能又会变成很棘手的事态。假如要采取对策,只能趁现在了。 『阿诺斯。』 米夏的「意念通讯」在脑海中响起。 『就快到支柱之间了。冥王与诅王阻挡在我们面前。』 我将视线移到米夏的视野上。她的位置在霸王城上方,通往支柱之间天花板挑空处的屋顶上。 在辛、爱夏、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面前的,是冥王伊杰司与诅王凯希莱姆。 两人就像要挡住去路一样地瞪著他们。 「为什么要妨碍我们啦!你们也是魔族吧?那个要是掉下来,就连迪鲁海德都不知道会变成怎么样耶!」 莎夏的声音响起。两人没有理会她,默默举起魔枪与魔弓。 「……看来无法沟通呢…………」 『强行通过?』 辛倏地来到爱夏身前低声说: 「不要浪费魔力。我会制造破绽,你们就趁机过去吧。」 艾莲欧诺露、爱夏与洁西雅点了点头。辛画出魔法阵,从中拔出掠夺剑基里翁诺杰司与断绝剑提鲁特洛兹,然后在城堡屋顶上笔直地走过去。 他朝著眼神变得凌厉的两名四邪王族说: 「真是奇怪的架势呢。你们两个都是。看起来破绽百出喔?」 「那你就试试看吧,魔王的右臂。这是正确的架势喔。」 伊杰司一放话,红血魔枪迪西多亚提姆的枪尖就消失,出现在辛的眼前;与此同时,魔弓尼特罗奥布斯射出箭矢。长枪与箭贯穿了辛──看似如此,紧接著他的身体留下残像,出现在伊杰司与凯希莱姆的眼前。 「单调的攻击。」 辛劈下的掠夺剑被凯希莱姆用魔弓抵挡,持著断绝剑的手则被伊杰司冲进怀中挡下。 「要上喽!」『飞吧。』 趁辛压制住两人时,爱夏她们施展「飞行」飞起,从他们身旁通过。三人从天花板的挑空处一口气降下来,出现在我的肉眼之中。 「阿诺斯!」『来了。』 莎夏与米夏说,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摆出胜利手势。 「勉强赶上了喔!」 「……我……很努力了……」 她们在折断的贝雷毕姆旁边著地。 「我该怎么做?」 莎夏朝我投来疑问。 「『背理魔眼』据说就连神的秩序都曾经重造过。」 这是以前亚露卡娜说过的话。 「就跟把『创造之月』从新月重造成半月一样,把这把折断的天柱支剑,用爱夏的『创灭魔眼』与亚露卡娜的『背理魔眼』尽可能地恢复原状。」 「……办得到吗?」 亚露卡娜一浮现疑问,莎夏就说: 「只能试试看了!天盖都已经塌下来了!」 爱夏仰望天空,天盖已逼近到眼前。 「艾莲欧诺露创造出仿真根源,用来当作天柱支剑的材料。尽管效果应该不及子龙,但应该能成为替代品吧。」 「好喔!」 「洁西雅加入『勇者部队asura』,将魔力转让给艾莲欧诺露吧。」 「……我……知道了……!」 我画起「魔王军gaizu」的魔法阵,将部下们设定成能在创造魔法上获得恩惠的筑城主guardian,为全员提供魔力。 「要上喽!」 艾莲欧诺露一画出魔法阵,魔法文字就飘浮在她周围,从中溢出圣水形成球状。她经由「圣域asuku」增强魔力,朝著天柱支剑贝雷毕姆施放「根源母胎艾莲欧诺露」的魔法。仿真根源发出淡淡光芒,逐渐缠绕起折断的天柱支剑。 「爱夏,我会配合你的呼吸。」 亚露卡娜看著爱夏,两人点了点头。 「要上了哟──」『──「创灭魔眼」。』 爱夏的眼中浮现魔法阵,将天柱支剑贝雷毕姆与仿真根源变成了光。那双魔眼眼睛一眨眼,双方就逐渐混合起来。 「秩序毁灭,转为创造。我乃逆天背理的不顺从之神。」 亚露卡娜眼中浮现「背理魔眼」,就像要协助爱夏的魔法一样让光芒扩大开来。一点一滴、一点一滴,那道闪光逐渐形成带有龙造型的巨大大剑。 尽管很轻微,但我觉得天盖的落下减速了。 「唔嗯,虽然比不上真的,但能作为暂时的支撑棒吧。」 模拟性的天柱支剑当场构筑起来,就在即将完成之时,响起了「嘎吱」的不祥声音。天柱支剑的剑身有一部分龟裂了。 「爱夏。」 亚露卡娜担心地叫著她。这是因为「创灭魔眼」的控制不太顺利。 「……没问题的……」『对不起……』 由于魔力是我供给的,因此十分充足。之所以没办法控制,是因为米夏昨晚治疗了我。 米夏的根源上还留著代我承受疲劳的影响。要是再继续这样施展「创灭魔眼」,她说不定会无法完全控制住魔眼而自行崩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甚至不需要等人来救我呢!」 就像看准时机似的,碧雅芙蕾亚大笑起来。 「吶,办不到对吧?因为这可是波鲁迪诺斯的计画呢。你们是绝对敌不过的。我所爱的他比任何人都还要强大且聪明。那个天盖绝对会落到这里来哟。」 「天盖要是落下,你们也会死喔!」 就算艾莲欧诺露这么说,碧雅芙蕾亚还是「呵」的一声微笑起来。 「不会死哟。我不会死,我的家人们也不会死。因为波鲁迪诺斯会来救我们。会被那个毁灭的,就只有我的家人以外的人喔!」 爱夏一面染上痛苦的表情,一面将她的魔眼眼睛笔直地望向天柱支剑。 「……不可能会毁灭吧……」『我们不会输。』 莎夏与米夏说: 「那么微不足道的一块盖子,你以为我支撑不起来吗!」『因为我想守护故乡。』 「哎呀,这样啊?还真逞强呢。既然如此──」 紫色火焰窜过支柱之间,就像要将我们与创造到一半的天柱支剑贝雷毕姆围绕住一样地画著魔法阵。那是封印神力的「霸炎封食」魔法。 紧接著,手持长枪的禁兵们从空中陆续跳进来。 「来吧!来吧,我亲爱的孩子们!动手吧!杀掉他们让那个天盖落下,杀死众神哟!」 「愚蠢的女人。」 我发出「魔黑雷帝」射穿禁兵们,同时以那道黑雷画出魔法阵,让「歼黑雷灭牙」咬住从坠落的禁兵们体内滑溜溜地溢出来的霸龙。 「哈哈!你的部下正在衰弱,还能一面战斗一面创造贝雷毕姆吗?我的孩子们可是还有很多很多哟!」 陆陆续续又有禁兵跳进支柱之间,我同样以「魔黑雷帝」与「歼黑雷灭牙」迎击。可是瞬间构筑出来的「霸炎封食」削弱了亚露卡娜的力量,最重要的是还扰乱正要创造的贝雷毕姆的秩序。 天盖响彻起「嘎嘎嘎嘎嘎」的地鸣后,天柱支剑就裂开巨大的龟裂。 「瞧,已经没救了哟!」 「所……以说──」 爱夏咬紧牙关,在魔眼眼睛上竭尽所有魔力。 「要上喽!爱夏妹妹!」 艾莲欧诺露将所有仿真根源送到龟裂的剑身上。 「……这种程度的事,不可能会毁灭我们国家吧……!」 『绝对会守住。』 天柱支剑笼罩著光芒。藉由「创灭魔眼」与「背理魔眼」的力量,产生龟裂的剑身眼看著不断再生。猛然迸开一道更加巨大的光芒,将支柱之间染成一片纯白。 这道光缓慢又缓慢地减弱,最终消散了。出现在眼前的是带有龙造型的巨大大剑,秩序支柱──贝雷毕姆在那里重生了。 响起「喀答」的巨响。抬头仰望,便发现天盖停止落下,然后天空被缓缓地往上抬起。 爱夏露出满足的表情,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吟吟笑了笑。 就在这时,听到「啪嚓」一声剑断裂的声音。 「哈哈……!」 碧雅芙蕾亚的声音让人听了生厌。刚完成的天柱支剑承受不住天盖的速度与重量,脆弱地折断了。一半的剑身在晃动后偏离原位,掉落在地板上发出巨响。 「爱夏妹妹……!」 艾莲欧诺露大喊。突然瘫软跪倒的爱夏在被光芒笼罩的同时,分开成米夏与莎夏。两人就像耗尽全力一样手撑著地板,不停地大口喘气。 特别是米夏的疲劳很显著。 「哈哈哈哈!果然不行呢。落下到这种距离的天盖,已经绝对阻止不了了!就连真正的天柱支剑都阻止不了,更何况是假的呢!」 天空「轰、轰轰、轰隆隆隆隆隆、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地响彻著目前为止能听到的最大地鸣。 天盖就像反弹似的猛烈落下,来到盖迪希欧拉最高的霸王城天花板处,将城堡的屋顶压垮。终结就近在眼前。 「永别了,神明大人。永别了,愚蠢的信徒们。你们所有人就统统都被压死吧!除了我们以外的所有人!」 时间流逝得非常缓慢。在这个支柱之间里,戈卢罗亚那献上祈祷;迪德里希不甘心地低下头,用力握紧拳头。 碧雅芙蕾亚以满心欢喜的表情闭上眼,沉浸在自己的胜利之中。 现场笼罩一片寂静。没错,非常地安静。就连落下的天盖将地底压毁的声音都没有。 碧雅芙蕾亚缓缓睁开眼── 「…………………………………………咦…………?」 她就像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一样茫然出神。不过掌握事态后,立刻露出惊愕的表情。 「………………这种……事…………怎…………么…………可………………」 戈卢罗亚那甚至因为眼前的景象忘了祈祷。 就连迪德里希也只能发出宛如呻吟的声音。 天盖还没落下,在比方才还要高的位置上戛然而止。支撑住天盖的是一根顶住天空的漆黑魔力柱。这根魔力柱一路延伸到霸王城,而在柱子最下方的则是我。 是我把手伸到头上,持续发出庞大的魔力把天盖举了起来。 「有什么好惊讶的?因为支撑棒断了,所以我只好用手撑住。」 我朝著一脸惊讶、就连话都还说不出来的他们说出理所当然的事实。 「虽说是会毁灭地底的天盖,难道你们以为我就撑不起来吗?」 38【于是意念开始聚集】 我在以右手更加使劲地往上推之后,天盖就发出「轰隆隆隆」的声音响起,更加地往上升了。天空的高度约为平时的一半。 「……要、要是你能做到这种事,一开始就给我做啦……!」 莎夏说。她以傻眼一般的眼神,看著我与支撑天空的柱子。 「这就只是凭著蛮力举起,与天柱支剑不同,对天盖可不体贴啊。」 举起天盖的震动也会传达到地上吧。尽管想尽可能降低受害,但是无可奈何。 「……就算是暴虐魔王,也不可能永远举下去……」 迪德里希说。他一面让娜芙妲搀扶著,一面勉强站起破烂不堪的身体。 「必须趁现在准备柱子,用来代替你们所创造、天柱支剑的模拟性柱子。」 「方才那个就只是牛刀小试。现在知道能靠创造魔法的力量创造出天柱支剑了。」 「你有比那个更好的方法吗,魔王啊?」 迪德里希脸上充满觉悟。 「要是没有,你只会说要由自己成为支柱吧。」 迪德里希没有回答,直直地注视著我。 「我当然有方法。在这个地底里可是多得满坑满谷。」 迪德里希露出疑惑的表情。我向他说: 「就是由在这个地底生活的所有人民来支撑。用每一个人的手、每一个人的意念撑起那块天空。」 我在升起的黑柱上画出巨大魔法阵,随后就从上头溢出漆黑光芒,扩散到整个地底。为了将这里的对话传达给整个地底,我将「意念通讯」的输出开到最大。 「也就是要让地底全体人民团结一心,施展爱魔法。这正是回避灾厄之日、颠覆预言的方法。是抵达娜芙妲盲点的希望之道。」 我向吐气沉思的迪德里希说: 「我在阿盖哈展示过了吧?米莎与雷伊在局限世界里颠覆假想预言者所做出的预言──以爱魔法。只要把爱魔法的规模扩大就好。你当时以娜芙妲能看到一切的未来为由否定了,但我方才已经证明那双神眼眼睛存在盲点。」 如今处于娜芙妲尽管存在,但没有显示在祂神眼眼睛之中的未来。 「迪德里希,知道未来却还是能打动你心弦的东西是什么?」 「……歌吗?」 「没错,魔王圣歌队的歌。她们满溢而出的爱,打动了你的心与未来。神是秩序,不太清楚爱与温柔。正因为如此,未来神的神眼才没有清楚看到这个未来。」 魔王圣歌队的「狂爱域garudo asuku」也对福音神很有效。 「对神族来说,爱与温柔可说是弱点。既然如此,这世上所制定的一切秩序,就只能用爱与温柔来颠覆了。」 我注视著天空说: 「就连那个天盖也一样。就将遵从秩序、为了带来毁灭而落下的那块天空,用你们深爱著这个地底的意念举起给我看吧。」 「……将地底人民的力量集结起来…………」 迪德里希将视线朝向戈卢罗亚那与碧雅芙蕾亚。 他们一直争斗至今,恐怕从来没有合作过吧。 「假如你觉得做不到,就牺牲自己成为天柱支剑吧。倘若你打从心底不相信,事到如今也没人会阻止你。只要你心里有迷惘,就无法支撑起天盖。」 我向伫立不动的阿盖哈剑帝说。 一切都已安排就绪。可是,最后必须由地底的人民亲自选择未来。 「假如你认为选择确实的未来、最好的方法是正确无误的,就为你的骑士荣耀殉身吧。不过──」 尽管如此,我觉得自己好像知道这个一直在和预言奋战的男人最后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即使看不见未来,也有确实的事。 「倘若遭到预言摆弄、一直被封锁希望的你如今眼中仍然能看到那道希望之光,就把手伸向那块天空吧。」 迪德里希看了娜芙妲一眼。他带著做好觉悟的表情,紧握住祂的手再次朝我看来。 「我问你,阿盖哈的剑帝啊。你要发誓绝不放弃吗?」 「当然!我可是拥有想要在颠覆预言之后传达出去的话语啊!」 阿盖哈的剑帝满怀决心,将他的意念在地底响彻开来。 「既然如此,我就给你希望吧。就在心里祈祷,希望意念团结一致,以对这个地底的爱支撑起那块天盖吧。我就以自身聚集起这一切的意念,由魔王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将你们的意念变成这个世界的新支柱吧。」 迪德里希一握紧与娜芙妲牵起的手,祂就像是要回应他的意志一样回握著他的手。两人为了支撑天空,和我一样把手伸出,身上溢出「圣爱域」的光芒。爱魔法本来是两个人施展的魔法,但现在要以地底的全体人民来施展。这应该很简单──只要爱著世界就好。 「听到了吗,阿盖哈的子民,还有地底的人民啊。」 迪德里希说。这些话经由我的「意念通讯」在地底中响起。 「我是阿盖哈的剑帝,获未来神选上的预言者──迪德里希克雷岑阿盖哈。如你们所见,地底现在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那块波动不止的天盖会直接落下,将地底毁灭吧。这就是经由阿盖哈的预言所流传下来的灾厄之日。」 迪德里希以低沉的声音向人民发出诉求。 「然而还有希望。地上的英雄──魔王阿诺斯要将我们的意念转为力量。阿盖哈、吉欧路达卢、盖迪希欧拉,还有从属于这三国的地底众国,我们一直仇视著彼此,不断地争执、流血与互相伤害著。事到如今,我不会要你们原谅。」 迪德里希向阿盖哈的子民与地底的人民送出发自内心的话语。 「尽管如此,唯有现在,我要恳切地拜托你们,请助我一臂之力吧。不是为了帮助敌人,而是为了守护朋友、守护恋人、守护家人,以及守护所爱之人。请将你们的手朝向天空,让我们一起支撑这个地底吧!」 迪德里希注入一切的情感说: 「然后,但愿这会是终战的开始!」 就像要呼应他响彻开来的诉求,「圣爱域」的光芒在地底各处满溢出来。率先闪耀起来的光芒,出现在盖迪希欧拉的霸王城正门前。 「愿荣耀与迪德里希王同在!」 奈特说。 「愿我们的荣耀!」 希尔维亚说。 「愿我们的意念!」 「成为支撑这个地底的手。」 戈多与里卡多说。尽管他们倒在地上,还是举起无法好好移动的手,让意念闪耀发光。 「雷伊同学,我也……」 雷伊搀扶遍体鳞伤的米莎点了点头。 「肯定能举起来。」 两人将手叠起,就像要支撑天盖一样地高高伸出。「圣爱域」的光芒升上天际,然后被导向现在撑起地底的漆黑魔力柱上。 在远离此处的盖迪希欧拉荒野上有五千名龙人,他们是吉欧路达卢教团的人。不知是因为耶鲁多梅朵的信号中断还是天盖落下,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但他们没有在构筑为了施放唱炎所引发的音韵魔法阵,只是对著正要落下的天盖还有支撑天盖的黑柱奇迹献上祈祷。 「啊啊,神啊……『全能煌辉』艾库艾斯啊……还请您务必拯救我们,拯救您虔诚的仆人吧……」 「吉欧路达卢的人民啊。」 「意念通讯」一响起我的声音,米兰主教就把头抬起。 「别祈祷了。不论再怎么祈祷,神也不会拯救你们,天盖将会落下吧──藉由神的力量。他们说毁灭正是秩序;众神说毁灭正是命运。那么,你们要乾脆地毁灭吗?遵从神的意志,为信仰殉身吗?」 我向跪在地上不断祈祷的教团信徒们说: 「不想守护地底吗?不想守护同志吗?不想守护所爱之人吗?」 他们的想法肯定是一样的。 「你们会得救。停止祈祷,支撑那块天空吧。快把手伸向天空,我会将你们的意念、你们的爱与你们发自内心的祈祷转变成奇迹。」 就像下定决心一样,一名主教站起身来。 「……米兰主教……?」 「快站起来支撑天盖吧。」 米兰把手伸向天空。在这瞬间,他的身体被「圣爱域」的光芒所笼罩。 「哦、哦哦……」 「这是…………?」 「那位大人说不定是从那块天空的另一侧前来告诉我们,我们至今相信的神是错的──作为『全能煌辉』艾库艾斯的化身。」 「可是,你说至今以来的教义是错的……」 米兰朝著困惑的信徒们毅然发声: 「世界明明就要终结,却仍然没有赐予任何回应的『全能煌辉』,想相信的人就尽管去相信吧。」 米兰主教笔直注视著从霸王城中心升起的黑柱。 「在崇拜不顺从之神的盖迪希欧拉城堡中央,就连阿盖哈的剑帝也愿意服从的他在支撑著天空啊。明明眼前就要发生奇迹了,却仍然想依靠偶像的人就尽管去依靠吧!」 米兰身上溢出更耀眼的光芒。 「肯定就是他了。我们至今以来就是在等待他。至今以来的信仰,全是为了与他相遇的试炼!既然如此,就连教义是错的也只会是教诲的一部分。来吧,站起来吧。我们的信仰之道一直延续到今天这一天!教典上所没有的这个察觉正是最后的教义,最后的祈祷啊!」 就像要回应他的话语一样站起来的是八歌贤人。他们一朝著天空举起手,信徒们就一个接著一个地跟著站起身。接著,庞大的「圣爱域」团块就朝著我所在的霸王城飞来。 然后,在稍微远离城堡的位置,在首都盖拉迪纳古亚的广场上,盖迪希欧拉的人民们茫然地注视著天空。 「迪亚斯先生!」 就像在说好不容易才找到他一样,爱莲等魔王圣歌队跑了过来。 「啊、啊啊……怎么了………?」 「你听到刚刚的『意念通讯』吧?快把去避难的人也叫回来,必须靠地底的全体人民来支撑天盖才行!你能帮帮我们吗?」 「……可是……方才的声音是阿盖哈的剑帝……阿盖哈所说的话就是神说的话……所以对我们来说是……」 「明明再这样下去就会被压死,现在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了啦!」 迪亚斯垂下头然后说: 「……这点我也明白,可是这里是盖迪希欧拉。即使我说了什么,大家也……」 「那就唱歌吧!」 爱莲不愿放弃地说: 「就像消除震雨的时候一样唱歌,支撑那块天盖吧。如此一来,就是方才也做过的事情吧?把舞蹈动作从挥拳换成支撑天空!」 爱莲她们以认真的眼神注视著垂头丧气的迪亚斯。 「真是不可意思呢……」 迪亚斯微微露出笑容。 「在听你们说要唱歌后,就觉得好像有办法办到呢。」 爱莲她们的表情瞬间变得明亮。 「我这就去做唱歌的准备!」 「就算途中有人陆续参加也没关系,迪亚斯先生就去把这件事传达给许多人知道!」 「我们绝对要撑起来!」 「不然的话,就会被间接压死喔!」 「这样好像也挺不错的呢!」 「你在说什么啊?阿诺斯大人身上可是没有失败两个字的喔!你觉得会有他建起的柱子在途中折断这种事吗!」 粉丝社的少女们看著彼此的脸,露出与接下来要挑战地底崩溃十分相称的恐怖表情。 「「「绝无可能!」」」 魔王圣歌队在广场上排开,展开魔法阵。「音乐演奏」的魔法经由「魔王军」的魔法线传到霸王城的支柱之间。于是,音乐就在地底中传开了── 39【举起天空之歌】 魔王赞美歌第六号〈邻人〉的前奏在地底的天空响彻开来。 「没想到那个练习会在这里派上用场呢。」 莎夏在支柱之间就像要支撑天盖似的把手往头上举起。 「大家一起唱歌举起。」 米夏尽管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眼中还是带著坚定的意志把手举向天空。 「嗯嗯,今天要唱到声嘶力竭喔!」 「……洁西雅……也到了拿出真本事的时候……!」 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把手伸向天空。 「娜芙妲要歌唱。相信这双什么也看不见的神眼眼睛一定能看见希望。」 「能看到吧。这可是阿盖哈、吉欧路达卢与盖迪希欧拉,所有人民一起高唱的歌曲。」 迪德里希与娜芙妲更加使劲地把手伸向天盖。然后,演奏到最高潮的〈邻人〉前奏接近尾声。音乐瞬间中断,寂静笼罩世界。 如今,左右地底未来的歌要开始了── 「啊~神啊我从不知道,竟有这样的世界啊~~」 「「「了去了,了去了,了去了呜呜~」」」 简直是足以撼动地底的大合唱。他们的歌声被转换成爱魔法,耀眼光芒开始自地底各处朝著支柱之间这里聚集起来。 「「「请不要打开」」」『『『喝!』』』 团结一致的意念往天空聚集,地底人民的手伴随著吶喊,大动作地往上撑起。就像在呼应他们的爱与意念,天盖「轰隆隆」地上升了。 「「「请不要打开」」」『『『喝!』』』 随著「轰隆隆」的声响,天盖被再度举高,天空朝向原本的位置远离。 藉由这首歌、藉由这份爱,人人支撑著自己的世界── 「「「请不要打开,那是禁忌之门」」」『『『喝、喝、喝──!』』』 霸王城的正门前,雷伊与米莎,还有阿盖哈的骑士们在拚命高歌举起天盖。每当他们配合著呼吸「喝」的一声大喊时,天空就「轰隆隆隆隆、轰隆隆隆隆」地响起。 「「「神啊,请告诉我」」」『『『喝!』』』 在盖迪希欧拉的荒野上,八歌贤人就像在指挥五千名信徒的唱歌与舞蹈动作一样,站在平缓的山丘上。 他们是精通歌唱到有办法构筑施放唱炎音韵魔法阵的吉欧路达卢教团。 「「「这玩意儿是什么那玩意儿是什么」」」『『『喝、喝!』』』 让他人望尘莫及的精采歌唱力,还有要用双手把天举起的八歌贤人温柔且激烈的舞蹈动作,他们的意念一个劲又一个劲地── 「「「要先敲敲门」」」 「轰隆隆隆隆、轰隆隆隆隆」地── 「「「说什么要温柔地敲,可~是不行不行哟」」」『『『喝啊喝啊喝啊喝啊!』』』 将天空澈底── 「「「了去了,了去了,了去了呜呜~」」」 ──但是确实地支撑起来,激烈地往上推送。于是他们经由「意念通讯」传达出去的心情,甚至传到遥远的吉欧路达卢天空之中。那一天在来圣奉歌曾在吉欧路海泽听过〈邻人〉的人们,如今回到自己的城市里。 他们也举起手,就像要支撑天空一样让歌声响彻国内。 要相信奇迹── 「「「我是邻人普通的邻人」」」 这点就连拥有高傲骑士们的阿盖哈国也一样。 「「「孤单一人和平生活著──明明应该如此~」」」 迪德里希将魔王圣歌队称为龙之歌姬。不仅如此,他们的王如今还为了颠覆预言,在这首歌投入火热的情感。 「「「却在不知不觉中伸出手,那玩意儿是什么什么」」」 「「「那是恶魔之手」」」『『『喝!』』』 既然如此,那就命剑一愿。只能以骑士的荣耀起誓,尽情唱到声嘶力竭为止。当然,作为客人留在剑帝宫殿的魔王学院学生们也一样── 「「「你是什么什么」」」「「「他是魔王」」」『『『喝!』』』 打从魔王的声音响起的瞬间,他们就像被什么东西附身一样,专心致志地举起手,不顾一切地唱著歌。 不论是阿盖哈── 还是吉欧路达卢── 甚至是盖迪希欧拉── 「「「让我来教导你教典上没~教的全部全部────」」」 『『『喝啊喝啊喝啊喝啊!喝啊喝啊喝啊喝啊!』』』 教义不同的龙人们现在同唱著〈邻人〉这首歌,渐渐让意念团结一致。 「「「了去了,了去了,了去了呜呜~」」」 想要守护地底,想要支撑那块天空。 「啊~神啊我从不知道,竟有这样的世界啊~~」 地底的三大国为了同一个目的携手合作,一如〈邻人〉的歌词。 就像在说「我从不知道竟有这样的世界」,他们一个个都大动作地将手举起── 更加庞大,然后陆陆续续,地底人民们的意念尽管被转换成魔力支撑著地底的天空,还是聚集到位在霸王城的我身旁。就像要覆盖住我从全身发出的漆黑魔力柱一样,传达过来的意念化为纯白的魔力之光升起。 这化为黑白色的柱子,将落下的天盖举回原本的高度。 然而── 「喂,阿诺斯。这该怎么做?虽然举高到这里了,但不可能一直唱下去吧?」 莎夏这样询问。 「别慌,我在想办法了──不过,意念还不足呢。」 「你说不足,但还能怎么做啊……?」 「吉欧路达卢的信徒?」 我点头同意米夏的话语。 「没有要靠自己的手支撑那块天空,仍然一直在祈祷的人还很多。」 我看向跪在支柱之间角落的教皇戈卢罗亚那。 「就像那个男人一样。」 只要教皇像阿盖哈一样高声呼吁,吉欧路达卢剩下的信徒也会支撑天空吧。 「戈卢罗亚那。」 就在我这样呼唤时── 「──人们的团结还真是美丽呢。我作梦都没想到,那样互相仇恨的地底三大国会团结一心到这种程度哟。」 眼角余光的碧雅芙蕾亚开心地笑了笑。伴随著声音,赛里斯从天空缓缓降下。 比想像中还要快。不过我不觉得炽死王会这么轻易就被解决掉。 「他死了哟。应该没办法复活吧。」 「如果要说谎,你也该挑像样一点的谎说。你多半是以『霸炎封食』将炽死王的魔力降到无法从这里侦测到的程度吧。」 赛里斯没特别感觉到动摇地回答: 「真亏你知道呢。他正在对付幻名骑士团和禁兵哟。因为忙著支撑天盖,使得唱炎的掩护中断了呢。」 这应该只是随口说说的吧。他摆出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 「话说回来,真是太棒了呢。」 赛里斯一降落到支柱之间,就看著支撑天盖的我们露出笑容。 「袭向这个地底前所未有的危机,让本来敌对的人们团结一心了。越是陷入困境,人们就越是会舍弃芥蒂,团结起来也说不定。越是接近终结,人心就会越为漂亮地闪耀。」 赛里斯缓缓将两根手指对准一直在祈祷的教皇戈卢罗亚那。 「如果是这样,想要看到更美丽的世界该怎么做才好?」 紫电在他的指尖窜动,球体魔法阵早已构筑在他身旁。 「只要试著更加破坏就好。这样一来,就能接近人人都期望的世界。」 「紫电雷光」毫不留情地射出。在这一瞬间,戈卢罗亚那露出做好觉悟的表情。激烈紫电笔直逼向教皇,然后迸发开来。 「……呃唔唔唔……!」 教皇微微抬起头,他虔诚的眼瞳中混入些许惊讶。挡在他前方的是迪德里希,他一面以「龙之逆磷」吃著紫电,一面保护著戈卢罗亚那。 「你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哟,迪德里希。似乎被阿诺斯打得相当凄惨的样子呢。倘若以这种千疮百孔的根源吃掉『紫电雷光』,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吗?」 「……天知道,我才不管这种事……」 紫电突然膨胀开来,贯穿「龙之逆磷」,射穿迪德里希的身体。 「……唔喔喔喔喔喔……!」 迪德里希遭到「紫电雷光」灼烧,向前倒了下去。 「可以依靠的魔王无法动弹。因为他现在要是动了,那个天盖就会落下来,我们全部都会被压死呢。他应该会得救吧。而我也不会死,说不定还能保护好几名部下。」 赛里斯露出可疑的笑容看著我们说: 「不过,地底的人们全都会死。我可不想看到这么悲伤的结果。」 赛里斯再次朝戈卢罗亚那与迪德里希看去。 「唔嗯,现在是玩的时候吗?假如想杀我,现在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喔。」 「你不懂呢。就算再怎么不懂事,你都是我儿子。没有父母亲会因为小孩子的恶作剧真的生气吧?我也是如此哟。」 赛里斯毫不迟疑地毅然说道。真怀疑他有多认真。 「而且,我可不会太小看你哟。就算继续举著天盖,就算无法从那里移动一步,你说不定也有办法战斗。」 赛里斯拿著万雷剑迈出步伐。 「不过,你的那份力量,并不适合用来守护哟。」 赛里斯朝著戈卢罗亚那他们的方向缓缓走去。 「你无法一面支撑天盖,一面救助他们。」 「你真的这么想吗?」 雪月花在赛里斯眼前翩翩飘落下来,变成亚露卡娜的模样。 祂一在手中创造出神雪剑洛可洛诺特,赛里斯就「呵」的一声笑了。 「嗨,背理神。」 他将万雷剑拋出手中。那把剑才刚被紫电笼罩,就突然响起雷鸣,一道雷电劈在亚露卡娜的脚边,万雷剑就刺在祂眼前。 亚露卡娜朝赛里斯投去疑惑的眼神。 「这样一切就如祢所愿了吧?最后祢会背叛我和魔王。祢为了这个目的,至今一直欺骗周遭的人。」 赛里斯朝著面不改色的亚露卡娜继续说: 「八神选定者全员都在地底。现在要是天盖落下,除了魔王与我之外将无人生还。我是获赐愚者称号的八神选定者之一。只要杀了我,选定审判的胜者就决定了。」 他脸上浮现彷佛是好人一般的笑容。 「就去实现祢真正的目的吧,亚露卡娜。」 40【不断背叛的她最后──】 亚露卡娜瞥了一眼刺在脚边的万雷剑,再度注视起赛里斯。 「祢应该想起来了。祢将祢的选定神──创造神米里狄亚杀掉了。就用那把魔剑呢。」 亚露卡娜倒抽一口气。总觉得祂缺乏感情的眼睛,瞬间流露出强烈的情绪。 「真怀念呢。祢还是一样没变,依旧抱持著最初相遇时的美丽怒火。」 赛里斯就像在叙旧似的述说: 「也告诉他们吧。祢至今的所作所为是为了什么,还有祢被称为背理神耿奴杜奴布的理由。如果是现在,他们已经无法阻止祢,没必要再伪装真心了哟。」 赛里斯扬起笑容。亚露卡娜就像在警戒他似的举起神雪剑。 「也是呢。要是难以启齿的话,就由我来说吧。」 他随口说。让人觉得不论是天盖落下还是世界崩溃,赛里斯都完全不放在眼里一样。 亚露卡娜尽管投去凌厉的眼神,还是静静地开口说: 「我过去作为龙人在阿盖哈出生。」 静谧的声音在支柱之间响起。 「过去即使是地底,也几乎没有龙核。龙会寻求能成为所生子嗣核心的根源,要是会被龙一直盯上的我留下来,就会被大量的龙袭击,让城市无法维持正常治安。当时的剑帝视我为禁忌之子,打算把我驱离阿盖哈。」 在天空震动的声响中,亚露卡娜的声音莫名地清晰。 「他说,只要有人愿意抚养父母双亡的我,就不会把我驱离阿盖哈。当时我还是个孩子,想要有人来救我、相信有人会来救我,而在城里到处敲门。好冷、好不安、肚子好饿。我一面哭泣,一面在城里走著,门却没有开。」 亚露卡娜咬紧牙关。 「没有一个人愿意为我开门。因为阿盖哈的预言,被众人视为禁忌之子的我,没能得到救赎。」 没有泪水,祂的眼中流露著愤怒。 「我被驱离阿盖哈。尽管被龙追逐,还是在荒野中流浪。能吃的食物很少,也得不到救助。原以为会饿死、会冻死、会被龙吃掉而死。但要是能死的话,不知道会有多幸福。」 其状况与亚露卡娜让我作过的梦几乎相同。最大的差异有两点:其一是地点不在迪鲁海德,然后其二是祂的身旁没有我。 「我因为勉强只够活下去的魔力,还有阿盖哈的预言而被迫活了下来。剑帝对于被放逐的我暴尸荒野一事感到罪恶,于是选择了我死亡可能性最低的未来。尽管迫害了我、放逐了我,他却没有勇气让我从活著的痛苦中解脱。害怕自己会背上这个罪过,所以强迫我活在痛苦之中。」 死亡有时会是救济。就连想死也无法如愿的少女,孤单地一面忍受饥饿,一面漫无目的地在荒野上一直流浪。 「过了一段时间后,阿盖哈的使者来到我身边。他们要我成为王龙的祭品,说这样一来,我就能成为享有名誉的龙骑士,将不会再被龙盯上,还能回到阿盖哈生活。」 亚露卡娜至今不曾展露过的阴暗情绪洒落出来。 「首任剑帝大概是害怕看到未来吧──因为会看到自己何时会死。他当初只会看非常接近的未来,因此没有立刻发现到我是龙核,以为就只是会被龙盯上的存在。」 首任剑帝不知道世上存在会成为子龙之核的龙核吗?或许是在当时看过未来,龙核的意义才广为人知也说不定。 「他大概以为终于找到方法拯救自己下令放逐的我吧。能在城市里生活,还能获得最高的名誉,认为我会立刻答应下来。」 「可是你拒绝了,这是为什么呢?」 赛里斯就像在嘲笑剑帝的行为一样地说。 「……事到如今……名誉算什么啊……」 亚露卡娜的话语中流露著愤怒。 「当时谁也没有开门,一个人也没有。如此冷酷的人们所给予的名誉,到底算什么啊?我想要狠狠地践踏这种名誉。」 亚露卡娜的「背理魔眼」明显流露著憎恨。那颗心让人不觉得是祂的一样,充满纯粹的愤怒。 「最初相遇时,你也带著这种眼神呢。」 赛里斯噗哧笑了笑,就像在向我们述说一样地说: 「我偶然被吉欧路达卢的教团雇用了呢。我掳走了她,而吉欧路达卢的教皇则和亚露卡娜做了交易哟。他们约好,要是在选定审判之际协助吉欧路达卢,就会欢迎她呢。」 也就是要一面假装是阿盖哈的人,一面做出有利于吉欧路达卢的行为啊? 「你答应了这项交易。缔结『契约』成为本来那么厌恶的王龙祭品,并在成为子龙之后缔结帮助吉欧路达卢的盟约。这是为什么?」 尽管有些迟疑,但祂还是回答: 「……我想要归宿,想要普通地生活著。不论是在荒野还是森林里流浪,都会一直被龙追逐。我已经受够孤独一人活下去的生活了。现在终于有人对我伸出援手……我产生了这种误解……」 亚露卡娜咬紧下唇然后说: 「吉欧路达卢的信徒没有接纳曾是阿盖哈子民、被选为王龙祭品的我。我被视为异教信徒,遭到歧视与迫害。他们说,唯有把异端者视为异端者对待,对异端者来说才是救赎。我从来就没有以自己的意志遵守过阿盖哈的教义。但是对吉欧路达卢的信徒来说,这种事一点关系也没有。」 「没错,所以教皇提议了哟。」 赛里斯吟吟微笑地说: 「只要跳进审判篝火中,就会作为神圣之人被吉欧路达卢的信徒接纳吧。亚露卡娜照他说的去做了。撑过难以承受的痛苦。好啦,这样她应该总算能作为吉欧路达卢的子民普通地生活了才对。」 亚露卡娜就像在宣泄憎恨似的瞪向赛里斯,彷佛在吐露诅咒一般说: 「全都是谎言。他们说,不论我做什么,我的过去都不会消失。教皇说,唯有民众的心他无能为力。我大概被骗了吧。将在审判篝火中获得力量的根源献给王龙,靠著因此诞生的子龙在选定审判中战胜到最后,就是教皇的目的。缔结了『契约』的我甚至无法反抗,只能请求自己想要一个归宿。」 「我也缔结了『契约』呢。我是迫不得已,才把亚露卡娜丢进王龙嘴里的哟──一面扮演阿盖哈的骑士。」 于是,亚露卡娜就作为子龙转生了吗? 「我想必很憎恨,想必憎恨得不能自已吧。有如诅咒一般的愤怒与憎恨离不开脑海,让我什么都无法原谅。无法原谅阿盖哈、无法原谅吉欧路达卢,然而当时这两个国家就是地底的一切,我除了怨恨之外无处可逃。」 「当时地底的一切全都是她的敌人,所以她只能报仇了哟。真是令人难过的故事呢。」 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心痛地说。 「我被创造神米里狄亚选上,在选定审判中战胜到最后。米里狄亚说,正因为我无可救药,所以才选上我作为选定者。我不懂祂的意思,因此只有盟约将我和祂联系在一起。」 「也不是只有坏事哟。不久后阿盖哈一名叫做波鲁迪诺斯的男人,对这样的亚露卡娜感到过意不去,为了替过去的行为赎罪而提议要帮助她。」 赛里斯指著万雷剑。 「他将神也能毁灭的那把魔剑借给她。因为创造神米里狄亚打算暗中将选定审判导向终结呢。这是为了地底,也是为了龙人们。然而这对亚露卡娜来说,却是无法原谅的背叛。」 「波鲁迪诺斯和我说了。」 亚露卡娜就像回想起过去的愤怒一样地说: 「他说,我如果想忘掉那份憎恨,就只能成为神的代行者。神没有心,所以能忘却感情,成为只是心平气和一直拯救人们的存在。这是我所剩下的最后救赎。舍弃人心,成为不会憎恨任何人的存在,然而米里狄亚想夺走我的救赎。」 「我想你也知道吧?很可悲地,波鲁迪诺斯欺骗了她哟。」 波鲁迪诺斯欺骗了她──这种说法让我感到不太对劲。为什么不说是自己骗了她? 「我杀掉米里狄亚,接著只要这样等待,我就能成为神的代行者。可是,我大概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吧。虽然选定审判的胜利正是我的救赎,但要是没有选定审判,我也不会被憎恨吞噬到这种地步。」 祂淡然地说: 「我将调整神杀掉一半,想说至少要夺走祂、夺走那个秩序,将阿盖哈与吉欧路达卢所执著的选定审判纳为自己的东西。这是成神之前的我,在最后犯下的小小报复。」 亚露卡娜垂著头,以阴沉的眼神注视著地板。我知道,只要看到现在的亚露卡娜,就会知道祂并没有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神。 「我成为了神的代行者,成为没有人心的神的替代品。喜悦、悲伤与快乐,统统都消失了。可是,我还是无法原谅。」 祂的「背理魔眼」中涌出大量怨恨。 「唯独憎恨,唯独我的愤怒不愿消失。我只留下了憎恨,就只有痛苦留了下来。明明应该希望不用再憎恨任何人才对,等我注意到时,却已经成为只有憎恨的神的代行者。」 这就是波鲁迪诺斯对亚露卡娜说的谎吗? 「我没有办法阻止我自己。能够阻止的心消失,只有憎恨驱使著我行动。成为代行者、将胜利带回的我先是背叛吉欧路达卢,接著再背叛阿盖哈,建立了盖迪希欧拉。然后,我向他们与众神宣战。可是愚蠢的我这时还未发现波鲁迪诺斯其实欺骗了我。」 「我没想到憎恨竟然不会消失──因为波鲁迪诺斯这样说了呢。」 赛里斯轻佻地说。 「终于发现波鲁迪诺斯是敌人的我,背叛了盖迪希欧拉。结果与一切为敌的我,最后被波鲁迪诺斯击败了。」 亚露卡娜就像在吐露憎恨与诅咒似的说: 「我是背叛一切的背理神。而事实确实是如此吧。可是,先背叛我的是信仰神的地底人民。打著神的名义欺骗我、迫害我。」 不讲理的状况不停向祂袭来,于是让祂那份憎恨无止尽地膨胀了。 「转生后过了一段时间,亚露卡娜跑来找我。祂说想要和我联手呢。当时的祂有一双好眼神哟,意图反抗命运的漂亮眼神。祂大概迫不及待地想要背叛我吧。」 赛里斯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在互相交换情报之后,我们就分开了。亚露卡娜为了抵达所希望的目标,用『创造之月』封印住自己的记忆与憎恨,对自己的行动施加了各种限制。你说不定觉得要是能消除掉憎恨的话就没事了,但那只是一时性的事情,更重要的是,那是表面上的事情。祂的行动根基,总是受到那份憎恨所支持。」 他说: 「亚露卡娜依循那份漆黑的感情,现在才会站在这里。」 赛里斯就像很欢迎这件事一样地敞开双手。 「你们觉得祂的愿望,真的是要拯救众人吗?」 他朝著在场所有人还有我问: 「被背叛、被虐待、被随意使唤的亚露卡娜,被迫担任了这个职责,但祂其实一点也不想当什么祂所憎恨的神的代行者哟。祂追求的事情有两件。」 赛里斯竖起两根手指说: 「第一件事,要向背叛自己的吉欧路达卢、阿盖哈,还有盖迪希欧拉复仇。」 屈起一根手指,他继续说: 「第二件事,要摆脱神强加于身上的职责,不再担任代行者。」 再度屈起手指,赛里斯把手放下。 「当选定者在选定审判中战胜到最后、成为最后一人时,选定神的秩序就会基于调整神艾洛拉利艾姆的秩序变成选定者的所有物。因此获得神力的代行者会弥补失去的秩序,是根据这种结构呢。」 至今持续吞噬著神的选定神之力,全都会成为代行者的力量吗? 「也就是说,阿诺斯。只要你在选定审判中战胜到最后,亚露卡娜所拥有的秩序将会全归于你,让祂能结束代行者的职责,恢复成原本的龙人。」 那个天盖要是落下的话,就能将吉欧路达卢、阿盖哈与盖迪希欧拉一扫而空吧。这样亚露卡娜的复仇就结束了。 「要结束选定审判──虽然你好像曾向亚露卡娜这样发过誓的样子,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哟。因为你打从一开始就被骗了,阿诺斯。」 赛里斯一副好人般的表情向我说: 「证据就是,祂明明恢复记忆了,却依然没有把里拜因基鲁玛变回理灭剑。因为那块天盖如果是永久不灭的神体,就能确实毁灭地底的一切哟。」 他转向亚露卡娜。 「希望救赎的亚露卡娜为何会杀掉亚希铁呢?是因为憎恨啊。因为祂克制不住心中那份憎恨。他太像了。像吉欧路达卢那些背叛过祂的民众后裔。」 亚露卡娜与赛里斯互瞪著对方。祂问道: 「……你的目的是什么?」 「不拔剑吗?」 亚露卡娜沉默片刻后说: 「这次不会再让你背叛我了。如果你真的想帮我实现目的,就不展开反魔法地走到这里来吧。我想同时结束掉一切。」 「这样似乎确实不会受到多余的阻挠呢。」 亚露卡娜瞥了一眼一直在背后祈祷的戈卢罗亚那。 「当年背叛我、迫害我的教皇,我完全没有理由要保护他的子孙,还有他的教义吧。假如他死了,支撑的人手就会不足,那块天盖就会确实落下。」 「那我就照祢说得去做吧。」 赛里斯慢步走去,隔著刺在地上的万雷剑与亚露卡娜对峙。 「我不会阻止你杀害戈卢罗亚那。不过我会趁你动手的破绽杀掉你。」 「这我无所谓哟。」 赛里斯拔起万雷剑高多迪门。剑身迸发紫电,他集中起庞大魔力,将高多迪门的剑尖朝向戈卢罗亚那。 「给我等等啦……!不可能让你这么做吧……!」 在莎夏以「破灭魔眼」瞪向赛里斯的同时,洁西雅、艾莲欧诺露和米夏也动了。剎时间,「紫电雷光」击出,朝著她们劈下落雷。 尽全力展开反魔法的莎夏等人尽管撑过这一击,万雷剑高多迪门的剑光还是浮现在她们胸前。紧接著,紫电爆炸将她们轰飞。 「……呀、啊啊啊啊啊阿…………!」 「魔力已经所剩不多了吧?就别勉强自己了哟。」 赛里斯边说边将那把魔剑朝向戈卢罗亚那。 「啊啊,世界是这么地虚无缥缈。竟然就跟人们的信赖一样,脆弱地崩溃了呢。」 他猛力刺出高多迪门。紫电奔驰,鲜血飞溅。 「……哦…………?」 亚露卡娜让万雷剑高多迪门贯穿自己的手掌,挡下那道紫电。而祂手中的神雪剑洛可洛诺特,则刺进赛里斯的腹部。 大概是为了确实逮住他,才把人叫到身旁来的吧。 「全部就如你所说的,没有一样是谎言。」 亚露卡娜一面以雪月花冻住万雷剑,一面以「背理魔眼」瞪著赛里斯的身体。 「……我憎恨著,肯定不会有原谅他们的一天吧……我在成为代行者后,一次也没有感到幸福过……我才不想进行什么救赎……」 祂在还是亚希铁的选定神时曾经问过我。 ──为什么人这么想要成为神? 「我才不想当什么代行者。我没能获得的救赎,为什么要赐予他人啊?我为什么不得不去拯救当年没有拯救我的人们、拯救他们的子孙啊?为什么我都这么憎恨了,还要不得不为了他们一直维持秩序啊?」 ──我身为神,一次也没有感受到幸福过。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应该要回答我的神的替代品,却是我自己。」 就算没有记忆也确实拥有的这份感情,肯定就是祂的心声吧。 「所有人都背叛了我。所有人。不论是吉欧路达卢、阿盖哈,还是盖迪希欧拉。所以,我要背叛曾经背叛过我的一切,也包括你在内。我不会让你称心如意。」 亚露卡娜用被魔剑刺穿的手紧抓住迸发的紫电,连同自己的手臂一起冻结起来。 「可是──」 祂充满憎恨的眼睛潸然落下泪水。 「魔王却相信我。就连现在,哪怕是我说出要背叛的这一瞬间,他都相信著我。」 赛里斯将指尖朝向亚露卡娜。在紫电奔驰的瞬间,祂以「背理魔眼」将球体魔法阵变成雪月花。他的双脚逐渐冻结起来。 「哥哥从未背叛过我。」 41【将军】 亚露卡娜的「背理魔眼」射穿赛里斯,他的身体从脚到上半身逐渐冻结起来。由于无法将缠绕著强大反魔法的赛里斯直接变成雪,因此将他的反魔法变成冰。 「也就是魔王的信赖,拯救了充满憎恨的祢啊?」 赛里斯一面发出「吱吱嘎嘎」的沉重声响,一面强行移动冻住的右手,将万雷剑从亚露卡娜的手中拔出。 「真是美丽呢。」 与举起神雪剑、防备著赛里斯反击的亚露卡娜的预想相反,他将那把剑转了一圈,贯穿自己的胸口。绯电红雷,雷电之血溢出,将冻结的冰还有亚露卡娜轰飞出去。 退开的祂用「背理魔眼」将雷电变成雪月花抵御攻击。 祂就站在一直在祈祷的戈卢罗亚那与跪在那里的迪德里希身前。 「快逃。」 亚露卡娜一开口,教皇就回答: 「祢要我逃到哪里去呢?天盖落下乃地底终结。我为了不让天盖落下、为了我国,不能停下祈祷。」 戈卢罗亚那睁开眼睛静静地念道。为了让两人从前来的赛里斯面前退开,音韵魔法阵发动,所产生的冲击将迪德里希与亚露卡娜震飞开来。 「我是教皇,直到最后都要为了吉欧路达卢的教义殉身。不过,阿盖哈的剑帝啊。你用不著为了我的祈祷丧命。」 尽管祈祷著,戈卢罗亚那还是将残存的魔力朝向赛里斯。 「哦?」 赛里斯感到很有趣地笑了笑,在眼前构筑球体魔法阵。 「亚露卡娜。」 小小的唱炎在戈卢罗亚那面前升起。他应该也非常清楚,凭藉这种唱炎,无论如何都无法与之对抗。 「祢曾经是谎言与背叛之神──背理神耿奴杜奴布;如今则已然不是。受到过去束缚的我们,一厢情愿地认定祢一直都会是不顺从之神,今后也不会改变。」 赛里斯将两根手指朝向教皇。 「我知晓了让祢成为背理神的祖先之罪。这是绝对不会改变之事,以及他们以死忏悔且不被原谅──是由于祢乃不顺从之神。」 就像在向神忏悔似的,教皇垂下头。 「可是,祢凭藉直到最后都还坚持相信祢的一名男子的信仰,脱离了不顺从之神。」 就像在说这是难以置信的事一样,戈卢罗亚那的脸上满是后悔。 「──啊啊,神啊。让祢成为不顺从之神的,竟然是因为我们没有信仰。还请祢收下愚蠢的我,不信神的愚蠢信徒的赎罪吧。」 熊熊燃烧的唱炎袭向赛里斯,然而缠绕在他身上的反魔法轻易地将火焰消除了。 「『紫电雷光』。」 紫电奔驰而出。就在击中之前,亚露卡娜用「背理魔眼」将球体魔法阵变成雪。赛里斯将万雷剑的剑刃化为紫电伸长,横扫过去。亚露卡娜的神雪剑挡下紫电之刃,紫电与雪月花激烈地撞击在一起。 「……龙子啊。如果你说要赎罪,我希望你不要死。希望你不要向神祈祷,用那双手与邻人携手合作。我已经改变了。你也……」 鲜血从亚露卡娜的口中溢出,万雷剑高多迪门刺进了她的腹部。 可是亚露卡娜没有退缩,用雪月花连同自己一起将那把剑的剑身冻结起来。 『阿诺斯大人──』 在死斗当中,我收到爱莲传来的「意念通讯」。 『请您施展「狂爱域」,我们会在短时间内支撑天盖。』 虽说如果是爱魔法,应该会有效吧── 『半吊子的意念可是背负不起来的喔?』 『我想将新歌传达给大家,传达给地底的人们。』 随后,「意念通讯」的对面就嘈杂起来。 『啊,新歌是指刚刚想到的那个?还是唱第四号会比较好吧?』 『没问题啦。再说即兴表演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没错、没错!就让爱莲用现在的心情去唱吧!』 『我相信她,所以拜托你了,洁西卡。』 出现瞬间的空白,然后响起做好觉悟的声音。 『……我知道了啦……真拿你们没办法……』 居然没练过就直接唱,真是出乎意料。这才算是魔王的部下啊。 『那就做给我看吧。如果是你们,应该能办到吧。』 『『『遵命!阿诺斯大人!』』』 我在目前施展的爱魔法上,追加发动将魔王圣歌队的爱转换成魔力柱的「狂爱域」。 紫电「滋滋滋滋滋,轰隆隆隆!」地爆炸开来,亚露卡娜创造出来的冰被震碎。 就在她踏出一步站稳身体、为了不让高多迪门从身上拔出而空手抓住剑身的瞬间,赛里斯再度画出球体魔法阵,把手刺了进去。 紫色闪电充满室内,朝著周围「劈啪劈啪」地洒出雷光。 「还差一点,没错,只要地底人民再稍微团结意念,说不定就能完全支撑那个天盖。」 赛里斯一用力握拳,魔法阵就在他的掌心里压缩起来。他的左手聚集起凝缩过的紫电。 「只不过──」 压倒性的破坏之力。那个魔法附著在他的左手上。 「──深爱故乡的意念减少的可能性,你们有考虑过吗?」 他将那只手高举向天。紫电画出的魔法阵有十道,并从中奔驰出更多紫电,将魔法阵与魔法阵连结起来,构筑成一个巨大的魔法阵。 「『灰烬紫灭雷火电界rabuia gigu gabueriizudo』。」 连结起来的紫电魔法阵将支柱之间的外墙震飞,笔直朝著天空飞了过去。这道魔法阵一贴在远方的天盖上,就窜出狂暴的庞大紫电。天空染成紫色,比地上白昼更加明亮的光芒照亮地底。雷鸣响彻天空,伴随著那道彷佛世界末日一般的不安声响,远方的天盖因为毁灭之雷焚烧起来。 尽管因为是永久不灭的神体而维持著原形,但支撑天盖的秩序之柱全都化为灰烬,一颗颗岩石开始独立落下。 「就算能撑住天盖,人手也不够挡下无数的震雨。」 天盖移位,看起来就像那里长著无数的冰柱。原因是大量的震雨眼看就要落到地上,而且还是广范围的。 「那下头是阿盖哈国哟。震雨落下,数千数万的人民毁灭。好啦,就来试试看吧。他们是否能在毁灭之后,仍然保有对故乡的爱,持续支撑那块天盖呢?」 「──你这家伙……!」 迪德里希以几乎耗尽魔力的身体扑去,可是脸部却吃了赛里斯的一记反手拳,被夸张地打飞了。 「你搞不清楚状况呢。现在才阻止我已经太迟了。」 他从自己炸开的墙壁缺口,朝著阿盖哈的天空望去。 「我用方才那一步将军了哟。」 赛里斯以宛如下棋获胜般的轻佻态度说。他正要将指尖朝向迪德里希,就微微歪头纳闷起来。 微弱的音乐演奏起来。代替不知何时结束的〈邻人〉,温柔的音色经由我的「意念通讯」覆盖地底。 能听得到歌声。温柔的歌声。 ──要是这世上只剩下你和我, ──在厮杀之前想请你回答一件事。 ──当你死去时的埋葬方法。 ──我一定会将你送往你的神跟前。 ──要是我死的话,就将遗骨归还于天空, ──希望你将我送往我的神跟前。 ──缔结誓言的我们同时挥出神刃。 ──其实已经知道了。 ──争执的理由已在方才消失。 ──挥下的剑难道无法停止吗? ──我的神不会拯救你。 ──这个祈祷要献给你信奉的神。 ──还请您拯救这名虔诚的男人。 某人的心确实被打动了。受到刺激、就像被激烈的冲动所驱使一样,一名龙人在那里站了起来。 「……人民啊……」 迟疑与迷惘浮现在他脸上。不过就像受到歌曲鼓舞,那个人拋开恐惧确实地大声呼喊: 「吉欧路达卢的人民啊……!」 教皇戈卢罗亚那大声呼喊。他缓缓解开总是一直在为吉欧路达卢、为国家祈祷的双手,笔直地朝头上伸出──为了支撑天盖。 「我乃教皇戈卢罗亚那德罗吉欧路达卢。请停止祈祷,把手伸向天空,用你们的意念支撑天盖吧!」 教皇身上聚集起爱魔法之光。 「如今震雨就要落在阿盖哈上。『全能煌辉』艾库艾斯说了,要对汝之邻人慈悲为怀。这个祈祷是为了不久后将面临灾厄的阿盖哈。但愿他们的神能拯救他们,就遵从他们所信奉的教义,为他们献上祈祷吧。以我等神的名义起誓,赐予汝等伟大的慈悲。」 一面发出刺耳的地鸣声,无数的震雨一面朝著阿盖哈猛烈落下。那是永久不灭的岩石之雨,将会贯穿一切,就连根源都会毁灭吧。朝著持续在支撑天盖的阿盖哈民众,震雨毫不留情地袭击而去。 足以澈底蹂躏城市的震雨,压毁城堡、贯穿钟塔、撞毁瞭望台,朝著民家、商店还有阿盖哈的人们落下;然而就在短短数瞬之前── 纯白的光芒将岩石一颗颗包覆起来。是「圣爱域」之光。在戈卢罗亚那的请求下,一齐让意念团结一致的吉欧路达卢的人们,将落下的震雨毫无遗漏地接住,然后向上举起。震雨眼看著返回天空,然后与天盖合而为一。 「啊啊,非常感人呢。不过你们并没有赶上。」 赛里斯将万雷剑压进亚露卡娜的腹部。鲜血「咕嘟咕嘟」地溢出,祂的手被紫电灼烧。剎时间,他将高多迪门从亚露卡娜的腹部拔出,朝祂挥去。精疲力尽的祂,已经连避开的力气都不剩。 「我应该说过将军了哟。」 高多迪门斩断亚露卡娜的「背理魔眼」。 「不论怎么聚集意念与魔力,那都不是支撑天盖的秩序。阿诺斯,你的目的是要在最后以『背理魔眼』将这些意念变成天柱支剑。为了测试这个方法可行不可行,所以最初才会创造出假的天柱支剑呢。」 他转过身来说: 「在天盖落下之前,你能治好那双魔眼眼睛的伤吗?就凭你那只能毁灭的力量。」 「那就不要治了。」 在出声的同时,亚露卡娜的身影化为一阵雾散去。那是妖精蒂蒂的力量。至于真正的祂,则由神隐精灵隐狼杰奴卢藏到异空间里了。 「真是遗憾呢,赛里斯。」 辛伴随著弥漫的雾气一起出现在他背后。 「……什么……冥王与诅王应该在阻挡你──」 辛毫不留情地劈下掠夺剑与断绝剑。 「──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紫电溢出球体魔法阵,集中在赛里斯左手上化为紫电的战斧。他以「迅雷刚斧garubuedoru」迎击断绝剑,用万雷剑高多迪门与掠夺剑对砍在一起。 「那两个人放辛雷谷利亚通过是预料中的事哟。因为想守护故乡吧。」 断绝剑烧焦,被「迅雷刚斧」斩断。赛里斯再度从球体魔法阵中溢出紫电。 「咯咯咯!那么这也在你的预料之中吗,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 无数的神剑罗德尤伊耶从天而降,刺在赛里斯身上。同时落下来的人是耶鲁多梅朵。 「当然,就想说你差不多要来了哟。」 他发出「紫电雷光」,耶鲁多梅朵遭到迎击。在这剎那间,接过神剑罗德尤伊耶的辛刺穿赛里斯的左手,绯电红雷沿著剑身缠绕上辛。 「你们难道以为两个人一起上就能赢过我吗?」 「一个人就够了哪。但不好意思,我没空陪你玩。」 「狂爱域」──也就是魔王圣歌队的歌在支撑著天盖。获得自由的我接近赛里斯。 正面是辛,空中是耶鲁多梅朵,然后背后是我逼近过来。赛里斯把手刺进球体魔法阵中用力握紧拳头。剎时间,他的左手被斩断,在天空飞舞著。 「断绝剑,秘奥之二──『斩』。」 烧焦的断绝剑变得更加破烂碎裂。他往上挥出的万雷剑,被耶鲁多梅朵用神剑打掉,可能性的里拜因基鲁玛横扫过他的双脚。 他在晃了一下后,身体就失去平衡地向前倒在地面上,我从背后朝著他的根源刺下里拜因基鲁玛。红雷「劈啪劈啪」地溢出,甚至要吞没掉全能者之剑。 「无法被里拜因基鲁玛一击毁灭掉,还真是了不起。」 「毁灭离我很遥远哟。或许能说是我的憧憬呢。」 我脸上露出残虐的笑容。 「那我就送你吧。」 赛里斯正要抬起的头,被我用右脚狠狠踩住。 「压住他。」 辛用掠夺剑砍断赛里斯的双脚,耶鲁多梅朵用罗德尤伊耶钉住了他的双手。 「两千年前的魔族存在许多怎么样都毁灭不了的人呢。所以有必要开发出处刑魔法。当然,要把人逮住确实很辛苦──」 我继续用脚踩住赛里斯的脑袋画出魔法阵。 「『斩首刎灭极刑执行giginubuenuenuzu』。」 漆黑的拘束器覆盖住他的脖子,出现一座漆黑的断头台。 「我只准你说一句话。想求饶的话,就慎选话语。」 「夺走你记忆的人是米里狄亚哟。」 断头台的刀刃闪耀著无情光泽。我将指尖由上往下滑落。 「你不想知道转生之后的祂怎么──」 「执行。」 断头台的刀刃「喀答」落下,砍掉了赛里斯的脑袋。 42【尽管如此也直到永远】 伴随著血花飞走的赛里斯脑袋,在地板弹跳了两次后滚开。「斩首刎灭极刑执行」的断头台化为漆黑粒子升起,倏地当场消失了。 「……呵呵……哈哈哈……就算你这么做也没用。」 碧雅芙蕾亚说。由于亚露卡娜已精疲力尽,使得覆盖住她的雪有一半开始融化,结界也减弱了。 「波鲁迪诺斯就算被砍头也不会死。你也是这样对吧?」 我冷冷看著得意说道的霸王。 「被『斩首刎灭极刑执行』砍头的人是无法得救的。断头台的刀刃会遵照斩首刑的仪式,将破灭的种子植入根源深处。」 「你在说什么啊?波鲁迪诺斯才不会被这种魔法杀死呢。看吧。」 碧雅芙蕾亚带著充满信赖的表情注视著赛里斯的遗体。然而,无论是他的脑袋还是身体,都完全没有要动起来的迹象。不论怎么用魔眼窥看深渊,他的根源都迎来死亡了。 「…………波鲁迪诺斯……?」 她呼唤著,但对方没有回应。 「……骗人……的吧……喂,波鲁迪诺斯?」 碧雅芙蕾亚再度呼唤著。当然,所得到的回覆是一片寂静。 「……可是我……明明……一直在等待著……等待著你回来……」 就算想前往赛里斯的身边,她也被结界阻挡,前进不得。 「我一直在这里等著……喂,波鲁迪诺斯!快回答我!你在装死吧?你会立刻站起来,帮我解决掉他们吧!」 她扑簌簌地落泪说: 「……喂……拜托……波鲁迪诺斯!快回答我──」 碧雅芙蕾亚以悲痛的表情哭喊: 「回答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声嘶力竭的叫喊,渐渐消失在远方的天空之中。没有回应。一句也没有。而这正意味著赛里斯的毁灭。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碧雅芙蕾亚伴随著惨叫从全身释放出魔力,竭尽生命地将双手敲在雪月花的结界上。激烈的魔力发出「劈啪劈啪」的冲突声响,将她的双手伤得破烂不堪。她毫不在乎地就像要把全身砸上去一样,打破结界冲了出去,一来到赛里斯的脑袋旁就跪下,轻轻伸出颤抖的手。泪珠滑落,她将那颗脑袋抱在胸前。 「……绝不原谅………」 碧雅芙蕾亚一面流著泪,一面以充满憎恨的眼神瞪著我。 「……我可爱的孩子们,你们不用支撑什么天盖了……那里有正在唱歌的魔族吧!去杀了她们!现在立刻!」 她画起魔法阵发出命令,朝著在盖拉迪纳古亚的城市里唱歌的盖迪希欧拉人民,朝著潜藏在他们体内的霸龙说: 「去毁灭吧……这种世界……!这种没有波鲁迪诺斯的世界……!」 她就像为爱疯狂似的叫喊: 「喂,孩子们!去帮爸爸,去帮波鲁迪诺斯报仇吧。去把杀掉波鲁迪诺斯的这些家伙们统统一起踩死吧!」 碧雅芙蕾亚紧紧抱住赛里斯的脑袋。 「好啦,快动手!快快快!」 在这样尖叫后,她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为什么……?」 她茫然地喃喃自语。大概是因为得不到霸龙的回应吧。 「还真是遗憾呢,碧雅芙蕾亚。」 我缓缓朝她走去。霸王就像要守护赛里斯一样,将他抱在胸前警戒著。 「我的免疫已经遍及霸龙全体了。虽是以民众为优先,不过就连禁兵的霸龙都早已在我的支配之下。」 「……骗人……你骗人……因为我在免疫转移之前就……」 「在你杀掉霸龙时,我的免疫早就已经转移到其他霸龙身上了。」 在我将指尖朝向碧雅芙蕾亚后,黑线就缠绕住她的脖子,变化成不祥的项圈。 「这是什──」 「『羁束项圈梦现』。」 碧雅芙蕾亚被困于梦中,茫然站著不动。尽管如此,她依然没有放开赛里斯的脑袋。 「就如冥王所说的,是个可悲的女人。你的处置就交给地底诸王来决定吧。」 我转身背对碧雅芙蕾亚,回到折断的天柱支剑旁边。跟著米夏他们一起,迪德里希、娜芙妲,还有戈卢罗亚那都在那里。亚露卡娜也缓缓地朝我走来。 「竟然无法让地底人民、地底诸王的步调一致。尽管夸下了海口,但所谓的理想还真是遥远啊。」 我话一说完,迪德里希就豪迈地笑了笑。 「魔王啊,你这理想是不是有点太高了啊?」 戈卢罗亚那在一旁静静地说: 「或许总有一天能够抵达呢。只要我们在你所指出的这条道路上行进。」 我们互看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那就来做最后的工作吧。」 我为了支撑那块天空,把手伸向头上。亚露卡娜、戈卢罗亚那,以及迪德里希也跟著我这么做。 只要竖起耳朵,魔王圣歌队的歌声就再度从远方传来。 ──要是可恨的你的神沦为罪人, ──希望能让我以我的神的名义起誓。 ──要在那个处刑台上下达剑的审判。 ──我所不容许的你的神的教典。 ──我必定会赌上这条命守护到底, ──要送到一直在祈祷的你手上。 ──走在不同道路上的仇敌啊,我们不同的就只有一个神名。 阿盖哈、吉欧路达卢,以及盖迪希欧拉,地底人民的意念结晶朝著支柱之间聚集而来。我以全身承受深爱地底的这份意念,集中在此。然后将覆盖世界的爱魔法从我的右手中释放出来。 「『想司总爱ra senshia』。」 我所发出的漆黑之爱与从地底各处聚集过来的纯白之爱在这里立起黑白色的柱子,确实支撑著落下的天空。现在就算让天盖从永久不灭的神体恢复成原状,也不会立刻崩塌下来。 「亚露卡娜。」 我将里拜因基鲁玛交给祂。亚露卡娜就像要用双手捧著似的接过神剑,微微屈下膝盖。雪月花在祂周围发光。 「明月升起,长剑落下,等待下次的审判之时。」 全能者之剑里拜因基鲁玛闪耀发光。白银光芒照亮四周,分裂成理灭剑贝努兹多诺亚与「创造之月」亚蒂艾路托诺亚。上弦月在天盖上闪烁著。 「将这个『想司总爱』的柱子变成天柱支剑贝雷毕姆吧。」 亚露卡娜点了点头,以「背理魔眼」瞪向柱子。黑白色的光芒渐渐变成剑的形状。 「…………唔……」 亚露卡娜伴随著痛苦呻吟,眼球溢出鲜血。尽管藉助蒂蒂与杰奴卢的力量,但祂仍然没有完全避开赛里斯的攻击吧。祂突然瘫跪在地上。 「…………没事……的…………」 尽管都跪倒了,祂还是为了要将「背理魔眼」朝向黑白色的柱子把头抬起来。 有人伸出了手。有两只。那分别是戈卢罗亚那与迪德里希伸出的手。 「就以痕迹书让亚蒂艾路托诺亚恢复成过往的模样吧。只要『创造之月』取回原本的光辉,应该就能减轻祢的负担。」 戈卢罗亚那从魔法阵中取出纯白的书籍。 「然而,由于痕迹神已不在世上,所以无法确实恢复就是了。」 「这没什么,就用坎达奎索鲁提局限住未来吧。虽然我这边也因为娜芙妲无法使用神眼,所以有点不太可靠呢。」 两人笔直看向亚露卡娜。戈卢罗亚那看起来过意不去地说: 「……我不会忏悔,也不会请求祢的原谅。吉欧路达卢确实一直背叛著祢……」 「……这绝对不是能补偿的事,但这是阿盖哈过去的所作所为。就让我作为王,为此赎罪吧……」 亚露卡娜以溢出鲜血的魔眼瞪著两人。 瞪著过去背叛自己、将自己推落到地狱深渊的吉欧路达卢与阿盖哈的子孙。 「我……」 祂瞬间看了我一眼。我十分明白祂的心情。 「我现在还是无法原谅。不论是阿盖哈、欧路达卢,还是你们的教义。尽管如此──」 这么说的祂温柔握住两人的手。 「我来治疗吧。如果是『背理魔眼』,也能让娜芙妲的神眼之力恢复一点吧。」 ──其实已经知道。 ──我就只是憎恨,不需要获得更多。 ──挥下的剑难道无法停止吗? ──我的神不会拯救你。 ──这个祈祷要献给你信奉的神。 ──尽管如此,我祈求你那可恨的教义能永远传承下去。 亚露卡娜将魔眼朝向娜芙妲。受创的神眼被重造,伤势稍微恢复。 「迪德里希,坎达奎索鲁提就交给你了。」 「好。」 娜芙妲以祂受创的神眼注视未来,迪德里希朝著戈卢罗亚那拿在手上的痕迹书,高举著坎达奎索鲁提之剑。未来不断地遭到局限。 「痕迹书第一乐章〈遗物再临zeguneru〉。」 翻开的痕迹书与戈卢罗亚那唱出的圣歌经由坎达奎索鲁提局限未来后,光芒自亚露卡娜身上溢出。抬头望去之后,能发现曾是上弦月的「创造之月」变成了满月,将黑白色的柱子照耀成白银色。祂将「背理魔眼」望过去。温柔举起天空的「想司总爱」之柱变得更加稳定,就连秩序也开始支撑著这根柱子。 一直微弱响著的天空地鸣戛然而止,「想司总爱」之柱被「创造之月」与「背理魔眼」重新创造,渐渐变成黑白色的天柱支剑贝雷毕姆。 如今就在这一刻,地底建起了新的柱子。 一直相争不断的三大国──阿盖哈、吉欧路达卢与盖迪希欧拉。胸怀荣耀而活的迪德里希、为祈祷献出一切的戈卢罗亚那,然后是一直憎恨著一切的亚露卡娜。 他们将这种地底诸国的意念交织在一起,牵起彼此的手── 能听到他们羁绊的象徵,听到歌声。 ──宣告新世界开始的歌。 ──要是可恨的你的神沦为罪人, ──希望能让我以我的神的名义起誓。 ──要在那个处刑台上下达剑的审判。 ──我所不容许的你的神的教典。 ──我必定会赌上这条命守护到底, ──要送到一直在祈祷的你手上。 ──走在不同道路上的仇敌啊,我们不同的就只有一个神名。 ──其实已经知道。 ──我就只是憎恨,不需要获得更多。 ──挥下的剑难道无法停止吗? ──我的神不会拯救你。 ──这个祈祷要献给你信奉的神。 ──尽管如此,我祈求你那可恨的教义能永远传承下去。 43【和平的宗教战争】 一个月后── 德鲁佐盖多魔王城王座之间。 「阿诺斯大人,小的自王龙国阿盖哈,将迪德里希大人与龙骑士团一行人带来了!」 这样向我宣告的人,是治理密德海斯的魔皇艾里奥。今天是依照我与剑帝的约定,邀请阿盖哈的骑士们前来迪鲁海德召开酒宴的日子。 天盖差一点朝地底落下一事,让地上也发生了激烈的地震。由于亚露卡娜让大地成为不灭的神体,尽管摇晃得很厉害,地裂等现象造成的损害仍被控制在最低限度。这一个月都在确认、复兴损害状况,以及救济受灾户。而最主要的工作,则是忙著准备与地底诸国展开新的邦交。 今后地底人民来到地上的情况也会增加,必须建立接纳他们的体制才行。而艾里奥在我百忙之中自愿前往地底,带领迪德里希前来迪鲁海德。 迪德里希是地底三大国的王,是这次的主宾之一。艾里奥虽然身为魔皇,还是以必须尽到礼仪为由,帮我担任了带路人的职责。 「辛苦你了,艾里奥。我总是受到你的帮助。」 「……是!小的愧不敢当……!」 艾里奥低头后转身离去。在他所看著的方向上,我发现迪德里希与娜芙妲已经到来。两人与艾里奥交换,朝著这里走来。 「魔王啊,这是很盛大的宴会不是吗?不仅是剑帝宫殿,就连我的子民都愿意招待,你还真是阔气啊。就让我向你道谢吧。」 我一离开王座,就朝著两人走去。 「你无须道谢。毕竟我也想让地底的人民来看看地上的情况。」 不论是谁都害怕未知。这种恐惧总有一天会成为火种,发展成斗争。就算王表现得再怎么贤明,民众的情绪都促使国家行动。既然如此,我们必须先从互相认识开始。为此我不只招待迪德里希,还招待了阿盖哈的人民。 「先让我带领两位前去宴会间,我已经准备好歌曲和酒了。」 「这真是太好了。」 我看向娜芙妲,祂闭著那双神眼眼睛。 「伤势如何?」 「……这个嘛……」 迪德里希难以启齿地说。 「娜芙妲要回答。变得能稍微看到未来了。只不过,现在还是无法将神眼的秩序赐予缔结盟约的预言者。」 也就是尚未痊愈啊? 毕竟是里拜因基鲁玛的剑刃斩伤的嘛。虽说已经用「背理魔眼」做过急救,但随后立刻看向未来,也是伤势无法痊愈的主要原因吗? 「能设法治好吗?」 迪德里希就像恳求似的看来。 「亚露卡娜。」 在我呼唤后,雪月花就当场翩翩飘落,化为少女的模样。 「能治好未来神的神眼眼睛吗?」 「我试试看。」 亚露卡娜站在娜芙妲面前,让雪月花从掌中飞舞而出,并在飘落到祂的眼睑上后,那双神眼眼睛就缓缓睁开了。亚露卡娜让「背理魔眼」发出光芒。 「反叛魔眼,治疗秩序,我乃逆天背理的不顺从之神。」 魔力从「背理魔眼」中溢出,那道光芒覆盖住娜芙妲的神眼。在注视了十秒左右后,亚露卡娜闭上眼睛。 「如何?」 娜芙妲将祂的神眼朝向迪德里希后,静静地左右摇头。 「就我看来,神眼像是无伤的样子。也让米夏与莎夏来帮忙吧。假如加上『创灭魔眼』的力量,也许就能治好。」 「……不……娜芙妲说不定明白了。」 「神眼眼睛治不好的理由吗?」 娜芙妲点头说: 「娜芙妲推测,这双神眼眼睛无法恢复光明,是身为未来神的此身所得到的奇迹与救赎。」 亚露卡娜就像在思考似的低头。 「这是什么意思?」 「未来神的神眼眼睛看不见未来,也就是未来持续在变化。遭到封闭的未来消去,此身说不定能成为肩负希望未来的秩序。」 唔嗯,这并不是不可能。 「也能认为就只是变得看不见了吧?」 「娜芙妲推测,这双神眼眼睛现在所看到的,并非不可能的黑暗。」 娜芙妲笔直注视著我。虽然看不见未来,但是那双眼睛变得比以前还要坚强。 「原来如此。祢对自身发生的变化有头绪了啊?」 娜芙妲浅浅地微笑说: 「一定是的。」 祂笑得很开心。哎,既然本人不辛苦的话,那就好吧。 「那么,祢今天就好好享受宴会吧。倘若是看不见未来的那双神眼眼睛,应该就能充分享受了吧。」 我迈步走出。迪德里希走在我身旁,娜芙妲与亚露卡娜跟在我们后头。 「让我带你们到宴会间吧。另一名主宾也已经在享受了。」 「是指戈卢罗亚那那家伙吗?」 这句话让人感到有点带刺。 「怎么了吗?」 「没什么怎么了。」 迪德里希语带叹息地说: 「虽然让阿盖哈与吉欧路达卢有机会进行会谈很好,但那家伙居然如此狮子大开口,要我把现在阿盖哈支配的狩猎场交出去一半。」 在地底虽然能召唤龙,但盟珠与魔力都有限,所以各方面上还是狩猎在荒野繁殖的龙会比较有效率。 「作为回报,他说要教我们音韵魔法阵。简单来说,就是打著要布教圣歌,增加吉欧路达卢信徒的主意。这样哪有道理啊?」 「我不觉得这种无理的要求会通过。」 「所以我才不得不头疼啊。他还提出在对两国间盟约进行交涉时禁止预言的条件,甚至要阿盖哈归还从吉欧路达卢夺走的盟珠。尽管禁止预言,自己却提出过去靠痕迹神的力量调查到的千年以上的事情出来。」 迪德里希就像叹气似的吁了口气。 这样也难怪他会想治好娜芙妲的神眼眼睛了。 「真是的,在知道不会开战之后,就立刻变得这么死不要脸。」 「咯哈哈!」 我忍不住笑了笑。 「你似乎很开心呢,迪德里希。」 在露出一瞬被攻其不备的表情后,剑帝豪迈大笑。 「是啊。和平就只会让人伤透脑筋啊。」 就像在说即使如此,也还是比干戈相见来得好一样。 走了一会儿后,我们抵达宴会间前方。我招待了吉欧路达卢、阿盖哈,还有盖迪希欧拉的人民。今天德鲁佐盖多到处都在举办宴会,而这里是作为中心的宴会场地。 「要我教你与戈卢罗亚那的交涉变得有利的方法吗?」 「假如有这种方法,想请你务必传授我呢。」 我「呵」的一声笑著说: 「就是酒。」 我推开双开门。 「请不要打开」「「呜呜~」」 「请不要打开」「「呜呜~」」 「请不要打开,那是禁忌之门」 在中央的舞台上,魔王圣歌队边跳边唱著魔王赞美歌第六号〈邻人〉。 「喔喔,爱莲啊。是你的歌声治愈了我吧。」 有个尽管死赖在最前排的位置上,仍然在帮她们炒热气氛的人。在两瓶酒瓶上点燃的是严肃的唱炎。 「那、那是……?」 迪德里希不禁傻眼地问。 应该总是在为了国家持续祈祷的双手不知放到哪里去、让点燃唱炎的两瓶酒瓶在头上不停转动的那个人,名字正是吉欧路达卢的教皇──戈卢罗亚那德罗吉欧路达卢。 「喔喔,当时爱莲对我说:『吉欧路达卢的复兴请加油哟。』也就是说,我人生中最棒的一天来临。信徒书第一乐章〈信徒感激uouou〉。」 「……那个人……是谁啊…………?」 迪德里希忍不住一面蹙眉,一面看著那个人。然而不论他怎么揉著眼睛去看,那个人都是教皇戈卢罗亚那本人。 「为了国家一直在祈祷的教皇不知酒味。也就是持续压抑造成反弹了吧。」 「……希尔维亚级啊……这还真是惊讶……」 戈卢罗亚那会成为魔王圣歌队的信徒是有理由的。我们在地底建起的新天柱支剑贝雷毕姆,目前稳定地持续支撑著天盖。那把剑是以意念之力、对地底的爱在支撑天空,但说不定总有一天,地底的人民会遗忘过去的灾厄之日。因此,必须传承下去──那块天空是靠每一个人在支撑的。作为传承的象徵,采用了地底三大国都能接受的魔王圣歌队的歌曲。在这一个月内,魔王圣歌队巡回各国,伴随著这首歌宣传不能遗忘的教义。 当然,假如宣扬这是阿盖哈或吉欧路达卢的传承,就会让双方产生摩擦,所以藉由让地底停止斗争的魔王来当作传承。只要能奠定将这个传承流传到遥远未来的地基,应该就能建立稳定的和平。作为这件事的副产物,魔王圣歌队如今在地底大受欢迎,产生许多隐藏信徒──事情就是这么一回事。 「只要设下阿盖哈擅长的酒宴,交涉也能顺利谈成不是吗?」 迪德里希面带苦笑。 「没错。不过在这之前,有件事我必须先去跟他说清楚。」 「哦?」 迪德里希看准音乐结束的时机,走到戈卢罗亚那身旁。 「啊啊,爱莲。打从我一见到你,胸口的鼓动就伴随著信仰不停响起,在不知不觉中巨大地响彻开来。今晚我十分感谢能来到你所诞生的这块圣地。」 「哈~戈卢罗亚那啊。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迷恋魔王圣歌队的小姑娘,就连祈祷的双手都停下来了。我看你相当沉迷的样子不是吗?」 迪德里希一这样搭话,戈卢罗亚那就猛然回头。 「这不是阿盖哈的剑帝吗?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居然说我停下祈祷的双手?你的话还是一样愚昧呢。」 教皇将点燃唱炎的酒瓶,像沙铃一样有节奏地摇起。 「在这块圣地上,这样才是祈祷啊。」 迪德里希冷眼看著有节奏地摇著酒瓶的戈卢罗亚那。 「哎~这我是无所谓啦。但有件事我一定要先跟你说清楚。」 迪德里希说到一半,在将手中的酒瓶一口气灌下后,堂而皇之地大喊: 「没错,在魔王圣歌队里,爱莲是队长吧。但是,面对爱莲的强人所难,带著『真拿你没办法啊』的表情回应的洁西卡,她的贡献才是我等阿盖哈的王道,骑士的气魄。也就是说,洁西卡才是理想的少女。」 阿盖哈的剑帝理直气壮地说: 「这点我是不会让步的!」 「还以为你要说什么,这很像野蛮的阿盖哈会有的想法呢。」 戈卢罗亚那对他嗤之以鼻。 「洁西卡那充满母性的模样,确实有如圣母一般美好。不过那也要先有天真烂漫、自由奔放的爱莲在,她才能绽放光芒。最重要的是,平时那么可爱的爱莲不时展露的慈爱之心,这种反差正是救赎,打动了我等吉欧路达卢信徒的心。换句话说,爱莲才是最棒的少女。」 「也就是说,可以当你是这个意思吧?吉欧路达卢是爱莲粉?」 「你能这么想就好。」 两人迸出火花互瞪。就在这时── 「不,这还很难说吧?」 吉欧路达卢的米兰主教前来,身后还跟著好几名教团的神父们。 「我也跟迪德里希王一样,觉得洁西卡才是正统派呢。」 「……什么……」 戈卢罗亚那露出就像看到信徒打破戒律般的表情。 「……你说什么……?你们难道是洁西卡粉……?」 对于教皇的询问,神父微微点头。 「我的天啊。居然得到跟阿盖哈一样的结论……」 「不,这可不一定喔。」 「你是哪一位?」 龙骑士奈特与他的部下里卡多前来,还有十名阿盖哈的骑士。 「我们是爱莲粉。尽管身为队长力有未逮,还是拚命带领其他人前进的坚强心灵,那正是骑士的荣耀。」 奈特光明正大地说。 「就如奈特团长说的。虽然我一度舍弃过这条命,不过要我将剩下的人生全部贡献给她的歌,说不定也没问题呢。」 里卡多立下骑士的誓言,而且还是终生不娶的宣言。 「……呣、呣唔唔…………」 这次轮到迪德里希露出像是看到骑士们让荣誉蒙羞一般的表情。 「……奈特、里卡多,你们原来不是洁西卡粉吗……」 「迪德里希王,我要作为忠臣向你提议,阿盖哈应该要成为爱莲粉。」 这很像是迪德里希的部下会有的毅然发言。假如觉得王有错,怀著惩罚觉悟进言才算是部下。真不愧是迪德里希所选上的骑士们。 「米兰主教,你也重新考虑比较好吧?吉欧路达卢是爱莲粉。」 「不,要重新考虑的是你们两位。」 新的声音让众人一齐回头,吉欧路达卢的信徒们出现。原来是八歌贤人与数十名民众。 「我们八歌贤人以下六十四名是麦雅粉。乍看之下很朴素,彷佛随处可见的村姑一样,是个不起眼的孩子。在大舞台上拚命努力的模样,那才是神啊。」 一大势力的登场,吓倒了米兰主教与教皇戈卢罗亚那。尽管如此,教皇还是说: 「我也明白你们的心情。不论是洁西卡还是麦雅,她们都很可爱且优秀。可是,我是教皇。我要以教皇的身分表示,吉欧路达卢教是爱莲粉,这正是神的教义。要是违背的话,说不定会被开除教籍喔?」 醉得太过分的戈卢罗亚那发动强权。不过,不服输的八歌贤人们也醉了。 「既然如此,那好吧。从今以后就分道扬镳,让我们自称是吉欧路达卢教麦雅派吧!」 接在毅然说道的一名八歌贤人之后,米兰主教大声说: 「这样的话,我们就自称是吉欧路达卢教洁西卡派吧。」 「……这是何等愚蠢啊。吉欧路达卢教爱莲派才是基于教皇名义的正道。即使像这样建立分派,信徒也不可能会跟随你们吧。」 对于戈卢罗亚那的发言,八歌贤人毅然反驳: 「既然您这么说,那么就算舍弃我们也没问题不是吗?」 米兰主教也接著说: 「是啊。如果真是这样,对神的教义也不会有任何不妥吧?」 戈卢罗亚那瞪著这两大势力。 「不管谁说什么,吉欧路达卢教爱莲派才是主流。我不会让你们建立什么分派。」 以在这场酒宴上发生的事件为契机,尔后吉欧路达卢教真的分裂成爱莲派、洁西卡派与麦雅派──了吗?结果还不明。 44【高傲骑士之恋】 关于魔王圣歌队里谁最好的争论,持续在宴会间展开。 「……真是受不了。父亲大人和奈特团长还真是让人伤脑筋。虽说灾厄之日已经过去,但偏偏迷上什么圣歌队,难道一点也不觉得害臊吗!」 一面冷眼看著热情述说的男人们,龙骑士团副团长希尔维亚一面喝著酒,碎碎念著醉话。她虽然也醉得很厉害,但今天还保留了几分理智。 「我果然不需要什么男人……!」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雷伊一面在希尔维亚身旁喝著酒,一面顺口询问。 「我……我、我我我我我……」 「……是公鸡……耶……!」 洁西雅很开心地靠近希尔维亚。 「谁是公鸡啊!」 洁西雅失望地垂下肩膀。 「没有……公鸡啊……」 「啊……啊啊,不是这样的……你、你瞧,是公鸡先生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公鸡骑士……竟然存在……!」 「……公鸡骑士……」 洁西雅的双眼满怀期待地炯炯发光。希尔维亚就像在说没办法似的说: 「……没、没错,我就是公鸡骑士!就让你见识见识吧。公鸡剑法──喔喔喔鸡冠之舞!将恋爱中的男人们一刀两断!」 希尔维亚用手刀砍向雷伊。 「喔~喔、喔喔喔喔喔!」 随后,洁西雅表情一亮,同样用手刀砍向雷伊的脚边。 「喔~喔、喔喔喔喔喔!」 雷伊尽管苦笑起来,还是甘愿承受她们的攻击。 「公鸡骑士洁西雅……要踏上冒险的旅途……!」 大概是发现下一个目标了吧,洁西雅开开心心地离开了。 「所以呢?」 「……什么所以啊?我可不会再用什么公鸡剑法了喔!丢脸死了!」 「我是在问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喔。」 「我、我我我我我……!」 「是公鸡剑法吗?」 「才不是!问我喜欢怎样的人!这、这么不知羞耻的事,谁说得出来啊……!」 希尔维亚满脸通红,将酒杯里的酒一口饮尽。 「就只是聊聊喜欢什么样的人,很普通喔~这样不是很好吗?就说给我们听听啦~」 米莎一副很开心的样子靠向希尔维亚。 「那个,可是……我身为骑士……有著骑士的荣耀……」 「有什么关系嘛。再说阿盖哈的龙骑士已经没有要成为天柱支剑的使命了。希尔维亚小姐也说过你其实很憧憬吧?」 「那、那是……是啦……」 米莎呵呵微笑起来,同时靠向希尔维亚。 「那你就只告诉我一个人吧。我不会和其他人说。」 「……真、真的吗?真的不会和其他人说吧?」 「真的,我向你保证。」 「……我喜欢的人啊……」 希尔维亚带著犹豫偏开视线,就像要帮自己鼓起勇气一样地拿起酒瓶,然后一口气灌下去。她的喉咙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全部喝完后说: 「我果然还是不喜欢会被什么恋爱冲昏头的男人,最好是完全不把什么恋爱放在眼里的那种高傲且强悍的男人呢。这是我的理想。」 尽管她说过只会告诉米莎一个人,不过大概是因为醉了吧,她说得很大声。 「很有希尔维亚小姐的风格呢~不过,会很那个不是吗?要是爱上不把恋爱放在眼里的人,似乎会非常辛苦呢……」 「是这样吗?唉,反正这种人并不可能存在呢。就连父亲大人与奈特团长在卸下重责后都变成那样了。我理想的王子大人,终究只是妄想吧。」 她露出疲惫的微笑,再度灌了一口酒。 「那个!阿诺斯大人!」 穿著礼服的魔族女子过来向我搭话。今晚的宴会也兼作地底与地上的交流会,所以也招待了许多来自迪鲁海德的宾客。 「感谢您今日的招待。请问您还记得我吗?我是魔皇波罗斯的妹妹,名叫莉萨。」 魔皇波罗斯是治理边境赫尔捷德的人。我确实见过她呢。 「是那个罹患罕见疾病的女孩吗?」 「是的!」 我一这么回答,莉萨就像花朵盛开似的展露笑颜。在魔王再临典礼之后,我谒见许多迪鲁海德的人民,其中包括魔皇波罗斯。他的妹妹莉萨在当时罹患这个时代的医疗魔法治不好的奇病,于是我便帮她治好了。 「拜您所赐,我现在完全康复了。今日是……那个,我想说要是能报答您的救命之恩就好了。」 莉萨将身体朝我靠来。 「从那一刻起,那个……我就觉得您是很棒的人……」 「这样啊。」 「我今天是……那个,住在名叫『星尘之泉』的旅馆里。」 那是密德海斯为了招待来宾的高级旅馆,一般人没办法住宿。 「……这是我房间的钥匙……」 莉萨牵起我的手,把钥匙递给了我。仔细一看,便发现她满脸通红。 「像、像我这样的人说出这种话来……那个,您说不定会感到很困扰……不过,因为只限今晚……」 「你不用全说出来。我不会让来宾感到丢脸喔。」 在我开口后,她就笑了。然后低著头,害羞地说: 「……我、我会等著您……」 莉萨跑著离去了。 「艾里奥。」 我立刻向治理密德海斯的魔皇艾里奥说: 「你认识魔皇波罗斯的妹妹莉萨吧?」 「是的。」 「她把钥匙还回来,看来对房间有所不满的样子。尽管装潢确实很华丽,不过『星尘之泉』的反魔法有点弱,应该有人还是会不安得难以入眠吧。把她的房间换成德鲁佐盖多的客房,并帮她安排警卫。」 「小的遵命。」 我一把钥匙交给艾里奥,他就离开了。 随后,有三人以别有含意的眼神朝我看来。他们分别是雷伊、米莎,还有希尔维亚。 「……我迷上他了……」 「咦咦!」 对于希尔维亚这句话,米莎吓一跳似的转过头去。 「……那个完全不把什么恋爱放在眼里的毅然态度……是我的理想……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是会这么突然发生的事吗……」 「呃、呃……你喝醉了吗?」 希尔维亚用力抓住米莎的双肩。 「请教教我!」 「要……要教什么啊~?」 「我该怎么做才好!该怎么做,那个……才、才能谈恋爱…………?」 米莎就像求助似的看向雷伊。 「因为阿诺斯就跟你看到得一样呢。就只能明确地跟他说了不是吗?」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咦!现、现在吗?我觉得再稍微循序渐进一点比较好……」 「事不宜迟!不懂恋爱的我耍小聪明是要怎样?先下手为强,唯有全力以赴!」 「……就算你说得就像战斗一样,那个……」 希尔维亚从露出苦笑的米莎身旁走过,堂堂正正地朝我走来。 「阿诺斯王。」 她在笔直看向我后,就像害怕似的微微压低视线。 「……那个……」 希尔维亚握紧颤抖的拳头,就像使劲下定决心一样把头抬起。 「我爱上你了,请成为我的恋人!」 「咯哈哈!你这话真有意思。」 「不行吗?」 「假如你是认真的,就等酒醒时再来挑战。把醉话当真,可对不起你的恋情。」 我一调转脚步,希尔维亚就发出「啊呜呜……!」的一声,彷佛脚步不稳地当场倒下。 「你、你还好吗……?」 雷伊与米莎担心地赶到她身旁。 「呜……呜呜……」 「那个啊,因、因为你喝了酒,所以我想阿诺斯大人也没有认真看待这件事喔。所以,你不需要这么沮丧……」 「……好、好帅……」 「啥?」 「我被不当作一回事地一口回绝了。他的态度是多么地无情啊。好冷淡,心好痛,啊啊,可是……这是多么地尊贵啊。这就是……这就是恋爱吗!」 雷伊与米莎面面相觑。 「……那、那个……该怎么说好呢……?」 「……好、好帅……」 我在身旁听到跟希尔维亚很类似的喃喃自语。回头就发现妈妈站在那里,不知为何地看著我,一副感动不已的样子。 「小诺,你怎么会这么帅啊!讨厌啦~那是什么,那个拒绝台词是什么啦~!一阵子不见就变得这么有男子气慨,你这孩子也真是的,真是的!」 妈妈就像要纠缠我似的把身体靠过来,不断用手肘戳著我。我记得妈妈说过她没喝酒,也就是她完全清醒。 「真是讨厌啦。要说到小诺啊,才一段时间没见到,就长得这么大了呢。在不知不觉中,完全是七个月大的表情呢。」 那是什么样的表情啊? 「啊,对了。话说回来,我有件事想要问你们两个呢。」 妈妈搂住在身后的亚露卡娜的双肩,把祂带了过来。我还在想祂跑去哪里了,原来是跟妈妈在一起啊。 「离婚官司怎么样了?」 妈妈以凝重的表情询问。这么说来,我还没纠正这件事呢。 「妈妈,选定审判不是离婚官司。」 「咦……可是……小亚露是捡回来的吧?想从坏男人手中帮助她。」 她一说完,亚露卡娜就说: 「人子啊,这虽是正确的,不过让你误会了。我没有伴侣,也没有进行离婚官司,请安心吧。」 「是这样吗?」 唔嗯,似乎很难得地有办法说服呢。一对上亚露卡娜的视线,就发现祂也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一切都解决了。哥哥只是帮助了我。」 「……哥哥…………?」 看到妈妈的反应,亚露卡娜的脸上浮现「遭了」的表情。 「刚刚是我口误,希望你别放在心上。」 「无妨,也跟妈妈说吧。」 我朝一脸困惑注视著我的妈妈明确地说: 「亚露卡娜是我的妹妹。不过,我并不是想让祂成为妈妈和爸爸的孩子──」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小诺你……小诺你原来想当哥哥啊啊啊啊啊!」 「并不是这样──」 「妈妈懂!妈妈都懂!小诺!这是那个『我才不要什么妹妹呢』对吧!妈妈非常懂。妈妈我呢,也一直很想要妹妹喔。因为很寂寞!」 这件事似乎触动了妈妈的心弦。 「不过,不过、不过,小亚露也有家人吧?」 「已经不在了。大家都死了。我是一个人。」 说完妈妈就一脸悲伤地看著亚露卡娜。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亚露卡娜的表情就跟往常一样。妈妈朝著这样的祂温柔地露出微笑,将祂紧紧拥抱在怀中。 「小亚露喜欢小诺吗?」 「……我应该喜欢哥哥吧……」 「那要当我们家的孩子吗?」 亚露卡娜就像不知所措似的反问: 「……可以吗……?」 「要立刻成为家人,说不定不会很顺利呢。因为像是手续和心情等,我想会遇到许多困难。不过,就先试著大家一起生活吧。」 「……这就叫做添麻烦吧?」 妈妈缓缓摇摇头。 「没问题哟,毕竟已经住在一起了。既然小诺说祢是妹妹,那就一定能好好成为家人。而且呢,妈妈其实也很想要一个女儿哟。」 「是这样吗?」 「是啊。所以,我们就先试著当当看彼此的家人,祢觉得如何?」 亚露卡娜思考了一会儿后说: 「……我想试试看……」 「好啊。啊,不过,这种事不能只靠妈妈来决定呢……」 就在妈妈准备朝周围张望时── 「你在说什么啊,伊莎贝拉?我当然也非常赞成啊。非非非非常赞成啊。」 爸爸这时出现。他就像听到了方才的对话,早已像是在说「投奔我的怀抱吧」一样地敞开双手,摆出装模作样的姿势。他恐怕是想展现自己的包容力吧。 「阿诺斯,爸爸我呢,其实爸爸我也很想要一个女儿。我有许多要是有女儿就想去做的事情喔!能收养这么可爱的女儿,我十分欢迎──」 「亚露卡娜妹妹最好要小心一点喔!阿诺斯弟弟的爸爸,露出了犯罪者的眼神喔!」 微醺的艾莲欧诺露摇摇晃晃地走来,然后摇摇晃晃地离去。 「……犯罪者的眼神……我经常看到……!喔~喔、喔、喔、喔~!」 公鸡骑士洁西雅用手刀敲击爸爸的身体好几下,然后就追著艾莲欧诺露离开了。留下来的,只有难以言喻的尴尬气氛。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小亚露!」 爸爸拚命地开始辩解: 「冷静,冷静下来吧。不是这样的喔。我想做的不是这种下流的事,而是比如说让你穿上可爱的衣服、一起玩扮家家酒等。不对,不是的、不是的,我想做的不是这种事!」 总觉得爸爸越解释,越像是在自掘坟墓。 「啊啊,对了、对了!是这样子的、是这样子的!」 爸爸就像在说自己想到好主意一样地说,发出谄媚的声音。 「小亚露,那里有非常好吃的蛋糕喔。我们一块儿去吃吧。那个,就算要叫我爸爸也没关系喔。我开玩笑的啦~也太心急了。啊啊,不过要喊的话,叫我『把拔』说不定不错呢。把拔啊,我其实很憧憬呢。哈哈!」 他一面这么说,一面一个劲地推著亚露卡娜把人带走──宛如一个用食物拐骗小孩的诱拐犯。 「那么小诺,我去稍微陪小亚露玩喔。我们会好好相处的,你不用担心。」 妈妈带著笑脸追上爸爸与亚露卡娜。 「啊~阿诺斯。总算找到你了。」 莎夏一面摇摇晃晃地走来,一面不知为何地把脸撞在我身上。 「呜~……你在做什么啦……?」 「我什么也没做啊。」 米夏小碎步地走过来,牵起莎夏的手。 「莎夏喝醉了。」 「这种程度才不算喝醉啦。即使是我,也有在阿盖哈的酒宴上学到教训。」 米夏直眨两下眼,微歪著头。 「你在阿盖哈时,我记得就只是醉倒吧?」 米夏频频点头。随后,莎夏就用双手捏著她的脸颊。 「不懂事的孩子会被弄成鬼脸喔?」 「……黑吼成鬼练了……」 米夏想说「被弄成鬼脸了」的样子。 「哎,你就原谅她吧,莎夏。米夏就只是在担心你而已。」 「呜~怎样啦,阿诺斯。阿诺斯是站在米夏这一边的吗?是在偏袒她吗?」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偏袒──」 「嘿!」 莎夏用双手捏著我的脸颊,恶作剧地笑了笑。 「呵呵,阿诺斯也被弄成鬼脸了。」 我缓缓将双手伸向莎夏,用手指碰触她的脸颊。 「……咦……?」 「如果是这种游戏,两千年前也流行过。要比赛谁能把对手变成更怪的鬼脸,我可是从来没输过喔。」 我无畏地笑著,捏住莎夏的脸庞。 「你做好觉悟了吧?我就把你弄成光靠脸就能成为迪鲁海德第一的小丑吧。」 「不要,不要──!讨厌、讨厌……人家才不是小丑啦……」 「咯哈哈!米夏也心甘情愿被你弄成鬼脸了,所以这次轮到你了。」 莎夏连忙摇起头来,但是被我的手指压住,没办法好好地把脸移开。她就像是在闹别扭一样地甩著双脚,发出「啪答啪答」的声响。 「米夏,救我……米夏……人家要被阿诺斯看到鬼脸了啦……」 「你在说什么理所当然的事。米夏,你有什么要求吗?」 米夏直眨著眼。 「要求?」 「恶鬼、首长与史莱姆,我的种类可是很丰富喔。」 米夏稍微想了一下后说: 「让她变可爱。」 「……唔嗯,变可爱啊?这样好吗?」 「嗯。」 很像她会说的话。在我直直注视起莎夏后,她就半哭著脸发出「呜~」的一声,向我投来害怕的眼神。 「……你、你想说我没办法变可爱吗……?」 「没什么,小事一桩。」 我这么说著,把双手从莎夏的脸颊上放开。 「这样就符合要求了吧。」 在愣了一下后,莎夏的表情就瞬间明亮起来。 「你可以再多看几眼喔。」 莎夏开心地朝我露出笑容。然后,就像个醉鬼似的突然说: 「喂,阿诺斯。就让你见识一下涅库罗的秘术吧。」 莎夏一向米夏招手,她就小碎步地走到身旁来。两人双手交握后,莎夏就弯下上半身。米夏则像是被她拉动一样,同样弯下上半身。 「『融合组合体操tunn el。』」 莎夏带著满面笑容,米夏则面无表情地看著我。 「莎夏喝醉了。」 是这样没错呢。 「就让她稍微醒一下酒吧。」 「我还要喝啦。阿诺斯也一起喝吧。」 「那就到外头喝这个吧。」 我施展「创造建筑」的魔法创造酒瓶,交到莎夏手上。 「是魔王酒耶!」 莎夏一脸开心地将魔王酒──也就是水抱在怀中。我一迈出步伐,莎夏尽管有些摇摇晃晃,还是跟了上来。米夏为了不让她跌倒,于是牵著她的手。 「魔王酒就算醉了也很好喝呢。容易下口,喝再多也没问题喔。这是为什么啊?」 「是啊,这是为什么呢?」 我们边说边离开宴会间。 终章【~神姻盟约~】 我带著米夏与莎夏来到德鲁佐盖多的中庭。光线昏暗,周遭只有月光照耀著。 莎夏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想要倒出魔王酒,但是手抖得不停。米夏代替她接过酒瓶,把水斟进酒杯里。莎夏津津有味地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喝著那杯水。 今晚的夜风很舒服,只要待上一会儿,她的醉意也会退去几分吧。 「……奇怪?是迪德里希与娜芙妲耶。他们在做什么啊?」 莎夏把身体探出矮树篱笆说。在她所看著的方向上,能看到迪德里希与娜芙妲。他们两人不发一语地仰望著天空。 「我去拿魔王酒给他们!」 莎夏正要走过去,米夏就握住她的手加以制止。 「……怎么了吗?」 「之后再给。」 「是吗?嗯~那就这么做吧。」 莎夏再度老老实实地一个人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喝起魔王酒。 「娜芙妲觉得很不可思议。」 未来神以静谧的声音向他说: 「迪德里希,本来应该没有与你两人一起在地上仰望那片天空的未来。」 「尽管带祢来到这个未来的人并不是我,这一点让我非常不甘心,不过我不会奢望要求更多。」 剑帝的脸上流露出自然且平稳的笑容。 「因为阿盖哈的预言被颠覆,我们一起活下来了呢。」 娜芙妲隔了一会儿后说: 「颠覆预言的是魔王吧?可是,正因为迪德里希一直看著希望,他才会为我们伸出援手,娜芙妲是这么想的。」 剑帝害臊地笑了笑。 「祢能这么说,让我稍微得到救赎了喔。」 「娜芙妲要询问迪德里希。」 娜芙妲转向他问: 「你为何能看见希望?」 「……哎,也是呢。」 迪德里希带著非常尴尬的表情把手放到头上,含糊其辞地喃喃自语。 「这件事不能下次再说吗?」 「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很难看啊。尽管把话说得那么好听,但要是全靠魔王的话,事到如今也无法再多说什么了。」 娜芙妲低头思索著什么事,然后再度开口说: 「不过,那个答案肯定会是娜芙妲所追求的希望,娜芙妲的救赎。」 面对温柔微笑的娜芙妲,迪德里希就像看得入迷似的倒抽一口气。 「不论是娜芙妲还是迪德里希,都抵达意想不到的未来。娜芙妲的预言失误,而你的预言也被颠覆了。尽管如此,我们两人现在却在过去不曾看到的未来之中。娜芙妲认为这是非常高兴的事情。」 迪德里希面露苦笑。 「意思是我的失败,正是祢所追求的希望吗?」 「娜芙妲没有失败的概念,只有选择了哪一条道路。所以,迪德里希。你给了娜芙妲最大的礼物。」 「这话还真是令人高兴呢。」 迪德里希仰望著月亮。在不可能用他那双眼睛看到的温柔光芒照耀下,他的脸逐渐绽开笑容。就像在慢慢品尝喜悦一样。 「哎,只不过啊。如果是我的行动最后抵达这个戏剧性的偶然,那么就不枉费我苦苦挣扎了吧。」 娜芙妲静静地点点头。 寂静笼罩现场。两人不发一语,将视线朝向彼此。 「我一直在看著。」 迪德里希说: 「在祢第一次睁开神眼眼睛时,我就迷上祢的双眼。尽管从祢身上获得神眼眼睛,能看到众多的未来,我也依然一直看著娜芙妲的身影。看著那个向未来追求著希望而仿徨,孤独之神不停奋战的身影。」 迪德里希用他的眼睛直直探头看著娜芙妲的神眼。在娜芙妲静谧的表情之前,迪德里希看起来害臊地露出笑容。 「也就是说呢,即使看到了什么,我的双眼也早已被娜芙妲所蒙蔽。不论是神眼也好,能看到众多的未来也好,还是发现未来就只有死亡与绝望也好。」 迪德里希堂堂正正地说: 「我的眼睛都依然盲目著,所以我看不到。不论是绝望,还是不可能。」 就像要把这句话拥入怀中一样,娜芙妲微笑起来。 「因为我迷上了祢,所以被爱蒙蔽的这双眼看不见什么绝望。」 「迪德里希。」 娜芙妲发出严肃且静谧的声音。 「你的话让娜芙妲得到了确信。」 「……确信?」 迪德里希歪头不解。 「这双神眼眼睛会变得看不见未来,是因为变得跟你一样盲目了吧。」 娜芙妲嫣然一笑后说: 「娜芙妲恋爱了。爱上迪德里希,爱上了你。所以这双神眼眼睛被蒙蔽了。」 迪德里希就像很惊讶似的瞠圆了眼。 「……可是,娜芙妲不得不向你道歉。」 「道歉什么……?」 他流露出些许不安地问。 「能看见未来的这双神眼眼睛,对阿盖哈来说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对身为剑帝的迪德里希来说也一样。陷入恋爱的这双神眼眼睛,无法帮助治理国家的王。」 「……啊啊……什么嘛,原来是这种事啊……」 迪德里希说。娜芙妲就像询问似的,将祂的神眼眼睛朝向他。 「这是轻微的事吗?」 「……当然。比起这种事,这该不会是我在作梦吧?」 迪德里希扬起豪迈的笑容靠到娜芙妲身旁。 「娜芙妲要询问。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就像作梦一样吗?」 「这是当然的吧。」 迪德里希这么说完,就将娜芙妲用力拥入怀中。 「因为我一直祈求著这个未来,一直在梦想著这个未来啊。」 娜芙妲伸手碰触拥抱自己的强壮手臂,一脸喜悦地朝他露出微笑。 「这没有什么好道歉的。娜芙妲,祢自己应该也说过才对。那双神眼眼睛看不见未来,代表未来在持续变化。就像过去的灾厄之日一般黑暗的未来消失,让未来总是存在希望吧。」 陷入恋爱的娜芙妲获得爱与温柔。身为未来神的祂藉由学会这些感情,让名为未来的秩序迎来变化。他应该是这么想的吧。 「不是祢的神眼眼睛变得看不见未来,而是未来变得充满希望。只是因为未来没有遭到封闭、在持续变化著,所以才会连祢的那双神眼都无法澈底掌握了吧。」 「……迪德里希也觉得这会迈向更好的未来吗?」 「未来充满著祢的爱情,这怎么可能会是不好的?」 娜芙妲就像安心似的点了点头。 「娜芙妲。」 迪德里希说。以很像是他的豪迈,以及最重要的是,他带著爱情地说: 「今后也能待在我身边吗?作为阿盖哈的王妃。」 祂点了点头,然后说: 「……娜芙妲要求誓约。」 「如果祢想要,不论什么我都会发誓。」 依然被迪德里希拥在怀中的娜芙妲将手伸向了他的眼睑。 「我想看著与你相同的景色,走在与你相同的道路上。想要与你分享娜芙妲的神眼眼睛与你的肉眼眼睛,让你变得也能稍微看见未来,让娜芙妲变得能看见过去。」 因为是未来神,所以娜芙妲会遗忘过去。然而只要获得迪德里希的肉眼,就会变得能一直保留记忆吧。 「这是个好主意呢。」 娜芙妲把手绕过他的脖子。 迪德里希让拥在怀中的祂更加贴紧自己,两人的脸默默靠近。 「娜芙妲会获得迪德里希的未来,迪德里希会获得娜芙妲的未来。汝愿意宣誓,要一同分享这份希望吗?」 「我宣誓,会终生与娜芙妲一同共度这个未来。」 「神与人缔结了永不背弃的誓约。以未来神之名,在这里处以神姻盟约。」 娜芙妲的右神眼眼一发出蓝光,德里希的右眼就像在呼应似的变成有如龙的红光。两人微微错开脸的位置,让右眼与右眼重叠。 迪德里希与娜芙妲将脸缓缓分开。迪德里希的右眼上有娜芙妲发出蓝光的神眼眼睛,娜芙妲的右眼上则有迪德里希发出红光的肉眼。 两人交换了彼此的右眼。迪德里希用那只神眼眼睛看著未来后说: 「与以前相比,确实完全看不到未来……相对地能看见希望。」 「娜芙妲也能看见。那肯定是希望的未来。」 说完,剑帝探头看起娜芙妲的神眼眼睛。 「那么必须要确认一下,我们是否能看到相同的景色。」 娜芙妲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两人的脸再度贴近,视线在近距离下交错。就这样,嘴唇静静地叠合在一起。 夜空中浮现的点点星光,就像在祝福他们一样地闪烁。 「太好了呢。」 远远看著这一幕的醉鬼少女说: 「迪德里希与娜芙妲结成连理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对吧,米夏?」 米夏点了点头。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啊,对了。」 就像想到什么似的喊道后,莎夏摇摇晃晃地朝我走来。 「阿诺斯也跟我做那个吧?」 「那个是?」 「处以神姻盟约喔。嘿!」 莎夏把右手伸向我的眼睛。 「你发什么酒疯啊?」 我在眼睛上施力,把她的手指弹回去。 「好痛……呜~阿诺斯欺负人,手指挫伤了啦……」 「突然用手指戳眼睛,当然会挫伤。」 米夏说著「不痛、不痛」,揉著莎夏的食指。 「不过仔细想想,我们已经做过了呢。」 莎夏指向我的魔眼。 「那是我的魔眼眼睛呢。」 又说了奇怪的话。 「反了。你是我的子孙吧?」 「呜~……米夏,阿诺斯欺负人啦。明明是我把魔眼眼睛给了他,却说得好像本来就是他的一样啦。」 莎夏靠向米夏。米夏一面抚摸她的头一面说: 「对她温柔一点。」 真拿她没办法。 「知道了,莎夏。就让我心存感激地使用你的魔眼眼睛吧。」 「看到迪德里希和娜芙妲,让我想起来了呢。」 没在听我说话。 「以前阿诺斯也吻过喔!」 这也反了,不过跟她争这个也是白费功夫吧。 「真令人怀念呢。」 「在两千年前哟。」 她还没出生。 不对……但是要说的话,爱夏虽然不是背理神,莎夏她们在两千年前见过我的可能性并没有消失。假如是这样的话,或许── 「喂,阿诺斯。现在呢,我突然注意到一件事,那个说不定呢……」 「什么事?」 「我觉得好想吐喔。」 就只是个醉鬼。 「要解毒吗?」 「不要!人家才没有醉。」 她还真敢说。 「我带你到能躺下的地方吧。能走吗?」 「没问题喔。」 莎夏快步走起来,然后绊到自己的脚,「啪答」一声摔在地上。 「呜~……地面在反抗我……」 「真拿你没办法。」 我施展「飞行」让莎夏的身体浮起,把手绕到她的膝盖后方与背上,将她抱在怀中。 「这样就行了吧?」 我一迈出步伐,米夏就跟在我身旁。 「喂喂喂,阿诺斯。」 「怎么了?」 「我原本要问什么啊?」 不知道。 「米夏,你知道吗?就是那个啊,我之前想要问阿诺斯的事?」 米夏面无表情地直眨著眼,接著沉思了一会儿。不过,她就像摸不著头绪的样子。 「……跟我说过?」 「我没说过喔。」 这样谁知道。 「可是,我明明觉得,如果是米夏的话就会知道啊。」 别强人所难了。 「原本要问什么啊?想得起来吗?」 「……想不起来……」 「快想起来。」 「……我努力……」 我一面看著两人之间的这种互动,一面走进德鲁佐盖多城里,在走道上慢慢前进。城内到处都传来人们在享受宴会的声响。 不论是阿盖哈、吉欧路达卢、盖迪希欧拉,还是迪鲁海德,民众们现在共享相同的时间,彼此一同欢笑著。 尽管是一段意外非常匆忙的日子,倘若能听到这些欢笑声,也不枉费我这么努力了。 「啊,对了。喂,阿诺斯。」 莎夏就像忽然想起来似的说。 「什么事?」 「世界变和平了吗?」 我不禁露出些许笑容。 「比两千年前和平吧。」 §序章【~无名亡灵~】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虚空文学旅团x轻之国度录入组 图源:书友同萌会 录入:andromeda (lk&tsdm id:爱丽丝莉泽) 那是魔族支配者尚未诞生以前,四邪王族与密德海斯的魔导王等强大魔族们星罗云布地群雄割据的时代。 认为自己才适合支配迪鲁海德的魔族们夸示著力量,就连亲族都会彼此相争。为了扩大领土,前去侵略亚杰希翁的魔族也不在少数。国内外总是处在战火之下,面对团结一致的人类,以及协助他们的神族与精灵们的进攻,各个魔族都不得不独自应对。 人类与精灵们所害怕的事态,即是魔族统一。正因为他们一直互相斗争,亚杰希翁与迪鲁海德的战力才能勉强维持在势均力敌的状态。要是出现能够一统魔族的支配者,战况或许就会一口气逆转。 亚杰希翁军狡猾地在统治迪鲁海德各地的众王之间持续埋下疑心的种子。他们策划藉由让魔族互相交战,使得大战能够朝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趁著魔族认为人类不足为惧并轻视他们的期间决定大局。而他们的意图一步步地发挥了功效。 当然,魔族之中也有一群人察觉到此事。他们不属于魔族之中的任何阵营,没有主君、没有领土,甚至没有公开名字。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率领的魔族骑士团,没有在历史上留名就不知不觉地消失了。 他们怀抱什么样的想法,又是为了什么样的目的而挥剑──唯独亲眼见过这个有如无名幻影的骑士团之人留下些许记忆。 「敌、敌袭!有敌袭──!其数量不明!也无法确认身影!结界遭受来自全方位的魔法炮击!」 这里是密德海斯领的最南端,弥漫著毒沼气的湿地地区。 察觉到魔族攻击的人类士兵向己方部队发出「意念通讯leaksu」。他们将魔眼之力发挥到最大极限,却完全看不到敌影。 「该死的魔族……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会知道这里……?」 勇者格雷哈姆率领的亚杰希翁军第十七部队取得神族的协助,以迪鲁海德为据点展开活动。纵然他们应该已经尽量避免让魔族察觉到他们的所在位置,却突然遭到隐形敌人袭击。 「大家无须害怕喔。这大概是『幻影拟态raineru』与『隐匿魔力najira』的魔法。就算能隐藏身影,处于这种状态下的魔法威力也很有限。」 勇者格雷哈姆说。 「我们有圣神里诺罗洛斯守护。要突破祂的守护,魔族就只能现身。而只要我勇者格雷哈姆手上握有护神剑,我们就绝无可能败北。」 格雷哈姆向前站出来激励陷入动摇的伙伴。在他手上闪耀的是护神剑罗洛斯托亚鲁玛,是受到结界神里诺罗洛斯祝福的圣剑。 只要有驱魔的勇者结界、这把护神剑,以及站在格雷哈姆身旁的结界神里诺罗洛斯的守护,纵使世界毁灭,唯独他们会平安地存活下来吧。 「圣域asuku」光芒聚集在勇者格雷哈姆身上,使得他们的守护变得更加坚固。 就在这时── 「『波身盖然显现buenejiara』。」 在亚杰希翁军第十七部队面前出现一名带有紫发和蓝眼的魔族。这名穿著大衣的男人,是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 「……现身了啊……」 「对照过魔力波长了,与资料并不一致。他应该不是王族级的魔族吧。」 这句话使得士兵们流露出些许安心的表情。 他们将在敌地谍报活动里调查出来,魔族中需要特别注意的强大实力者统称为王族级,不过这之中并未包含赛里斯。也就是说,眼前的他是个容易对付的对手。 赛里斯笔直地朝结界走去。他倏地举起握在右手的万雷剑高多迪门,然后对准眼前的球体魔法阵。 魔法阵不单只有一个。经由方才的「波身盖然显现」,九个可能性的球体魔法阵出现在他眼前。 「『波身盖然显现』。」 赛里斯将万雷剑刺进球体魔法阵的同时,九把可能性之刃刺穿九个球体魔法阵。震耳欲聋的雷鸣与足以覆盖整片湿地地区的紫电溢出。天空轰响、大地震撼,在场的生命只因为魔力的解放而灰飞烟灭。 紫电在地面发出「滋滋滋」的声响奔驰,描绘出足以将勇者们的结界──为了不让太过强大的魔法威力毁灭国家而设下──完全吞没的巨大魔法阵。赛里斯将实际存在的万雷剑与可能性的万雷剑高举向天,合计十把的剑刃朝天空窜出细若如丝的紫电。 「『灭尽十紫电界雷剑』。」 庞大紫电自天空朝十把剑劈下。那宛如连结天地的支柱,化为一把巨大的剑。 他挥下万雷剑。彷佛撕裂天空的声音响彻于千里之外,毁灭在此霹雳。迪鲁海德的天空染成紫色,数秒后湿地地区就整个被轰飞。此时不见亚杰希翁军的精锐们,也不见结界神的身影,就只有毁灭存在于此。 唯一生还的是勇者格雷哈姆。护神剑罗洛斯托亚鲁玛变得焦黑,一块块崩落。他之所以能够勉强活下来,都是多亏了结界神、罗洛斯托亚鲁玛,还有「圣域」的力量吧。赛里斯走近趴在地上的格雷哈姆,其背后出现十几名左右穿著相同大衣的魔族。 大概是因为「幻影拟态」与「隐匿魔力」的关系吧,身上缠绕著魔力粒子的他们竟然模糊不清。 「……尽管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为什么……」 赛里斯没有回答,伫立在勇者面前。他将万雷剑指向格雷哈姆。 「……为什么你没有参与……决定魔族支配者的斗争……?」 只要是持有名字的魔族,几乎都拥有领土。格雷哈姆持续进行谍报活动,应当都将王族级的有名魔族全部调查清楚了。然而,他没有眼前这名男人的一切情报。 「……你们究竟是谁……?」 赛里斯静静地回答: 「亡灵不需要名字。」 他高举万雷剑。 「不过,即将前往冥府之人,至少记住这个名字吧。我是幻名骑士团团长伊希斯──」 「且慢。」 漆黑的火焰窜起,从中出现一道人形火焰。魔族全身由火焰构成,身穿一袭长袍。他是密德海斯的魔导王波米拉斯黑洛斯。 「这里是迪鲁海德领,余的领土。要是让人在此胡乱开杀可就困扰了,你说是吧?」 赛里斯一语不发地看著魔导王波米拉斯。 「别这么杀气腾腾的。我有两三个问题要问这个人类,你应该不介意等这点时间吧?」 他还是没有回答,不过就像答应似的把剑收了起来。 「回答余的问题,勇者格雷哈姆。否则,你昨日派往余城内的密探们就别想活命。」 波米拉斯张开他的火焰之嘴。 「就算合计派来密德海斯城的密探以及位于此地的你们,好像也不到你们潜入迪鲁海德的人数。其余的人到哪里去了?」 波米拉斯画出「契约zekuto」魔法阵。 「只要你老实回答,余就保证让你们活命。余可是和平主义者呢。只要能将你们赶出密德海斯领,余就心满意足了。」 「契约」上记载的文字一如他所说。格雷哈姆失去伙伴与圣剑,在敌地也无法期待援军到来,他应该别无选择吧。他在「契约」上签字后说: 「伙伴们在洁隆家的聚落。」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在洁隆家的女人那里啊。毕竟是会砍掉人类脑袋,夺走对方容貌、智慧与魔力的她们,想必累积了不少怨恨吧。」 洁隆家的血统是连在魔族之中都很罕见的无头种族。她们是只有女性,仅会由女王产下的种族。 「勇者啊,余是个通情达理的王。你们人类的憎恨应该可以说很理所当然,洁隆家就算遭到复仇也无可奈何。」 魔导王以稳重的语调说: 「这是个好机会,就让魔族与人类试著坐下来好好谈一次吧。要不要来余的城里?你的伙伴们也在那里,在你们停留的期间,余会保证在洁隆家聚落里的人类安全。」 格雷哈姆思考了一会儿。然而,能让自己与伙伴们获救的选择,果然只有一个。 「……我知道了。」 瞬间,赛里斯一语不发地挥下万雷剑,雷鸣轰响、紫电急驰。但魔导王波米拉斯以火焰的右手接住制止了这一剑。 「余应该说过这里是密德海斯领了,无名的团长啊。不好意思,但因为『契约』──唔啊啊啊啊……!」 魔导王的火焰手臂被万雷剑砍下。 「……唔……」 高多迪门毫不留情地砍下勇者格雷哈姆的头,以紫电加以毁灭。 「你这是──」 魔导王波米拉斯一出声大喊,万雷剑就刺进他的体内。赛里斯让紫电窜上他的火焰身躯,将那把剑完全挥下。波米拉斯的身体就像扩散似的分散开来,不过他依旧还活著。 「啊啊,好吧、好吧。余知道了。反正那个人类终究会毁灭,与你相争也毫无益处。」 火焰就这样没有恢复成人形,维持火星的状态飞去。 「真受不了。没有欲望,就只是遇到什么就毁灭什么地游走,没有比你还要疯狂的魔族了。不愧是背负毁灭宿命的波鲁迪戈乌多一族的最后一人啊。就连你的心灵,也是很久以前就早已毁灭的亡灵吧。」 留下这句话,魔导王波米拉斯就离去了。 §1【晴时郊游偶尽孝道】 今天其实是久违的休假。伴随著天盖落下而来的灾害善后,还有与地底各国的交涉也总算告一段落后,我在自己的房间里悠哉地休息。 这时响起「叩叩」的敲门声。 「哥哥?」 亚露卡娜开门走了进来。 「爸爸妈妈说差不多要出门了。」 「这个我可没听说过喔?」 我尽管这么说,还是与亚露卡娜一起走到一楼。只见抱著大竹篮的妈妈和背著大竹篮的爸爸在等著我们。竹篮里放著大量新造的剑。 「喔,你来啦,阿诺斯。那我们走吧!」 没有任何说明,爸爸冷不防地就要出发。 「爸爸,我们要去哪里?」 「这个嘛……你瞧瞧这个天气。」 爸爸指向窗外。今天原来是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 「这是个适合郊游的大好日子吧?加上阿诺斯也难得休假,所以我决定让店里休息,全家团聚一起去与大自然嬉戏。」 「要与大自然嬉戏是很好。」 我看向爸爸背著的大量的剑。就做工看来,毫无疑问全都是爸爸打造的。 「但为何要带上剑?」 爸爸轻轻笑了笑,一副就等我这么问的样子说: 「你问爸爸为什么要背著剑去郊游啊?你很在意吗,阿诺斯?」 「是啊。」 「这是因为啊……」 爸爸转身露出侧脸,像个资深的铁匠师父一般摆出历尽沧桑的表情。 「我想说也差不多该让你看看爸爸的背影了呢。」 爸爸若无其事地将背转过来。这恐怕没有什么太大的理由吧。 「对不起喔,小诺。居然这么突然地说要去郊游。因为之前一直在工作,你想要好好休息吧?」 妈妈一脸不安地询问。她要是露出这种表情来,我也就无法拒绝了。 「没什么,偶尔去郊游一下也很好。」 妈妈瞬间绽放笑容。 「太好了!妈妈准备了很好吃的便当,你们就好好期待吧。」 我们在锁好门窗后出门。 「我们要去哪里?」 在我们走了一会儿后,亚露卡娜问道。得意扬扬地回答她的人是爸爸。 「我之前发现了一个超适合郊游的地点喔。你们知道那里吗?在离开密德海斯往西南方走一小段路程的地方,有一座山丘吧?那里视野良好,能够一览街景喔。」 是两千年前的部下们长眠的地方啊……话虽如此,如今墓碑已经移走了,那里现在就只是一座普通的山丘。 「如果是那里,我可以用『转移gatomu』转移过去喔?」 「啧啧啧。」 爸爸竖起手指左右摇晃。 「听好了,阿诺斯。说到郊游,就是要像这样让太阳沐浴全身,像这样走著,像这样兴奋著啊。」 爸爸莫名开始用双脚跳跃著,情绪非常兴奋。 「而且,我们和人约好碰头了哟。啊,看到了、看到了。」 妈妈往密德海斯城门的方向挥著手。 「小米──小莎──」 听到妈妈的呼唤,莎夏优雅地行礼,米夏微微挥手回应。她们两人都穿著便服。 「在小诺还在睡的时候,妈妈上街去买东西了呢。因为在路上遇到了小米和小莎,所以就邀请她们要是方便的话就一起去郊游喔。对吧?」 米夏点了点头。 「今天是郊游的好日子。」 「这我是没意见啦,但话说回来,那是在做什么?」 莎夏看著的,是背著剑用双脚跳得不停的奇怪男人。也就是爸爸。 「你忘了吗,莎夏?」 「……忘了什么?」 「那好像是这个时代的郊游礼仪。」 「才没这回事!」 莎夏大声否定。 「大致上来说,今天天气这么好,要是真有这种礼仪,到处都会有奇怪的男人在跳来跳去吧!」 我忍不住想像那个画面。 「咯哈哈,你说了有趣的话呢。」 「是你说的吧!是你说的!」 莎夏气冲冲地逼近过来。 「开点小玩笑而已。我到底还是想像得出来,这是爸爸独特的礼仪。」 米夏困惑地歪著头。 「原创的礼仪?」 「这样已经称不上是礼仪了吧……」 莎夏尽管傻眼地看著爸爸,但没有特别再继续追究下去。 一离开密德海斯,我们就徒步登上目的地的山丘。风令人觉得很舒服地吹著,阳光也温和地洒落。今天确实能说是个适合郊游的大好日子。 「嗯~真舒服呢……」 莎夏伸了伸懒腰。亚露卡娜四处走了一会儿后,坐下来近距离注视起长在这里的花朵。 「很稀奇?」 米夏突然从亚露卡娜背后探出脸来。 「是地底没有的花。本来地底就难以种植植物,花的种类很少。」 米夏暂时在一旁守候亚露卡娜茫然注视著花朵的模样。 「要做花冠吗?」 米夏向她提议。 「……该怎么做?」 闻言,米夏就牵起亚露卡娜的手。 「过来。」 她将亚露卡娜带到长著许多花的地方,两人一起做起花冠。亚露卡娜的手很笨拙,但或许是米夏教得好吧,花冠一点一点地逐渐完成。亚露卡娜开心的表情还真是令人欣慰。 「总觉得……亚露卡娜对米夏很温柔呢。」 莎夏远远看著两人,不自觉地这么说。 「因为你老是对祂发怒,所以祂只是回以相应的对应不是吗?」 「我才没有对祂发怒……应该没有……」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大概是因为心里有数吧。 「……这样就好了吗?」 「很棒。」 在暖风吹拂、视野良好的山丘上,两名少女在那里做著花冠──这原来是这么平稳、愉快且美丽的景象。 不过这时的我说不定早已知道,这种时光并不会长久地持续下去。 「哼!」 很刻意的粗犷声在山丘上响彻开来。 「喝啊!」 响起对空挥剑的声音。还想说是谁,原来是爸爸终于开始展现起来。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爸爸发出吶喊使劲地挥剑,就像在说非常想要有人向他搭话一样。话虽如此,只要置之不理,就算是爸爸也很快就会累到放弃吧。 「阿诺斯,这个啊──」 明明什么都没问,居然就自顾自地解说起来。 「是在确认喔。一把一把地确认造好的剑在挥动时的状况,是在砥砺剑的灵魂喔!爸爸从以前就一直像这样确认剑的品质喔!」 真拿他没办法。偶尔陪陪他也算是一种尽孝道吧。 「挥剑与不挥剑,有什么差别吗?」 「这个嘛,你──」 爸爸陷入沉思,一下子说:「是那个啦,那个。」一下子又很伤脑筋似的说:「唉,是那个吧。」然后不自觉地发出「挥剑的意义啊」这种哲学性的喃喃自语。 「这个答案,爸爸现在也还在寻找的途中。」 还在途中啊? 「不过有件事我能确实回答。」 「什么事?」 「这么做呢,会有种工作大功告成的感觉喔。」 爸爸伸出竖起拇指的拳头。原来是自我满足的世界。 「阿诺斯,爸爸我呢,一直想说将来要是生了儿子,就无论如何都想要做一件事。」 爸爸把剑插在山丘上,将体重置于剑柄上,摆出装模作样的姿势背对著我。 「什么事?」 「那就是用爸爸打造的剑,父子俩一起试挥,两人一起砥砺剑的灵魂。然后爸爸我就会这么说──」 爸爸一副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感觉说: 「你也能独当一面了呢,儿子啊。」 爸爸转身换个姿势后说: 「老、老爹……」 看来是在扮演儿子啊。 「我已经没有什么好教你的,今后就去走出你自己的道路吧。」 眼花撩乱地换著姿势,爸爸一人分饰两角。 「啊啊,真是美好的人生啊。」 爸爸突然倒下。 「老、老爹,老爹──!」 为什么死了? 「不过,这也是假设儿子说要继承铁匠铺之后的事就是了。」 短剧结束后,爸爸「哈哈」笑了笑。 「毕竟你优秀到不像是爸爸的儿子,成为了出色的魔王呢。」 爸爸深切地说,同时将剑拔起。 「爸爸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好教你的,比起要是有这种儿子就好的梦想,要一直让我引以为傲喔。」 在不断搞笑之后,爸爸一脸认真地这么说。就像在说他其实只想跟我说这句话一样。 「爸爸。」 我对他投以指尖散发魔力,装在竹篮里的一把剑飞到我身边。 爸爸一脸疑惑地朝我看来,于是我笑了笑。 「就来试试看吧。尽管魔王不需要打铁的技术,如果是砥砺灵魂的技术,说不定就能派上什么用场。」 爸爸瞬间瞠圆了眼,然后一脸开心地绽放笑容,眼中还带著些许泪光。 「你啊,这可是那个喔!因为是要卖的东西,所以只是试挥,真的只要试挥就好喽!」 「我知道。」 我拔剑出鞘。 「……哎,只不过,该怎么说好呢……」 爸爸拉近与我之间的距离,与我面对面。 「一旦真要像这样做,爸爸该说觉得难为情呢……不过,要是生了儿子,果然会想这么做呢……」 爸爸一面感到害臊,一面把剑举起。然后,他放声大喊: 「现在正是解放这个异名的时候!」 「会不会太起劲啦!」 在一旁看著我们父子互动的莎夏忍不住吐槽。把花冠戴在头上的亚露卡娜与米夏,一脸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地转头看来。 「我虽然与你无冤无仇,但请你为了和平去死吧。」 「设定变了喔!」 的确。应该是要教儿子砥砺灵魂方法的父亲才对……? 「很在意我是何人吗?在意我灭杀之剑王的名字。」 爸爸很露骨地表现出想要我问他是何人的样子,而且还说出了一半的答案。说到灭杀之剑王,那是爸爸中二病发作时取的外号──灭杀剑王盖铁莱布特。 唔嗯,这也算是在尽孝道吗?陪他玩下去,是做孩子的义务吧。 「是啊,你是何人?」 「哼!」 爸爸笑了笑。他会迫不及待地解放那个名字吧。 「就只是个无名小卒!」 无法理解。 「来吧。不论是箭矢还是魔法,都放马过来。」 爸爸把剑高高举起。于是我说: 「『狱炎歼灭炮jio gureizu』。」 我把手朝向爸爸。当然,我只是让魔力粒子盛大地飞出去,并没有发动魔法。 「唰啊!」 爸爸伴随著这种喊声,假装把「狱炎歼灭炮」斩断了。 「好强……」 米夏说道。莎夏投来傻眼的视线。 「『极狱界灭灰烬魔炮egiru gurone angudoroa』。」 「咻啊!」 爸爸就连毁灭世界的「极狱界灭灰烬魔炮」也轻易斩断了。 「……这也太勉强了吧!究竟有多强啊……」 虽说是装装样子,终究还是看不下去了吧。莎夏当场叫了出来。 「『涅盘七步征服girieriamu nabuiemu』。」 「看招──!灭杀剑王盖铁莱布特就在这里!」 结果还是报上名字了啊──爸爸就这样高举著剑,与走七步的我擦身而过。 「……呃啊……」 爸爸装作被干掉的样子,当场瘫跪在地上。 「你、你变强了呢,阿诺斯。我已经没有什么好教你的了……」 爸爸向前倒在山丘上,四周一片寂静。 「………………那个……」 莎夏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问道: 「这样就结束了吗?说要是生了儿子就想做的事情,应该不会只是玩玩中二病游戏就结束吧……?」 这句询问空虚地被暖风带走了。 §2【亚露卡娜的决断】 我们坐在山丘上,吃著妈妈做好带来的三明治。 乍看之下虽然是普通的三明治,首先面包柔软得惊人,在送进嘴里的瞬间就遭到蓬松的口感袭击,咬下去的牙齿在尝到味道之前就述说面包的美味,是妈妈的自制面包。夹馅有生火腿、起司、番茄和生菜等各式各样的口味,当中我最推荐的是煎蛋包。淡淡的奶油香搭配绝妙的咸度,煎蛋的美味才刚猛烈地扑向舌尖,柔软的面包就将其承接下来。 味道的关键在于煎蛋包的深渊,也就是汤头。尽管不知道煎蛋前混入什么样的汤头,好吃到舌头都要融化了。 我为了探索那个深渊,接二连三吃著煎蛋包三明治,但至今仍未掌握到汤头的真面目,结果就把自己的份统统吃完了。 「阿诺斯。」 米夏把自己的三明治递给我,夹馅是煎蛋包。 「和番茄交换?」 「……你无须顾虑我喔,米夏。这个煎蛋包可是无上美味。」 「我喜欢番茄。」 既然她都说到这个地步,我应该也不好拒绝。 「那就感谢你和我交换了。」 米夏开心地露出微笑。在交换三明治后,我继续逼近煎蛋包的深渊。 「──我有话要说。」 大致用完餐后,亚露卡娜说。 「是关于盖迪希欧拉的事。」 盖迪希欧拉现在没有王。霸王碧雅芙蕾亚作为企图让天盖落下的元凶,已经移交给吉欧路达卢教团处理,目前被关在吉欧路海泽大圣堂的牢房里。失去赛里斯的幻名骑士团忽然消声匿迹,覆盖住国家的魔壁也消失了。 「爸爸、妈妈,我们去稍微谈点要事。」 这样知会过两人后,我们稍微远离原地。由于还剩一些三明治,我决定把竹篮带过去。 「霸王留下的孩子们,如今也还在那个国家。他们没有信神的教义,是一群憎恨神的人。虽然他们不再憎恨的话就好了,但地底肯定需要那个国家吧。」 如同亚露卡娜说得那样,阿盖哈与吉欧路达卢的教义也存在无法拯救之人吧。最好还是有个地方能收容那些不再相信神的龙人们。 「那里原本就是我建立的国家。我想再次作为背理神,回去当那个国家的神。」 「那龙人呢?」 米夏温柔地询问。 「不变回去也没关系。要将选定审判导向终结,是我与哥哥的约定──我想必不会背叛这个约定。」 只要我成为选定审判的胜利者,亚露卡娜所拥有的秩序就会变成我的,祂就能从代行者的职责中获得解放,而这其实是祂本来的目的。 「虽说要将选定审判导向终结,但也不一定没有能让祢恢复成龙人的方法。」 尽管我这样说,亚露卡娜还是左右摇了摇头。 「我让他们等太久了。不过,我现在已经决定了。」 亚露卡娜以毫无迷惘的眼神直直注视著我。 「在最初的选定审判中,创造神米里狄亚选择我作为选定者。因为祂知道我心中存在无法抹灭的憎恨。即使知道我无可救药,祂还是向我伸出了援手。」 莎夏一脸认真地倾听祂的话语,米夏在一旁温柔地守候著祂。 「我当时完全听不进与我缔结盟约的米里狄亚的话语。我的内心受到憎恨所困,就只是想要摆脱一切。我随波逐流地选择了简单的方式,一心认为祂是敌人,并将祂杀害。」 亚露卡娜就像很懊悔似的说。 「可是,祂的秩序应该一直守候著我吧。在最后的瞬间,米里狄亚说:『总有一天,就连你那燃烧般的憎恨都会被烧毁──因为魔王将会到来。』」 「……这句话是在说阿诺斯吧?」 对于莎夏的询问,亚露卡娜点了点头。 「米里狄亚相信哥哥会拯救我。说不定就是为了让我获得拯救,才会特意让我杀了祂。只要『创造之月』寄宿在我身上,哥哥就会怀疑我是创造神,对我抱持兴趣。于是,是祂寄宿在我身上的秩序,引导我来到这里的吧。」 「创造之月」将亚露卡娜引导到我身边。这说不定是米里狄亚留给我的讯息,希望我能够拯救祂。 「我其实知道也不一定。在我以『创造之月』隐藏记忆与憎恨成为无名之神时,大概希望能够成为像米里狄亚那样的神。正因为无可救药,才想要给予救赎。是祂的那个姿态,让我觉得神就应该像祂那样吧。」 「所以祢才会对无可救药的男人伸出援手,选择他作为八神选定者吗?」 「没错。可是,我没能好好拯救他。」 亚露卡娜一脸难受地说: 「我不想给予他这样的未来──被献作王龙的祭品,成为子龙。我认为名誉的职责对他来说,会是最大的痛苦。」 正因为自己受过这种苦,亚露卡娜才会杀掉他吧。 「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这么做是否正确。尽管如此,我还是顺应自然,期望他的根源能够再度轮回。」 「欸,我曾经想过:假如根源没有毁灭,就会像『转生shirika』魔法一样再度轮回转世吗?」 莎夏兴致勃勃地问。 「『转生』魔法只是在助长自然本来就拥有的力量。虽然根源会进行轮回,但外形会改变、力量会改变,记忆也会丧失,这样说不定可以说已经毁灭了。」 「嗯──要是改变这么多的话,就没有转生的感觉了呢……」 「尽管如此,由于本来是同一个根源,说不定会留下什么。」 莎夏困惑地歪著头。 「所以会留下什么?」 「不知道。」 我只能这样回答。不论是哪个时代,「死绝之人下辈子说不定能过得幸福」的想法,一直都是人们小小的救赎呢。 「我认为如果要成为神的代行者,就要像米里狄亚那样,觉得要是能变得像祂那样就好了。只不过,对于地底人民与众神的憎恨也总是在折磨著我。」 作为背理神无法原谅背叛自己的地底人民的憎恨,以及对于这样的自己,直到最后都伸出援手的创造神──作为祂的代行者活下去的心愿。这两种想法一直在祂心中相互斗争。 「可是,米里狄亚给了我哥哥这个归宿。神的代行者这个职责确实成为我的救赎,而我想要继续守护下去。」 想要继续守护即使不信神也能生存下去的国家,守护那些变得再也无法相信神的人们的归宿──祂已经如此下定决心。 「而且在米里狄亚归来之前,我也算是祂的代行者吧。」 「说到米里狄亚,结果祂现在是怎样了?」 莎夏问。 「米里狄亚原本打算转生,但因为当时我手中的万雷剑高多迪门被施加了扰乱祂转生的魔法,结果似乎变得和祂本来的转生完全不同。」 「似乎?」 莎夏一感到疑惑,米夏就说: 「赛里斯动的手脚?」 「是的。赛里斯的魔法干扰了米里狄亚的转生。只不过即使是他,也没办法封锁转生本身吧。米里狄亚应该会以祂最不希望的形式转生。」 米夏困惑地微歪著头。 「像是怎样?」 「我不知道。他是这么说的。」 「嗯──还是让赛里斯活下来会比较好吗?这样一来,就能问他许多事了呢。」 莎夏说。 「不行这样。」 米夏否定了她的意见。 「哎,已经过去的事,多说也无济于事。即使是祂所不希望的形式,只要转生了,就总会有办法的。」 「选定审判呢?」 米夏问。 「当然无法置之不理。现在是地底人民的意念化为天柱支剑贝雷毕姆在支撑著天盖,但选定审判所导致的毁灭之力说不定会增强。」 「……只要毁灭亚露卡娜体内的调整神艾洛拉利艾姆的秩序,选定审判就会结束吧?」 对于莎夏的询问,米夏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可是万物会变得无法进行调整。」 支撑天盖的天柱支剑恐怕同时受到米里狄亚的秩序与调整神的秩序影响吧。不同的秩序互相影响,构成复杂的世界常理。 「也就是不要毁灭调整神,只将选定审判毁灭掉就好了吧?」 「说来简单,但是要怎么做啦?选定审判是调整神的秩序吧?会有那种只将选定审判毁灭的方法吗?」 「米里狄亚曾意图将选定审判导向终结。而且,假如亚露卡娜没有阻止这件事,祂照理说已经成功了。」 「啊……」 莎夏就像恍然大悟似的叫了出来。 「亚露卡娜,米里狄亚当时打算做什么?」 亚露卡娜就像在回忆似的垂下头,过了一会儿后说: 「……她使用『创造之月』亚蒂艾路托诺亚将调整神吞没进月亮中,说祂会连同自己的秩序一起陷入沉眠。」 调整神的秩序会连同创造神的秩序一起沉眠吗? 「艾洛拉利艾姆当时曾经说过,秩序若是毁灭,世界就无法避免毁灭。」 也就是说米里狄亚当时打算毁灭一切秩序,并相信即使如此,世界也不会毁灭吗? 「除此之外呢?」 「……想不起来。我想这就是全部的经过了。」 哎,毕竟亚露卡娜也有许多事情不知情吧。 「那就先去寻找米里狄亚的踪迹吧。赛里斯知道这点的可能性很高吧。」 「要去见碧雅芙蕾亚?」 米夏问。 「是啊。正好戈卢罗亚那也在吉欧路达卢。尽管痕迹神毁灭了,只要使用痕迹书,说不定能在某种程度内看到过去。而且地底的复兴也差不多告一段落了吧。」 我将三明治塞进嘴里,转头看向妈妈。 「妈妈,不好意思,我现在要去地底一趟。」 「咦咦咦咦!是这样吗?明明是难得的休假耶?有人找你过去吗?」 「虽然没有人找我过去……」 「……那再稍微待一会儿不行吗……?毕竟是难得的休假……」 妈妈一脸难过地垂下肩膀。有点于心不忍呢。 「别这样让阿诺斯困扰,伊莎贝拉。男人的工作可是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啊。」 爸爸走近过来,对我低声说: 「对吧?」 别有含意地向我眨了眨眼。 「听到了吗?」 「是啊,大致都听到了。阿诺斯会急著想赶过去也是没办法的事。既然知道是这样,那还是早点去比较好。毕竟郊游这种事,随时都有办法做嘛。」 唔嗯,既然如此,事情就简单多了。 「不过,阿诺斯。爸爸我呢,在方才的对话中,很在意一件事情。」 爸爸摆出一脸就像在说这比什么都还要重要的表情问: 「米里狄亚小姐是那个吗?是那个吧?就爸爸听来,她像是阿诺斯以前的……那个……要说是邂逅过的女性吗……」 「是啊。」 闻言,爸爸就像大吃一惊似的后仰身子,露出战战兢兢的表情。 「……我知道了。爸爸全都理解了。没什么,你放心吧。妈妈那边我会好好说明。毕竟她是容易误会的个性嘛。」 哎,假如她又误会这是什么离婚官司的话,之后会很麻烦呢。话虽如此…… 「去吧,阿诺斯。男人都会有不得不清算的过去。」 交给爸爸处理没来由地让人感到不安。算了……大概不需要在意吧。 「交给你了。」 「没问题!爸爸相信你喔!相信阿诺斯会好好处理事情!爸爸会等你!这是男人之间的约定!」 妈妈用疑惑的表情看著为我送别的爸爸。 「那我们走吧。」 我移动到莎夏她们身旁,全员一起牵起手。 「……那个放著不管没问题吗?」 莎夏担心地问。 「没什么,我早就习惯爸爸的胡言乱语了。」 「你就光是习惯,才会加速他们的误解不是吗?」 尽管听著莎夏的抱怨,我还是画出「转移」的魔法阵,让我们全员转移离开。 视野染成纯白一片后──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小亚露其实不是妹妹,而是小诺的私生女吗!」 爸爸啊,你究竟一知半解地听进了什么啊……? §3【仿徨游走的亡灵】 吉欧路达卢首都吉欧路海泽── 我们从天空降落到大圣堂前。由于无法直接转移到地底,我们挖掘天盖前进,直接飞到吉欧路达卢。 米兰主教出来迎接我们,前来的目的方才已经用「意念通讯」通知过他们了。在他的带领之下,我们来到圣歌祭殿。他用手碰触庄严的大圣门。 「戈卢罗亚那大人,我将魔王阿诺斯大人带来了。」 米兰在这样报告后,大圣门就缓缓开启。门后出现一名中性容貌的男子,那个人是教皇戈卢罗亚那。 「抱歉打扰你祈祷了。」 「不会。你有事想询问碧雅芙蕾亚吧。」 「我还想借用痕迹书的力量。」 「我知道了。」 我们跟在戈卢罗亚那身后走在大圣堂里,没多久便看到通往地下的阶梯,周围响著龙鸣。戈卢罗亚那走下那个阶梯。 「她的情况如何?」 「……应该是发疯了吧。抱著赛里斯的头,整天就像梦呓似的喃喃自语著什么。尽管试著向她搭话好几次,可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嗯──这样看来没办法询问赛里斯的事了呢。」 莎夏困扰似的说。 「没什么,只要让她恢复理性就好了吧。小事一桩。」 「……像是抢走赛里斯的头吗?跟她说,只要回答问题,就会还给她之类的?」 米兰闻言就说: 「我们也试过这个方法了,但她只是发狂似的一直喊著『还给我』,完全无法沟通。纵然要她偿还企图让天盖落下的罪过,我们也拿她那副模样没辙。她说不定只是被那个叫赛里斯的男人给蒙骗了。」 戈卢罗亚那在一扇看起来特别坚固的门前停下脚步。 「就在这里头。」 他画出魔法阵后,那扇门就缓缓开启。我们紧跟著带路的戈卢罗亚那,一起走进房里。 「咦……?」 莎夏忍不住发出惊疑声,米夏则直眨著眼睛。 室内有一半是牢房,其中只留下一块灰烬。到处都不见碧雅芙蕾亚的身影,以及赛里斯的头。 「这到底是……?怎么可能……」 米兰主教一脸狼狈的样子将魔眼朝向牢房。 「今早派人确认时还收到一如往常的回报……而且,失去霸龙之力的碧雅芙蕾亚应该没有能逃离这里的手段。」 吉欧路达卢大圣堂有神父与圣骑士们常驻,要逃狱应该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吧。 「……派去确认的信徒没有可疑之处吗?」 亚露卡娜问道。祂这是非常合理的怀疑。 「大家全是纯粹的吉欧路达卢信徒,而且这间牢房的钥匙除了我与戈卢罗亚那大人之外无人持有。难道有人能强行打开了吗……?」 铁笼上画著好几道魔法阵。这些魔法阵构成结界,将内部与外部隔绝开来。 「要突破牢房并非不可能,是有人来救走她的吧。」 我一开口,米夏就困惑地微歪著头。 「是谁……?」 「也是呢……都已经将霸龙曾寄生在体内的事情告知禁兵们了,老实说我不觉得她们之中有人会协助碧雅芙蕾亚……」 我将魔眼朝铁笼里看去。 「戈卢罗亚那,这里发生过什么事,你能调查过去的痕迹吗?」 「痕迹神亡殁之后,如今痕迹书的力量受到限制。倘若能找出与想调查的过去痕迹之间的联系,我想就能循著那个联系重现过去的景象。」 「那就简单了。」 我指著铁栏杆与铁栏杆之间的空间。 「在这个点上存在空间曾一度扭曲,然后再恢复原状的痕迹。或许能认为:为了救出碧雅芙蕾亚,有某种魔力曾在此运作过吧。」 「我知道了。」 戈卢罗亚那一从魔法阵中取出痕迹书,就瞪向我所指著的那个点,庄严地把书翻开。 「过去化为痕迹,刻划在吾神遗留之书上。啊啊,这正是伟大的痕迹神的奇迹,回溯刻划在此书上的过去吧。痕迹书第二乐章〈痕迹溯航jiarafu〉。」 铁笼里淡淡浮现出碧雅芙蕾亚的身影。她依旧将赛里斯的头抱在胸前,不断喃喃自语著。这是痕迹书所展现,位于这个牢房的过去。角落还出现赛里斯缺少头的遗体,用魔法维持著鲜度,没有丝毫腐败。 「……会来接我的……他绝对……会来接我……」 她的眼神难以说是正常,受困在单一的思考之中。看在旁人眼中,就像发疯了一样。 「即使沦落到这种地步,也还是渴望著爱吗?依旧是个可悲的女人啊。」 碧雅芙蕾亚惊讶地转头看来。隔著铁笼的另一侧出现黑雾,那道雾气渐渐形成人形,一位长著六只角的魔族与戴著大眼罩的魔族现身。 他们是诅王凯希莱姆与冥王伊杰司。伊杰司将红血魔枪迪西多亚提姆随手刺向铁笼,枪尖在消失后刺中碧雅芙蕾亚。 「……唔啊……!」 没有伤口。碧雅芙蕾亚连同赛里斯的头一起遭到异空间吞噬后,于下一瞬间出现在铁笼外头。 「……是来……接我的……?」 碧雅芙蕾亚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询问。 「是波鲁迪诺斯在呼唤我吧?对吧?」 「波鲁迪诺斯已经不在了。」 冥王明确地断言。 「才没这回事呢。他绝对会回来,我们这样约好了。」 「这世上也存在无法实现的约定。一直等待不归之人实在太过愚蠢,你就早早忘却死者,去过新的人生吧。」 「他说过要再会的。波鲁迪诺斯呢,唯独对我不会说谎哟。」 冥王叹了口气。他那凌厉的独眼感觉变得柔和些许。 「无法活在当下的亡灵仿徨游走的这个世界,总是不如人愿啊。」 凯希莱姆一用黑雾包覆住碧雅芙蕾亚,她就当场消失无踪。与此同时,那道黑雾也开始覆盖起诅王与冥王两人的脚边。 「凯希莱姆,你陪到这里就行了。」 伊杰司再次用深红长枪贯穿铁笼。当他的枪尖一刺中倒在那里的赛里斯肉体,「魔炎guresude」就焚烧起那具遗体,将其化为灰烬。 「亡灵是要伴随亡灵一同消失在过去的东西啊。」 可是对于冥王的这番话,凯希莱姆一脸傲慢地回应: 「闭嘴,本大爷可还没还清欠你的人情啊。」 一靠近到伊杰司的面前,凯希莱姆就指著他那张脸,以不容拒绝的语调说: 「本大爷我应该说过,哪怕要追到地狱的尽头,也会还清这笔人情。」 冥王瞬间哑口无言,然后语带叹息地发起牢骚。 「余身旁的人,全是这种听不懂人话的笨蛋啊。」 黑雾渐渐将两人包覆起来。才刚这么想,两人的身影就像混入杂讯一样晃动起来,忽然消失了。原因是痕迹书的效力中断了。 「能回溯的痕迹就到这里的样子。」 戈卢罗亚那说。而米兰主教立刻向我与教皇低头赔罪。 「真、真的非常抱歉。我应该安排了万无一失的警备,却完全没注意到有人入侵。」 「我不怪你。毕竟本来就没想到有人会来救走碧雅芙蕾亚。」 对吉欧路达卢来说,碧雅芙蕾亚应该没有太大的利用价值。 「就是对魔王不好意思了……」 「别在意,对手要是诅王与冥王,就算注意到也只会徒增死人罢了。」 「可是,冥王为什么要救走碧雅芙蕾亚啊?」 莎夏一脸疑惑地沉思苦想。 「天知道,他好像也有自己的目的呢。」 我伸出手轻易消除铁笼的结界,以「解锁dei」打开铁栏杆的门走进铁笼里。 「戈卢罗亚那,能顺便请你再回溯一个痕迹吗?」 我注视脚边的灰烬。 「这是赛里斯的痕迹。我想看他的两千年前。」 「时间离现在越遥远,痕迹的对象应该就会越模糊。而且焦点说不定会是赛里斯以外的人身上,也无法精准地决定要回溯到哪一个时间点。」 「无妨。」 戈卢罗亚那点了点头,再次翻开痕迹书。 「过去化为痕迹,刻划在吾神遗留之书上。啊啊,这正是伟大的痕迹神的奇迹,回溯刻划在此书上的过去吧。痕迹书第二乐章〈痕迹溯航〉。」 痕迹书才刚发出光芒,眼前的牢房就像被覆盖过去一样地涌入其他景象。 过去的模样在我们眼前浮现── §4【幻名骑士团】 这是两千年前以前的迪鲁海德。 在湿地地区能看到具有火焰身躯的魔族──魔导王波米拉斯。 「──不愧是背负毁灭宿命的波鲁迪戈乌多一族的最后一人啊。就连你的心灵,也是很久以前就早已毁灭的亡灵吧。」 波米拉斯留下这句话就离去了。 赛里斯看不出来有特别在意的样子,向幻名骑士团的众人说: 「前往洁隆家的聚落。」 他们如疾风般奔驰而出,全员都以「幻影拟态」与「隐匿魔力」使得身体与根源透明化。倘若不是魔眼特别优秀的人,甚至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吧。 「团长伊希斯。」 尽管以惊人的速度奔驰,仍旧枪不离手的男人叫道。伊希斯是魔族流传下来的古语之一,意指团长。 「这样好吗?」 赛里斯瞥了一眼持枪的男子后说: 「什么事?」 「洁隆家的聚落是魔导王波米拉斯的领土。要前往该处,必须迂回绕过两三个结界,其中一个还不得不强行突破。难道不会太迟吗?」 「就算会费上一点时间,那又怎么了?」 赛里斯冷淡地如此回应。 「……尊夫人应该正好寄宿在洁隆家的聚落里。只要说出实情,即使是魔导王也会看在你的面子上放我们通行吧。现在也还不算太迟,即使要我去说也……」 「一号杰夫。」 杰夫……赛里斯以古语称那个持枪的男人为一号。 「我们乃是亡灵。有需要顾虑什么吗?」 一号杰夫哑口无言,咬紧牙关。可是,他依旧不肯放弃地追问: 「……孩子不是就快出生了吗?」 瞬间雷电奔驰。这是因为赛里斯拔出万雷剑,将剑尖指著一号杰夫的脸。 「给我闭嘴。你知道规矩吧?」 赛里斯说。 「穿上这件大衣时,我们就会化身毫无牵挂的亡灵。既无姓名,也无家人。假如触犯这个禁忌,就只能归于虚无。」 持枪男子垂下头,然后静静地说: 「……即使如此,师父啊。不去守护最应该守护的人,我们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拥有力量呢?这样我们岂不就像真正的亡灵一样吗?」 赛里斯毫不留情地将万雷剑高多迪门刺进一号杰夫的脖子。 「……呃……啊……!」 「小子,闭上你不成熟的嘴。」 紫电迸发,一号杰夫已经死去五次左右,每次死去都用「复活ingaru」将他复活。 「本事练得还不错,但脑袋还是一样幼稚啊。我不需要无法澈底沦为亡灵之人,乾脆就在这里毁灭你吧。」 一号杰夫缓缓把手放在高多迪门的剑身上。 「……你要毁灭我,我也无所谓……可是,师父啊。就让我说吧。你错了。」 一号杰夫紧紧握住剑身。尽管被紫电灼伤手,他还是说: 「魔导王波米拉斯是迪鲁海德最宽大的王。不好斗争,也不会率先杀害其他魔族,是甚至会对人类展现慈悲的仁慈之王。」 「宽大?仁慈?一号杰夫,这种词汇在迪鲁海德并不存在。弱肉强食,仅靠力量支配才是我等魔族。仁慈这种东西,只会被弃若敝屣。」 他将剑用力压下,使得一号杰夫口吐鲜血。 「……师父啊,你是个胆小鬼。无法相信他人,也无法暴露自己的弱点。这世上存在假如不同心协力,就无法守护的事物。实际上,你正要让自己的妻子送命……」 「这又怎么了?」 「……你问怎么了……那是你的孩子和你的夫人吧……」 「小子,波米拉斯方才说了什么,你就再好好想想吧。」 遭到万雷剑贯穿的一号杰夫脸上流露出痛苦,就像无法理解师父这句话的意思一般。 「背负毁灭宿命的波鲁迪戈乌多一族的最后一人──他方才是这样对我说的。倘若你无法靠自己的脑袋思考出这句意思的答案,就是我教育失败了啊。」 「……我知道。代代继承毁灭根源的波鲁迪戈乌多血统,难以靠自然交配产下子嗣。」 一号杰夫奄奄一息地说。这是事实。因此七魔皇老是用魔法创造出来的,之后的子孙们则进行了调整,让他们也能靠自然交配产下后代。 「尊夫人就连能怀上孩子都是个奇迹吧。倘若要生下来,则是母子都会有生命危险!正因为如此,才会请求洁隆家协助,寄宿在她们的聚落里不是吗!」 伴随著从一号杰夫抓住剑身的手上溢出的鲜血,大量的魔力迸发开来。沾上血液的万雷剑力量遭到削弱,一点一点地从他喉咙拔出。 「就连尊夫人要为了你赌命生下孩子的温柔,你都打算要糟蹋吗!你想说她只不过是为了产下亡灵之子的道具,不论怎么舍弃都没问题吗!」 赛里斯冷冷注视著激昂的一号杰夫。 「别这么生气。」 「不,师父。就唯独这件事,请你回答我吧!我很感谢你将垂死的我捡回来的恩情。为了回报这份恩情,我也做好觉悟准备好要成为名为亡灵的道具。可是就算是道具,也希望主人能过得幸福!」 「一号杰夫。」 赛里斯的「波身盖然显现」撕裂一号杰夫的全身。 「……呃……」 一号杰夫到底承受不住伤害,当场仰天倒下。 「听到我说的话了吗?我要你冷静。愤怒会唤来死亡,招致毁灭──」 赛里斯将万雷剑刺在倒地男人的心脏上。 「就像这样。」 紫电发出「劈啪劈啪」的声响窜过一号杰夫全身。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你就是不懂,一号杰夫。我们乃是亡灵。不论是愤怒、悲伤,还是喜悦、快乐,我们统统都不需要。」 「……那么,我们是为了……什么……?」 「成为亡灵,一号杰夫。消除掉这种疑问。」 赛里斯把脸靠近,在极近的距离下对他低语: 「不需要迷惘与疑问。你要是有的话,可就伤脑筋了。将想要毁灭的事物予以毁灭,即是亡灵。懂了吧,一号杰夫?」 「……我不懂……」 赛里斯的魔眼发出冷冽光芒。 「你是遭到父母遗弃的孩子。本以为你肯定对这个世界很失望,但捡你回来说不定是个错误呢。你不适合当亡灵。」 赛里斯将魔剑从一号杰夫身上拔起,同时站起身。 「别以为你能离开。你是我捡回来的,所以要为了我而毁灭。」 一号杰夫把长枪插在地面上代替拐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面对赛里斯转过身的背影说: 「我不打算离开──在我证明你是错的之前。」 赛里斯开心地笑了笑。 「你迟早会体会到绝望。假如尽管如此你也没改变心意,我就让你像个亡灵毁灭吧。」 窜过杂讯,他们倏地消失无踪。不只他们,就连迪鲁海德的风景也一并消失,视野回到牢房之中。 戈卢罗亚那阖上手中的书说: 「痕迹书的效果结束了。」 「……欸,刚刚那个被叫做团长伊希斯的人,怎么看都是赛里斯吧?」 「看来是这样没错。不只是外貌,就连魔力也一样。能施展那么强大的魔法之人,就连在两千年前也很罕见。」 莎夏发出「嗯──」的低沉,歪头表示不解。 「他的个性是不是完全不同啊?就连语调也是。」 确实与跟我对话过的赛里斯不同呢。 「尽管能想到几种可能性。」 「阿诺斯。」 米夏指著痕迹书。 「看到痕迹神以外的秩序。」 听到她这么说,我试著用魔眼看去,但没特别看到什么异常。 「现在如何?」 米夏摇了摇头。 「只有一瞬间。因为阿诺斯在看著过去,所以我看著痕迹书。」 喔,真不愧是米夏。这样就省下一道找寻的工夫了。 「假如想利用痕迹书观看过去,不论是谁都会专注在过去。是在那个瞬间,用魔力影响痕迹书了吗?」 亚露卡娜开口说: 「是什么的秩序?」 「我不清楚,但是猜想得到。戈卢罗亚那曾被霸王城抓走过,想成赛里斯为了不让我探寻过去,事前对痕迹书进行过窜改,会比较妥当吧。」 「那么,方才赛里斯的个性会不同?」 莎夏问。 「也能认为是窜改的结果吧。」 说完,戈卢罗亚那就无法理解似的歪头表示困惑。 「可是,利用痕迹书看到的是过去本身,并非是能那么轻易窜改的东西。因为就算改变了过去,也会经由时间的秩序恢复原状。」 「应该是只有痕迹书的力量运作时,也就是我们看著的时候改变过去的吧。」 所以现在才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藉由这种方式,不让我知道过去的事。 「……从痕迹神的秩序看来,要窜改过去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也就是说,因为要强行干涉存在于过去的那个人……举例来说,魔王,假如要改变你现在与我对话的这个痕迹内容,就必须要有等同能将你洗脑的力量。」 除了窜改痕迹书的力量之外,要是没有能将我洗脑的力量,这个窜改就不会成立。当然,靠寻常方式无法对我洗脑。 「也就是说,越是强大的人,言行就越加难以窜改。不过,如果这家伙是他要窜改之人的伙伴,或是进行窜改的本人,就另当别论了。」 「你是说,赛里斯窜改了过去的自己?」 「只是有这种可能性。就先试著继续看下去吧。」 戈卢罗亚那点了点头。 「我试试看。」 这么说著,戈卢罗亚那再度翻开痕迹书。在他咏唱之后,过去伴随著光芒在此显现── §5【魔王诞生】 在土壤富含魔力、能采掘到魔法具原料的艾德那斯山脉上,其半山腰至山顶的部分建有山寨,洁隆家的聚落就位在这里。洁隆一族大都隐居在深山之中,鲜少与其他魔族交流,一反其不祥的外貌与能力,大多数的人都有比较温和的个性。 赛里斯麾下的幻名骑士团们驱使「幻影拟态」与「隐匿魔力」的魔法,一面避开张设的结界与魔眼,一面在山林里朝著山顶的女王聚落奔驰而去。 他们在途中遇到数名看守的士兵,以警戒的目光监视著四周。他们是人类。就和勇者格雷哈姆说的一样,这座山脉已经被人类们占领了吧。尽管已经施展「幻影拟态」与「隐匿魔力」,幻名骑士团们依旧谨慎地接近那些士兵。 赛里斯在用指尖打出暗号后,一号杰夫、二号艾德、三号杰诺就无声无息地绕到人类背后,用手中的剑割断他们的喉咙。藉由杀害根源的魔剑攻其不备,人类士兵们束手无策地灭亡了。 『二号艾德结束。』 二号艾德以「意念通讯」淡淡宣告已将敌人消灭的报告。 『三号杰诺结束。』 『一号杰夫结束。』 又有两个人接著回报。障碍一被排除,他们就再度无声无息地登上山脉。 看守的人类们甚至没有发现到敌人就在那里,就这样一个接著一个地毁灭,人数变得越来越少。在幻名骑士团抵达艾德那斯山脉之后,不过十分钟,看守的士兵就全数灭亡。他们突破设置在外围的堡垒,接近女王的聚落。不久后,耳边传来喧嚣声。 「喂,怎么啦!你说话啊!」 声音来自聚落的广场上,那里聚集了许多士兵。被士兵踢倒在地的是个魔族女子,其名叫做露娜。她带有一头亚麻色的头发,大腹便便。大概是有孕在身吧,就连被踢倒的瞬间,她都保护著腹部。 「……求求你们……让我生下这个孩子……请等我生下来。」 露娜就像祈求似的说: 「……在那之后,随便你们要对我做什么都无所谓……」 对于她的求饶,人类们回以阴沉的眼神。 「喂,你知道吗?」 那是彷佛黏在耳边的阴湿话语,憎恶从他的嘴中脱口而出。 「你知道一个叫做达那的人类小村落吗?」 她摇了摇头。在这个瞬间,男人以带有魔力的脚踢了踢她的肚子。 「那是被你们魔族烧毁的人类村庄啊!我的孩子就在那里,两名女儿、一名儿子。要我等你生下来?既然你这么说!」 男子殴打露娜的脸。 「就让我的孩子活过来啊!快啊!快啊!动作快啊啊啊!」 将她团团围住的数道憎恨的目光,就像要贯穿她的身体似的瞪著。 「真不小心呢,魔族之子。」 那是非常异质的声音。开口说话的是位在士兵们身后的金发少女。她维持就像坐在椅子上的姿势,以「飞行furesu」的魔法坐在半空中。全身散发出来的魔力与旁人相差悬殊,明显不是人类的魔力。 「这里的人类全都是曾被魔族夺走孩子之人,你方才的话就只是在火上浇油喔。」 露娜看著那名金发少女,以凝重的表情说: 「……你不是人类呢……」 「人们称我为破坏神阿贝鲁猊攸,今后还请多多指教。」 阿贝鲁猊攸轻轻展露微笑。 「话虽然这么说,但你也马上就要毁灭就是了。」 这句话就像动手的信号一样,士兵们拔出圣剑。那些散发出神圣魔力的剑刃,不论哪一把都带有毁灭魔族的神圣力量。 「欸,我想到了一个有趣的点子喔。」 人类士兵以堕入黑暗的表情说: 「就用这把圣剑,杀掉你腹中那个邪恶的魔族之子吧──在你活著的时候。」 伺机逃跑的露娜使劲站起,同时跑了起来。可是士兵们绕到前方,将她团团围住。 「就像你们魔族做过的一样痛苦,告慰我的孩子在天之灵。就让你用身体好好领教什么叫做正义。」 想要守护孩子的母亲,以及要用剑刺向她的腹部杀掉婴儿的他们,究竟何者才是正义?受到复仇心驱使的他们,甚至丧失思考的理智。 『团长伊希斯。』 看著眼前情况的一号杰夫忍不住发出「意念通讯」。 『团长伊希斯,尊夫人她……现在还有办法救出,你打算就这样见死不救吗!」 『……不太对劲。刻意让露娜活下来,又为何要挑在这个时机点毁灭?感觉就像知道我们潜伏在这里一样……』 『被复仇心驱使的人是不讲道理的!』 『真的是这样吗?在场难道没有人在煽动他们的复仇心吗?』 赛里斯只是冷静地分析现场状况。他将魔眼朝向破坏神阿贝鲁猊攸,窥看祂的深渊。 『我应该毁灭掉那家伙了。』 『现在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吧?不快去救她的话!你要是不去,就由我去。』 赛里斯朝聚落的房舍看去。 『二号艾德、三号杰诺,压制住一号杰夫。以露娜为饵,静观敌人的动向。那也是我的妻子,她会明白的。』 『什么……!』 一号立刻就被两名幻名骑士压制住。 『师父,你难道就没血没泪吗……』 『其他人跟我来。既然他们假装没发现到我们,就先去调查屋内的情况。要是洁隆家的人还活著就解放她们,让她们一起参与战斗吧。』 赛里斯从广场旁经过,来到洁隆家女王所使用的宅邸。 他解除魔法陷阱侵入屋内,发现屋里充满血腥味。里头没有生物的气息,也没有人类,可是有个溢出魔力的场所。赛里斯与幻名骑士团慎重地前进,抵达了那个房间。他悄悄把门推开。 至今一直面不改色的幻名骑士团们蹙起眉头。他们看到房内陈列著没有头的尸体,全都没有根源,已经被消灭多时。洁隆一族本来就没有头,平时装著的头则被人类夺走了。尽管尸体没有头反倒比较自然,但这之中也包含了人类的遗体。而那个人类的遗体,也同样没有了头。 「……洁隆家的人砍掉这个人类的头……看来并非如此呢……」 四号捷特说: 「假如是这样,占领这里的人类不会把遗体置之不理。」 赛里斯环顾这个房间。这里头摆著各式各样的魔法具,墙壁、地面与天花板上都画著魔法阵。至于洁隆家的尸体,不论哪一具都被开肠破肚。 「看起来就像从内侧被咬破一样啊……」 他伸手碰触那道伤痕,能看到上头残留著些许魔法阵的残渣。 「是在做魔法研究吗?」 赛里斯往屋内走去。他在那里发现到洁隆家女王的尸体,而且就只有她的遗体没被开肠破肚。 「呃、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阿啊啊啊……!」 惨叫声自远方响起。那是人类发出的声音。幻名骑士团在赛里斯的指示下离开那栋宅邸,将魔眼朝向方才的广场。他们发现一名士兵正被漆黑火焰燃烧著。 「……可、可恶……你这邪恶的魔族……!」 男子在以反魔法甩开漆黑火焰后,就一口气冲向露娜,将手中的圣剑朝她鼓起的腹部刺下。圣剑发出「劈啪劈啪」的声响龟裂了。 「……什么……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庞大的魔力从露娜的肚子里溢出,将圣剑「啪嚓」一声折断。漆黑火焰燃烧著人类。 「……阿诺斯……」 露娜低语。她遭到士兵们不断欺凌,全身伤痕累累──所以生气了。 「……怎么可能……这女人哪来这么强大的魔力……」 「……是婴儿……」 一名士兵就像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说道。 「刚刚在看到火焰之前,我听到了胎动声……看到不同于那个女人的魔力……!是她肚子里的魔族在施展魔法……」 「你……说什么…………?」 人类们哑口无言。被派来迪鲁海德的士兵全是精挑细选的精锐,他们就连在亚杰希翁也各个都是顶尖人物。正因为如此,他们的惊愕难以估计。 「……如果真的是这样,等到他成长后,会有多么……」 能听到「咕都」一声吞下口水的声音。在场的战士们害怕得两眼发直。 「绝不能让她生下来。在那个女人肚子里的,是会让世界被战火吞没的邪恶化身……」 人类们振奋起来高声大喊: 「为了世界和平,即使牺牲生命也要在这里毁灭他!」 「上吧──!杀了他──!为了世界!为了正义!」 一齐袭来的人类士兵,让手中的神圣剑刃发出耀眼光芒。 下一瞬间──响起「怦咚」的胎动声。他们一齐被漆黑火焰吞没了。 「这是什么火焰,灭不掉……怎么会!封印魔族力量的结界居然……!」 「这个……这个不祥的力量,究竟是──!」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转瞬间,在场的人类全都化为灰烬。 「……之后就……阿贝鲁猊攸……为我们毁灭掉他吧…………」 最后一人在留下这句话后,澈底化为灰烬。 「哦~是叫做波鲁迪戈乌多的血统吗?」 破坏神阿贝鲁猊攸就像不怎么在意死去的人类一般地说: 「因为接近毁灭,所以魔力增强了呢。」 祂的神眼看向露娜。随后,漆黑火焰就像要保护母亲一样出现在她前方,化为防壁。尽管如此,破坏神的神眼轻易灭掉火焰。纵然火焰陆续出现,全部都在眨眼间消失了。 「……阿诺斯……」 露娜低语: 「够了喔……够了……你只要把力量用在让自己出生就好……妈妈绝对会生下你……」 「欸。」 阿贝鲁猊攸说: 「你会毁灭喔。那个孩子也是。这是我与人类的盟约喔。」 就在漆黑火焰全部消灭的瞬间,露娜朝破坏神冲去。她尽管维持著要供给阿诺斯的魔力,还是削减自己的根源集中力量。黑暗在周围逐渐扩散开来。 「『真暗墓地garian』。」 任何光都无法穿透的黑暗在此降临。不论是味道还是声音,就连魔眼都无法穿透的完全黑暗。 「真遗憾呢。」 在黑暗之中,阿贝鲁猊攸的视线确实朝向了露娜。 「我应该说过,一切都会平等地毁灭喔。」 在那双神眼亮起的瞬间,露娜的腹部就被视线切开。 「……啊…………」 她瘫软跪下,倒在地上。尽管如此,她还是为了守护孩子,把手挡在腹部上。 「亲爱的……之后就……」 经由阿贝鲁猊攸的神眼,「真暗墓地」的黑暗渐渐散去。然而,唯独只有她背后留下一片漆黑的黑暗。之后宛如雷电劈下一般,紫电奔驰,高多迪门刺进阿贝鲁猊攸的心脏。 「『波身盖然显现』。」 赛里斯在阿贝鲁猊攸体内画出一个球体魔法阵与九个可能性的球体魔法阵。 「『波身盖然显现』。」 激烈紫电发出「滋滋滋」的声响在破坏神的体内肆虐。赛里斯朝著祂的根源,竭尽全力轰出毁灭魔法。 「『灭尽十紫电界雷剑』。」 庞大的紫电毁灭破坏神的身体与根源。 「掌管破坏的神可是不会毁灭的喔。此乃秩序本身。」 爆发后才从破坏神体内喷发出好几道宛如星光般闪烁的紫电。下一瞬间,祂的身影就无影无踪地毁灭殆尽。世界的色彩从紫色恢复原状,寂静降临此地。 阿贝鲁猊攸没有复活的迹象──至少现在没有。赛里斯冷静地确认过这件事之后,慢步走到倒地不起的露娜身旁。 「亲爱的……」 她奄奄一息地脱口呼喊。遭到破坏神神眼毁灭的根源大概无法治愈吧。赛里斯只是默默地注视著她的身影。 「……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话吗?」 一号杰夫走到他身旁。 「最后请对她说些什么吧!师父!好歹对即将毁灭之人有点同情心吧!」 一号杰夫满面怒容。赛里斯则面不改色地说: 「对亡灵之妻来说,这是死得其所。」 一号杰夫半是失望半是愤怒的表情瞪著赛里斯。 「没关系,一号杰夫。我过得很幸福。」 「……可是,师母……这也太……」 露娜缓缓摇了摇头。 「毁灭的根源呢,波鲁迪戈乌多的血统……要出生的话,就会违反这种根源……所以呢,必须要有什么代替他们死亡……这是作为波鲁迪戈乌多妻子之人的宿命喔……」 一号杰夫无言以对,只能看著露娜。她已不久人世。这只要窥看她的深渊就能一目了然。 「……毁灭的母胎……对阿诺斯是最好的……所以这样就好。」 露娜尽管一面流泪,还是一面开心地笑了。 「……谢谢你……」 这是对谁的感谢呢?那个根源缓缓地毁灭,随后她阖上双眼。 「……阿诺斯,你要活下去,成为比谁都还要强大的孩子……去帮助爸爸喔……」 露娜一面把手放在被切开的腹部上,一面咽下最后一口气。在无名骑士们守候著她离开人世时,漆黑火焰彷佛第一道啼哭般轰轰窜起。 婴儿的手用力握住母亲的手指。他伴随著毁灭一起诞生于世──承受伟大的母爱。 这就是魔王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诞生的瞬间。 §6【假如世界和平】 痕迹书的效果结束,过去的影像消失。 只不过所有人都没有立即开口,就只是露出凝重的表情。这大概是因为我的出生太过凄惨了吧。 「别显得这么沉重,这在两千年前是常有的事。倒不如说,光是能平安出生,我就算运气好的了。」 回想方才在过去看到的母亲面貌。 「虽是第一次看到长相,必须得感谢母亲呢。」 随后米夏就问: 「阿诺斯有意识吗?」 「我有印象自己是从母亲的遗体中出生的,因为当时的感受真的遭透了。」 甚至到现在都还能回想起当时有多么不舒服。 「只不过,就算是我也才刚出生,会守护母亲应该是基于防卫本能吧。我没有记忆,就连赛里斯有没有在场都没有印象。」 「可是,刚才看到的过去,说不定曾经被窜改过对吧?」 对于莎夏的询问,我点了点头。 「有很多种可能性。比方说,被称为团长伊希斯的男人其实不是赛里斯,而是窜改了过去,让我们看起来像是这样。他的语调会不一样,说不定就是为了要配合过去。」 如果是赛里斯平时的语调,一号杰夫等人应该会感到不对劲吧。虽然长相不同,但因为幻名骑士团总是隐藏其真实身分,即使用上他人的长相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也就是赛里斯想取代成为哥哥的父亲吗?」 亚露卡娜说。 「尽管这是很妥当的推论,却有一个疑点。」 米夏困惑地微歪著头。 「太好懂了?」 没错。就以想要隐瞒过去来说,手段稍嫌拙劣了一点。因为这样就像在说自己不是我父亲一样呢。」 莎夏发出「嗯──」的声音陷入思考。 「像是让我们以为他隐瞒了真正的父亲,其实隐瞒了其他事情吗?」 「有这种可能性。」 是关于我诞生的事吗?抑或是完全无关的其他事情?目前还没有头绪呢。 「要取代成为两千年前的魔族需要相当的力量。也有可能我的父亲确实就是赛里斯,窜改过去就只有改变语调而已。」 「这样的话,是为了什么目的呢?」 亚露卡娜感到疑问。 「这样看到过去的我就会认为:父亲说不定不是赛里斯,而是另有其人。」 「可是,让你这样想有什么用意啊?」 莎夏询问。 「天晓得,大概因为是计谋的一部分吧。比方说,也能认为他想让我寻找不存在的父亲,意图使我落入陷阱之中。」 「确实有这种可能呢……」 「又或者,关于赛里斯的部分说不定是真的。他在过去是那种个性,然后因为成为代行者而丧失心灵,变成现在的他。」 「没能窜改?」 米夏问。 「没错。即使是他也不可能大幅地窜改过去,却能让人以为他窜改了过去。或许也能认为他的目的是要让我们疑心生暗鬼。」 「可是,我们并不一定会看到刚才那段过去吧?」 我点头同意莎夏的质疑。 「是啊,他什么也没窜改的可能性应该很低吧。」 「倘若假设关于赛里斯的部分没有被窜改,但是其他部分可能遭到窜改的话,哥哥觉得如何?」 亚露卡娜这样提出质问。 「过去有什么被窜改了──但他到底窜改了什么?」 他确实也有可能想隐藏其他事情。 「在方才看到的过去里,有两个我认识的人。一个是阿贝鲁猊攸,我一直以为母亲是被人类杀害的,没印象是她下的手。」 「…………她是魔王城的那个?」 米夏问。 「就是那个阿贝鲁猊攸。如今则成了魔王城呢。只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祂以金发少女的模样显现。祂在我的记忆中是『破灭太阳』,还有产生出『破灭太阳』、宛如影子般的神的模样。」 「嗯──这样只要去询问破坏神,就能知道当时的情况了吧?」 「大概能知道吧,但不能让祂复活。这或许会成为让世界各地的毁灭增加的主因。」 「………啊,这样啊。这么说来也是呢………」 莎夏一脸自己问了蠢问题的表情垂下头。 「另一个人是?」 米夏问。 「是一号杰夫。他是冥王伊杰司吧。」 「咦……!」 莎夏彷佛很惊讶似的大叫。 「真的吗?因为冥王虽然称不上是个坏人,可是该说是薄情吗?一号杰夫是方才看到的过去中,唯一像是正常人的人吧?尽管确实觉得他们长得有点像,但因为『幻影拟态』的关系看得不是很清楚,而且他也没有戴著眼罩吧?」 「只要立场改变,人也会跟著改变。假如投身于战火之中,价值观也会截然不同。就以年轻时的冥王来说,我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莎夏发出「嗯──」的声响沉思起来。大概是因为她无法把现在的冥王与一号杰夫联想在一起吧。 「总而言之,由于现在不知道有哪里被窜改,不能试著再多看一些过去吗?」 「我也想这么做,但今天没办法再看更多了。」 我这么说完,戈卢罗亚那就点点头。 「真的非常抱歉。痕迹神亡殁之后,如今痕迹书的力量也所剩不多,这么遥远的过去顶多只能回溯两次。每当过去增加,也就是伴随著时间经过,痕迹书的力量就会恢复,不过距离下次能观看过去的时机,必须要等上一个星期吧。」 「……我们等不了一个星期吧……不如把犹格拉拉比阿兹召唤出来,抢走『时神大镰』如何?」 莎夏提议。 「我在不久之前试过了,但或许是因为曾一度被我抢走的关系吧,祂们就算会现身,也不会再把『时神大镰』带来了。」 毕竟是守护时间秩序的守护神嘛。会尽可能不让时间被扰乱,说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这样的话,也就是没有其他方法能调查米里狄亚的事情了吗?」 「去找伊杰司?」 莎夏和米夏说。 「碧雅芙蕾亚也跟他在一块儿吧。至少他应该知道方才看到的过去有哪里被窜改了,只不过他会老实回答吗?」 话虽如此,现在难道就没有其他线索了吗? 不对── 「戈卢罗亚那,你知道艾贝拉斯特安杰塔的石碑之间里所记载的隐匿文字吧?你知道那是哪一尊神写下的吗?」 「不……尽管知道那是古神文字,由于是只能传达给神的文字,所以痕迹神隐匿了关于这部分的情报。」 「那么,你现在能跟我走一趟艾贝拉斯特安杰塔吗?说不定会需要用到痕迹书。」 「我知道了。」 在姑且离开响著龙鸣的牢房后,我们就画起「转移」的魔法阵。正准备目送我们离去的米兰主教就像注意到什么一样地大喊: 「请等一下,阿盖哈的剑帝迪德里希大人传来了『意念通讯』。」 为了在到处响著龙鸣的地底连上「意念通讯」,需要以魔法具设置平时专用的魔法线。阿盖哈与吉欧路达卢两地之间的魔法线是在最近才设置好的。 「请连过来。」 戈卢罗亚那一开口指示,「意念通讯」就连上了。 「怎么了吗?」 语罢,就响起迪德里希的声音。 『突然联络还真是抱歉啊,教皇。我在方才匆匆一瞥看到的未来中,看到了幻名骑士团的身影,并发现到疑似他们藏身处的地方。我接著也会通知魔王。』 娜芙妲的神眼已经无法再看到所有未来了。可是,依然有能依稀看到的未来。 「要找我的话,我人就在这里。」 『这样正好。地底有一处名叫甘古兰多绝壁的地点,简单来说,就是与天盖连在一起的巨大岩壁。幻名骑士团的家伙们似乎在哪里挖了个洞窟,潜伏在里头的样子。』 「有看到伊杰司或凯希莱姆的身影吗?」 『我没知道得那么详细,就只看到穿著那套全身铠甲的家伙们走进开在甘古兰多绝壁上的洞穴里而已。』 不知道在赛里斯毁灭之后,现在幻名骑士团有什么目的?不过,既然都掌握到位置了,也没办法对他们置之不理。 「或许有必要搜索那个地方,但我这边也有想先调查的事哪。此事就先暂缓一下吧。」 『在你正忙的时候打扰,还真是抱歉啊。』 结束与迪德里希的对话,我们朝魔法阵注入魔力。在施展「转移」的魔法后,视野就染成纯白一片,下一瞬间眼前出现为数众多的石碑。我笔直走向墙壁,把手放上去。在猛然发出一阵闪光后,壁面上浮现出文字。 「──那里是无限的夜,永远的无──」 为了让其他人也知晓内容,我重新将那篇文章念诵出来。 遥远地底诞生了神城。 但愿能至少温柔照耀著不曾开始的夜晚。 地上日轮不升,毁灭不会到来。 生命不会诞生,世界停滞不前。 重要的是秩序还是人。 你知道答案。 「只有你知道。」 所有人都像在思考这篇文章的意思一样陷入沉默。 「就亚露卡娜的说法,米里狄亚预料到我会前来地底。那么,这篇文章难道不是祂留给我的讯息吗?」 重要的是秩序还是人?就以只有神能解读的古神文字来说,这是很奇怪的说法。如果是寻常神族,应该都会说秩序重要,不需要特别写下来。 「戈卢罗亚那,不论多小的痕迹都无所谓,有办法找到些什么吗?」 「……尽管没剩下多少力量……我就尽可能试试吧……」 戈卢罗亚那翻开痕迹书。 「过去化为痕迹,刻划在吾神遗留之书上。啊啊,这正是伟大的痕迹神的奇迹,回溯刻划在此书上的过去吧。痕迹书第二乐章〈痕迹溯航〉。」 随后,文章的最后刻上了新的文字。 照耀光──上面这样写著。如果这是米里狄亚留给我的讯息,要照什么光,就连想都不必去想。 「亚露卡娜。」 祂点了点头,将双手高举起来。 「夜晚来临,白昼逝去,明月东升,太阳西沉。」 艾贝拉斯特安杰塔的外头浮现「创造之月」亚蒂艾路托诺亚,其月光穿透建筑物,照耀在壁面上。紧接著,壁面上就浮现出新的文字。 ──为了和平,如果有必要的话。 ──我将你所遗忘的过去,封印在创星艾里亚鲁里了。 ──就在西方帝国,殷兹艾尔的遗迹之中。 ──艾里亚鲁为五颗星。 ──你要当心狂乱神亚甘佐的窜改。 ──可是请相信我。 ──假如世界和平,请不要寻求这段过去。 ──因为这是早已结束的事。 §7【记忆所在】 「唔嗯,看来这毫无疑问是米里狄亚留下来的讯息呢。」 大概是相信我会拯救亚露卡娜,能在祂的协助下施展「创造之月」,因而留下讯息吧。 「啊,快看。消失了耶!」 如同莎夏所说,壁面上的文字渐渐淡去,很快就消失了。亚露卡娜试著用「创造之月」的光芒照耀,但没有再度出现文字。 「祂知道你也能使用痕迹书吗?」 亚露卡娜提出疑问。祂大概是指「──照耀光」的文字消失的事情吧。 「这段文字会被消除,并非米里狄亚的意志。恐怕是方才讯息中提到的什么狂乱神亚甘佐搞的鬼吧。」 「被窜改了?」 米夏问。 「该说就如同以痕迹书看到的过去一样吧。这样想的话,也能明白米里狄亚为什么要用这么拐弯抹角的方法传达讯息了。」 「呃……也就是那个叫什么狂乱神亚甘佐的,有办法窜改各式各样的东西吗?」 莎夏看向亚露卡娜,但祂一副不知道的模样摇著头,接著戈卢罗亚那代为回答: 「能让万物万象疯狂、错乱、窜改的神,据说叫做狂乱神亚甘佐。基于祂的秩序,一般都会将祂视为不顺从之神。只不过,尽管存在传承,却无人见过那尊神的模样。」 「既然是不顺从之神,也就是说祂在盖迪希欧拉的可能性很高吧?」 「是的。也许八神选定者之一的赛里斯的选定之神就是狂乱神亚甘佐也说不定。」 是祂在妨碍米里狄亚,窜改了这段文字吗? 「赛里斯确定是选定者吗?」 「恐怕是……我应该也曾经以痕迹神的秩序看过他的痕迹,但过去的资讯太过庞大,在丧失神力之后,我无法保留全部的记忆。」 为了在选定审判中战胜到最后,戈卢罗亚那大概曾经以痕迹神的力量调查过庞大的过去吧。然而,凡人之躯不可能记住这一切资讯。也就是他所保留下来的记忆,全都伴随著痕迹神的毁灭一同消失了吗?或是在痕迹神消灭之后,被人装作是自然消除掉了。 「你知道八神选定者的最后一人是谁吗?」 「不,就连这点也忘了。」 不记得了吗?唉,就这样吧。 「米里狄亚知道狂乱神存在,还有祂与自己敌对的事。所以为了避免遭到窜改,才会将讯息预先留在自己的秩序之中吧。」 米夏感到疑惑地微歪著头。 「什么意思?」 「方才的文字不是因为照耀『创造之月』的光芒才显现出来,而是在亚露卡娜体内的米里狄亚的秩序重新创造出来的。只要没有能窜改的对象,狂乱神的秩序也无法发挥作用。」 虽说拥有相同的秩序,亚露卡娜与米里狄亚是不同人。她能留下来的,顶多只有这段讯息吧。 「创星艾里亚鲁会是五颗星,也是在防备狂乱神的窜改吧。也就是说,要是落到亚甘佐手上,就很可能会跟痕迹书一样遭到窜改。」 「狂乱神亚甘佐是赛里斯的选定神这个推论,我觉得很有可能喔。毕竟他能在戈卢罗亚那被监禁在霸王城的时候窜改痕迹书。」 莎夏说。 「想隐藏阿诺斯过去的人就是赛里斯吧?既然如此,现在狂乱神已经没有选定者了,所以祂不会对创星艾里亚鲁出手了不是吗?」 「最后一名选定者有可能与赛里斯有相同的目的。过去幻名骑士团存在于迪鲁海德,说不定赛里斯以外的人也对米里狄亚和我有什么意见。」 要是赛里斯至今以来的行动并非他的独断独行,那么战斗就还没有结束。 「再说也不知道冥王带走碧雅芙蕾亚的目的呢。」 「嗯……那还是尽早取得艾里亚鲁会比较好吧?西方帝国殷兹艾尔在哪里啊?」 戈卢罗亚那摇了摇头。 「地底虽然小国众多,但从未听说过有哪一国自称帝国。」 「是地上的国家。」 米夏一回答,莎夏就瞠圆了眼。 「殷兹艾尔……不在迪鲁海德吧?」 「在亚杰希翁。应该是人类的盟邦之一吧。记得位于大陆西侧,是一个约有三千年历史的国家。他们据说在原本就有的古老遗迹上搭建城堡与城市,过去居住一群擅长魔法的人类。在盖拉帝提崛起之前,曾经是亚杰希翁屈指可数的大国之一。」 我画起魔法阵,以魔力制作出立体──地上与地底──地图。 「亚露卡娜,方才迪德里希说的甘古兰多绝壁位在哪里?」 亚露卡娜倏地指出,让雪月花飞舞起来。地底的地图眼看著逐渐完成,在祂所指的位置上出现甘古兰多绝壁。 「唔嗯,赛里斯早就察觉到创星艾里亚鲁的存在了吗……」 我让位于地底的甘古兰多绝壁,还有地上的殷兹艾尔帝国亮起红光。 「这是……?」 莎夏忍不住惊叫出声。殷兹艾尔帝国的正下方即是甘古兰多绝壁。 「只要澈底搜索米里狄亚的魔力,就算不知道隐藏在哪里,也迟早会发现。再说时间也十分充足呢。」 「这也就是说,已经被窜改过了……吧……?」 「这可不一定。即使是米里狄亚,也知道我会在两千年后转生。既然如此,在这之前祂应该做出了某种对策。」 我指著画在地图上的甘古兰多绝壁。 「米里狄亚将创星艾里亚鲁留在西方帝国殷兹艾尔里。与其特地经由这块绝壁过去,从地上过去还比较快吧。幻名骑士团会在这里设置据点,也能认为这是因为他们无法在一朝一夕之间找到艾里亚鲁。」 既然如此,就还有希望。 「我们先回地上一趟。我也很在意幻名骑士团的残党。虽然还要调查甘古兰多绝壁,最好也同时从地上调查殷兹艾尔帝国。」 我边说边朝戈卢罗亚那看去。 「也帮我这样向迪德里希转达。」 「我知道了。」 「走吧。」 我画起「转移」的魔法阵,转移到艾贝拉斯特安杰塔的外头,就这样施展「飞行」朝地上飞去。 「欸,话说回来,这样好吗?」 莎夏询问。 「什么事?」 「假如世界和平,就不要寻求过去──米里狄亚的讯息是这样写的吧?都将赛里斯毁灭了,只要再设法处理掉幻名骑士团的残党,就算不知道过去也没什么问题吧?」 「唔嗯,莎夏,世界和平吗?」 她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说: 「……我觉得和平喔。与方才用痕迹书看到的那种两千年前相比的话。」 「那说不定能变得更加和平。」 「你说更加和平,是还想要什么变得和平啊?」 「讯息中提到那是早已结束的事吧?到底是什么结束了?那真的结束了吗?只要知道内容,说不定能拯救某些事物。只要拯救了,世界就会离和平更进一步。」 莎夏就像傻眼似的笑了,米夏则在一旁微笑。 「很像阿诺斯。」 「你所谓的和平,根本没完没了啊。」 我也发出「咯哈哈」的声音笑了笑。 「两千年前我只想著:只要结束地上的战争就好。一旦结束之后,却得知尽管如此还是有悲剧存在。在试著前往地底之后,就变得想平息那里发生的争执。」 如同莎夏所说,一个接著一个没完没了。 「我很抱歉。尽管会让你们这些部下辛苦,但我无论如何都很贪心。」 「我说过想成为哥哥的力量吧?」 亚露卡娜说道。莎夏则发出「呵」的一声轻轻笑了笑。 「魔王大人的贪婪还真让人伤脑筋呢。」 「我会帮忙。随时都行。」 米夏像这样鼓励我。 我们飞越天盖,返回地上。我立刻向我的部下与魔王学院的学生们发出「意念通讯」。 「抱歉打扰你们休息了,但我希望你们立刻集合到德鲁佐盖多。不准说办不到。」 这样告知后,我施展「转移」。转移前往的地点是德鲁佐盖多魔王城的王座之间。 「梅鲁黑斯。」 在以「意念通讯」呼叫后,留著白色长胡子的老人就以「转移」现身。 「关于殷兹艾尔帝国,有掌握到什么情报吗?」 语罢,梅鲁黑斯露出一脸很惊讶的表情。 「怎么了?」 「……没事。就只是关于那个殷兹艾尔,老身正好有事想与阿诺斯大人商量。」 梅鲁黑斯恭敬地回答。在我用眼神催促后,他立刻开始说明: 「亚杰希翁在关于要转换成议会制度这件事上,以盖拉帝提的人员为中心组成了勇议会,这件事老身已向您报告过了。」 勇议会是由亚杰希翁的新领导者们所组成的团体。 「他们之前曾经前往亚杰希翁的各个大国,进行关于这方面的交涉,不过老身方才收到伊卡雷斯的报告,说前往殷兹艾尔的勇议会即使期限到了也还没回来。」 「使用『意念通讯』呢?」 「连接不上。尽管曾想过要以『转移』靠近,然而似乎张设了过去勇者们擅长的结界,没办法入国的样子。」 能封住「意念通讯」与「转移」的结界啊…… 「应该是『封域结界圣ro meishisu』吧。但我不觉得现在还有人类懂得施展。」 「……说不定是转生后的勇者。或者也有可能是两千年前的魔族藉由转生成人类,让自己变得能够施展了。」 梅鲁黑斯以沉重的语调说。 「尽管可以强行闯入殷兹艾尔国内,但勇议会也有可能已被抓为人质,因此没办法轻举妄动。」 假如不清楚内部状况就确实如此吧。只要有「封域结界圣」,魔眼也不太能发挥效用。 「勇议会是何时进入殷兹艾尔境内的?」 「是在一个星期前。由于原本预定在遗迹城下町艾迪特赫贝停留,因此在那里的可能性很高……」 但无法确定吗? 「我正打算去殷兹艾尔一趟,但这下麻烦了。也就是魔族要是随便入国,说不定会为勇议会的人带来危险啊……」 「诚如您所言。」 时机太糟了。不,正确来说是糟过头了。就以偶然来说,时机太过完美。 「只能以『转移』移动到半途上,再偷偷潜入了吧?」 「对方应该会著重在『封域结界圣』的边界上进行侦察吧。既然无法以『转移』侵入内侧,只要加强那附近的警戒,就不必担心会遭人潜入。」 莎夏的眼神凝重起来。 「变装成进出殷兹艾尔的人?」 米夏一提案,莎夏就说: 「像是商人吗?可是,如果是对方抓住勇议会,还会准许他人入国吗?他们应该也很清楚盖拉帝提或是我们很可能会潜入国内。」 「有收到前往殷兹艾尔的人折返回来的情报,恐怕是对出入境进行了限制吧。」 对于梅鲁黑斯的说明,莎夏感到困惑似的歪著头。 「最起码,只要知道勇议会的人现在怎么样了就好……不过要是知道了,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呢……」 「唔嗯,我知道状况了。」 「什么!」 无视一脸目瞪口呆注视过来的莎夏,我画起魔法阵。显示在「远隔透视rimo」上的,是某人的视野。 地点是石造的室内。光线昏暗、充满灰尘,像是仓库一样的地方。 「这是谁的视野?」 亚露卡娜疑惑地问。 「勇者学院的学院长也参加了勇议会。是名叫做艾米莉亚的魔族。」 「啊……」 在莎夏惊叫后,米夏开口说: 「『意念钟』?」 「看来有戴在身上的样子呢。尽管还要看术者的魔力,就算是在『封域结界圣』的影响下,只要经由『意念钟』,就能让魔法线勉强连上。」 视线缓缓前进,看样子是在蹑手蹑脚地走著。尽管看起来没有被人抓住,却也让人觉得状况不太乐观。 「没办法向她搭话吗?」 「『意念钟』是让配戴在身上的人发出呼唤的魔法具。姑且不论平时,在『封域结界圣』里头要是不由对面呼唤这边的话,就无法对话呢。」 有东西发出声响,艾米莉亚猛然回头。 那里显示出一张陌生的脸孔。那是个带有一头灰金色短发的男人,他穿著神圣铠甲,配戴著长剑。艾米莉亚就像警戒似的退后。 「等等,我不是你的敌人。」 那个男人为了表示自己毫无敌意,于是举起双手。 「我叫卡希姆。是两千年前所属于盖拉帝提魔王讨伐军的勇者卡希姆。」 §8【连结的意念】 「……勇者……卡希姆?」 艾米莉亚一脸就像在回忆似的喃喃自语。 「我好像在教科书上看过这个名字……我记得你是勇者加隆的师兄吧……?」 「没错。我转生成龙人了。你是盖拉帝提勇者学院的学院长吧?」 卡希姆以认真的语调询问。艾米莉亚尽管保持警戒,还是点头承认了。 「虽然你是魔族,但我不打算与你交战。时代已经变了。」 卡希姆没有移动半步,维持举著双手的姿势说。 「然而,这世上也有无法适应时代改变的人。抓住你的伙伴和勇议会,在这座城市张设结界的就是其中一人。他是过去在迪鲁海德支配密德海斯领的魔导王波米拉斯黑洛斯。」 艾米莉亚就像没听过似的蹙起眉头。由于阿伯斯迪鲁黑比亚那件事,使得迪鲁海德的历史仍旧存在许多缺失。 「……你说的魔导王,是两千年前转生的魔族吗?」 「没错。他是个小心翼翼、慎重且狡猾的魔族。我认为他转生后就立刻隐藏实力,调查这个时代的情况。」 「你的意思是说,两千年前的魔族对勇议会怀有什么怨恨吗?」 「魔导王不是会因为怨恨而行动的男人,他的目的恐怕是要与魔王交涉。为此他打算取得应该存在于这座遗迹都市里,一种叫做创星艾里亚鲁的魔法具。」 艾米莉亚困惑地歪著头。 「他打算与魔王进行什么样的交涉?」 「恐怕是领土的支配权吧。魔导王波米拉斯黑洛斯隐瞒自己是魔族的事情,成为殷兹艾尔军的元帅,唆使怀有野心的帝王,在背地里支配著这个国家。他的目标大概是帝王的宝座吧。」 我在两千年前虽然和魔导王毫无接触,但以魔族来说,还真是个脚踏实地的男人。 「简单来说,就是魔导王反对亚杰希翁的议会制度。这个制度一旦实现,王族的权力就会减弱。」 「意思是说他想成为人类国家的王吗?明明是魔族?」 「优秀之人才适合担任支配者,这是他的想法。他说不定打算在最后支配亚杰希翁全境,从暴虐魔王手中夺回过去自己所统治的密德海斯领。」 两千年前不论是迪鲁海德还是亚杰希翁,至少都是由强者在统治国家。而他想夺回密德海斯的心情,我也不是无法理解。 「也就是说,他因为这样动用这种诉诸武力的方式要进行交涉吗?」 「殷兹艾尔没有诉诸武力以外的选择。假如反对勇议会的决定,就只会从亚杰希翁这个盟邦中被驱逐出去。」 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这是要将盖拉帝提本来握有的主权分散开来。倘若要结束无能支配者的独裁,会反对的国家应该很少吧。魔导王会抗拒这件事,是因为他企图总有一天要当上盖拉帝提的王吗? 「然而,他的想法与这个和平的时代不合。我要作为勇者讨伐魔导王,你则要救出勇议会的伙伴,我们的目的一致。」 「……我明白了。可是,你说的话并不一定是真的。」 艾米莉亚这么说著,施展「契约」的魔法。其内容是直到救出勇议会的伙伴为止,双方都要互相合作。 「你会怀疑是当然的。这反倒让我放心了。」 卡希姆毫不迟疑地在「契约」上签字。艾米莉亚露出些许安心的神情说: 「你的伙伴呢?」 「我没有伙伴。为了讨伐魔导王,我需要现代勇者们的力量,首先就去救出你们的伙伴。假如觉得我值得信赖,希望你们能为了打倒魔导王和我一起并肩作战。」 「我知道了。」 「就我的调查,勇议会的人员被分别监禁在两处牢房里。」 卡希姆以魔力画出地图。那是两人现在所处的建筑物地图。 「他们在这座艾迪特赫贝魔导要塞里的这里和这里,我们现在则位于这间仓库里。目前这段时间,魔导王波米拉斯并不在这座要塞里。士兵们会轮班进行看守和巡逻,时间很规律。只要知道换班时间,就能不被发现地抵达牢房。」 卡希姆以魔力标示出移动路径。 「这边的牢房警备森严,恐怕关著要职人员。」 「那就先突破另一个牢房吧。担任我护卫的三名勇者应该就被关在那里。都是多亏了他们,我才能逃离追捕。等救出他们后,只要集结全员的力量,应该就能突破另一个牢房。」 「了解。」 卡希姆施展「魔力时钟teru」的魔法,测量正确的时间。他靠到门旁等了一段时间后,对自己与艾米莉亚施展「根源伪装nazu」的魔法。在伪装成类似老鼠的小型根源后,他就开门让两人冲了出去。 卡希姆在石造通道上毫不迟疑地忽左忽右地奔驰一会儿后,就躲进柱子后方突然停下。监视著行进方向的士兵一面警戒地环顾四周,一面从柱子前方通过。 在经过一定时间后,两人再度冲出。基于卡希姆调查到的看守配置与巡逻路线,他们时而前进时而停留。尽管绕了一大圈,他们还是在没被人发现到的情况下抵达牢房前。 在似乎很坚固的铁门前,两名看守直挺挺地站著。 「我来当诱饵。」 「我知道了。」 艾米莉亚立刻冲出躲藏处,朝两名看守直冲而去。 「你这家伙!」 就在士兵猛然惊觉而拔出剑,正要应战的下一瞬间── 「……呃啊……」 两名士兵就向前倒下。因为卡希姆趁他们将目光朝向艾米莉亚的瞬间,绕到两人背后将其打晕了。 「『布缚结界封jie nero』。」 圣布将士兵重重捆起,隔绝掉对外发出的魔力。他抢走其中一名士兵持有的魔法钥匙,插进牢房的钥匙孔里,门锁「喀嚓」一声打开。 打开门之后,在室内发现约十名左右勇议会的人们。勇者学院的学生莱欧斯、海涅与雷多利亚诺的身影也在其中,他们全都被魔法手铐铐住。 「我是勇者卡希姆,是来帮助勇议会的。」 卡希姆一施展「解锁dei」的魔法,铐住勇议会人类们的手铐就解开了。 由于陌生男人的登场,使得他们瞬间露出警戒的神情,不过一看到艾米莉亚走进来,就全都变成安心的表情。 「其他看守马上就会来了,快跟我走。」 被关在牢房里的人们起身,同时开始移动。就在这时,艾米莉亚靠近卡希姆。 然后,她握住他配戴在腰间的长剑,将其拔了出来。 ──咦? 艾米莉亚的疑惑经由「意念钟」传达过来。她握著那把剑,居然偏偏朝著跑过来的一名勇议会人员砍了下去。 「……嘎啊……!」 「艾米莉亚,你在做什么──」 艾米莉亚的剑朝著赶来的勇者学院学生──莱欧斯的心脏刺过去。 「什么……呃……」 「灼热炎黑guriado」的火焰在他体内卷起漩涡,连同他的反魔法一起灼烧内脏。 「……呃…………啊…………!」 莱欧斯立刻瘫软倒下。 「艾米莉亚学院长,你这是在做什么!」 「视情况而定,这件事可不会轻言了事啊!」 勇议会的成员们发出怒吼,然而艾米莉亚没有回答。 「也就是说,他们要是得救了,你就会很困扰吧?」 此时厉声说道的人,是勇者卡希姆。 「难怪只有你没有被关进牢房里。毕竟你终究是魔族,也就是说你其实是魔导王的伙伴对吧?」 ──不是的。 经由「意念钟」,再度听到艾米莉亚的心声。卡希姆和勇议会的人员都听不见吧。 ──身体擅自动了起来。无法说话。为什么? 「没错。」 艾米莉亚就像被什么操控一样地说。 「暴虐魔王的目的是要澈底支配人类。藉由成立勇议会,让有力人士集结于此。之后只要再将你们澈底铲除,目的就达成了。」 艾米莉亚发出「灼热炎黑」。 「唔!那个『契约』原来是伪装的吗!」 卡希姆以反魔法打掉漆黑火焰。艾米莉亚尽管签下直到救出勇议会的伙伴为止都要合作的「契约」,却违背了这道契约。 「这些人可是相信你的啊!相信时代已经改变了!」 卡希姆就像控诉般大喊。 「不惜夺走自己学生的性命也要服从魔王,这样你就满足了吗!你和他们之间的羁绊就只有这样吗!」 「……喂……」 朝著愤慨的卡希姆发出声音的人不是别人,竟然是心脏被刺伤,趴伏在地上的莱欧斯。 「……我不知道你这小子是打哪里冒出来的……但别给我胡说八道啊……这家伙啊,才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艾米莉亚这次用剑刺穿莱欧斯的喉咙。尽管如此,他还是说: 「……艾……米莉……亚……才……不是…………这种人……」 他微弱的声音,只传达给身旁的艾米莉亚。她接著袭向卡希姆,手上的剑却被轻易架开、踢掉了。卡希姆捡起掉落在地面上的剑。 「各位!其他看守马上就会过来巡逻了。在我压制住她的时候,快离开这里!」 在卡希姆的诱导下,勇议会的人员纷纷离开牢房。正当海涅一副有话想说的模样要靠近他时,雷多利亚诺伸手制止了海涅。他用食指推了一下眼镜。 两人在互相使了个眼色后,便这样说: 「这就是你的真心吗,艾米莉亚?」 雷多利亚诺问。 ──不是。 她忍不住喊出心声,嘴巴却没有动。 「……哦~果然呢。不管怎么说,魔族就是这样呢。」 海涅吊儿郎当地说。 「两位也动作快。尽管很遗憾,但已经没有时间治疗他了!」 在别有含意地看了艾米莉亚一眼后,雷多利亚诺与海涅就离开牢房。 「邪恶的魔族,给我好好记住,在魔导王之后,我绝对也会将你讨伐!」 拋下这句话后,卡希姆就关上牢门,在上锁后离开了那里。 「……莱欧斯同学……」 艾米莉亚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 「声音……」 大概是身体能动了吧,艾米莉亚立刻赶到莱欧斯身边,对他施展恢复魔法,可是伤口没有复原。或许是最初刺中心脏的那把剑的力量吧,圣痕眼看著不断增加。 「……复原……不了……」 莱欧斯的手微微伸出,碰触艾米莉亚的脸颊。 「……果然呢……你……恢复……正常了……啊……」 艾米莉亚强忍泪水,紧咬下唇。然后她停止施展恢复魔法,朝著莱欧斯画出另一个魔法阵。她切开指尖,滴下一滴血。 「莱欧斯同学,你仔细听好。」 他尽管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还是注视著艾米莉亚的脸。 「我会先杀掉你。」 艾米莉亚还无法施展治疗圣痕这种纤细的恢复魔法。她应该是判断只能先杀掉他,再以「复活」让他复活了吧。 「……虽然成功率不怎么高……」 「……这个我是没意见啦……」 莱欧斯以平静的表情说: 「……在这之前,能先听我说一句话吗……?」 「不行……!」 艾米莉亚将魔力注入「复活」的魔法阵里。 「……啧……那就下次吧……可别失败了喔……」 「用不著你说……!」 莱欧斯就像完全相信艾米莉亚一样,将性命托付给她。她竭尽全身的魔力,完成了「复活」的魔法阵。她接著从收纳魔法阵中取出小刀,抵在莱欧斯的胸前。 「…………我要动手了喔……」 艾米莉亚的手颤抖起来。以她现在的魔法技术来说,「复活」的成功率最高只有三成吧。莱欧斯握住艾米莉亚颤抖不已、难以下定决心的手。 「……没事的,别担心……你这家伙不会失败啦……」 艾米莉亚点了点头,露出下定决心的表情,然后将手中小刀用力刺进他的左胸口。莱欧斯的身体轻颤一下。 「拜托你,拜托。回来吧。」 艾米莉亚只是一心施展「复活」魔法的意念满溢而出。 ──我曾一度犯下过错。已经不能再失败了。 ──不能再次失败。 ──回来吧。请把我重要的学生还给我。 ──拜托。 「…………」 艾米莉亚倒抽一口气。「复活」的魔法阵启动了。以她的魔力来说,只要经过三秒,复活成功的机率就会等同于零吧。 可是──莱欧斯依旧阖著眼,伤口也没有复原。她的泪水扑簌簌地滑落。 「谁快来……救救他……」 ──拜托,谁快来救救他吧。 「………………阿诺苏同学……」 『唔嗯,总算呼叫我了啊。我等很久喽,艾米莉亚。』 「………………………………咦……?」 阿诺苏波鲁迪柯乌罗以「意念通讯」发出的声音,使得艾米莉亚当场愣住。在我经由艾米莉亚呼唤阿诺苏而完全连上的魔法线辅助她施展「复活」之后,莱欧斯的伤势眼看著逐渐恢复。 「……呜……啊……」 由于「复活」魔法成功,莱欧斯恢复呼吸。艾米莉亚一面看著这一幕,一面感到困惑似的对著「意念钟」说: 「……阿诺苏……同学……?为什么?应该有结界挡著……」 『不过就是结界,难道你以为与我的「意念通讯」就连接不上吗?』 「真是的……」 艾米莉亚就像松了口气一样,露出破涕为笑的表情。 「我应该叫你要改掉那种和魔王没两样的说话方式吧……」 落下的眼泪化为喜悦。 §9【准备潜入】 清醒过来的莱欧斯僵硬地坐起身子。 我以「意念通讯」对艾米莉亚说: 『在看守来之前离开那里,快画出「解锁」的魔法阵。』 艾米莉亚朝牢门画出「解锁」的魔法阵。在我辅助她施法、送出魔力之后,门锁就「喀嚓」一声打开。 「莱欧斯同学,我们要走了喔。假如发觉我们消失,追兵应该会立马追上来,所以要尽可能离开这里。」 「是啊。」 艾米莉亚与莱欧斯推开牢门来到牢房外头,尽可能避免遇到士兵们地慎重前进。 「……话虽如此,看守果然很多呢……」 艾米莉亚一面躲起来窥看情况一面说。 『先回去仓库吧。』 「我知道了。」 艾米莉亚与莱欧斯沿著她原本过来的路径折返。由于没有卡希姆带路,途中不得不打晕几名看守,但他们还是得以平安回到仓库。 『能画出那里的地图吗?』 「这是方才勇者卡希姆画给我看的地图就是了。』 艾米莉亚画出艾迪特赫贝魔导要塞的地图,我则令其中一处散发红光。 『尽管张设在殷兹艾尔的「封域结界圣」范围广大,结界相对也很不稳定。我现在标示出的地点,是这附近结界最弱的地方。虽说本来的话,不到能进行「转移」的程度。』 「也就是如果以『意念钟』连起魔法线,就有可能吗?」 『勉强可行吧。』 艾米莉亚与莱欧斯死死盯著地图,大概在思考要怎么前往那个地点吧。 『只要抵达那里,就能送出救援。详情我已经通知魔王了。』 唉,虽然就是我自己。 「如果是这里,警备大概不会太森严……」 「那就赶快走吧。等迪鲁海德的救援抵达,只要和雷多利亚诺与海涅他们会合,把事情说明清楚就没事了。你刚才是被魔法或是魔法具操控了吧?」 「是啊……」 艾米莉亚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 「可是,我到底是何时中了强制的魔法啊……心里一点头绪也没有。」 『唔嗯,这点我这边会调查。』 「那就拜托了。」 艾米莉亚与莱欧斯离开仓库,朝结界薄弱的地点移动。由于她不再将注意力放在这里,所以「意念通讯」中断了。 「──虽然我从途中才开始看……」 我将视线从「远隔透视」上移开,转头就发现雷伊站在那里。辛、耶鲁多梅朵、米莎、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他们也都集合了。 「艾米莉亚老师是不是与卡希姆缔结了『契约』啊?」 「原来如此。是『契约强制roa zekuto』啊?」 雷伊点点头,向在场人们说明: 「与『契约』有所不同,那是会对签署的人发动强制力,强迫对方实行符合契约行为的魔法喔。」 「伪装成『契约』的魔法阵?」 米夏一说完,莎夏就接著质疑: 「也就是连契约内容都伪装了吧……?毕竟内容本来写说要在救出勇议会之前合作。可是说到底,施展『契约』的不是艾米莉亚老师吗?」 「窜改了?」 「要不被发现地窜改他人的魔法,这种事……」 莎夏露出恍然大悟一般的表情。 「……也就是狂乱神亚甘佐做的吗?」 「或许有这种可能吧。那个男人说不定是八神选定者的最后一人。」 目前只能经由「意念钟」,透过艾米莉亚的魔眼看到现场情况。不论是狂乱神的秩序,还是伪装成「契约」的魔法阵,都没办法窥看到深渊。 这点即使是雷伊也一样吧。他甚至没看到签订「契约」的瞬间,尽管如此,他还是怀疑到了卡希姆头上。 「你为何觉得是卡希姆做的?」 我询问雷伊。 「因为他就是这种人。卡希姆特别想要贬低勇者的存在。」 「为什么?毕竟说到底,卡希姆也是勇者吧?」 莎夏感到疑惑地问。 「他没能成为勇者。尽管拥有勇者的头衔,但那不是他想当的勇者喔。其实卡希姆本来应该被灵神人剑选上,率领盖拉帝提魔王讨伐军与暴虐魔王交战。」 「因为没被选上,所以嫉妒成狂了吗?」 雷伊点了点头。 「不论是剑技,还是勇者的魔法,卡希姆都在当时的我之上喔。因为他就是这么努力呢。讨伐魔王、终结大战,要为了世人舍弃自我、舍弃欲望,成为真正的勇者,是他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喔。人人都相信卡希姆才适合担任勇者。」 他一脸悲伤地说: 「可是,灵神人剑选上了我。从那一天起,卡希姆就渐渐变了。」 雷伊以沉重的语气继续说明: 「他变得老是在做会贬低勇者评价的事情。而且似乎还经常在背地里抱怨,说他无法相信会让没能力的人当上勇者。在大战途中,就连我所指挥的盖拉帝提魔王讨伐军都被他埋下内讧的种子。」 「在对抗魔族的时候,居然在做这么愚蠢的事。」 雷伊露出苦涩的表情。 「最后,杰鲁凯老师注意到了他的行径。卡希姆招认了喔。在留下要将勇者拖下神坛的发言后就逃走了。我与老师追寻他的下落,在所到之处,他都以类似这次的手段四处败坏勇者的名声喔。最后老师消灭了他──本来应该是这样呢。」 毁灭得不够澈底吗? 「等等。那么,如果刚才艾米莉亚老师的情况是卡希姆搞的鬼,也就是说他想让大家以为暴虐魔王是敌人,让勇议会分崩离析吧?」 莎夏一面扶著额头,一面这样说。 「他恐怕想让众人目睹『勇者杀害对人类友好的魔族』这种情况吧。」 「做这种事想怎样啊……?而且说到底,现在勇者有和没有都一样了吧?大战已经结束,我们也不是敌人了。」 雷伊瞬间支吾了一下,然后接著说: 「……大概是时代就算改变,卡希姆也没办法改变吧。说不定是我把他逼疯了。」 「我想这不是雷伊同学的错。」 米莎说。 「至少我要是比卡希姆强,他就不会感到不合理了。」 「既然如此,那就简单了。」 雷伊朝我看来。我对上他的视线说: 「不让其他人出手,让他无从抱怨,堂堂正正地打倒他吧。就让那个只会扯他人后腿的愚蠢男人,用身体澈澈底底明白谁才是真正的勇者吧。」 「……谢谢。」 紧接著艾莲欧诺露竖起食指,一脸悠哉地询问: 「嗯~我是中途才来的,所以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现在要做什么啊?」 「是工作……吗……!」 洁西雅摆出凛然的表情展现干劲。 「接下来要前往位在亚杰希翁大陆的殷兹艾尔帝国。在那里的遗迹都市艾迪特赫贝里,恐怕有五个米里狄亚所留下、名为创星艾里亚鲁的魔法具,是封印著我失去记忆的东西。」 「哇!在不知不觉中,事态急转直下喔!」 艾莲欧诺露戏谑地说。 「只不过,好像有一群人意图阻挠我找到创星艾里亚鲁。勇者卡希姆、魔导王波米拉斯,还有幻名骑士团说不定也是其中之一。敌人的数量目前尚不明朗。」 「总之就是跑一趟殷兹艾尔,把阻挠我们的家伙打飞,拿到那个叫创星艾里亚鲁的东西就好了吧?」 艾莲欧诺露以粗糙的认知询问。 「还要救出勇议会的人们。」 米夏淡淡补上一句。 「还有一点。在殷兹艾尔的正下方,位于地底的甘古兰多绝壁上,发现到了幻名骑士团的藏身处。他们很有可能与这次的事件有关。」 「要兵分两路吗?」 辛这样说。 「没错。辛,你立刻与耶鲁多梅朵一起前往甘古兰多绝壁,澈底查明幻名骑士团在那里策划著什么阴谋吧。」 「遵命。」 「我将目前得到的情报传过去,你们之后就先确认一下吧。」 我将以痕迹书看到的过去,还有米里狄亚留下的讯息等情报,经由「意念通讯」传达给辛、耶鲁多梅朵与其他人。 「咯咯咯,话说回来,你好像也把学生们叫过来了呢。」 耶鲁多梅朵一边画著「转移」的魔法阵一边说: 「似乎又要发生有趣的事了不是吗!」 耶鲁多梅朵一转移离开,辛也像是要追上他似的施展「转移」。 「这么说来,你把学院的学生们找来要做什么啊……?」 莎夏就像在说她有不好的预感一般问道。 「唔嗯,全员都集合在训练场的样子,接下来就到那里说吧。」 我这么说著,画起「转移」的魔法阵。我们一转移到德鲁佐盖多第二训练场,就发现学生们早已坐在那边等著。这是魔王的传唤,应该是觉得不能迟到,所以急忙赶过来的吧。 「抱歉打扰各位休息了。现在发生了一点麻烦的事。」 我一这么说,教室内就瞬间紧张起来。在紧绷的气氛之中,一名学生开口说: 「……喂,我严重地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也是。该说胸口骚动不已吗……」 「……是那个吧……」 「……十之八九是那个吧……」 学生们窃窃私语。 「看来也有人察觉到了呢。别担心,事情没这么严重。位于亚杰希翁大陆的殷兹艾尔帝国出了点麻烦,勇议会被殷兹艾尔军抓住了。首谋者被认为是两千年前的魔族──魔导王波米拉斯。此外,盖拉帝提魔王讨伐军的勇者卡希姆也是敌人。」 我将卡希姆意图欺骗勇议会的事、敌人的全貌尚不明朗的事,以及创星艾里亚鲁的事情等,简单告诉他们现状。 「首先要救出勇议会。」 学生们的表情变得黯淡。 「然后找出这次骚动的首谋者,将其逮捕或是毁灭。」 学生们的表情越来越阴沉。 「然后同时要找出创造神米里狄亚所留下的创星艾里亚鲁。」 我将「魔王军gaizu」的魔法线连在他们身上,以「意念通讯」将米里狄亚的魔力波长传达给他们。 「假如发现和这个魔力波长相似的魔法具,就加以回收。」 学生们全都以凝重的表情聆听说明。 「对了,还有我不会去,在现场要听从艾米莉亚的指挥。我很期待你们的好消息喔。」 学生们的脸色阴沉到不能再阴沉。 「……不会去,是说真的吗?就算有雷伊和莎夏大人在……」 「……话说魔导王波米拉斯……因为是两千年前的魔族,而且还是王,也就是耶鲁多梅朵老师等级的人物吧……?」 「勇者卡希姆似乎也很麻烦。哪怕是勇议会,也认为我们是敌人不是吗?」 「才想说好不容易从地底回来了,结果这次是亚杰希翁的内乱啊……」 学生们纷纷出言抱怨。 「没自信的人,就算辞退也无妨。」 尽管我这么说,却谁也没有举手。倒不如说,他们反而更加绷紧了表情。 「……这是在举手的瞬间,就说『那就让你从人生之中辞退吧』的那个吧……」 「很难说喔。是『我来帮你建立自信』也说不定喔?」 他们「咕嘟」一声吞了口口水,露出下定决心要面对恐怖的表情。 「……也就是不论敌人是什么样的对手……都比暴虐魔王来得好吧……」 「哈、哈哈!没事的、没事的……我早就料到会有这种事,所以这一个月拚命地在练习魔法喔。」 「我也一样。因为知道肯定还会有下一次嘛。这是预习喔,预习。为了不要死掉呢……哈哈……」 有半数以上的学生都露出只能上了的表情。看来也有人变得相当明白状况了呢。 「那么,在艾米莉亚抵达能施展『转移』的地点前先暂时待命。之后阿诺苏应该会经由『意念钟』帮你们转移过去,就各自做好潜入的准备吧。」 我施展「幻影拟态」与「隐匿魔力」的魔法,当场消去了身影。 「阿诺苏……那家伙有来吗──」 「我在这里喔。」 在我搭话后,学生就像被吓到似的转头。我以「逆成长kurusura」变成相当于六岁的身体,在众人面前现身。 「你、你又躲起来啊……别吓人啦……」 「抱歉啦。」 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你要以阿诺苏的模样过去吗?」 雷伊低声询问。 「因为要去见艾米莉亚,而且说不定还能让敌人大意。」 说完,他就对我施展「根源伪装」的魔法,将我的根源伪装成看不出是魔王的样子。学生们各自取出魔剑与魔法具,进行战斗的准备。 艾米莉亚马上就要抵达目的地了。 §10【两千年前的魔族与现代的魔族】 艾米莉亚与莱欧斯在艾迪特赫贝的魔导要塞里慎重地前进。这附近是警备薄弱的区块,他们一面避开看守的士兵,一面前进到距离目标房间只差一步的地方。 「……是那里啊……确实觉得结界好像有点弱呢……」 莱欧斯尽管躲藏起来,还是窥看著目的地的房间。在门外看守的士兵有两位,他们小心翼翼地警戒四周。 「啧……我们逃走的事,果然已经传开了啊。看来没办法攻其不备了,可是毕竟圣剑被夺走了……」 通往看守士兵的通道,是一条无处藏身的直线走道。在打倒士兵之前,艾米莉亚他们的所在位置以「意念通讯」传达给全军的风险很高。 「时间耗得越久,状况就越不利。就从正面上吧。」 「你说真的吗?」 「与龙比起来,他们算可爱的喔。」 莱欧斯「哈」的一声笑了出来。 「说得没错!」 莱欧斯迅速冲出藏身处,在双手缠绕火焰。 「『大霸圣炎saifuio』。」 士兵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熊熊燃烧的圣炎后,连忙大喊: 「敌、敌袭!逃离牢房的勇议会──」 抢在他施展「意念通讯」之前,赶来的艾米莉亚就以小刀割断他的喉咙。 「……呃……哈……」 「该、该死──!」 就像要反击似的拔剑的士兵,被她以「灼热炎黑」烧成灰烬。两名士兵在眨眼间就丧失作战能力。 尽管莱欧斯还在警戒四周,艾米莉亚贴上那扇房门。她将魔眼视线朝向内部,竖耳倾听。虽然她没办法透视内部,但是能感受到魔力吧。 「……里头有人呢。大概是人类……」 「是殷兹艾尔的士兵吗?」 「以士兵来说,我觉得魔力有点弱。」 「人数呢?」 「一个人。」 两人对看了一眼。 「那就只能上了吧。总之先压制住里头的家伙,只要把迪鲁海德的救援叫来,就是我们赢了。」 「是啊,那就上吧。」 艾米莉亚握住门把,但门似乎上锁的样子。她画起「解锁」的魔法阵说: 「阿诺苏同学,拜托你了……」 在我辅助她施法后,门锁就「喀嚓」一声打开。艾米莉亚朝莱欧斯使了个眼色,把门打开,他立刻冲进屋内。 「『圣炎铠desutoa』!」 莱欧斯在身上缠绕起火焰铠甲,不加思索便往室内的人影扑去。这是藉由按倒对手发动的结界魔法── 「唔喔啦啊啊──咦……?」 ──在那之前,莱欧斯停下动作。他发现坐在室内地上的,竟然是个被绑住嘴巴、双手被魔法手铐铐住的长发少女。 「嗯──嗯──!」 少女泪眼汪汪,朝莱欧斯露出恐惧的表情。 「……这……该怎么办啊,艾米莉亚?」 「毕竟外头有人看守,应该是和勇议会一样被殷兹艾尔军抓住的人吧。帮她解开吧。」 莱欧斯一蹲下来,少女就吓一跳地退开。 「放心啦。我们不是敌人,是勇者学院的人。」 莱欧斯这么说著,把绑住她嘴巴的布条拿掉。 「……谢、谢谢你……我是殷兹艾尔帝国的第一皇女萝娜殷兹艾尔。」 「第一皇女……?」 艾米莉亚面带疑惑地看著萝娜。 「这么说来,我好像见过你。为何第一皇女的萝娜大人会被军方监禁啊?」 话一说完,对方就露出沉重的表情。 「那个……我听到了……」 「听到什么了?」 「……父亲……殷兹艾尔皇帝夏布斯,要将前来的勇议会人员们抓起来的事情。我正想把这件事传达给盖拉帝提的使者……」 就被抓了啊? 「父亲一定是被骗了──被军方的波米拉斯元帅骗了。我亲眼看到他的身体变成火焰的样子。波米拉斯是魔族,肯定是他对父亲做了什么。」 「……除了是魔族以外,还有什么波米拉斯欺骗了皇帝的证据吗?」 艾米莉亚一这么问,萝娜就露出困惑的表情。 「……那个……具体来说……可是,那么温柔的父亲,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才对……」 只要遭遇意想不到的灾厄,人们就会想怪罪在其他事情上。即使彼此毫无怨恨,会认为非我族类的魔族是原因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吧。可是,夏布斯皇帝也不一定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抱持野心。 「拜托你们,能带我到父亲身边吗?我一定能说服他。」 「……总之,我们先移动到安全的地方吧。」 莱欧斯抓住铐著萝娜的魔法手铐。 「说不定会有点烫,你忍耐一下喔。」 火焰「轰」的一声卷起,他将手铐的锁渐渐烧断。萝娜瞬间痛苦地扭曲表情,但还是拚命忍到手铐解开为止。 「……谢……谢谢……」 萝娜握住艾米莉亚伸出的手站起身来。 「里头还有一间房间的样子呢。」 她看向设置在室内的另一扇门。那间房间明显看得出来结界很弱。 「萝娜大人,你知道这里是什么房间吗?」 「抱歉,我很少来到魔导要塞……」 萝娜不好意思地说。 「因为里头感受不到人类的魔力,我想应该没问题。」 「吵成这样都没人出来的话,大概没问题吧?」 艾米莉亚与莱欧斯一面这样对话,一面靠近内侧的房门。她慎重地推开房门,房内空无一人,就只是一间摆著桌椅与家具的普通房间。 两人松了口气。 「……阿诺苏同学,我们到了。可以吗?」 『做得好。我立刻送出救援。』 我经由「意念钟」分析现场的魔力环境。由于结界薄弱,所以勉强行得通吧。 在我施展「转移」的魔法后,室内就画出魔法阵。眼前瞬间染成纯白一片,而就在这一瞬间,经由艾米莉亚视野看到的房间景色眼看著不断变化。桌椅和家具消失,地板、墙壁与天花板上出现魔法阵。 「啧……!」 就在莱欧斯正要折返的瞬间,眼前的房门也跟著消失,变成了墙壁。 「这是啥鬼!门居然消失了!」 纵然他一拳挥去并轰出「大霸圣炎」,经由魔法强化的墙壁也坚硬得毫发无伤。 「艾米莉亚,该怎──」 莱欧斯正要请求她的指示,便说不出话来。眼前本来有我画出的「转移」魔法阵,是要将救援从迪鲁海德送来的入口。那个入口如今正被球状的火红烈焰覆盖,发出「轰隆隆隆」的声响熊熊燃烧著。 「快灭掉火焰!否则救援会在转移瞬间就──」 艾米莉亚画起魔法阵,在手掌上制造出冰块。 「『魔冰shieido』!」 「『圣八炎结界zagado』!」 艾米莉亚施放的冰块袭向炎球,莱欧斯的「圣八炎结界」则构筑平息火焰魔力的结界,可是一点效果也没有。 「还真是脆弱啊。不论是现代的魔族还是勇者,都无法与两千年前相比哪。」 声音响起。尽管莱欧斯与艾米莉亚环顾四周,依然不见敌人的踪影。 「在看哪里,余就在这里啊。」 在覆盖魔法阵的球状火焰上,浮现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睛与嘴巴。 「真受不了。所谓的飞蛾扑火,就是这么一回事吧。『封域结界圣』的结界只有此处薄弱之事,余不可能没注意到吧?」 艾米莉亚的眼神凝重起来,看著那个魔族。 「你是魔导王……波米拉斯吗……?」 「没错。现代的弱小魔族啊,余即是魔导王,穷极魔导的王者。」 突然其来的黑幕登场,使得艾米莉亚咬紧牙关。 「弱者啊,余有个提议,你能听一听吗?」 在这种状况下,波米拉斯的态度意外地谦逊。艾米莉亚尽管保持警戒,还是反问: 「……什么提议?」 「余的体内是充满火焰的异空间,以『转移』闯进去的人们目前还勉强留著一条命。成为余的部下吧。这样的话,余就让你们还有擅闯余之领土的这些愚昧之人活下去吧。」 狭小室内因为波米拉斯的火焰渐渐上升到惊人的高温。温度高到不论是艾米莉亚还是莱欧斯,光是站在那里就不得不感到疲惫。 「我是暴虐魔王的部下。你打算反抗迪鲁海德的支配者吗?」 「区区的部下,就别狐假虎威了。如果想与余对等交谈,就别依靠主子的力量,而是试著以自己的力量说话。这才是所谓的魔族啊。」 浮现在狂暴火焰上的魔眼眼神散发冰冷杀气。 艾米莉亚被他的气势压倒,因而哑口无言。她应该领悟到:假如不展现实力,双方就不可能沟通了吧。 「这不需要考虑吧?你有两条路可以走。不是成为余的部下活下来,就是和被叫来这里的伙伴们一起被本魔导王波米拉斯的火焰烧成灰烬。」 艾米莉亚没有回答,小心翼翼地找寻胜算。看到她的反应,波米拉斯就发出「嘻嘻嘻嘻」的声响, 一面喷洒著火星一面笑著。 「愚蠢之人啊,尽管都中了这么单纯的陷阱,以为自己还有胜算吗?倘若是两千年前的魔族,就绝对不会转移来这里吧。」 就像嘲弄似的,波米拉斯的火焰之嘴扭曲起来。 「听好了吗,退化的魔族啊?假如连力量与头脑的差距都不懂,就让余来教导你吧。」 球体的火焰上长出手臂。波米拉斯将这只火焰手臂伸进自己的球体火焰中。 「你就用那双魔眼眼睛好好看清楚真正的魔族之力吧。余就将转移到这里的魔族,一个一个地烧死给你看。」 波米拉斯用力握起火焰之手。 「首先是一个人,看吧。」 波米拉斯将火焰之手从球炎里拔出,接著慢慢地张开手掌。 出现在他手掌上的是个人偶,脸上没有五官,写著「笨蛋」两个字。 「什么……是假……」 剎时间── 「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唔啊啊啊啊啊啊啊!」 波米拉斯的火焰身躯炸开,从中出现相当于六岁的魔族身姿。 「唔嗯,倘若是两千年前的魔族,就绝对不会转移来这里吗?」 炸开的火焰再度聚集起来,渐渐化为人形。 「还真是陈腐的套路呢,魔导王。这种程度的陷阱就和没有一样,彷佛在说『请转移过来吧』一样喔。」 火焰完全化为人形,浮现在脸上的火红魔眼窥看著我的深渊。 「……哦?看来也有稍微有点骨气的人呢。哎,就让余好好教训一下你吧。」 波米拉斯以双手画起魔法阵。 「假如你能抵挡这个魔法,就准许你在余面前报上姓名吧。你就亲身体会,人称在迪鲁海德无人能匹敌、余至高的『狱炎歼灭炮』。」 他以双手画出的魔法阵紧密合而为一,从构筑在中心的炮门朝我发射出火红的「狱炎歼灭炮」。 「我并不打算报上名字。倘若你想知道,要我告诉你也行。」 我无畏地笑了笑,同时画出魔法阵,从中发射出漆黑的「狱炎歼灭炮」。 火红太阳与漆黑太阳一面互相喷洒熊熊烈焰,一面相互碰撞。我的「狱炎歼灭炮」发出「轰隆隆隆隆隆隆」的声响,彷佛要将那颗火红太阳燃烧殆尽似的撞出大洞,笔直地往波米拉斯射去。 「什么……!」 波米拉斯的火焰身躯逐渐遭到漆黑火焰吞噬、燃烧。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他承受不住攻击,当场化为无数火星退开。 「……你究竟是何人…………?」 我堂堂正正地回答: 「阿诺苏波鲁迪柯乌罗,是现代的魔族。」 §11【魔导王的警告】 扩散的火焰再度于一处聚集起来,同时化为人形。在画出魔法阵后,波米拉斯的身体就穿上一袭古色古香的长袍。 「你说你是现代的魔族吗?」 波米拉斯魔眼发亮地开口说。 「你一脸想说『难以置信』的样子呢。」 「真要说的话是惊讶吧。看来余也相当习惯这个魔法时代了呢。不过,这并非不可能的事情。说到底,魔族本来就是像你这样的强者,不论是谁都变得脆弱的这个时代的魔族才异常啊。」 他什么都没察觉到吗?还是在假装没有察觉到? 「阿诺苏波鲁迪柯乌罗,现代的强大魔族啊。余有个提议,你愿意听听看吗?」 「说吧。」 魔导王十分认真地说: 「你是否愿意当余的部下?余本来就不好斗争,然而要是面临危机,就不得不加以反抗。愚者也必须要受到严惩吧?最重要的是,这个时代太危险了──远胜于两千年前啊。」 火焰面容漾起满面笑容。 「如果你真的不好斗争,我有个更好的提议。」 「你说好提议,是什么样的提议啊?」 「只要你成为暴虐魔王的部下就好了。现代的魔族不好斗争,人类也一样。大战已经结束,世界迎来和平。」 波米拉斯一面发出「嘻嘻嘻」的声音喷洒火星,一面将我的提议一笑置之。 「和平……你说这个时代和平吗?尽管拥有逼近余的魔力,但你果然还是现代的魔族啊。居然觉得这么危险的世界看起来很和平。」 他在敛起笑容后,目光如炬地注视著我。 「在余离世之后的时代支配者──暴虐魔王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阿诺苏啊,你真的觉得他可以信赖吗?」 居然问我能不能信赖他啊? 「我不懂你的意思。我会站在这里就是答案。」 「随时都能将众神、精灵、魔族、人类与世界毁灭之人作为一个人存在,这样真的能称为和平吗?」 波米拉斯以十分认真的表情询问。 「只要暴虐魔王一时兴起,世界就会在那个时候毁灭。懂了吗,现代魔族啊?和平并非建立在这种危险基础之上的东西。」 他一说完,艾米莉亚就立刻说: 「我觉得比起强行抓住勇议会的你来说,魔王要来得和平多了?」 「你不懂啊,魔族之女。余虽然不好斗争,但也是两千年前的魔族,一点也不打算担任和平的使者。但是啊,世界存在绝对不能跨越过去的底线。即使是生在群雄割据、战火四起时代的余,也有不能置之不理的威胁。」 对于瞪著自己的艾米莉亚,魔导王就像在训诫她似的说: 「余在转生之后,至今都不曾发起行动。不仅是幻名骑士团的赛里斯、暴虐魔王和勇者加隆,就连地底的龙人们也很棘手。假如在有他们存在的这个世界轻举妄动,应该会立刻遭到毁灭吧。」 火星从静静诉说的波米拉斯全身冒起,飞扬起来。 「这就叫做世界的平衡。正因为存在不受个人想法左右的领域,才能成为斗争的抑止力。然而,暴虐魔王又如何呢?只要他想,就能毫不在意平衡地毁灭世界。」 「只要他不想,就与不会毁灭一样。」 对于厉声说道的艾米莉亚,波米拉斯立刻反驳: 「他想不想毁灭并不重要,问题在于他有办法毁灭啊。勇议会要废除由盖拉帝提王族统治的君主制度,推行议会制度吧?」 「……对。」 「这是为何?或许盖拉帝提王族独裁统治亚杰希翁,施行了愚蠢政治,可是他们并非打从一开始就是如此,而是王族们在漫长的岁月中腐败了。有谁能断言暴虐魔王不会如此?」 艾米莉亚难以回答,魔导王就立刻说: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吧?这世上存在能毁灭世界的大魔法,然后是否要启动这个术式,全都交由魔王阿诺斯的个人意志决定。这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作为现代魔族的你们难道不懂吗?」 「唔嗯,那你打算怎么做?」 「方法应该要多少有多少吧。比方说,迪鲁海德也放弃由暴虐魔王统治的君王制度,改成议会制度就好。当然,这并不只是表面上,而是要将魔王的力量分配给被选上的优秀魔族。唯有让他们拥有魔王的力量,成为彼此之间的抑止力,才能实现真正的和平。」 真正的和平啊……说得就像很有道理一样。 「暴虐魔王只让迪鲁海德由自己支配,在亚杰希翁推行议会制度这点也令人存疑。在国家制度稳定下来之前,亚杰希翁的国力恐怕会衰退吧。」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既然要建立新的体制,在上轨道之前,就无论如何都会是老旧的做法比较有效率。 「假如魔王期望真正的和平,就必须培育能成为自己抑止力的力量。也就是说,要强化勇者的力量、增强军备,以及准备好能对抗魔王的战力。倘若要推动议会制度,应该就完全没有这种余裕吧。」 「你的这种做法,简直就像在说要发动战争一样不是吗?」 艾米莉亚一厉声指谪,波米拉斯就发出「嘻嘻嘻」的声音,一面喷洒火焰一面笑了笑。 「不对,我是在说发动战争还比较和平啊。不论怎么增强军备,都无法与魔王抗衡喔。照你的理论来说,魔王光是存在就像要发动战争一样啊。」 「个人与组织并不同。」 「没错,确实不同。个人还比较恶质吧。魔王拥有力量──只有自己拥有、太过巨大的力量。希望和平之人为何拥有这种力量?让亚杰希翁的国力衰退,自己为何不放弃力量?」 波米拉斯就像担忧似的问: 「这世上存在能毁灭世界之人,你们能断言那个人绝对不会毁灭世界吗?」 他就像否定似的大大地左右摇头。 「答案是否定的。现代的魔族啊,现在不是因为魔王阿诺斯强大而跟随他的时候。我们必须团结一致,成为他的抑止力才行。要让世界联合起来,建立足以对抗魔王阿诺斯的军队。这应该要由众神、精灵、魔族与人类,所有人同心协力才有办法实现吧。」 「你说的话也有道理。」 我向魔导王波米拉斯拋出话语。 「然而缺乏理想呢。要让世界联合起来作为抑止力?这话说起来好听,但是让全世界一起准备战争要说是和平可会笑死人。」 「倘若是这样,那么魔王也是自相矛盾吧。因为那家伙主张和平,却拥有毁灭世界的力量呢。」 「世界并不会因为抑止力的名义而联合起来。倒不如说,这将会导致引发战争的结果不是吗?」 「余的意思是乾脆引发战争还比较好,你难道不懂吗?」 「这没得商量。假如你想要抑止力,有两条路可以走。」 为了刺探波米拉斯的真正意图,我以魔眼看著他。 「其一是不要依靠世界,由你自己成为那个抑止力,或是尽可能讨暴虐魔王的欢心,让他不想毁灭世界。就我估算,后者是离和平最接近的方法喔。」 魔导王发出「嘻嘻嘻」的声音,将我的话一笑置之。 「你说要尽量别让魔王发怒地讨他欢心吗?居然要将世界的命运托付在这种不确定的事情上,很像是这个时代的魔族会有的想法呢。」 「你那种力量就只能靠力量对抗的僵硬思考,也挺像两千年前的魔族会有的作风。不过,你就先记著吧。」 我紧盯著发出嘲笑的魔导王说: 「倘若要追求和平,就去相信爱吧。这才是唯一能抵达理想的道路。」 「虽说你多少有点力量,居然对余说教起来了哪。不过就是个部下,别得意忘形了。余可是魔导王波米拉斯。余的力量或许确实不如他,只要余还健在,就绝不会让暴虐魔王轻易支配迪鲁海德。」 我确实不曾与波米拉斯交战过,可是还真奇怪。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还曾经统治过密德海斯的魔族,他的死因为何没有传入那个时代的我耳中?这或许与我失去的记忆有关。 「你是被谁杀死的?」 波米拉斯就像感到烦躁似的,火焰的脸庞扭曲起来。 「你说什么?」 「你是在与暴虐魔王交战之前被杀死的吧?我问你是被谁杀死的。」 大概是我的问题惹怒他了吧,波米拉斯全身的火焰发狂似的激起波浪。 「说话最好小心点,你可没有多少选择啊。」 魔导王喷洒火星,让身上的长袍飘扬开来后,将双手大大地张开。 「看是要承认余的智慧与力量,成为世界的抑止力。还是要夹著尾巴逃走,把暴虐魔王带过来。你就选一个喜欢的吧。」 波米拉斯体内浮现大大小小的魔法阵,进入到战斗状态。他的魔力化为飞溅的火星,从全身涌出。 「那我也给你选择吧。」 我即使在双手染上「根源死杀bebuzudo」,依然窥看著波米拉斯画出的魔法深渊。 「看你想在露出不像样的丑态后,向我坦白两千年前的死因。还是想在像条破抹布一样被我蹂躏后,将关于创星艾里亚鲁的事情全盘托出。」 我提出容许魔导王波米拉斯的选择。 「选吧。我会先让你品尝喜欢的那一个。」 §12【魔导的精髓】 魔导王波米拉斯发出「嘻嘻嘻」的声音,就像在嘲笑我一样。 「能对本魔导王夸下这么大海口的魔族,在两千年前可不怎么多啊。」 他的全身就像在威吓似的「轰」的一声熊熊燃烧起来。 「你还是个只有魔力强大的魔族,只不过就是坐享才能带来的好处。余可不同。本魔导王波米拉斯正是你今后花费漫长的岁月,才终于能抵达的未来姿态。你就好好领教经过悠久的时光,达到魔导精髓的真正魔族之力吧。」 深红太阳突然从画在波米拉斯炎体上的大大小小魔法阵中冒出。 「你们退下。要是随便移动可是会死喔。」 我对艾米莉亚与莱欧斯张设反魔法后画出魔法阵。 「接下余至高的『狱炎歼灭炮』吧。」 魔导王的长袍飘扬。从炎体中出现的大大小小无数「狱炎歼灭炮」,没有瞄准目标地朝四面八方射出。 「没别招了啊,波米拉斯?你忘了这对我并不管用吗?」 我从正面发射「狱炎歼灭炮」,漆黑地烧掉迎面而来的深红「狱炎歼灭炮」后,漆黑太阳仍然没有停下,笔直往波米拉斯的身体射去。 「没别招的是你啊,阿诺苏。」 波米拉斯身上的长袍发出漆黑光芒。轰轰燃烧的「狱炎歼灭炮」一击中长袍,就像遭到黑暗吞噬一样地被吸了进去。 「『暗黑异界魔行路dedoradonedo』。」 波米拉斯在右手画出魔法阵后,我发射的「狱炎歼灭炮」就从里头出现,朝我这方发射过来。 「原来如此。」 我以「根源死杀」的漆黑右手斩断「狱炎歼灭炮」,以反魔法将火焰灭掉。 「也就是说那件长袍是异界啊。」 我蹬地冲出,一面避开无差别射击的火红太阳一面逼近魔导王。 「余认真起来,没有魔法能造成伤害。」 他火焰的右手朝我用力挥下,而我以「根源死杀」的指尖迎击。在漆黑的右手刺进火焰手掌的瞬间,他的手化为黑暗,使我的手臂被吞了进去。 「『暗黑异界魔行路』。」 波米拉斯在左手画起魔法阵,从中冲出我的漆黑指尖。我扭头避开攻击,就像要确认似的试著用力握拳。从「暗黑异界魔行路」的魔法阵里出现的手指化作拳头,并不是我的手指本身被操控了。 「我曾听说过呢。是『黑界外套』啊?」 他穿在身上的那件长袍是被称为黑界的魔法空间。就算攻击,也全部都只会被那个黑暗空间吞没。而「暗黑异界魔行路」恐怕是能自由自在地扭曲那个黑界、创造出单向道,还能建立出入口的魔法吧。因此我笔直刺出的「根源死杀」经过黑界,直接从他画出的魔法阵里刺了出来。 「就算知道也无济于事。一切攻击都只会经由黑界从余身上穿过去喔。」 波米拉斯再度从体内发射深红的「狱炎歼灭炮」。我以减弱威力的「狱炎歼灭炮」抵消他的「狱炎歼灭炮」,用右手画出魔法阵。 「黑界里头或许非常广大,那么出入口这边又如何呢?」 我施展「创造建筑airisu」的魔法,瞬间响起一阵「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的巨响,使得天花板与墙壁被撞破了。 「……不会……吧…………?」 莱欧斯忍不住这样喃喃自语。我创造出来、以右手举起的那个东西,是大到无法纳入这个房间里的巨大魔王城。 「哎呀哎呀,可不能让要塞毁了啊。」 魔导王一画出魔法阵,室内就被「次元牢狱azeishisu」吞噬,化为广大的空间。 「咯哈哈,现在是担心要塞的时候吗?」 我发出「咚隆隆隆隆」的声响破坏变宽的室内,使劲地将魔王城往波米拉斯砸去。 「太嫩了。」 「黑界外套」大大展开。在覆盖住魔王城后,它就轻易地将整座城吞噬进去。 「这就是现代魔族所想得到的肤浅智慧吧。本魔导王的魔法可是没有极限的喔。」 波米拉斯将右手的魔法阵朝向我。 「『暗黑异界魔行路』。」 巨大魔王城尖端突然窜出,我立刻用「森罗万掌i guneasu」的苍白左手按住。 「嘻嘻嘻,你巧妙接住了哪。不过,就到此为止了吧。在自己接住自己攻击的状态下,你可抵挡不了余的魔法。」 魔导王就像胜券在握般得意地说,画出比至今为止还要更大的多重魔法阵。 「杀之可惜的小子,能与余交战这么久的魔族,就连在两千年前也不怎么多。只要你肯向本魔导王宣誓忠诚,要余放你一条生路也行。」 「看来你还没弄清楚状况啊,波米拉斯。被逼上绝路的可是你喔。」 在魔力发出「咕──」的声响迸发后,魔王城就再度膨胀。 「……呣…………!」 「怎么了?假如不扩大『暗黑异界魔行路』,出口会卡住喔。」 纵然波米拉斯将「暗黑异界魔行路」的魔法阵扩大成两倍,然而魔王城却再度发出「咕──」的声响膨胀开来,变成了三倍大。 「这就是极限了吗?看样子出口比入口来得狭窄呢。」 尽管我放开「森罗万掌」的手,魔王城却没有从「暗黑异界魔行路」的魔法阵中出来。由于体积太大,所以堵在黑界里头,没办法再穿出来。 「我的魔王城可是没有上限的喔。」 在响起魔力粉碎的「啪嚓」声后,「暗黑异界魔行路」的魔法阵就被破坏了。由于出口承受不住无止尽扩大的魔王城,因此自行崩塌了。 魔王城的尖端当场消失,大概是回到黑界里头了吧。 「好了,这样就只剩一个入口了。就来试试看能扩大到何种程度吧。」 我从右手创造出来的巨大魔王城,有一半以上进到大大展开的黑暗──「黑界外套」之中。我让那座魔王城更加扩大,在城堡发出「咕──」的声响膨胀开来的瞬间,「黑界外套」就展开得更大,要将我整个人覆盖起来一般袭来。 在我蹬地跳开后,那个黑暗就吞噬掉魔王城。 「虽然想法相当不错,但还真遗憾。两千年前也有人和你想到一样的方法。没错,拥有无穷无尽空间的『黑界外套』的弱点,就在于出入口的部分喔。跟你想得一样,只要将入口扩张到超过容许量,入口就会被破坏。」 「哦?居然自曝弱点,还真是精神可嘉。」 「这是只要窥看深渊,就能轻易得知的事喔。不论弱点还是特性,魔法全都要端看用法而定。余不可能任由你这么做吧。」 「这样啊。然而很抱歉,我要针对的可不是什么弱点呢。」 我竖起三根指头。 「那是什么?如果要恳求余等你三秒,哎,余也不是不能考虑。」 「是三倍。每过一秒,被你吞进黑界的魔王城就会扩大三倍。」 波米拉斯大概想像了那个情况,顿时变得面无表情。 「好啦,现在魔王城究竟会变得多大呢?」 「还以为你是要说什么。一秒变三倍?意思是说你的魔王城不过几十秒,就会变得远比这个世界还要大上许多吗?这种虚张声势对余不管用……」 他说话的同时,波米拉斯身上的「黑界外套」被撕裂成碎片了。 「……什……什么……?」 长袍的碎布片翩翩飘落在地。那件长袍已经失去原本的异界之力。 「呣……唔啊……!」 我趁他愣住的瞬间露出破绽,将「根源死杀」的指尖刺进他失去守护的炎体里。 「看来虽说是黑界,也放不下我的魔王城呢。」 尽管炎体遭到贯穿,他还是勉强让根源的要害避开攻击,然后就像要拉开距离似的飞到空中。 「只要你回答我全部的问题,就算要我保证不灭了你也行喔?」 魔导王发出「嘻嘻嘻」的声音嘲笑起来。 「你在得意什么?看看周围吧。」 因为我抡起魔王城而变得破烂不堪的「次元牢狱」的房间里,飘浮著好几颗深红太阳。那是他一开始射出的「狱炎歼灭炮」。 「预测对手的第二步第三步,是两千年前的战斗方式啊。」 火红太阳冲出火焰,大量「狱炎歼灭炮」以线连接起来,当场构筑起熊熊燃烧的立体魔法阵。然后从大大小小、大量「狱炎歼灭炮」上照射出来的热线,纷纷集中在波米拉斯身上。炎体燃烧得更加猛烈,化为散发灿烂光芒的太阳。 「害怕吗,年轻的魔族啊?你在想些什么,余可是瞭若指掌喔。你应该以为『狱炎歼灭炮』是炎属性最上级魔法,不知道在这之上居然还有其他魔法吧。为何这个魔法至今都没有流传开来,只要动动脑,答案就不言而喻了。」 波米拉斯一面喷洒火星,一面张开双手。 「感到光荣吧。见过余使用这个魔法的人全都毁灭了。你已获选成为他们当中的其中一人了啊!」 在「轰隆隆隆隆隆隆」的声响下,波米拉斯渐渐变成球体,自身彷佛化身成「狱炎歼灭炮」。散发足以让空间扭曲的热霾,成为太阳的波米拉斯朝我落下。 「领教魔导的精髓吧。『焦死烧灭灿火焚炎abuiasutan jiara 』。」 我画出一百门魔法阵,胡乱发射「狱炎歼灭炮」。射向波米拉斯的漆黑太阳,全都被他化为「焦死烧灭灿火焚炎」的炎体燃烧殆尽,消失在虚空中。 「嘻嘻嘻嘻,你怕得无法瞄准了喔,阿诺苏波鲁迪柯乌罗。」 我将右手的「根源死杀」刺向笔直撞来的波米拉斯。火红烈焰缠绕上来,使得漆黑指尖渐渐焦化,原因是「根源死杀」的魔法燃烧起来了。 「没用喔。化为『焦死烧灭灿火焚炎』的余乃无敌,不论什么样的魔法都无法对抗。」 「唔嗯,那么这样如何?」 我发射出去的漆黑太阳画出魔法阵,热线集中在我的右手上。 「嘻嘻嘻嘻嘻!还以为你要做什么,能将术式构筑到这种程度纵然很出色,但是要更仔细地窥看深渊啊。『焦死烧灭灿火焚炎』这个魔法,因为是余的炎体才有办法施展,凭藉血肉之躯无法控制住火焰。」 「你才更应该仔细地窥看深渊吧。」 我在指尖上一口气注入魔力,让漆黑太阳附加在右手上。 「『焦死烧灭灿火焚炎』。」 波米拉斯的炎体遭到发出「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声响的烈炎贯穿,漆黑地燃烧起来。 「什………………什么……怎么会……这是什么……!」 我凝缩「焦死烧灭灿火焚炎」之力的右手,刺进波米拉斯的燃烧球体中转动。灿烂闪耀的漆黑火焰眼看著燃烧起他的身体。 「……怎、怎么会……!这、这种事,这是不可能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因漆黑的「焦死烧灭灿火焚炎」而燃烧,波米拉斯的炎体眼看著逐渐化为灰烬。 「真不愧是魔导王波米拉斯的压箱宝。在『狱炎歼灭炮』之上的说法,看来是真的。」 在我抽回手臂后,波米拉斯的炎体恢复成人形,无力地跪倒在地。他垂著头说: 「……不……可能……为何……为何你……能以血肉之躯施展……施展『焦死烧灭灿火焚炎』……」 一副怎么样都无法理解的样子。 「这没什么,我只是稍微改良一下术式上的缺点,消除不变成炎体就无法施展的条件并且提高威力,相对地就变成起源魔法了呢。」 缠绕在波米拉斯身上的深红光辉黯淡下来。因为他的「焦死烧灭灿火焚炎」被我的黑炎之手燃烧殆尽了。 「……你说……改……良……?余不断转生,经过数千年的岁月抵达的魔导精髓……被才刚看过的你吗……?」 「如今这个魔法时代,建立在自古的魔族们累积到现在的事物上。魔导王是如此,暴虐魔王也是如此,在祖先累积的众多死亡与众多钻研的尽头,使我们抵达了更深的深渊。」 火焰持续不灭,波米拉斯会连同根源燃烧下去。「焦死烧灭灿火焚炎」的火焰不会熄灭,会一直延续到对象燃烧殆尽为止。 「这就是现代的魔族,魔王学院所走的道路。」 §13【开始行动】 魔导王波米拉斯的炎体眼看著化为灰烬,一点一点地逐渐崩落。在半身烧起来后,火势也仍旧不停增强,只见「焦死烧灭灿火焚炎」的火焰终于延烧到他的根源上。 「好啦,波米拉斯。照这样下去,你将会毁灭。」 我把「契约」的魔法阵摆在他眼前。 「签字吧。只要说出两千年前是谁杀了你,或是关于创星艾里亚鲁你所知道的事情,我就帮你灭掉一半的火。」 也就是说,假如想要灭掉全部的火,就必须两个问题都回答。可是濒临毁灭的波米拉斯却发出「嘻嘻嘻嘻」的声音,一面从嘴里喷洒出火星一面笑了起来。 「你想知道杀害余之人的名字啊?这是魔王的命令吗?」 「天晓得。」 「居然会转生失败、丧失记忆,暴虐魔王也意外地丢人呢。」 看到波米拉斯签下「契约」,莱欧斯喃喃地说:「没你这么丢人吧……」 「去跟魔王说吧。两千年前逼得余不得不转生的人,是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而派他过来的人,就是你啊。」 他说了无法理解的事。不过既然有「契约」为证,那么他就没有说谎。 「也就是说,幻名骑士团其实是魔王的部下吗?」 「你难道以为魔王是圣人君子吗?魔王与他们的目的一致。」 波米拉斯就像在批评似的说: 「无名骑士们就宛如亡灵,在暗处将与魔王为敌之人葬送于黑暗之中。就连魔王的心腹都不知情这个事实,也没让他们察觉到吧。在短期间内当上迪鲁海德支配者的魔王阿诺斯,幻名骑士团恐怕就是他的黑暗面吧。」 我不记得有这种事。然而,他依旧没有说谎。 「以述说和平来说,他的手段太骯脏了。喂,现代的魔族啊。你难道不这么觉得吗?」 「唔嗯,你想埋下我对魔王的疑心吗?」 我尽管这么问,还是依照「契约」帮他将「焦死烧灭灿火焚炎」的火灭掉一半。 「余想说的是,他是个就连一度拉拢成伙伴之人,只要派不上用场了,就会轻易地将人抹杀的男人。这种王真的值得信赖吗?」 「为了和平拉拢成伙伴,为了和平将人抹杀。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波米拉斯的火焰面容扭曲起来。他大概想都没想过,竟然会从习惯和平的现代魔族口中听到这种话吧。 「假如流于情感,无法让部下毁灭,这样才没资格述说和平。」 「只会到处散布毁灭的血族后裔,还真是追求著与自己不相称的事物啊。就连在波鲁迪戈乌多一族之中,魔王阿诺斯也是令人忌讳的存在。他是伴随毁灭出生的破灭之子,只会是无法纳入魔族框架之中的灾厄啊。」 纵然「焦死烧灭灿火焚炎」已经减弱,他还是被焚烧著全身,使得魔导王的脸孔一点一点地崩落。 「你就仔细转达给他吧。拥有毁灭世界之力的暴虐魔王,不论你要主张什么样的理想,都无法逃离这个事实。」 波米拉斯没有要回答另一个问题,就这样持续燃烧下去。 「假如他真的要追求和平,最后将会发现他只能毁灭自己吧。」 伴随著这句话,他的最后一片火焰燃烧殆尽,化为灰烬。「次元牢狱」遭到解除,我们回到原本的室内。 「……他、他死了吗……?」 艾米莉亚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询问。 「已经毁灭了。现在即使要走动也无妨喔。」 我一解除反魔法,艾米莉亚就朝这里走来,看向波米拉斯的灰烬。 「……居然这么轻易就消灭掉两千年前的魔族……阿诺苏同学真的是天才呢……」 「没什么,那是因为对方主动告诉我将自己燃烧殆尽的魔法。假如不是这样,要毁灭那个炎体恐怕会十分棘手吧。」 不愧是被称为魔导王的人物。倘若他知道我是暴虐魔王,就会再稍微慎重一点吧。不对……就算考虑到这点,也有点太好对付吗? 虽然毁灭是毁灭了,但他不一定是本尊。未查明敌人的实力就突然袭击过来这点也很轻率。而且他还是个至今都按兵不动、潜伏起来的那种家伙。 还是别以为事情会就这样结束比较好吧。 「障碍清除了,来吧。」 我像这样发出「意念通讯」后,现场就陆续显现魔法阵。下一瞬间,魔王学院的学生们就转移到这里来了。雷伊、米夏与亚露卡娜她们也在其中。 「艾米莉亚老师。」 雷伊走到艾米莉亚与莱欧斯两人身旁。 「阿诺斯要我尽可能协助勇议会。我们主要有三个目的。第一个是救出勇议会,然后压制殷兹艾尔军,找出这起事件的主谋。」 「……方才阿诺苏同学毁灭的魔导王,难道不是主谋吗?」 「我想他是主谋之一,但是不一定没有其他主谋。殷兹艾尔的皇帝也是主谋吧?」 艾米莉亚一脸凝重地点头后问: 「另一个目的是什么?」 「要找出被认为是创造神米里狄亚留在这座遗迹都市里的创星艾里亚鲁。艾里亚鲁共有五颗,里头封印著阿诺斯失去的记忆。殷兹艾尔军恐怕也在寻找艾里亚鲁吧,他们应该已经发现到了才对。」 艾米莉亚陷入沉思,然后接著说: 「……殷兹艾尔第一皇女的萝娜大人,说不定知道些什么……虽然她就在对面的房间里等著。」 不过房门消失,维持著墙壁的模样。雷伊一唤来灵神人剑伊凡斯玛那,就朝墙壁挥出一剑。「隆隆」巨响响起,被劈斩成四角形的墙壁往内侧倒下。往墙后看去,便发现像是吓了一跳似的注视过来的少女──萝娜就站在那里。 「请安心,萝娜大人,我们成功叫来救援了。」 艾米莉亚钻过被挖空的墙壁。就在这时,原本的房间弥漫起魔力粒子。就像警戒似的,艾米莉亚与魔王学院的学生们用魔眼眼睛凝视周围。 「『封域结界圣』增强了。」 米夏喃喃说道。莎夏则一副有讨厌预感的模样露出凌厉的眼神。 「喂……这该不会是……?」 「已经无法在这里施展『转移』了。」 「这样岂不是回不去了……」 也无法把新的救援叫来。是让转移过来的人孤立无援的双重陷阱啊? 「看来敌人还绰绰有余的样子呢。」 就目前所知,除了波米拉斯之外,敌人还有殷兹艾尔军与勇者卡希姆。然而除了他们,就算还有两千年前的魔族在此也不足为奇。 「无妨,反正只靠我们就够了──关于创星艾里亚鲁的事情?」 我一看向艾米莉亚,她就朝第一皇女萝娜询问: 「夏布斯皇帝曾经提过什么关于创星艾里亚鲁这个魔法具的事情吗?或是最近有没有做过像是在遗迹找东西的举止?」 萝娜微微低头寻思。 「我记得曾经看过士兵们走进最古老的巴吉拿遗迹里。由于以调查遗迹来说,人数实在太多了,当时觉得很不可思议……」 很可疑呢。 「最古老的遗迹位在哪里?」 「艾迪特赫贝的遗迹是越往地下走,找到的东西就越为古老。如今已经能从设置在城下町的四十七个竖洞进入遗迹,而能通往最古老遗迹的是第七号竖洞。」 闻言莎夏接著说: 「可是创星有五颗吧?它们全都在那个最古老的遗迹里吗?」 米夏直眨著眼睛。 「这样分成五颗就没意义了。」 「认为其他地方也有会比较妥当吧。」 「对不起,除此之外我就没有印象了……」 萝娜不好意思地说。哎,算是发现到一个有可能的地方了。 「要兵分两路吗?」 「我和米莎就与艾米莉亚老师一起去追卡希姆,救出勇议会并压制殷兹艾尔军喔。然后还有夏布斯皇帝。」 雷伊说道。其他学生也说要和艾米莉亚一起行动。殷兹艾尔军是人类士兵,对现在的他们来说应该是能轻松对付的对手吧。 「那我们只要去找其余的创星就好了吧?」 莎夏说。要去寻找创星艾里亚鲁的人除了她之外,还有米夏、艾莲欧诺露、洁西雅、亚露卡娜与我。 「萝娜,第七号竖洞在哪里?」 艾米莉亚在一旁说著「注意言词!」提醒著我。我稍微当耳边风,以魔力画出艾迪特赫贝的街道图拿给萝娜看。关于城市地图,尽管是向一般大众公开的内容,很不巧没有连竖洞的编号都刊登上去。 「在这里。」 那是离魔导要塞最远的竖洞。我以魔力在这里打上记号。 「艾米莉亚,魔王说要将魔王学院学生们的指挥权交给你。你就借用他们的力量,漂亮地脱离这个困境吧。」 「我知道了。阿诺苏同学才是,不要掉以轻心喽。你在这种地方与魔王很像,早晚会被人钻空子呢。然后还有礼貌,你有点太自以为了不起喔。这样在亚杰希翁只会吃亏。虽然我已经不介意了,但是在其他人面前要注意一下,听到了吗?」 艾米莉亚这样碎碎念。自从开始到学院就读的时候起,就经常被她这般那般唠叨个不停。然而很不可思议的是,现在不会感到不愉快了。 「我会放在心上的。」 我一这么说出口,艾米莉亚就一副出乎意料的模样瞪圆双眼。她就像很开心似的微微笑了笑。 「那就约好喽?」 我无视这样的她推开房门,附近不见士兵的踪影。即使「封域结界圣」是会自动强化的术式,都引发这么大的骚动了,对方应该早就知道我们已经侵入这里。因为觉得半吊子的战力无法对抗我们,所以在某处埋伏吗? 哎,要是这样我们也会方便行动,根本再好不过了呢。 「两千年前的未了之事,这要是最后一件就好了呢。」 站在我身旁的雷伊低声说。 「彼此都是呢。」 我们当场分开,彼此朝不同的方向前进。 §14【甘古兰多绝壁】 我将视野移到辛的魔眼上,他位在地底世界。与天盖连结的绝壁一直延续到大地上,一望无际的巨大岩块座落在那里,那就是甘古兰多绝壁。辛与耶鲁多梅朵两人轻盈降落在此,仰望耸立在那里的岩壁。 「咯、咯、咯,还真是不可思议到极点了不是吗?在那个灾厄之日,化为不灭神体的天盖明明就落下来了,这种岩壁居然还能留下来!」 当时天盖落到险些就要压毁地底的高度。就算假设盖迪希欧拉位在地底最高的位置,甘古兰多绝壁也要被压毁一半以上才显得自然吧。 「也就是说,只有这里的正上方不是天盖吗?」 辛说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总而言之,这个甘古兰多绝壁就是早就落下的天盖吧。」 一部分天盖作为震雨落下、堆积起来后,久而久之就在这里形成甘古兰多绝壁。假如上方是空洞,那么天盖就算在灾厄之日落下,也不会压垮这块岩壁。 「遗迹都市艾迪特赫贝的一部分或许就在这里呢──连同吾君要找的东西一起。」 辛将视线朝向设置在绝壁山腰处的洞穴。那应该就是迪德里希预见未来所看到的洞窟入口吧。 「那里有的究竟是福还是祸?咯咯咯咯,真教人雀跃不是吗!创造神米里狄亚所留下的魔王记忆。哎呀哎呀,说到底里头究竟藏著什么啊?」 耶鲁多梅朵旋转手杖刺在地面上。 「那个魔王阿诺斯,那个暴虐至极、随心所欲蹂躏世间万物的那个男人!居然失去了记忆啊!到底是谁夺走的?不对,到底是如何夺走魔王的记忆啊!」 辛没有理会炽死王的话语,施展「飞行」飞往洞窟入口。 「咯咯咯咯咯,阻挡在那个男人面前,没错,那是敌人,是敌人不是吗?很可疑,很可疑喔,很可疑不是吗?危险的气息扑鼻而来啊!」 耶鲁多梅朵尽管就像要追上辛一样地飞去,还是一副愉快到不行的样子高喊著。 「我嗅到魔王之敌的味道。」 两人降落在洞窟入口。在用魔眼看去后,前方是深不见底的通道。 「有新留下的足迹呢。」 辛看向洞窟地面。只要用魔眼看过,就能看出地上留有魔力的足迹。 「多半是幻名骑士团的不是吗?」 耶鲁多梅朵与辛毫不迟疑地往那个洞窟里走去。里头很暗,没有照明。纵然幻名骑士团可能潜伏在某处,毫不在意的两人就像在探索周遭似的行走。 「炽死王,你知道幻名骑士团的事吗?」 「是说两千年前存在的幻名骑士团吧?」 「嗯。」 耶鲁多梅朵就像在调查什么似的,一面用手杖敲著地面一面往前走。 「虽然我不知道幻名骑士团这个名字,却曾经耳闻无名骑士们存在的传闻。还有魔族的强者们当中,有好几个是被他们干掉的传闻。可是,他们没有留下证据。尽管我知道魔王的部下中,甚至也曾经出现一群不曾公开过身分的魔族。」 「你认为他们是同一批人?」 「终究只是可能与传闻。不过,你好好想想吧。就算我知道好了,也会因为与赛里斯的『契约』而没办法全盘托出不是吗?」 即使术者毁灭,「契约」的效力也会持续下去。耶鲁多梅朵的话就只能听进一半。 两人在洞窟内走了一会儿,不久后来到一个分岔口。 「话说回来,魔王的右臂。安静地偷偷探索和盛大地探索,你喜欢哪一种啊?」 「如果这里是敌人的据点,现在才安静下来也无济于事吧。对面应该早就知道我们潜入进来了才对。」 耶鲁多梅朵咧嘴一笑,旋转起手杖。手杖一溢出有如纸花般的魔力粒子,就开始将洞窟里照得闪闪发光。尽管他早已放开手,手杖仍在独自旋转,夸张地发出「锵铛锵铛锵铛锵铛」的热闹声响。 炽死王此时伸出双手,就像要拉长一般用力地左右张开后,旋转的手杖就增加到五支。 「『杖探查恶显眼知heihei do hei』。」 耶鲁多梅朵拍起手来。紧接著,一面发光一面旋转的手杖就增加成十支。 「是魔法生物啊?记得我在两千年前也曾经看过。」 辛露出就像在说「那原来是炽死王的魔法啊」的眼神看著他。 「这个『杖探查恶显眼知』在探索上很优秀。因为非常显眼,所以情报收集能力也出类拔萃。不过要说是代价吧,直到回到手边为止,都得不到它们取得的情报。」 以探索的目的来说,这似乎是非常难以运用的魔法。因为要光明正大地探索。 「不过,只要拍拍手,就会增加一倍。」 耶鲁多梅朵拍起手来。紧接著,旋转的手杖就增加一倍变成二十支,喷洒著闪闪发光的纸花。 「去吧。」 「杖探查恶显眼知」发出「锵铛锵铛锵铛锵铛」的声响分成各半,往分为左右的岔路飞去。耶鲁多梅朵随意选了右边的道路,规律地发出「啪啪」的声响拍著手前进,而辛跟在他身旁。附近一带被旋转手杖的华丽照明与「锵铛锵铛锵铛锵铛」的声响弄得吵杂不已。 「咯咯咯,已经有五十支被干掉了。幻名骑士团这不是很优秀吗?」 耶鲁多梅朵抓住回到手边的一根「杖探查恶显眼知」,当场画起地图。他稍微查明甘古兰多绝壁的内部构造,地图上存在许多红点。 「这些光点是手杖被干掉的地点,也就是敌人潜伏的地方。不过,他们现在大概已经离开了吧。」 「没有要过来的迹象呢。」 「在设置陷阱不是吗?他们肯定企图让魔王的右臂与本炽死王巧妙地落入陷阱之中,然后再加以毁灭吧。」 如果他们评估正面无法打赢,那么冥王与诅王说不定就不在这里。 「咯、咯、咯,有个好消息喔。」 炽死王抓住另一支回来的「杖探查恶显眼知」说: 「发现到奇妙的房间,里头张设无法以『杖探查恶显眼知』调查的结界,有著强大魔力的气息。创星艾里亚鲁说不定就在那里,哎呀哎呀,但也说不定是陷阱。」 「无所谓。假如是陷阱,应该只要早早斩断就能解决。」 辛果断地说。 「很好、很好,真是太棒了。这样才是魔王的右臂啊,辛雷谷利亚。要不是这样就不有趣了。」 耶鲁多梅朵就像在称赞辛一般拍手,某处传来「杖探查恶显眼知」增加的声响。 「跟我来吧。」 耶鲁多梅朵施展「飞行」的魔法浮起,在洞窟里低空飞行。辛紧紧跟在他身旁,宛如疾风般奔驰。不久后,他们眼前出现一个大型竖洞。 即使抬头仰望,那个竖洞也高得看不见尽头,或许是通往地上也说不定。耶鲁多梅朵一毫不迟疑地在竖洞里往上飞去,辛就踢著墙壁,就像左右弹跳一般往上移动。 从好几个挖出的横洞之中,炽死王选了一个飞了进去。不久后,他们抵达狭小通道前方有广大空间的地方。 「就是这里。」 入口张设结界,没办法看到里头。耶鲁多梅朵抓住旋转中的「杖探查恶显眼知」往结界一戳,那支手杖就在眨眼间被烧断。 「很危险喔。」 在他开口的同时,辛早已拔出断绝剑。他踏出一步,将散发彻骨寒光的剑劈下。「啪嚓」一声响起,结界脆弱地粉碎了。 「走吧。」 他们向前迈步走去。好几支「杖探查恶显眼知」发出「锵铛锵铛锵铛锵铛」的声响,也一起进到房间里照亮四周。黑暗中浮现大量柱子,而被钉在上头的竟然是无数的遗体。 「全都是神族呢。」 这些神就像标本一样被钉在柱子上。 「虽然几乎全是守护神级的样子?」 耶鲁多梅朵走向其中一尊,用魔眼看去。在用手杖掀开挂在遗体上的布后,他发现腹部留有奇妙的伤痕,上头画著魔法阵。 「这是什么?」 「咯咯咯咯,是疯子的行径啊。居然切开神的腹部加以改造啊。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术式,或许就和这里有关不是吗?就是两千年前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在洁隆聚落发现到的那个遗体。」 陈列在洁隆聚落里的无头遗体,那些遗体上也有腹部被切开的痕迹。 「也就是有人从那一天起,一直持续那个魔法研究到现在。当时陈列在那里的遗体是人类与魔族的吧?而到了现在,到底将神当作实验材料了。咯咯咯咯,究竟是拥有多么恐怖的力量之人,在进行何种禁忌的研究,光是想像就让人雀跃啊!」 耶鲁多梅朵就像在说他很愉快且痛快一样地扬起嘴角,将手杖前端指向房间深处。 「出来吧,躲在那里的魔族。」 耶鲁多梅朵厉声说道。辛也早已将视线往那里看去。 「你是否有资格成为魔王之敌,就让本炽死王来确认一下吧。」 手杖前端突然亮起,发出照明。房间深处隐隐浮现出一道人影。 「呵呵呵……」的笑声响起。在尚未现身的强敌面前,炽死王大概想像对方是足以成为魔王之敌的存在,因而露出充满欢喜的表情。 「真没想到啊。」 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穿著华丽法衣与大帽子的魔族。他的身体呈现凝胶状,整张脸也几乎都是平的,从头到脚让人感到非常眼熟。他是过去在大精灵之森阿哈鲁特海伦,沉没在魔法浅滩里的男人,四邪王族之一绯碑王基里希利斯德洛。 「还以为是魔王的部下过来,没想到居然是汝等哪。」 基里希利斯一面扭曲、变形他那凝胶状的脸孔,一面得意扬扬地说。他全身上下都洋溢傲慢的自信。 「不过对如今的吾辈来说,来者不论是谁都一样呢。哪怕来的是魔王也一样。」 耶鲁多梅朵以非常冷淡的魔眼眼神看著那个男人。 「……太失望了……」 炽死王露出过去从未见过一般的失望表情。 §15【小丑的魔法】 「炽死王,汝还是老样子呢。」 基里希利斯傲慢地扭曲凝胶状的脸孔说。耶鲁多梅朵发出「唉」的一声,夸张地叹了口气。他背对基里希利斯向辛说: 「这是多么狡猾恐怖的陷阱不是吗!居然让我如此失望。哎呀哎呀,这要是某人写出来的剧本,那还真是了不起啊。」 绯碑王凝胶状的脸孔扭曲变形,魔眼充满愤怒。 「吾辈是在说,汝那鄙视吾辈、微不足道的轻率大意还是老样子啊!」 基里希利斯的全身才刚充满魔力,房间里就浮现古文文字,密密麻麻写满整个空间,散发出苍白的光芒。 「『歼黑雷灭牙ji noabusu』。」 那是在阿哈鲁特海伦让绯碑王自己尝到败北滋味的魔法。漆黑雷牙一面发出雷鸣,一面狰狞地袭向耶鲁多梅朵,咬住他的肩口。 「魔王开发的古文魔法的滋味如何呢?对如今的吾辈来说,要模仿那家伙的魔法可是易如反掌啊。」 那道雷牙一面发出「劈啪劈啪」的声响喷洒黑雷,一面用力咬著炽死王的身体。他尽管受到攻击,还是一脸无谓地注视咬在身上的雷牙。 「毕竟『歼黑雷灭牙』是效率很好的魔法嘛。一旦被咬住,直到毁灭敌人为止都不会放开。吾辈也为了逃离这个魔法而辛苦了一番喔。」 基里希利斯以心满意足的模样说: 「吾辈知道喔,炽死王。汝得到天父神的力量了吧。好了,就展现出来吧。让吾辈来告诉汝,如今的吾辈是连神都能凌驾的存在喔。」 绯碑王敞开双手,向碑石注入魔力。「歼黑雷灭牙」咬破耶鲁多梅朵的反魔法,贯穿了他的身体。 「呵呵呵,怎么了?要是不再快一点,根源可是会被咬住喔。」 耶鲁多梅朵把手伸向头上的大礼帽。 「话虽然这么说,但你的问题比大意还严重不是吗,绯碑王?」 炽死王以魔力拋出大礼帽,使其在空中盘旋。「炽死沙漏」发出「啪答啪答」的声响落在基里希利斯周围,构筑出死亡诅咒的束缚。 「只要沙不漏完就不会发挥效力的不便诅咒是没意义的喔。」 就在基里希利斯扭曲著凝胶状脸孔的瞬间,「砰」的一声响起愚蠢的声响,烟雾覆盖住炽死王。就像在变魔术一样,鸽子从烟雾中振翅飞出,鸭子一步一步走出来。 「是『烟似卷苦鸟pon porapo』啊?汝施展了一点也不新奇的魔法呢。」 基里希利斯没有动摇,挥手让「歼黑雷灭牙」咬住在地上行走的鸭子。 「徒步的鸭子与飞天的鸽子──这样当然任谁都会以为汝变成速度快的鸽子飞离,但汝是个瞧不起人的家伙。正确答案是鸭子呢。」 漆黑雷牙发出「劈啪劈啪」的声响咬破鸭子,就再度「砰」的一声冒出烟雾。 「汝的魔法只不过是虚张声势的魔术啊。就连要称为魔法都觉得可笑,不是吾辈一味迈向遥远深渊的对手哪。」 在基里希利斯这么说的瞬间,冒出的烟雾之中再度飞出鸽子、走出鸭子。 「不论再来多少次都一样哪。」 「歼黑雷灭牙」咬住鸭子,紧接著飞走的鸽子就消失了。鸭子的所在位置发出「砰」的一声,再度冒出烟雾。经由「烟似卷苦鸟」,鸭子与鸽子再次出现。 「这个魔法吾辈在两千年前就看过了喔,炽死王。这是让人以为不论攻击多少次都没用,进而使人放弃攻击的计谋吧?然而这个低俗的隐蔽魔法是尽管受到伤害,让人看起来像是没受到伤害一样罢了,很像汝会做的虚张声势呢。」 基里希利斯接二连三攻击出现的鸭子,使得「烟似卷苦鸟」再度发动。 「只要争取到时间,『炽死沙漏』的沙就会落尽──汝想让人这么以为吧?不过还真是遗憾呢。以『烟似卷苦鸟』变身的时候无法使用魔法具。也就是假如不知道这件事,应付起根本不会发动的诅咒,就会被汝趁虚而入呢。」 基里希利斯扭曲变形著凝胶状的脸孔,让魔眼亮起。 「吾辈的魔眼眼睛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喔。不成熟的魔法术式──汝做的一切,都尽是在虚张声势啊。」 基里希利斯就像看透一切地笑著将他的魔眼视线朝向辛。 「就只是在一旁看著好吗,辛雷谷利亚?只要炽死王现出神体与汝二人一起上,或许就能战胜现在的吾辈喔?」 「不需要。倘若觉得炽死王一直落于守势,你的命也不长了。」 基里希利斯不快地扭曲著凝胶状的脸孔。 「吾辈知道那家伙的伎俩喔。毕竟以前曾经吃过他的苦头呢。像这样把不存在的东西装得与真的存在一样。尽管曾经被骗过一次,但这种东西不能说是魔法。要将不存在的东西创造出来才叫做魔法啊!」 基里希利斯这么说著,用漆黑雷牙咬破鸭子。然而这次并没有冒出烟雾,就只是鸭子消失了。 「是忍不住变成鸽子了吗?也就是说,汝已经差不多到极限了呢。」 绯碑王就像胜券在握般扬扬得意地让「歼黑雷灭牙」咬住鸽子。在漆黑雷牙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咬破鸽子后,鸽子便化为魔力粒子消灭。然而,到处都不见炽死王的身影。 「……原来如此。也就是将计就计的将计就计呢。在最初施展『烟似卷苦鸟』时,就只有当时即使消灭了鸭子,鸽子也没有消失……」 基里希利斯朝天花板看去。 「也就是说那并非诱饵,而是本体呢。」 他的视线前方停著一只鸽子。 「只要以正攻法对付,汝就不足为惧喔。无法开发了不起的魔法,也并非精通魔剑或魔法具,顶多很擅长借用培育出来的部下力量。卖弄小聪明,只会赞扬魔王的小丑──」 基里希利斯的双手分别出现两道「歼黑雷灭牙」。 「汝可是四邪王族之耻啊!」 漆黑的四道雷牙响彻「滋滋滋滋滋滋」的惊人雷鸣,一口咬住天花板上的鸽子,将其撕成碎片。可是炽死王没有现身,鸽子只是化为魔力粒子消失了。 「………………什么……?」 绯碑王无法理解地用他的魔眼眼睛环顾四周。没有鸽子也没有鸭子,然后到处都不见耶鲁多梅朵的身影。 「这样啊、这样啊。」 绯碑王露出锐利的眼神看著辛。 「神隐的精灵杰奴卢……是吧?也就是汝一面假装不会出手,一面将炽死王藏起来了,辛雷谷利亚。」 辛无精打采地垂著断绝剑,没有将其举起。他就只是回望著基里希利斯。 「哎,吾辈无所谓呢。倘若是这样,也只要先收拾汝就好了喔。」 绯碑王将双手大大敞开,在左右手上举著「歼黑雷灭牙」。 「看来你的魔眼眼睛,只看得到魔力与魔法术式的样子呢。」 辛静静地说。基里希利斯回以一句「无聊」,对他说的话一笑置之。 「只要能看到这些就够了呢。为了逼近魔法深渊,吾辈可没时间将魔眼目光朝向除此之外的事物上喔。」 「你应该待在魔法工作室里,而不是到战场上来。」 「害怕了呢,魔王的──」 就像瞬间发不出声音一样,基里希利斯的嘴巴不断张合。他的双脚突然无力倒下,用双手撑著地面。 「……什……么……!这、这是………………?」 绯碑王看向周围的「炽死沙漏」。沙已漏尽,诅咒发动了。 「……这是不可能的啊……术者在其他空间的状态下,不可能使用『炽死沙漏』……吾辈对术式的理解不可能会出错…………?」 「咯、咯、咯,既然连这都知道的话,那就像对好答案了一样不是吗?」 耶鲁多梅朵的声音响起,其来自最初冒出的「烟似卷苦鸟」烟雾之中。在那阵烟雾忽然被风吹走后,炽死王就旋转著手杖站在那里。他「咚」的一声把手杖撑在地上。 「……什么……………………?到底是什么时候……?是在哪个时间点……不对,是施展了什么魔法……?『转移』?不对呢。『幻影拟态』与『隐匿魔力』?不对,吾辈没有看漏啊。假如杰奴卢不可能,就是他在这两千年间开发了能骗过吾辈魔眼眼睛的新魔法──」 「他的话,打从一开始就一直站在那里喔。」 「……打从……一开始…………?」 辛若无其事地说完,基里希利斯就露出傻眼的表情。 「咯咯咯,你就连这个都不知道,误以为我变成鸭子、变成鸽子的,自行把『歼黑雷灭牙』朝向错误的方向。」 基里希利斯就像终于注意到一样,脸上充满屈辱。也就是说,最初咬住炽死王的「歼黑雷灭牙」,是他自己放开的。 不论是诅咒不会在沙漏完之前发动的条件,还是以「烟似卷苦鸟」变身时无法使用魔法具的限制,全都是耶鲁多梅朵特意暴露出来的诱饵,好在敌人采取对策感到安心的时候,用各式各样的手段攻其不备。 「只不过,绯碑王。假如我是小丑,你就是很好的客人不是吗?因为只要展现新的魔术,你就每次都会被我骗倒呢。」 §16【最接近魔的深渊之人】 耶鲁多梅朵看著用手撑地的基里希利斯,嘴角微微扬起。 因为他发现到异变。 「无法理解吗?『炽死沙漏』的沙明明已经漏尽,为何吾辈还没有死呢?」 绯碑王在地上画起魔法阵,紧接著漆黑极光覆盖住他的周围化为魔法屏障。 那是四界墙壁beno iebun。耶鲁多梅朵兴致勃勃地注视著那个魔法。 「觉得不可能吗?认为凭吾辈的根源,应该无法施展这个需要庞大魔力的魔王魔法。」 基里希利斯缓缓站起身。他布下的「四界墙壁」将「炽死沙漏」的诅咒完全封杀。 「吾辈应该说过呢。炽死王,汝的魔法只不过是虚张声势的魔术伎俩。这种东西可是怎么样都无法杀害逼近魔法深渊的吾辈喔。」 魔力眼看著充满基里希利斯凝胶状的身体,变化为带著灰色的鲜绿色。耶鲁多梅朵以魔眼窥看著他的深渊,愉快地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侥幸,侥幸,这是不幸中的侥幸不是吗!看到了吗,魔王的右臂?那个基里希利斯,根源渺小到让他人望尘莫及的程度,如此平凡至极的男人居然施展了『四界墙壁』啊!」 相对于难掩兴奋之情的耶鲁多梅朵,辛冷冷地说: 「比起在阿哈鲁特海伦的时候,魔力显著提升了呢。」 「没错,没错!就跟你说的一样。可是他的根源早在两千年前就已趋近完美,可以说完全没有成长的空间。结果怎么了?看看那个魔力。好啦、好啦,他到底做了什么呢?」 基里希利斯得意扬扬地扭曲著凝胶状的脸孔。 「想知道吗?」 「咯、咯、咯,问你有什么用啊,绯碑王?反正得到的回答,就是看你把他人的功绩当成自己的魔法研究成果一样吹嘘不是吗?嗯?」 对于炽死王随兴的挑拨,基里希利斯烦躁地瞪大魔眼眼睛。 「哎呀哎呀,基里希利斯。哎呀哎呀哎呀,我并不是瞧不起你喔。我当然想听你说明,可是无法保证你说的是实话不是吗?」 耶鲁多梅朵就像要更加激怒基里希利斯一样地说。 「如果你签下今天一天都不会说谎的契约,要我相信你也不是不行──」 炽死王将「契约」的魔法在他面前晃了一下。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呢。即使你再怎么嘲笑虚张声势与故弄玄虚的手段,你也没有实力能在正面对决的魔法战中奋战到底。毕竟你与不论是什么样不利的「契约」,都会从正面加以压制的暴虐魔王不同啊!」 就在他要将「契约」的魔法收回去时,绯碑王发出魔力在上头签字了。 「要是小看吾辈可就伤脑筋了。与汝不同,吾辈可不需要说谎呢。」 基里希利斯展现明显的自信。耶鲁多梅朵则满意地笑了笑。 「那你就说吧。绯碑王,你为何能得到如此强大的根源?」 「汝等应该看到摆在这间房间里的神族遗体了吧?」 绯碑王得意扬扬地开始述说: 「这是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的研究。那个男人踏入更深层的『转生』深渊中。不只是继承力量,而是要让根源拥有的魔力更加提高、进化。那些遗体全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存在的母胎喔。」 为了转生而存在的母胎吗?两千年前在洁隆聚落的母胎恐怕也是这样吧。赛里斯在那里获得了这项研究吗?还是说,那是遭到窜改的过去呢? 「『母胎转生gijierika』是藉由使用母胎的根源,来促进进化的魔法呢。尽管吾辈即使说了,汝等也听不懂,但这是能继承母胎的力量,或是藉由与母胎之间的干涉,引发根源突变的根源魔法。」 基里希利斯就像在发表魔法研究的成果一般饶舌地说: 「然而,赛里斯研究的『母胎转生』其实还尚未完成。尽管能以人类或魔族当作母胎,但是关于神族还有诸多问题呢。也就是说,那个男人来拜托吾辈,询问吾辈能否帮他完成这个魔法喔。」 也就是基里希利斯知晓「母胎转生」的研究后,自己抢著去做啊?对于想要克服弱小根源的他来说,这简直就是一场及时雨吧。当然,赛里斯肯定料到了这一点。 绯碑王虽然一点也不适合战斗,但是关于魔法研究拥有大量的知识。尽管不具独创性,却很脚踏实地。赛里斯应该是判断他能在已经打好基础的研究上做出贡献吧。 「然后,吾辈终于让能达到深渊之底的魔法──『母胎转生』完成了啊。」 基里希利斯扭曲变形凝胶状的身体,散布魔力粒子。其中确实能发现他身上伴随著类似神的秩序的力量。 「明白吗?吾辈一直在寻找与自己根源相称的母胎,于是改造了那尊神的腹部,让自己转生了喔。结合魔族之力与神的秩序,最接近魔法深渊的存在,这就是本绯碑王──不对,就让吾辈斗胆自称吧。」 基里希利斯高声大喊: 「超越暴虐魔王,最接近魔的深渊之人──深渊王基里希利斯德洛!」 他将指尖指向辛与耶鲁多梅朵并画起魔法阵。 「满足于担任魔王部下的汝等,怎么样都不会是吾辈的对手呢。」 基里希利斯的身体才刚发出亮光便说: 「秩序魔法『辉光闪弹jiotsuseromu』。」 耀眼光线从他的指尖射出。辛看出射线,避开以光速逼近的光线,然而耶鲁多梅朵迎面中了这一招。 「……唔呼……」 接著他开心地发出惨叫。 「看到了吗?就连辉光神吉翁赛利亚的秩序,如今的吾辈也能作为魔法施展。也就是说,吾辈就连这种事都办得到呢。」 他在全身画起魔法阵,得意扬扬地说: 「秩序魔法『辉光加速jioroia』!」 剎时间,他的身体开始以光速移动。 「呵呵呵,看得到吗?吾辈以光速移动的姿态。话说在前面,吾辈想让你们见识的并不是这种简陋的魔法。这终究只不过是为了之后要披露的究极魔法在做准备哪。」 基里希利斯一面以光速到处奔驰一面从全身射出「辉光闪弹」,在房间里持续刻下光的魔法文字。 「与只会毁灭的魔王魔法不同,这可是涂改世界秩序的魔法。一切的魔力、一切的魔法,都会隶属、服从吾辈。最接近深渊的秩序魔法,其名为『魔支配隶属服从eemperumu deideiya』!」 「辉光闪弹」画出的魔法阵一发挥效力,空气中的微量魔力就开始慢慢往绯碑王聚集。 「看吧。见证一切的魔、所有的魔法,全都在服侍吾辈的瞬间。就连汝等的根源也很快就会受到影响,向吾辈俯首称臣。不是魔王,而是向本深渊王基里希利斯德洛立下绝对服从的誓言──唔噫呃呃谔呃!」 以光速到处奔驰的基里希利斯以光速飞走了。就在绯碑王因为辛的扫腿而狠狠摔一跤,撞在墙壁上正要起身的瞬间,断绝剑提鲁特洛兹将他刺穿。 「嘎呀啊啊……!」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辛随手封住基里希利斯的行动,转头看向炽死王。大概是察觉到他的愤怒吧,耶鲁多梅朵一副随你高兴的态度耸了耸肩。 「基里希利斯德洛。」 辛以冷冽的眼神注视绯碑王。 「你那超越吾君的不敬发言,足以死千万遍。」 剑光一闪,辛将基里希利斯的根源斩断。转瞬间,他以「根源再生aguronemuto」复活。 「呣唔……」 基里希利斯才刚复活,辛就斩断他的根源,然后他再度复活。 「嘎啊啊……」 基里希利斯将根源分割成七份。只要根源不是瞬间全部毁灭,他就能以「根源再生」不断复活。 不过辛并不在乎,持续挥动魔剑。其速度远远超乎光速,眼看著不断加速。在喘息之间达到千次,并在下一瞬间加速成两倍,如今已经超过五千次。 他的魔力化为虚无。 「断绝剑,秘奥之四──」 在眨眼间,他挥出一万次断绝剑的剑刃。 「『万死』。」 「嘎叭叭叭叭叭叭叭叭叭叭叭叭叭叭叭叭叭叭叭叭叭叭!」 超越「根源再生」的再生速度,辛疯狂切砍基里希利斯的根源,让他当场化为乌有。剎那间,他往一旁投以凝重的眼神。 那里有颗散发神圣魔力的巨大石眼。那是魔眼。那颗眼睛狠狠地瞪著辛。无须窥看深渊就知道那显然是神族。 「『神座天门选定召唤guara nate fuoruteosu』。」 基里希利斯的声音响起,从那颗石眼中出现凝胶状的身体。选定盟珠在他手指上闪闪发光。他应该是召唤了神,在濒临毁灭之前将自己救出来了吧。 「咯、咯、咯,怎么,绯碑王。原来你是最后的八神选定者吗?」 对于耶鲁多梅朵的询问,绯碑王就像在炫耀似的回答: 「因为魔王被选上了,这是理所当然的呢。吾辈是八神选定者之一,受到这尊魔眼神杰尼多弗克选上的探求者喔。」 §17【获三神选上之人】 魔剑闪耀。在绯碑王得意扬扬地说道时,辛早已逼近距离,对著那颗巨大石眼──魔眼神杰尼多弗克劈下断绝剑提鲁特洛兹。 「断绝剑,秘奥之二──『斩』。」 尖锐的金属声「锵」的一声响彻开来。能斩断万物的魔剑──断绝剑提鲁特洛兹,其秘奥被突然出现在魔眼神杰尼多弗克面前的庄严之剑挡了下来。 那是一把浮现美丽刃文的魔剑,酝酿足以为周围带来寂静的神秘。刃文仅仅只是闪耀晃动,就溢出大量魔力。那是神的秩序。 「呵呵呵,与魔王不同,选上吾辈的神可不只一尊哪。」 绯碑王基里希利斯就像胜券在握一样,得意地大喊。在不知不觉中,他的手指戴上第二颗选定盟珠。 「魔剑神黑吉安德。」 伴随基里希利斯的呼喊,那把庄严魔剑附上一只闪耀的手。就像光从魔剑里渗透出来一样,在那里显现出来的是由光构成的人形姿态。其握剑的架势,不存在丝毫破绽。 「黑吉安德是统辖魔剑的剑技之神呢。手持的魔剑是流崩剑阿特科阿斯塔。这是即使收集了千把破烂魔剑,也怎么样都无法对抗的真正魔剑喔。」 基里希利斯就像在争论地说。 「这样啊。」 断绝剑提鲁特洛兹被流崩剑阿特科阿斯塔正面挡下,紧接著辛就将光之人形──魔剑神黑吉安德的剑打掉,用断绝剑提鲁特洛兹朝祂后颈挥出一道剑光。可是剑就像被什么绊住一样戛然而止,黑吉安德的流崩剑则反过来撕裂辛的脖子。 纵使鲜血飞溅,他依然在千钧一发之际抽身避开了致命伤。辛的魔眼眼睛瞪向挡住断绝剑的结界。 「呵呵呵,先前应该说过,与魔王不同,选上吾辈的神可不只一尊哪。」 基里希利斯的手指上再度出现第三颗选定盟珠。 「结界神里诺罗洛斯。」 将辛的剑挡下来的是结界神的秩序。神圣且透明的布匹缠绕在断绝剑提鲁特洛兹上,而布条的前端能看到一名以布匹裹住裸体的淑女。 「动手吧,里诺罗洛斯、黑吉安德。祢们就去让区区的迪鲁海德第一剑士见识一下神的剑技吧。」 绯碑王让选定盟珠散发亮光、发出命令。随后,结界神里诺罗洛斯的身体变为透明布匹,宛如蜘蛛网一般朝四面八方延伸,将辛与魔剑神封闭在结界内侧。 「里诺罗洛斯的结界布不论从外部还是内部,都绝对不会被打破呢。甚至会赐予我方能撑过世界毁灭的加护,给予封锁敌人行动的诅咒束缚喔。」 在基里希利斯一面扭曲变形表情一面解说时,辛以断绝剑的秘奥之二「斩」将缠绕在魔剑上的结界布斩断了。他逼近到魔剑神黑吉安德身旁将剑劈下,断绝剑与流崩剑在喘息间撞击好几次,迸发出无数的火花。 「剑技之神的名号看来是名不虚传呢。」 辛的连击眼看著不断加速,可是掌管剑技之神轻易跟上他的剑速。魔剑神黑吉安德的身姿同样是发光的人形,不会说话,甚至没有表情。然而祂的剑雄辩地在述说著什么。 「断绝剑,秘奥之四──」 剎那之间,断绝之刃发出一万次剑光。 「『万死』。」 面对发出秘奥的辛,黑吉安德以本来的实力将「万死」之刃悉数打掉。这是因为辛的剑速受到里诺罗洛斯的结界布妨碍了。就算彼此以剑换剑、撕裂著身体,魔剑神也因为结界而毫发无伤。辛则反而每次交锋都会增加伤痕。 在秘奥结束之际,黑吉安德的身体轻轻晃动。人形手中的流崩剑传来微弱的潺潺水声,一面薄薄的水镜出现在他与那尊神之间。 倒映著辛的水面上再度传来潺潺水声。彷佛一滴水珠落在水镜上一般,一道小小波纹在他手中的断绝剑提鲁特洛兹剑尖上泛起。紧接著,流崩剑阿特科阿斯塔就贯穿水镜刺来。尽管辛利用提鲁特洛兹打掉这一剑,魔剑神发出的这道突刺却分毫不差地贯穿方才掀起波纹的剑尖。 「啪里」一声响起。就像薄冰破裂一样,辛手中的断绝剑粉碎四散,就连碎片也不剩地从手中滑落。连同根源一起斩断,就算时间经过、给予魔力,也已经不可能再生回来了吧。魔剑毁灭了。 「……流崩剑的秘奥……吗……」 辛打开魔法阵,从中出现斩神剑古涅欧多罗斯的剑柄。才刚再度听到潺潺水声,他面前就出现一面水镜。在水镜泛起波纹后,流崩剑阿特科阿斯塔就立刻斩断收纳魔法阵。 虽然辛的手同时被斩伤且流著鲜血,但仍然能动。他立刻跳开,以凝重的眼神看著阿特科阿斯塔。就以毁灭提鲁特洛兹的一击来说,这一剑太弱了。这恐怕是在波纹展现的瞬间,用来破坏魔法阵的秘奥吧。 「呵呵呵,那边就等同分出胜负一样呢。」 说完,欣喜的声音响彻开来。 「魔王的部下与吾辈的部下即使同为剑士,孰优孰劣也已经很清楚了啊。」 绯碑王基里希利斯站在石眼──魔眼神杰尼多弗克的上头说。 「咯、咯、咯,要判断还太早了不是吗,基里希利斯?你对自己微不足道的力量感到自负,正眼也不瞧对手一眼,所以才老是输掉啊。」 耶鲁多梅朵的头发变成金黄色,魔眼双眼发出有如燃烧般的红光,背上聚集魔力粒子形成光翼。他一让黄金火焰从手掌上窜起,神剑罗德尤伊耶就从火焰中被创造出来。 「去吧。」 可是朝辛猛烈射出的罗德尤伊耶在碰触到里诺罗洛斯的结界之前就在空中戛然而止。 「太慢了呢。『魔支配隶属服从』已经几乎完成了喔。」 绯碑王伸出手后,罗德尤伊耶就反转一圈,将剑刃朝向耶鲁多梅朵。 「即使是神的魔力、神剑,在『魔支配隶属服从』之前也只有服从一途呢。」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真不愧是魔眼神杰尼多弗克。也就是说,你能构筑出如此复杂的魔法术式,是因为借用了那尊神的魔眼眼睛啊。」 对于耶鲁多梅朵指出的事实,基里希利斯一脸不快地扭曲著凝胶状的脸孔。 「就算脑袋能够理解,凭你的魔眼眼睛也无法看到这个术式。」 「嘴硬不认输还真是难看呢。不会有人来救汝喔。只要『魔支配隶属服从』完成,汝就是吾辈的狗。就让汝今后都只能汪汪叫吧。」 他以那个隶属魔法让罗德尤伊耶飞射出去。尽管炽死王在被射中之前避开这一剑,剑刃却转了一圈,从背后贯穿他的胸口。 「在这之前,吾辈可是会尽可能折磨汝喔。」 炽死王即使被剑刺穿胸口,还是笑了。 「还没有完成吗?」 「这又怎么了吗?」 绯碑王不耐烦似的说。 「不不不,我就只是想说你的魔法不适合实战啊。不仅要在墙壁上画出这么大规模的魔法阵,还得花费这么多时间。倘若进一步来说,魔法阵没有冗余性。只要稍微破坏一点,就能阻止『魔支配隶属服从』发动了不是吗?」 「还在嘴硬不认输吗?假如汝有办法阻止,就尽管试看看。」 耶鲁多梅朵发出「咯、咯、咯」的声音笑了出来。 「你眼睛长到哪里去了?我已经阻止了不是吗?」 基里希利斯露出无法理解的反应,眼神凝重起来。 「好啦,好啦好啦好啦!就用你自豪的魔眼神,仔细看清楚本炽死王的身体吧!」 没错,确实很奇怪。罗德尤伊耶尽管刺穿耶鲁多梅朵的身体,他却没有流血。就连一滴也没有。 「『炽死王游戏答推理erudomedoran』。」 耶鲁多梅朵在彷佛作秀一般夸张地张开双手后,就将刺在自己身上的神剑罗德尤伊耶拔了出来。不论是他的胸口还是剑上,果不其然都滴血未沾。 「我就来说明游戏规则吧!」 炽死王以夸张的动作说完,用手杖指著基里希利斯。 「你要回答我的问题,回答时间是十秒。只有你回答时,你的攻击才会对我有效。我会预测你的答案,在你回答之前写在这张卡片上。」 耶鲁多梅朵从大礼帽中拿出黑色卡片。 「只要我一字不差地猜对,你的攻击就会反过来袭击你自己。询问最多三次,要是一次都没猜对,我就会因为惩罚游戏而死。」 耶鲁多梅朵将卡片转一圈藏进手里,然后再度拿出来。黑色卡片增加为三张。 「凭藉天父神的秩序,炽死王耶鲁多梅朵定下规则。」 他扬起嘴角愉快地说: 「神的游戏乃是绝对的。」 炽死王的游戏魔法就像瞧不起人一样。他应该是利用天父神带有强大力量的话语,让这个术式实现的吧。 「还真是无聊的魔法呢。要猜对吾辈的回答?就算吾辈因为『契约』而无法说谎,汝能一字不差地猜对吗?只要猜错三次就会死,汝那个魔法才是缺陷魔法啊。」 「那就赶快开始吧!最初的问题,基里希利斯。」 耶鲁多梅朵完全无视基里希利斯的发言说: 「你因为怀抱憧憬、感到嫉妒不已,所以才想要超越他的伟大魔族。请以全名说出他的名字吧。」 基里希利斯哑口无言,用魔眼眼睛瞪著耶鲁多梅朵。 「假如没有,只要回答没有就好喽。啊啊,当然,答案要一字不差。所以『是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哟』和『是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呢』会被视为不同的答案。即使是本炽死王,这部分到底也让我很烦恼呢。」 炽死王一面用喉咙发出「咯咯咯」的笑声,一面将魔力送到黑色卡片上写下文字。 「其实我早就向未来神娜芙妲与预言者迪德里希问过答案了。唉,虽然现在那两人的预知也变得相当困难,不过在这种状况下,你的答案有百分之九十九是固定的──」 基里希利斯的魔力就像动摇似的摇晃一下。 「──这句话是骗你的啦!好啦,好啦好啦好啦。还剩下三秒。时间一到,就要进行惩罚游戏!」 「吾辈的回答是──」 基里希利斯开口的同时从全身发出魔力。 「──谁会奉陪这种无聊的游戏啊!」 基里希利斯向「炽死王游戏答推理」发动「魔支配隶属服从」。只要让炽死王的游戏魔法隶属于他,这个游戏本身就不会成立。或许是看穿只要在被猜对回答之前,就怎么样都有办法反抗吧。房间内的魔法阵亮起,「魔支配隶属服从」干涉起炽死王画出的「炽死王游戏答推理」的魔法阵。 「呵呵呵,还真是遗憾呢。就像吾辈说过很多次,汝的魔法终究只是在虚张声势与故弄玄虚啊。因为吾辈的魔法甚至没有必要奉陪汝玩这种游戏哪。」 基里希利斯的魔力即将侵入「炽死王游戏答推理」,经由「魔支配隶属服从」让这个魔法隶属于他。基里希利斯就像胜券在握一般得意地扭曲变形著凝胶状的脸孔发出嘲笑。然而就在这之后,「魔支配隶属服从」的发动戛然而止,画在房间内的魔法文字倏地接连消失。 「……为…………为什么……?」 绯碑王傻眼地发出询问: 「术式应该万无一失啊……!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发动!到底哪里出错了……?吾辈构筑的理论与术式竟然有遗漏……」 「喂喂喂,你怎么还在说这种话啊?」 炽死王迈开步伐,将在墙壁附近旋转的手杖──「杖探查恶显眼知」拿在手上。手杖发出的光源消失后,投射在墙壁上的魔法文字就消失了。 「……被……改写了………………!不对……这不可能……拥有魔眼眼眼睛的吾辈不可能会轻易看漏……!」 「因为拥有魔眼神的魔眼眼睛,所以不可能没注意到──你的这种傲慢,在我提出魔王之名时变成了盲信啊。要说为什么的话!」 耶鲁多梅朵「哒」的一声撑著手杖高声大喊: 「因为你憧憬、嫉妒著那位可怕的魔王,对他抱持漆黑的欲望啊。」 耶鲁多梅朵将杖尖指向绯碑王。 「这是必然,必然,完全就只是必然不是吗?在那个魔王面前,不论是谁都会心烦意乱。你在我提问的瞬间,唯独不想说出这个答案来。只要你肯说,游戏就是你赢,就能不费吹灰之力赢过本炽死王。啊啊,然而,但是,但是啊,绯碑王。」 炽死王咧嘴一笑对他直言: 「这会让你打从心底承认自己输给魔王。」 耶鲁多梅朵取出三张黑色卡片,一下增加、一下减少地在手上把玩。 「你唯独不想承认这件事。太过于这么想、太过于满脑子都是魔王的事,进而让魔眼目光从术式上离开片刻,于是我趁著这个机会改写了魔法文字。而无法认同魔王也无法说谎的你,会说出的回答只有一个。」 耶鲁多梅朵将卡片翻过来。写在上头的文字是── 「『不回答』。你也许想藉由不回答问题来勉强保住自尊心,但是绯碑王。无法简单回答出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的你,不觉得比谁都还要赞扬、嫉妒著那位魔王吗?」 「……你在……开什么玩笑…………」 炽死王用手杖将墙上被改写的魔法阵恢复原状。 「你的攻击会回到你身上。」 向「炽死王游戏答推理」发出的「魔支配隶属服从」反弹到绯碑王自己身上。也就是说,基里希利斯将会隶属于耶鲁多梅朵。 「喂,基里希利斯。『魔支配隶属服从』要等多久才会生效啊?」 基里希利斯脸色大变,一面胡乱扭曲著脸孔一面大叫: 「黑……黑吉安德、里诺罗洛斯!快在一分钟内干掉这家伙!」 基里希利斯将视线投向那尊神的方向,在下一瞬间哑口无言。一面薄薄的水镜在魔剑神黑吉安德与辛之间形成。面对在剎那间挥出剑光的流崩剑阿特科阿斯塔,辛的右胸泛起波纹,就这样赤手空拳地前进,伸手握住那把剑的剑柄──彷佛他早就知道魔剑神的剑刃会怎么挥来一样。 「出现在水镜上的是破灭的波纹。」 辛使劲握住剑柄,将全部魔力注入流崩剑。黑吉安德正要退开,他宛如水流行进般自然地从祂手中轻易夺走那把魔剑。 「你是追寻著使用者的仿徨剑神。我就收下祢的灵魂吧。」 辛砥砺魔力,将流崩剑阿特科阿斯塔制伏下来。他在让那把魔剑屈服后,就像要作为证明一样使劲挥下一剑。 就在这时,光之人形──魔剑神黑吉安德失去光辉,突然无力地当场倒下。溢出人形身体的光芒就像要回归原位一样,被流崩剑阿特科阿斯塔吸了进去。魔剑散发的魔力飞跃到超乎寻常的境界。 「……怎么会……汝……汝在做什么啊!黑吉安德!汝可是与吾辈缔结盟约的神,祢打算向区区的魔王部下投降吗!」 「不论存在什么样的盟约,哪里有魔剑会侍奉连剑都不会拿的主人啊?」 这句话使得基里希利斯露出困惑的表情。 「更何况还是魔剑的秩序。选择相称的使用者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也就是魔剑神黑吉安德的本体并非那个发光人形,而是流崩剑阿特科阿斯塔。在以剑对话之下,辛察觉到这件事。魔剑神无法言语,基里希利斯大概从来都不知道那尊神在追求什么吧。 「够、够了!汝这没用的家伙!一点都派不上用场!里诺罗洛斯、杰尼多弗克,给我杀光他们!」 「方才你好像认为,魔王的右臂会不如区区的神的剑技。」 水镜才刚在辛的面前瞬间出现,就微弱地响起潺潺水声。他用手里的魔剑斩断静静泛起的两道波纹,里诺罗洛斯变化的透明布匹脆弱地粉碎,朝他冲去的魔眼神杰尼多弗克就像薄冰碎裂一般崩塌下来。两尊神在流崩剑阿特科阿斯塔之前毁灭、消失了。 「什么…………」 辛走向基里希利斯,用流崩剑阿特科阿斯塔指著他的脸。 「看来你死了千万遍也不足够呢。」 水镜出现在两人之间。基里希利斯就像充满恐惧一般颤抖著凝胶状的身体。 「咯咯咯咯,威吓就到此为止吧,辛雷谷利亚。」 辛一回头,炽死王就咧嘴一笑。 「时间已经到了不是吗?」 「呜唔呃呃……!」 基里希利斯双膝跪下,就像头痛似的按著头。 「……嘎……啊啊…………呜啊啊…………」 「魔支配隶属服从」发动,在基里希利斯与耶鲁多梅朵之间连结起隶属的锁炼。他已经没办法抵抗了。 「你是条狗,基里希利斯。」 这么说完,绯碑王的凝胶状身体转眼间逐渐变成四只脚,同时长出尾巴。一只漂亮的狗就出现在那里。 「回答是什么啊?」 基里希利斯发出「汪」的一声摇起尾巴。 §18【协助者】 我们离开魔导要塞,南下往艾迪特赫贝遗迹都市而去。 『虽然依你的个性,我想都看在眼里了,看样子绯碑王除了「母胎转生」的魔法之外,几乎一无所知。』 耶鲁多梅朵的声音以「意念通讯」传来。在让基里希利斯隶属之后,炽死王将他所知道的情报都问出来了。 「唔嗯,跟预期的一样啊。他被赛里斯利用了呢。」 『但是!「母胎转生」的魔法很有意思喔。就连那个基里希利斯都能获得如此强大的魔力!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到底有什么的企图,是想创造出什么样的魔王之敌呢!光是想像就──呜唔!』 尽管能听到炽死王呼吸变得困难的呻吟声,他还是不退缩地说: 『或许,或许喔。我们也能认为已经诞生了不是吗!』 这样就麻烦了。就算失去主人,怪物四处徘徊也很令人困扰。 「碧雅芙蕾亚曾说过,她让暴食神盖鲁巴多利翁在肚子里转生成霸龙了。」 『啊啊,等等。我这就去确认。这家伙只会汪汪叫,还真教人伤脑筋。应该要让他能稍微说点人话吗?』 明明是自己做的,炽死王却像这样发牢骚。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耶鲁多梅朵大概直接调查基里希利斯的记忆了吧,他立刻开始说明: 『就和推测的一样,他说那是「母胎转生」。碧雅芙蕾亚让腹部接受改造,生下霸龙。根据母胎与孩子的组成,转生时获得的特性会不同的样子。』 也就是说,碧雅芙蕾亚其实是让暴食神转生成霸龙的母胎啊。 可是── 「我不认为仅止于此。」 『的确、的确。冥王伊杰司和诅王凯希莱姆掳走碧雅芙蕾亚。你是这么想的吧,魔王。她是为了产下什么的母胎。会以「母胎转生」让暴食神转生成霸龙,只不过是要将她改造成更优秀的母胎副产品吧!』 耶鲁多梅朵以兴奋的语气大喊,就像在请求「尚未现身的敌人诞生吧」一样。 『危险,飘来了危险的味道不是吗!咯──咯、咯、咯、咯!」 「在那之前抓住碧雅芙蕾亚吧。她在甘古兰多绝壁的可能性很高。连同创星艾里亚鲁一起找出来。」 『……在那之前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耶鲁多梅朵觉得可惜地拖延答覆,辛就简短回答: 『了解。幻名骑士团的余党该如何处理?』 「交给你了。」 『遵命。』 我们切断「意念通讯」。在前方往来的行人之间,能看到像是黑雾的东西。 「停。」 听到我的声音,米夏与莎夏等人停下脚步。黑雾变成六只角的魔族。 「是凯希莱姆……」 莎夏立刻警戒起来,将魔眼眼睛朝向他。 「等等!」 他这样喊道。周遭的人类们一副「发生什么事了?」立刻转过头来。那名魔族慢慢走了过来。 「我想和魔王谈谈,能让我见他一面吗?」 「……姬斯缇?」 米夏喃喃低语。就如她所说的,对方现在的根源是姬斯缇。应该是人格切换了吧。 「拜托你们。我想帮助凯希莱姆大人。我没有说谎,就算要签订『契约』也无所谓,也会告诉你们创星艾里亚鲁的所在位置!所以,请听我说。」 姬斯缇以迫切的语调恳求。米夏直直注视著她,偷偷拉了我的衣袖一下。 「……悲伤的心情……」 她就像看出姬斯缇的感情一样说: 「……重要的人要消失了……」 哎,既然是姬斯缇的人格,那就不需要太过警戒。 「来吧。」 这么说著,我们移动到无人的巷弄里。姬斯缇老老实实地跟了上来。 「凯希莱姆怎么了?」 我边说边施展「契约」,其内容写著不准说谎。 「现在正在睡觉喔。不过,我不知道他何时会醒来。」 姬斯缇毫不迟疑地在我的「契约」上签字。 「那个……魔王大人在哪里?」 「就是我。」 我施展「成长kurusuto」的魔法,让身体恢复到十六岁左右。姬斯缇看似惊讶地瞪圆大眼。 「所以,凯希莱姆怎么了?」 「……啊,嗯。那个,你知道冥王大人曾待过迪鲁海德无名骑士团吗?」 我点头表示肯定后,她接著继续说明: 「我曾听冥王大人说过,必须将亡灵作为亡灵地葬送在黑暗之中。他说无名骑士团的亡灵至今仍在这个时代仿徨,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这件事。」 「是指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活著的事吗?」 「我不清楚。我曾经试著询问是不是在说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冥王大人却说不是。因为他不愿意告诉我详情,所以关于那个亡灵的事,我不是很清楚。可是呢,冥王大人说他从两千年前就一直在寻找那个亡灵,为此还协助了赛里斯。」 为了将亡灵葬送在黑暗之中,而协助不合自己心意的人吗? 「我想他之前会待在阿哈鲁特海伦,也是在寻找那个亡灵。」 「他总算在地底找到那个亡灵了吗?」 「我想大概是吧。」 幻名骑士团的亡灵。既然如此,这肯定与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有关。 「……凯希莱姆大人说了,冥王大人会输……」 「输给那个叫什么亡灵的?」 姬斯缇点了点头。伊杰司并不是什么寻常魔族,即使要挑战比自己强大的对手,他应该也不是会毫无胜算就动手的愚者。尽管如此,对手却让诅王一口咬定他会输吗? 「他说冥王大人拥有就算同归于尽也要打倒对方的觉悟,所以到时候就是自己出场的时候了。」 「意思是凯希莱姆要代替冥王死去?」 「没错。」 假如是凯希莱姆的诅咒魔法,就能将敌人的攻击吸引到自己身上。 「凯希莱姆大人说过,他欠冥王大人一份人情喔。他说那份人情就算要用命去换,也不得不偿还。」 「我还是第一次耳闻他们感情这么好。」 姬斯缇露出苦笑。她的这道笑容让人感到很温暖。 「因为凯希莱姆大人是个任性、旁若无人,又不坦率的人。不过,虽然有许多让人伤脑筋的地方,但他其实非常重情重义。」 足以让他决意要舍命的人情啊?还真是让人在意呢。 「总之我们只要抢在冥王与诅王之前找出那个亡灵,把他毁灭掉就好了吧?」 姬斯缇点了点头。 「我想如果是魔王大人,就一定办得到。」 「为何那个叫冥王的魔族之子不来拜托哥哥呢?」 亚露卡娜问。 「赛里斯与幻名骑士团在阻碍和平,对哥哥来说应该也是个障碍。」 「嗯──这么说也是呢。倘若目的一致,冥王一直都很愿意协助我们,为什么唯独这件事没有来向阿诺斯求助啊?」 莎夏感到疑惑地歪著头。 「冥王大人曾经说过,这件事唯独不能向魔王大人求助喔。」 「这么说,意思是除了阿诺斯弟弟以外,谁都可以吗?」 艾莲欧诺露询问。 「是……对抗意识……!」 洁西雅尽管听不太懂,还是强行插入对话。 「他说这是自己继承下来的职责喔。说不论是两千年前还是现在,魔王与亡灵的道路都不会交错。」 还真是兜圈子的说法呢。说不定就只是在糊弄姬斯缇就是了。 「其实这件事要是跟魔王大人说,会被凯希莱姆大人骂……可是,我总觉得再这样下去,他们两人都真的会死。」 姬斯缇一脸担心地说。 「别担心,我两人都会帮。」 「真的?」 在我点头后,姬斯缇就笑了。 「感谢你,魔王大人!老是求助于你,真的很抱歉。」 「要怎么找?」 米夏问道。大概是在问要怎么找亡灵吧。 「两千年前似乎有关于幻名骑士团的线索。他们目睹了我的诞生,外加上波米拉斯说过的话,所以我和他们之前至少曾经有过某种关联。只要回想起这个部分,找到亡灵的可能性就很高。」 「那要做的事情结果还是一样,先把创星艾里亚鲁找出来就好了吧?」 莎夏就像要确认一下似的问。 「是啊。」 我一转向姬斯缇,她就开口说: 「创星艾里亚鲁就埋在遗迹的各个地点喔。要挖掘出来好像需要时间,所以诅王大人和冥王大人被吩咐要守著这些地点。」 「谁吩咐的?」 「是魔导王大人喔。波米拉斯大人曾经与赛里斯携手合作,就连在他消灭之后,幻名骑士团也仍旧持续提供协助的样子。」 是冥王的指示吗?也就是协助波米拉斯,能帮助他打倒亡灵啊? 「可是,魔导王已经被阿诺斯弟弟打爆了喔。」 艾莲欧诺露一竖起食指,洁西雅就露出一脸扬扬得意的表情。 「艾里亚鲁……是我们的东西……!」 说完,姬斯缇就左右摇了摇头。 「我想魔导王大人应该没有毁灭喔。他拥有让火焰身躯分离的分体,如果分体毁灭,魔导王的根源就会复制到其他分体上,据说只要不消灭所有分体,他就不会澈底毁灭。」 「要是毁灭就复制……这已经是别人了吧?」 莎夏说。 「唔嗯,哎,假如拥有相同的人格、相同的魔力,对我们来说就是同一个人吧。」 果然不出所料,他采取对应毁灭的策略了啊……不愧是两千年前被称为魔导王的人物。 「创星艾里亚鲁的位置在哪里?」 「魔导王大人吩咐凯希莱姆大人守护的,是艾迪特赫贝的第十二号竖洞。我想那里现在警备很薄弱喔。」 因为凯希莱姆不在那里呢。 「还有伊杰司大人所处的第三十号竖洞。再来就是,我曾听闻城堡最深处的遗迹壁画上埋著创星喔。」 从第一皇女萝娜口中问到的第七号竖洞、凯希莱姆守护的第十二号竖洞、伊杰司守护的第三十号竖洞、艾迪特赫贝城最深处的壁画,以及假如辛他们所处的甘古兰多绝壁也有一个的话,这样就合计五个了吗? 「去城堡是雷伊他们比较近,我们先去占领其他地方。」 我一用魔力画出地图,姬斯缇就在上头标示出竖洞的位置。 「艾莲欧诺露、洁西雅、亚露卡娜,你们前往第十二号竖洞。米夏与莎夏则前往第七号竖洞。」 她们各自点头,开始行动。 「亚露卡娜妹妹,一起打起精神努力吧!」 「……我会努力看看……」 「……创星……要第一个……拿到……!」 艾莲欧诺露、亚露卡娜与洁西雅离开。 「小心点。」 「话说回来,就在我们要去的地方不知道有没有创星耶。」 米夏与莎夏朝第七号竖洞的方向离去。 「姬斯缇,你跟我来。」 我缓缓迈出步伐,朝著背后说: 「我们去伊杰司那里。」 §19【继承下来的诅咒】 我与姬斯缇朝著伊杰司守护的第三十号竖洞走去。 尽管仔细观察过城市里的情况,不过并没有特别奇怪之处,是这个时代随处可见的和平光景,也完全听不到像是在对战争吐露不安之类的对话。 民众恐怕并不知情,殷兹艾尔军抓住勇议会意图反叛盖拉帝提的事情吧。在和平盛世,没有人乐意掀起战端。尽管如此,倘若要自行将艾迪特赫贝化为战场,事前告知民众就是作为王最低限度的义务吧。假如就连告知都没有,这场战争就没有民意。 「姬斯缇,关于凯希莱姆欠下的人情,你心里有底吗?」 「我想大概是凯希莱姆大人的师父的事喔。你知道诺鲁多夫蒙德大人吗?」 「是精通诅咒魔法的多夫蒙德一族之首啊?拥有魔法老师的别名。我曾经见过他一次,不过当时他对自己施咒过度,已经命不久矣了。」 大概是因为如此吧,多夫蒙德一族就连在大战最为激烈的时候,也没做出什么引人注目的举动。不论与人类还是魔族都毫无关联,一味注视著自身魔法的深渊。虽然很罕见,偶尔也会有这种学者性格的魔族。 「凯希莱姆大人是多夫蒙德一族的后裔,在一族之中是个异类呢。因为他坚持要让多夫蒙德的力量在迪鲁海德扬名立万,所以遭到诺鲁大人断绝关系了。凯希莱姆大人接受终生不得以多夫蒙德自称的诅咒后,投身于迪鲁海德的战乱之中。」 于是他自称凯希莱姆姬斯缇,一路爬升到四邪王族之一──诅王的地位。 只不过姬斯缇的人格是何时出现的,就不知道了。 「大战结束之后,也就是魔王大人转生之后呢,多夫蒙德的城堡突然溢出大量诅咒,开始毁灭他们。由于诺鲁大人濒临死亡,本来受到他抑制的诅咒开始溢出根源之外了喔。」 诺鲁多夫蒙德为了研究魔法,试著对自己施加诅咒。他那代代继承下来的根源,生来就带著诅咒。尽管对诅咒拥有强大的抵抗力,在面临毁灭时,终究还是抑制不住了吧。 「诺鲁大人生前向弟子们说,在自己的寿命走到尽头时,为了尽量不让这身诅咒对迪鲁海德的人民造成困扰,希望有人能在最后一刻咒杀他。还说希望有人能继承自己穷极一生窥看深渊所得来的诅咒。」 这句话很像一味追求深渊的老师会说的台词。 「可是呢,诺鲁大人虽然弟子众多,城里的弟子不论是谁都没办法阻止他的诅咒。侵蚀诺鲁大人的诅咒出乎意料地强大,一下子就将多夫蒙德的城堡吞没了。他们除了逃命之外,完全束手无策喔。」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那可是诺鲁多夫蒙德穷极一生累积下来的诅咒,凭半吊子的力量与觉悟根本无法阻止。 「凯希莱姆大人得知此事后,想返回多夫蒙德的城堡喔。可是,他感到迷惘了。他说自己是遭到断绝关系之人,所以不能实行诺鲁大人的遗言。因为必须让能正式继承多夫蒙德之名与魔法之人阻止诺鲁大人才行。」 「不过,正式的弟子们全都在那个诅咒之前束手无策,这想必让他心急如焚。」 姬斯缇点了点头。 「凯希莱姆大人探访诺鲁大人的弟子们,煽动他们去实行遗言了喔。但是大家都被诺鲁大人的诅咒吓坏了,完全不想靠近城堡附近。相当于长兄的弟子对凯希莱姆大人说:『你要是没去追求什么名声,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姬斯缇露出悲伤的表情。 「凯希莱姆大人只是想让世人知道诺鲁大人的魔法,向大家炫耀而已。他是个就像小孩子一样的人,所以不太能理解过著隐居生活的诺鲁大人的想法呢。其实他只是想跟大家说『本大爷的师父很厉害』罢了。」 居然因为这种理由而一路爬升到四邪王族的地位,还真是个很有魔族风范的男人呢。 「凯希莱姆大人虽然从来没说出口,但他非常后悔呢。当时他只能远远看著诅咒不断扩大的多夫蒙德城堡,就在这时候,冥王大人来找他了。」 姬斯缇带著浅浅的微笑说: 「冥王大人说有这种会散布诅咒的城堡只会给人添麻烦,所以要他协助毁灭。」 这很像冥王会说的话。 「当然,凯希莱姆大人不可能立刻答应。两人签订『契约』,进行了决斗。倘若是冥王大人赢了,凯希莱姆大人就要协助毁灭多夫蒙德城的诅咒。假如是凯希莱姆大人赢了,冥王大人就要当他的部下。」 「也就是冥王赢了。」 「是的。于是凯希莱姆大人不甘不愿地一起前往多夫蒙德城了。其实呢,能找到理由去城堡让他很高兴喔。他说因为遭到断绝关系,他无法作为弟子去阻止这个诅咒。可是因为决斗输了,所以他是没办法才去的。」 诅王说不定在等著某人从背后推他一把吧。 「冥王大人用魔枪将多夫蒙德城里充斥的诅咒一一送到异次元后,要凯希莱姆大人设法处理掉从诺鲁大人的遗体上发出、最为强大的诅咒。凯希莱姆大人将那个诅咒收进自己的根源之中,然后以自己的诅咒毁灭了诺鲁大人的根源。于是,最后的诅咒就发动了。诺鲁大人低语:『做得漂亮,我的弟子啊。我的魔法将会诅咒你一生吧。』」 这是追求诅咒魔法深渊的师父,为弟子送上的最大赞赏吧。 「原来如此。如果只是送到次元尽头,就连冥王的枪也能做到吧。」 姬斯缇带著微笑点了点头。 「是啊。我想冥王大人其实一个人也能消灭掉多夫蒙德的咒城,可是他特意找来凯希莱姆大人。注意到这件事的凯希莱姆大人就问冥王大人为什么要卖他这个人情。」 「他怎么说?」 姬斯缇露出温柔的表情说: 「他说『就只是顺势而为』喔。」 冥王还是老样子啊。 「不过在这之后呢,他说了『诺鲁多夫蒙德在临终前希望你来的样子』后,就把迪西多亚提姆拿给凯希莱姆大人看了喔。因为长枪上浮现诅咒文字。」 姬斯缇说: 「上头写著『凯希莱姆多夫蒙德』喔。」 诺鲁多夫蒙德很清楚能阻止自己的弟子会是谁。所以他在临终前原谅凯希莱姆,希望他能来继承自己的诅咒。 「冥王大人最初是独自前往多夫蒙德城的呢。他在挡下城堡发出的诅咒时,看到长枪上浮现的文字之后折返了喔。」 所以他才会去邀请凯希莱姆一起来啊?伊杰司大概也一样,不想说自己是为了诅王才这么做的吧。 「凯希莱姆大人尽管继承了诅咒,果然还是很消沉呢。冥王大人就对这样的凯希莱姆大人说了一句话:『活过战乱时代的师父心情,不成熟的弟子不会懂得啊。』」 「这就是凯希莱姆所说的人情啊?」 「大概是吧。不过,我想就只有这件事了喔。诺鲁大人的事情对凯希莱姆大人来说非常重要。我想冥王大人肯定也怀抱与当时的凯希莱姆大人一样重要的事情,拥有无论如何都不得不去做的事情喔。」 那件事也就是要葬送亡灵啊?目的只是要葬送吗?还是在那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呢? 『哥哥。』 『找到像是创星艾里亚鲁的东西了喔。』 我收到亚露卡娜与艾莲欧诺露两人传来的「意念通讯」,随即将视野移到亚露卡娜的魔眼眼睛上。 那里是她们钻进遗迹竖洞之后的场所,看起来就像一座设置在地底的神殿,并排著拱形的石造门。门后立刻就是另一道门,等间距地不断排列下去。在通过所有的门后,能看到一面古代壁画。 那是夜晚的天空。这并非画出来的,而是壁画本身就是一片夜空。其中心有一颗散发蓝光的星星,镶嵌在周围的群星闪烁著星光。而这些星星创造出守护蓝星的神圣结界。 「嗯~这颗蓝色的大概就是创星艾里亚鲁,有人想在这里设法挖掘出这颗星星吧。」 艾莲欧诺露朝壁画附近的固定魔法阵看去,那是比较近期画出来的。魔法阵上设置著不是用来破坏,而是为了解除壁画结界的术式。我用魔眼看向结界的术式后,发现那好像是在强行破坏后,创星艾里亚鲁就会传送到其他地方的构造。也就是说,为了不让创星消失,必须耗费漫长的时间解除强大的结界啊? 『只要使用米里狄亚的秩序就能解除结界吧。』 于是亚露卡娜说: 「只要使用『创造之月』亚蒂艾路托诺亚,确实能够解除,但是这么做恐怕也会被魔导王察觉。」 『无访。』 「就依哥哥说的。」 亚露卡娜把手举到头上。 「夜晚来临,白昼逝去,明月东升,太阳西沉。」 神的秩序作用在艾迪特赫贝的遗迹都市。太阳缓缓西沉,白昼开始变成黑夜。外头在被黑暗封闭之后,「创造之月」浮上夜空,让月光耀眼地照进遗迹的竖洞里。随后「创造之月」出现在壁画的夜空上,才刚发出柔和的光芒,镶嵌在周围的群星光芒就消失无踪,只留下蓝星在壁画上头。 亚露卡娜一伸出手,那颗蓝星──创星艾里亚鲁就飞出壁画,落在祂的掌心上。 「上头封印著记忆。」 『就试著窥看吧。』 亚露卡娜点了点头后说: 「星辰的记忆闪烁,过往的光芒照耀大地。」 在亚露卡娜窥看创星的魔眼视野中,显示出过去的景象── §20【背叛与不讲理支配的世界】 那是两千年前,或是更早以前的迪鲁海德。 戈内尔山的山脚处搭设著帐棚,燃烧著篝火。在此处野营的是一群穿著大衣的魔族──幻名骑士团。倘若是他们的魔法,要以「创造建筑」在那里准备舒适的居所根本轻而易举,然而为了澈底隐藏他们的存在,几乎刻意不使用魔力。只要不使用魔力,甚至几乎不用担心会被强者的魔眼眼睛发现。 又有一个穿著大衣的男子走了过来。那个人是他们称为团长伊希斯的首领──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 「报告吧。」 幻名骑士团们没有摆出恭敬的态度,拖拖拉拉地持续进行野营的准备,表现得就像毫无秩序一样。 「不见统治戈内尔领的冥王伊杰司柯德的踪影。」 二号艾德把锅子放在篝火上,一面煮菜一面说: 「部下的训练水准相当高。而城市的治安也很好,没有潜入的余地。只不过有件事不太对劲。」 「什么事?」 对于赛里斯的询问,三号杰诺回答: 「有人知道亡灵的手法。我们会抓不到他的尾巴,大概就是因为这一点。」 幻名骑士团们潜入戈内尔领澈底调查支配该地的冥王伊杰司,然而他的真实身分依旧不明。他们掌握到的都是冥王所准备的假情报,本人就像海市蜃楼一般消失了。 「我们之中有人违反禁令。」 四号捷特说: 「无法澈底成为亡灵的背叛者。」 赛里斯以冰冷的表情注视在场的所有幻名骑士团。这时响起拨开花草的「沙沙」声响,又一名无名骑士来到那里。 「你很慢喔,一号杰夫。」 二号艾德说。可是一号杰夫闻言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我没让一号杰夫参与这次的调查。因为他恐怕没办法好好办事吧。」 赛里斯一说完,他就转头过来。 「这是什么意思?是什么的调查?」 一号杰夫向前逼问赛里斯。 「就是调查统治戈内尔领的冥王伊杰司。传闻他是迪鲁海德第一的魔枪高手。」 对于赛里斯的话语,一号杰夫一脸认真地听著。 「你也很清楚对吧?」 「……是的。」 「冥王伊杰司将领土交由部下统治,鲜少出现在众人面前。就连二号艾德他们都掌握不到真实身分的澈底程度,还有就像知道我们手法似的行动模式。看样子在我们之中,似乎有无法澈底成为亡灵的愚者。」 一号杰夫面不改色地默默听著。赛里斯就像威胁似的说: 「你有头绪吗,一号杰夫?」 尽管被彷佛能看透内心的魔眼视线注视,一号杰夫还是淡然地回答: 「没有。」 「来到戈内尔领后,你马上就前往城市了呢。你去做什么了?」 他没有回答,赛里斯就接著说: 「你在意那小子消失到哪里去了吗?」 闻言,一号杰夫才首次出现动摇。 「你知道阿诺斯的下落吗?团长伊希斯,你该不会做了什么吧!」 「一号杰夫。」 赛里斯冷冷喊道,以「根源死杀」的手指抓起一号杰夫的喉咙。 「……呜唔唔唔…………!」 「要我说几次才会懂?是要我说几次才会懂?你可是亡灵啊。我应该叫你别和那个小鬼扯上关系,你瞒著我去见过他好几次了?」 一号杰夫纵然被掐著喉咙、感到很痛苦,还是勉强挤出话语说: 「……把自己的孩子舍弃在无依无靠的城市里,尽管幸好被戈内尔的兵团捡到……假如待在那种没有后盾也没有实力的魔族们身边,阿诺斯迟早会死……」 「要是死了就死了。」 一号杰夫用力抓住赛里斯的手臂说: 「意思是没有力量的魔族,即使是自己的儿子也没有活著的必要吗?」 「没有力量?居然会蠢到流于情感,连深渊都不会窥看了。那小子可比你想得还要强上许多啊。」 赛里斯一放开一号杰夫的喉咙就调转步伐。朝著露出一脸困惑表情的他,赛里斯说: 「跟我来。」 赛里斯以「幻影拟态」与「隐匿魔力」隐藏身影迈步向前。一号杰夫在同样施展「幻影拟态」与「隐匿魔力」后追在他身后。他们一心一意登上戈内尔山,不久后开始响起「轰隆轰隆」的雷鸣,看到滚滚燃烧的赤红熔岩流动的景象。 这里的别名叫做雷云火山。充满魔力的火山口喷出的喷烟会在空中形成雷云,使得山顶一带被红雷澈底笼罩。这些红雷会形成自然的结界,扰乱周围的魔力场,所以在这座山顶上会难以施展魔法,就连魔眼的效果都会受到阻碍。 两人冲进红雷结界中来到火山口,中央满溢著发出「咕嘟咕嘟」的沸腾声响、充满魔力的岩浆。 「团长伊希斯……我们要去哪里……?」 就在一号杰夫出口询问时,岩浆就发出「哗啦啦啦啦啦啦」的声响,像是喷泉一般喷出。而从岩浆里被顶出来的,是在岩浆里游动的魔物──魔鲸狄拉赫米尔。 「得手喽。」 稚嫩的声音响起。从熔岩里猛烈冲出的六岁小孩,竟然是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他在手上注入魔力,轻易贯穿飞到半空中的魔鲸狄拉赫米尔的身体,然后朝魔物体内发出「灼热炎黑」,眨眼间就将栖息在岩浆海里的魔鲸烤成焦炭。 「……这是……」 一号杰夫像是很惊讶似的瞠大双眼。 「虽说是幼儿,但聪明之人会明白自己所置身的处境。这小子知道自己被你关注著,所以隐藏实力,像这样锻炼著自己。」 在两千年前的迪鲁海德,弱者不论何时受到什么样不讲理的对待、惨遭杀害都不足为奇。强大、聪明是让自己活下去的最好方法。就如同幻名骑士团这么做一样,这是个假如不隐藏实力,就连强者都会立刻遭人猎杀的时代。尽管阿诺斯还是个孩子,却已经察觉到这件事了吧。所以才会在尽量不让人察觉到自身力量的情况下,躲在这座能扰乱魔眼的雷云火山里锻炼实力。 「那小子已经渐渐能够运用自如,他那与生俱来带有毁灭的根源之力。」 赛里斯一边这么说,一边朝阿诺斯看去。 「甚至让人感到后生可畏呢。只要再过数年,应该就会成为连要像这样偷看都办不到的高手吧。」 话一说完,赛里斯的眼神就微微凝重起来──因为阿诺斯转头看来。尽管已经施展「幻影拟态」与「隐匿魔力」,他的魔眼视线还是明确捕捉到无名骑士。 「在那里的是谁?」 阿诺斯问道。别说是一号杰夫,就连赛里斯都难掩惊讶之情。隐藏身影、隐匿魔力是他们幻名骑士团最为擅长的魔法。即使是两千年前的强者,只要没有特别警戒防备,就非常难以察觉,一个未成年的小孩却察觉到他们。这甚至轻易凌驾赛里斯的估算,别说数年,他现在就已经达到这个境界。这并不是寻常的才能。 「一号杰夫。」 赛里斯低声说: 「我确信了。这小子是帝王之才,绝对会成为这个迪鲁海德的支配者吧……」 就像在说这不是值得高兴的事一样,赛里斯露出阴沉的表情。 「你就留在这里吧。他还没办法辨别人数。」 赛里斯这样嘱咐一号杰夫,走下阿诺斯所在的火山口,解除「幻影拟态」与「隐匿魔力」现出身影。阿诺斯直直注视著赛里斯,以稚嫩的声音凛然地说: 「报上名来。」 「只是仿徨的亡灵,不需要名字。」 「找我有什么事?」 赛里斯在距离数公尺的位置停下脚步,与阿诺斯对峙。 「小子,我要教育你。」 「不需要。」 阿诺斯一口回绝,但赛里斯继续说: 「你方才看穿的魔法是『幻影拟态』与『隐匿魔力』。不论你怎么哭叫,我都会从现在开始让你用身体牢牢记住这些魔法。你必须隐藏实力。在这个魔族国度里,蔓延著会不断追求你的才能、你的根源的亡者们。」 「你也是其中一人吗,亡灵?」 赛里斯突然发出「拘束魔锁gijieru」绑住阿诺斯的身体代替回答。 「闭嘴听话。假如拥有如此水准的魔眼,就应该知道你赢不了我吧。」 「灼热炎黑」的火焰发出「轰隆隆隆」的声响燃烧魔力锁炼。阿诺斯用手一把扯断变得脆弱的「拘束魔锁」。 「我拒绝。」 阿诺斯蹬地逼近,用指尖狠狠刺向赛里斯。漆黑指尖抓住稚嫩手指用力捏烂,阿诺斯的手指溅出鲜血。 「我叫你听话。」 「我说了拒绝。」 虽然阿诺斯刺出左手,依旧被赛里斯的「根源死杀」抓住捏烂。不论怎么强大,假如是未经战事的小孩子,光是这样就会哭著认输吧。可是阿诺斯毫不退缩,用魔眼眼睛瞪著赛里斯。 「小子,你想知道双亲的事吗?」 阿诺斯表现出些许兴趣。 「关于你母亲与父亲的事。」 「你知道吗?」 「这是你被亡者们盯上的理由之一。」 「快说。」 「当你成为迪鲁海德的支配者时,我就告诉你吧。」 尽管视线迸出火花,两人还是互相瞪视著。不久后,阿诺斯静静地将手收回,一面以恢复魔法恢复伤势一面说: 「亡灵,告诉我一件事。」 赛里斯默默注视著阿诺斯的脸。 「一直看著我的人是你吗?」 「言词能轻易地说谎。」 赛里斯冷漠地说: 「什么都不要相信,用你的魔眼眼睛一心一意窥看深渊就好。然后去了解,这个世界是由背叛与不讲理所支配。」 他一点儿也不打算表明自己是父亲的事,以冰冷的表情注视著阿诺斯。 §21【过去的门卫】 尽管将魔眼视线朝向创星的影像,我还是与姬斯缇一块儿走著。走过艾迪特赫贝的小径后,能在往来行人变少的地带看到遗迹神殿。组成圆形的石头上带有太古的魔力,庄严的石柱排列开来。当中有一些柱子崩塌,或是断裂倒在地上。遗迹神殿没有屋顶,不知是本来就没有,还是因为漫长的岁月风化了。我们走向遗迹神殿的中央,发现那里开著一个竖洞。 螺旋状的石造阶梯绵延不绝地往下层延伸。这是伊杰司等待的遗迹都市第三十号竖洞。我与姬斯缇慢步走下这个石阶,此时「意念通讯」在脑海中响起。 『嗯~创星的记忆就到刚刚为止吗?』 『还不清楚,我调查看看。』 艾莲欧诺露与亚露卡娜在对话。 『有……阿诺苏……!』 洁西雅一喊道,艾莲欧诺露就发出「嗯嗯」的话语同意她说的话。 『虽然赛里斯也出现了,果然说话方式和个性都与前阵子完全不同的样子喔。」 『……是被……窜改了吗……?』 『嗯~是怎样呢?虽然嘴巴很坏,好像教导了阿诺斯弟弟魔法的样子呢?』 闻言,亚露卡娜就说: 『在创星显示出记忆时,能看到创造神以外的秩序。和痕迹书的时候一样,说不定是狂乱神的秩序。』 『那果然是遭到窜改了啊。』 「我不觉得能这么轻易办到。米里狄亚的结界还在运作,要是能窜改,应该只要赶紧把创星夺走就好才对。』 『是假装成被窜改了吗?』 亚露卡娜问。 「这么想应该很妥当吧。即使无法干涉创星艾里亚鲁的内容,在显示出记忆时,伪装成同时有其他秩序在运作的程度,说不定就有办法做到。」 『没有……被窜改……!』 洁西雅得意扬扬大喊。 「只不过此事与赛里斯有关,所以无法断言。也可以认为过去被窜改了,然后为了让我相信这是真正的过去,所以才特意做出这种伪装吧。」 『我讨厌……复杂的……事……!』 洁西雅受不了地投降了。记忆十之八九没有被窜改。这终究只是万一的情况。脑海中会浮现这种想法,是因为这是那个男人留下的麻烦吗? 「不需要急著做出结论,等确认过剩下的创星后再来判断吧。」 『我想找看看有没有留下被窜改的痕迹。』 亚露卡娜这么提议。 「就交给你了。」 「话说回来,魔王大人。我好像还没提过……」 跟在我背后的姬斯缇说: 「冥王大人是八神选定者之一的求道者喔。他被水葬神亚弗拉夏塔所选上,我也看过他戴著选定盟珠的样子喔。」 「……这就怪了啊。」 大概没料到我会这么回答吧,姬斯缇迟了一会儿才问: 「为什么?」 「八神选定者一如其名有八个人。亚希铁、卡杰鲁、戈卢罗亚那、迪德里希、碧雅芙蕾亚、赛里斯,然后再加上我的话,这样就已经有七个人了。」 「最后一人不就是冥王大人吗?」 「就在方才,辛在地底发现到基里希利斯。他也是选定者,是被魔眼神杰尼多弗克所选上呢。」 关于至今以来的选定者,几乎没有可疑之处。虽然唯独没有确认到赛里斯的神与选定盟珠,即使假设赛里斯说谎,相对地冥王才是选定者,那么与狂乱神亚甘佐缔结盟约的人是谁?当然,就算不是作为选定神,神也会协助人类,两千年前魔族与人类相争的大战也是如此。或者也能认为,狂乱神就和天父神一样,是依循著自己的秩序采取行动的吧。 然而,如此一来就怎么样都令人费解。那时赛里斯谎称自己是选定者有什么意义吗?而戈卢罗亚那虽然已经记不清楚了,应该也利用痕迹神的力量确认过赛里斯是选定者。我有种最初提出的事实,在之后遭到涂改一样的焦虑感。 「……这是怎么回事啊?」 「不清楚。只要一一去确认,答案自然就会出现吧。」 我们往下走了一会儿后,在螺旋阶梯的途中发现横向通道。姬斯缇看向那条通道点了点头。试著用魔眼眼睛凝视后,就看到强大的魔力像在威吓我一般从通道里满溢出来。 「看来被发现了呢。」 我缓缓踏出步伐,走进那条通道里,不久后来到一个视野突然开阔的地方。周围画满各式各样的壁画,密密麻麻地一路延伸到高耸的天花板为止。中央有一座宽广的石造阶梯,阶梯上头有遗迹神殿。然后在阶梯途中,有一个戴著大眼罩的魔族手持长枪站在那里。那个人是冥王伊杰司。 「居然趁凯希莱姆睡著的时候把魔王叫来,真是令人傻眼的女人啊。」 他以独眼看向姬斯缇。 「求求你,请听我说吧,冥王大人!虽然不知道有什么样的理由,但你不需要这么一意孤行吧?即使是冥王大人想毁灭的亡灵,魔王大人也肯定会设法解决。」 「消灭亡灵是亡灵的职责,没有生者出场的余地。」 伊杰司朝我投来凌厉的视线。 「这之后可是天真的你无法干涉的领域喔。」 「伊杰司。」 我笔直走向他所站立的石阶。 「你为何要掳走碧雅芙蕾亚?」 「明知故问。就只是余的目的需要她。」 「为了毁灭亡灵吗?」 「我没有义务回答你。」 他冷淡地说。 「所谓亡灵,指的是谁?」 「此事与你无关,这是余的问题。你就回去担心迪鲁海德的和平吧。等时机一到,勇议会的人就会返回盖拉帝提吧。」 「与我无关?」 我停下脚步,在石阶的最下方仰头看著伊杰司。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守著创星艾里亚鲁?」 「别以为问了我就会回答。」 「为了打倒亡灵吗?你会为了目的变得冷酷无情。然而在与我相遇之前,你并非如此。不论是以痕迹书看到的你,还是以创星艾里亚鲁看到的你,原本都是个重情重义,有时还会流于情感的强悍魔族。尽管置身在那个残酷的时代,也仍然不忘温柔。」 伊杰司不发一语,以他的独眼直直地瞪著我。 「两千年前发生了让你改变的事,而且那件事还与我有关。也就是说,创星艾里亚鲁所封印的过去,将会阐明我与你,还有亡灵的关系不是吗?」 面对我的询问,伊杰司却没有回答。 「你是为了不让我知道这件事而守在那里的。尽管这么做说不定也是为了你的目的,但这是与你的信念一致的行动。」 只要目的一致,即使是立场不同的对象也能合作。冥王伊杰司不是任何人的敌人与伙伴,就只是依循自身的信念而行动的男人。 「要怎么想像是你的自由,不过余就给你一个忠告吧,魔王阿诺斯。假如你打算以余是自己人的天真想法通过这把长枪,就只会让你毁灭。」 伊杰司在石阶上举起红血魔枪迪西多亚提姆。这也就是不容争辩啊。 「你难道以为,你的长枪能阻止我的步伐吗?」 「能不能不在余的考虑内。假如你拘泥于这一点,魔王啊。余穷极一生锻炼出来的这把亡灵之枪,就会贯穿你吧。」 即使从这里看过去,也能清楚明白他的心有如利刃一般变得越来越锋利。冥王的意识只集中在手上的魔枪与下方的我身上,没有迷惘,也没有激昂。他连自己的性命都置之度外,仅是化为一把长枪──就宛如一切都只是为了完成使命的亡灵。 这是累积锻炼、不停磨练枪技的冥王伊杰司所抵达的境界。达到这种境界的魔枪,想必会展现出超乎想像的精湛枪技吧。 「在我面前能不去想像自己的末路还真是了不起。不过,假如你忘记了,不论几次我都会让你回想起来。」 我从全身放出魔力,以视线贯穿伊杰司。 「两千年前,你究竟输给了谁。」 §22【掌管次元的红血之枪】 地下遗迹静得鸦雀无声。就像受到伊杰司敏锐的集中力影响一般,寂静被唤来了这里。等注意到时,冥王的魔力已极为自然地化为虚无。 「红血魔枪,秘奥之四──」 就像在说他不需要耍小伎俩一样,伊杰司亮起独眼,发出魔枪的秘奥。 「──『血界门』。」 迪西多亚提姆刺出的枪尖消失。突然间,伊杰司的全身遭到撕裂,飞溅出大量的鲜血。这是因为伊杰司以他的魔枪刺穿了自己。流下的血水宛如生物般蠢动、变形,在伊杰司前方形成一扇高耸巨大之门。 血门静静开启,冥王在门后举著长枪。 「你要找的创星艾里亚鲁就在这扇门后面,走完石阶之后的前方神殿里。想要记忆的话,就穿过这扇门吧。」 冥王泰然地注视著我。他的魔枪没有间隔。既然没有先发制人,也就是说那个「血界门」是只会对想穿过那里的人造成影响的结界吧。 「唔嗯,那就让我通过吧。」 我慢步走上石阶,只是直直地走过去,但他就连要刺出手上长枪的迹象都没有。 我来到「血界门」前,毫不迟疑地朝门后踏出一步。我的脚落在门的内侧,接著我就在石阶的最下方了。 「能通过『血界门』的只有亡灵喔。」 「原来如此,也就是门内侧的时空扭曲了吧。」 我画出一门魔法阵,发射「狱炎歼灭炮」。漆黑太阳在进入「血界门」的瞬间忽然消失,在下一瞬间发出「轰隆隆隆隆隆」的声响击中石阶下方。我用侧眼确认到这一点,就再度走上石阶,在门前停下脚步。 「居然能无视我的反魔法让我超越次元,还真是了不起的秘奥。作为代价,就连你那把能超越时空的长枪也无法从那里刺来。」 伊杰司举著长枪戒备,全身上下血流不止。只要我什么也不做,就这样与他对峙下去,他就会流尽鲜血而死吧。赌命的秘奥,能因此发挥出极大的力量。 「你不惜这么做,是在守护什么?」 「明知故问。沦为亡灵的男人所守护的,只有留在这世上的依恋啊。」 我朝门的内侧踏出一步。即使「血界门」扭曲空间,我也用「破灭魔眼」瞪著扭曲的空间。我朝内侧踏出第二步。 「不过就是扭曲了空间,难道你以为就能扭曲我的步伐吗?」 「当然──」 红色闪光以目不暇给的速度奔驰。 「──不觉得!」 红血魔枪迪西多亚提姆笔直刺向我的脸。我将「四界墙壁」缠绕在右手上,挡下了这一击。紧接著,魔枪的枪尖就化为液体,鲜红血液附著在「四界墙壁」上。 「红血魔枪,秘奥之五──『血门枪』。」 缠绕在右手上的「四界墙壁」被传送到遥远时空的另一端,并在我展开下一道屏障之前,再度凝固的迪西多亚提姆贯穿了我的右手。 「消失吧。」 枪尖化为红血沾满我的右手,邀请我前往时空的另一端。 「『血门枪』。」 我立刻用左手斩断右手臂。沾到「血门枪」的右手臂被吞没到时空的另一端,忽然消失。我踏下第三步,逼近到伊杰司面前。 「『根源死杀』。」 早在他把长枪抽回之前,我就用漆黑指尖刺进冥王的肚子。 「红血魔枪,秘奥之六──」 尽管口吐鲜血,冥王也毫不退缩。 「──『血中枪牙』。」 被指尖贯穿、喷出的冥王之血,化为长枪朝我袭击而来。我张设起「四界墙壁」,不过就在挡下长枪的瞬间,这把长枪就和「血门枪」一样变回血液沾满「四界墙壁」。我的身体连同「四界墙壁」一起扭曲了。经由惊人的魔力,周围一带被传送到遥远时空的另一端──在那之前,我蹬地跳到「血界门」外侧。 「唔嗯,和我想得一样啊。」 「血中枪牙」的效果没有发动,我的身体也没有被传送到遥远次元的尽头。他方才施展的种种秘奥,全都只能在「血界门」内侧发挥效果。虽说是内侧,但也有极限吧。只要走完石阶到最上方,就不会受到力量影响。 由于是限定得以使用空间的招式,因此拥有极大的力量,能将世间万物轻易地传送到另一个时空。 「想通过门的话,就在那里等到余的血流尽为止吧。」 冥王用独眼紧盯著我。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流下的鲜血是他的魔力。 「人称冥王的你舍弃性命,就只是为了要争取时间啊?你在等什么?」 伊杰司从正面回应我瞪过去的视线。或许,他并没有在等待什么。只要我不打算通过那道门,这个战法就不管用。他藉由争取时间让我以为会发生什么事,引诱我通过那道门。这是有如走在薄冰上的策略。 同时也是若不以身涉险,就无法伤到我的冥王志气吧。倘若只是想赢,只要像这样对峙下去就好。不过──要蹂躏一切才是所谓的魔王。 「称你为亡灵确实很适合。这不是还有未来的生者办得到的战法。」 我施展「总魔完全治愈ei shiearu」治疗伤势。切断的右手出现在伤口上,同时接合回去了。 「然而即使这么做,你也还是远远追不上我。」 我缓缓踏出步伐。 「我可没有要留给什么亡灵的时间啊。」 我再度踏进「血界门」内侧。 「不论试多少次都一样喔。」 红色闪光奔驰而出,笔直刺出的那把长枪瞄准我的左胸。我像钻过那一枪与之交错,一口气拉近距离。 「总之只要不碰长枪、不沾到血地逼退你就好。」 我以右手画出魔法阵。 「『次元门卫baroika』。」 伊杰司背后出现一道不祥的漆黑之门,那是我模仿「血界门」创造出来的魔法。 「你这样做是在白费工夫喔。尽管以次元魔法来说,真不愧是你会有的水准,但还是差余一步!」 「次元门卫」发动,打算将伊杰司传送到时空的另一端,「血界门」却喷出鲜血加以阻碍。门与门使得魔力冲突,次元的扭曲互相碰撞。 「呣唔!」 伊杰司在猛力推开我的肩膀后,拉开距离让长枪一闪。 「『血门枪』。」 我一用「四界墙壁」挡下长枪的鲜红枪尖,上头就再度沾满血液。 「你无法逃过余的长枪。」 「真厉害。」 然而这次「四界墙壁」没有被传送到其他次元,就和伊杰司防御住「次元门卫」一样。这次是「次元门卫」在对抗「血界门」,让时空的扭曲勉强恢复原状。 「你要与余斗次元魔法吗?真是可恶的魔王啊!」 迪西多亚提姆化为闪光,几乎是同时刺向了我的头顶、喉咙与腹部。我偏头避开其中两道攻击,用「根源死杀」的手指抓住朝腹部刺来的枪柄。迪西多亚提姆融成血液,从我的手中穿了过去。在这瞬间,我以「魔冰shieido」将血液连同伊杰司的手一起冻结起来。 「抓到你喽。」 在我要把长枪举起时,伊杰司以双手用力支撑下来。 「力气到底很大啊。」 在我让右手散发出漆黑的魔力粒子并且更加使劲之后,伊杰司的身体就轻飘飘地浮在空中。就像要让他与我交换位置一样,他就这样把长枪往后方砸下去。石阶尽管发出「轰隆隆隆隆隆」的声响被砸毁,在那之前伊杰司就已经用血刃将冻结的长枪斩断,降落在地上。 可是我站在比他更高的石阶上。为了不让我登上最高一阶,伊杰司不顾一切冲上阶梯。大概是因为那里不会受到「血界门」的效果影响吧。 然而── 「……呃啊…………」 我没有走上阶梯,而是以「根源死杀」的指尖贯穿朝我冲来的他的心脏。 「我应该说过,你追不上我。」 「……没……什么,余打从最初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伊杰司一面吐血一面说。在「根源死杀」的手撕裂他的根源之后,鲜红的冥王血液就从那里猛烈喷出。那是足以将体内之血、根源之血耗尽的大量鲜血。然后这些鲜血,就在我的背后形成另一道「血界门」。 「红血魔枪,秘奥之七──」 「啪答」一声,两道「血界门」关上,冥王流下的血在门与门之间形成血泊。不对,那早已是血池了。 「──『血池葬送』。」 只有我的身体缓缓沉入血池之中。双脚已没了知觉,是因为被传送到其他次元了。 「你就在次元的尽头腐朽吧。」 伊杰司在举起手后,飘在空中的血水就化为迪西多亚提姆。他将这把迪西多亚提姆用力刺进血池中,血沫激烈地溅起,我的身体被时空吞没、消失了。伊杰司以长枪为杖,沉重地吐一口气,两道「血界门」化为红雾消失了。 「……魔王大人……」 姬斯缇看到战斗结果忍不住担心地喊道。 「用不著担心喔。既然是那个男人,哪怕是次元的尽头也一样会回来吧。等到那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吧。」 伊杰司拖著伤痕累累的身体说。就像在说还有最后一件工作一样,他的眼睛带著觉悟。 「唔嗯,既然如此,那我回来得有点太早了啊。」 我拋出的话语使得伊杰司脸色大变地抬头看来。而我就站在走完石阶的最上方。 「……!…………你做了什么……?」 伊杰司尽管提出质疑,还是冲上石阶。作为魔力源头的血液流尽,他的力量已所剩不多。既然我的位置离创星艾里亚鲁较近,他也无法再次创造「血界门」挡住去路。 「到底无法抵御如此强大的秘奥,所以我就额外推了一把,以『次元门卫』让时空的扭曲加速了。」 我轻松避开刺来的迪西多亚提姆,抓起他的喉咙。 「呣唔……」 伊杰司仍想要刺出长枪,但我以「狱炎锁缚魔法阵zora e deifuto」绑住他的全身。炎锁将他的身体牢牢绑起。 「也就是时空绕了一圈恢复原状,稍微残留下来的扭曲将我传送到了这里。」 「狱炎锁缚魔法阵」画起施展大魔法的魔法阵。 「好啦,伊杰司。姬斯缇很担心你会被亡灵杀害,以及凯希莱姆会代替你去死呢。」 冥王就连在这种状况下也没有放弃,用独眼看著我,窥伺起死回生的机会。 「现在的话,就有个方法能轻易防止这件事。你知道是什么方法吗?」 伊杰司使尽全力打算扯断狱炎锁,然而这并不是精疲力尽的他有办法对付的东西。 「……你打算做什么…………?」 我无畏地笑了笑,同时说出答案。 「这是最后一击。我要在那之前先杀了你。」 §23【诅咒的友情】 「『永劫死杀暗棺beheriusu』。」 漆黑之暗在被「狱炎锁缚魔法阵」绑起的伊杰司背后弥漫开来,形成棺材。 「这是只要盖上棺盖,就会重复永劫死亡的暗棺。要从永恒给予的死亡痛苦中解脱,除了打开棺盖之外别无他法。」 黑暗构筑出暗棺,将冥王的身体装了进去,现今就只有棺盖还没形成。 「『永劫死杀暗棺』是以装进棺内的遗体魔力在维持强度,而棺盖只有术者能够开启,也无法从外部让棺内的人获得解脱。」 我以指尖在「永劫死杀暗棺」画出十字。接著沿著我画出的十字,黑暗粒子覆盖在暗棺上头。 「这本来是用来拷问的魔法,不过对象在持续死亡的期间内会极为安全。」 遗体在暗棺中会永久地重复死亡。换句话说,就是会成为一直保持在刚死之际的新鲜遗体而不会毁灭。就算要为了让拷问结束而破坏棺材,收纳遗体的「永劫死杀暗棺」也受到强力的魔法屏障与反魔法保护。以死为能量的守护很坚固,所以必要时也会用在保护要员上。也就是在危机解除之前,让人边死边等待危机过去。 「假如不想这样,你要和我合作,一起打倒亡灵吗?」 「尽管人称暴虐魔王,却比任何人都天真的男人啊。你没办法打倒亡灵。」 他不是会在这里投降的男人吧。 「埋葬。」 我这样下令后,漆黑的十字线就展开,覆盖住棺材。十字线在眨眼间化为棺盖,将伊杰司完全装进棺材里。「轰轰」响起,「永劫死杀暗棺」压毁石阶,有如埋葬一般埋进土里。可是埋葬在途中戛然而止,从暗棺的隙缝之间渗出黏稠的黑泥。那不是普通的泥土,上头带有魔力,而且还不是伊杰司的魔力。 「开窗。」 在向「永劫死杀暗棺」下令后,棺材上的小窗开启。此时棺内装的不是伊杰司,而是长著六只角的魔族──诅王凯希莱姆。 『──你杀了本大爷呢,魔王──』 凯希莱姆死了。尽管如此,他的诅咒依然发动,倾泄而出。 『你杀了本大爷呢,魔王。』 ──杀了呢,将本大爷。你杀了本大爷呢。将本大爷。杀了呢,魔王。将本大爷。 毛骨悚然的怨恨声层层叠起,不断回响开来。诅咒的魔力从他的遗体、他的根源之中满溢出来。 「『死死怨恨诅杀咒泥城gyagi gigyoru gigiga』。」 不祥咒泥突然朝周边溢出,将暗棺吞没下去。我跳开闪避如怒涛般涌来的这些诅咒。 「唔嗯,还真是在棘手的时候醒来。」 我朝方才姬斯缇所在的位置看去,发现那里覆盖著一片黑雾。才刚有一把红枪挥过,冥王伊杰司就从雾中出现。大概是「永劫死杀暗棺」的棺盖盖上之后,凯希莱姆用魔法代替了他吧。 「竟然做这种蠢事。」 伊杰司手持长枪冲上石阶。 他或许是想去拯救代替自己装进「永劫死杀暗棺」的凯希莱姆吧。然而,为了不让他这么做,诅咒之泥就像墙壁一般覆盖住所有石阶。我与冥王被完全隔离开来了。 ──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 诅咒的话语强力、执拗地侵入冥王脑内。这甚至突破伊杰司的反魔法,发挥出足以让他脚步停下的强制力。 ──别管本大爷,别管别管别管别管别管别管别管别管别管别管别管别管别管别管别管别管别管! ──快逃!伊杰司伊杰司伊杰司伊杰司伊杰司伊杰司! 『快逃,伊杰司!』 然而冥王就像要摆脱强制的诅咒一般说: 「不准叫。这是余的战斗,死的人没道理是你啊。」 伊杰司以迪西多亚提姆斩断诅咒之泥,传送到遥远时空的另一端。 「假如想到凯希莱姆身边,我就帮你吧,伊杰司。」 我从反方向画出一百门魔法阵,朝诅咒之泥胡乱射出「狱炎歼灭炮」。漆黑太阳发出「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的声响炸开泥浆,将其接二连三烧掉。 ──要偿还人情。偿还、偿还。要偿还你的人情! ──偿还偿还偿还偿还偿还偿还偿还偿还偿还偿还偿还偿还偿还偿还偿还偿还! 「倘若是指诺鲁多夫蒙德那件事,我们就只是刚好目的一致,你不必感到无意义的恩情啊。」 『闭嘴。』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 一面响起「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的诡谲声响,诅咒一面宛如海啸般袭向伊杰司。即使红血魔枪将这些泥传送到其他次元,泥浪也来势汹汹,更重要的是还无穷无尽地溢出,使得伊杰司被泥冲走了。 「……呣唔…………」 伊杰司以长枪撑住身体,瞪著眼前的诅咒。 ──看到了吗,冥王?这正是、这正是。我的师父,我魔法的师父。 ──诺鲁。诺鲁多夫蒙德。 ──诺鲁多夫蒙德继承给我的诅咒。侵蚀根源的诅咒! 室内充满所有的泥。这些泥朝周围散布死亡诅咒,墙壁、天花板、地面以及遗迹才刚接触到,就全部逐渐变成相同的咒泥。假如不一直施展「破灭魔眼」与反魔法,就连我的这副身躯都会变成泥吧。 ──你也有。也有也有也有也有也有也有也有也有也有! ──冥王,你也有。伊杰司应该也有!伊杰司,冥王,你也有! 『你也有继承下来的东西吧!』 夹杂著诅咒,凯希莱姆强烈的意念化为声音回荡开来,飞溅的泥有如雨点般朝我袭击而来。我一用「狱炎歼灭炮」将这些泥巴烧尽,散布在周围的漆黑太阳就连成火焰之手构筑出立体魔法阵。飘在空中的好几颗「狱炎歼灭炮」将热线聚集在我的右手上。 ──去吧。这是诅咒。施加在你身上。 ──这是诅咒。无法逃离,也不让你逃。这是本大爷的诅咒。绝不原谅。 ──这是本大爷继承下来的多夫蒙德之魂。去完成吧。 ──去吧! 「『焦死烧灭灿火焚炎』。」 右手一面发出黑光,一面熊熊燃烧起来。在我轻轻挥动右手后,火焰就点燃诅咒之泥在眨眼间延烧开来。 ──纵使根源毁灭,诅咒也不会毁灭。去吧。 ──绝不原谅绝不原谅绝不原谅!跨越本大爷的尸体,承受本大爷的诅咒吧! ──去吧,迈向自己的目标。收下这个诅咒吧。 ──绝不原谅、绝不原谅,本大爷绝不原谅你停下脚步! 『去吧!朋友!』 持续受到永劫死亡的凯希莱姆,他的诅咒伴随著时间经过越来越强烈。 即使要以「焦死烧灭灿火焚炎」烧毁,咒泥也从不知沉在泥池哪里的棺材中不断渗出,充斥著室内。这些泥在这里一点一滴建造起城堡。这道诅咒连自己的根源都会侵蚀,到最后甚至连复活都不可能吧。尽管如此,诅咒的话语依旧响起。 ──去吧! ──去吧去吧去吧,伊杰司! 『别管本大爷,去实现目的吧,伊杰司!』 ──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 ──跨越本大爷的尸体吧。这是诅咒。 ──逃离不了,本大爷与你绝对逃离不了的诅咒! ──去吧,伊杰司! 「……还真是个啰嗦又多管闲事的男人啊……」 冥王用力握紧长枪柄。 「你的诅咒我就收下了。」 伊杰司突然转身,要逃离这个室内。我将充斥室内的泥墙以「焦死烧灭灿火焚炎」的手烧光,一口气逼近伊杰司。 「『神座天门选定召唤』。」 选定盟珠出现在伊杰司的右手上,拥有水的身体、性别不详的武人阻挡在我面前。我右手刺出的「焦死烧灭灿火焚炎」,被他以手中的水之长枪打掉。是水葬神亚弗拉夏塔啊? ──不准逃。不准逃,魔王。不准逃不准逃! ──承受本大爷的诅咒吧,魔王! ──不准逃不准逃不准逃不准逃不准逃不准逃不准逃不准逃不准逃不准逃不准逃不准逃不准逃不准逃不准逃不准逃! 大量的咒泥从背后朝我扑来。我一用「焦死烧灭灿火焚炎」烧毁这些咒泥,水葬神亚弗拉夏塔就伸长长枪。水之长枪有如流水般变化自如地变形,才刚朝脸上刺来,就在命中之前突然改变方向,刺在我的脚边。喷泉发出「唰啪啪啪啪啪!」一声涌出,使得视野遭到大量的水与魔力所覆盖。 伊杰司一用红血魔枪制造出次元裂缝,就朝里头一跃而入。倘若是现在,还能轻易追上。然而── 「唔嗯。」 我朝著将碰触到的一切都变成泥的「死死怨恨诅杀咒泥城」,还有在登上石阶之后位于前方的壁画看去。 「不能置之不理啊。」 我朝著暗棺中的凯希莱姆看去。 「你要感谢诅王啊,伊杰司。」 在他制造的次元裂缝关闭后,大概是被再度召唤了吧,冥王的选定神亚弗拉夏塔转移离开了。尽管他的目的应该已经达成了,诅咒之泥还是从四面八方向我袭来。 凯希莱姆早已死去,诅咒依照他临死前发动的怨念在持续运作。假如这里没有人,就会前往地上开始侵蚀众人吧。首先必须找出沉入泥沼里的暗棺。我在身上缠绕起最低限度的反魔法,特意让袭来的泥把我吞没。 在委身于咒泥的水流之后,我的身体不断往下沉去。沉得越深,泥的诅咒就越强,眼看就要侵蚀到身体与根源。反魔法遭到突破,泥碰触到我的身体。倘若抵抗,就无法抵达所要前往的地方。 「就诅咒我的根源吧。」 我交出根源代替身体,将诅咒之泥容纳进根源之中。反胃作呕的痛苦袭来,几乎要把人逼疯的诅咒萦绕在耳边久久不去。此外我的身体还在下沉,诅咒变得越来越强。凯希莱姆在死时尝到的痛苦化为好几倍回到我身上来。在我忍受这份痛苦与诅咒之声并静静等待后,眼前能看到诅咒的源头──装著凯希莱姆的暗棺。 「『焦死烧灭灿火焚炎』。」 我立刻以闪耀著黑炎的手烧光诅咒。在以「破灭魔眼」注视著泥,将它们毁灭殆尽后,通往装著凯希莱姆的「永劫死杀暗棺」的道路就清了出来。我抢在泥再度覆盖住道路之前向下飞去,让手摸到暗棺。 「开棺。」 在我向暗棺滴下一滴血后,棺盖就「嘎砰」一声挪开,化为魔力粒子消失了。 「『复活』。」 我复活凯希莱姆,停下诅咒的发动条件,同时画出另一道魔法阵。 「『咒诅解灭benerisuku』。」 我将留在凯希莱姆身上的诅咒魔力与诅咒的魔法术式解除,逐一将它们毁灭。泥自背后朝我逼近,让身体再度受到诅咒。尽管如此我也毫不在意,专心地对暗棺施展魔法。诅咒一点一点地退去,泥渐渐风化消失。在花费数分钟让「咒诅解灭」完成后,充满室内的泥就澈底消失无踪了。 「好啦。」 凯希莱姆已失去意识。虽说复活了,但也相当疲惫,应该暂时不会醒来吧。伊杰司就算现在追上去,也不可能找得到人。抬头仰望后,我发现自己沉到比踏进这里时还要更深的地底之中。 我就从这个宛如被挖掘出来的地方飞上去,回到遗迹的石阶上,发出「咚」的脚步声落地,前往位于深处的神殿。往神殿里走了一会儿后,在那里发现到夜空的壁画。镶嵌在周围的群星构筑出结界,蓝星在中心闪耀著光芒。就和艾莲欧诺露她们前往的竖洞里发现到的是同样的壁画。 「亚露卡娜,我找到创星艾里亚鲁了。」 我发出「意念通讯」。 『我知道了。』 在她回覆后,「创造之月」亚蒂艾路托诺亚就穿透墙壁洒下白银月光,壁画的夜空上浮现出「创造之月」。在发出柔和的光芒后,镶嵌在周围的星光就一颗颗灭掉,不久壁画上就只剩下蓝星。我伸出手后,创星艾里亚鲁就从壁画上脱落,落到我的手掌上。 『星辰的记忆闪烁,过往的光芒照耀大地。』 伴随著亚露卡娜的声音,祂的魔力化为月光洒落。创星艾里亚鲁将过去映照在我的魔眼眼睛之中── §24【亡灵得到的名字】 两千年前,密德海斯城王座之间── 两名魔族在相互对峙。他们是魔导王波米拉斯与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大概是战斗已经来到尾声了吧,室内尽管张设了强力的反魔法与魔法屏障,却被破坏得面目全非,燃烧著火红烈焰。才刚响起「咚咚」的声响,被烈焰烘烤的柱子就倒了下来。柱子就像要介入两人之间般撞击地板,朝周围溅出碎片。 趁著视野被遮住的一瞬间空隙,赛里斯蹬地冲出。他在眨眼间接近魔导王,刺出万雷剑高多迪门。刺出的剑身被波米拉斯身上的长袍缠住,眼看著被包覆起来。通往异界的「黑界外套」渐渐吞噬掉高多迪门,赛里斯反射性地将魔剑放开。 「得手喽。」 魔导王波米拉斯化为火星大大地向后退开。 「『焦死烧灭灿火焚炎』。」 热线从构筑在周围的「狱炎歼灭炮」立体魔法阵上发出,集中在波米拉斯的炎体上。在化为闪耀著深红光芒的太阳之后,波米拉斯就一直线地往赛里斯冲撞而去。可是,这是他设下的圈套。赛里斯把手伸进球体魔法阵中,用力握紧拳头。魔法阵在手掌上被压缩,凝缩起来的紫电朝周围发出「劈啪劈啪」的声响散布雷光。雷光画出的魔法阵有十道,全都从中窜出紫电。魔法阵与魔法阵互相连结,构成一道巨大的魔法阵。 「『灰烬紫灭雷火电界』。」 连结起来的紫电魔法阵发射出去,这个魔法将波米拉斯创造出来的「狱炎歼灭炮」以及「焦死烧灭灿火焚炎」澈底覆盖起来。世界染成紫色。伴随著就连魔眼也会目眩的压倒性强光,激烈的雷鸣响彻开来。一切火焰都因这道毁灭之雷凄惨地撕裂、消灭,城堡剧烈地不断摇晃。 不久后雷鸣止歇,留在那里的只剩下漆黑的灰烬。赛里斯把手伸向落在地上的「黑界外套」,将万雷剑从异界中拔了出来。 「露出破绽了啊!」 应该就在方才化为灰烬的魔导王的声音响起。王座后方发出「轰隆隆隆隆」的声响出现火红烈焰,往赛里斯的方向冲撞过去。波米拉斯的身体一度毁灭了。他以此作为触发条件,将根源复制到新的火焰分体上。 「我们就一起死吧,团长伊希斯。」 魔导王将赛里斯吞进炎体之中,画出某个魔法阵。那是「根源光灭爆gabueru」,是连根源所具有的未来可能性都一起引爆,藉此消灭敌人的自爆魔法。 「不过余就算毁灭,也能不断复活呢。」 波米拉斯露出彷佛胜券在握的笑容。赛里斯则淡然地说: 「一号杰夫。」 闪光奔驰。 「呜、呃唔……!」 伸长的魔枪贯穿波米拉斯的根源。现身的是幻名骑士团的一号杰夫。他让魔枪缩短后,波米拉斯的身体就跟著被拖了过去。 「……居然让部下代替自己去死,很像你会做的事……」 「你的分体全都处理掉了。」 赛里斯的话语使得波米拉斯的火焰脸孔惨白起来。他确认自己的分体,魔法线的前端却什么都没有。 波米拉斯将平时活动以外的分体藏在自己的领土──密德海斯各地。只要一个分体毁灭,就会将根源复制到其他分体上进行活动。看在旁人眼中,魔导王感觉就像不死身吧。这些分体的库存,遭到幻名骑士团一个也不留地毁灭了。 「……你以为这样就能令余屈服吗?」 「本体也找到了。」 一号杰夫画出魔法阵,从中取出一根古老的蜡烛,上头点著红色火焰。这根蜡烛正是波米拉斯的本体。他让本体沉睡在蜡烛之中,隐藏身影、遮蔽著魔力。尽管在沉睡时会变得毫无抵抗之力,由于没有魔力,因此要找出来也很困难。他将本体藏在安全地点,只让复制自己根源的分体进行活动。 「……怎么会……?」 「魔导王从未离开过密德海斯。说是和平主义固然很好听,实际只不过是留下无力的本体离开会让你感到不安罢了。」 赛里斯做出推测:他将本体藏在密德海斯领的某处。而且那里还是个难以想像,会让他人偶然接触到的地方。只要追究到底,隐藏地点就自然有限。 「……嗜血的亡灵们……察觉到余的秘密了啊……」 波米拉斯剩下一个分体。由于本体还在沉睡,要毁灭根本易如反掌吧。 「在毁灭之前说吧。」 赛里斯缓缓走去,站在波米拉斯的分体面前。 「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他是指?」 赛里斯一言不发地瞪著波米拉斯。由于那股杀气,魔导王遭到压制。 「你应该很清楚。就是在洁隆聚落的那家伙。」 「……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赛里斯画出「契约」的魔法阵。 「只要你说,我就不在这里毁灭你的本体。」 宛如深思般陷入沉默后,魔导王开口说: 「……余劝你不要对他出手。」 「看你要说出所在位置,还是遭到毁灭。选吧。」 赛里斯就像不想听他说话一般逼他选择。 「……暴虐魔王,是叫做阿诺斯吧?」 波米拉斯忽然提起这个名字。 「你这个只是到处毁灭游走的无名亡灵所协助的年轻人。」 赛里斯只是默默瞪著波米拉斯。 「余总算想起来了。他是波鲁迪戈乌多的血统吧?」 赛里斯没有回答,波米拉斯则继续说: 「你一直在隐藏。隐藏那股力量,隐藏能够一统魔族的支配者。你尽可能不让余发现,在成长之前不让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尽管身陷绝境,波米拉斯还是说: 「你在策划什么事情?只要有魔王的力量,或许就能让这个暴徒横行的迪鲁海德变成比现在更好的国度,你难道不希望这样吗?毕竟只要失去斗争的场所,亡灵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呢。」 赛里斯没有理会他的话语,只是以冰冷的眼神看著魔导王。 「假如那个魔王是波鲁迪戈乌多的血统,放任他自己成长的话,将来就会成为和你一样的亡灵啊。你要毁灭余,是想趁现在预先摘除掉和平的嫩芽吗?」 「你说够了吗?」 赛里斯让紫电窜上万雷剑,将其对准波米拉斯。 「选吧。」 波米拉斯就像死心似的叹了口气,然后在「契约」上签字。 「他在戈内尔领的雷云火山。」 「动手,一号杰夫。」 波米拉斯露出凝重的表情。签订「契约」的只有赛里斯,倘若是一号杰夫,确实能毁灭魔导王。然而,他就像迟疑似的,没有立刻挥下长枪。 「你在做什么?快动手,一号杰夫。」 一号杰夫在一脸苦涩地望向魔导王后低头,然后说: 「……没必要毁灭不是吗?」 「什么……?」 「就像魔导王说的,魔王说不定会带来新的时代。如果魔族相争的时代就要结束,为什么还需要毁灭呢?」 「如果你想说的只有这些,就等毁灭之后再去想吧。」 「……师父,你不希望新的时代到来吗?」 「动手。」 波米拉斯发出「嘻嘻嘻嘻」的笑声。 「没用的、没用的,一号杰夫。这世上存在不会改变的人,存在觉得现在这个时代很美好的人。憎恨和平、对毁灭感到欢喜──因为这就是波鲁迪戈乌多的血统。」 波米拉斯伸出他的火焰之手,一把抓住本体的蜡烛。 「你没必要对这种男人讲人情道义啊。是吧,一号杰夫。不,冥王伊杰司。」 在如此被称作冥王的瞬间,一号杰夫动摇了。他看向自己的师父。 「你也是想要改变时代,而选择了异于亡灵的生存之道吧?既然如此,就赶紧和他分道扬镳吧。这个男人不论到哪里,都只是个充满疯狂的亡灵啊。」 波米拉斯的炎体延烧到蜡烛上。蜡烛的火发出「轰隆隆隆隆隆」的声响激烈烧起,溢出的庞大魔力化为火星升了起来。 「那么,团长伊希斯。你的时代也差不多要结──嘎啊……!」 赛里斯将万雷剑刺进波米拉斯正要逃离的分体上,以紫电消灭了他。只毁灭分体的话,就在「契约」的规范之外。 「去死吧。」 剑光一闪。在斩断蜡烛、以紫电化为灰烬后,波米拉斯的本体就死了。然而赛里斯遵循「契约」内容,并没有毁灭他。 「……可恶……你给我记住……」 波米拉斯在紫电的缠绕之下被封住「复活」,施展「转生」的魔法转生了。 战斗结束。可是,照理来说一号杰夫应该要毁灭波米拉斯,他却没有这么做。 赛里斯一看向一号杰夫,他就尴尬地别开视线。两人就这样默默伫立著。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号杰夫就像认命似的开口说: 「…………是事实……波米拉斯说的事……」 他坦承自己就是冥王伊杰司。 「我知道。」 一号杰夫一脸惊讶地看著他。赛里斯则冷冷地继续说: 「无法澈底成为亡灵的愚者。尽管曾说过你要为了我毁灭,但你已经没有用了。」 赛里斯将万雷剑收进魔法阵里转过身去。 「你就尽管与新的名字一起活下去吧。」 在他离去之后,只剩下一号杰夫留在原地。 §25【勇者失格】 这里是一间昏暗的房间。室内的门「喀嚓」一声开启,光照射进来。踏入室内的是个灰金色短发的男人──勇者卡希姆环顾室内。这里是武器库,里头摆放各式各样的魔法具,还有剑、枪与弓。当中也有圣剑。 「没问题,大家就各自回收自己的武器吧。」 卡希姆一这么说,勇议会的人员们就进到武器库里。他们大概已经突破另一个牢房了吧,他们之中也能看到担任勇议会会长的洛伊德埃格里艾。 除了艾米莉亚与莱欧斯之外,勇议会全员都聚集在此的样子。他们回收被夺走的武器与魔法具。 「来吧,我的圣剑。」 大圣土剑赛连欧与大圣地剑杰雷飞到海涅手中,然后看了一眼靠在旁边的圣炎炽剑卡流冯多。海涅若无其事地回收后,立刻将其收进魔法阵里。 「雷多利亚诺,有找到贝因拉梅提吗?」 海涅一走到雷多利亚诺身旁,就发现他在直直注视著武器库后方。挂在墙上的油灯上停著一只隼鸟。海涅一转头看向雷多利亚诺,他就点了点头。 「为了小心起见,那个还是处理掉比较好吧。」 卡希姆走来,拔出佩戴在腰间的剑。 「请放心。」 雷多利亚诺用食指推起眼镜,随后隼鸟就飞过来停在雷多利亚诺的手臂上。 「这是我的使魔。」 「这样啊。」 卡希姆移动到武器库后方,就这样用剑斩断墙壁。在踢了一脚后,被挖出的墙壁就往外侧倒下。此时能看见天空,墙壁往下掉落了。 「动作快。他们应该马上就会注意到。」 卡希姆发出催促,想要让勇议会先逃。会长洛伊德首先施展「飞行」飞走,其余成员依照职位高低一一逃离魔导要塞,最后留下卡希姆,还有雷多利亚诺与海涅。 「好了,你们也快走吧。」 在海涅先走一步、雷多利亚诺跟著往外飞离后,稍微迟了一会儿的卡希姆立刻以「飞行」追上众人。这是因为他用「创造建筑」的魔法将墙壁复原了。他们一飞离魔导要塞的范围就立刻著地,尽可能不引人注目、不施展魔法地跑走。 在艾迪特赫贝的遗迹都市跑了一阵子之后,他们在无人的广场上停下脚步。 「各位请听我说。」 卡希姆向勇议会的众人凛然地说: 「就与这里半数的人目击到的一样,勇者学院的学院长艾米莉亚路德威尔其实是反抗亚杰希翁的反叛者。」 勇议会的众人全都脸色凝重,唯独海涅与雷多利亚诺两人冷静地听他说话。 「我不会说魔族全都很邪恶,不过她是在迪鲁海德的暴虐魔王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的安排之下,当上勇者学院学院长的魔族。她的背叛很显然是魔王的指示吧。」 周围嘈杂起来。为了平息状况,勇议会的会长洛伊德说: 「……可是,实在难以想像那个艾米莉亚学院长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她一直以来都不辞劳苦地为了亚杰希翁努力不懈,不仅在学院里的评价很高,也深受学生们的爱戴。是不是有哪里弄错了啊?」 「我能理解你们的困惑。毕竟擅长背叛之人,最拿手的就是取得他人的信赖,他们魔族十分精通此术。很遗憾,艾米莉亚学院长是……」 卡希姆过意不去地说: 「只要见到魔导王,一切就会水落石出。他恐怕也和魔王串通好。要是不打倒魔导王,就连想返回盖拉帝提都难以如愿吧。」 他以毅然的态度向勇议会诉求: 「现代的勇者们啊!请你们助我一臂之力。那些无法跟上时代变化的两千年前的魔族们,本人勇者卡希姆要亲手将他们讨伐。为此,我现在需要你们的力量。」 勇议会的众人就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样子。会长洛伊德说: 「我很感谢你的救助,但没办法全盘相信你说的话。尽管觉得有违礼仪……」 洛伊德画起「契约」的魔法阵,上头写著禁止说谎,要在返回盖拉帝提之前全面协助勇议会的内容。假如违背契约,就要以魔法将自己拘束起来。 「没问题,这是当然的怀疑。」 卡希姆毫不迟疑地在上头签字。 「我方才所言全属事实。我在此发誓,会作为勇者基于正确的正义之名挺身而战。直到死亡为止,勇者卡希姆一直都会是正义的一方。」 假如方才这段话是谎言,卡希姆照理说就会违背「契约」而遭到魔力拘束。看到他没有受到任何力量影响,勇议会的众人松了一口气。 另一方面,他们露出复杂的表情,大概是想到艾米莉亚的事吧。 「你觉得如何?」 洛伊德露出迷惘的态度。随后,雷多利亚诺靠过去对他耳语: 「……尽管难以置信,但也不得不信了。不管怎么说,就先击退那个叫魔导王的人物,和他一起合作离开这里吧。」 「感谢。不过在这之前,必须先确定一件事。」 卡希姆画出「契约」的魔法阵。 「在这之中,有与魔王合作的背叛者。」 勇议会的众人更加嘈杂了。 「怎么会……」 「只有艾米莉亚学院长是魔族。就连她的背叛都让人觉得会不会有哪里弄错了,怎么会有其他可能与魔王共谋的人……」 「我们勇议会全都是为了亚杰希翁而挺身而出的人,在这里背叛亚杰希翁,到底有什么好处啊?」 他们的表情难以置信地看著彼此。在他们的眼神中,已经被埋下些许疑心的种子。 「假如没有也没关系。不过,这是为了小心起见。为了让彼此能够安心,麻烦各位在这份『契约』上签字。只要不是背叛者,就没有影响。」 那份「契约」内容写著:当签字者其实是背叛者时,必须将自己受到谁的委托、要做什么事情一五一十地招认出来。 「首先,也是呢。是叫做雷多利亚诺吧。就由你先签字吧。」 雷多利亚诺隔著眼镜瞪著「契约」的魔法阵。他大概是觉得很可疑吧。艾米莉亚在牢房的举动,对他来说恐怕是难以置信的事情。他能想像得到,意图救出雷多利亚诺等人的艾米莉亚在途中遇到卡希姆,并为了互相信赖而签订「契约」的情况。既然如此,会怀疑那份「契约」暗藏什么玄机,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因为他即使对这种魔法毫无头绪,也亲身体会过两千年前是个远远超出自身常识的世界。可是凭他的魔眼,不论怎么凝视,都没办法在卡希姆的「契约」上看出什么问题来。 「怎么了?有什么不能签名的理由吗?」 卡希姆就像怀疑似的看向雷多利亚诺。周围勇议会的众人也以疑惑的眼神看著他。 「怎么可能会有啊。」 雷多利亚诺正要开口,海涅就先插嘴说: 「只是看不下去有人因为是两千年前的勇者,就突然冒出来充当老大罢了。」 「是我失礼了。不过,唯独这件事想请你让我先做完呢。能由你先签字吗?」 「是可以啦。但能请你也一块儿签字吗?」 卡希姆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应该已经证明自己是伙伴了才对?」 「那不是很好吗?是为了小心起见啦,为了小心起见。因为你可是两千年前的勇者大人嘛。想说你或许还懂得施展什么能骗过我们魔眼眼睛的魔法呢。」 海涅就像试探一般地说。 「既然是这样的话,我无所谓。」 「那就同时喔。预备──」 两人同时在那份「契约」上签字,勇议会的众人倒抽一口气。 「然后──」海涅说。 「啊啊~直觉这么敏锐还真是讨厌呢。我确实是魔王的手下哟。为了支配人类,要将勇议会一网打尽呢。」 海涅从魔法阵中拔出两把圣剑,就像被看不见的魔法操控了一样。 「什……什么……!勇者学院的学生竟然是魔王的手下……」 洛伊德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由于同时签字的卡希姆没受到影响,更加深了海涅是魔王手下的可信度。卡希姆就像要保护洛伊德一样站在他前面。 「退下,此人由我来处理。」 「勇者卡希姆,你还真是个棘手的家伙。与暴虐魔王为敌的你,就给我去死吧。」 就在海涅向前踏出一步的瞬间,他全身突然溢出鲜血,「喀答」一声瘫跪在地上,当场倒了下去。 卡希姆没有拔剑。岂止如此,还露出像是不知所措的反应。 「……笨蛋……」 海涅说道。卡希姆的脖子被圣海护剑贝因拉梅提抵住了。 「谁是背叛者,看来这下很清楚了呢。」 雷多利亚诺说。 「……你也是魔王的手下吗?」 「还不明白吗?海涅会倒下,是我的『契约』效果。」 卡希姆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推测你的『契约』暗藏某种玄机。可是,高明到艾米莉亚都无法看穿的程度,就连我也没办法揭穿你的机关吧。所以,我们事前签订了『契约』,要是海涅遭人操控身体,就会使得魔力失控,像那样变得无法动弹。」 雷多利亚诺画出魔法阵,将那份「契约」的内容展现给卡希姆与勇议会的众人。 「不是我。是魔导王配合我的『契约』设下了陷阱吧。为了让我看起来像是背叛者。」 卡希姆毅然地说。 「双方都有可能。所以为了小心起见,请让我把你拘束起来。倘若你真的是勇者,应该会遵从吧?」 「……我知道了。」 「请把他拘束起来。勇者加隆很快就会到了。」 剎时间,「铿」的一声响起剑与剑的碰撞声,圣海护剑贝因拉梅提飞到半空中。这是因为卡希姆以目不暇给的速度拔剑将其打飞了。 「要是被骗的话,就不用死了啊。」 卡希姆的剑笔直刺穿雷多利亚诺的胸口。 「……唔呜呜…………!」 即使鲜血溢出、浮现圣痕,雷多利亚诺也毫不在意地抓住卡希姆的手臂。 「快逃!快!」 听从雷多利亚诺的指示,勇议会的众人立刻跑了起来。 「你很擅长假装勇者啊。居然扮演著要牺牲自己,拯救他人的正义。」 卡希姆把剑刺得更深,使劲压在雷多利亚诺的胸口上转动。 「嘎哈啊啊……!」 巨大的圣痕浮现在这道伤口上,剧痛向他袭来。尽管如此,为了让伙伴们逃走,雷多利亚诺依然没有放手。 「你知道这种充满虚伪的行为叫做什么吗?」 卡希姆甩开雷多利亚诺的手,拔剑朝他乱砍一通,使得他全身喷血,浮现出大量圣痕。 「就叫做白白送死啊。」 雷多利亚诺用尽力气,当场倒了下去。 「你的勇气得不到回报。因为那是充满欺瞒的勇气。」 卡希姆以剑尖画起三十门魔法阵,从中出现神圣的火球。那是「大霸圣炎」。强大到无法与莱欧斯相提并论的圣炎,从背后瞄准著跑走的勇议会众人发射出去。广场爆炸开来,在眨眼间化为一片火海。 「没能守护住呢。你们也是勇者失格。」 「很遗憾──」 卡希姆朝声音的方向看去。他才觉得「大霸圣炎」瞬间消失了,就发现漆黑极光在守护著勇议会的众人──他们一个也没死。 有两名男女的身影,他们分别是雷伊与现出真体的米莎。 「就算你不承认,他们也是勇者喔,卡希姆。远比你还要像个勇者。」 雷伊一面走向过去的师兄一面说: 「因为他们的勇气与羁绊识破你的奸计,守护住在这里的全员呢。」 §26【没被选上的是……】 雷伊的视线贯穿卡希姆。就像要避开这道视线一般,他瞪向在空中盘旋的隼鸟。 「那只隼鸟原来是你的啊?」 卡希姆曾说过要打倒魔导王。姑且不论这是不是事实,既然他这么说的话,那么在救出勇议会全员之后,应该就会去回收被夺走的武器。雷伊预料到这一点,抢先一步让隼鸟潜伏在武器库里。他之所以没有亲自埋伏,是因为不能在敌地中心的魔导要塞动手。 一如雷伊所料,勇议会平安逃离魔导要塞。之后他经由隼鸟使魔的眼睛确认位置后,追到了这里来。 「你为什么这么想贬低勇者啊?」 雷伊一脸认真地询问卡希姆。 「贬低?你这句话还真是奇怪。」 卡希姆不改正经的表情回答: 「你才是最清楚答案的吧。虚伪的荣耀、没有实体的英雄、人类所捏造出来的偶像,这就是勇者。我只是在揭穿这个真相。」 「尽管这之中说不定确实有捏造出来的部分,但这是为了要守护人们、带来勇气。两千年前,对于深受魔族侵略所苦的民众而言,即使是谎言,他们也需要勇者这个童话故事。」 雷伊从正面反驳卡希姆的言论。 「需要总有一天能为人们带来和平的英雄喔。也有生命因此而获救。」 「谎言就是谎言。以错误手段拯救的生命,究竟有何意义?」 卡希姆如此一口否定,同时继续说: 「人类应该死去。倘若要因为谎言而获救,怀抱真实死去才是人道。不惜依靠谎言也要活下去,是身为人类的耻辱。」 雷伊以混杂愤怒与悲伤的眼神注视卡希姆。 「生命没有这么廉价喔。不论怎么做、不论是用什么样的手段,想要救人的心意,难道是这么错误的事情吗?」 「不惜犯错也要活下去,这么做要是没有罪恶感,就是人类失格。假如活得这么放纵,就和家畜没两样。我们人类必须活得坚强、严厉,比什么都还要正确才行。」 「如果你被灵神人剑选上,还能说出一样的话吗?」 「你误会了。不是灵神人剑没有选上我,而是我没有选上灵神人剑。」 卡希姆自豪地、凛然地,就像在表明自身的正义一样地说。 「因为勇者和灵神人剑都是错误的。」 「……哪里错了?」 「就像我方才说的一样,它们是充满虚伪到令人作呕的巨恶。我要讨伐让人们堕落在谎言之中的勇者与灵神人剑。不是作为勇者,而是只是做为卡希姆这个名字的正义之下。」 雷伊看著倒下的海涅与雷多利亚诺。 「就算勇者是错的,你要做的事情也不是正义喔。欺骗人心,加以扭曲、伤害,这样你就满足了吗?你一面宣扬正义,一面同时在说谎。」 「我只不过在进行调整。勇者扭曲了世界,我只是让美化的勇者之名恢复原样。假如勇者要演出充满谎言的生,我就同样地让他们面对充满谎言的死。」 「伤害无辜之人算什么调整啊?」 雷伊加重语气质疑,继续追问: 「这是不惜伤害他人也必须做的事吗?这种事怎么样都好不是吗?」 「他们有罪。拥有灵神人剑和你所犯下的罪。」 卡希姆果断地说: 「先祖的因果要由子孙来偿还,是你们暴行的结果。我只不过是让错乱的世界恢复原状。所谓的勇者,本来并不值得崇拜。居然将虚伪的英雄视为目标加以尊敬,没有比这看起来还要可悲的人了。」 他一脸正经,以毫无动摇的语气高声宣扬: 「加隆,你说不定打算怪罪到他人身上,但这是你们犯下的罪。身为现代勇者的他们在这里倒下,假如将我定为邪恶,应该会感到很轻松吧。然而,如果你真的是勇者,逃避现实可就伤脑筋了呢。」 卡希姆一副就像在说正义在我的模样。 「你说这种事怎么样都好?这是想消除自身罪孽之人才会说出的自私台词喔,加隆。」 「……卡希姆,战争已经结束了。被灵神人剑选上一事,如今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就算没被选上,你也确实作为勇者拯救了许多生命,所以已经够了。」 「你要我说几次啊?」 卡希姆以严厉的语调放声说: 「是我没有选上灵神人剑!因为我看穿那把圣剑充满虚伪啊!」 卡希姆一抬手,周围就出现一群把火箭搭在弓上的人类。他们不是士兵。从魔力弱小的程度与服装看来,大概是市内毫无关系的居民吧。他们应该是受到「契约强制」操控了吧。 「我要揭穿你,加隆。揭穿你的谎言,揭穿灵神人剑错误的选定。」 火箭一齐朝雷伊射出。居民们纷纷拔剑,对雷伊进行特攻。 「你想说,只要伤害毫无关系的人类,就是勇者失格吗?」 米莎说道,以魔法屏障挡下火箭。漆黑锁炼绑住发出特攻的数十人,接著缠绕上射出火箭的人类们,瞬间将他们毫发无伤地拘束起来。可是趁著这瞬间的破绽,卡希姆做好逃跑的准备,在他们面前消失无踪。 「逃得还真快呢。」 米莎一对海涅与雷多利亚诺画出魔法阵就消去圣痕,施展起「总魔完全治愈」。 「海涅同学!雷多利亚诺同学!」 艾米莉亚脸色大变地跑过来,身后还跟著勇议会的众人与魔王学院的学生。 「无须担心喔。」 艾米莉亚在松了口气后,厉声询问雷伊: 「勇者卡希姆怎么了?」 「被他逃了,不过还能追上。」 米莎轻轻露出微笑,同时指著天空。 「我让使魔去追了喔。」 「现在开始分头行动。我们去追卡希姆,艾米莉亚老师去见夏布斯皇帝。」 「我知道了。」 雷多利亚诺与海涅的伤势完全恢复,两人悠悠醒来。他们茫然看著艾米莉亚等人,接著抓住雷伊伸出的手站了起来。 「雷多利亚诺同学、海涅同学,你们就和莱欧斯同学一起尽可能移动到安全的地方,保护勇议会的众人。详细情形请询问莱欧斯同学,我要与魔王学院一起去阻止夏布斯皇帝。」 「我知道了。」 雷多利亚诺回答。海涅从魔法阵中拔出圣炎炽剑卡流冯多递给莱欧斯。 「瞧,我帮你捡回来了喔。」 「谢啦。」 艾米莉亚回头后,原本在远处围观、打量情况的魔王学院学生们便聚集过来。第一皇女萝娜也与他们在一起。 「萝娜大人,能请你尽可能以最短的距离带我们到王宫吗?途中的士兵全都会由我们处理。尽管说不定会伴随著危险……」 「……没问题。我一定会说服父王给你看……」 艾米莉亚点了点头。即使是她,也不觉得事情会这么顺利吧。当然,能够说服夏布斯皇帝是再好不过了。 「走吧。」 在萝娜的引领下,他们往王宫的方向而去。 「雷伊同学、米莎同学。如果是你们,我想应该不用操任何心,但请不要太勉强喔。」 雷伊带著笑脸点点头。 「我会的。」 「老师才是,要小心一点比较好喔。敌人并不一定只有人类。」 艾米莉亚以认真的表情回应: 「是啊,我知道。」 雷伊与米莎施展「飞行」飞上天空。尽管很显眼,假如慢慢来就会让他逃走。两人追著以使魔监视著的卡希姆飞去。 「他打算去哪里啊?」 「他进到遗迹都市的竖洞里了喔。是第四十一号。」 「应该是陷阱吧。」 「是陷阱呢。」 不难想像他在那个竖洞里设下了某种陷阱。 「米莎,有件事我想拜托你,可以吗?」 「我不会出手喔。会让你能分出胜负,只在一旁守候。请让那个因为嫉妒而扭曲的男人好好认清现实吧。」 雷伊一脸悲伤地微笑。以高速飞在空中的他们眼前,能渐渐看到遗迹的竖洞。两人冲进洞中,眼看著不断下降。 「每当我想到卡希姆,就总是会这么想呢。」 雷伊静静地说: 「如果被灵神人剑选上的是卡希姆,我会变得怎么样呢?」 「哎呀,居然在想这种事啊?」 两人朝著越往下方就越为细小的竖洞落下的同时相互依偎,握起彼此的手。 「我很在意呢。想去理解,是什么让他改变了吗?我说不定就只是运气好而已。」 「如果两千年前雷伊没有被灵神人剑选上,会变得怎么样吗?这个答案很简单喔。」 雷伊就像吃惊一般瞪圆双眼,探头看著她的脸。米莎轻轻微笑,就像理所当然地说: 「即使如此,你也一样会和魔王战斗,并且与我相恋喔。」 §27【魔王学院的成长】 艾迪特赫贝王宫内── 当雷伊与米莎追著卡希姆进到竖洞时,艾米莉亚和魔王学院的学生们就在第一皇女萝娜的带路下,顺利地朝著夏布斯皇帝所在的房间而去。 「不太对劲呢……」 尽管不停前进著,艾米莉亚还是疑惑地低语。她为了毫无遗漏地警戒四周,忙碌地移动视线。 「那个……怎么了吗?」 如此询问的,是让小龙托摩古逸坐在肩膀上的少女──娜亚。 「入口也是如此,一路上完全看不到警备的士兵。不管怎么说,这么安静太异常了。」 娜亚露出有点害怕的表情。 「……也就是说,有陷阱吗……?」 「我想恐怕是。说不定在哪里埋伏著……」 一直线的通道在不久后出现转角。艾米莉亚等人尽管姑且停步警戒,还是慎重地通过那个转角。就在这一瞬间,响起「喀铿」一声,从天花板落下一个巨大铁笼。这应该是打算将艾米莉亚等人关起来吧。 「快破坏铁笼!『魔炎』!」 依照艾米莉亚的指示,学生们一齐对空发射魔法炮击。在受到比起威力更加重视射速的「魔炎」集中炮火后,落下的铁笼便在著地之前燃烧起来,黏糊糊地融化得不成原样。「魔炎」的流弹则在天花板上打出好几个破洞。 『上当啦,该死的魔族!』 不知从何处传来人类的声音。大量的水从破洞的天花板上倾注而下,而且那还不是一般的水,而是魔族弱点──圣水。 「快避开!」 艾米莉亚迅速下令。可是圣水不只从上方,还从通道的前后两方汹涌地冲来。在冲来的水流上漂浮著木筏,大批的人类士兵乘在上头而来。 「反抗夏布斯皇帝的愚蠢魔族啊,这里就是你们的墓地!」 「就为小看我们,大摇大摆现身一事感到后悔吧!」 人类使用圣水的魔力,以地、水、火、风的魔法阵将魔王学院的学生们封闭在结界中。 「是『四属结界封de ijieria』!在这个结界中,我们魔族的力量会降到一半以下!请一面抵御敌人的攻击,一面优先击破风的魔法阵!」 「别想得逞──!发射──!」 人类士兵一齐发射「圣炎」。纵使威力很弱,仍旧形成宛如豪雨般的弹幕。艾米莉亚敞开双手挡在最前方,展开反魔法。神圣火焰陆陆续续击中,剧烈的冲击撼动著她。 「趁我挡住攻击的时候,快将『四属结界封』的魔法阵──咦……?」 魔王学院的学生们发出的「魔炎」发出「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的声响将「圣炎」轻易吞没,还接著让士兵们也燃烧起来。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百名以上的士兵遭到火焰吞没,那里已经沦为回荡著凄厉惨叫的地狱绘图。 「挡、挡不下来!我方的反魔法完全不是对手!太、太强了!」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那可是在『四属结界封』里头啊!他们的魔力应该就连一半也不到才对……!」 「前来救援的不是魔王学院的学生吗!我们收到两千年前的魔族没有参与救援的情报。不过就是学生,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他们毫无疑问是学生没错!」 人类士兵接二连三束手无策地燃烧起来。战况像是扭动婴儿手臂一般单方面的蹂躏。 「……魔、魔王学院是怪物吗……?到底进行了什么样的教育才会变成这样。」 「啥?我们是怪物?你在说什么蠢话啊?」 拉蒙将「灼热炎黑」缠绕在双手上说: 「一年二班里啊,真的就像怪物一样的家伙可是多的是啊!我们在那些人当中完全就是劣等生,单纯是你们太弱了啦──!」 漆黑火焰将士兵们一扫而空。他们一面发出惨叫,一面当场相继倒下。 「艾米莉亚老师!这些家伙看来是拖时间的杂兵!在真正可怕的家伙过来之前,赶紧将他们收拾乾净吧!快给我指示!」 「那个……你是拉蒙同学的……双胞胎哥哥吗?」 「为啥会认错啊!我是拉蒙啊,拉蒙。别因为去了勇者学院就轻易把学生给忘了啦。说到底,我才没有什么双胞胎哥哥!」 艾米莉亚仔细看著拉蒙的脸,一脸像是想说「你有这么强吗?」的表情。 「好了,快给我指示。还是说,你有什么主意吗?」 「不……各自一面优先破坏魔法阵,可能的人一面将敌人歼灭!」 说完,粉丝社的学生们就拿起长枪冲出去。 「大家,要上了喽!」 「谁教我们只有锻炼擅长的突刺呢!」 「让他们升天吧!」 「「「骗你的──根源死杀!」」」」 她们以与之前判若两人的动作,刺穿持剑的士兵们。 「呀啊!」「唔呼……!」「咳、咳哈啊啊……!」 士兵们一个接著一个被撂倒。「四属结界封」的魔法阵一下子就被学生们破坏掉,让他们从结界中解放。然后在不到一分钟之内,就以「拘束魔锁」的魔法将敌兵统统绑住。 这毫无疑问是压倒性的胜利。尽管如此,依然没有人掉以轻心。倒不如,他们对压倒性的胜利感到疑惑,展露出警戒心。 「别大意,千万别大意啊。不可能这么简单就结束……!」 「……是啊。之前不是天空落下来,就是下起岩石雨来,搞得非常凄惨呢……」 「那道超厉害的紫色雷电,让我以为世界已经被毁灭了呢。绝对不会只有这样吧。接著会是什么……?」 他们好歹也经历过生死危机,表情越来越像能独当一面的战士。关于这次的战斗,可以算他们及格吧。 「总、总而言之,对方一点也不强真是太好了呢。」 娜亚露出安心的表情说。 「……不强……吗?」 艾米莉亚看向曾是成绩最差的劣等生娜亚,一脸困惑的样子。 「啊,对不起。必、必须绷紧神经才行呢。就是说呢。因为这是比大魔王教练还要危险许多的实战呢。」 「大魔王教练……」 艾米莉亚看著娜亚警戒四周的模样喃喃自语: 「…………那个魔王……到底上了什么样的课啊……」 「老师?」 「没事,我们快走吧。」 他们再度沿著通道前进。不知是为了这个陷阱几乎投入所有兵力,还是又在其他地方准备发动陷阱,感受不到增援立刻就会抵达的迹象。不久之后,众人能在通道途中看到巨大的双开门。 「萝娜大人,这里通往哪里?」 「是通往王宫最深处的某座遗迹。因为艾迪特赫贝的建筑物全是以让遗迹完整保留下来的形式建造,与皇帝所在的位置是不同的地方。」 「这样啊。那看来应该没关系了呢。」 艾米莉亚这样说,打算继续往前走。 「啊,艾米莉亚老师,请等一下。」 爱莲彷佛注意到什么事一样大喊。 「……怎么了吗?」 艾米莉亚有点尴尬地问。这也难怪。她过去曾伤害过粉丝社的少女们,甚至还打算杀害她们,她应该很在意这件事吧。可是,这不是目前要在敌阵说出来的事。艾米莉亚一面假装冷静,一面注视著爱莲的脸。 「我想在这深处的遗迹壁画上,大概有创星艾里亚鲁。阿诺苏同学以『意念通讯』这么说了。」 与之相反,爱莲则一副完全忘记过去发生过什么事的态度对待艾米莉亚。 「是魔王的记忆吧……我知道了。我们就去回收吧。」 艾米莉亚把手放在双开门上,门「叽」的一声发出老旧声响后开启。门后像是广大的中庭,能看见天空,还有像是古老遗迹的阶梯与柱子。 「要走喽。」 由艾米莉亚领头,魔王学院的学生们谨慎地走在这座遗迹里。他们尽管以魔眼环顾四周,但没特别感受到人员或陷阱的气息。 『真可疑,真可疑不是吗?』 这道声音使得艾米莉亚瞪圆双眼,回头看向娜亚。 「不、不是我不是我!是这个。」 娜亚一画出魔法阵,就从中取出一根手杖。握柄处装著骷髅头,骷髅头发出「喀答喀答」的声音震动著下颔。 『真可疑,真可疑不是吗?』 艾米莉亚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看著那颗骷髅头。 「……这是什么?」 「这是炽死王老师送给我的『知识之杖』。里头装著老师的智慧与知识,只要发问就会告诉我许多事情。不过就算没有发问,也会像现在这样擅自说话。」 「……会擅自说话吗?」 艾米莉亚一副像是想说「真是莫名其妙的魔法具」的表情。 「有点像炽死王老师吧。声音也很像。」 『真可疑,真可疑不是吗?』 「不过擅自说话的时候,大致上都有意义。」 娜亚这么说著,对手杖注入魔力,然后向它问道: 「是什么真可疑啊,杖老师?」 『咯咯咯,是龙啊。这里有龙不是吗?是个大家伙。』 「龙?」 娜亚微歪著头,看向停在肩膀的小龙托摩古逸。紧接著,托摩古逸就发出「咕噜噜噜」的声响小声地叫了叫。这时她恍然大悟。 「大、大家停下来!」 娜亚一大声喊道,魔王学院的学生们就停下脚步。 「怎么了吗,小娜?」 诺诺问。 「在这前面,地底下大概有龙。」 说完,某人就毫不迟疑地拍著拉蒙的肩膀。 「该你上场啦,拉蒙。」 「啥!为什么是我!」 另一名学生也拍起拉蒙的肩膀。 「去吧。你很擅长不是吗?」 全体学生的视线刺在拉蒙身上,使得他很不甘愿似的一个人往前方跑去。 「死掉的话,要立刻复活我喔!限三秒以内喔!」 拉蒙特意踏出脚步声跑过去后,地面就发出「轰隆隆隆」的声响裂开,从中出现一头巨龙。那是带有蓝色鳞片与皮肤的异龙。 「呜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拉蒙在千钧一发之际飞扑起来,勉强避开异龙来自地底的冲撞。 「老师!快施展『龙缚结界封de jieriasu』!」 「我知道!」 艾米莉亚立刻画起魔法阵,张设绑住蓝色异龙的魔法线。 异龙一面发出吼声,一面遭到「龙缚结界封」捆绑。结界发出「叽──叽──」的声响,不断削减著它的力量。然而,这头蓝色异龙强得超乎寻常。绑住它的「龙缚结界封」魔法线只是碰触到龙,就立刻冻结起来。假如魔法线全部冻结就会发不出声音,结界的力量就会减弱吧。魔法线被扯断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支撑不了太久……虽然只要能撑到回收创星艾里亚鲁就好……」 「没问题。那个可以吃喔,托摩!」 小龙托摩古逸发出「咕噜噜噜」的声响叫了一声后,随即响起「沙沙」的奇妙声响。托摩古逸以吃掉声音之龙的神龙时所获得的能力,转眼间将异龙的身体不断缩小。霎时间,那个庞大身躯就变成能放在掌心上的大小了。 「咦……?」 无视艾米莉亚的疑问,托摩古逸把异龙一口吞了下去。从它心满意足的嘴里,「呼~」地漏出蓝色冷气。 「对了,这孩子。只要是龙,大致上就什么都吃得掉。如果是那种大小的龙,分量好像就刚刚好。」 娜亚向目瞪口呆的艾米莉亚说明。 「…………这样啊……」 艾米莉亚尽管露出一脸「搞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的表情,还是振作起来,向前走去。在登上漫长的阶梯后,尽头的墙壁上画著一整面的巨大壁画。那是画著夜空的壁画。 「……奇怪,没有耶……?」 爱莲一说,洁西卡也跟著同意。 「对啊。虽然好像有魔力的残渣……」 纵然能看到些许米里狄亚的魔力,但是在那里的是普通的画。不论是以魔法创造的夜空、镶嵌在周围的群星结界,还是创星艾里亚鲁,都统统不在那里。 已经被某人拿走了。 §28【被夺走的创星】 我在离开伊杰司之前所在的第三十号竖洞后,站在建于遗迹都市艾迪特赫贝里的瞭望台上一览这座城市。 『阿诺斯。』 米夏传来的「意念通讯」响起。 『抵达竖洞最底层了。』 『这里大概就是最古老的遗迹巴吉拿了吧。』 莎夏说。 「有看到艾里亚鲁吗?」 『虽然有壁画……』 我将视野移到米夏的魔眼眼睛上后,发现周围是以古老魔石搭建的神殿。眼前是画著夜空的壁画,不过是没带有魔力的普通画作。创星艾里亚鲁大概已经被人拿走了吧。 「第一皇女说她曾看到许多士兵进来这里,所以这里的艾里亚鲁先被人挖走了吧?」 『唔嗯,王宫壁画上的艾里亚鲁也被拿走了。也就是说,这样至少已经有两颗艾里亚鲁落在某人手中了啊……』 「嗯──既然不想让阿诺斯知道,那么早就已经被破坏了吧?」 『这点还不清楚。』 不想让我取回记忆的是赛里斯。可是,我不觉得他只是单纯破坏掉艾里亚鲁就会满足,而且也不一定是落到赛里斯的手中。比方说,假如是落到魔导王手中,也能认为他会用来与我交涉吧。 『要是挖出艾里亚鲁,比起藏在某处,放在强者手边最安全。假如让人拿著,勇者卡希姆或魔导王波米拉斯的可能性很高。』 「卡希姆那边雷伊应该会设法解决,所以我们只要把波米拉斯找出来就好了吧?」 『就和创星艾里亚鲁显示出的过去一样,他除了分体之外还拥有本体。平时让复制了根源的分体活动,本体应该藏在安全的地方──以让魔力归零的状态呢。』 不论消灭掉多少分体,只要找不到本体就会没完没了。 『应该就在这座城市里的某处。』 「嗯──可是,既然他让魔力消失的话,要找起来也会很辛苦吧?」 莎夏在呻吟之后转过身。 「总之待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就先离开吧。来想想要怎么找出波米拉斯的本体。」 莎夏正要离开最古老的遗迹,忽然停下脚步。米夏仍直直盯著壁画。 「怎么了吗,米夏?」 「有什么东西在。」 她走到壁画旁,把脸靠过去,以那双魔眼眼睛瞪著墙壁与画在上头的壁画。 「在这后面。」 「真的吗?我完全感受不到魔力耶?」 莎夏尽管歪头困惑,还是与米夏一样将魔眼眼睛朝向墙壁。确实看不见魔力。 『既然如此,就更有可能了吧。毕竟他都特意把本体的魔力消除了吧?所以不会藏在明显很可疑的地方。』 米夏转身,倏地递出双手。莎夏点了点头,牵起她的手。她们将彼此画出的半圆魔法阵接合起来,从上方再画出另一个魔法阵。 「「『分离融合转生deino jikusesu』。」」 两人的身体伴随著光芒合而为一,化为银发少女爱夏。 「要上喽!」『透明之冰。』 爱夏眼中浮现的「创灭魔眼」,将广大的神殿在转眼间变成冰。不只是壁画,包括天花板、墙壁、柱子、地面与地底,就连埋在底下的石头都变成了冰冷的冰。这些冰完全透明,连内部都看得一清二楚。在壁画的方向、沉在相当底下的位置上,有一个唯一没有变成冰的物体。那是点著火焰的蜡烛。 「那个是……?」『魔导王的本体。』 就和过去看到的一样,那根蜡烛很古老,而且连形状与装饰都一样。 爱夏朝那个方向一瞪,一部分的冰变成了水。 「过来。」 伴随著米夏的声音,水从壁画中溢出,蜡烛顺著这个水流流了过来。明明浸泡在水里,蜡烛的火却没有要熄灭的迹象。不久后,爱夏拿起从壁画里飞出的蜡烛。 「还真简单呢……魔导王在觉醒之前都毫无抵抗能力吧?」『要怎么做?』 『两千年前,波米拉斯被幻名骑士团找出本体所在,差点在拿出实力之前遭到毁灭──我不觉得他会重蹈覆辙。』 「啊……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是呢。也就是说,要是毁灭了,就会发生什么事吗?」 『只要魔导王不是笨蛋的话吧。』 「变成冰晶?」 那根蜡烛的机制就是透过转移分体的火焰,来唤醒本体的根源。 只要以「创灭魔眼」将蜡烛完全变成其他东西、封住根源,就什么事也做不到了吧。就算采取被毁灭时的对策也没用。 『就这么做吧。你试试看。』 爱夏点了点头,将魔眼眼睛朝向手上的蜡烛。 「假如行得通,这样就结束了吧……」『冰晶。』 蜡烛并没有设下陷阱,轻易地就变成了冰晶。 「……不见了……」 米夏的声音响起。因为在变成冰晶的瞬间转移到其他地方,蜡烛里的根源消失无踪。 『原来如此。对本体设置了稍有异变时,就转移地点吗?』 不论是要毁灭,还是以结界封印,结果都一样吧。 「不过,有一瞬间看到了吧……」『那里。』 爱夏转头指向墙壁。我试著在脑海中与地图对照,那个方向延伸到第四十一号竖洞,是米莎与雷伊追著勇者卡希姆进入的场所。 「我过去吧。」 我将视野切换回来,从瞭望台上瞪著第四十一号竖洞。没有障碍物,从这里过去是一直线。我在脚下使劲,以双脚蹬地冲出。瞭望台上方「砰隆隆隆」一声凹陷,我的身体宛如彗星一般冲进竖洞。 「你们去找找有没有其他蜡烛。只要将他的转移地点全部毁掉,他就无处可逃了。」 『交给我吧!』『看过一次了,要找很容易。』 假设魔导王的蜡烛是他可能转移的地点,也就是说,当本体所在的蜡烛发生什么事,根源之火就会转移到其他蜡烛上。认为这些蜡烛十之八九藏在他的势力范围内不会有错。既然设置了会让根源在毁灭之前转移的机关,那么把蜡烛藏在陌生的地方就会有风险。赛里斯过去曾说过,由于留下本体的蜡烛离开会感到不安,魔导王才从未离开过密德海斯。 我不觉得胆小慎重的个性会这么轻易改变。而且那个蜡烛本身几乎不带有任何魔力,是利用艾迪特赫贝的遗迹溢出的魔力,组成将根源从蜡烛上转移到其他地方的术式吧。 我尽管在竖洞里一个劲地下降,还是将视野转移到位在前方的米莎的魔眼上。 「你已经无处可逃了喔,卡希姆。」 两个男人在相互对峙。他们一方是雷伊,另一方则是卡希姆。周围是与其他竖洞十分相似的神殿──本来应该是吧。也许有什么在那里肆虐过了吧,遗迹被破坏得破烂不堪,几乎不成原样。卡希姆被雷伊与米莎逼入绝境,无路可逃了。 「来分出胜负吧。」 雷伊笔直注视著卡希姆说: 「由于当时是我比较弱,所以你才无法认同我是适合与魔王交战的勇者吧。你说不定觉得虚伪,说不定感到不合理。」 雷伊以强硬的眼神看向卡希姆,明确地断言: 「不过,现在可不同了喔。」 「……有什么不同?」 「我比你强。我就向你证明:灵神人剑并非看著现在,而是看著我的未来这件事吧。」 「你这句话还真有趣。你们有两个人,我则是一个人。而且那个女的虽说是冒牌货,也拥有魔王的力量。在这种情况下,你说要证明你比我强吗?」 卡希姆露出一脸就像在说「令人作呕」的表情。 「你们勇者一直以来都在使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啊!」 「我不会出手喔。」 米莎轻轻展露微笑。 「只会在一旁看著。」 她以「飞行」远离两人。 「我会赢过你。不光只是打倒,还要让你的剑与你的心屈服──不是一对一比拚就没意义了。」 雷伊唤来灵神人剑插在地面上。他接著把手伸到自己胸前取出六颗淡淡发光的球后,让这些球飘浮在灵神人剑旁边。他将七个根源之中的六个从身上分离出来了。 「我不会使用伊凡斯玛那,根源也只有一个。我虽然是魔族,但你也成为了龙人,条件应该一样喔。」 「好吧。」 卡希姆总算放弃逃跑,投来警戒的眼神。 「假如你是认真的,那就来吧。你那不成熟的剑伤不了我。」 「这还很难说呢。」 雷伊带著微笑走向卡希姆。两人的距离缩短,还差几步就会踏入剑的攻击距离──地面裂开,鲜红烈焰有如喷泉般涌出。 遭到发出「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声响的熊熊烈火吞没,使得雷伊连同身上的反魔法一起被焚烧全身。 「卑劣的勇者受到卑劣陷阱的报应。这是对于要是没有灵神人剑的加护早就死去的你,所做出的调整!」 打算立刻展开追击的卡希姆拔剑,蹬地冲出。雷伊为了拔出一意剑而打开收纳魔法阵。然而,火焰就像拥有意志一样,将收纳魔法阵的术式燃烧殆尽。 雷伊的眼神凝重起来,窥看这道鲜红火焰的深渊。那竟是魔导王波米拉斯。 魔力比分体还要强。 「嘻嘻嘻嘻嘻!以为是一对一,结果大意了吧,勇者加隆?在余的体内可不会让你随心所欲。你就一面遭到鲜红烈焰焚烧,一面就这样在同胞的剑下毁灭──嘎咳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窜起的鲜红烈焰遭到漆黑的「根源死杀」之手贯穿、一把抓住后,从雷伊身上被扯了下来。米莎没有动作,是从远方高速飞来的我将魔导王的炎体一把抢走了。 「我正好在找这家伙呢,我带走喽。你就尽情动手吧,雷伊。」 卡希姆瞥了一眼逐渐远去的我,露出气愤的表情。 「……说要一对一的同时让魔王事先潜伏起来,你还真是了不起的勇者啊,加隆!」 卡希姆的剑笔直地朝赤手空拳的雷伊刺出,不过下一瞬间,剑旋转地飞上了天空。 「什么……!」 剎那间拔出的一意剑在打掉他的剑后,紧紧抵在卡希姆的喉咙上。 「要认输了吗?」 隔了一会儿,卡希姆把头垂下。 「……是啊,我明白了……我不可能赢过你。」 卡希姆随手握住一意剑。圣布从他手中窜出,层层裹住席格谢斯塔的剑身。 「──我不可能会这么说吧。这是圈套。你的本事就连我在手下留情都没注意到啊。」 卡希姆以「布缚结界封」束缚住席格谢斯塔,就这样朝雷伊踢出一脚。雷伊放开席格谢斯塔,蹲低身子避开卡希姆猛然踢来的这一脚。 「别轻易就把剑放开。」 卡希姆将「布缚结界封」抽回,把手伸向席格谢斯塔。他大概打算抢走武器吧。 可是这条圣布在空中碎裂、飘散开来。这是因为上头早已留下席格谢斯塔的切痕。 「什么……」 雷伊握住正好落下的一意剑,砍了卡希姆的身体一剑。 「唔呜呜……!」 「你还在手下留情吗?」 雷伊没有追击退开的卡希姆,如此说道。对方的眉头抽动了一下。 「别老是设圈套,差不多该拿出真本事来会比较好咿喔。要是以为我和以前一样,可就没有下一次了。」 §29【调整者的正义】 卡希姆一面以「治愈」恢复伤势一面说: 「没有下次?不过就是留下一道擦伤,你想说自己比我高明吗?」 「听起来不像吗?」 卡希姆瞪著立刻回话的雷伊。 「别自大了。你从来没有赢过我。不论是剑术,还是魔法;不论是以前,还是以后。」 卡希姆展现右手。在他的食指上发光的,是让人相当眼熟的戒指──选定盟珠。 「……那是真的吗?」 雷伊会这么问也无可厚非。八神选定者早已八人全都出现了。 「你就仔细看好吧。『神座天门选定召唤』。」 在对选定盟珠注入魔力后,立体魔法阵就在内部层层叠起。伴随著神圣光芒,遗迹神殿激烈地震动起来。出现在那里的是一道庄严的门。那道门长著手脚,浮现令人毛骨悚然的脸,从微微开启的门后溢出神的魔力。 「我是获选定神天门神卡特纳阿米拉所选上的八神选定者之一,调整者卡希姆。」 选定盟珠是真的,「神座天门选定召唤」和神也都是真的。正因为如此才无法理解。 八神选定者有九个人。不对,或许赛里斯也是其中一人,所以总共有十人吗? 「接招吧。我要将过度的勇者正义,正确地进行调整。」 卡希姆赤手空拳地跑了起来。此时响起「叽」的一声,在他前方的天门神卡特纳阿米拉开启身上的门。神圣光芒从门后溢出,使得魔眼眼睛看不清楚。 在卡特纳阿米拉的门后,稍微窥看到城市的景观。那是盖拉帝提。卡希姆就这样跳进卡特纳阿米拉的门内。 「真是遗憾啊,加隆。你没有赶上。殷兹艾尔覆盖著『封域结界圣』,没办法施展『转移』。我的目的就是要把你引诱到这里来。」 卡希姆就像在宣布胜利一样待在门里头说: 「目标打从一开始就是勇者学院亚鲁特莱茵斯卡。」 卡特纳阿米拉的门缓缓关上。 「就赶快追来吧。你作为勇者给予了多少虚伪的救济,我就会在那里陈列多少绝望。你就看好盖拉帝提的正确模样吧。然后切身体会到──」 那扇门「啪答」一声关上了。 「灵神人剑选上你是错误的。」 留下这句话──数秒后,卡特纳阿米拉的门再度开启,卡希姆从门里出现。 「好啦,这样总算就──什么……?」 看到眼前的雷伊,卡希姆露出惊讶的表情。 「虽然我说过不会出手,可没说会坐视你逃走喔。」 在远离两人的位置上旁观的米莎如此拋出这句话。她事先展开魔法阵,所发动的魔法将这里以半球形包覆起来,构筑出黑暗结界。 「即使在『封域结界圣』中,或许只要使用那个卡特纳阿米拉的门就能转移也说不定,但是在我的『暗域demera』之中可办不到喔。」 这是阿伯斯迪鲁黑比亚过去张设在密德海斯一带的结界魔法。藉由缩小范围、将对象局限在天门神上,防止了神的转移。也就是开门后应该会出现在盖拉帝提的卡希姆,因为魔法没有生效,于是就这样回到了这里。 「我不会让你逃跑喔,卡希姆。」 雷伊以毫无破绽的步法朝卡希姆走去。 「我要将你澈底击败,从没意义的勇者诅咒中解放。」 「逃跑?我吗?要逃离你吗?」 「是逃离现实喔。你一直都在逃避。摀住耳朵、别开眼睛。你应该早就知道,就算做这种事也无法改变什么。」 雷伊在剑的攻击距离一步之外停下脚步。 「我从来没有逃跑过,直到现在都还在战斗──为了纠正勇者过度的正义。」 「那只要直接与我战斗就好。还是说,你就这么害怕承认吗?」 雷伊将一意剑席格谢斯塔的剑尖笔直对准卡希姆。 「──你已经赢不了我的事实。」 「不是依靠自己的力量,就只是受到圣剑与七个根源协助的男人,居然自大到这种程度啊?只要看著你,就能十分清楚勇者充满虚伪。」 卡希姆伸出手,在手上注入魔力。耀眼光芒聚集在手掌上,隐约能看到一把剑。 「来吧,圣想重剑艾克斯纳西斯。」 回应他的叫唤,被召唤来的是长度恐怕有一般长剑两倍长的圣剑。卡希姆将艾克斯纳西斯高举向天,这次在选定盟珠上注入魔力。 「『神座天门选定召唤』。」 神圣光芒附著在圣剑剑尖上。发出超乎常理的魔力,新的神就要在那里显现。 「『神具召唤puresezu』『选定神奥斯拉比亚』。」 圣想重剑艾克斯纳西斯发出神圣光芒。因为他让名叫奥斯拉比亚的神附在那把圣剑上,使得圣剑强化了。 「别以为这样就结束了。」 接著卡希姆的身体迸出魔力。 「『附身召唤azeputo』『选定神卡特纳阿米拉』。」 天门神卡特纳阿米拉的门完全敞开,逼近卡希姆的身体。就这样让他穿过门后,卡特纳阿米拉的身影倏地消失无踪。天门神附身在卡希姆身上了。 「就让我来告诉你吧。」 卡希姆一面发出「咻咻」的声响,灵活舞动著艾克斯纳西斯的长剑身,一面就像扛著似的把剑举起。 「──败北的滋味。」 雷伊一脸悲伤地微笑。 「已经清楚到不能再清楚了喔。因为我早已输过不计其数了。」 雷伊举起一意剑,注意卡希姆的动作。 「真正的败北是死。输了却还活著叫做卑鄙吧?你应该要高洁地毁灭。弱小的你应该要将灵神人剑让给下一个持有者。」 「如果这样能拯救人们……如果高洁地毁灭能让某人获救,我早就这么做了喔。」 雷伊朝著自己挥剑的攻击距离踏出一步。卡希姆就像料到他会踏过来似的退后一步,同时将圣想重剑艾克斯纳西斯横向斩出。那个长剑从攻击距离之外轻易地捕捉到他。 「呼……!」 他以一意剑席格谢斯塔挥出一剑,打掉长刃。相对于更加前进的雷伊,卡希姆再次后退,然后伸出左手画出魔法阵。 「『圣域炽光炮teo toraiasu』。」 光之炮弹击出,雷伊立刻趴下避开。背后的柱子被射穿,墙壁轻易遭到破坏。其威力强大到墙上的破洞深不见底,不知挖穿到哪里去。 「艾克斯纳西斯是能让意念重叠的圣剑。虽然能提高『圣域』的效果,本身能产生的意念却只有一个。」 也就是说,光只有艾克斯纳西斯的话,意念会不足。别说是「圣域炽光炮」,就连「圣域」也无法施展。尽管如此,卡希姆还是再度击出「圣域炽光炮」。 雷伊以一意剑拨开那道光之炮弹。他一面听著墙壁发出「轰隆隆隆」的声响遭到破坏,一面迅速前进。 「这是让那个叫奥斯拉比亚的神附在圣剑上的效果吗?」 纵然卡希姆不断后退,还是将艾克斯纳西斯横向斩出。雷伊以席格谢斯塔挡下这一剑,没有消去力道,而是使劲地将剑锷推过去。 「复制神奥斯拉比亚复制了圣剑的意念,复制出来的意念被圣剑重叠起来。」 卡希姆一面以力量对抗雷伊的力量一面说: 「与你那不依靠他人就无法施展的不完全的『圣域』不同──」 意念经由复制神奥斯拉比亚的秩序不断增加,卡希姆在身上缠绕起耀眼光芒。他以经由「圣域」强化的臂力,将雷伊的席格谢斯塔推了回去。 「──我的『圣域』毫无破绽!」 相对于没有「圣域」的雷伊,卡希姆以神力获得「圣域」的恩惠。或许在力量的冲突上略占下风吧,雷伊的脚陷入地面,稍微屈下膝盖。 「……呼……!」 雷伊放弃从正面互相推挤,尽管拨开力道,还是在卡希姆的长剑击中之前踏向前方。他以技巧轻易封住那把长剑,将卡希姆捕捉到自己挥剑的攻击范围内。 「这也是圈套。」 卡希姆更是拉近距离,接近到就连雷伊的剑都无法挥动的极近距离。纵使处于不好动作的姿势,可是一意剑的剑刃依旧挥出了。卡希姆看穿雷伊挥剑的动作前兆,压住他的手轻易地封住这一剑。 「不论打多少次,你都赢不了我。不论是剑术,还是魔法。」 两人的身体维持前进的形势交错。卡希姆为了将雷伊撞飞到自己背后,以手肘推著他的背,就那样顺势与他擦身而过。两人以互相背对的姿势拉开距离,再度来到卡希姆挥剑的攻击距离。 「你全身都是破绽啊。」 他转了一圈,利用离心力挥出艾克斯纳西斯。雷伊则失去平衡,依旧背对著他。 「……哈……!」 「铿」的金属声响起。雷伊头也不回地用席格谢斯塔挡下从背后挥来的长剑。 「……什……么…………?」 雷伊利用挥来的力道,一面旋转一面闯进卡希姆的怀中,在他的心脏上刺了一剑。 「……咳呼…………!」 鲜血沿著席格谢斯塔,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滴落地面。 「你的剑术确实比以前的我高明呢。」 雷伊对著施展「复活」魔法的卡希姆冷冷微笑。 「不过比起魔王的右臂,简直就像小孩子的嬉戏喔。」 §30【慈爱之剑】 卡希姆咬紧牙关,狠狠瞪著雷伊。 「不过是取得了一胜,就想说你看清我的实力了啊,加隆。」 「因为对过剑了呢。」 看到立刻回答的雷伊,卡希姆露出凝重的表情。 「我已经很清楚了喔,关于你这个人。」 这句话被卡希姆一笑置之。 「不论再怎么锻炼魔眼、窥看深渊,表面上的魔力与剑技都无法左右胜负。能将阻挡在前方的险恶困难打破的意念之力才是勇气。」 「你觉得只要有勇气,就能颠覆任何战况吗?」 雷伊维持刺穿卡希姆心脏的姿态向他问道。只要不拔剑,他就必须一直施展「复活」。 「你觉得只要勇敢挑战,为了伙伴挺身而出的话,就能摆脱劣势吗?」 「人称勇者的你,居然到现在都还在问这种问题,真是可悲。」 「我们的敌人也怀著勇气,为了某人挺身而战喔。这不是我们专属的力量。我完全无法想像单方面断定敌人没有勇气的你,能赢过挥舞著忠义之剑的他。」 卡希姆的眉头挑了一下,雷伊对他拋出强硬的话语说: 「你什么也不懂──因为从战斗中逃走了。」 「什么也不懂的人是你啊,加隆!早在你和我挑起一对一的战斗时,你的败北就十分显而易见!」 卡希姆横向斩出宽长的剑──艾克斯纳西斯,但雷伊轻易制住他挥剑的手。 「在这个距离下,艾克斯纳西斯可是派不上用场的喔。」 「倘若是以前的我的话。」 魔力粒子从卡希姆身上迸发,溢出神的秩序。 「『天门amusu』。」 长剑从雷伊的背后刺出。在偏头避开这一剑后,就像要追击似的再度刺出两把剑,这次剑击瞄准了雷伊的脚与身体。雷伊将剑拔离卡希姆,侧跳避开攻击。在往背后看去后,就见三道小门飘浮在哪里,并从门中刺出三把艾克斯纳西斯。这是让天门神附身的卡希姆的魔法──「天门」的效果吧。 「你使用以复制神奥斯拉比亚复制的圣剑,从那个『天门』之中发出斩击吧?」 「别以为这是一般的次元魔法。」 魔法阵出现在卡希姆与雷伊两人之间,「天门」出现在那里。 「喝啊!」 刺出的艾克斯纳西斯在穿过天门的瞬间缠上光芒,宛如疾风般加速。 「呼……!」 雷伊以一意剑打掉这道突刺。魔力与魔力冲突,激烈的火花飞溅开来。 「『天门』。」 三道「天门」出现在雷伊的死角上,从中刺出艾克斯纳西斯的剑刃。他就算跳开躲过攻击,也会再度出现三道「天门」,就像在追逐著雷伊一样发出「咚咚咚咚」的声响,不断将剑刃刺在地面上。雷伊尽管在地上打滚,还是持续避开攻击,最后在滚了一圈后再度站起。卡希姆将集中「圣域」的左手朝向「天门」。 「『天门圣域炽光炮amusu teo toraiasu』。」 发出的光之炮弹在穿过「天门」的瞬间化为让室内充满耀眼光辉的极粗光线,朝著不断避开长剑的雷伊照射过去。由于「天门」能强化魔法,所以同时也是魔力增幅门吧。「天门圣域炽光炮」膨胀到一般「圣域炽光炮」的数倍之大。 「一意剑,秘奥之二──」 雷伊举起一意剑,专心一意让那把剑化为斩光之刃。 「──『万魔两断』。」 就像以剑分开大海一般,涌来的光芒被席格谢斯塔劈成两半。 「你的力量全是借来的,是人类捏造出来的虚伪勇者。」 卡希姆在雷伊周围接二连三创造出「天门」,以半球状将他包围起来。 「假如没有灵神人剑,就没办法斩断宿命;假若没有七个根源,甚至不是不死之身;要是不将伙伴的意念化为『圣域』,就没办法好好施展魔法。」 「这样你也是假如没有天门神与复制神的力量,就没办法好好战斗。」 雷伊朝著露出凝重表情的卡希姆微笑起来。 「──我不会这么说喔。我过去借用各种力量受到优待,你现在借用神力进行调整,这样才总算公平了──你想这么说吧?」 「终于连演都不演啦?居然堕落到这种程度,还真是难看啊,加隆。」 「反正要赢的话,我希望能让你更加找不到藉口呢。」 卡希姆的太阳穴位置抽动了一下。 「什么?」 「我想调整到你找不到藉口的程度──为了不让你在输了之后,才在那边讲这果然不公平呢。」 卡希姆的眼中浮现愤怒。 「……你在小看我吗?」 「我理解了喔,关于你这个人。不论赢过你多少次,你都不会承认,也不愿意承认。因为你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要对决的意思,只是个待在安全的地方,如此这般谴责他人的胆小鬼。这就是你。」 卡希姆蹙起眉头,表现出烦躁的情绪。 「所以不论要用上什么样的手段,你都想占有优势──直到你愿意进行对决的程度呢。所以不论你打算做什么,不论会多么不利,我都会正面斩断这一切,然后告诉你喔。」 雷伊漫不经心地眺望持续增加的「天门」,静静地举起一意剑。 「没有与魔王战斗的你,打从那一刻起就是败北者。」 「虽说分成敌我,居然如此毁谤好歹也是年长者,而且还是你师兄的人,你还真是个让人瞧不起的男人啊,加隆。真不想承认我们师出同门。」 卡希姆如此唾弃。 「卡希姆,尽管我身处在两千年前那场悲惨的大战中,还是学到了一件事。」 剎时间,卡希姆在圣想重剑艾克斯纳西斯上注入魔力。从包围住雷伊的无数「天门」之中,突然冒出复制的剑刃。剑身伸长,剑刃从门中一齐刺出。上下左右,到处都无路可逃。剑刃之壁一面包围雷伊,一面在眨眼间逼近,刺出无数的突刺。 「这世上存在就算要澈底制伏,也必须让他获得教训的人。」 可是雷伊在喘息之间便将从全方位刺来的无数把艾克斯纳西斯统统斩断。大量的圣想重剑悉数弹开、断裂,或是粉碎,纷纷掉落在地面上。 「『圣域炽光炮』。」 卡希姆伸出左手。光之炮弹没有从那只手上发射出去。「圣域炽光炮」从包围住雷伊的「天门」中射出。光之炮弹宛如豪雨一般发出「哗啦啦啦啦啦啦啦啦」的声响朝雷伊倾盆落下。雷伊以「万魔两断」将这些光之炮弹斩断或是避开,笔直地朝卡希姆走去。击中地面的「圣域炽光炮」扬起沙尘,覆盖住视野。 「这是看不见的剑刃。你能做到与方才一样的事吗?」 艾克斯纳西斯的剑刃再度从「天门」中出现并刺出。无数剑刃这次没有直接瞄准雷伊,而是紧贴著他挥剑的攻击距离边缘,接连不断地刺著。 或许在阻止雷伊前进的同时,打算限制他的行动吧。一百道「天门」更进一步开启,从门内发射出光之炮弹。在狭窄的空间里,雷伊将这些攻击打掉、斩断、拨开,就连一发也没有击中他。 「战斗要看穿对手的下一步。光是应付一时的攻击而不断逃避,可赢不了我。」 卡希姆将艾克斯纳西斯以大上段姿势高举过头,并在剑上缠绕「圣域」。三道比那把宽大长剑还要高耸许多的「天门」构筑在他面前。 「『天门圣域大炽光剑amusu teo torugatoron』!」 艾克斯纳西斯猛烈劈下的斩击,在伸长通过第一道「天门」后加速。接著在通过第二道「天门」后再度加速,剑上的「圣域」膨胀开来。最后在通过第三道「天门」时,斩击化为耀眼的闪光。 雷伊周围的「天门」发出「吱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的声响,全都只因为「天门」的斩击余波而粉碎。不过他在被击中之前避开「天门圣域大炽光剑」足以将遗迹地面大大削掉一块的一击。 在斩击的余波之下,就连封锁他行动的艾克斯纳西斯的剑刃也一并被轰飞了。这是因为他没有著急,配合这些被轰飞的剑刃,冷静地避开这一击。 「打不中的喔──只有这种程度的话呢。」 「我说过要看穿对手的下一步了。」 说完,「天门」就接二连三自上方落下,「砰」的一声掉落在雷伊与卡希姆之间。 夹在他们之间,总共有九道「天门」落下。 卡希姆拋开圣剑,拿出一颗发出蓝色光芒的小星展示著。 「这是本来在王宫壁画上的创星艾里亚鲁。你能守护住吗?」 卡希姆将创星艾里亚鲁笔直拋向雷伊。艾里亚鲁穿过九道「天门」,朝著雷伊描绘出平滑的拋物线。 「『天门圣域炽光炮』。」 光之炮弹就像要追上创星艾里亚鲁一样射出,每当穿过「天门」,其光芒就会接连膨胀好几倍。假如要以「万魔两断」斩断这道光之炮弹,就连创星艾里亚鲁的魔力也会被劈成两半吧。就连封印在里头的过去也不会平安无事。 察觉到这点的雷伊并没有挥剑,而是伸手温柔地接下飞到自己手边的艾里亚鲁。紧接著光之洪水将雷伊的身体吞没,连同九道「天门」一起崩塌,背后墙壁开出深不见底的洞口。 「可别误会啊,这只是采取如你所愿的手段。」 卡希姆就像确信自己胜利了一样转过身去。 「就算不这么做,我的胜利也毫无动摇。」 「听你这么说我就安心了喔。」 「……什么?」 卡希姆停步转身。光之洪水渐渐退去,不久后消失无踪。站在那里的是缠绕上光芒的雷伊,他将「圣爱域teo asuku」像防护壁一样展开,从卡希姆的「天门圣域炽光炮」之下保护住艾里亚鲁与自己。 「结果还是这样啊。」 卡希姆将「圣域」缠绕在圣想重剑艾克斯纳西斯上猛力劈下。 就像要对抗一样,雷伊将「圣爱域」缠绕在一意剑上,正面挡下这一剑。魔剑对上圣剑,双方上演剑锷相撞的力量冲突。 「我感到很失望喔,加隆。结果你还是证明自己:假如不借用他人的力量,就没办法担任勇者。」 「你很高兴呢。」 唠叨多话的卡希姆因为这句话而一言不发。 「难道不是与『你想要失望』搞错了吗?」 「你就这么想贬低他人吗?不论你说什么,你施展了『圣爱域』都是不可动摇的事实。还是你想狡辩说,只是意念,就不算借用他人的力量吗?」 卡希姆在身上缠绕起「圣域」光芒,用力推著雷伊的魔剑。 「我只是想要理解你。」 「理解?充满虚伪的你,就算花上一辈子也不可能办到吧。就在方才,因为你借用了那个女人的力量,让你的话语就和死了没有两样。拥有这种肤浅心灵的人竟然会是勇者,你知道这让我有多么失望吗,你不可能知道!」 卡希姆将雷伊连同魔剑一起推开,就像追击似的刺出手中的长圣剑。雷伊以席格谢斯塔迎击笔直刺向心脏的艾克斯纳西斯。 「如果你是勇者,如果你是真正的勇者──你明白我有多么希望吗!想说假如你是个能托付希望的男人!」 剑刃相接,雷伊轻易斩断那把长圣剑。 「我明白你的心情喔。」 被斩断的剑尖在空中旋转飞舞,刺在地面上。卡希姆紧紧咬著牙关。 「……就算你怎么用剑制伏我,你都不可能明白。不需要再继续战斗下去,答案已经出来了。在剑与魔法之前,最重要的是,你缺少决定性的要素!」 卡希姆拋开被斩断的圣剑,在右手上注入魔力。随后,他手上再度出现圣想重剑艾克斯纳西斯。那是复制出来的吧。 「无法理解他人心情的你,根本勇者失格!」 「呼!」 猛力劈下的艾克斯纳西斯被再度打飞到空中,雷伊用魔剑指著失去武器的卡希姆。 「勇者的职责就只是打倒敌人吗?不去试图理解我的想法,而只是斩杀的话,这样就满足了吗?假如只要蹂躏,那么你和邪恶的魔王有什么区别!」 「我理解了喔。」 「……居然虚荣到这种地步……」 卡希姆就像感到失望似的叹了口气。 「你就更加仔细地窥看深渊吧。窥看我『圣爱域』的深渊。」 「就算看了也……」 卡希姆一面听从雷伊的要求用魔眼看著他,一面在藏于背后的手上再度复制艾克斯纳西斯。他大概在伺机挥出起死回生的一击吧。 「……这个意念…………?」 卡希姆的脸色变了。 「不是那个女的……?」 「没错。」 雷伊的「圣爱域」没有使用米莎的意念。卡希姆环顾起四周。 「……那么是从哪里……?」 「如果你也是勇者,就应该明白这是什么样的爱魔法吧,卡希姆。这个『圣爱域』是你的爱。我打从心底理解你对我的扭曲感情,以慈爱接受了下来。」 卡希姆一脸就像在说「这不可能」的表情看著雷伊。 「『慈爱世界rioru asuku』。」 「圣爱域」的光芒化为白色的叶牡丹,扬起纷飞的花瓣。 「作为勇者不断钻研的你却没有被灵神人剑选上。你看到至今以来极力赞扬你的许多人突然翻脸不认人的模样,内心受到伤害了呢。让你陷入没有人需要自己的错觉。因为只有身为勇者这件事是你的骄傲,而且也是你的一切。」 「我应该说过了!不是灵神人剑没有选上我,而是我没有选上灵神人剑!」 就像要盖过雷伊的话语一样,卡希姆大喊: 「就算拥有力量,要是不公正的话,我就不需要那种东西!」 卡希姆握住复制完成的艾克斯纳西斯,把剑横斩出去。雷伊用一意剑挡下这一剑后,无数的叶牡丹花瓣就飞舞起来。 「这是你错误的开端。你变得只有深信自己没有选上灵神人剑,心灵才能维持平衡。」 「你想得太邪恶了。这样还算勇者吗?」 雷伊简直就像读取卡希姆的心一样,以一意剑尽数挡下他挥出的连击。 「就算言词会说谎,你的剑也会将内心想法传达过来。这把一意剑呢,能够明白这种事情喔。」 在经过与辛的战斗后,他学到如何以剑对话,而现在他更加潜入一意剑的深渊之中。对于现在的雷伊,应该能经由剑敏锐感受到对方的想法吧。 感受到那把剑所发出的想法,感受到对方隐藏的真正心情。 「自己没有选上灵神人剑。因为深信这件事,使你扭曲了自己的正义。正确的是自己,错误的是灵神人剑与勇者们。你本来想不用圣剑打倒魔王来证明这一点,可是不论你怎么努力,都赢不过阿诺斯。所以,你藉由贬低勇者,认为自己在勇者之上。」 「胡说八道!你终于疯了啊,加隆!」 一意剑与圣想重剑发出「铿」的一声互击。 「你假装没有注意到这个事实。假如注意到了,你就无法保持内心的平稳。所以你从自己的行为上别开目光,沦为只是在贬低勇者的丑陋怪物。这样说不定能让你感到一时的痛快,但你没有注意到这样同时也是在贬低你自己。」 「妄想就到此为止吧!我已经看不下去,就像发疯似的不断胡言乱语的你。就让我来送你上路吧!」 雷伊悉数打掉卡希姆不断刺出的连击。每次打落,叶牡丹的花瓣就会散落。 「你不可能会承认呢。我很明白你的这份心情喔。」 雷伊带著慈爱说: 「可是这些叶牡丹的花瓣,毫无掩饰地展现出你的内心。卡希姆,倘若我不理解你,『慈爱世界』就无法成立。」 「你不可能会明白!在求助的时候有人帮助你,你是不可能明白我的心情。居然一脸好像很明白的嘴脸说这种话,真是让我失望!」 剑与剑互击,叶牡丹──无数理解的花瓣纷飞。 「在让人失望之前,想先对人失望。因为不论怎么假装没注意到,你内心某处其实都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一个烂人。」 卡希姆注视飘落的花瓣,瞬间露出畏惧的表情。他立刻从花瓣上别开目光,只朝著雷伊笔直投去憎恨的眼神。 「你注意到自己是个不会被任何人接受的愚蠢人类。所以,你觉得只要先对对方失望,对方就不会对自己失望了。」 剑击声响起。花瓣纷飞起来,远比之前还要多上许多。 「加隆,不要再说了。我听不下去了!」 「我应该说过了喔,我要制伏你。我要用这把慈爱之剑,制伏你那扭曲的心。你的身体与你的心灵,不论是哪里都无处可逃。」 雷伊转守为攻,挥出慈爱之剑。卡希姆尽管退后,还是把这一剑打掉,表情再度微微扭曲。大量的花瓣在空中飞舞。 「你并不是什么调整者。这种事怎么样都好。无法获得憧憬的你,只是想把那份憧憬贬低成和自己同样的存在来感到安心。可是,尽管如此你其实还是注意到了。不论怎么贬低,你自己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雷伊的一意剑穿过卡希姆的长剑刺向肩口。就连喷出的血都化为叶牡丹的花瓣了。 「注意到自己离憧憬很遥远,什么人也不是,就只是个器量狭小的平凡人类。」 「就说我听不下去了!」 卡希姆竭尽全力挥出艾克斯纳西斯。一意剑轻巧地挡下这一剑,花瓣飞舞。 「胡说八道!」 雷伊挡下卡希姆的剑。叶牡丹的花瓣飞舞,将他的脚边掩埋起来。 「你懂什么……!」 雷伊已不再开口。那把狰狞的剑毫不留情地袭来。 「明白我什么啊!」 卡希姆一面挥剑,一面在上方创造出三道「天门」。卡希姆冷静地凭藉自身的剑技,将雷伊巧妙地逼入绝境。只要挡下三次挥出的剑,他就会站在那个位置上。不对,要说是他特意依照卡希姆所愿地被诱导过去会比较正确吧。 「砰」的一声响起地鸣声,三道「天门」排成一列,其对面站著雷伊。 ──「天门圣域大炽光剑」。穿过神门劈下的斩击,将会发挥出惊人的威力。 「这样就──」 卡希姆早已将圣剑以大上段姿势高举过头。 「结束──」 就在他要把剑劈下的瞬间,翩翩飘落的纯白花瓣掠过卡希姆的眼前。瞬间朝著花瓣飞来的方向看去的他脸色惨白。 他的脚被掩埋起来──被一片叶牡丹的花田、被虚伪的心所创造出来的花瓣之海。 以时间来讲还不到一秒。这段时间恐怕让他觉得超乎寻常地漫长吧。艾克斯纳西斯就像滑落似的从卡希姆的手中松脱。那把剑无声无息地沉入花瓣之海。 「……住……手……」 他一直在逃避,一直不肯面对现实。 「……快……住手…………」 不肯面对与理想不同的现实,只是依靠空想而活。尽管他一直抱持著扭曲的感情,然而──已经无法再逃了。不论他怎么想逃,他的罪都化为叶牡丹的花朵在眼前盛开。就算想别开目光,这些理解的花瓣也一整片地呈现在他眼前。 「……不准……可怜我……」 卡希姆瘫跪下来。 「快给我住手啊────!」 他双手撑地,就像丧失战意一样大叫: 「……我……想要被选上……!」 他就像回忆起两千年前般如此说道。这样一来,就再也停不下来了。一直堵塞在心里的意念,就像溃堤似的一口气倾泄而出。 「……我,这样的我应该要被选上……!只要有灵神人剑,我就会与魔王战斗!那份荣耀、那些称赞,建立这个和平时代的!本来全都属于我!」 雷伊站在垂头丧气的卡希姆面前说: 「你没被选上。没被选上的人是你啊,卡希姆。打从一开始,这些就都不属于你喔。」 他闭口不语,以呆滞的目光注视著眼前的叶牡丹。 「……住手…………快住手……」 卡希姆就像硬挤出声音来一般说: 「……是我………………输了……所以,快让这些……!」 他一把抓住叶牡丹的花朵用力捏烂。 「快让这些叶牡丹的花朵消失啊!」 遭到花瓣淹没,卡希姆就像个恐惧的小孩一样颤抖,就连战斗的精力也早已完全萎缩。 这其实是他最后的壁垒。勇者加隆是真正的勇者,所以他无法理解弱者的嫉妒与羡慕。无法理解弱者,还算什么勇者啊──这个想法一直守护著他弱小的自尊。 于是,这些清清楚楚呈现在他眼前的怜悯之花,为他带来了最大的败北。 §31【魔导王的真正实力】 「……唔呣…………!」 由于想把我甩开,魔导王波米拉斯一面发出呻吟,一面激烈地喷洒火焰。我用漆黑指尖抓住炎体,同时以「飞行」在竖洞里不断下降。炎体虽然没有固定形状,由于我连同根源一并抓起,所以火焰不得不追著根源一起过来。 「唔嗯,魔力比方才的分体还要强呢。看来你是本体吧。」 「……方才……?」 也就是说,尽管不知是什么样的魔法,但他是从那根蜡烛上头转移到这里来的吧。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啊。」 他一脸气愤,但也像是能够理解一样喃喃地说: 「余就觉得奇怪,但这下明白喽,暴虐魔王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 那双火焰魔眼眼睛狠狠地瞪著我。 「你居然伪装成部下,侵入艾迪特赫贝了啊。方才和余交手的那个名叫阿诺苏的现代魔族就是你吧?」 「咯哈哈,你总算发现了啊?尽管被称为魔导王,但你还真是迟钝。」 波米拉斯的炎体发出「轰隆隆隆隆」的声响变形,魔力增强。猛烈膨胀的火焰将我包覆起来。 「哦?」 「别以为会和分体一样啊。复制的根源会劣化,远远不及本体的魔力。假如余能发挥真正的实力,才不会被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所杀。」 波米拉斯将我包覆起来的炎体更加地膨胀、扩散,开始以火海填满遗迹的竖洞。 「这个艾迪特赫贝就与过去的密德海斯一样,是余的地盘。姑且不论其他地方,魔导王绝不会在此地败北。」 火星从画在各处的固定魔法阵「轰」的一声溢出,开始构筑起强化波米拉斯的结界。 「你就在余体内永眠吧,暴虐魔王。『魔火阳炎地狱borugu buegumu』。」 在波米拉斯施展魔法的同时,视野被染成一片鲜红。火焰摇曳,空间扭曲。突然间,下方出现了地面。降落到那里后,周围窜起好几根火柱,魔导王波米拉斯在眼前现出身影。 「嘻嘻嘻嘻,这里就是你的墓地喔。在魔导王的体内,别以为你能胜过余。」 「真是了不起的自信。」 我蹬地冲向波米拉斯。 「你太不小心了吧,魔王。」 在他发话的同时,窜起的火柱朝著波米拉斯的炎体照射热线。他的身体渐渐变成闪耀的火焰,惊人的魔力在他身上聚集起来。 「在『魔火阳炎地狱』中不需要多余的机关。接下吧,至高的魔导王魔法。这才是真正的『焦死烧灭灿火焚炎』。」 波米拉斯化为鲜红闪耀的火球朝我撞来。 「这是不具炎体的你绝对不可能达到的魔导极地啊!」 「『波身盖然显现』。」 无数的可能性的「狱炎歼灭炮」出现,画起可能性的魔法阵。看不见的热线照射著我的右手,使得闪耀著漆黑光芒的火焰附著在上头。 「『焦死烧灭灿火焚炎』。」 「…………这怎么……可能……!」 鲜红火球被我以漆黑的「焦死烧灭灿火焚炎」之手贯穿,燃烧殆尽。 「就算没有炎体,也只要一个可能性就够了。」 我抓起波米拉斯体内的根源燃烧著。 「嘎咳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波米拉斯的根源伴随著凄厉的惨叫烧毁,当场散去。 「以本体来说太好对付了啊。」 在我环顾四周时,应该毁灭的波米拉斯炎体就发出「嘻嘻嘻嘻」的笑声喷洒著火星再度现身,而且还不只一个。他让毛骨悚然的「嘻嘻嘻嘻、嘻嘻嘻嘻」笑声回荡开来的同时,三十个以上的波米拉斯宛如包围著我的前后左右和上方般的出现。 「唔嗯,让人不觉得刚刚那个是冒牌货啊。」 我将魔眼眼睛朝向飘在周围的波米拉斯的身体。然而,他的根源确实就在那里。 「可别以为隐蔽魔法是无名骑士们的专利喔。足以骗过你的魔眼眼睛的热霾,这才是『魔火阳炎地狱』的真本事。」 波米拉斯一面高声大笑一面说: 「这当中的其中一个是真正的余。好啦,你的魔眼眼睛有办法看穿吗?」 的确,将我团团包围的三十个以上波米拉斯,不论哪一个看起来都拥有与本人一样的根源,就算用魔眼眼睛凝视也分辨不出来。假如这是隐蔽魔法,那么水准还真是厉害。 「你已经毫无胜算。就连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都畏惧『魔火阳炎地狱』,在余的本体觉醒之前将余杀害。你将会和这些鲜红热霾持续战斗,在痛苦挣扎中燃烧毁灭喔。」 唔嗯,就算除掉这些热霾,也无法保证波米拉斯不会在那瞬间再度转移到其他地方。 倘若要打倒他,就得像幻名骑士团在过去做的一样,先断绝他的后路啊。 既然如此── 『阿诺斯。』 此时收到雷伊传来的「意念通讯」。虽说遭到「魔火阳炎地狱」吞没,魔法线仍然连著的样子呢。 「怎么了?」 「嘻嘻嘻,你还有进行『意念通讯』的余裕吗?」 无数的波米拉斯朝我画出魔法阵。 「接下吧,余鲜红的『狱炎歼灭炮』。」 巨大的「狱炎歼灭炮」从波米拉斯身上射出,拖曳著鲜红的尾巴朝我冲来。我一用「破灭魔眼」将这些攻击毁灭、以「四界墙壁」弹开后,就靠向附近的波米拉斯,赏他一记「焦死烧灭灿火焚炎」。 『正在忙吗?』 「不,没这么忙。」 波米拉斯才刚破烂不堪地化为灰烬,就像热霾一样消失了。是冒牌货啊?虽然方才也一样,但手感完全不觉得是冒牌货。 「怎么了?」 『我和卡希姆分出胜负了喔。本来在王宫壁画上的创星艾里亚鲁是由他持有。虽然想问你要不要看一下过去,看样子等你忙完会比较好呢。』 「不,你来得正好。能就这样给我看吗?」 『你不是正在和波米拉斯交战吗?』 「我早就看穿他的实力,边看边打就够了。」 从火柱中窜起更强烈的火焰。周围所有的波米拉斯全都露出愤怒的表情。 「就算你是迪鲁海德的支配者,也别得意忘形了啊,小子。」 波米拉斯就像受到挑衅一样,从全身喷洒出火焰。 「你将会体会到:假若小看活过比你还要悠久岁月的余,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假如想以活过的岁月自豪,就在那里跪下,宣誓忠诚吧。」 我指著大地说: 「作为奖赏,我就将你自豪的长生赏给你。」 波米拉斯全身扬起火星,同时将魔眼朝向我。尽管一个一个的表情都不一样,但都确实表现出愤怒。不只是魔力,连感情都创造出来了吗?而且还不是在模仿本体。完成度高得果然让人不觉得那是热霾。这样一来──答案就只有一个吧。 「余要让你品尝地狱的折磨,暴虐魔王。」 三十个左右的波米拉斯受到火柱发出的热线照射,全都化为闪耀著鲜红光芒的火球。 「你不可能逃得过如此数量的『焦死烧灭灿火焚炎』。」 一面发出「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的巨响,化为「焦死烧灭灿火焚炎」的波米拉斯一面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我将双手化为「焦死烧灭灿火焚炎」,并且慢条斯理地举起来。 「亚露卡娜,将雷伊的创星显示出来。」 我立刻就收到她回覆的「意念通讯」。 『星辰的记忆闪烁,过往的光芒照耀大地。』 「创造之月」的光芒照向雷伊的所在位置。 「好啦,这次会看到什么样的过去呢?」 在雷伊的视野里,创星艾里亚鲁发出闪耀光芒。我尽管分心注视著逼近的波米拉斯,以「焦死烧灭灿火焚炎」消灭他们,还是窥看起过去的景象── §32【第十七次的来访】 两千年前── 波米拉斯亡殁后,密德海斯领在强大魔族之间掀起争夺战。对魔族们来说,充满魔力的肥沃大地、稳定且方便居住的魔力环境与气候、埋藏在土地里的资源与广大的领土,以及波米拉斯所留下的遗产充满魅力。 知名魔族们从各地举兵前往密德海斯。密德海斯领的居民们害怕他们的到来,担忧起自己的下场。这里将会沦为战场吧。众多魔族将会爆发激烈的冲突,展开前所未有的大规模战斗吧。 有办法逃的人早已逃离,他们做好会遭到战火吞没的觉悟。然而,密德海斯领的居民们悲观认为的未来没有到来。魔王阿诺斯抢先抵达密德海斯,在那里建起作为恐怖象徵的魔王城德鲁佐盖多。 然后,他迎击进军而来的知名强豪们,将他们加以毁灭。这是仅仅不到一天的压倒性蹂躏。他没让任何一名敌人踏上密德海斯的土地。 阿诺斯率领的魔王军,将迪鲁海德无人能出其右的事实明明白白地呈现在世人眼前,让他们早已名闻遐迩的恐怖之名再度威震国内。 这是战斗结束那一天发生的事。阿诺斯伫立在王座之间,这或许是在为死去的人们献上默祷吧。 不知过了多久,魔王开口叫唤: 「辛。」 作为魔王右臂的剑士在他身后跪著。 「在来到这里之前,有许多人丧失了生命。无法转生的部下甚至不只一两人。」 他只是一直活著。一个劲地走在自己的道路上,将受到他的生存之道吸引的人们一视同仁地迎为部下。打倒看不顺眼的魔族、击退袭来的人类,一直随心所欲地活著。随著要守护的人增加,阿诺斯变得越来越冷酷且残暴。等注意到时,他已被世人称为暴虐魔王并恐惧,在迪鲁海德名闻遐迩。 他觉得这样就好。只要恶名昭彰,敌对之人就会减少,得以守护部下。然而,与抬头的年轻王者敌对的魔族、不乐见魔王成为迪鲁海德支配者而策划奸计的人类、协助人类的精灵,以及意图将扰乱秩序的阿诺斯除掉的神族等,目前还剩下许多敌人。 「破坏神阿贝鲁猊攸殒落了,『破灭太阳』已不会在天空闪耀。如祂所愿,破坏的秩序消失了。」 辛就这样跪在地上,默默地倾听主人说的话。 「在占领密德海斯之后,如今迪鲁海德有一半是我的领土。我曾经以为自己不会想要得到更多呢。」 这些本来就不是因为他想要,因而取得的领土。有人为了获得魔王的庇护而交出自己的领土,有人则激怒他而被夺走一切。因为无法舍弃住在那里的人们,于是阿诺斯成为了他们的王。在群雄割据的迪鲁海德拥有大约一半的领土,就几乎等同于支配了这个国家。如今不论是谁,人人都尊敬魔王阿诺斯,并且心存恐惧。 「我改变主意了。首先攻下四邪王族,接著让其余的有力魔族归顺于我,将这个迪鲁海德全都纳入我的支配之下。」 「谨遵谕令。」 辛低头说: 「我乃吾君的右臂、吾君的剑,会将阻挡在前的障碍统统斩断。」 阿诺斯转身再度说道: 「等到统一迪鲁海德之后,找机会和创造神米里狄亚、大精灵蕾诺,还有勇者加隆进行会谈。」 这大概是很意外的提案吧。可是辛面不改色,默默地倾听著。 「向他们提议让这场大战结束。」 这条路还很漫长。不过阿诺斯此时决意要走上这条道路。 「或许暂时不会有任何改变吧。这是持续了如此漫长的战争。就算说要结束,也预想不到那是什么时候才会实现的事。」 「倘若是吾君,肯定能实现这个宏愿吧。」 对于辛的极大信赖,阿诺斯微微扬起笑容。 「辛,暂时离开一会儿,不准让任何人进来。」 「遵命。」 他一这么回答,就施展「转移」离去了。看到他离开后,阿诺斯转头注视著虚空。 「我屏退他人了,你可以进来了。」 眼前的空间微微晃动。转移过来的这个男人不仅以「幻影拟态」透明化,还以「隐匿魔力」隐藏著魔力。那个人是赛里斯。 「你让破坏神殒落,将祂变成了城堡啊?」 他这样提出话题。 「小子,你和创造神谈了什么?」 「你这个男人还是老样子。才想说你来了,没想到就只是自顾自地讲起自己的事。从我小时候到现在,你一点儿都没变。」 阿诺斯明确地将魔眼眼睛望向以「幻影拟态」与「隐匿魔力」隐身的他。 「魔导王波米拉斯好像被什么人杀掉的样子,那是你下的手吗?」 「我没必要回答你。」 赛里斯冷淡地说。 「亡灵,这是你第十七次来见我了啊。」 「这又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我隐约掌握到你的真实身分了呢。还有你为何会沦为亡灵。最初见面时虽然完全摸不著头绪,现在能稍微看出你的想法。」 赛里斯默默回望著阿诺斯的双眼。 「我要改变世界喔。」 阿诺斯说。在互瞪数秒后,赛里斯说: 「你改变不了。至今以来,一直都没有改变,所以亡灵才会诞生。我们永远都会在这个迪鲁海德一直仿徨下去。」 「既然如此,就由我来毁灭。」 阿诺斯意有所指地说: 「我要毁灭亡灵,改变这个荒乱的世界。为了不让这种愚蠢之人再度出现呢。」 他倏地指向赛里斯的脸。 「我要毁灭你。」 「小子,你以为能办到这种狂妄的事吗?」 「会觉得这样很狂妄,就只是你的力量不足。世界至今以来一直都没有改变?这是当然的。因为至今以来的世界没有我啊。」 阿诺斯怀著傲慢的自负断言:有自己的世界与没有自己的世界不同。两人就像固执己见似的再度让视线迸出火花。彼此悠久地、漫长地瞪著对方,就在从旁看来几乎要陷入时间停止的错觉之中时── 「──波鲁迪戈乌多。」 赛里斯喃喃说出这一句。阿诺斯放缓凝重的眼神,宛如询问一般看著他。 「你是波鲁迪戈乌多的后裔,母亲的名字叫做露娜波鲁迪戈乌多。」 魔王感到有意思似的露出浅浅的笑容。 「我还没支配迪鲁海德喔。」 「所以只说出一半。」 魔王阿诺斯将一半的迪鲁海德收为领土,因此双亲的名字之中只说出母亲的名字──他大概想这么说吧。 「假如你成为迪鲁海德的支配者,另外一半我也会告诉你。」 赛里斯画出「转移」的魔法阵。 「不是找我有事吗?」 「本来想给笨蛋一个忠告,但他比我想得还要笨,不论给什么忠告都已经太迟了。」 赛里斯的身影消失。阿诺斯追著他的魔力痕迹,让魔眼飞了出去。那里是德鲁佐盖多魔王城后方的魔树森林。 「转移」的魔法阵才刚冒出来,赛里斯就转移过来。他将视线望过去后,就看到幻名骑士团在那里等著。 他们分别是二号艾德、三号杰诺和四号捷特三人。即使赛里斯出现,他们依旧坐在树根与岩石上。 「魔王怎么说?」 二号艾德问。 「据说要毁灭亡灵,改变世界。」 听到这句话,他们全都笑了。 「如果办得到,还真希望他挑战看看呢。」 三号杰诺说。 「亡灵终究是亡灵,并不会改变。」 四号捷特这样接著说。 「就剩下三人吗?」 他们点了点头。 「走吧。这是至今以来最大的猎物。不论是魔族还是人类,我们都会永无止境地追求鲜血。就去让那个被宠坏的小子知道,此乃天理的事实吧。」 幻名骑士团的三人缓缓站起。在赛里斯的带头之下,他们离开魔树森林。 §33【魔导王的交涉】 景色消融──创星艾里亚鲁显示出来的过去,从视野之中渐渐消失。 十七次,是我与两千年前的赛里斯见面的次数。以要叫他父亲来说,未免太少了。 那个男人不愿说出自己的名字,以及身为父亲的事实,对他来说,就连儿子的存在,都只是为了达成目的的道具吗?既然如此,那他是为了什么目的而来找我?我说了要毁灭他,说了要毁灭亡灵。听到我这么说,赛里斯看起来就像理解了什么事情。而当时的我,也觉得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事情。 是我在与他见面的十七次之中,逼近到他内心的深渊吗?在我们的对话背后,说不定隐藏著其他意思。两千年前不是安全的时代。即使是德鲁佐盖多的王座之间,也不知道何时有人会潜伏在那里偷听。不论怎么锻炼魔眼,也总是会有大意的时候。 就像我这么做过的一样,有各种魔眼眼睛与耳朵在探查敌人的内情。因此要将想说,但是无法随便说出口的事情隐藏在对话之中,我想那也是类似的对话。 可是搞不懂。我当时到底注意到赛里斯的什么事情? 「好啦。」 朝周围望去后,这里是排列著火柱的波米拉斯体内──「魔火阳炎地狱」之中。 三十个左右宛如热霾一般现身的波米拉斯,已经在我看著过去的时候随手烧毁,几乎全部化为漆黑灰烬。剩下来的只有一个。 只剩下我现在用「焦死烧灭灿火焚炎」的右手贯穿的波米拉斯。 「创造得极为精巧的幻体。波米拉斯,虽然你说是热霾,但是也难怪会这么精巧了。因为这才不是什么隐蔽魔法,出现的全都是你的分体,全都复制了根源呢。」 我用力压下闪耀著黑炎的手,一面燃烧火焰分体,一面捏烂他的根源。 「……呃……啊……!」 火焰脸庞痛苦地扭曲,波米拉斯奄奄一息地说: 「……怎、么、会……你打从最初就知道了吗……?是向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打听了余的秘密吗……?」 「早就知道?你在说什么啊,波米拉斯?我应该说过,假如要对付你,只要边看边打就够了。」 波米拉斯的炎体破烂不堪地崩溃,化为漆黑灰烬。火柱突然接连消失,空间扭曲变形。景色回到原本的竖洞,能看到波米拉斯化为火星往上方逃去的身影。他被我事先设置好的「四界墙壁」挡下,没办法继续前进。 「……呣嘎啊啊啊……!怎么会……有这种事……!居然一边做其他事,一边对付余……对付本魔导王波米拉斯……」 火星聚集在一处形成炎体。早在他画出魔法阵之前,我就飞天逼近,用「焦死烧灭灿火焚炎」的手一把抓住他的脸。 「能将根源复制上去的分体只有一个。只要本体觉醒,分体就无法动弹。也就是只要让敌人这样认定,在将对方吞入『魔火阳炎地狱』时,就能一面隐藏复数分体的存在,一面进行占有优势的战斗吧。」 分体是他的护身符,也是生命线。慎重的波米拉斯居然会将分体毫不吝啬地大量投入,不是能轻易判读到的事情。毕竟他没有能无限创造出分体的魔力呢。 假如全部都被消灭,就没有东西能守护他的本体。反过来利用这点,要一口气决定胜负的豪赌就是「魔火阳炎地狱」了吧。 「……呜唔……嘎啊……」 「轰隆隆隆隆隆隆」──我以「焦死烧灭灿火焚炎」燃烧波米拉斯的本体,将他渐渐化为灰烬。他扭曲著火焰脸庞,愤恨地瞪了过来。 「虽说一边看著过去的景象,难道你以为我就看不穿吗?」 「……可恶的波鲁迪戈乌多的血统……你果然是那个亡灵的后裔啊……」 尽管被化为灰烬,波米拉斯的火焰宛如烧尽之前的烛火变得更加强烈。临欲灭时,光明更盛,以更盛之光克服灯灭。他濒临毁灭的根源,如今正以超越过往魔力的极限闪耀著。 「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身上带有毁灭魔力足以轻易对付身为魔导王的余,这种人说要和平?还真亏你能厚颜无耻地说出这种话来啊!」 波米拉斯在体内画起大大小小无数的魔法阵,从身上喷洒出「狱炎歼灭炮」。 「你的存在正是争执的种子。拥有就算毁灭世界都还有剩的力量之人存在,对希望和平之人来说正是最大的不安要素不是吗!」 喷洒出来的「狱炎歼灭炮」化为魔法阵,让他施展出「焦死烧灭灿火焚炎」。化为鲜红炎体的波米拉斯好不容易才从我的手上逃离,降落在地面上。我也追著他降落到地面。 「我也不是不懂你的主张,然而光是唉声叹气也无法改变任何事喔。你要是有什么好提议,就说说看吧。」 「余实在不觉得你会答应。」 魔导王把手伸进画在自己身上的魔法阵里,取出小瓶子来。里头装著黑色的液体,以魔力维持著像山一样的形状。 「你就收下吧。」 波米拉斯将那个小瓶子拋给我。我试著收下后,感受到类似「黑界外套」的魔力。 「这是余经过长年研究出来,名为『魔导分水岭』的魔法具。只要喝下去,从根源溢出的魔力就会像被分水岭分开一样地流下。一部分会一如往常地流向自己的身体,然后另一部分会流向黑界。」 「你要分开魔力让我弱化啊?」 「假如你真的要追求和平,就不需要这么强大的力量吧?就和余再三强调的一样,这世上没有暴虐魔王还比较接近和平。」 我拿起「魔导分水岭」直瞪著瞧。 「为什么不签订『契约』?」 「嘻嘻嘻嘻,『契约』只要有毁灭的觉悟就能毁约吧?倘若是你的力量,说不定就连毁约时的毁灭都能克服。」 这么说也挺有道理的。 「意思是,如果我想追求和平,就把这个喝下去?」 「你不会喝吧。你追求和平的同时不肯放弃力量。不肯放弃对和平的世界来说不需要的那股力量哪。这里存在一个矛盾。」 波米拉斯以火焰手指指著我的脸。 「只要没有你,余也不必像这样诉诸武力。虽然好像谁也没有发现到的样子,但是这个矛盾,到头来是你真正的想法啊。和平只不过是你想要尽情施展自身力量的权宜之词。」 就像在说他早就看穿我的内心一样,波米拉斯歪斜他的火焰之嘴。 「喂,欺凌弱小很快乐吧,暴虐魔王啊?挥舞名为和平的正义蹂躏他人,想必很痛快吧?你只是戒不了这种行为罢了。余就在此证明这件事吧。」 「哦?」 波米拉斯施展「远隔透视」的魔法,上头显示著和艾米莉亚他们一起在王宫内移动的第一皇女萝娜。 「她是余的分体。」 唔嗯,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我让自己作为夏布斯皇帝的女儿出生。」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萝娜想要说服夏布斯皇帝的发言完全是谎言吧。」 「没错。夏布斯很久以前就被余扔进牢里了。殷兹艾尔早已在余的支配之下。」 也就是必要时,将由波米拉斯伪装成皇帝出面啊?假如这是事实,只要打倒魔导王,一切就结束了。 「萝娜带他们前往的可是墓地喔。由于你的部下高手云集,所以不好随便出手,不过卡希姆那家伙好好地帮我把人引开了。现在和萝娜在一起的你的部下里,没有一个是两千年前的魔族吧?」 由于和雷伊他们分开了,所以在那里的只有艾米莉亚与二班的学生们。 「而作为余本体的这个根源,能自由地移动到分体上。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吧?」 「你想说,你可以立刻转移到萝娜身上,将我的部下全部杀光吗?」 波米拉斯就像胜券在握一样发出「嘻嘻嘻嘻」的笑声,得意地喷洒火星。 「在无法转移的这里,你要赶过去少说也要花上数秒钟吧?只要有这点时间,余就能轻易毁灭他们。」 「你以为我会让你这么做吗?」 「当然,在转移到分体之前,你说不定就能消灭掉余。可是,余不可能没有对此做出防备吧?」 我将魔眼朝向他的根源后,能看到上头画著魔法阵。 「当这个根源要毁灭时,魔导王最后的魔法就会发动,会将濒临毁灭而变得强大的根源复制到分体上。而拥有超乎本体力量的萝娜,就会去袭击你的部下们吧。」 魔导王克服毁灭的魔法。正确来说魔导王的本体毁灭了,但是更加强大的冒牌货会复制到分体上。然后冒牌货就会取代本体,以魔导王的身分活下去啊?或许他就是不知第几个冒牌货的其中一人,依靠这种方法一直变强。 想要澈底毁灭他,就必须先清除完分体,然后再毁灭本体。 「你能毁灭余,然而这样就只能牺牲部下的性命。假如你真的想追求和平,就喝下『魔导分水岭』吧。」 波米拉斯画出「契约」的魔法阵。 「只要你喝下去,余就保证不会毁灭你的部下。」 倘若我的力量减弱,波米拉斯就能从这里逃走。也就是说,如果他在追求针对暴虐魔王的抑止力,这样就能充分达成目的了。只不过── 「你就试试看吧。」 「什么?」 「假如你能用你的分体杀掉我的部下,那你就试试看吧。」 「嘻嘻嘻嘻!果然啊。你果然是这种男人。不惜对部下见死不救,也不愿放弃力量。你是追求鲜血,波鲁迪戈乌多的血脉啊。这样好吗?就算我将这件事告诉你的部下也没关系吗?你至今以来的谎言全都会化为泡影吧。这次就当作我们平手如何?」 魔导王就像要提出交涉地说。 「你是在误会什么?」 波米拉斯无法理解地扭曲著火焰脸庞。 「我的意思是,凭你的分体杀不了我的部下。」 我将魔力注入到「焦死烧灭灿火焚炎」的右手上后,魔导王的魔眼注意力就对我的右手抱持著最大限度的警戒。 我在他的视野死角画起魔法阵。炎锁在大地上奔驰出去。 「……呣……!」 趁著他被我的右手引开注意力的破绽,「狱炎锁缚魔法阵」绑住魔导王的身体。 「……你会后悔喔,魔王。现代的脆弱魔族要是对上余的分体,不消数秒就会化为灰烬。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可能不懂……」 「这很难说呢。我所知道的是,当你在那里的分体被干掉时,你就无处可逃了。」 我慢步走去,瞪著被「狱炎锁缚魔法阵」绑住的波米拉斯。 「我为何不愿放弃力量?在说明这点之前,必须先让你明白一件事。」 只要他意图转移到分体上,就会在那瞬间被我毁灭。就算本体的根源会复制过去,那也只是拥有相同思考的冒牌货。不是复活,也不是转生。以他个人来说,应该很想活下去吧。所以现在还不会有所行动。 「明白这个时代的魔族力量。别小看魔王学院啊,魔导王。」 §34【魔王学院对魔导王】 我将视野移到艾米莉亚的魔眼视野上后,发现他们在一道巨大门扉面前。 在她身后的第一皇女萝娜说: 「这里是父皇──夏布斯皇帝所处的皇务之间。他平时会在这里办公,紧急时刻也会成为司令室,所以……」 假如艾米莉亚他们侵入王宫,认为他会在那里指挥是很妥当的判断吧。这里的防备应该会比其他地方多,建造得更加坚固。不过这是夏布斯皇帝还健在的情况。 「这里说不定已经被放弃了呢。」 艾米莉亚说。她会这么想,是因为在最初的袭击之后,士兵们就不再发动攻击吧。 「……走吧。」 艾米莉亚把手放在门上,可是门就像锁上了一样推不开。 「如果是我,大概能打开。」 萝娜伸手碰触门扉上的魔法阵。她送出魔力后,门锁就侦测到是她,响起开锁的声音。大门缓缓开启。 「相当大呢。」 大概是盖在遗迹上吧,皇务之间莫名地广大。里头摆放著古老的石像、台座,以及像是象徵什么的石盾与石剑。在广大房间的后方还有一道门。 「各位,请提高警觉。」 艾米莉亚他们一面警戒四周,一面向前走去。他们用魔眼眼睛凝视古老石像之类的物品。虽然残留著些许魔力,但完全没有会发挥魔法效果的东西。 「夏布斯皇帝就在里头吗?」 「我想大概是……」 在短暂对话后,他们再度往前走。 尽管都这么深入敌地了,还是没有警备士兵赶来的迹象。这种情况反而让艾米莉亚和魔王学院的学生们更加紧张。不久后,他们来到这个房间的中央一带。爱莲一踏出步伐,就响起「嘎砰」一声,石板地面的一部分陷了下去。 「啊……?」 「怎么了吗,爱莲?」 「抱歉!我踩到什么了!大家小心──」 「嘎嘎嘎嘎嘎嘎!」──足以将爱莲的声音在中途盖过的震动声响起,室内剧烈地摇晃起来。只见古老的石像、台座与石剑等物品一个接著一个地消失。不对,是掉下去了。一面发出「啪答啪答」的声响,皇务之间的地板与立足点全都崩塌下去,接二连三地往地下掉落。看到附近开出的大洞,爱莲大叫: 「这底下是空洞!就像阿诺斯大人一样!」 「也就是深不见底吗!」 「喂,这种时候别用会让人误解的方式说话啦……!」 「大家快飞!使用『飞行』!」 艾米莉亚想往上飞去,却没办法好好飞行,失去了平衡。 「这是怎么了……!」 经由魔眼看去后,就会明白魔力场就像乱流一样被激烈扰乱,妨碍著「飞行」。要在这里飞行,就连两千年前的魔族都极为困难。假如大家要施展「飞行」飞起来,身体就会面向奇怪的方向,不是互相撞在一起,就是撞在墙壁上。 「快防备落下时的冲击!假如想要飞行,阵形就会瓦解,自取灭亡!」 地板发出「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的声响完全崩塌,将艾米莉亚他们拋到空中。如同爱莲说的一样,底下是空洞,深得看不见底。这原本说不定是遗迹的竖洞。艾米莉亚他们防备落下时的冲击与在下方等待的陷阱,展开反魔法与魔法屏障。 「萝娜大人……请将手……!」 尽管正在坠落,艾米莉亚还是勉强施展出微弱的「飞行」,把手伸向萝娜。然而萝娜始终露出呆滞的眼神,完全不打算握住艾米莉亚的手。 「……萝娜大人?你还好吗?」 艾米莉亚为了更加靠近萝娜,以「飞行」在空中逐渐移动过去。 『快逃吧。』 骷髅头的嘴巴「喀答喀答」地动著,坠落中的「知识之杖」说: 『头也不回地快逃吧。』 娜亚听到这句话,立刻恍然大悟。 「艾米莉亚老师,不行过去!托摩,拜托你了!」 火红烈焰在坠落的学生们面前扩大开来。艾米莉亚在要被烈焰吞没之前,悠哉飞在被扰乱的魔力场里的托摩古逸就咬住她的衣服,随后用力一拉。 「什么……啊……」 千钧一发之际,艾米莉亚就在要被烈焰烧到之前,被托摩古逸拉了回来。可是,她的脸上充满惊讶。萝娜的身体就像翻过来一样,整个人逐渐变成炎体。就连早有心理准备的学生们都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不会……吧……」 「……虽然本来就觉得不会太简单就结束,居然偏偏是……」 「这不是魔导王吗……!」 那个分体魔导王发出「嘻嘻嘻」的笑声边喷洒火星说: 「才这种程度的魔力场紊乱就连『飞行』也施展不了,还真是不像样的魔族们啊。」 波米拉斯在自己体内画起大大小小的魔法阵,火红太阳浮现在魔法阵的炮口之中。那是「狱炎歼灭炮」。凭藉学生们的反魔法,应该会连骨头都不剩地毁灭吧。 『咯咯咯,危机啊,这是危机啊,这是危机不是吗!』 「知识之杖」愉快地大喊: 『好啦、好啦,这可是赌命的问题啊,留校的!从紊乱的魔力场、音韵龙息、大量的竖洞,以及横洞相连的这个地下遗迹的结构之中,导出同时进行回避与逃跑的手段吧。答出正确答案之人,就能获得稍微苟延残喘的时间!』 「居然要余不要小看这些杂兵。看来你虽然拥有力量,却没有看人的魔眼眼光啊,魔王。」 波米拉斯亮起魔眼说: 「尽管对你们来说太奢侈了,但就收下临死前的礼物吧。余至高的『狱炎歼灭炮』。」 火红太阳突然从魔法阵的炮塔中出现,朝著艾米莉亚他们一齐发射出来。 「快以全力抵消!」 艾米莉亚一发出「灼热炎黑」,学生们也全都在同一个位置集中发射炎属性的魔法。可是,艾米莉亚与学生们以相乘效果膨胀开来的火球,被波米拉斯的「狱炎歼灭炮」轻易吞没了。她的眼中瞬间闪过绝望。 「托摩!音韵龙息,尽情扰乱魔力场!」 托摩古逸发出「咕噜噜噜噜」的叫声,大大张开嘴。才觉得响起「叽───────────!」的刺耳巨响,波米拉斯的身体就摇晃了一下。 这是因为魔力场变得更加狂乱,达到连他都难以控制「飞行」的程度。受到音韵龙息与狂乱魔力场扰乱,笔直逼近的「狱炎歼灭炮」在途中转了方向。这些「狱炎歼灭炮」全都偏离目标,一一击中竖洞的墙壁,在爆炸、燃烧的墙壁上开出洞口。这些洞深得看不到尽头,恐怕连到了相邻的竖洞。 「大家,往那里跑!托摩,吹吧!」 托摩古逸发出「咕噜噜噜噜」的叫声,再度以音韵龙息将学生们吹向炸开的洞口里。虽然在他们身上不断留下裂伤,但现在不是在意这种事的时候。学生们与艾米莉亚踢著墙壁,或是刺出剑与长枪,好不容易才飞进洞里。 「托摩,回来吧。」 娜亚说道。托摩古逸在魔力场紊乱的空中展开翅膀,轻快地飞行,魔导王却逼近到它的正上方。 「该死的龙,毁灭吧。」 「……叽……」 魔导王发出的「狱炎歼灭炮」将托摩古逸吞没,就这样往竖洞下方辗压而去。 「托摩!」 「娜亚同学,不行!」 娜亚想回去魔导王所在的竖洞,却被艾米莉亚抓住了手。 「快放开我!我得去救托摩才行!」 就在这时,远方传来「咕噜噜……」的小小叫声。不知从何而来的音韵龙息在娜亚面前刮起,把她推进了洞里。 「啊……!」 大概是想守护主人吧。艾米莉亚用力握住她的手,一脸严肃地对她说: 「……走吧。现在不逃的话,就会让那头小龙的行动徒劳无功。」 「………………好的……」 艾米莉亚与娜亚以全速逃走。由于穿过魔力场紊乱的场所、来到能施展「飞行」的位置,所以他们为了尽可能地远离波米拉斯,在错综复杂的地下遗迹内飞行。 一如「知识之杖」的说明,这里相邻著许多又大又深的竖洞,并以细小的横洞相连起来的样子。逃了十几分钟,他们从最初的竖洞往隔壁移动了约九个竖洞。 「全员都在吗?」 艾米莉亚确认学生们的人数。尽管所有人都疲劳不堪、受到不少创伤,全员平安无事。 「看来回到地面上比较好呢。娜亚同学,那个『知识之杖』知道些什么吗?」 娜亚握住手杖,注入魔力。 「杖老师,拜托你了。」 『不行,当然不行啊!你们想往地上逃的想法,对方也十分清楚不是吗?既然如此,就该认为他的魔眼眼睛会一直盯著出口。假如想要离开,十之八九会被发现吧。如果在这里让你们逃走,他可就不会被人称作魔导王喽。』 这句话带来沉重的沉默。 「……那我们只能等人来救了吧……」 「阿诺苏、雷伊和莎夏大人。不论是谁都好,假如注意到,就会来救我们不是吗?」 「可是啊,在那之前我们逃得过那个家伙吗?」 「必要时,他只要往这个竖洞里放火就完蛋了吧?」 随后,「知识之杖」再度开口说: 『答对了、答对了,一百分满分啊!既然逃过最初的陷阱,放火逼你们出现就是他的下一步吧。哪怕是现在,你们的退路也在不断减少。看是要被火烧死,还是要逃往出口被魔导王直接杀掉,是二选一啊!』 「……我还是第一次拿到,这么让人不开心的满分……」 寂静再度掠过他们之间。艾米莉亚也像是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似的,一直沉默不语。这是以两千年前的魔族为对手,确实让他们感到走投无路了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他们像这样烦恼时,火焰也在竖洞里延烧。魔导王为了毁灭他们,正在一步一步进行准备吧。 「那个……」 娜亚就像下定决心一样开口说: 「……我们难道赢不了吗……?」 学生们全都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 「你说赢,小娜。是指赢过波米拉斯吗?」 「可是,那个火焰人是两千年前的魔族喔?」 洁西卡与诺诺说。 「因为要是逃走了,就救不了托摩了……」 娜亚眼里泛著泪光说: 「它肯定还活著!应该在等著我去救它。」 「我明白你的心情,但就算主动出击,那也不是我们能对付的对手……」 艾米莉亚说。娜亚用力擦拭眼泪,露出做好觉悟的表情,展现出盟珠戒指。 「我能施展召唤魔法。虽然还无法好好地运用自如……但是,现在要是不做……」 「而且──」她接著说。 「我想阿诺斯大人大概希望我们打倒魔导王。」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如果不是这样,我们根本不可能陷入这种状况。波米拉斯的计谋居然比阿诺斯大人的设想还要棋高一著,有可能会有这种事吗?」 所有人都在这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唉,应该不会吧……才不可能有这种事咧……」 「就是说啊。也就是说,怎么?要我们去打倒吗?那个魔导王?」 「该死……还是一样老是强人所难……那可是两千年前的魔族耶,两千年前的。而且还是大人物不是吗?……」 「……可是……我们打得赢吧?根据方法……」 随后爱莲说: 「我想就和小娜说的一样!阿诺苏同学说过了吧?如今这个魔法时代,建立在自古的魔族们累积到现在的事物上。」 对于一脸露出疑惑表情的学生们,她以明快的声音接著说: 「魔导王是如此,暴虐魔王也是如此。在祖先累积的众多死亡与众多钻研的尽头,我们抵达到更深的深渊。」 「……阿诺苏是那个啦,因为那家伙太过天才了啦……」 「不是喔。这一定是因为阿诺苏同学最早注意到阿诺斯大人的想法喔。」 娜亚投来疑惑的眼神。 「阿诺斯大人的想法?」 「也就是不能一直输给两千年前的魔族。我们必须超越两千年前的魔族喔!因为这是阿诺斯大人的心愿啊。」 洁西卡询问: 「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心愿?」 「这我就不知道了。」 「不知道吗!」 「不是啦,因为我觉得他有什么深远的想法!深远的想法。我们无从揣测的感觉。」 洁西卡冷冷看著爱莲。 「所、所以呢!先不管这点,重要的是阿诺斯大人怀著期待──对于我们的期待。所以才会亲自担任教师锻炼我们。」 诺诺以寻思的表情低下头。 「说不定是这样吧。」 「所以,让我们回应期待吧。没问题的!既然阿诺斯大人什么也没说,就表示光靠我们就绰绰有余!一定赢得了哟!」 学生们全都发出「嗯──」的声音沉思起来。 「尽管大家说得也很有道理,但我不能让各位去面对毫无胜算的战斗。」 艾米莉亚说: 「不过,就让我们先试著思考一下吧。各位比起老师所认识的你们还要成长了许多。只要大家同心协力,说不定就能想出什么能度过这个难关的方法。」 大概是爱莲乐观的想法抒解了艾米莉亚僵直的思考吧,她的表情变得积极起来。说不定有胜算──她是这么想的吧。 「请将各位能做到的事告诉老师吧。」 学生们点了点头,然后开始和艾米莉亚说起自己学会的魔法与特技。 §35【魔王学院的秘策】 艾迪特赫贝的竖洞── 这里是个紧密排列著石造台座与石板的场所,角落堆著大量瓦砾,形成一座山丘。台座上摆放著石造的剑、竖琴、帽子与靴子等雕像。这些雕像几乎都破损了,也有些已经损坏到不成原样。这些散发哀伤感的石雕像是墓碑吧。设置在竖洞内部的这里,是比两千年前还要古老的人们所长眠的古代墓地。 粉丝社的少女们一面望著这些墓碑,一面绷紧身子警戒。这一带很宽广。她们寻找竖洞内最宽广的地方,来到了这里。 「有焦味呢。」 洁西卡说。燃烧著什么的味道从远方飘来。 「就和小娜的『知识之杖』说的一样,应该是魔导王在放火吧。」 「是啊……」 王宫地下的遗迹有复数的竖洞相邻,经由细小的横洞连结起来,整体看来非常宽广,能躲藏的地点也很多。他应该是判断要到处追著人数众多的魔王学院学生们跑会很麻烦,所以打算用「狱炎歼灭炮」将竖洞整个烧毁吧。黑烟随著时间经过越来越浓密。 通往地上的道路应该早就化为火海才对。要从这里活著回去,就只能打倒魔导王波米拉斯。粉丝社的少女们互相背对著背,全方位警戒著。火红烈焰从竖洞的上方显露出来。 一面响起「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的刺耳巨响,深红的太阳一面从遥远的上方燃烧过来。喷洒著火星,发出「嘻嘻嘻嘻」笑声的炎体出现了。 「原来躲在这里啊?没想到是在墓地呢。作为你们的丧命之处应该刚刚好吧。」 魔导王波米拉斯一面缓缓晃动身体的火焰,一面降落在地上。他用魔眼眼睛仔细盯著手持长枪警戒的少女们。 「其他人逃到哪里去了?嗯?」 这里只有粉丝社的八名少女。在这个广大墓地里,到处不见其他学生的身影。 「你觉得在哪里?」 「现在已经逃到地上去了?」 「或许立刻就会叫来救援?」 「不去找他们行吗?」 少女们纷纷说道。不过,波米拉斯依旧一副处之泰然的模样。 「你们要从余的手中逃走,哪怕天地逆转大概都不可能吧。倘若是两千年前的魔族,不论是谁都知道,一旦擅自闯入余的地盘,就只有毁灭或宣誓忠诚两条路可以走。」 波米拉斯将火焰指尖指向少女们。 「说出其他人的位置吧。余就等十秒。先说出的那一个人,余就饶她一命。」 波米拉斯朝爱莲看去。经历过两千年前那场大战的波米拉斯确实身经百战,他的魔眼之中带著足以让人灵魂冻结的杀气。 「如何啊?」 「我拒绝!」 爱莲轻易摆脱波米拉斯的杀气立刻回答。 「哦?觉得不能背叛伙伴啊?不过,信赖可是脆弱且容易崩溃的事物。特别是在本魔导王面前呢。」 波米拉斯朝著洁西卡看去。他的询问之中带著死亡的气息。紧迫的气氛以他的炎体为中心扩散开来,沉重地将这里逐渐吞没。 「我拒绝二!」 洁西卡立刻回答。不管是不是死亡的气息,她们都一样不会看气氛。 「看你们能逞强到什么时候。」 魔导王这次朝诺诺看去。 「你怎么样啊?」 他居高临下般地询问。是生是死都操之在波米拉斯手中,他应该十分清楚这件事吧。这里的支配者毫无疑问是自己。 两千年前支配著密德海斯,让众多魔族为之恐惧的魔导王,就像当年一样将霸者之姿展现在她们面前。 「那我就拒绝四。」 「不要跳过啦!是三吧,三!」 「话说,反正都要拒绝,所以大家一起讲不好吗?」 「因为他都特地一个一个问了嘛。」 「对啊、对啊。这样的话,还是争取时间会比较好吧?」 「我拒绝八哔。」 「你在哔什么啦。」 波米拉斯叹了口气,露出傻眼的表情。他的眼中流露出对轻视自己之人的愤怒。 「还真是让人傻眼。你们所处的乃是死地啊。在这个赌上性命的战场上,不仅毫无紧张感,还一副这种德性。简直是粗心大意的极地。」 波米拉斯闭上眼,一面喷洒著叹息的火星一面左右摇了摇头。 「假如这是两千年前,你们早就没命──」 「「「我拒绝之根源死杀────!」」」 粉丝社少女们的态度突然一变,迅速冲过去刺出长枪。 「唔呃……!」 八支长枪刺进波米拉斯嘴里。 「假如这是两千年前,你就死了吧?」 「对啊、对啊。假如方才的是真正的『根源死杀』,完全就是被阿诺斯大人了。」 「两千年前的魔族,只要一开玩笑就会马上大意呢。是不是不习惯现代的气氛啊?」 「轰隆隆隆隆隆隆」的一声,波米拉斯的身体瞬间长出八只手,一把抓住所有长枪柄。 然后在她们面前将八支长枪用力折断。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同时,他的火焰袭向少女们,燃烧身体。被猛力轰飞的她们一个接著一个当场倒下。 「余尽管如此也相当温厚了。因此,余再问一次。其他人到哪里去了?倘若不说,余就让你们体会到被活生生一直焚烧的痛苦,残忍地杀掉你们喔。嗯?」 「……别……小看我们了……」 在波米拉斯面前倒下的八名少女,其中一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那个人是爱莲。 「就算是我们,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杀掉……!」 爱莲散发强硬的视线。其他七名少女尽管站不起来,还是抬起头,在眼中浮现出战斗的意志。 「要上喽,各位!」 「「「喔!」」」 少女们画起魔法阵,把手伸进正中央里。下一把武器出现了。就像个两千年前的魔族,波米拉斯立刻将魔眼望去,窥看那样武器的深渊。然而,尽管波米拉斯绝对不想再掉以轻心,到底还是藏不住心中的轻蔑。毕竟她们拿在手上的武器,就只是根棒子。 那是在迪鲁海德的某座城市里贩卖,平凡无奇的木棒──阿诺斯棒棒。 「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 轻蔑立刻转变为愤怒,波米拉斯忍不住扬起冷笑。 「你们还真是一群瞧不起人的家伙啊。虽然不知道你们打算做什么,不过本魔导王还是第一次受到这么大的屈辱。」 不是魔剑,也不是魔法具,甚至不是刀剑。受到这种武器挑战,恐怕还是他有生以来头一遭,会认为这是侮辱很理所当然。 「够了。本想等到抓到全员之后再动手,但你们是魔王圣歌队,深受暴虐魔王宠爱的人们。假如一个一个毁灭你们,应该能和魔王进行不错的交涉吧。」 炎体喷洒火焰,波米拉斯的身体膨胀到两倍大。 「等毁灭掉五人时,即使是那个男人,也会开始考虑答应余的提议。」 他的视线盯上唯一站著的爱莲。 「就从你先开始。」 波米拉斯的火焰之手熊熊燃烧起来,膨胀到了三倍大。他毫不在意手上的木棒,以要一起烧毁的力道挥出火焰手臂。 「……谁会扯阿诺斯大人的后腿啊……!」 爱莲将阿诺斯棒棒刺向火焰之手的中心,紧接著激烈的火柱窜起。 「就在深红烈焰的燃烧之下,后悔侮辱了本魔导王──」 本来胜券在握的魔导王,话才说到一半就哑口无言了。窜起的深红烈焰被染成漆黑,腐烂脱落了。 「…………什么……?」 才想说火柱被腐蚀殆尽,举著阿诺斯棒棒的爱莲就站在那里。她丝毫没有受到半点烫伤,黏稠的黑光缠绕在那根棒子上。 「为何?不过就是根棒子,看余折断──」 波米拉斯的火焰之手一把抓住阿诺斯棒棒,用力弯折。 「折断?绝对不可能办得到喔!」 「「「绝对不可能!」」」 少女们将意念团结一心地大喊。尽管波米拉斯打算以惊人的臂力折断木棒,却遭到黑光侵蚀,反过来使得他的手一块一块地腐烂脱落了。 「……什……么……!怎么会!就凭这些家伙的魔力,居然能伤到余的炎体……!」 波米拉斯当机立断放开阿诺斯棒棒并退开,然后以魔眼窥看她们的深渊。 「……这是勇者们的……『圣域』……?」 「虽说是魔族,难道你以为就无法施展爱魔法吗?」 爱莲将黏稠黑光缠绕在阿诺斯棒棒上冲了过去。 「骗你的根源死杀──!」 「呣唔唔……!」 波米拉斯或许觉得到底不能受到直击吧,他在炎体上造出空洞避开这一击,挥出火焰的右手。可是,爱莲以阿诺斯棒棒挡下攻击,腐蚀著火焰。 「可恶……不过是杂兵,居然耍这种小聪明……」 波米拉斯以「飞行」往上飞去,逃到阿诺斯棒棒的攻击距离外。 「不过,就到此为止了。」 魔导王在眼前画出巨大魔法阵,对准爱莲等八名少女。 「毁灭吧,『狱炎歼灭炮』。」 巨大的火红太阳猛烈射出,笔直地冲向爱莲。 「各位!……意念还不够喔!将阿诺斯棒棒当成阿诺斯大人……更加地!」 「理创像edonika」的特训,成为让粉丝社少女们学会独自施展「狂爱域garudo asuku」的契机。她们从地底归来后,也一直在钻研这个魔法。她们的意念泉源是近乎疯狂的忠义。在以魔王阿诺斯为对象施展「狂爱域」时,由于忠义的对象与魔法的对象相同,所以能发挥出最大限度的效果。 然而,要是将「狂爱域」集中在爱莲身上,情况就不同了。假如忠义的对象是魔王阿诺斯,而魔法的对象是爱莲,效率就会非常低劣。本来应该无法发挥出正常的威力,她们却以惊人的创意克服了这一点。 那就是那个阿诺斯棒棒。让爱莲拿起名字和魔王阿诺斯很像的那根棒子,宛如偶像崇拜一般将忠义传达给爱莲与棒子,还有在那前方的主人──经由爱莲。间接的意念会很弱,但她们涂改了这个常识。 这么做简直可以说是神乎其技。而最该惊讶的,是她们无与伦比的想像力吧。她们只因为名字相似,光是这样就能把那根棒子当成魔王阿诺斯。她们拥有两千年前的魔族所没有的某种事物。 「以间接『狂爱域』──」 爱莲一高高举起阿诺斯棒棒,七名少女就同样高高举起阿诺斯棒棒。少女们将棒子的尖端对准逼近而来的「狱炎歼灭炮」。 「「「骗你的根源死杀──!」」」 黏稠黑光模仿太阳,与火红的「狱炎歼灭炮」撞击在一起。烈焰喷洒,腐蚀的锈渣四处飞散。「狱炎歼灭炮」与「狂爱域」的冲突几乎不相上下,不对,是粉丝社略占上风。 「……行得通!行得通喔……!我们也能与魔导王战斗……!」 「……就这样……继续下去……」 「……还差一口气!……」 她们的意念一增强,火红的「狱炎歼灭炮」就一块一块地遭到腐蚀。 「……可恶啊……被你们这种家伙……」 火红热线从竖洞遥远的上方聚集在波米拉斯身上,分别来自为了断绝退路而让火焰蔓延开来的大大小小无数的「狱炎歼灭炮」。这些「狱炎歼灭炮」构筑起魔法阵,将魔力的热量照射在波米拉斯身上。 「狂爱域」的太阳将「狱炎歼灭炮」完全腐蚀,就这样往波米拉斯逼近。 就在这瞬间── 「『焦死烧灭灿火焚炎』。」 魔导王全身闪耀著深红光芒。「狂爱域」发射出去的黏稠光芒才刚碰触到他,就在眨眼间燃烧毁灭了。 「这下就结束了吧。看来是余小看你们了。这要说是赔罪也很不好意思──」 魔导王的炎体渐渐变成有如太阳一般的球体。 「──就让你们在来不及感到痛苦的瞬间化为灰烬吧。」 堆积起来的瓦砾发出「轰隆隆隆隆隆隆隆」的声响飞散开来。波米拉斯从球体恢复成普通的身体,迅速朝那个方向看去。 一只巨大的石头手臂从堆成山丘的瓦砾底下伸出。瓦砾发出「轰、轰轰、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的声响崩塌,更加地飞散开来。以「创造建筑」建造出来的魔王城从中现身,在长出手脚后站了起来。 魔王城摇晃庞大的身躯,「嘎砰」一声踏出一步。 「要上喽,波米拉斯──」 艾米莉亚的声音响起。那是经由「魔王军」的魔法,魔王学院全体学生共同创造出来的巨人兵。 §36【总体战】 巨人发出「砰、砰、砰」的脚步声行走。波米拉斯将魔眼眼睛朝向走动的魔王城,窥看著它的深渊。 「……不是临时建造的城堡啊?你们是如何累积魔力施展这么大规模的『创造建筑』,同时躲藏起来的?」 虽说埋在瓦砾堆底下,只有这样是无法骗过波米拉斯的魔眼眼睛。艾米莉亚与学生们尽管将魔力注入在那座魔王城上,却没有让他察觉到,一直潜伏在那里。 「怎么做到的?别问这种无聊的问题啦。我们这边可是打从一开始就知道要和怪物战斗,当然会集中锻炼要用来逃跑的魔法啊!」 其中一名学生堂堂正正地说: 「我的拿手魔法『幻影拟态』是从阿诺斯大人的『理创像』那里学来的。我在放学后可是会花上八小时严格特训喔。」 「我是八小时的『隐匿魔力』。打从地底回来后,我的训练课程就是早上『隐匿魔力』、下午『隐匿魔力』,然后晚上『隐匿魔力』喔。」 「虽然无法像阿诺苏那样变得透明,魔力也无法完全消除,只要躲在魔石的瓦砾堆中,至少能想办法蒙混过去喔。」 「毕竟我们本来的魔力很少啊!也就是说,会和魔石的魔力混在一块儿而看不出来。」 「「哈、哈、哈──!」」 这是近乎自暴自弃的笑声。「隐匿魔力」是魔力越少的人发挥的效果越好。他们反过来利用魔力很少这件事,尽量不让魔导王发现到,一点一点地建筑魔王城。尤其还是埋在魔石的瓦砾堆底下,因此让他们的存在变得更加稀薄了。 虽说还不熟练,但波米拉斯没料到学生们能施展「隐匿魔力」,因为太过相信自己的魔眼而没发现到这座魔王城。 「这种人偶能做什么?你们难道忘了吗?余是魔导王波米拉斯,是两千年前支配密德海斯的男人啊。」 波米拉斯画出一门魔法阵,发射出「狱炎歼灭炮」。火红太阳有如彗星一般拖曳著火焰尾巴逼近巨人兵。 「快展开魔法屏障!」 艾米莉亚一发出指示,学生们就立刻施展魔法。 「收到,展开第一层。」 「展开完毕。」 一片巨大的黑铅板出现在巨人兵面前。 「展开第二层。」 无数正六角柱的黑铅出现在那片黑铅板后侧,紧密地铺在上头,其结构宛如蜂巢一般。 「展开第三层。」「展开完毕。」 最后在后侧也放上一片巨大的黑铅板盖起。 「展开真空层。」「展开完毕。」 在构筑出来的黑铅板内部,蜂巢结构的空洞里展开真空的反魔法。 「「「『黑铅蜂巢魔壁kaniamu torute』!」」」 学生们各自担任各个术式的一部分,最终让一连串的魔法施展在瞬间完成。那是相当于两千年前的魔族形成术式的速度。他们构筑出来的多重结构魔法屏障是「黑铅蜂巢魔壁」。 猛烈逼近的火红太阳发出「轰隆隆隆隆隆龙」的声响撞击在那片黑铅魔壁上。魔导王自负的最强魔法「狱炎歼灭炮」不仅没有烧掉「黑铅蜂巢魔壁」,也没能破坏地被挡了下来。 多重结构的那片魔法屏障在耐火、耐冲击上很优秀。换句话说,这是针对魔导王的攻击方式特化过的盾牌。可是,光是挡下并无法抵消「狱炎歼灭炮」的冲击,「黑铅蜂巢魔壁」渐渐被往后推开。 「快挪开!」 在艾米莉亚的指示下,「黑铅蜂巢魔壁」倾斜移动。沿著那道壁面,火红太阳的路径遭到偏离,击中巨人兵后方的墙壁,引起猛烈的爆炸。 「……耍这种小聪明……」 飘在空中的魔导王看向下方的粉丝社少女们。有三名魔王学院的学生跑过去,并对她们施展恢复魔法。 「喂,被发现喽。」 「上吧,拉蒙。」 被另外两人拍打肩膀,拉蒙就像自暴自弃地狂奔起来。 「哈哈──魔导王波米拉斯大人还真是丢人现眼呢!居然被魔王城的大小吓到,没注意到不在里头的我们──!」 「嘻嘻嘻,愚蠢的家伙。你以为余会上这种挑衅的当吗?」 就战力来说,应当优先解决粉丝社少女们吧。军队魔法「魔王军」能提高以集团施展的魔法效果,假如让她们进到那座魔王城里,就会变成对波米拉斯来说更加棘手的敌人。他没有理会拉蒙,朝少女们画出魔法阵。 「看到这个项圈了吗?我是魔王养的狗,是条笨狗啊──!被狗畜生骗过去的感觉如何啊?快看啊,魔导王,打你的屁屁!」 拉蒙奔跑的同时灵活地露出屁股,而且还用手拍打。波米拉斯的脸色变了。他脸上的表情简直就像在说他被激怒了一样。 「毁灭吧,垃圾。」 他改变目标,朝拉蒙射出「狱炎歼灭炮」。 「……拜托喽,羁束项圈──……!」 拉蒙施展「契约」的魔法。内容写著:假如他没有躲过这次的攻击,就要再度作为反抗组织的成员致力于让皇族派复活。这是对自己的契约。绑在拉蒙脖子上的「羁束项圈梦现nedoneriazu」溢出魔力,将他瞬间带到梦中的世界。 那个「羁束项圈梦现」是绑在曾是反抗组织成员拉蒙身上的魔法。要是他在让皇族派悔改的过程中走上歧途,那条项圈就会发动效果,让他陷入梦境。除非走上正确的道路,否则无法从梦中醒来。在拉蒙施展「契约」的此刻,「羁束项圈梦现」让他看到状况与现在完全相同,是波米拉斯发出「狱炎歼灭炮」的梦。 在这个完全重现现实的梦境中,除非走上避开「狱炎歼灭炮」的正确道路,否则拉蒙就会不断作梦。在瞬间重复无数次的死亡后,拉蒙醒了过来。 「呜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拉蒙勉强避开「狱炎歼灭炮」。这是数百次之中只会成功一次的回避吧。不过在梦中完美预习完毕的拉蒙,漂亮地掌握到这百分之一的机会。 「……什么……不过就是个垃圾……!」 尽管波米拉斯接连发射「狱炎歼灭炮」,拉蒙还是不断发出惨叫,持续避开攻击。 「可恶……为何打不中……!」 「嘿嘿~打你的屁屁!」 波米拉斯就像勃然大怒似的在浑身上下画起大大小小无数的魔法阵,胡乱发射著「狱炎歼灭炮」,使得拉蒙到底还是无路可逃了。 「「「『黑铅蜂巢魔壁』!」」」 魔法屏障展开,挡住射向拉蒙的「狱炎歼灭炮」。他在险些就要被轰死之前,好不容易进到魔王城里头。 「没用的、没用的!」 爱莲的声音响起。趁著拉蒙担任诱饵的空档,恢复伤势的粉丝社少女们站在巨人兵的肩膀周边。 「这个魔王巨兵阿诺加德,可不会被这种攻击打倒喔!」 「毕竟这是集结我们魔王学院众人力量的军队魔法呢!」 「不光只是受,就让你见识一下也很擅长攻的一面吧!」 少女们打开位于附近的门,一一进入魔王巨兵阿诺加德之中。 「「「『狂爱域』。」」」 黏稠黑光出现在魔王巨兵面前,化为一把长枪。 「要上喽!」 艾米莉亚一出声大喊,魔王巨兵就抓起「狂爱域」长枪。那个巨人的脚一面踏出地鸣,一面往波米拉斯走去。 「艾米莉亚老师!吶喊声是『骗你的根源死杀』喔!」 爱莲说。 「……我应该和『狂爱域』无关吧……」 「虽然是这样,姑且必须让意念团结一心!」 「因为信心对『狂爱域』来说很重要。」 「……虽然不懂,但我知道了!只要喊出来就好了吧?那我就喊吧!」 「狂爱域」长枪被用力刺出。 「骗……骗你的──」 「「「根源死杀────!」」」 漆黑巨枪伴随著「轰隆隆隆隆隆」的声响划破天空。波米拉斯在险些被刺中之际避开这一枪,炎体再度浮现大大小小的魔法阵。 「暴虐魔王开发的可恨军队魔法。虽然弱者高呼什么同心协力,哪怕渺小的存在团结起来,也远远不及本魔导王。」 无数「狱炎歼灭炮」从炎体射向四面八方。展开第一层、展开第二层、展开第三层……声音在魔王巨兵体内此起彼落。 「「「『黑铅蜂巢魔壁』!」」」 出现在阿诺加德面前的魔法屏障,依旧将「狱炎歼灭炮」统统拨开了。 「没用的、没用的!」 「玩不出新把戏了啊。你们以为余会一直使用同一招吗?」 朝四面八方射出的「狱炎歼灭炮」画出弧形回到波米拉斯身边,大量的火红太阳相继打在他身上。 「『火加延烧狱炎体gureizu abuneru』。」 每当火红太阳击中,魔导王的身体就会将太阳吞没、膨胀起来。这彷佛火势延烧一般,吃下好几颗「狱炎歼灭炮」攻击的波米拉斯眼看著巨大起来,膨胀到比魔王巨兵还要大上一圈的大小。 「嘻嘻嘻,看来你们只有体型大这个优点呢。才这点程度就得意起来,终究是脆弱的现代魔族啊。」 「你这家伙……!」 艾米莉亚大声叫道。魔王巨兵阿诺加德打算挥出长枪的手臂,遭到巨大化的波米拉斯伸手压住。波米拉斯伸出另一只手袭向阿诺加德。为了挡下他的手,魔王学院展开「黑铅蜂巢魔壁」。 「『焦死烧灭灿火焚炎』。」 热线从上方照射下来,使得波米拉斯的庞大身躯化为火红闪耀的烈焰。他的右手烧穿「黑铅蜂巢魔壁」,抓住魔王巨兵的肩口。深红烈焰发出「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的声响燃烧阿诺加德。尽管位于里头的筑城主guardian学生们拚命地重新构筑烧掉的部位,魔导士mage试图以反魔法将火灭掉,火势仍然不断延烧。魔王巨兵的外墙一块一块地燃烧、掉落。 「嘻嘻嘻嘻,这下就结束了吧。」 「老师,就是现在!」 「我知道。」 伴随著艾米莉亚的声音,魔王巨兵阿诺加德就这样冲向波米拉斯。缠绕在那个庞大身躯上的,是黏稠黑光──「狂爱域」。 「看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诺加德的双手被烧断,发出「砰咚」一声崩落。艾米莉亚对此不以为意,让魔王巨兵连同身体一起撞过去。「狂爱域」的黏光撞上化为「焦死烧灭灿火焚炎」的波米拉斯,发出「哗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的声音迸发著魔力的火花。 「大家,使出全力──!」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像要竭尽最后的力量一样,阿诺加德就这样推开波米拉斯,伴随「轰隆隆隆」的声响使之陷入墙壁里头。转瞬间,那面墙壁就被波米拉斯的炎体不断融化。 「这就是全力吗?赌命的自杀攻击徒劳无功,就连余的一根寒毛都没伤到样子。而这个『狂爱域』也无法维持太久。魔法中断时,就是你们的末路喔。」 如同波米拉斯所言,「狂爱域」微微减弱,开始遭到火红烈焰吞没。 「小娜,就拜托你了!」 波米拉斯纳闷地扭曲火焰脸庞。魔王巨兵的头上出现肉身的魔王学院学生──娜亚。 『要孤注一掷吗?还是不要?怎么样啊,留校的?』 骷髅头发出「喀答喀答」的声响动著嘴巴,「知识之杖」这样说。 「我想救托摩。」 她高举盟珠戒指说: 「『使役召唤riterude』。」 神圣光芒突然照亮这附近一带,四尊守护神出现在那里。 手持两根手杖,头发异常地长的幼女──再生守护神奴帖菈都希安娜。 长著翅膀的人马淑女──天空守护神雷织娜依鲁。 背上背负著巨大盾牌的彪形大汉──守护守护神杰欧拉欧普托。 持有枪、斧、剑、矢、镰等数十种刀刃的黑影──死亡守护神阿特洛劫西斯塔邦。 「还以为是什么,原来是地底龙人们使用的『使役召唤』啊?」 魔导王发出「嘻嘻嘻」的笑声喷洒著火星。 「只不过,看来你没办法控制的样子。只要看这些守护神的样子,就能十分清楚祂们并不想听从你的命令。纵使能让祂们听从,倘若是四尊守护神的程度,对余来说也是小事一桩。居然拿这种东西当作杀手锏,本魔导王还真是被小看了啊。」 波米拉斯打算先收拾掉魔王巨兵,伸出「焦死烧灭灿火焚炎」的手。尽管「狂爱域」瞬间挡住他的手,黑光却不断遭到火焰烧毁,使得阿诺加德的腹部燃烧起来。 「是你们输了。余就将你们一个个送下地狱吧──直到魔王答应交涉为止。」 魔王巨兵「喀答」一声瘫跪在地,外墙七零八落地崩落下来。假如不是魔导王打算拿学生们进行交涉,如今全员早就一起被燃烧毁灭了吧。 「……我要救它……我要……去救托摩……」 娜亚喃喃地说: 「我要救大家……!我要去救!」 『那就命令吧,留校的。』 娜亚用左手覆盖住盟珠,就像祈祷般说: 「『附身召唤』『再生守护神奴帖菈都希安娜』!」 再生守护神化为光芒附在娜亚身上。 「嘻嘻嘻,虽然你好像能施展『附身召唤』,但这又怎么了?你还来不及再生就会被余毁灭喔。」 「『附身召唤』『守护守护神杰欧拉欧普托』!」 剎时间,魔导王哑口无言了。 「……什么………………?」 那张火焰脸庞目瞪口呆,一副这超出他理解范围的表情。 「……这是……怎么回事……?同时让两尊神附身这种事,是不可能──」 「『附身召唤』『天空守护神雷织娜依鲁』!」 波米拉斯的火焰脸庞变得更加惊愕。 「……三尊……同时附身……?这怎么可能……你做了什么……?让神附身的行为就像将自己的根源作为容器,把水注入进去一样……就算是守护神,那也是足以被称为世界秩序的力量,不可能注入三尊……」 「『附身召唤』『死亡守护神阿特洛劫西斯塔邦』!」 「……呣啊啊啊…………!什、什…………什么……居然四尊……同时…………!」 伴随著波米拉斯的惊恐,「知识之杖」发出「喀答喀答」的声音笑了笑。 『咯、咯、咯!没错、没错,你说得没错!假如是普通人,最多只能让一尊神附身。光是拥有这么大的容器,就是值得惊叹的才能不是吗?但是!那种渺小的容器,可没办法和留校的娜亚相提并论啊!因为她的根源,咯咯咯咯──!」 骷髅头愉快地发出「喀答喀答」的声音笑起来。 『可是空的啊、空的啊、空的啊──!』 娜亚踏著立足点,跳到半空中。 「莫名其妙的家伙,原来你也是两千年前的魔族吗!」 「……我是这个时代……微不足道、弱小、一点用也没有的吊车尾……」 娜亚就像在空中散步般轻易避开「焦死烧灭灿火焚炎」的手。 「可是,我想要救助朋友!」 娜亚笔直冲向波米拉斯的身体。 「愚蠢!」 他的炎体从胸口长出火焰之手,将冲来的娜亚一把抓住。 「看来你就算能让四尊神附身,也不懂得要怎么战斗,啥──?」 波米拉斯的身体就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一样低下头。 「……怎、怎么了……?身体──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遭到超乎寻常的力量压垮,波米拉斯跪下膝盖,火焰头部被压在地面上摩擦。 「……这个魔法……这个秩序……是什么……?」 波米拉斯就像陷入混乱似的自问。 「……附身上去的守护神,应该没有一尊拥有这种权能,而且还是足以将余强行压垮的……咳呃……这、这、这种力量啊啊……」 『咯、咯、咯,魔导王。你方才不是自己说了吗?让神附身的行为就像将根源作为容器,把水注入进去一样。假设在同一个容器里分别注入不同颜色的水吧,那么答案──』 波米拉斯被一口气压得更扁,只见他的身体就像被看不见的力量折叠起来一样变得越来越小。 『就是这个啊!』 骷髅头发出「喀答喀答喀答」的声响愉快地笑著。 「这、这不……这不可能啊啊啊啊!余可是魔导王波米拉斯……两千年前支配著密德海斯的魔族之王啊……!」 娜亚站在已经被压扁到小石子大小的波米拉斯上方,让他露出充满屈辱与绝望的表情。 「居然被这个时代,而且还是个连要怎么战斗都不清楚的吊车尾……」 「……我要……拯救大家……」 娜亚以呆滞的眼神看著波米拉斯。只不过这就是极限了。大概是耗尽全力了吧,只见她的身体摇晃一下,然后就伴随著声响向前倒下。 魔导王看到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娜亚,放缓恐惧的表情。 「……嘻、嘻嘻嘻……没错,余可是魔导王。好啦,就趁现在……杀……?」 一道影子覆盖住魔导王。波米拉斯就像生锈的魔法人偶一样,僵硬地看向后方。那里站著身负灼伤、浑身伤痕累累的托摩古逸。虽然是头小龙,对现在的波米拉斯来说已经够大了。那头龙大大地张开嘴巴。 「等……等──唔呃……!」 托摩古逸狼吞虎咽地吃著魔导王。随后,它的灼伤就渐渐恢复,就像呼吸似的从口中吐出红色火焰。托摩古逸发出「咕噜噜噜」的声音叫了叫,舔起娜亚的脸颊。 她微微睁开眼睛。 「………………托摩……太好了……你果然……没事呢……」 娜亚摇摇晃晃地伸手抚摸托摩古逸。 「……只吃龙……原来是在挑食吗…………?」 托摩古逸发出「咕噜噜噜」的声音叫著。 §37【魔王学院追求的道路】 「……不……不……可能…………」 竖洞中空虚地响起茫然的呢喃。 「……余的分体……本魔导王波米拉斯居然会被现代的脆弱魔族……!」 波米拉斯遭到「狱炎锁缚魔法阵」束缚,扭曲那张火焰脸孔。他的脸上交杂著愤怒、侮辱与惊愕,确实是一张很符合屈服的表情。 「就如你说的一样,这个力量并不适合和平的时代。」 我不断张握著右手,一面把玩著魔力粒子一面向他拋出话语。 「我需要抑止力,所以才会就读魔王学院。」 我将魔眼眼睛望向波米拉斯后,他便畏缩起来。他的性命早已掌握在我手中。 「他们已经成长到足以消灭你的分体。雷伊、米莎、米夏、莎夏、亚露卡娜、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也在各自擅长的领域上,渐渐取得足以逼近我的力量。」 我不会要他们成长到能独自与魔王匹敌的程度,但会让他们达到只要团结起来就能与我为敌的水准。 「成为魔王的抑止力,就是魔王学院追求的道路。」 波米拉斯沉默不语,就像在思考著什么事情。数秒后他说: 「……这只不过是在给自己方便。他们终究是你的部下不是吗?既然如此,威胁就只会越来越强,你只是在找藉口不放弃力量。」 「藉口吗?」 在我就像抚摸似的用「破灭魔眼」看起波米拉斯后,他的炎体缓缓地开始消散。 「唔、呣、唔、唔呣呣呣……」 「好吧。你这么说也有道理。」 我打开「魔导分水岭」的盖子凑到嘴边,抬起瓶子将它一饮而尽。喝完的空瓶「匡啷」一声落在地面上。 「这样你就满意了吧?」 我解除「狱炎锁缚魔法阵」放开波米拉斯,向他伸出手。 「只要我放弃力量,我们就没有理由再争执。我们彼此应该对和平时代拥有不同的想法,但只要找到妥协之处就好,不需要一决雌雄。」 波米拉斯就像困惑似的注视我的脸,然后露出安详的表情。 「……这样余也总算能卸下肩膀上的重担了啊……」 那张脸上微微扬起笑容。魔导王发出「嘻嘻嘻嘻」的笑声喷洒火星。 「总算能卸下和平主义者这个烦人的重担了啊……」 波米拉斯将魔眼眼睛朝向我,讥笑一声「笨蛋」。他就像要发泄至今以来的郁愤一样, 粗暴地大喊: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你这个大笨蛋────!完全被余骗了啊!」 光芒在波米拉斯的火焰之手聚集,同时出现一枚戒指。那是选定盟珠。 「余乃受征服神格赫德毕齐选上的八神选定者之一──王者波米拉斯!你喝下的『魔导分水岭』里可是溶入了征服神格赫德毕齐啊。」 波米拉斯就像胜券在握似的得意地笑了。这就是他不签订「契约」的真正理由吗? 「征服神将会征服你的根源,献给身为王者的余。尽管照你本来的力量看来办不到,假如是藉由『魔导分水岭』流入黑界的魔力就能轻易征服。而只要有这份魔力,就连你的根源也能征服。」 波米拉斯唠叨说著。回应他的话语,我的根源之中有什么「怦咚」地搏动起来。 「……原来如此啊。虽说借用了征服神的力量,但这是足以夺走我根源的魔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开发出来的东西。」 波米拉斯咧嘴笑了笑。 「事到如今也不用隐瞒了。余就作为临死前的礼物告诉你吧。」 魔导王一面俯瞰我,一面兴高采烈地开始说: 「余一直在等待,取得强大波鲁迪戈乌多血统可怕根源的机会。打从两千年前,在你出生之前就一直在等待啊。」 「也就是说,你最初的目标是赛里斯吗?」 「嘻嘻嘻嘻,你猜得没错。余扮演和平主义者接近他,虎视眈眈地等待机会。虽然很可惜地被那个男人看穿了,不过伊杰司那个笨蛋就和你一样被余骗了。也就是拜他所赐,余像这样活下来了。」 大概是过去看到的那件事吧。在伊杰司仍被称为一号杰夫的时候,他与赛里斯一起将魔导王逼入绝境。然而伊杰司听信了魔导王的话语,没有给他最后一击。 或许因为那不是临时装出来的样子,所以会被骗也是没办法的事吧。因为魔导王总是为人敦厚,一直扮演治世贤王的样子。他那样早已经和发自内心的敦厚之人相差无几了吧──至少看在他人眼中是如此。 在残酷的两千年前,只有强大无法生存下来。假如坚持自我,就会相对地接近毁灭。在那个时代,人人都是悲剧舞台上的演员,为了生存扮演某种角色,即使是人称魔导王的男人也不例外。 「所以?你得到我的根源打算做什么?」 「这还用说吗?虽然是他人拥有就会非常危险的力量,只要是自己拥有就另当别论了。余将会以支配魔族之国、就连众神都能毁灭的暴虐魔王之力,成为君临这个世界的王者。」 波米拉斯敞开双手大喊: 「成为暴虐魔导王!」 「抑止力怎么了?」 「嘻嘻嘻嘻,还不懂吗?这种东西反而碍事啊。有可能反抗余的存在,全都要预先毁灭。已经没必要再卖弄小聪明的策略,也没必要再为了讨好他人而演戏了。」 波米拉斯一副狂妄到极点的模样大喊: 「余要随心所欲地支配这个世界!不论是魔族、人类、精灵、龙人,甚至是众神,全都只要余的一根指头、一个想法就会乖乖听话。没有比这还要痛快的事了!这才是和平!只为了余而带来、真正的和平世界啊!」 波米拉斯将火焰之手伸向我的胸口。他画出魔法阵,把手臂插进正中央。 「好啦,已经到极限了吧,暴虐魔王?不对,区区的阿诺斯啊。你那伴随毁灭诞生的至高根源,余就收下了。」 魔导王用力催动「魔导分水岭」的魔力与征服神的秩序,一把抓住我的根源,直接在上头画出魔法阵。波米拉斯将手臂用力抽出。 脸上贴著下贱本性的他,让我藏不住内心的失望。 「就因为有你这样的人,我才无法放弃力量啊。」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波米拉斯抽出的手腐烂掉落了。 「『魔导分水岭』?征服神?你以为用这种玩具就能征服我的根源吗?」 波米拉斯就像困惑似的扭曲著火焰脸庞。 「…………不可能……………………」 他忍不住发出惊愕的低语。 「……这是不……可能……的…………就连你父亲都在警戒余……余用来夺取波鲁迪戈乌多根源的魔法应该很完美……!」 「不过就是完美,难道你以为就不会失败吗?」 我朝著怕得浑身颤抖、微微往后退开的波米拉斯慢慢走去。 「这份力量不能轻易舍弃。倘若放弃,不论藏在哪里都会有像你这样的人在寻找吧。话虽如此,直到我毁灭前,这份力量都不会消失──不对。」 我温柔地抓住波米拉斯的脸。 「即使我毁灭了,也无法保证会消失。」 就像凯希莱姆的根源蕴藏诅咒、伊杰司的根源蕴藏血之力一样,我的根源蕴藏毁灭。是越接近毁灭,力量就会越强的根源。既然如此,要是真的毁灭会怎样?就只会剩下无限膨胀的魔力留在那里不是吗?我心中闪过这种预感。 「『根源死杀』。」 我抓住波米拉斯的手染成漆黑。 「嘻、嘻嘻嘻嘻…………你就毁灭吧。看来这次是余输了啊……」 波米拉斯尽管很害怕,仍旧虚张声势地笑著。彷佛他还有下一次一样。 「波米拉斯,你以为我为何会浪费时间陪你玩这一出戏?」 他的火焰脸庞上充满疑惑。 「米夏、莎夏,就说给他听吧。」 语毕,「意念通讯」就传到这里。 『魔导王的蜡烛已经全部找到喽。』 『变成冰晶了。』 听到莎夏与米夏这么说,魔导王露出一副「该不会」的表情。 「……居然在这么短的期间内,全部找出来了……」 「要赌赌看吗?假如全部找到了,就是我赢,要是有一根漏掉,就是你赢。赌注则是你的命。」 波米拉斯露出绝望的表情。 「别摆出这种脸来,这就像你承认所有蜡烛都被发现到一样喔。」 我在手上微微施力后,「根源死杀」的手指就陷入炎体脸里。 「……等、等等!余明白了。余就说出过去有关两千年前的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的事情吧。你很在意这件事吧?余会全盘向你托出,所以请饶余一命……」 波米拉斯画出「契约」。内容是只要他坦白说出有关两千年前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的事情,就要在这里放过他。 「好吧。只要你说,我就放过你。」 我在他的「契约」上签字。 「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是──」 我连同波米拉斯的脸,将他的根源用力捏烂。他无影无踪地消灭了。 「只要你说得出来。」 即使签字,他也说不出什么大不了的事。最好的证据在于:尽管事已至此,要坦白的事情都还只限于两千年前的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 直到最后一刻,他还是向我提出了交涉。他这么做是在以自己的性命进行一场豪赌。也就是他所选择的道路,是与其屈服,还不如毁灭吧。 「好啦。」 我在波米拉斯消失的位置上画起魔法阵。连上他遗留下来的收纳魔法阵后,创星艾里亚鲁就在那里显现。这恐怕是原本放在米夏与莎夏前往的竖洞里的那一颗。 「亚露卡娜,是艾里亚鲁。」 『我知道了。』 亚露卡娜的声音响起后,我就收到另一道「意念通讯」。 『吾君,发现到创星艾里亚鲁了。』 是辛传来的。就和推测的一样,甘古兰多绝壁也藏有一颗的样子。 「有两颗,亚露卡娜。」 『星辰的记忆闪烁,过往的光芒照耀大地。』 创星艾里亚鲁在我的魔眼眼睛里显示出过去的光景── §38【两千年前的真相】 两千年前,戈内尔领雷云火山── 在乌云密布、「轰隆轰隆」响彻著雷鸣的那座火山上,能看到赛里斯率领的幻名骑士团。在他们眼前的是火山口,充满魔力的岩浆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沸腾翻滚著。 「是这里吧。」 赛里斯画出魔法阵,把手伸进中心里。在拔出万雷剑高多迪门后,他高举向天。庞大紫电才刚发出「滋滋滋滋」的声响聚集在剑身上,他就将剑朝火山口劈了下去。激烈的雷鸣轰响,紫电落在沸腾翻滚的岩浆上。火红的喷泉猛烈升起,被闪电击中的岩浆渐渐毁灭殆尽,火山口一下子就被清空了。 假如探头望去,会发现内部相当深。在往火山口底看去后,发现那里画著固定魔法阵。赛里斯他们跳下火山口,降落在固定魔法阵上。在驱动魔力后,身体就倏地沉入地面。 火山口底下有一个空洞,是洞窟的样子。里头昏暗且没有照明,讨厌的臭味刺激著鼻子。那是血。就和他们曾在某处闻到过的一样,是令人不快的味道。赛里斯他们一面留意黑暗,一面往洞窟里走去。不久后,能看到些许光亮。 附著在洞窟墙壁上的发光苔藓代替了照明。试著用魔眼眼睛凝视后,他们发现那里陈列著一排遗体。人类、魔族、精灵与神族,有四个种族的遗体,而且几乎所有遗体都有被开肠破肚的痕迹。尽管他们的头连接在身体上,状况与在洁隆聚落里的遗体几乎相同,应该是有人在这里进行魔法研究吧。 「出来。」 赛里斯往洞窟内部大喊。黑暗的另一头响起脚步声,一名带著魔枪的男人走了出来。 「一号杰夫……」 二号艾德喃喃喊道。赛里斯看到他,瞬间蹙起眉头。 「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问话的人是我。你已经不是亡灵了,我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赛里斯眼神锐利地瞪著一号杰夫。 「……尽管如此,你对我也有收养之恩……就算难以理解你的想法……唯独这件事不会改变……」 一号杰夫正面回望著赛里斯说: 「……我无法弃你不顾。哪怕要作为不情愿的亡灵活下去……」 「你要走上违反自身信念的道路吗?」 被尖锐地询问,一号杰夫一言不发。 「……我……不清楚……」 「连个觉悟都做不好的小鬼。就凭这种想法,真亏你能大摇大摆地现身。」 赛里斯不再理会一号杰夫,环视起洞窟内部。他应该是在寻找进行魔法研究的术者痕迹吧。 「团长伊希斯──」 一号杰夫正要追问,二号艾德就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想到你会回来。」 只说了这句话,二号艾德就重新探索起洞窟内部。一号杰夫本来在旁观他们搜索,一会儿后就像振作起来似的加入幻名骑士团的作业之中。他问道: 「这里是那家伙的研究所吗?」 「恐怕是吧。」 三号杰诺回答。 「……这是在研究什么魔法?」 「应该是『转生』的魔法吧。让应该毁灭的他活下来的机关。」 「要怎么做?」 三号杰诺就像在说他不知道一般摇了摇头,同时看向赛里斯。他目不转睛地用魔眼眼睛盯著洞窟内的固定魔法阵,就这样开口说: 「我对他施展斩首的诅咒,砍下他的头,以紫电缔结了诅咒。本来这样应该就会毁灭,不过当中也有不管用的人。」 一号杰夫在寻思过后问: 「……是指无头的魔族吗?」 「没错。当中也有乍看之下有头,其实并不管用的洁隆一族。因为她们的头就只是从他人身上拿来的可替换之物。」 「可是,那家伙别说是洁隆一族,甚至连魔族都……」 「应该是转生了吧。使用母胎的转生魔法。」 赛里斯瞪著腹部上画著魔法阵的遗体。 「『转生』魔法在关于转生后的肉体方面留下暧昧空间。藉由让这一部分进化、使用母胎,使自己能转生成任意的存在。尽管大概还未完成,不过那家伙袭击洁隆聚落,以她们作为母胎转生成洁隆一族──」 露出片刻凝重的神情,赛里斯再次开口说: 「不,是尽管占据洁隆之血得到她们的无头之力,仍然转生成为不同的存在──转生成甚至无法称为魔族的怪物。」 因此,哪怕赛里斯砍下他的头并发动斩首的诅咒,也一样无法毁灭他。 「他恐怕是在我让斩首诅咒发动的同时,施展了那个转生魔法。根源从现场消失,转移到预先准备好的母胎身上。假如不知道个中机关,看起来就只会像是毁灭了。」 这肯定就是「母胎转生」的魔法。与一般的「转生」相比,转生的时间也很快。 「这种魔法……应该就连魔族都没有人能施展……人类居然能达到这种深渊……」 「别小看他。那家伙可不是一般的人类,只是利用洁隆一族的力量披著人类的外皮而已──为了隐藏他在外皮内侧的根源。」 耳朵听得到「啪啪啪」的拍手声。彷佛在称赞赛里斯的拍手声,从洞窟的黑暗之中响彻开来。 「真不愧是迪鲁海德的无名骑士团团长──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 伴随著彷佛是个好人一般的声音,可以听见朝这里走来的脚步声。在神话时代,战场上大部分的人都会消除脚步声。就算没有,脚步声中也会透著慎重或觉悟。可是这道脚步声与战场极不相称,让人感觉非常轻率。那个人从赛里斯他们前来的方向走来。他是过去曾经潜伏在迪鲁海德的人类,率领亚杰希翁军第十七部队的勇者格雷哈姆。 「很精采的推理哟。」 赛里斯一面窥看著现身男人的深渊,一面尖锐地询问: 「你是谁?」 「现在呢,我是勇者格雷哈姆哟。」 赛里斯以凝重的眼神看向格雷哈姆。 「我没问头的名字。现出真面目吧,怪物。」 格雷哈姆发出「呵」的一声微微笑了笑。 「就算要我现出真面目,我也早就忘记以前的名字,叫我格雷哈姆就好了哟。而且,我本来确实是个人类哟。出生自历史悠久的贤者家族,比他人稍微擅长一点魔法。是在什么时候呢,我觉得自己和他人有点不同。」 他一副在和别人闲话家常一样的表情。然而,他的脸上流露出彷佛精神哪里不正常的恶心感。 「没错,我注意到他人会毁灭,而我不会毁灭。这是为什么呢?虽然我一直在寻找答案,目前还没找到任何结果。」 格雷哈姆轻松承受赛里斯的目光。 「最近我终于找到同伴了哟。啊啊,不过,我说不定因此做了很对不起你的事呢。」 「什么意思?」 「忘了吗?就是这件事哟。」 格雷哈姆弹了个响指后,洞窟内的水晶就画出魔法阵。上头显示的影像,是洁隆聚落。 『……是婴儿……』 那是魔王出生之前的景象。 『刚刚在看到火焰之前,我听到了胎动声……看到不同于那个女人的魔力……!是她肚子里的魔族在施展魔法……』 『你……说什么…………?』 『……如果真的是这样,等到他成长后,会有多么……』 在场的战士们害怕得两眼发直。 『绝不能让她生下来。在那个女人肚子里的,是会让世界被战火吞没的邪恶化身……』 『为了世界和平,即使牺牲生命也要在这里毁灭他!』 『上吧──!杀了他──!为了世界!为了正义!』 一齐袭来的人类士兵,让手中的神圣剑刃发出耀眼光芒。 下一瞬间──响起「怦咚」的胎动声。他们一齐被漆黑火焰吞没了。 『这是什么火焰,灭不掉……怎么会!封印魔族力量的结界居然……!』 『这个……这个不祥的力量,究竟是──!』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转瞬间,在场的人类全都化为灰烬。 『真是太棒了呢。』 男人以飘飘然的语调说: 『波鲁迪戈乌多的血统,毁灭之力。简直就像偏离世界的常理啊。』 在那里的不是拥有少女姿态的破坏神阿贝鲁猊攸,而是格雷哈姆。 『因为母胎的毁灭将近,所以魔力增强了吗?』 他的魔眼视线看向露娜。随后,漆黑火焰就像要保护母亲一样出现在她前方,有如防壁一般挡著。 『……阿诺斯……』 露娜低语: 『够了喔……够了……你只要把力量用在让自己出生就好……妈妈绝对会生下你……』 『真美丽呢。母亲保护孩子的爱情。你会赌命将他生下来吧。』 格雷哈姆说: 『藉由母胎的毁灭,他将能获得生命。同时背负毁灭的宿命。』 就在漆黑火焰全部消灭的瞬间,露娜朝格雷哈姆冲了过去。他笑了笑,就像舞台谢幕一般恭敬地行了个礼。 『谢谢你。』 黑暗开始在他周围扩散开来。 「『真暗墓地』。」 任何光都无法穿透的黑暗在此降临。 『真伤脑筋呢。这样岂不是什么都看不到了吗?』 生命终结的「咕滋」声响起。格雷哈姆的手切开了露娜腹部。 『……啊…………』 她瘫软跪下,倒在地上。尽管如此,她还是为了保护腹部而把手挡了过去。 『亲爱的……之后就……』 剎时间,雷电宛如自乌云中劈下一般,紫电奔驰,高多迪门贯穿格雷哈姆的心脏。激烈紫电发出「滋滋滋」的声响在格雷哈姆的体内肆虐。赛里斯朝著他的根源,竭尽全力轰出毁灭魔法。 『「灭尽十紫电界雷剑」。』 庞大的紫电毁灭格雷哈姆的身体与根源。 『那么,掰掰。』 他就像要回家似的随口说。下一瞬间,格雷哈姆就无影无踪地毁灭殆尽了。不对,是在毁灭之前以「母胎转生」转生了吧。赛里斯没有理会他,缓缓看向倒在地上的露娜。影像就在这里停住了。 「话说回来──」 格雷哈姆笑容满面地说: 「她在这之后的遗言,你还记得吗?」 赛里斯没有回答他的询问,只是直直地瞪著格雷哈姆。 「『我过得很幸福』。真是让人感动呢。要我快转到那里吗?」 剎时间,紫电奔驰而出。放映影像的水晶粉碎散落。 「没兴趣。」 赛里斯冷冷地说,以下段姿势举起万雷剑。 「你是与亡灵相称的对手。虽然你自称不会毁灭,不过就让我来试试你是否真的不会毁灭吧。」 「我知道哟,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你其实不是什么亡灵。」 格雷哈姆就像看穿赛里斯的内心一般微笑起来。 「扮演亡灵、扼杀心灵,你就像这样在他人无法理解的地方,一直投身在孤独的战斗之中──与少数的同伴们一起。啊啊,还真是美丽对吧?」 格雷哈姆一面用双手画出魔法阵一面说: 「假如践踏这份信念,你会让我看到真实的一面吗?」 §39【无名骑士们的战斗】 画在格雷哈姆左右两侧的魔法阵,伸出像是长枪柄一样的东西。 「乱窜神镰贝弗奴古兹德古玛。」 长枪柄与长枪柄左右接起,连结成一根棒子。使之旋转、就像斩断魔法阵一样,散发庞大魔力的大镰在格雷哈姆的手中出现。 「大家小心。」 赛里斯一面举起万雷剑,一面向一号杰夫等人说: 「那是神的权能。」 格雷哈姆在脸上挂著亲切的表情,轻率地说: 「就和他说的一样,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格雷哈姆将大镰水平举起,看向幻名骑士团们。 「──否则一秒就结束了哟。」 乱窜神镰贝弗奴古兹德古玛朝一号杰夫挥下。这简直是死的一击。就像寂静逼近一样无声、无光,只有切断的刀刃急驰而来。对甚至被人称为四邪王族之一的冥王一号杰夫来说,这是连反应都没办法的一击,可是这一击被赛里斯以万雷剑挡了下来。 「真不愧是你呢。能挡下乱窜神镰第一击的人,你还是第一个哟。只不过──」 血沫飞溅在赛里斯身上。与大镰挥动的方向完全不同的位置上,三号杰诺的头被砍飞,掉落在地板上。 「这把神镰是狂乱神亚甘佐的权能哟。疯狂、错乱的秩序,甚至能让因果失控。这是无秩序的大镰。贝弗奴古兹德古玛一旦挥出,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话说到一半,格雷哈姆吐出鲜血,沾湿了嘴边。凭藉足以将存在完全消去的「幻影拟态」与「隐匿魔力」,二号艾德与四号捷特逼近到身旁,从正面与背后进行了夹击。格雷哈姆的腹部与胸口,遭到杀害根源的魔剑贯穿。 「你话太多了。」 「毁灭吧。」 两人将魔剑刺进格雷哈姆的根源转动。纵然他就像要反击似的劈下贝弗奴古兹德古玛,二号艾德却轻易避开这一击。剎时间,格雷哈姆的头就像被砍掉一般飞离。 二号艾德与四号捷特疑惑地看向他被砍掉的头。 「我应该说过因果会失控了哟。劈下的乱窜神镰打偏,所以我的头被砍下来了。」 格雷哈姆的头这样说,掉落在地面上。随后再度溅起血沫,这次是四号捷特的头被砍了下来。那应该是贝弗奴古兹德古玛的力量吧。因果完全错乱,预测一点也无法成立,确实是无秩序的大镰。 就如同他所说的,就连挥动神镰的格雷哈姆或许也预测不了结果,幻名骑士团不可能预测得到。 「好啦。」 无头的格雷哈姆身体动了,随手抓住二号艾德刺在自己身上的魔剑。他猛然使劲,将魔剑空手折断。在劈下乱窜神镰后,二号艾德的全身就被撕裂,溢出鲜血。大概就连这些伤口也受到无秩序的影响吧,恢复魔法无效,使他当场跪下。 「呣唔!」 趁著神镰劈下之后的破绽,一号杰夫刺出魔枪。长枪尖伸长,分裂成十把贯穿格雷哈姆的身体。 「……呃、啊……!」 「呣啊啊啊……!」 一号杰夫让魔枪更加地猛烈伸长,就这样让格雷哈姆紧贴在洞窟的墙壁上。因为他钉住对方的左右手,封住乱窜神镰。 「真受不了。」 尽管如此,格雷哈姆还是动起被贯穿的手臂。哪怕鲜血四溢、撕裂著血肉也无所谓,他就这样让手臂的肉被扯掉,将大镰缓缓举起。 「干得好,一号杰夫。」 鲜血淋漓的二号艾德握著折断的魔剑站在格雷哈姆面前,庞大的魔力凝聚在其剑身上。那是连他来世都聚集起来的生命光辉。 那一瞬间,二号艾德看向赛里斯。 「团长伊希斯,我是个亡灵吗?」 二号艾德淡然地问。 「二号艾德!」 发出大喊的是一号杰夫。可是这道制止他的喊叫没有传入他的耳中。 「你先走一步。我们就在地狱畅谈到天明吧,二号艾德。」 二号艾德满足地笑了笑。然后,他将折断的魔剑刺向格雷哈姆。 「『根源光灭爆gabueru』。」 爆发的光芒将眼前染成一片纯白。这场爆炸将洞窟里的一切瞬间炸毁,把作为结界的雷云火山挖掉一半。将根源拥有的魔力引爆的威力,是寻常的魔法所远远不及,更何况是身处爆炸中心,不可能有人不会毁灭吧。 然而── 「牺牲生命讨伐敌人,很像亡灵会有的战斗方式呢。」 闪光退去,那里出现了无头的人影。他还活著。格雷哈姆的手上拿著二号艾德的头。他应该是在「根源光灭爆」发动之前砍掉头,让爆炸威力减轻了吧。然而就算是这样,他位在「根源光灭爆」爆炸中心这点依旧不变。尽管受到爆炸直击,他仍旧悠然地站著。 「不过,他应该想要守护吧。牺牲少数,拯救多数。你们幻名骑士团一直以来所做的,其实就是这个。」 「毁灭吧,怪物。」 趁著二号艾德以「根源光灭爆」制造出来的机会,赛里斯在眼前构筑可能性的球体魔法阵。他的自爆魔法剥除格雷哈姆的反魔法,最重要是,他还将乱窜神镰贝弗奴古兹德古玛从他手上炸飞开来。 哪怕是二号艾德,也不觉得能以「根源光灭爆」毁灭掉格雷哈姆。这是布局。他赌上性命在为赛里斯制造胜利的机会。 「『波身盖然显现』。」 赛里斯将万雷剑刺进球体魔法阵的同时,九把可能性之刃刺穿九个球体魔法阵。雷鸣震耳,周遭一带充斥著紫电──天空轰响、大地震撼,就连雷云火山残存的结界也在眨眼间遭到吞没,布满紫电。 「没错,你……你们就连一瞬间也没有暴露出弱点过。」 格雷哈姆看著赛里斯的大魔法,就像在闲话家常一般说: 「在这个无法掉以轻心的迪鲁海德里,要是不贯彻无情,就会立刻遭到利用。」 紫电在地面发出「滋滋滋」的声响奔驰,在遭到「根源光灭爆」挖掉的火山口上画出巨大魔法阵。 「要挥舞正确之剑这种事,不可能办得到哟。各式各样的魔眼眼睛与耳朵在监视强大的魔族,会被谁在哪里看到、听到,完全不得而知。假如想肃清一名恶人,就会遭到众多恶人毁灭。倘若不一直作为嗜血的疯狂亡灵,你们就会让自己的亲族暴露在危险中吧。」 赛里斯以自身的魔法构筑不让国家毁灭的结界,缓缓地举起万雷剑。 「到头来,你们就连自己最重要的人都无法守护。因为只要你们拯救一人,众人就会知道那是你们的弱点,其他亲族就会立刻被盯上吧。就这样,幻名骑士团就连伙伴之间都不会直接以话语互相确认,一直扮演疯狂的亡灵,讨伐著邪恶魔族、邪恶人类,挥舞著正义之剑到现在。」 格雷哈姆踏出一步。 「 然而,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 他的身影消失,然后出现在一号杰夫眼前。早在一号杰夫挥出长枪前,格雷哈姆就用指尖贯穿他的左胸口。根源被紧紧握住后,一号杰夫的身体轻颤了一下。 「──你唯有一次,露出了人心呢。」 「嘎……啊……」 一号杰夫尽管做出挣扎,格雷哈姆却轻易就将他压制住。 「你没能毁灭不再是亡灵的他。」 「这又怎么了?」 赛里斯以冰冷的魔眼目光看著格雷哈姆。就像在说他完全不在乎一号杰夫的性命,看起来就像只想著要将手中的剑刺进敌人体内一样。 「也就是说,你无法舍弃他哟。无法舍弃这个直到最后都没能察觉到你的真正心意的笨弟子。」 格雷哈姆一脸怜悯地回望赛里斯。 「不是吗?你们一面称自己是亡灵,一面自称无名骑士。为何是骑士呢?因为这当中带有要挥舞正确之剑的意思。只要全面对照你们的行动与话语中带有的言外之意,应该自然能察觉到你们的目的吧。」 魔法的准备早已完成,赛里斯却没有劈下那把紫电魔剑。他只是直直瞪著把一号杰夫当成盾牌一样抓著的格雷哈姆。 「唯有察觉到的人会被你作为亡灵迎入无名骑士。就算无法拯救一切,也要尽可能让这个国家往正确的方向前进,为止你们毁灭、毁灭,一直不断地毁灭。」 格雷哈姆扬起可疑的笑容说: 「你们舍弃了自己呢。尽管知道自己在做错误的事,也要为了创造出总有一天谁也不用再犯错的时代,而一直挥舞那把亡灵之剑。就算舍弃现在,也要为了未来。」 格雷哈姆一面将一号杰夫举起,一面往前迈步。 「幻名骑士团当中唯一的例外,就是这个捡来的小孩一号杰夫。他一无所知地跟著你们一起行动。你只是一直扮演著亡灵,没办法对他说出真相,希望他能自己察觉到。就是这份愧疚,让你犯下了没有毁灭他的失误。」 他以天真无邪的表情说: 「虽不中,亦不远矣对吧?」 「一号杰夫。」 赛里斯不理会格雷哈姆地说: 「我应该说过,假如你没改变心意,我就让你像个亡灵般毁灭吧。」 一号杰夫一面饱受被人紧紧抓住根源的痛苦,一面勉强发出声音说: 「……请、请动手……团长伊希斯……」 就像做好觉悟,就像终于察觉到一样,他说: 「……就……就在现在,我成为亡灵了……!」 一切的事情,师父至今以来充满疯狂的行为,终于在他心中得到解答了吧。 「……谢罪就等……在地狱相见时……」 「说得好。」 赛里斯踏出一步刺出万雷剑。紫电迸发,剑身猛烈伸长。这一剑笔直贯穿一号杰夫的右眼,他的根源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溢出鲜血。魔力炸裂,卷起不祥的漩涡。他的根源就要发挥出真正的价值,发挥出支配次元的那个魔法。 「……你在……做什么…………?」 「瞧,你无法舍弃他。」 赛里斯的这一剑并不是毁灭魔法「灭尽十紫电界雷剑」。格雷哈姆举起手后,乱窜神镰贝弗奴古兹德古玛就飞回到他手上。 「好啦,会斩断什么呢?」 他使劲挥出神镰。随后,赛里斯的左手臂被斩断,「啪答」一声掉落在地上。 「团长伊希斯!」 对于发出吶喊的一号杰夫,赛里斯第一次露出温和的表情。 「一号杰夫,时代会改变喔。和平时代不需要我等亡灵存在。然而,你还有作为王活下去的人生。」 就像呼应万雷剑的魔力一般,一号杰夫濒临毁灭的根源让力量觉醒。大量鲜血溢出,同时化为球体将他包覆起来。 「时代说不定会改变呢。可是,什么都不会变。」 格雷哈姆挥出贝弗奴古兹德古玛后,这次换成他自己的左手掉落了。 「没中啊?」 他再度挥出乱窜神镰,这次是赛里斯的右脚被斩断了。 「亡灵一号杰夫毁灭了。永别了,伊杰司。我那不懂事,心爱的弟子啊。」 「团伊希──」 话语遭到时空吞没,一号杰夫伴随著失控的血之球体消失了。 「你要活下去。」 「很美丽的师徒爱呢。」 在失去右脚、跪在地上的赛里斯面前,格雷哈姆高高举起贝弗奴古兹德古玛站著。在乱窜神镰挥下的同时,万雷剑朝天空窜出细若如丝的紫电。赛里斯就这样将万雷剑刺进格雷哈姆的腹部。 「……你走错一步了呢,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 「亡灵不需要名字。即将毁灭的你,就将这个名字牢记在脑袋里吧。我乃幻名骑士团的团长伊希斯──」 赛里斯伴随著这句话施展大魔法「灭尽十紫电界雷剑」,庞大的紫电朝万雷剑直劈而下。他的目标不是根源。格雷哈姆的身体被轰成焦炭,眼看化为灰烬不断崩落。 「是想先让我挥不了乱窜神镰吗?」 下一瞬间,宛如轰隆雷鸣被打断般,劈下来的紫电遭到撕裂。因为乱窜神镰将可能性的万雷剑斩断了。 「运气很好哟。你应该直接攻击根源呢。」 赛里斯紧紧握住万雷剑高多迪门,注入所有魔力说: 「『波身盖然显现』。」 「即使如此,我的胜利也是无可动摇的呢。」 贝弗奴古兹德古玛的刀刃直接抵在赛里斯的脖子上,然后砍了下来。 「只要你无法舍弃一号杰夫。」 飞在空中的头纵使打算施展「复活」,却施展不出魔法来。格雷哈姆以几乎化为灰烬的残破手臂一把抓住头。 「啊啊,终于得手了。因为你很强呢。要不毁灭你而砍下头,还真累人啊。」 格雷哈姆将赛里斯的头用力压在自己无头的身体上。魔力粒子覆盖住脖子,然后完全连在一起。 「这样我就是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了。」 魔力充斥身体,紫电奔走。格雷哈姆化为灰烬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恢复过来。 他左右扭了扭头,确认头部是否能随意动作。他举起手,以紫电画出球体魔法阵,发现控制有点不太稳定。 「在适应之前,或许得花上一点时间吧?这样的话,似乎会被他识破。」 格雷哈姆回收掉在地上的万雷剑与三名幻名骑士的头,画出「转移」的魔法阵。 「在那之前,要做点什么来玩呢?」 格雷哈姆转移到某处去。留下来的,只有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的遗体。明明直到方才都还太阳当空,附近一带不知不觉化为黑夜。夜空中除了平时的月亮之外,还高挂著一颗幻想般的月亮──亚蒂艾路托诺亚。白银月光洒落,雪月花闪亮亮地飘落到火山口。 这些雪月花变成少女的模样,头发长及脚踝、眼瞳透著银辉,以及身穿一套纯白礼服。祂是创造神米里狄亚。 祂把手伸向赛里斯的遗体后,雪月花翩翩飞舞起来。被砍下的头一面缠绕著白银光芒,一面以创造之力复原回来。赛里斯微微睁开眼睛。 「……是……创造神啊……有何事……?」 赛里斯横躺在地上问。就算头回来了,他也早已没有起身的力气。 「你即将毁灭。」 米里狄亚以静谧的声音说: 「留在这具身体上的根源,只有你的意识,其他全都被他带走了。然后只要意识毁灭,你这个人就会消失。」 赛里斯不发一语。 「为了这个世界,为了和平一直在奋战的你,我想在临终前帮你实现心愿。」 米里狄亚这样提议。 「你想要什么?」 「作为亡灵毁灭──消除掉我的存在吧。」 赛里斯立刻回答: 「从这个世界,从阿诺斯心中。」 米里狄亚直直探头看著赛里斯的脸。 「为什么?」 「他很聪明,多半已经猜到我是谁了吧。尽管他表现得一派泰然,假如知道我毁灭了,他绝对会找出凶手的真实身分与原因。」 「我认为他应该会想知道你的死讯。」 赛里斯缓缓地左右摇头。 「时代会改变。他已经下定决心要结束这场永无止境的战争,打算斩断憎恨的连锁,统一魔族与人类携手合作。然而,不仅是母亲,就连毁灭我的都是人类。」 赛里斯就像自嘲似的扬声说: 「那家伙和我一点都不像,强大且温柔。难道要将憎恨带给希望和平的他吗?难道要让他断定自己十分愚昧,走上复仇的道路吗?」 他暂时沉默下来,然后再次开口说: 「这种事我怎么样都做不到。他只要笔直地看向前方就好。不要被憎恨绊住,只要朝和平的道路迈进就好。」 包覆赛里斯的白银光芒减弱,他的身体开始消失。他的根源即将迎来终末。 「魔王不需要一丝阴霾,继续一无所知就好。他并没有什么父亲,无名亡灵直到最后都没有名字,就只是这样消失了。」 「他要怎么处理?」 「他不是阿诺斯的对手。就算一无所知,也绝对会消灭掉吧。」 米里狄亚点了点头说: 「就为你实现吧。」 「创造之月」的光芒洒落,被破坏的雷云火山渐渐恢复原状。祂对自己与赛里斯画出「转移」的魔法阵。风景改变,两人出现在能一览密德海斯的山丘上。 「这里的话,能看到他的城堡。」 「……太好了……」 赛里斯凭藉即将消失的微弱魔力,勉强发出声音。 徐风吹拂,创造神的银发轻柔摇曳。 「你有遗言吗?」 米里狄亚温柔地问。赛里斯默默地不发一语。 「不会有人听到。至少在最后,我想听听不是亡灵的你的话语。」 赛里斯猛烈地咬紧牙关,接著他说: 「……我是个没用的父亲……」 赛里斯尽可能压抑涌上的情绪说: 「为了下一代挥舞著剑,为了守护而贯彻无情,对许多人见死不救。这双沾满鲜血的手,没有资格拥抱那个孩子。」 他以那双眼睛回顾自己一直作为亡灵的生涯。 「我认为在这种战乱的时代,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而放弃了。倘若我像那孩子一样强大,假如我有制伏一切来建立和平的坚定意志,说不定就能迎来不同的结局。我走错了路。」 赛里斯用力抓起山丘上的沙。这些沙穿过他渐渐透明的身体,滑落在地上。 「相对于我毁灭的数量,真的渐渐接近和平了吗?相对于我见死不救的人数,真的变成更好的世界了吗?认为迫不得已而放弃的事情不计其数。在我一直扮演亡灵的过程中,说不定早已成为嗜血疯狂的真正亡灵。」 握紧拳头的赛里斯眼中渗出泪光。 「我对那孩子的母亲见死不救。是我夺走了。是我杀掉的。没有比我更蠢的男人了。」 指甲陷入紧紧握住的拳头里滴下血珠。 「甚至无法说出自己是父亲,甚至无法呼喊他的名字,光只会对他严厉,没有爱意且愚蠢的……」 他颤抖著身体。光芒升起,灵魂缓缓升向天空。 「像是父亲的事,我一样也没能做到……尽管如此……」 赛里斯吐露悲伤,吐露他的心愿。 「也还是想至少让那家伙看见,他所希望的和平时代……」 话语中流露著悔恨。 「我没能实现。」 赛里斯将紧握的拳头敲打在地面上。 他再一次虚弱地说:「我没能实现。」 「……不过这样就好……既然我是错的,就表示那家伙是正确的。一点也不像我的那家伙,绝对不会失败……」 米里狄亚左右摇了摇头。 「他为了守护重要的人,而被世人称为暴虐魔王。与一直扮演著亡灵的你一样。」 赛里斯微微瞪圆双眼。 「因为是父子,所以非常像。」 「……和我很像……」 「你没有失败。你的意志会由他继承下去,世界会变得和平。你所奋战过来的日子,一定会连结到那里。」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说: 「他会帮你连上。」 赛里斯轻轻地吁了口气。 「但愿能在和平的时代……」 包覆他的白银光辉瞬间炸开,他的身体逐渐化为魔力粒子。 「抱一抱那家伙。」 赛里斯的根源完全毁灭,什么也没有遗留下来。 §40【亡灵的真面目】 创星艾里亚鲁渐渐失去光辉。早已过去的往日彷佛幻影一般从眼前消失,我的视野再度显示出原本的竖洞。 「早已结束的事……吗?」 忽然脱口而出的,是米里狄亚刻在艾贝拉斯特安杰塔壁面上的讯息。是什么结束了?那真的结束了吗?我想要确认这件事。 在那座山丘上,我的父亲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毁灭了。当时父亲的根源只剩下意识,其他全被格雷哈姆夺走了。既然如此,在他夺走的头上,有可能还保留著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的根源吗? 不──没有这种事。如果是这样,在格雷哈姆的头被砍下来时,应该会分裂成头与身体各一的两个根源,然而实际并没有这样。洁隆一族恐怕藉由将抢来的头与身体连接,以能自由操控的形式复制了留在头上的根源吧。头只是为了发挥本人的力量,用在术式上必要的媒介。说到底,分裂成两个的根源也没办法就这样维持太久。正因为如此,带有父亲意识的根源才会在那座山丘上毁灭了。 真的毁灭了吗?稀薄的根源难道不就只是飞到哪里去了吗? 「不对──」 我用力抓住自己的头,刺入「根源死杀」的指甲。鲜血流出,尖锐的疼痛朝我袭来。就算飞到某处去了,那么稀薄的根源应该怎么样都会立刻消失。我在感伤什么?这是早已结束的事,米里狄亚的讯息不是这样写的吗? 那只不过是事实。该思考的不是过去而是现在,不能忘记这一点。我在地底遇到的那个男人──假冒我父亲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的人类──是格雷哈姆。 就连这个名字也是抢来的吧,但他的真实身分怎么样都好。格雷哈姆夺走洁隆之血,夺走父亲的头,伪装成幻名骑士团的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我的父亲。 我将他毁灭了。以「斩首刎灭极刑执行giginubuenuenuzu」砍下了他的头── 『阿诺斯。』 雷伊的声音经由「意念通讯」响起。我努力保持平静地问: 「……怎么了?」 『卡希姆说他想暂时一个人静一静呢。』 想要独处吗?哎,要是暴露出那种丑态,会想独处也是无可厚非……那么── 『我想放长线钓鱼看看。他说不定还隐瞒著什么事情呢。』 应该不会有错吧。不过── 「加隆。」 我这样呼唤他后,雷伊的魔力就像惊讶似的动摇了。 「接下来的事,能交给我处理吗?我有事必须问他,时间有限。」 『……就交给你了。』 我以「飞行」浮上空中,在竖洞里往上飞去。卡希姆离开雷伊身旁,我预测他的移动路径,预先到那里等候。这里远离遗迹神殿,是空无一物的洞窟岔路。 我以「幻影拟态」与「隐匿魔力」隐藏起来后,卡希姆就来到这里。他回头看著后方,确认雷伊他们没有跟上。接著他画起魔法阵,从中取出一把圣剑。 「……加隆……我……」 卡希姆带著就像做好觉悟的表情,将圣剑刺进自己的胸口。圣痕浮现,剑刃贯穿心脏。画在他体内的是「转生」的魔法阵。 「真是让人瞧不起的男人,难怪你没有被灵神人剑选上。」 「…………什…………么…………?」 「转生」的魔法遭到「破灭魔眼」破坏,卡希姆露出惊愕的表情。我解除魔法现身,拔出刺在他胸口上的圣剑,拋到地面上。 「……暴虐……魔王…………」 我施展「总魔完全治愈」的魔法治好卡希姆的伤口。他向后退开,捡起圣剑「咕嘟」一声吞了一口口水。我朝害怕的他说: 「只要不是在眼前施展『转生』,就无从得知是否转生了。被雷伊澈底击败的你最后死于非命──你想伪装成这种情况,在那个男人心中留下疙瘩吧。」 「……不是的……我只是……想要重头来过……舍弃记忆,忘掉自己曾是卡希姆的事,让自己这次能走上正当的勇者之路。」 我指著他的脸后,他一脸露出困惑的表情。 「和我猜得一样啊。也就是说你有事情瞒著我们吧?假如被我逮到,就没办法活著隐瞒下去,所以才要转生,完全舍弃掉记忆。」 我的脸上自然地扬起嗜虐的笑容,使得卡希姆微微地全身发颤。 「你就仔细想想吧。你想隐瞒的事情是什么?那是什么无聊的嫉妒能碰触的领域吗?要想清楚啊。」 我冷冷看著卡希姆。 「说。」 「……是、是真的。我就只是想要重头来过。就只是这样。」 对于让人傻眼的答覆,我忍不住面无表情地说: 「那我就帮你实现这个愿望。」 我画出魔法阵。魔力变化成黑线,绑在他的脖子上。 「坠入再也回不来的地狱吧。」 突然间,卡希姆眼前的风景不断改变。多到让人眼花撩乱的不同景色大量地流过,然后我们抵达战火的正中央。 「……盖拉……帝提…………?」 卡希姆瞪圆大眼环顾四周。周围一带是两千年前的盖拉帝提。 激烈的剑击声冲击耳朵,魔法的爆炸声不停回荡开来,人们的惨叫与怒吼此起彼落。这里是战场。 「……卡希姆……!背后就交给我,你去打倒魔王……!」 卡希姆回头看去,再度一脸惊愕。站在那里的是他的老师杰鲁凯,他正朝著袭来的魔族们挥舞圣剑,同时发射魔法炮击。 「杰鲁凯老师……」 「……就交给你了,卡希姆。倘若是你就办得到。毕竟你可是被灵神人剑选上,要讨伐魔王的勇者啊……」 「……勇者……我吗……?」 卡希姆注视起手上的圣剑。那把剑是灵神人剑伊凡斯玛那。 「这是……什么…………?」 「你是第一次回到过去吗?」 听到我这么说,卡希姆一脸惊愕的表情。 「回到过去……怎么可能……你的意思是,这里真的是两千年前的盖拉帝提吗……?这种事……」 「难道你以为我会有办不到的事吗,愚蠢的男人?」 我用眼神威慑后,卡希姆就向后退开。 「我改变过去,让你被灵神人剑选上了。」 「……你这么做到底是有什么目的,魔王!」 「只不过是帮你实现愿望罢了。假如勇者卡希姆是对的,对我来说也很方便。」 卡希姆一脸凝重地瞪著我。 「倘若你能做出与加隆一样,或是更胜于他的表现,这个过去就会化为现实。拯救加隆没能救到的众多生命吧。你的名字将会作为带来和平的勇者,在魔法时代里扬名立万吧。」 本来愣住的卡希姆,表情慢慢地变了。他的眼中隐含坚强的意志,猛然握紧圣剑。 「好,来吧。如今你的宏愿实现,你被圣剑选上了。只要击退我,你就会成为真正的勇者吧。」 「……真正的勇者……我成为……真正的勇者……」 卡希姆的眼中散发前所未有的神采,猛烈地蹬地冲出。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灵神人剑刺了过来。从四面八方飘来的黑暗覆盖住剑身,形成了剑鞘。 「什……么……!」 「『黑鞘jiruma』。」 被收进黑鞘之中,灵神人剑的力量消失了。「黑鞘」是我为了对付灵神人剑而开发的魔法。尽管因为灵神人剑的进化而失去效果,首次使用还是具有十足的效果。 「在盖拉帝提的这场战斗当中,勇者加隆因为『黑鞘』丧失灵神人剑的力量。尽管已耗尽六个根源,但这里是人类仅存的最后堡垒──盖拉帝提,因此他也没办法撤退。」 我在双手染上「根源死杀」。 「……喝!喝啊啊啊……!」 虽然卡希姆连同「黑鞘」一起将灵神人剑敲在我身上,想当然耳,我的身体毫发无伤。 「尽管已经习惯和平了才对……不过我现在对自己是两千年前的魔王这件事,感受不到抗拒呢。」 我将「根源死杀」的指尖刺进他的腹部。 「咳……哈……」 「小心点。照这样下去,你说不定会毁灭。」 我将漆黑指尖刺得更深,捏烂心脏。 「唔咳、啊噗……!」 卡希姆施展「复活」。 「好啦。就让我见识一下吧,勇者卡希姆。鼓起勇气跨越这个绝境吧。」 「……住、住手…………」 我抓住卡希姆的根源,紧紧将其握住。 「咳噗噗……!」 「就像那个尽管失去了剑、失去了盾,也依旧击退本魔王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的加隆一样。」 我在卡希姆的体内与根源上直接画出魔法阵。 「展现勇气,让我见识一下人类的美好吧。」 「……唔……!」 卡希姆施展「转生」的魔法,在毁灭前转生离开了。我失望地看著他逐渐消失的根源。 「『羁束项圈梦现』。」 盖拉帝提的风景消失,我与卡希姆再度回到原本的场所。时间几乎没有前进,什么都没有改变──除了他的脖子上绑著不祥的项圈之外。 卡希姆就像猛然回神似的茫然地环顾周围。 「……从过去回来了吗…………?」 「方才的景象,只不过是那个项圈让你看到的梦。」 我指著「羁束项圈梦现」的项圈说: 「不过那是过去的重现。加隆也陷入了与你一样的状况。」 我慢步走到他身旁。 「你觉得那个男人当时在那里做什么?」 卡希姆被我的话语压制,浑身颤抖、恐惧著。他尽管陷入沉思,但不论怎么想,都想不出任何方法的样子。 「他以擅长的根源魔法,自行狠狠地贯穿被『根源死杀』抓住的根源。」 「……要、要是……这么做……?」 「会毁灭。而这就是加隆的目的。濒临毁灭的根源会变得更加闪耀。那个男人以在消灭之前膨胀到那般强大的魔力,施展了『根源光灭爆』。」 卡希姆一面瑟瑟发抖,一面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勇者加隆舍身的『根源光灭爆』,到底就连我也无法全身而退。最重要的是,部下的牺牲会十分惨重吧。要强行压制并阻止魔法发动可是很辛苦呢。让我当时只能撤退。」 卡希姆哑口无言,一脸茫然地看著我。 「懂了吗?」 我贴到他面前,瞪著他做出断言: 「这就是勇者。那个男人的心灵有多坚强,互相尽情死斗过的我最为清楚。是加隆告诉了我人类的美好。倘若没有他,就无法实现现在的和平。」 我的眼神中带著怎么样都无法压抑的愤怒。愚蠢之人不计其数。尽管如此,我知道这世上并不是只有愚蠢之人。 「就凭你也想嫉妒?小石子能对太阳有什么意见?给我秤秤自己的斤两吧。」 我从全身溢出漆黑的魔力粒子,卡希姆就像被杀气压倒一样当场跌坐在地。我探头盯著他的脸向他说: 「这是最后了。抱歉,我现在有点不耐烦。倘若是为了尽早知道真相,就连我自己都无法想像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光是溢出的魔力就让竖洞……不对,是让整座艾迪特赫贝撼动起来。 「说。」 卡希姆张开颤抖的嘴巴说: 「……被、被我夺走的艾里亚鲁,不是在王宫壁画上的那一颗……」 唔嗯,和我想的一样吗?米里狄亚留下的讯息上,写著艾里亚鲁共有五颗星。不过,这其实是错的。我确实明白大致上的事情,还有格雷哈姆的存在恐怕会对迪鲁海德造成危害。可是创星之中,并没有关于破坏神阿贝鲁猊攸的过去,我直到现在还是想不起关于祂的事情。就假设米里狄亚受父亲赛里斯所托夺走我的记忆,创造了虚假的记忆吧。这恐怕是在建造分隔世界的墙壁时,趁注入魔力的瞬间动手的吧。当时,她还从我身上夺走关于破坏神阿贝鲁猊攸的记忆。 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尽管不知道答案,这段过去封印在创星里的可能性很高。 既然如此,认为还有其他创星存在会比较妥当。打从两千年前,格雷哈姆就取得狂乱神亚甘佐的权能。米里狄亚利用留在亚露卡娜体内的自身秩序──「创造之月」亚蒂艾路托诺亚,留下了那段讯息。 然而,格雷哈姆曾有过与成为代行者的亚露卡娜接触的机会。他说不定就在那个时候,窜改了米里狄亚所要留下的讯息。假如只是将一个数字,比方说把六改成五── 「你方才与雷伊交战的那个地方被破坏得非常严重,你隐瞒了那里曾有过壁画的事吧?你所持有的,是本来放在那里的创星艾里亚鲁对吧?」 卡希姆点了点头。 「最后一颗在谁手上?」 「……在冥王……伊杰司手上……」 「关于你的『契约强制』,是以狂乱神亚甘佐的权能将内容伪装成其他样子吧?」 卡希姆点了点头。 「现在不在这里,与雷伊交手的时候也没有使用。祂不是你的选定神,而是谁的?」 「……赛、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的……」 「唔嗯,我很清楚了。」 我转身离开。 「雷伊,这家伙就交给你处置了。」 我向前来的雷伊这样传达,在竖洞里逐渐降落。抵达最底层后,以「魔震deiasu」分开地面,潜入更深的地底中。伊杰司带著创星,到底去哪里了? 虽然我以「斩首刎灭极刑执行」砍下头,但格雷哈姆应该还活著。他的身体和洁隆一族一样无头。对于本来就无头的魔族,斩首的魔法效果无法发挥。他当时伪装自己已经毁灭,趁机转生离开了。 ──藉由「母胎转生」。根源不论是毁灭、死后变得无法复活而消散到某处去,还是转生,就现象看来,全都只不过是根源消失了。 只能以根源消失之前的状况来判断是毁灭了,还是转生了,不过只要不让我看到魔法阵,也不是不可能澈底骗过我。毕竟那家伙拥有窜改秩序的狂乱神。 冥王的目标,恐怕就是杀师仇人格雷哈姆。格雷哈姆如今在哪里做什么事?八神选定者会从八人增加到现在的人数,恐怕就是他搞的鬼。直到天盖落下的那一天为止,八神选定者确实都还只有八人。认为人数在这之后才增加,应该会比较妥当吧。 方法只有一个。也就是以狂乱神亚甘佐的权能扰乱调整神艾洛拉利艾姆的秩序,改变成不同的秩序。 由于有我陪在身旁,他没办法对身为调整神代行者的亚露卡娜出手。既然如此,认为他窜改了另外一半的艾洛拉利艾姆的秩序比较妥当。尽管调整神据说只会出现在选定审判的胜者面前,看来现在情况似乎有点不太一样了。 这件事与米里狄亚打算结束选定审判的行动有关吗?尽管尚不清楚,要是调整神一直处于地底的某处,地点就只会在那里了。 我挖掘大地前进后,视野突然开阔起来,下方出现那座神圣的城堡。 神代学府艾贝拉斯特安杰塔──记载八神选定者名字的圣座之间,正是调整神秩序运作的地方。换言之,那是调整神的末路。 那里有他。 夺走父亲头颅的格雷哈姆就在那里── §41【那一天的剑,如今也依然】 「喀、喀」的脚步声响起。我沿著艾贝拉斯特安杰塔的通道前进,推开那扇门。这里是圣座之间。圆形的空间里均等设置著坐垫,洒落在坐垫上的光芒化为帷幕发出耀眼的光芒。其中央有一道人影,是戴著大眼罩的魔族冥王伊杰司。他应该早就察觉到我来到这里了吧,可是他的独眼目不转睛地死盯著前方。 「嗨。」 莫名轻佻的声音在此响起。通往楼中楼的阶梯上方──略为宽敞的地板上画著「转移」的魔法阵,一名男人转移过来。他是装著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头颅的格雷哈姆。 「应该说演员都到齐了吧?」 格雷哈姆倏地高举手。随后,从天花板洒落在坐垫上的光芒就改变方向,照射在他背后的墙壁上。从黑暗中浮现出来的,是被绑在巨大十字架上的霸王碧雅芙蕾亚。她尽管睁著眼睛,却很憔悴、呆滞。我能在她腹中的深渊里,感受到超乎常轨的强大魔力。她应该早已经由「母胎转生」怀孕了吧。那个胎儿的魔力,甚至在侵蚀母胎的样子。 「假如可以,我想再继续与你玩一下父子游戏呢。」 和之前一样,格雷哈姆以一副好人般的表情说。那表情非常丑恶,让人作呕。 「嘻嘻,瞧你那张脸。看来已经看到过去的样子呢。」 格雷哈姆指著我的脸微笑起来。 「阿诺斯,我呢,打从两千年前你诞生的那一天起,不对,是打从你还在母亲胎内的时候起,也不对,是打从更久更久以前──」 他眯眼说道: 「──就一直在等著你哟。」 尽管他说得就像对我很执著一样,语气却很轻佻。 「虽然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但我先跟人约好了呢。」 他慢步走下阶梯。 「因为我和他缔结了『契约』。」 格雷哈姆看著我的同时,改为指向伊杰司并随口说: 「对吧?」 「你从两千年前起就毫无长进,依旧是个多话的男人啊。不准你再用那张脸吐出轻浮的话语。」 格雷哈姆停下脚步,将自己的脸──他师父的脸──笔直朝向冥王。 「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的脸会让你不愉快吗?那还真是抱歉呢。不过,他应该也很在意,而要是你继续遭到误解,内心也很难受吧?」 「不论谁要怎么想都无关紧要,此身早已成为亡灵──」 伊杰司压低重心,用双手举起红血魔枪迪西多亚提姆,其枪尖笔直对准了格雷哈姆。 「唯有贯彻这把信念的长枪。」 格雷哈姆不理会冥王的话语,朝他身后的我继续说: 「为何冥王伊杰司会协助我,我想你察觉到了吧?因为他想要毁灭我。他的师父──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隐姓埋名,不让他人知晓自身的信条,为了迪鲁海德的和平挥舞剑。」 格雷哈姆滔滔不绝地说。冥王以独眼瞪著这样的他,在体内提炼著魔力。 「就连在当时也一样哟。如今在迪鲁海德,几乎无人知晓他的事迹。他一如字面意思地作为亡灵,未在历史留名地死绝了。在他看来,我就像在贬低这种崇高骑士们的意念吧?」 格雷哈姆说得彷佛事不关己一样。 「拥有师父长相的我,打算使用师父的力量,践踏师父行为的举动,伊杰司应该不会原谅吧。」 他一连串说出的话语,全都像是在挑衅一样。然而听到这些轻佻的话语,冥王的内心没有被打乱。格雷哈姆微笑起来。 「他的这种个性,不知为何让我非常中意呢。所以我决定不毁灭他。我没有回应他的决斗,一直四处逃窜。他就连我的一道踪迹都掌握不到。」 要毁灭不想战斗的对手是非常困难的事。正因为对方有要毁灭自己的意思,自己才会出现毁灭对方的机会。假如对手比自己强大,就更是如此吧。倘若对手选择逃跑,就连所在位置都掌握不到,那就束手无策了。 「就在他怀著竹篮打水般的心情遍寻我时,我派出使者向他提议了呢。我对他说,要是他加入我的幻名骑士团,服从我的命令三次,就算要我回应决斗也行哟。当然,是直到其中一方毁灭为止呢。」 于是掌握不到格雷哈姆所在位置的伊杰司,就接受了这个提议吗? 「回收碧雅芙蕾亚与那颗头,也是命令之一吗?」 「这应该是个苦涩的决定吧。」 格雷哈姆就像在说这是一场有趣的闹剧一般,用喉咙发出「咯咯」的笑声。 「因为要是把头带回来,我就能再度作为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活下去。不过,假如不把头带回来,就会让好不容易才掌握到所在位置的我逃走。」 冥王应该经过一阵天人交战吧,不过还是以毁灭格雷哈姆为优先了。因为恐怕会冒渎死者的这个决定,是如今亡殁的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他师父的心愿。 「你对冥王下达的最后一道命令,是为了守护住艾里亚鲁而与我交战,把第六颗的创星艾里亚鲁带到这里来吗?」 「是啊。」 这样一来,认为艾里亚鲁有五颗星的我,就永远不会注意到被隐藏起来的记忆吧。也就是说,他真正想隐瞒的,是在第六颗星里的过去吗?为了这个目的,才意图隐瞒自己的真实身分。 「你要的东西,拿去吧。」 伊杰司画出收纳魔法阵,把迪西多亚提姆刺进去,将放在枪尖上闪耀蓝光的创星朝格雷哈姆拋了过去。画出拋物线的艾里亚鲁落在他手中。 「很遗憾,艾里亚鲁其实有六颗的事情暴露给阿诺斯知道了。哎,这不是你的责任,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格雷哈姆画出魔法阵,把创星拋进去。相对地,魔剑的剑柄倏地出现。他拔出万雷剑高多迪门,在身上缠绕著紫电。 「我就依照约定,陪你玩玩吧。」 伊杰司让魔枪一闪。下一瞬间,我的脚边就被劈开了。那里留下一道像是以血描绘出来的线痕。 「不准越过那条线,魔王。尽管你应该也有讨伐那家伙的资格,但是──」 伊杰司带著坚定不移的决心厉声说: 「这是余──幻名骑士团在两千年前的未了之战。」 他没有回头看我一眼,将手上的长枪尖指向格雷哈姆。 「就只是过去的亡灵在现世徘徊。就算不用生者出手,也很快就会消失、回归过去。」 那一天,赛里斯率领的幻名骑士团向格雷哈姆发出挑战,然后落败。假如伊杰司当时不在场,赛里斯说不定就能毁灭格雷哈姆──他应该存有这种后悔吧。 让伙伴牺牲、受师父救助,只有自己一人苟活到和平的时代。在他的师父赛里斯毁灭之时,伊杰司就舍弃天真,成为真正的亡灵,然后一味地走在自己师父走过的道路上。而这一切全是为了讨伐格雷哈姆。 「……真拿你没办法。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暂时当作没看到吧。你就趁这个时候清算过去吧。」 「感激不尽。」 冥王的独眼亮起,提炼好的魔力猛然溢出。 「话说完了吗?」 伊杰司以无言回应,格雷哈姆就眯起眼来。 「那就开始吧。」 以此作为信号,伊杰司出手了。迪西多亚提姆有如闪光般亮起,朝格雷哈姆刺出。超越时空的枪尖出现在他面前,刺向他的心脏。剎那间,才以为紫电奔出,魔枪就从格雷哈姆的身旁穿了过去。 「红血魔枪虽然没有距离──」 格雷哈姆一口气逼近距离,劈下万雷剑。 「可是长枪尖一直都位在长枪的直线上。只要看著你,要避开就易如反掌哟。」 「叽叽叽叽叽」的尖锐声响彻开来,迸发出魔力与魔力冲突的火花。伊杰司以魔枪的长枪柄挡下万雷剑的一击。 「还是老老实实地请求他的协助会比较好吧?」 「消灭你是余的职责喔。余不会让给任何人。」 长枪上溢出的鲜血挡下迸发的紫电,冥王将剑身打掉。朝著跳开的冥王,紫电之刃就像要追击一样地伸长。在他偏头避开这一剑的同时,次元魔枪袭向格雷哈姆。这一枪擦过他的脸颊,流下些许鲜血。 「想做的事和能做的事可不同哟。」 赛里斯让左手窜出紫电,画出球体魔法阵。 「呣!」 红血魔枪立刻贯穿那道紫电,吞噬到次元之中。伊杰司以秘奥之一「次元冲」将魔法阵传送到远方去,剎那间── 「『波身盖然显现』。」 格雷哈姆以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擅长的那个魔法,构筑出可能性的球体魔法阵。同时,他接近到伊杰司身旁劈下万雷剑,不过红血魔枪挡下了这一剑。 「『紫电雷光gabuesuto』。」 紫电从球体魔法阵传导到剑上,经由魔枪流窜到冥王身上。 「你忘了吗?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的幻名骑士团是我一个人灭掉的。」 紫电发出「滋滋滋滋」的声响焚烧冥王,就连根源都烧焦了。伊杰司咬紧牙关、踏稳脚步,使尽全力将格雷哈姆推开。 「呣……!」 一拉开距离,他就将手上的长枪笔直刺出。可是超越次元的长枪遭到格雷哈姆的魔眼眼睛看穿,他偏开身体避开这一击。这时长枪就像液体一样变形,同时大幅弯曲。枪尖就像朝著格雷哈姆避开的方向追去一样逼近。就算他让上半身后仰躲掉这一击,长枪柄也化为水流盘旋过去。 这不只是红血魔枪的力量,还有水葬神亚弗拉夏塔的秩序。伊杰司早已让神附在身上。尽管鲜红水流堵住格雷哈姆的退路,长枪尖还是刺在他的脚边。血之喷泉涌出,遮蔽住魔眼。趁著格雷哈姆看丢伊杰司身影的瞬间破绽,他刺出恢复成原样的迪西多亚提姆。 尽管如此,对准咽喉的这一枪还是在击中之前被避开了。紧接著长枪突然转弯,将万雷剑从格雷哈姆手中打飞。涌出的血之喷泉平息,两人的视线交错。 「要认为毁灭了还太早了啊。余等在那一天的剑,如今也依然在此。」 §42【葬送】 万雷剑远离格雷哈姆的手,掉落在地上。尽管变得赤手空拳,他依然不为所动地保持著微笑。 「天晓得,这还很难说吧?即使还在那里,你们的剑说不定也早就折断了哟?」 「那就以断剑斩杀。」 伊杰司的手边才晃动一下,魔枪就以目不暇给的速度刺出。「铿」的一声金属声响彻开来,这一枪被抵挡下来。只要将魔力集中在魔眼上,就会发现那里隐约浮现著人影。那是「幻影拟态」与「隐匿魔力」,倘若冥王伊杰司不凝视,就会看丢身影的程度。以杀害根源的魔剑挡下红血魔枪的,是穿著大衣的亡灵,伊杰司十分熟识的无名骑士。 「……二号艾德……」 剎那间剑光一闪,伊杰司立刻向后退开。可是他错估以隐蔽魔法藏起的魔剑长度,使得身体与肩口被撕裂开来。冥王的独眼再度捕捉到两名隐约浮现的亡灵身影。 「……四号捷特、三号杰诺……」 尽管以「幻影拟态」与「隐匿魔力」只能看到模糊的身影,过去的幻名骑士就像要守护格雷哈姆一般阻挡在前。 「瞧,你们的剑折断了吧?他们已经就连自己挥剑的理由都不记得了。」 「就算你夺走头,让模样相似也没用。」 同时袭来的四号捷特、三号杰诺与二号艾德的剑,被伊杰司以那把变化自如的血流长枪打掉。 「你只是经由『母胎转生』,让与自己一样拥有洁隆之力的魔族诞生而已。夺走二号艾德他们的头,夺走他们的力量,将应该消灭的幻名骑士团再度重建起来。」 二号艾德从正面,四号捷特从背面,三号杰诺从侧面向伊杰司展开猛攻。 「他们早已毁灭,继承所有人剑刃的只有余哟。」 「当」、「叽」、「铿」的声音响起,三把魔剑被打飞。 「余等乃无名骑士。别以为毫无信念的亡灵之剑能伤得到余。」 伊杰司的脚边涌出血之喷泉,完全掩盖住他的身影。二号艾德他们就算用魔眼眼睛凝视,他的身影也完全受到水葬神亚弗拉夏塔的秩序所掩盖,无法看穿。 「红血魔枪,里秘奥之一──」 鲜红长枪的闪光画出圆形。 「『水葬斩首』。」 从血之喷泉里奔出的长枪刃,砍下幻名骑士团三人的头。喷出的鲜血就这样在上方变成三把红血魔枪迪西多亚提姆,猛烈落下将他们的身体钉在地面上。 「去死吧。」 鲜红液体从被贯穿的幻名骑士们身上溢出,在脚边形成血泊,使他们沉了进去。不论他们怎么挣扎,被红血魔枪钉住的身体都动弹不得,淹没在带有水葬神亚弗拉夏塔秩序的血泊之中毁灭了。伊杰司以独眼看向飞上空中落下的三人首级。魔法发动,血球将三人包覆起来,轻盈飘浮在伊杰司的脸部高度上。 「二号艾德、三号杰诺、四号捷特。」 伊杰司向过去的同伴说: 「让你们久等了。」 魔枪三闪。他们的头被贯穿,就像溶入血球一般消灭了。 「没在两千年前学到教训吗?这种感伤会为你带来败北哟,一号杰夫。」 伊杰司朝声音的方向瞪去。格雷哈姆已将手缓缓地高举起来。他的右手上带有压倒性的破坏之力。凝缩的紫电聚集起来,在那里散布雷光。在伊杰司消灭幻名骑士的期间,他画出十道魔法阵。以紫电连结起来的那些魔法阵,形成一个巨大的魔法阵。 「倘若等之后再葬送亡灵的头,你说不定就能阻止这一招了。」 格雷哈姆将指尖朝向冥王。 「『灰烬紫灭雷火电界rabuia gigu gabueriizudo』。」 连结起来的紫电魔法阵轰响雷鸣,在射穿伊杰司后将他团团围住。 「灰烬紫灭雷火电界」内侧有闪电结界。不仅无法转移,甚至没有避开紫电的空隙。就连伊杰司那把超越次元的魔枪都极难斩断这个空间吧。当下领悟到无法避开的伊杰司,将迪西多亚提姆作为盾牌的瞬间,庞大的紫电溢出,露出狰狞的獠牙。圣座之间被染成一片紫色,超乎寻常的光亮照耀著那里。雷鸣发出让人不寒而栗的声音,激烈地轰响开来。那是毁灭的闪电。彷佛世界末日般的落雷朝他一口气倾注而下。 反魔法被不断撕裂的「滋滋滋滋滋滋滋滋」轰鸣响彻开来,伊杰司身上的神的秩序眼看越来越薄弱。就在这时,伊杰司的四方出现水壁,能在里头看到一道人影。那是应该附在伊杰司身上的水葬神亚弗拉夏塔。 「水葬盾。」 人影反转一圈,在水壁里头上下颠倒过来。那道屏障尽管遮蔽了毁灭紫电,水葬神的魔力却一分一秒地不断消失。这是因为祂藉由水葬自己,创造出坚固的护盾。祂大概想守护缔结盟约的主人吧,然而就连那道屏障也无法支撑太久。 「……唔啊啊啊……!」 水壁中溢出更多的水,将「灰烬紫灭雷火电界」的内侧以水完全淹没。伊杰司在水中奔驰而出。迸发的紫电打穿水葬盾,同时开始毁灭。当伊杰司踏出第三步时,巨大紫电充斥整个空间,几乎所有的水都消灭了。毁灭闪电的威势持续不减,直击失去护盾的冥王。尽管如此,他没有停止前进。 承受著紫电,全身遭到灼烧,喷出大量的鲜血。这些从冥王根源中洒落的血,是他魔力的泉源。 「你知道吗?这种行为,人们就称之为徒劳哟。」 更大的雷鸣轰响,庞大紫电朝伊杰司从四面八方落下。地面炸开,爆炸气浪卷起,大量的鲜血再度流出。足以让艾贝拉斯特安杰塔为之震撼,彷佛即将崩塌的大魔法,不停地打在伊杰司身上。 「……格雷哈姆……余要将你……!」 伊杰司穿过紫电的空隙刺出迪西多亚提姆。 「哦?」 长枪尖停在距离格雷哈姆的脖子只差一点的位置上。 「真是可惜呢。」 雷鸣止歇,「灰烬紫灭雷火电界」结束了。逼近到距离格雷哈姆只差一步的伊杰司流著大量鲜血,他身上早已感受不到水葬神的秩序。 「为了保护你,水葬神死了。纵使如此,这把枪还是没能伤到我。不论是现在还是过去,你们幻名骑士团的剑都没办法阻止我。」 「笑话……不论如何,带你上路都是余的职责……」 伊杰司拖著伤痕累累的身躯亮起独眼。 「『血界门』。」 就像从流下的血泊中隆起一样,四道巨大的「血界门」宛如围住伊杰司与格雷哈姆一般出现。 「红血魔枪,秘奥之七──」 四道「血界门」同时关上。等注意到时,两人的腰部以下已浸泡在血池之中。 「──『血池葬送』。」 格雷哈姆的身体突然沉入血池之中。 「你以为我没在看吗?你与阿诺斯的战斗。」 格雷哈姆画出四道魔法阵,施展「次元门卫」的魔法。出现的四道门发挥出要让他超越次元的效果。剎那间,伊杰司踏步刺出迪西多亚提姆。 「……呃、啊……啊……!」 魔枪贯穿格雷哈姆的胸口,附著上鲜血,将他的根源钉在原地。 「这才是真正的『血池葬送』喔。」 与将根源钉在原地的红血魔枪之力相反,「血界门」造出的血池持续将格雷哈姆传送到遥远次元的另一端。相反的两股力量将格雷哈姆的根源撕裂消灭。即使要像我做过的一样,以「次元门卫」绕一圈回到原地,根源也早就被撕裂,没办法平安无事吧。 伊杰司当时没有要毁灭我的意思,也知道格雷哈姆在看著那场战斗,因此并没有使出全力吧。一面对付人称暴虐魔王的我一面留有实力──一切全是为了这个瞬间。 「这个时代不需要余等。」 格雷哈姆被长枪刺穿,身体渐渐被血池吞没。 「亡灵仿徨的错乱和平,这下就结束喽。」 冥王朝著他的头──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的脸,投以像是在送别一般的眼神。 「师父……让你……」 血珠从冥王被紫电伤得惨不忍睹的独眼中溢出,沿著脸颊滑落。 「让你久等了。」 滴落的血红水珠在水面上泛起波纹。以此作为信号,格雷哈姆的身体完全沉入血池。 「请安息吧。」 §43【心爱的弟子继承师父的意志】 有如哀悼的寂静弥漫在圣座之间。就像要打破这道寂静一样,水花发出「啪唰」的一记声响飞溅而起。格雷哈姆的一只手突然伸出血池,抓住迪西多亚提姆。 「事到如今,不论你再怎么挣扎都没用。」 在四道「血界门」的包围之下,格雷哈姆被贯穿根源,沉进「血池葬送」里。既然已经沉得这么深了,就不可能逃得出来。 『……那一天,你懊悔著自己的过错呢。』 逐渐沉入次元另一端的格雷哈姆传来「意念通讯」。 『没能看出师父的真心,让你对不成熟的自己感到羞耻。这份后悔让你违背了师父要你作为冥王伊杰司活下去的遗言,变成和他一样的亡灵。』 他抓住长枪柄,想尽办法不让自己沉下去地支撑著,但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吧。 「废话说完了吗?」 『你难道不懂吗?他为何没有要你成为亡灵?在最后一刻理解他心情的你,明明应该拥有这种资格。』 打断格雷哈姆的话语,周围响起呻吟般的声音。是碧雅芙蕾亚。画在她肚子上的魔法阵聚起光芒,「怦咚、怦咚」的心跳声在胎内响起。超乎常轨的魔力就要在她内侧觉醒了。 「……波鲁……迪诺斯……」 碧雅芙蕾亚就像梦呓似的呢喃,将纤纤玉指放在腹部上。 「……等等喔……我们的孩子……马上……就要诞生了……」 冥王面不改色地说: 「虽然不知你打算生出什么样的怪物,不过余不会让你活到那时候。」 『是这样吗?假如要等到我毁灭,你就无法阻止她生下那个。胎儿马上就会拥有肉体,要堕掉只能趁现在哟。」 「无关紧要。只要生下来再杀掉就好。」 他说得确实有道理。尽管不知道会生出什么来,不过就是刚出生的婴孩,只要随便逗弄就好。 『你做得出这种事吗?』 格雷哈姆发出「滋滋」的声响沉入血池,他的手就快从长枪上放开。另一方面,在碧雅芙蕾亚胎内即将出生的根源逐渐强大,开始发出激烈的魔力。冥王没有理会他的刺激,将独眼朝向格雷哈姆。 不论他怎样出招,都会被那把魔枪处理掉吧。无计可施之下,格雷哈姆的手慢慢从长枪柄上滑落,不久后就像达到极限一样完全放开。 他的手沉进血池中。根源看起来的确就像消失了一样。 剎那间,伊杰司从血池中造出另一把迪西多亚提姆,朝著碧雅芙蕾亚刺出。 「……呜……啊……!」 超越次元的红血魔枪,以枪尖贯穿碧雅芙蕾亚的腹部。 「……呜……住……住手……快住手……这孩子是……!」 「红血魔枪,秘奥之一──」 伊杰司的长枪在碧雅芙蕾亚胎内的孩子身上刺出一个洞。 「──『次元冲』。」 即将诞生的根源被吞入次元裂缝之中,传送到遥远的另一端。洒落在圣座之间的光幕消失,设置在此的座垫化为魔力粒子消散。 「不论是什么样的怪物,没有胎儿离开母胎之后还活得下去。」 「……不、不要…………」 碧雅芙蕾亚茫然地瞪圆大眼。 「……不要……我和波鲁迪诺斯的……」 她左右摇著头,激烈地癫狂起来。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著惨叫,格雷哈姆应该已经沉没下去的手抓住伊杰司的脚。冥王露出凝重的眼神。因为应该消灭的根源,不知为何还在那里。格雷哈姆的脸突然从血池中探出,露出一副好人般的笑容。 「瞧,你没办法舍弃她。」 伊杰司感到迪西多亚提姆不太对劲,于是拔了出来。长枪的前端澈底消失。 「呣啊……!」 为了不让他爬出血池,冥王以另一把红血魔枪再度刺向格雷哈姆的胸口。他注入魔力、鼓起全身的肌肉,为了让格雷哈姆再度沉进次元尽头地将他压下去。雷血发出「劈啪劈啪」的声响从他的根源中溢出。绯电红雷沿著红血魔枪窜出,灼烧伊杰司的身躯。然而尽管遭到灼烧,冥王依旧没有放手,就这样把长枪往正下方推去。 「别迷路了,给我沉下去。」 「太慢了哟。」 紫电奔走,迪西多亚提姆遭到斩断。格雷哈姆的左手上握著万雷剑高多迪门。 「……唔……!」 格雷哈姆立刻以万雷剑刺向伊杰司的脚,溅起水花的同时脱离血池。他就这样以万雷剑挥出一剑,奔出的紫电划破四道「血界门」留下伤痕。雷电就像要让伤痕扩大似的一口气蔓延炸开。门发出「嘎啦嘎啦」的声响崩塌,血池消灭了。 「你应该要先更仔细地确认我有没有确实毁灭呢。」 格雷哈姆说: 「如你所说,等到那个生下之后再毁灭,是正确的选择哟。然而你没办法这么做。明明你早就知道了呢。」 他一抬起手,钉住碧雅芙蕾亚的十字架就发出「砰砰」的声响动了动,从楼中楼掉落下来,「咚」的一声插在格雷哈姆与冥王之间。桩子从手脚上脱落,获得解放的碧雅芙蕾亚向前倒下。 「……对……对不起……波鲁迪诺斯……我……」 她回过头,露出沉痛的表情。 「这点小事没关系哟。」 格雷哈姆这么说,碧雅芙蕾亚就像松了口气似的破涕为笑。 「因为就和计划好的一样呢。你是为了让他露出破绽才带来这里的。谢谢。」 「……只要能帮上波鲁迪诺斯的忙……」 然而,正要起身的碧雅芙蕾亚再度浑身无力地倒下。尽管用手撑著地板想要站起,身体却动弹不得。就算想施展魔法,魔力也完全不听使唤。 「……为……什么…………?」 「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哟,一号杰夫。她就算救了也是白救。不断成为『母胎转生』魔法的母胎,她的身体、她的根源,早已经损坏到无药可救的地步。甚至到了撑不过分娩也说不定的程度。失去胎儿之后,如今她没办法再活下去了。」 格雷哈姆完全不理会碧雅芙蕾亚,朝冥王拋出话语。 「咦…………?」 霸王一脸困惑地看著格雷哈姆的脸。他就和往常一样,露出一副好人般的表情。碧雅芙蕾亚勉强站起身体,往格雷哈姆的身边跑去。 「红血魔枪,秘奥之一──」 伊杰司刺出长枪。 「──『次元冲』。」 面对袭来的那把魔枪,碧雅芙蕾亚猛然缩起身子。不过,格雷哈姆的万雷剑轻易打飞了这一枪。 「……谢、谢谢……」 「不客气。」 碧雅芙蕾亚的身体渗出鲜血。格雷哈姆用万雷剑贯穿了碧雅芙蕾亚。 在那一瞬间,她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一直看著他。 「……波鲁迪诺斯……这是怎么回事…………?」 「你死了哟,碧雅芙蕾亚。说不定会毁灭呢。总之,这样我们就永别了哟。」 「……骗人……」 碧雅芙蕾亚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著他。 「……这是骗人的吧……因为波鲁迪诺斯才不会这样对我……」 「这是当然的哟。」 尽管被魔剑刺著胸口,她的表情还是明亮起来。 「那么……」 「因为我不是波鲁迪诺斯呢。」 就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一样,霸王愣住了。 「波鲁迪诺斯……?你在说什么……」 「首任霸王波鲁迪诺斯是我的手下之一哟。他就和你一样好骗呢。听从我的各种指示,最后我杀了他。我骗你自己转生成了代行者,假冒了他的身分。」 「……假……冒……?」 「要是你认为我是波鲁迪诺斯,就会很方便呢。因为对『母胎转生』来说,你的身体最适合哟。」 碧雅芙蕾亚瞪圆双眼,直直注视著他。 「你爱上恋爱了呢。眼睛根本没有看向对方哟。虽然你拚命地努力,想要让改变的波鲁迪诺斯恢复原样,但我不是改变了,而是另一个人。而你就连这种事都没发现。如果你所怀抱的那份恋情、那份爱意是真的,就会发现我并不是波鲁迪诺斯不是吗?」 「……可是……这种事……」 「要是觉得不可能发现,那么你的爱也就只有这种程度哟,碧雅芙蕾亚。」 「骗人的家伙还说得这么嚣张啊。」 伊杰司将魔枪对准格雷哈姆。方才的「次元冲」其实是为了要救她才使出的吧。 「说得还真难听呢。我就只是想看看真实的爱。这样不是很好吗?因为是虚假的,所以没有任何损失。」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碧雅芙蕾亚尽管口吐鲜血,还是拚命大喊。 「哪里不对了?」 「……我……和波鲁迪诺斯……和他约好了……如果转生了,就要再次……」 「你违背了那个约定,把素不相识的男人当成了恋人。直到方才为止,你身上都还怀著我的孩子呢。」 「不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碧雅芙蕾亚将自己最后残留的魔力聚集在右手上。 「迁怒很难看哟。」 他将万雷剑捅进碧雅芙蕾亚体内。 「……啊…………!」 魔力从她身上不断流逝。 「……把波鲁迪诺斯……还……给我……」 碧雅芙蕾亚一面落泪,一面勉强挤出话语。格雷哈姆拔出魔剑,将她的身体转了一圈后,便往伊杰司的方向推去。 「已经可以说了哟。」 格雷哈姆在这么说的同时,拿出「契约」的魔法晃了一下。本来在举枪防备的冥王,立刻抱住她的身体。 「我问你……」 碧雅芙蕾亚泪流满面地哭诉: 「……这难道不是恋爱吗……我难道没有爱上波鲁迪诺斯吗……?」 「思想越是正确,越会犯下错误喔。就只是没有人心的家伙无法理解罢了。」 冥王在碧雅芙蕾亚身上画起魔法阵。那是「转生」的魔法。 「余也让波鲁迪诺斯转生了。这次你就去找他确认吧。」 碧雅芙蕾亚的身体化为光芒,倏地升上天空。冥王以温柔的眼神目送光芒离去,趁著这瞬间的破绽,紫电之刃贯穿他的心脏。 「……嘎……哈…………」 「你感到内疚了。因为与我的『契约』,你无法对碧雅芙蕾亚说出真相。」 格雷哈姆将万雷剑刺在伊杰司身上,贴在他耳边轻声说: 「但愿她至少不要再继续生下不是恋人的孩子──你是这样希望的呢。明明知道自己到头来谁也救不了。」 「……唔……呜……」 格雷哈姆一面刺穿根源转动,一面轻佻地说: 「果然你也一样哟。是那个在最后关头无法澈底贯彻无情的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心爱的弟子啊。为了不让你重蹈覆辙,他明明留下了遗言,你却没能遵守师父的吩咐。」 「……格雷……哈姆……你……」 伊杰司伸手碰触格雷哈姆的脸颊。万雷剑一对根源发出紫电,冥王的身体就微颤一下,手指无力垂下。格雷哈姆的脸上留下一道伊杰司的血迹。 「是个无法活在和平时代,不成材的亡灵啊。」 就那样挥下高多迪门后,伊杰司就渐渐消灭。彷佛血一样的鲜红粒子倏地在那里升起,不久他的身影就消失了。格雷哈姆以若无其事的表情朝我看来。 「嗨,让你久等了呢。」 我默默回看著他。感觉这附近非常寂静。 「别在意,没等很久。」 我跨越伊杰司画出的红线,迈步朝他走去。 「我问你一件事,方才碧雅芙蕾亚腹中怀的是艾洛拉利艾姆吗?」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我以『母胎转生』的魔法与狂乱神亚甘佐改造了调整神,将祂的秩序与选定审判的内容改写了呢。简单来说,就是想试试看能不能创造出『全能煌辉』艾库艾斯。」 「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是好奇心哟。你也很在意世界的深渊里究竟有什么吧?」 「无聊透顶。」 我一口否定他的话语,停下脚步。 「为了没意义的事,你还真是践踏了不少人的感情。」 「哎呀?真难得呢。难道你生气了吗?如果是这样,我很高兴哟。」 「生气?」 我打从心底涌起一阵漆黑的笑意。说不定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这么好笑。 「咯咯咯,咯哈哈哈!你在说什么啊,格雷哈姆?我在生气?」 我弹了个响指后,伊杰司的身影就出现在我方才所在的位置上。这是「根源再生aguronemuto」。我用这个魔法让毁灭的根源再生了。 「我的父亲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夺走了我的记忆。」 我淡然地向他说: 「拋开仇恨吧。不要怨恨你,就为了和平迈进吧。这是父亲唯一留给我的心愿。」 必须遵守。绝不能让复仇蒙蔽了双眼。 正因为如此── 「我很感谢你喔,格雷哈姆。你是个不得不消灭的男人,我打从心底感到欣喜若狂。」 我慢慢向前伸出右手,将手背朝向他,同时注入魔力。我胸怀和平地笑了笑。 就和往常一样自然。然而,有某种与往常不同的感情,擅自改变了表情。 「这是回礼。这个时代是多么与复仇无缘地和平──」 我现在有好好笑著吗? 「──就让我来告诉你吧。」 §44【可怕的世界】 神代学府艾贝拉斯特安杰塔。在洒落的光芒消失的圣座之间,我与格雷哈姆相互对峙。双方身上升起的魔力,将圆形的室内互相覆盖住一半。就像在主张自己的领域一样,漆黑粒子与紫色粒子缓缓交错,迸发出激烈的火花。其产生的余波,使得艾贝拉斯特安杰塔剧烈摇晃,彷佛要把地底炸毁一样地汹涌起来。 「我一直在等著你哟。」 格雷哈姆以紫电画起魔法阵,将万雷剑的剑刃举到左肩旁。 「我们能够心意相通。来吧──」 紫电在万雷剑上卷起,刀刃猛然伸长。格雷哈姆将化为紫电的剑身横砍过来。 「──就让我们来促膝长谈吧。」 紫电一闪。我在左手缠绕起「四界墙壁」,再叠上「魔黑雷帝jirasudo」,以缠绕黑雷的漆黑极光挡下紫电的剑光。背后墙壁一直线地裂开伤痕,发出毛骨悚然的「滋滋滋滋滋滋」声响后引发剧烈的爆炸。墙壁稀里哗啦地不断崩塌。 「假如想和我聊天,打从一开始就该自己来见我。」 我在前方展开一百门魔法阵,从中陆续冒出漆黑太阳。 「不要老是躲在父亲的名字跟头颅的后面啊。」 我将「狱炎歼灭炮」一齐射出。拖曳著漆黑光芒的尾巴,漆黑太阳猛烈袭向格雷哈姆。 「如果我打从一开始就只是出现在你面前,你会像现在这样注意我吗?」 格雷哈姆挥出左手,让「紫电雷光」有如墙壁一般扩散开来,抵消掉「狱炎歼灭炮」。一部分粉碎的墙壁与地面就像沙尘一样卷起,遮住我的视野。从沙尘中现身的他压低身形,朝我笔直冲来。 「母亲被我毁灭了。」 我侧身避开劈下的万雷剑。 「父亲被我毁灭了。」 我看穿横挥过来的剑刃退开半步。紫电之刃从眼前数毫米的地方划过。 「正因为我夺走他的头、贬低他的尊严,你才会忍不住像这样对我宣泄赤裸的感情。」 就像追击一样,缠绕上紫电的突刺朝我袭来。我再度让「四界墙壁」叠上「魔黑雷帝」,用左手挡下这一剑。紫电与黑雷互相拉锯的声响在室内回荡开来。 「宣泄出那丑陋的憎恨。」 「你就这么想被恨吗?」 我与他同时行动,将指尖指向彼此的身体。 「『魔黑雷帝』。」 「『紫电雷光』。」 紫电与黑雷相撞,雷鸣在圣座之间轰响。黑与紫的雷光重重奔出,瓦砾从天花板零零散散地落下。纵然双方的雷击灼烧著彼此,但都只是擦伤。 「有什么不同吗?比方说我追求著憎恨与丑陋,那么我和追求著爱与温柔的你,到底有哪里不同呢?」 「无聊透顶,事到如今还在打比方啊?」 我一踏进剑的攻击范围内侧,使得万雷剑无法伤到我后,就在双手染上「根源死杀」。漆黑的死杀指尖从左右刺出后,格雷哈姆便轻易舍弃万雷剑,同样在双手染上「根源死杀」。我刺出的指尖被格雷哈姆制住,格雷哈姆的指尖被我制住。互相牵制的结果,让我和他双手交握在一起。彼此猛然推压的余波使得地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龟裂开来。 「我也喜欢爱与温柔哟。它们总是孕育著漂亮的绝望。很容易就脆弱地崩溃,是丑陋与憎恨的温床。」 「倘若你真心觉得这值得喜欢,你的脑袋就没救了啊。」 格雷哈姆的膝盖微微弯曲。我用尽全力将交握在一起、漆黑的「根源死杀」之手往下压去。升起的魔力粒子让地板的龟裂更加扩大了。 「正因为脆弱,所以才要守护。正因为容易崩溃,才比什么都还尊贵。」 我狠狠地扭动双手后,格雷哈姆就当场双膝跪下。 「个性扭曲的愚者难道不懂吗?」 「是啊。」 尽管被迫跪下、双手被压制,他仍然不改那张毫无紧张感的表情。 「可是,你难道不曾想过吗?爱与温柔就只是偶然有许多人在追求而已。」 格雷哈姆以魔眼眼睛直盯著我说: 「在不是这里的某处,说不定曾经存在会说憎恨与丑陋是尊贵且美丽的世界。」 我用力捏烂格雷哈姆的双手,把他的身体狠狠地压向地板。他的脚陷下去,压碎了地板。我将「根源死杀」的手刺进他的脖子。尽管口吐鲜血,格雷哈姆还是继续说: 「阿诺斯,你要是到了那个世界,会怎么想?」 我正要把头砍下,他就用被捏烂的手抓住我的手臂。 「那是个只有丑恶且愚蠢之人的荒乱世界,应该就连两千年前都没得比喔。在你看来,世界的一切都很扭曲,并会为了追求爱与温柔,开始毁灭除此之外的一切不是吗?」 「对这个世界来说,你就像这样吗?」 他淡淡地笑了笑。 「世界看起来很扭曲哟。你想打造的和平,逐渐倾倒于爱与温柔的这个世界,让我无可奈何地感到害怕。」 紫电发出「滋滋滋滋」的声响迸出。他高举向天的右手,紧紧握住以「波身盖然显现」创造出来的可能性的球体魔法阵。 「彷佛这里是虚伪的世界,所有的一切都在欺骗我一样。」 我的魔眼眼睛捕捉到压倒性的破坏之力。凝缩的紫电聚集在格雷哈姆手中,雷光汹涌而出。 「是我的眼睛扭曲了吗?还是这个世界疯狂了?」 紫电的魔法阵在我们周围构筑起来。 「你觉得是哪一边?」 格雷哈姆就像单纯感兴趣一般地问。 「这可不是怀疑自己眼睛的人会有的表情啊。」 「是吗?」 「到头来你怎样都好。不论世界有没有疯狂,都不会改变你伤害他人的行径。因为你一点也不在乎这么做啊。」 我贯穿他的脖子,把他的身体举起,将另一只手刺进他的腹部。 「……唔……啊…………!」 我刺穿并转动他的根源,红色闪电就像血一样大量溢出,缠绕上我的手臂。 「我不打算长篇大论什么了不起的主张。对我所追求的和平来说,你很碍眼。那个践踏父亲与母亲的尊严,意图为世界带来混沌的你,将他人的感情如同玩具一般玩弄的你。」 听到这句话,格雷哈姆满意地扬起嘴角。 「所以我要毁灭你。」 「你试试看啊。」 格雷哈姆的紫电画出十道魔法阵。十道魔法阵互相连结,构筑出一个巨大魔法阵。 「你总是被人用世界当作要胁。我的毁灭魔法一直都在你之上哟。」 连结起来的紫电魔法阵轰响雷鸣。庞大的紫电溢出,从四面八方迸出的毁灭闪电朝我劈来。即使用「破灭魔眼」也无法纳入视野,甚至连「四界墙壁」应该都会轻易化为灰烬。 「『灰烬紫灭雷火电界』。」 唤来世界末日的那阵紫雷就要毁灭我的身躯。因此,我所采取的行动只有一个。 「『根源死杀』。」 我没有抵御毁灭的紫电,而是将魔力注入指尖,深深刺进格雷哈姆的根源里。 「『魔黑雷帝』。」 接著再让漆黑指尖缠绕上黑雷,化为一把利刃。尽管被紫电灼烧著身躯,我还是把手用力压进格雷哈姆的根源里。绯电红雷就像要反抗似的猛烈溢出,阻碍缠绕黑雷的「根源死杀」侵入。还差一点── 「『焦死烧灭灿火焚炎』。」 热线从方才射出的「狱炎歼灭炮」上聚集而来,然后在右手叠上「焦死烧灭灿火焚炎」。在红色闪电与紫雷的汹涌波涛中,我将「根源死杀」、「魔黑雷帝」与「焦死烧灭灿火焚炎」集中在指尖的一点上,逼近他根源的深渊。深深地直达那个最深处为止──我的手指推开绯电红雷,达到了那里。 「毁灭吧。」 「……还很难说喔?」 剎那间──我在格雷哈姆的根源深处画起多重魔法阵。魔法阵从他的体内露出,彷佛形成了炮塔。 「『极狱界灭灰烬魔炮』。」 在毁灭的紫电爆发中,末日之火发射出去── §45【虚无】 漆黑粒子以格雷哈姆的身体为中心画出七重螺旋。这些粒子化为黑暗火焰,发出轰隆声响蜿蜒窜起。格雷哈姆身上突然溢出大量的绯电红雷。混在深红色的光芒之中,黑暗火星微微飞散。我将毁灭世界的「极狱界灭灰烬魔炮」灌进格雷哈姆的根源深处。他那甚至是顽强的根源与一切的绯电红雷,为了不让世界毁灭地将末日之火阻挡在他身体内侧。尽管如此,微微飞散的黑暗火星还是飘落在朝我袭来的庞大紫电──「灰烬紫灭雷火电界」之上。 紫电的魔法阵在眨眼间燃烧起来,化为漆黑的灰烬。视野染成一片鲜红。那是像血一样溢出的雷光光辉。绯电红雷就像要榨乾根源拥有的魔力一样往四面八方喷出,打穿圣座之间的墙壁、地板与天花板,使得瓦砾碎片稀里哗啦地纷纷落下。不久后,大概是力量耗尽了吧,红色雷光消散了。 与此同时,末日之火静静地消灭。格雷哈姆一面被我的右手贯穿,一面无力地垂下身体。他的根源毁灭,已经感受不到任何魔力。 「瞧。」 甚至不带一丝魔力的空壳躯体动了动。那只手确实抓住了我的手臂。 「我不会毁灭,和你很像对吧?」 不可能动的身体动了。受到毁灭世界的「极狱界灭灰烬魔炮」直击,那个根源仍然没有毁灭。不对,正确来说:「照理说毁灭消散的根源,照理说不带有任何力量的空虚根源,不知为何存在那里」。 「『虚空绝空虚(nuerienu)』。」 格雷哈姆的身体变得越来越稀薄,最后完全消失。魔力依旧是零,不论怎么用魔眼(眼睛)凝视也看不见力量。然而,我立刻远远跳开了。 「唔嗯。」 刺进他腹部的指尖没了感觉。大概是退后得有点慢吧,指尖被削掉了一毫米左右。聚集著「根源死杀」、「魔黑雷帝」与「焦死烧灭灿火焚炎」的指尖无法做出任何抵抗,就这样被消灭掉了。 与伊杰司战斗时,格雷哈姆的根源曾一度消失。之后在他复活之际,他轻易就将红血魔枪消灭掉了。假如没看到那一幕,说不定会连同整条手臂一起被削掉。 我用魔眼看向他方才所在的位置。他的根源消失,就连身体也消灭了。然而,他确实就在那里。 「也就是存在著无吗?」 无在那里存在并活动。就只能这么说了。 「真亏你明白呢。」 不知从何处响起格雷哈姆的声音。有种彷佛从这里的任何方向都听不见,又像从这里的各个方向都听得见一样的错觉。 「没错,就像你的根源是毁灭一样,我的根源是虚无喔。越是接近毁灭,越能发挥根源的力量,回归成本来的无。」 能稍微看见格雷哈姆的身体了。经由「极狱界灭灰烬魔炮」回归于无的他,取回了本来的力量。然后因为取回本来的力量,使得他不再是无,所以即将再度恢复成方才的模样吗?不久后,「虚空绝空虚」的虚无完全消散,格雷哈姆站在那里。 「不存在的东西居然存在,还真是好笑。不过,不觉得跟你很像吗?」 他说著彷佛一吹就会飞走的轻薄话语问道。 「跟伴随著毁灭呱呱落地的你。」 「所以?」 我继续看著他,泰然地反问。格雷哈姆以双手画起魔法阵。 「想来我一直都处在世界的常理之外,也曾和你一样被神族盯上呢。狂乱神亚甘佐也是其中一尊。」 他的指尖上聚集起光芒,现出选定盟珠。 「『神座天门选定召唤』。」 魔法阵在选定盟珠里层层叠起。神圣感与不祥感交错的黑白光芒画出文字,乱七八糟地扭曲起来。身穿拼接衣服的小男孩出现在中心,手上紧握著一根鹅毛笔。 「他如今是我的仆人了。」 亚甘佐以鹅毛笔画起魔法阵。他的身体发出光芒,拼接的衣服就像碎裂开来一样,让狂乱神化为无数的文字。那是魔法文字。这些魔法文字整齐排成一列,在格雷哈姆的左右两侧画起魔法阵。正中央浮现让人不寒而栗的大镰握柄。 「乱窜神镰贝弗奴古兹德古玛。」 他握住握柄左右连接,就像斩断空间一样让大镰旋转一圈。 「你将亚甘佐变成魔法具了啊?」 「这里也有共通点呢。就如同你将破坏神阿贝鲁猊攸变成魔王城德鲁佐盖多一样,我们意外地采取了相似的行动哟。」 与夺走破坏秩序的我不同,看来他将亚甘佐的秩序留下来了吧。 「你也处在世界的常理之外。甚至被神族称为不适任者呢。」 「这又怎么了?」 格雷哈姆露出欢天喜地的表情,就像第一次发现到说话的对象一样。 「你觉得我们是从哪里来的?」 「我不打算跟你讨论哲学。」 我以染成灭紫色的魔眼瞪著乱窜神镰。 「不,这不是什么哲学哟。是世界的事、秩序的事、魔法的事。我们处在这个世界的常理之外。就只有我们。为什么我们能从这个世界的秩序之中偏离这个世界的架构呢?」 他同样使用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的力量,以染成灭紫色的魔眼(眼睛)回瞪我。 「这不管怎么想都很奇怪不是吗?」 格雷哈姆将乱窜神镰贝弗奴古兹德古玛挥出一刀。带有狂乱神权能的那把刀刃无秩序地撕裂他的手臂,滴下了鲜血。 「哎呀?没打中啊?」 「想这些无聊的事。」 我蹬地冲出,再度朝他逼近。他以那把神镰刀刃挡下我刺出的「根源死杀」指尖。 「是吗?比方说,你就不曾这么想过吗?我们会处于常理之外,就是这个世界存在外侧的证明,而且那里运作著更上级的秩序。我们的根源因为某种偶然的错误,从外侧流进到这个世界。」 即使我将「魔黑雷帝」缠绕在漆黑右手上,将刀刃用力提起,乱窜神镰也分毫不动。 「所以我的心灵说不定与他人有点不同。因为这个世界是某人制造出来的虚假生态箱,所以才会追求憎恨与丑陋也说不定。」 他以轻佻的语气说: 「想说就算把这里的东西弄得乱七八糟也无所谓呢。」 「妄想也要适可而止啊。」 我接著叠上「焦死烧灭灿火焚炎」,将贝弗奴古兹德古玛的刀刃捏成粉碎。 「我是不知道什么生态箱还是外侧的世界,不过唯独这件事我可以断言:你的心灵会腐烂不是因为其他任何事物的错,而是因为你本身就是个烂人。」 「或许是这样吧。不过,我觉得你一定也和我一样。」 闪亮地反射光芒,粉碎的无数碎片飞散。就在这些碎片落在地上的瞬间──我的全身被撕裂开来,鲜血淋漓。 「你难道以为只要粉碎刀刃,就不会被砍了吗?」 格雷哈姆将大镰旋转一圈后,刀刃就修复成原本的模样。 「只要在你漂亮的心灵里累积起憎恨与丑陋,我们就一定能互相理解。」 贝弗奴古兹德古玛的刀刃对准了我的后颈。 「不可能。」 「是这样吗?」 我在眼前画起魔法阵。乱窜神镰划过,将我的头轻易砍下。 「难道你以为不过是被砍下了头,并不会死吗?」 他抓住我飞走的头微笑起来。经由乱窜神镰的秩序,我的身体当场毙命。就算想画出魔法阵,魔法却没有发动。 「难道你以为就算只剩下根源,也有办法施展『复活』吗?」 他与只剩下头的我以魔眼(眼睛)对望。 「在乱窜神镰前,一切都无秩序。会发生的事情没有发生,不会发生的事情会发生。」 格雷哈姆就像在回答我根本没问他的问题一样,理所当然地说著。 「我知道哟。即使如此,你也不会毁灭。越是接近毁灭,你的根源就会越加闪耀。就像我经过虚无恢复成『有』一样,你会克服毁灭。」 他将大镰转了一圈后拋开。 「所以,我不会毁灭你哟。」 乱窜神镰再度变回穿著拼接衣服的狂乱神亚甘佐。 「我就以『母胎转生』让你转生吧。让你在亚甘佐的母胎中持续扰乱祂的秩序──作为永远不会出生的胎儿呢。」 他对著我的头画出「母胎转生」的魔法阵。早已埋入术式的亚甘佐腹部上,同样浮现出魔法阵。我的身体开始崩塌,化为漆黑的光粒子升上天空。在他手上的那颗头也同样渐渐地化为黑光。 「你就在我身旁一直看著吧。看著今后我要做的事。看著我将你爱的世界,逐渐涂改成憎恨与丑陋。」 他以亲切的表情说: 「哪怕要花上一万年也好,两万年也好,我都会和你互相理解哟,阿诺斯。」 黑光完全消散,然后「母胎转生」的魔法发动。就在这时──足以遮住现场一切的巨大阴影罩上格雷哈姆的脸庞。他往上方看去后,从被激烈战斗轰出的天花板破洞中看到地底的天空。可是,他看不到应该要在上方的天盖。因为艾贝拉斯特安杰塔的正上方,被巨大的城堡挡住了。 「德鲁佐盖多──」 在他呢喃的同时,某样东西往艾贝拉斯特安杰塔的方向射出。贯穿好几层地板与天花板,坠落到最底层的圣座之间。 「──啊────」 发出暗色光芒的长剑是理灭剑贝努兹多诺亚,它刺中了狂乱神亚甘佐。贝努兹多诺亚落在地板上的影子从剑形变成人形。那道影子立体化,起身握住了理灭剑。 「虽说让我转生了,难道你以为我就会乖乖投胎吗?」 影子反转,那里存在我毫无改变的身影。这是因为理灭剑毁灭了「母胎转生」,也毁灭了乱窜神镰的无秩序。 「……啊啊……」亚甘佐发出空虚的声音,将神眼(目光)朝我看来。剎那间,理灭剑挥出一剑,让那个神体消散了。 「你说我们很像吧,格雷哈姆?说我和你很像,所以能够互相理解。」 我以贝努兹多诺亚缓缓摆出下段姿势,同时瞪著格雷哈姆。 「你也开始这么想了不是吗?」 「很抱歉,你和我存在决定性的不同。是怎么样也无法说我们很像的不同呢。」 「是爱与温柔吗?」 我对他这句话嗤之以鼻。 「你毁灭不了我。你使用『母胎转生』就是最好的证据。」 「或许是这样吧。可是……」 格雷哈姆以双手画起魔法阵。大镰的握柄从左右出现,在连接起来旋转之后,应该遭到理灭剑毁灭的狂乱神──乱窜神镰贝弗奴古兹德古玛就再度出现了。 「你也毁灭不了我。我们非常相似。」 「不。」 我朝他踏出一步,并且说道: 「我会毁灭你。」 §46【常理之外】 我从正面踏进格雷哈姆的攻击范围内,他则以轻佻的语气说: 「很好,那你就试试看吧。这样一来,你就会离我更进一步,说不定就会理解我。」 相对于把理灭剑垂下的我,格雷哈姆水平举起乱窜神镰。 「你说的话,全都让我难以理解。」 寂静的镰刀横向挥出,暗色长剑迎击这一刀。刀刃与剑刃冲突,乱窜神镰粉碎了;与此同时,魔王之血从我的根源中溢出。纵然那把刀刃腐蚀著飞散在周围的神镰碎片,仍然无秩序地刺进我的根源中,留下了无数伤痕。 「难道你以为如果是理灭剑,就甚至能毁灭无秩序吗?」 他一旋转起大镰,粉碎的刀刃就像遭到窜改一样修复回来。在这瞬间,他的根源被撕裂,绯电红雷朝著周围飞散开来。 「虽说是无秩序的镰刀,难道你以为就能窜改理灭剑吗?」 尽管遭到乱窜神镰刺进根源,我也继续踏出一步。贝努兹多诺亚与贝弗奴古兹德古玛同时挥出一击,大镰的握柄被我用左手挡下,长剑的刀刃则被他用左手抓住。我们互相以染成灭紫色的魔眼(眼睛)凝视对方,封住神的权能。 「不召唤亚露卡娜吗?」 「不一定来得了。」 「神座天门选定召唤」能从地上转移到地底,甚至连张设的结界都能跨越吧。然而对上乱窜神镰的无秩序,就不知道会变成怎么样了。 「你的那双魔眼(眼睛),能压制乱窜神镰到什么时候呢?」 「那是──」 脚边的地板就像被厚重刀刃劈开一样裂开两半。 「──我要说的话。」 理灭剑斩断格雷哈姆的手指。 「不要用他人的魔眼(眼睛)在那里嚣张。」 贝努兹多诺亚的剑刃砍入他拿著乱窜神镰的右手根部。格雷哈姆总是一派从容的表情,稍微痛苦扭曲起来。 「端看怎么使用哟。哪怕是他人的东西呢。」 格雷哈姆将断了手指的左手直接抵在我的腹部上。 「『迅雷刚斧(garubuedoru)』。」 从球体魔法阵溢出的紫电窜上格雷哈姆的左手,形成攻防一体的巨大战斧。那把战斧就这样贯穿我的腹部,以紫电与斧刃灼烧著我的全身,将我切成两断。 「『波身盖然显现』。」 「太嫩了。」 我尽管被贯穿腹部,还是就这样劈下贝努兹多诺亚,斩断他的右肩。 他拿著乱窜神镰的右臂飞上天空。格雷哈姆向后退开,我则蹬地冲出,以左手抓住了他的衣服。 「别想逃。」 「『紫电雷光』。」 我以贝努兹多诺亚突破充斥眼前的紫电,就这样刺穿他的心脏、毁灭根源。就连绯电红雷都被斩断,让他当场毙命。 「虽说是虚无,难道你以为就不会毁灭吗?」 他作为无的根源无法毁灭。可是在理灭剑之前,一切的道理都不具意义。他的根源确实毁灭了,也没有像方才那样以无的状态继续存活。 「虽说是毁灭了,难道你以为就是永远的吗?」 声音从我的背后传来。看不见身影,只有乱窜神镰贝弗奴古兹德古玛独自浮上空中,彷佛被在那里的某人提起一样。 与方才的虚无不同呢。他在「迅雷刚斧」之后施展的魔法── 「是『波身盖然显现』啊?」 在那瞬间,化为可能性的格雷哈姆再度施展起「波身盖然显现」,不停维持著作为可能性的自己,像这样让没有被我毁灭的另一个可能性的他站在那里。 「没错哟。」 在我要以「破灭魔眼」消除掉「波身盖然显现」的他之前,寂静之刃无秩序地挥出一击。墙壁与地板遭到斩断,我的全身出现无数刀伤。在重叠好几层且坚固的「波身盖然显现」被我的魔眼毁灭的瞬间,格雷哈姆遭到理灭剑贯穿的身躯被斩断成上下两截。 「带有破坏神阿贝鲁猊攸权能的理灭剑贝努兹多诺亚,看来就算用上那份不讲理的力量,也无法永远消灭掉我的虚无呢。」 他逃离贝努兹多诺亚剑刃的上半身渐渐地透明消失,化为了虚无。 空无一物。就连一丝魔力都感受不到的那里,他确实存在。 「毁灭之人会归于虚无是这个世界的秩序。在理灭剑之前,一切的道理都不具意义,万物万象都会毁灭。也就是说,这个效果只会发挥到对象毁灭为止吧?」 只有声音从周围的虚无传来。 「然而毁灭之后一无所有的无、甚至不带有道理的虚无,正是我根源本来的面貌。」 理灭剑确实毁灭掉他的虚无,也就是回归于无了。可是,假如能从剑上逃离,那个无就会再度形成为他吧。 「只要一直施展理灭剑的力量,就能让我一直毁灭吧。不过,那把魔剑无法永续地维持形体吧?既然这里不是你的魔王城,那就更不用说了哟。」 的确。贝努兹多诺亚有时间限制,无法以理灭剑将虚无之理永远地一直毁灭下去。不论施展什么样的魔法,秩序最终都会恢复成原有的面貌。只要收剑,道理就会恢复原状,留在那里的无就会取得格雷哈姆的形体再度活动。 「唔嗯,我也大致明白了呢。当乱窜神镰砍向虚空时,那把无秩序的刀刃就会挥出。尽管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只有一点是肯定的。」 「波身盖然显现」的他将本体的身体与根源斩断,从理灭剑上逃离了。倘若没发生这件事,他到现在都还没脱离危机。我不觉得他会因为迟早都会复活,就做出这种孤注一掷的豪赌。也就是说── 「那就是会发生对你有利的事。」 「是这样吗?我也受伤了呢。」 「如果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关键时刻就派不上用场──你想让人这样认为。」 格雷哈姆的轻笑声传来。 「『虚空绝空虚』。」 被劈成两半倒在地上的下半身也消失,完全的虚无出现在那里。看不见、闻不到、感觉不到,却在那里── 「……啧…………」 「虚空绝空虚」的虚无挖掉了我的侧腹。从被挖空的伤口中,甚至没有喷出血来。 「就假设你能毁灭我吧。」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声音响起。然后乱窜神镰的刀刃对准我的喉咙。 「即使如此,我也不会毁灭。」 「虚空绝空虚」的虚无消失,四肢健全的格雷哈姆绕到我的背后。 「你就是这么地像我,我就是这么地像你。难道你不曾想过吗?为什么只有自己。」 乱窜神镰微微划开我的脖子,血丝微微地流下。就算是只要砍向虚空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的那把刀刃,若是直接斩断目标,也能把对准的头砍下来。 「谁也没有抵达你所在的高度。尽管身旁存在许多部下,孤独的魔王总是独自一人怀抱空虚。」 只要我稍有动作,那把神镰就会砍下我的头吧。 「就连常理都能轻易毁灭的不讲理的你,只有我能理解。」 我微微叹气,侧眼投去怜悯的眼神说: 「独自一人就这么寂寞吗,格雷哈姆?」 「要为了不让我寂寞,而毁灭掉我吗?还真温柔呢。」 格雷哈姆说笑。 「这就是你的错误。居然想毁灭无法毁灭的东西,我就不会去做这种办不到的事哟。就算无法毁灭,我也只要砍下这颗头,就能对你为所欲为。」 「利用『母胎转生』吗?」 「你以为能用同一招挡下吗?」 是对自己有自信吗?还是以假装要用「母胎转生」来隐藏杀手锏呢?哎,不论如何,结果都一样吧。 「既然如此,这颗头就送你吧。」 我当场转身。 「那我就不客气地──」 乱窜神镰的刀刃伴随著寂静飞驰而出。相对于带著离心力猛烈挥出的理灭剑贝努兹多诺亚,乱窜神镰贝弗奴古兹德古玛没有砍头,而是旋转一圈从下方往上砍了过来。 「──拿下这边了哟。」 鲜血飞散,右手指尖被那把神镰切碎,使得贝努兹多诺亚被打飞出去。 「就送你吧。」 我顺著转身的力道,以叠上「根源死杀」、「魔黑雷帝」与「焦死烧灭灿火焚炎」的左手抓住他的头,发出「轰隆隆隆」的声响砸向地板。 「『斩首刎灭极刑执行』。」 我踩住他的头。魔力粒子聚集起来,漆黑枷锁覆盖住格雷哈姆的脖子,一座漆黑的断头台出现。 「你果然也错了一步呢。」 我由上往下滑落指尖。 「执行。」 断头台的刀刃发出「咚」的一声落下,将头砍下。格雷哈姆──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的头掉落在地,恢复自由的他举起乱窜神镰。 「你就这么想让父亲早点解脱吗?你唯独这点和我不像哟。」 我朝著掉落地面的理灭剑远远跳开。 「乱窜神镰,秘奥之一──」 格雷哈姆将神镰高高举起。 「──『乱车轮』。」 被投掷出去的贝弗奴古兹德古玛有如车轮一般旋转,从我身旁穿过之后,就将贝努兹多诺亚弹飞起来,持续不断地挥砍著。每一次与乱窜神镰的碰撞,都让暗色长剑的剑刃崩口,被砍得越来越破碎。「铿」的一声,沉重的声音响起,理灭剑断裂了。 「瞧,这份感伤就是你的败──」 鲜血溢出。我就像与投掷出来的贝弗奴古兹德古玛错身而过一样再度前进,将剑刺进了格雷哈姆的胸口。那是被他拋开的万雷剑高多迪门。 「败给感伤的心情如何啊,格雷哈姆?」 我从指尖发出紫电,在画出球体魔法阵的同时,以「波身盖然显现」画出九个球体魔法阵。在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的头被砍下的瞬间,万雷剑的持有者消失,成为现在握有这把剑的我的所有物。不论拥有多么强的魔力,都无法从拥有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力量的他手中夺走赛里斯的爱剑,于是我先将头砍下。 「『波身盖然显现』。」 我压下万雷剑刺穿球体魔法阵,与此同时,九把可能性之刃刺穿九个球体魔法阵。震耳欲聋的雷鸣与足以让圣座之间崩塌的紫电溢出。天空轰响、大地震撼,周围的瓦砾只因为魔力的解放而灰飞烟灭,在地面发出「滋滋滋」声响奔驰的紫电在这里构筑出结界。我猛然使出浑身力道,将格雷哈姆被刺穿的身体举了起来。 我将实际存在的万雷剑与可能性的万雷剑高举向天,合计十把剑刃朝天空窜出细若如丝的紫电。目标不是他的根源。要怎么毁灭虚无,那个答案我已经在过去看过了。 你知道那个方法吧。 所以,父亲啊。我现在就── 「『灭尽十紫电界雷剑』。」 庞大紫电自天盖朝著十把剑劈下。那宛如连结天地的支柱,化为一把巨大的剑。彷佛撕裂地底的声音响彻到千里之外,毁灭在此落雷。艾贝拉斯特安杰塔在转眼间半毁,溢出了光芒,世界染成紫色。数秒后,格雷哈姆的身体无影无踪地化为灰烬。 用魔眼(眼睛)凝视眼前后,我发现他的根源──淡淡的光球──就在那里。我以「破灭魔眼」瞪著他那还没化为虚无的根源,妨碍他使用「复活」,并用「根源死杀」的指尖抓住了那个根源。 『失去肉体的我,根源很快就会接近虚无。这是在重演方才的状况呢。』 「意念通讯」的声音响起。 「要是没将一号(杰夫)作为人质,你早就败给父亲了。」 『他没有任何能毁灭我的手段哟。』 「不,他有办法将你接近虚无的根源导向毁灭。」 他的笑声在耳边响起。 『哦?要怎么做呢?』 鲜血从我的胸口溢出。我抓著格雷哈姆的根源,以「根源死杀」贯穿自己的胸口。 「这就是答案。」 我将格雷哈姆的根源与自己的根源重叠,送进自己根源的深渊之中。 『……啊,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真亏你想得到呢……的确,如果是他,说不定会这么做呢……』 格雷哈姆就像察觉到我的意图一般说: 『假如将虚无的根源纳入体内,那个人的根源就会因为「虚空绝空虚」而化为无。但如果是波鲁迪戈乌多的毁灭根源,说不定就连我的虚无都能一直毁灭下去呢。也就是说,他当时打算与我同归于尽吧。』 他就像看透一切似的说: 『居然继承亡父的意志,要为了世界自我毁灭,你很美丽哟,阿诺斯。啊啊,也能认为我在吓唬你吧。不过──』 乱窜神镰浮上空中。我用魔眼(眼睛)凝视后,发现那里有「波身盖然显现」的格雷哈姆。 「失去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的头,你以为我就无法施展『波身盖然显现』吗?」 他应该是在身体化为灰烬之前,施展了那个魔法吧。 「现在你的根源与我的根源正以毁灭与虚无对抗,互相拉锯不下。我的根源要让你接近虚无,你的根源要为我带来毁灭。一如你的预期,我们将会永远地不停毁灭下去,然后归于虚无。」 可能性的格雷哈姆朝我走来,手上拿著乱窜神镰。 「好啦,这时要是施力扰乱你的毁灭,会变得怎么样呢?」 「波身盖然显现」的格雷哈姆水平举起贝弗奴古兹德古玛。 「还真是遗憾呢。你和我非常相似。假如你有败因,那么就是比我还晚出生这一点了。好啦──」 寂静之刃无秩序地砍向虚空。 「──这是你有生以来第一次败北。我会治疗你的孤独哟,阿诺斯。」 格雷哈姆就像胜券在握似的得意笑了笑。梦想著毁灭与虚无,互相拉锯的根源平衡会一口气倾斜,可能性的他将魔眼(目光)朝我看来。 下一瞬间── 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就连一阵微风都没有掀起。 「………………哎呀………………?」 我静静地踏出一步。 「你要以那种状态过来吗?方才虽然打偏了,但这次──」 格雷哈姆那张可能性的表情一脸惊讶。 「……什么…………?」 他的脚──「波身盖然显现」的身体向后退了一步。 「…………你做了……什么吗……?」 「就去问自己的身体吧。那个感到害怕的可能性的身体。」 「害怕?我怕你?害怕与我这么相似的你吗?」 他将乱窜神镰大大地高举过头。 「这是不可能的哟,阿诺斯。」 寂静之刃挥出。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为什么…………?」 「不懂吗?只要将乱窜神镰挥向虚空,就会发生对你有利的事。」 我将万雷剑刺在原地,伸出手握住缓缓伸长的剑影。 「什么都没发生。这是对现在的你来说最有利的事。」 影子化为实体,恢复成理灭剑贝努兹多诺亚。断裂的剑身再生回来了。 「也就是说,不论发生什么事,都已经没用了。」 「这是什么意──」 我向他走出一步,他就退后一步。 「……为什么…………?」 我更进一步前进后,他就像害怕似的向后退开。 「……为什么我的身体……擅自退后了……」 「你方才说我和你的根源正以毁灭与虚无对抗,互相拉锯不下吧?说我们将会永远地不停毁灭下去,然后归于虚无。」 我向他露出残虐的笑容说: 「你就用那双可能性的魔眼(眼睛),更加仔细地窥看深渊吧。」 我在胸前的伤口上画起魔法阵,解除所有魔法阵将根源暴露出来。格雷哈姆用魔眼(眼睛)看来,凝视著那个深渊。 「…………………………………………」 他哑口无言,完全说不出话来。 「理解了吗?要毁灭的就只有你,格雷哈姆。」 他可能性的魔眼(眼睛)应该能在我毁灭的根源中,看到自己单方面不停毁灭的虚无吧。 「……为什么……怎么会……为什么……?『虚空绝空虚』呢……?」 「我确实感受到渺小的虚无,但这没什么。我的根源正在一步一步地毁灭著。」 「……这是……不可能的哟,阿诺斯。」 乱窜神镰砍向虚空。 「你和我是这么地相似。」 寂静之刃无秩序且持续不断地在原地挥砍。 「我们总算能不用再孤独地活下去了。在这个疯狂的世界里,我们,就只有我们是正常的哟。」 那把大镰不断扰乱秩序,持续地窜改下去。然而不论挥出多少下,不论斩断多少次虚空,我眼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我和你……很相似──」 我朝著就像绝望一样呼喊的他挥出理灭剑。 「的确,我们说不定多少有点相似呢。」 可能性的格雷哈姆虽然藉由跳开躲过了这一剑,手脚还是被砍伤,趴倒在地上。大镰伴随著声响掉落在地面上,渐渐恢复成狂乱神亚甘佐的模样。 「我的一小块根源,就相当于你全部的根源一样相似。」 「……啊啊…………」 亚甘佐被理灭剑贯穿,其存在逐渐遭到消灭。 「……你……阿诺……呃嘎啊…………!」 我狠狠地踩在他无头的背上说: 「你的根源早已在我的体内落败。剩下的,就只有这个可能性的你。」 他注视我的魔眼(眼睛)露出绝望之色。 「……你居然一面将这么……这么强大的力量,保留在自己体内……不断压抑著如此强大的毁灭,一面与我战斗……」 「有点不同呢。也就是对我来说,比起该怎么对付你的虚无,克服自身的毁灭要来得困难多了。虽然我在这个脆弱世界里能使出的力量确实与你大致相等,但本来的总量可是天差地别。」 他的全力就一如字面上的意思,是将根源的魔力全部发挥出来。相较于我的全力,则是为了不让世界毁灭,要以自己的力量压抑自己的力量,一面抵消一面从中控制勉强还有剩的魔力。尽管能发挥出来的力量相差无几,但内容是压倒性地不同。 「你虽然在与我战斗,我则是在与自己战斗。」 「……意思是你……就连…………就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 「别这么悲观,我有好好看著你喔。就如同你说的,我总是被人用世界当作要胁。毕竟要一面不让世界毁灭般的细心注意力道,一面将苍蝇打下来可是很辛苦的呢。」 我扬起残虐的笑容继续说: 「尽管不知道在你的虚无完全消失之前,必须经过几亿次的毁灭,不过就这么点力量,假如是在根源深处,只要丢著不管就够了。」 「…………唔…………」 能听到倒抽一口气的声音。那个总是滔滔不绝的男人哑口无言、沉默不已。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忍不住嘟哝说: 「……暴虐魔王……啊……」 「波身盖然显现」的他的身体渐渐消失。 「…………啊啊,你是……」 格雷哈姆颤声说: 「……像我这种人所远远不及,无可救药的……」 在我的根源深处,虚无渐渐被毁灭完全覆盖起来。 「……孤独怪物哟……阿诺斯……」 叠上好几层且强固的「波身盖然显现」化为光粒子升上天空。我将理灭剑恢复成影子,抬头朝万雷剑默默看去。 总觉得创星艾里亚鲁让我看到的父母容貌,就倒映在剑上的样子。 「我就连机会都不会给你。」 我一面注视父亲的遗物,一面不自觉地说出空虚的话语。在我根源深处的那个虚无在归于真正的无之前,将会一直受到毁灭折磨吧。 「会给你的,只有你讨厌的孤独。」 §47【魔王的表情】 心脏发出「怦咚」的跳声,毁灭的根源在搏动。就像受到其刺激一样,心脏激烈地震动起来。就像在说无法毁灭的事物哪怕是「无」也无法容许一样,纳入虚无的根源在体内暴动,强烈地发挥著它的真正价值。 在这具身体深处,充满远远超出格雷哈姆虚无的毁灭。然而他的根源不管怎么说也具备能承受住「极狱界灭灰烬魔炮」的力量,为了将他的根源导向终焉,超乎毁灭世界的毁灭在根源深处汹涌不已。这要是泄露到体外,将会对世界造成致命性的伤害吧。所谓与自己的战斗,就是指这种情况吧。 假如我只比他强上一点,就会更加轻松了吧。 或者只要不毁灭他……说不定没有毁灭的必要。说不定只要像他那样施展「母胎转生」的魔法,不让那个根源归于无,而是转变成其他无害的东西就好。如此一来,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让世界暴露在危机之下,应该能更加轻易地取得胜利。 然而,尽管如此──我的内心拒绝这么做,要我不要给他任何机会。 要让他抱持别说是相似,甚至远远不及我的绝望,就连内心都充满虚无、就这样孤独地独自毁灭就好──我这么想。 「阿诺斯!」 我的背后传来叫唤声。出现在圣座之间的两名少女──米夏和莎夏,她们正朝著我这里跑来。 「在那里站住。」 我没有回头,一喊出声音,两人就一脸疑惑地停下脚步。 「……还没结束吗……?」 莎夏就像在警戒四周一般地问。 「不,已经解决了。」 「那为什么……?」 莎夏一脸担心地询问。米夏也同样担心地朝我看来。 「我现在有点激动呢。」 我背对著她们说: 「总是自以为了不起地说什么要追求和平,但现在这副德性,实在没脸见你们。」 一时之间,莎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 「……那么……在你冷静下来之前,我就在这里等著喔。」 或许是在顾虑我吧,莎夏转过身背对我。可是,米夏不以为意地朝我走了过来。 「米夏?喂,还是别过去比较好吧?」 莎夏连忙抓住米夏的手。 「没问题。」 米夏淡然地说: 「阿诺斯就和平时一样。」 随后米夏就越过莎夏的手来到我身旁。 「表情很温柔。」 「……你没看到。」 「嗯。」 她温柔地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她就算不用看也知道吗?这已经不是拥有一双好魔眼(眼睛)的程度了呢。 「假如是说谎,你要负起责任喔。」 我一转过身,身旁的米夏就微笑起来。 「瞧。」 她说道: 「是平时的表情。很温柔。」 「是这样吗?」 米夏微微点了点头。 「真是的,我还以为你板著一张就像大魔王一样的表情呢。别吓我啦。」 莎夏尽管发著牢骚,看起来安心下来的样子。 「让你担心了呢。」 我把手放在莎夏头上,她就像动摇似的说: 「……我、我没说在担心你……是要你别吓我啦……」 「那还真是抱歉。」 闻言,莎夏就低下头,慌慌张张地说: 「……我也不是没在担心你啦……」 我转身在格雷哈姆消失的位置上画起魔法阵,在连上他的收纳魔法阵撬开后,从里头取出发出蓝光的星星──创星艾里亚鲁。 「……这里头也保存著两千年前的记忆吧?」 「恐怕没错。」 「阿诺斯父亲的事情保存在前五颗艾里亚鲁里,那这里头的会是什么啊?」 「说不定是希望,也说不定是绝望。」 既然米里狄亚留下「这是早已结束的事」的讯息,那就不会是什么好的记忆。 「总之,要是不看就没办法开始了吧?再说让人很在意内容……」 米夏眨了眨两下眼睛,然后抬头仰望著我。她用那双彷佛能看透我内心的魔眼(眼睛)笔直地注视过来。 「之后再看?」 「啊……」 莎夏喃喃叫了一声,露出一脸就像在说「搞砸了」的表情来。 「我很在意留在艾迪特赫贝的大家。」 「那就先去看看那一边的情况吧。再说还有善后工作要做。」 我朝入口的方向看去,发现原本应该在那里的冥王早已不见踪影。应该是见证我胜利后离去了吧。我以「飞行」浮空,离开艾贝拉斯特安杰塔。 朝天盖飞去后,能看到那座城堡发出淡淡的光芒,慢慢地修复回来的样子。 我们进到来这里时挖通的天盖隧道里,返回艾迪特赫贝的竖洞。 「米夏。」 我一呼唤她,她就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 「不用顾虑我,我没问题。」 在沉思一会儿后,米夏说: 「等整理好之后会比较好。」 大概是在说有关父亲的事吧。 「要等到我整理好心情,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米夏左右摇了摇头。 「现在很和平。」 这句话让我语塞了。的确,说不定就和米夏说的一样。 「……原来是这样啊。」 「嗯。」 「那我就像个和平的样子,慢条斯理地整理心情吧。」 我这么说著,朝莎夏的方向看去。不知为何,她一脸闷闷不乐的表情。 「怎、怎样啦……?」 「什么怎样?」 「反、反正我就是和米夏不同,不够机灵啦!关于阿诺斯的心情……一点也……」 她一脸很沮丧地说: 「不了解……」 唔嗯,在为这种事情感到消沉啊?真拿她没办法。 「莎夏,就交给你保管了。」 我拋出创星艾里亚鲁,而她就像吓了一跳般接下,一脸疑惑地用眼神发出询问。 「就算要我整理好心情之后再看,我也不是很清楚。如果你觉得可以了,就再交给我吧。」 「我吗?那个……也就是等我觉得你冷静下来之后,再还给你吗?」 「就交给你判断喽。」 说完莎夏就开心地笑了起来。 「我知道了!」 在我们就这样暂时以地上为目标飞去后,途中在竖洞里看到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正在对我们挥手。 「这次也是我们魔王军的大胜利喔!」 艾莲欧诺露挺起胸膛后,洁西雅也跟著同样挺起了胸膛。 「……在洁西雅的活跃之下……敌国毁灭了……!」 莎夏一脸傻眼地看著两人。 「无可救药的乐天啊……」 「特别是阿诺斯弟弟很努力呢。」 不知为何,艾莲欧诺露贴在我的背上,紧紧抱住我的头。 「很了不起喔。」 只不过,虽说是部下,我居然也会有让人这么随便贴在背上的时候啊……这还真是很大的,非常大的和平啊。 「……洁西雅……是第几名努力的人……?」 洁西雅以充满期待的眼神询问。而她竖起一根食指。 「不用说,你是第一名努力的喔。」 闻言,洁西雅的眼睛就闪闪发光,在头上举起食指。 「……我是……第一名……!」 就在这时,雪月花翩翩飘落下来。才刚发出白银光辉,那就变成亚露卡娜的模样。 「哥哥。」 祂飞到我身旁来。 「选定审判说不定已经结束了。」 「是调整神毁灭了吗?」 「恐怕是吧。」 调整神艾洛拉利艾姆的根源在碧雅芙蕾亚的胎内转生到一半时,被伊杰司的长枪贯穿、与母胎分离,然后被传送到遥远次元的另一端了。调整神毁灭,作为祂秩序的选定审判就算结束了也不足为奇。 「虽然结束了很好,但无法保证会就这样平安无事下去。」 由于「母胎转生」与狂乱神的关系,使得选定审判变得与原来完全不同。 「我暂时观察一下状况吧。」 「就交给祢了。」 就在这时,我感觉到一直覆盖住艾迪特赫贝的魔力消失了。 「『封域结界圣』消失了。」 米夏说。由于已经离开地底,所以也听不见龙鸣。 「去和艾米莉亚他们会合。」 我施展了「转移」,于是视野染成纯白一片。下一瞬间,设置在竖洞里的古代墓地就出现在眼前。打倒波米拉斯分体的魔王学院的学生们果然都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在原地休息著。大概是雷伊告诉他们,波米拉斯的本体也已经败北,在艾迪特赫贝的战斗已经分出胜负了吧,全员都带著安心的表情。我环顾四周,在稍微远离的地方发现到艾米莉亚。她不时偷瞄著粉丝社的少女们想和她们搭话,但就像感到害怕似的开不了口,在那边晃来晃去。 不过,或许是终于做好觉悟了吧,她朝著爱莲她们走去。 「啊!对了,艾米莉亚老师!」 「是、是的……!」 爱莲突然转头,把艾米莉亚吓了一大跳。 「咦?怎么了吗?」 「没、没有……找我有什么事吗?」 搭话失败的艾米莉亚先催促爱莲接著继续说。 「那个呢,其实我们最近要去盖拉帝提喔。」 「因为公务!」 诺诺接著说。 「……公务?啊啊,魔王圣歌队的?」 「是的。所以我们想去艾米莉亚老师的家里玩,对吧?」 「是呀、是呀。然后可以的话,我们想要过夜。」 「可是,老师家应该没办法容纳八个人吧?」 「挤一挤就总会有办法!」 「因为是学院长,总觉得住的房子也很大。」 粉丝社的少女们一面兴高采烈地嬉闹,一面将艾米莉亚团团围住。艾米莉亚尽管回以笑容,还是在瞬间露出局促不安的表情,微微低下头来。 「……那个,各位!」 艾米莉亚一脸认真地说。 「是的。」 爱莲就像有点惊讶地回应。 「对不起。」 艾米莉亚把头深深低下。 「……以前我对你们做过的事,绝不是可以被原谅的行径。我曾经严重地歧视你们,对不起……」 气氛改变,现场弥漫著紧张感,而爱莲她们不发一语。艾米莉亚只能紧抿唇瓣,朝著她们一直低头。 「老师。」 听到这道呼喊,艾米莉亚把头抬了起来。在其他成员的催促之下,爱莲向前走出一步。她一脸认真地这样说: 「你在指什么事啊?」 「……………………咦?」 「笨、笨蛋。爱莲,是那个啦,那个。那个的事啦!」 「啊,这、这样啊。是指我在上课时偷偷制作阿诺斯大人的魔法写真集,结果被没收的事吗!」 「那完全是爱莲不好吧!是指我在魔王城走廊上张贴阿诺斯大人语录的事才对吧!被撕破的那个!」 「那是洁西卡不对吧!难道不是指社团塔的阿诺斯大人雕像被擅自拆除的事吗!」 「因为雕得不像,被拆除也是没办法的吧!比起这个,难道不是指我们在历史课时写了阿诺斯大人的事,结果全部都被打叉的事吗?」 少女们面面相觑。 「「「啊,就、就是这个────────!」」」 全员转头看向艾米莉亚,她则露出「完全不对」的表情。 「奇、奇怪?呃……那么,老师是指什么事啊?」 「那个……在魔剑大会时,我打算杀掉你们……」 艾米莉亚一说出口,少女们就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啊──是让阿诺斯大人记住我们名字的时候!」 「全都多亏了艾米莉亚老师呢!」 「是呀、是呀!老师不惜被阿诺斯大人了,也要在背后推我们一把。」 「就像在帮我们扮黑脸的感觉呢。」 艾米莉亚越来越傻眼了。 「……我们的认知好像有点不同呢……」 「不同吗?」 「那个,你们不恨我吗……?」 「与其说恨,倒不如说是感谢!」 「因为如果没有那件事,就没办法像现在这样唱著阿诺斯大人的歌了。」 「真的、真的!真的是多亏了艾米莉亚老师!谢谢你。」 少女们向她点头道谢。 「不、不会……」 对于出乎意料的回答,艾米莉亚动摇不已。 「所以我们去盖拉帝提的时候,可以让我们过夜吗?」 「……假如大家没问题,我并不介意……」 少女们说出「好耶」的欢呼,纷纷感到开心,艾米莉亚则露出一脸困惑的表情。 「……你们真的一点儿也不在意吗……?」 艾米莉亚再度询问爱莲。 「嗯──」 爱莲陷入沉思。 「当时虽然发生许多事,但觉得都是早已过去的事呢。我们因为是混血,所以过得很辛苦,不过艾米莉亚老师因为是皇族,也发生过很难受的事,这不是任何人的错。」 「……我还是觉得那是自己的错。」 「那我原谅你。」 「就这么简单?明明差点就被我杀了?」 「因为艾米莉亚老师要是真的很坏,现在就不会像这样拚命地向我们道歉了。」 艾米莉亚瞪圆大眼,爱莲则对这样的她露出笑容。 「虽说想杀了我,难道你以为就不会轻易被原谅吗?」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爱莲太狡猾了──!这是偷跑,是偷跑!」」」 粉丝社的少女们轮流跑来,接连向艾米莉亚说:「虽说想杀了我,难道你以为就不会轻易被原谅吗?」 被原谅到腻的她苦笑起来,然后开心地笑了。 「真是的……这算什么啊……」 「你不知道吗,老师?比起憎恨,爱要来得强多了哟!」 爱莲说出这种话来。 「很有精神呢。」 雷伊从背后这样搭话,站在我的身旁。 「是啊。」 我们不发一语地看著互相嬉闹的少女们与艾米莉亚的身影。在一阵漫长的沉默之后,我忽然问: 「你的双亲呢?」 就算没说是哪个时代的,他也理解了。 「……死了喔。」 雷伊没说是被杀死的,也没说是被谁杀的。 「抱歉。」 雷伊微微摇了摇头。 「他们就只是挺身而战,然后死去了。」 他简洁地说: 「就和你父亲一样。」 这句话究竟带有多大的意义,我十分清楚。 「谢谢你。」 不知为何,粉丝社的少女们开始向艾米莉亚传授起魔王的模仿。艾米莉亚被爱莲她们强拉著手,心不甘情不愿地扮演魔王,露出一脸屈辱的表情。不过,意外地看起来挺开心的样子。 我和雷伊就只是心不在焉地持续看著这片和平的光景。 有种就算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他的心情也传达过来的感觉。 §终章【~魔王的父亲~】 隔天── 我一大早就来到密德海斯西南方的山丘,将手中的万雷剑刺在这座山丘视野最好的位置上。如今这把剑的所有人是我,除非辛或雷伊,不然就没有人能够拔起吧。 「格雷哈姆在持续毁灭著。」 我朝著父亲遗物的万雷剑说: 「他会在我的根源深处,甚至连那个虚无都化为乌有、真正成为『无』为止,一直品尝无限的毁灭吧。」 他的虚无如今也仍在我的根源深处,不断反覆著毁灭。 「就算此身总有一天会毁灭,我也不会放过那家伙的虚无。父亲啊,我会以你继承予我,以及母亲赌上性命生下的这个波鲁迪戈乌多的根源,将那个愚者囚禁在地狱的深渊之中。」 这世上没有永远,早晚就连虚无都会毁灭消失吧。倘若这么想是错的,他能维持住永远的「无」,我的毁灭也一样会永劫无尽。他那沉入我根源深渊里的虚无,最终将会持续著永远的毁灭。 「我在艾迪特赫贝的地牢里发现夏布斯皇帝了。」 我面对亡父继续说: 「波米拉斯大概觉得皇帝有利用价值,所以让他活下来的样子。尽管还没有正式决定,殷兹艾尔帝国也预计会加入勇议会。亚杰希翁将会经由希望和平的有志之士们的努力,迈向更加美好的未来。」 世界又离和平更近一步。 「密德海斯很安稳。」 刺在山丘上的万雷剑能从这座墓碑一览密德海斯的景象。 「与两千年前完完全全不同,那座城市现在洋溢著笑容。」 时代终于抵达不用害怕战争的现在。在父亲不断重复著毁灭的尽头、迷惘苦恼地战斗的尽头,有大家的笑容。 「以数不尽的尸体作为基石。」 活在如今这个时代的人恐怕难以想像吧。不过,这样就好。 「我不会再度忘记。」 我回顾以创星艾里亚鲁看到的过去。 「没有在历史上留名,为了未来而战的尊贵骑士们的英姿。尽管遭到战火摆布,受到应该守护的人们厌恶,也依旧贯彻自我的高贵背影。」 我说不定就是追逐他们的身影走到现在。 「那和平的意志,就由我来继承吧。」 为了不让悲剧重现。 「亡灵已经毁灭了。」 我在父亲第十七次来访时说过──我要毁灭亡灵,改变这个荒乱的世界。 换言之,我要建立不需要幻名骑士团的时代。我大概隐约察觉到了吧,所以对于一直扮演著亡灵的父亲,我想要看他真实的面貌。我应该相信自己能够做到,认为我没有事情办不到。然而就结果来说,我这句话让父亲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他当时为了打倒格雷哈姆,来寻求我的协助吗?」 既然如此,倘若我当时说出不同的话语,说不定就能拥有两人一起在这里并肩眺望城市的未来。这些想再多也没用。说不定会这样,也说不定不会这样。 不管怎么说,那都是早在两千年前就已经结束的事,不需要迷惘。要是我不看向前方,父亲会无法瞑目。 「向我伟大的父亲,由衷地献上感谢。」 我闭眼献上默祷。请安息吧──这句话卡在喉咙里,怎么样都说不出口。我或许想长时间地、尽可能地让这一刻延续下去。暖风温柔拂过脸颊的平静早晨,在鸦雀无声的寂静之中,我对父亲的感谢无止境地满溢而出。 我忽然想起米夏的话。不需要著急,现在就算像这样沉浸在感伤中也没关系吧。这样比较有和平的样子,也能让父亲安心。 尽管我侧耳倾听微微响起的风声,还是追忆著创星让我看见的些许与父亲的回忆。乘著风,我听见各式各样和平的声音。澈底安心下来的平稳鼾声、蹦蹦跳跳的脚步声,以及情不自禁的欢笑声。这一切全是无名骑士们所追求的事物。 然后── 「哼!」 传来十分特意的粗犷喊声。 「喝!」 猛力挥下的剑劈开空气。 「看招啊啊啊啊啊啊!」 吵闹地发出主张的那些喊声,到底让我默祷不下去地看了过去。 爸爸尽管在挥剑,还是不时偷看著我的样子。 「……你一大早在做什么啊?」 「哎呀,阿诺斯。你在这啊?」 爸爸把剑刺在地上,摆出装模作样的姿势。 「还真巧呢。」 他应该很清楚我在这里吧。 「不瞒你说,其实一大早到这里来挥剑,是爸爸的每日训练喔。为了砥砺锻造好的剑的灵魂!」 爸爸再度拔剑挥下。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每日训练?」 「当然是──」 长剑发出「咻咻」的破空声劈开空气。 「──从今天开始!」 这不叫每日训练。 「如何,要像平时那样来打一场吗?嗯?」 「像平时那样?」 我朝爸爸走去。 「就是两人一起砥砺剑的心灵啊。」 唔嗯,是中二病游戏啊?要说像平时那样,也不过就是最近陪他玩过一次。 「好啦。」 爸爸把剑强行塞到我手中,然后踏著轻快的脚步,走向倒在山丘地上的竹篮。 「啊啊啊,嗯──啊啊啊──……那个啊……」 爸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这么说来,阿诺斯。自从你回来之后,就很那个呢。」 爸爸一面翻找竹篮里的剑一面说。 「那个是?」 「没有啦,这该怎么说好呢。瞧,你很没精神吧?」 我知道自己忍不住板起脸来。 「我看起来很没精神吗?」 「没有啦,唉,怎么了?如果是错觉,那就没事了!不对,唉,就算不是错觉,只要你说自己没问题,那就没关系。毕竟男人嘛,总会有一两道不得不跨越的障碍嘛。」 爸爸选好剑,转过身来。 「不是我在自夸,爸爸的障碍可是多到都把我埋起来了。」 我想像在障碍堆里动弹不得的爸爸,这确实无法自夸。 「那些障碍怎么了吗?」 爸爸「呵」的一声露出冷酷的轻笑。 「到现在都还埋著。」 完全没有跨越。 「人生就是这么回事啊。唉,不过阿诺斯和爸爸不同,因为你很优秀呢。就算被障碍埋起来,你也会将障碍统统打破吧。」 「是啊。」 我一这么说,爸爸就笑了。 「爸爸,你是为了和我说这个才起得这么早吗?」 「我说过了吧?是碰巧啦。」 真受不了。爸爸的耍帅还真是让人伤脑筋。尽管很伤脑筋……不可思议地,心情感觉比方才好多了。 「谢谢。」 「……突、突然间怎么啦?我、我就只是说、说了理所当然的事,并不是什么值得道谢的事啦。」 说是这么说,爸爸还是非常害臊。 「好啦。」 「是啊。」 回去吧──我正要转身,爸爸就说: 「来打一场吧!」 「……要打吗?」 「当然要打啦。」 爸爸的眼神很认真。唔嗯,算了,就陪他来一场吧。陪陪担心自己跑来的爸爸玩一场,也是一种乐趣。 「那我就认真上喽。」 我当然不可能真的认真上。 「正合我意。」 爸爸咧嘴笑起。我们互相拉开距离,把剑举起。 「我虽然与你无冤无仇,但请你为了和平去死吧。」 爸爸把剑拿在右手上,以左手握住刺在山丘上的万雷剑。 「我的剑不只一把!」 即使猛然使劲,那把魔剑也理所当然地文风不动。还好我是所有者,假如不是,他现在已经被紫电轰成灰烬了吧。 「……呣、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爸爸一拋开手上的剑,就打算用双手把万雷剑拔出来。 「……呣……拔不出来──」 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才怪,这是我的架势。」 爸爸继续握著刺在地上的万雷剑,强行装作是架势的样子。 「很在意我是何人吗?在意我灭杀之剑王的名字!」 尽管如此,爸爸还是强行演下去。依旧强烈表现出要我问他名字的模样。 哎呀哎呀,真拿他没办法。 「你是何人?」 我边说边慢慢朝爸爸走去。 「呵!」 爸爸抓到机会笑了笑。一副「就只是个无名小卒」吗? 不对,那个表情──完全就是要说出让我出乎意料话语的表情。 是其他模式吗?他大概打算中途为止都用同样的台词进攻,再突然做出变化,让我猜不到会怎么做吧。可是,我已经习惯爸爸的中二病了。不论他有多少种类的台词,不论说出多么离奇的事情,我都不会再动摇了。 「亡灵不需要名字!」 在这一瞬间,爸爸的声音与两千年前的父亲重叠了。这是很常见的台词,所以应该是偶然吧。爸爸的中二病也很让人伤脑筋啊──这么想的我继续走著。 「即将毁灭的你,就将这个名字牢记在心吧。」 感觉时间流逝得非常缓慢。 「我乃幻名骑士团团长(伊希斯)──」 这种事怎么……我就只是倾听著爸爸的话语。仔细想想,我在创星的过去里,没能听到接下来的台词。 「──灭杀剑王盖铁莱布特!」 伴随著爸爸说出口的台词,万雷剑就像在说它回到本来的所有者手中一样,从地面上被猛然拔起。 「看招──────────!」 从攻击距离外狠狠劈下的剑。我不以为意地往前走去,万雷剑就发出「咚」的声响直击我的头。 「呜啊啊啊啊啊啊……阿、阿……阿诺斯──……!」 爸爸惊慌失措地惨叫起来。 「抱、抱歉!爸爸目测失误……!没事吧……等等,完全没流血……你还真硬耶……」 格雷哈姆说他死绝了。他说我的父亲──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死绝了。 也就是被洁隆一族夺走头的人不是毁灭,而是死亡吧。在被夺走力量,「复活」与「转生」都无法使用时,留在头上的根源会获得解放。那个根源与被留在切离的身体上的微弱意识、稀薄的根源再度会合,然后就这样升天消失了吧。假如无法复活也无法转生,死就和毁灭没有两样,而这就叫做死绝。 尽管如此,以前亚露卡娜曾经说过:根源会进行轮回。外形会改变,力量会改变,记忆会丧失。就算是这样,父亲也依旧在这里。一直陪在我身旁。 「……阿诺斯?没、没事吧?会、会痛吗?」 一滴眼泪从我的脸颊上滑落下来。 「我想起了父亲的事。」 我的话让爸爸立刻一脸认真地倾听。 「两千年前,我的父亲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隐藏深刻的爱意,一味地严厉待我。为了和平,为了我的未来,有如修罗般不停奋战的父亲在临终前回顾人生哀叹起来。」 爸爸一面点头,一面温柔注视著突然述说起来的我。 「他说自己是个光只会对儿子严厉,没有爱意的愚蠢父亲。」 他究竟是多么懊悔啊。 「怎么能让他说出这种话来。父亲的那个背影,比任何话语都还要雄辩地向我述说著爱意。」 声音在颤抖。 「他是我的荣耀。」 紧握著拳头。 「说著『没能实现和平』而死去的父亲,他的懊悔让我哀怜不已。」 语罢,爸爸把手放到我头上来。他一面搭著我的肩膀,一面用力抱住我。 「他是个了不起的人呢,阿诺斯的父亲。」 爸爸这么说著,露出平时看来会让人难以置信的成熟表情。 「爸爸我呢,觉得阿诺斯的父亲,最后大概并不是在哀叹自己的人生。」 我一用眼神询问,爸爸就回答: 「爸爸现在因为有阿诺斯,所以隐约能够理解喔。爸爸我在死的时候,才不会去想自己的事。」 「……那会想什么事?」 「当然是你的事啦。我想你的父亲是想到你无法再获得父爱,所以才会哀叹起来喔。他是哀叹今后的时代,你会没办法过著和平的生活。」 爸爸的话语倏地渗入心扉。 「……是这样吗?」 「大概……」 这么说之后,爸爸就连忙改口说: 「不对,是绝对,绝对是这样!所以全看你要怎么做了。」 爸爸一反常态地认真说。 「那么为了不让父亲哀叹,我必须好好地活下去呢。」 「没错!还有就是那个啦,那个!你父亲所哀叹那些没办法做到的事,爸爸我会代替他帮阿诺斯全部做到。像是说蠢话、谈论人生,还有玩中二病游戏等等!」 为了让我打起精神来,爸爸就像平时一样稍微搞笑。 「这样一来,你在天国的父亲也能稍微安心了吧。」 「咯……」 我忍不住小声笑了出来。 「咯哈哈!」 「很、很怪吗?你如果笑得这么过分,会那个喔。爸爸又会被人生的障碍埋起来喔!」 「爸爸,蠢话也要适可而止啊。居然说我那活得像修罗般的严厉父亲会想和爸爸一样,做些老是被障碍埋起来的事?」 说完,爸爸就像在说悄悄话一样地说: 「爸爸知道喔。你的父亲肯定也板著有如修罗的表情,被人生的障碍埋在底下。」 「咯哈哈哈!」 这也太蠢了。真的是,怎么可能会有这么蠢的事啊?要是那个活得比谁都还要严厉的父亲想要成为这样的爸爸,就没有比这还要可笑、还要和平的事了。 「就快到妈妈弄好早餐的时候了吧。」 「哦,对耶。今天肯定从早餐就开始吃焗烤蘑菇喔。」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阿诺斯很没精神啊。」 妈妈也看出来了啊……真是敌不过她呢。 「很好,那就回家吧!」 爸爸继续搭著我的肩膀走在山丘上。 「搭著肩膀吗?」 「偶尔来一下没关系吧?爸爸一直都很想像这样搭著儿子的肩膀走路啊。」 哎呀哎呀,真是拿爸爸没办法。 「只能偶尔喔。」 爸爸笑了笑。 「啊,话说回来,这把剑要怎么办?就这样带走不太好吧?」 爸爸看著手上的万雷剑。 「那是父亲的遗物,爸爸就帮我保管吧。」 「可以吗?这么重要的东西?」 「父亲也这样希望。」 「这样啊。这样啊──」 爸爸开心地说: 「那就放我这儿啦。」 爸爸用搭著我肩膀的手胡乱搔著我的头发。尽管他的动作有点粗鲁,还是让我感到非常温柔。 「你长大了呢,阿诺斯。」 爸爸彷佛两千年前的父亲一般说道。他肯定只是想要这么说吧。 「还不到爸爸的程度。」 「哈哈!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爸爸打从心底开心笑著。我们没有施展魔法,就这样搭著肩膀慢慢走下山丘。同时确信:这段平稳、愚蠢且可爱的时光,今后也会一直继续下去。 在笑声回荡之中,我忽然想起那个小小的创造神。祂曾说这个世界一点也不温柔。下次要是见到祂,我一定要这么对祂说: 祢所创造的这个世界,是如此地充满温柔── §序章【~神的转生~】 台版 转自 天使动漫论坛 轻书架x天使动漫录入组 图源:海 录入:kid 两千年前。魔王城德鲁佐盖多。 黑夜已深,万籁俱寂。王座上坐着城主──魔王阿诺斯。他托着脸颊,就像在沉思一样地望着黑暗。 光点翩翩飘落。他抬头看向采光窗,白银光芒从那里洒落进来。 在被黑暗笼罩的夜空之中,直到方才应该都还不存在的「创造之月」──亚蒂艾路托诺亚闪耀着淡淡光芒。翩翩地、翩翩地──一片像是雪晶的花瓣穿过采光窗,进到城内,在魔王眼前悄悄地飘落下来。 伴随着白银闪光,雪月花形成人的轮廓。于是,长发少女──创造神米里狄亚在地上显现了。他以静谧的眼眸直直看向魔王阿诺斯。 「在等我?」 「我想说祢应该会来吧。」 阿诺斯起身,朝着米里狄亚缓缓走去。 「我让毁灭的元凶──破坏神阿贝鲁猊攸殒落了。」 米里狄亚静静地点了点头,就像在说他已经知道了一样。 「这座城?」 「是他的末路。」 创造神以两只眼看着城堡。就像俯瞰世界一样,她的神眼(眼睛)应该看到了魔王城德鲁佐盖多的一切。 「──阿贝鲁猊攸……」 话语从他的口中温柔地脱口而出。 「说了什么?」 在这瞬间,阿诺斯阖上了眼。破坏神的话语掠过脑海。 「说他不想成为绝望。」 他的声音里,确实有着神族理当没有的悲伤,所以在魔王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睁开眼,直直注视着创造神,向他说道: 「说他受够了当个一直注视着毁灭的秩序。」 「你救了他。」 阿诺斯自嘲般的笑了。 「还很难说吧。我就只是看这个一切都会脆弱地毁灭、消失的世界不顺眼罢了。为了让迪鲁海德成为我期望中的国家,破坏神──『破灭太阳』莎洁卢多纳贝会很碍事。」 阿诺斯伸出手后,德鲁佐盖多的立体魔法阵就启动了。伴随着无数浮现出来的魔法文字,影剑出现在魔法阵中,将剑柄朝向了他的手。 魔王握住了剑柄,影子反转,现出理灭剑贝努兹多诺亚。 「我没有救他,就只是把问题往后推延罢了。」 米里狄亚朝着露出凌厉眼神的阿诺斯说道: 「你作为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一个生命,尽全力地奋战过了。」 尽管表情没变,但小小的神以感觉很温柔的表情说道: 「之后是创造神这个秩序的职责。」 「没必要这么固执。都到这个地步了,我就奉陪到底吧。」 米里狄亚静静地左右摇了摇头,长发缓缓摇动。 「没问题。」 米里狄亚温柔地承受了阿诺斯的视线。 「……唔,既然祢说不需要我协助的话,就再好也不过了。祢打算怎么做?」 「我有主意。而且……」 米里狄亚以温柔的声音说道: 「这是他所希望的事。」 「祢明白吗?」 米里狄亚漾起浅浅的微笑。 「你送来的信上有写。」 「这样啊。」 (插图006) 阿诺斯微微抬起理灭剑的剑尖。 「在这里。」 创造神这么说完,轻轻碰触着自己的胸口。 「只要我想,祢就会毁灭喔。」 阿诺斯向面无表情的创造神说道。 「不怕吗?」 「神是秩序,不会害怕。」 米里狄亚把手从胸前放开,就像邀请似的向前伸出。 「来吧。」 贝努兹多诺亚的剑尖朝向米里狄亚。保持着夜晚的寂静,魔王没发出脚步声地缓缓走出,接着对准创造神的右胸,刺进了毁灭常理的魔剑。那把剑没有流出鲜血,却斩断了神,斩断了他最重要的事物。理灭剑在毁灭着秩序。 「『转生(shirika)』。」 阿诺斯画出巨大魔法阵,将拔出的理灭剑伸到魔法阵之上。城内开始冒出无数的漆黑粒子。那是从破坏神阿贝鲁猊攸身上切离开来的意识碎片。这一颗颗的粒子,渐渐充满着王座之间。 阿诺斯以「破灭魔眼」注视着在「转生」魔法阵中旁徨的根源。 「米里狄亚,我就实现祢的愿望。破坏神阿贝鲁猊攸会作为魔族转生,他将不会受到秩序的束缚,摆脱神的职责,这样也能让意念解放开来吧。」 「成为你的亲族?」 米里狄亚问道。 「阿贝鲁猊攸跟我同样拥有『破灭魔眼』。从我的血中诞生的遥远后代子孙,将会显现出这个魔眼的部分力量吧。就以这双魔眼(眼睛)作为联系,以理灭剑让他产生那具肉身是附身对象的错觉。」 就算转生,神也依旧是神。这个秩序正被魔王阿诺斯,以及贝努兹多诺亚毁灭着。 「要好好善待他。」 「我?对阿贝鲁猊攸?」 米里狄亚点了点头。 「既然难得转生了,最好还是切断与前世的关联。尤其是他曾经身为破坏神的过去。」 「就算遗忘记忆,也不会遗忘意念。」 创造神以带着确信的语气说道。 「即使这是世界的常理,要是会碍事的话,我就毁灭掉吧。」 米里狄亚微笑起来,就像在说这世上也有事物是魔王阿诺斯所无法毁灭的一样。 「追寻着意念,就一定会想起来。」 他的眼瞳发出银色光辉。 「回想起你。」 「为何祢会这么想?」 米里狄亚彷佛带着怜爱,然后还有点高兴似的回答: 「因为他爱上你了。」 「那还真是光荣啊。」 阿诺斯自嘲似的说道。 「不过是铭印现象罢了。就只是最初为阿贝鲁猊攸带来感情的人,还有让他从破坏的秩序之中解放的人,都碰巧是我而已。他在和平的世界里,心灵会变得更加自由吧。」 阿诺斯将视线从米里狄亚身上移开,仰望起高耸的天花板。或许他的这句话,是在说给阿贝鲁猊攸听的也说不定。 「不论是荒乱的世界、被迫背负的破灭秩序,还是所犯下的罪,束缚他心灵的一切枷锁都被我夺走了。」 阿诺斯扬起微笑说道。 「这若是他的愿望,那只要再次恋爱就好。以毫无枷锁的自由心灵,去和真正所爱之人相遇。」 创造神默默伫立着。阿诺斯一将视线移回来,他就开口说道: 「缔结盟约吧。」 「喔?」 创造神的提议,让魔王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要是你转生的话,要第一个去见他。」 「然后?」 「若他爱上你,就收下他。」 一脸认真地说出这种话的娇小神明太好笑了,让阿诺斯大笑起来。 「咯哈哈,居然要我收下他,收下那个野丫头啊。祢这话还真有趣呢。」 阿诺斯接着从喉咙发出咯咯笑声。米里狄亚淡淡说道: 「神不懂笑话。」 「我会考虑的。」 阿诺斯看向了「转生」的魔法。神族的转生,和魔族与人类的情况不同。况且还要与秩序分离的话,就更不用说了吧。 「先决定名字吧。」 米里狄亚眼中浮现疑问,探头望向阿诺斯的脸。 「阿贝鲁猊攸会作为我的子孙诞生。既然失去了神的秩序,哪怕是祢也很难找到他。除了『破灭魔眼』之外,就算事先标上其他记号,也不会有损失吧。」 阿贝鲁猊攸会作为阿诺斯以魔法产生的魔族子孙诞生。要影响子孙们的根源,让这个指示在潜意识里代代传承下去,若只是决定名字这点小事,应该办得到吧。 「要是想不到的话,就由我决定了喔。」 「莎夏。」 米里狄亚说道: 「莎夏如何?」 「好名字。」 阿诺斯的回答,让创造神朝他微笑起来。 「谢谢。」 阿诺斯转头向他问道: 「祢打算怎么做?」 米里狄亚一时回答不上来。在想了一会儿后,他便以温柔的表情说道: 「我会在某处关注着这个世界,还有你。」 §1【吞星魔女】 我感到「沙……沙……」就像混着杂讯一样的耳鸣。阳光照在眼皮上。钝痛撼动着脑内,浅眠的意识渐渐取回了轮廓。 「──小诺,差不多要吃早餐了喔~」 远方传来妈妈的声音,让我睁开了眼。眼前有个眨着眼睛的少女。她端坐在床边摆放的椅子上,轻飘飘的竖卷发随风飘扬,大腿上还有一本翻开的书。她浅浅微笑起来。 「早安。」 淡淡地打了招呼,米夏便把书阖上。 「我睡过头了吗?」 「稍微。」 我再度「沙……」地感到了耳鸣。看来我竟然累积了一点疲劳啊。 我一缓缓起身,米夏就画出魔法阵。她把手伸进中央拿出水瓶与杯子,「咕噜咕噜」地倒了一杯冰水递给了我。 「我正想要来杯水。」 米夏开心地微笑起来。喉咙获得滋润后,我站了起来,让画出的魔法阵穿过自己的身体,将睡衣换成平时穿的衣服。 「小米──小诺起床了吗~?」 妈妈的声音再度传来。 「我刚起来。准备早餐时,也顺便帮我准备午餐。」 我以魔力让声音传到一楼妈妈的位置。 「好的──!毕竟小诺正在发育呢!」 随后便听到充满精神的声音。 「米夏是什么时候来的?」 一听到我这么问,她就困惑地微歪着头。 「两个小时前左右?」 看来让她等很久了。 「抱歉。就算叫醒我也无所谓喔。」 米夏忙不迭地左右摇头。 「你看起来睡得很舒服嘛。」 让她操心了啊。 「亚露卡娜与莎夏呢?」 「亚露卡娜去了盖迪希欧拉。」 这么说来,她有说过要去看看情况呢。 「莎夏还在睡。」 唔,虽然她早上通常爬不起来,但会睡到中午还真罕见。 「去叫她起床吧。」 我画出「转移(gatomu)」的魔法阵。就在这时── 「阿诺斯──你过来一下!有紧急事态!」 一楼传来吵杂的叫喊。是爸爸。我一看向米夏,她就困惑地微歪着头。哎,她不会知道吧。到底是有什么紧急事态啊? 「等我一下。」 「嗯。」 我离开房间,跟米夏一起走下一楼。一来到铁匠铺、鉴定铺的店铺处,就看到爸爸一只脚踩在椅子上,肩膀上扛着打铁用的大锤,摆出了装模作样的姿势。一点也不像是紧急事态。 「爸爸,怎么了吗?」 「姿势……」 爸爸用一脸就像全世界的绝望都聚集在这里的表情说道: 「姿势决定不了啊!」 这就是在两千年前奋战过,却没有在历史上留名的英雄现在的模样。 「看起来跟平时一样啊?」 语罢,爸爸就一面左右摇着食指,一面「啧、啧、啧」地说道: 「听好,阿诺斯。是男人的话,就不能老是一个样子,必须要时常超越极限啊。一直超越极限的结果,就是现在的爸爸喔。」 他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我看向米夏后,她就困惑地微歪着头。 「临欲灭时光明更盛,以更盛之光克服灯灭?」 唔,没想到就连爸爸的姿势都能通用这个道理啊。也就是说,当爸爸的羞耻心接近社会性毁灭时,羞耻心就会更加闪耀,进而克服社会性毁灭吗? 既然如此── 「应该是不够大胆吧?」 语罢,爸爸就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不够……大胆……!」 爸爸把眼睛睁到极限,显得十分震惊的样子。 「……是、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 爸爸就像领悟到了什么一样地说道: 「……我明白了。阿诺斯,我终于明白了啊。明白爸爸究竟是缺少了什么。至今以来,从来就没人说过爸爸不够大胆。不如说,爸爸只有大胆这个优点,总有人称赞我大胆过头了。」 唔,总觉得这不是在称赞啊? 「不过,爸爸我在有了孩子、责任增加之后,不知不觉地保守了起来……」 真想不到,他至今竟然都还没大胆起来啊。 「阿诺斯,没想到居然是你告诉了我这件事。所谓的要向儿子学习,就是在指这一回事啊!」 爸爸轻笑一声后说道。跟往常一样,他就只是想这么说而已。 「很好!就来试看看吧!再跨出一步,不对,是三步!爸爸要回想起当年的自己,然后试着踏入更高的境界喔喔喔!」 爸爸垂直立起大锤,只靠着细细的握把部分作为支撑,就像要趴在上头一样地把身体放上去,并将双手双脚伸直。那个模样,简直就像个街头艺人── 「感谢啦,儿子!」 竟然漂亮地保持住平衡了。 「话说回来,为什么要决定姿势啊?」 爸爸一面像是在空中游泳一样地保持平衡,一面装模作样地说道: 「惊讶吧,阿诺斯。爸爸收弟子了。他今天会来工作室,所以我想在一开始让他好好瞧瞧爸爸帅气的模样啊。」 只能祈祷在好好瞧过之后,那个弟子不会转身离去了。 「小诺,早安!」 妈妈穿着围裙,带着满面笑容出现了。 「小米也要一块儿吃吧?」 米夏朝我看来。我大致明白她想说的事。 「也能准备莎夏的份吗?我这就去把她带来。」 「小莎也要一起吃啊?就交给我吧。因为小诺很疲惫,所以妈妈我卯足了劲喔!就尽管吃,打起精神吧!」 妈妈笑吟吟地说完后,就再度回到厨房去了。 「那爸爸,我会在餐点准备好之前回来。」 「喔,你就去吧!爸爸就在这里迈向新的世──」 就在我要与米夏一起以「转移」离开之前,垂直立起的大锤失去平衡倒下,爸爸就这样往地板扑去。只不过,爸爸正朝着我露齿一笑,竖起大拇指。他完全没有护住身体,下场可想而知。 摔得满地的劈里啪啦声响逐渐远去,眼前出现了附有顶篷的床铺。是涅库罗家的莎夏房间。 「没问题?」 是在说爸爸吧。 「没什么,老样子了。」 我在这样回答之后就往床铺上看去,不过莎夏不在床上。床旁的小桌上,摆着喝到一半的玻璃杯。是莎夏起床后喝的吧。 「错过了啊……不对。」 玻璃杯飘出独特的香味刺激鼻子。在发出魔力后,玻璃杯就隔空飞到我的手上。 「怎么了?」 「是酒。」 米夏微微瞪圆了眼。 「跟水搞错了?」 「大概是睡昏头喝错了吧。现在就算在哪里醉醺醺地徘徊也──」 我试着用魔眼看了涅库罗家一带后,发现莎夏意外地就在附近。 「在这里。」 我一指过去,米夏便小碎步地绕到床铺另一侧。莎夏就躺在地板上。不知为何,她把脸钻进床铺底下,只有脚稍微露出来。 「起床了,莎夏。」 我抓住莎夏的脚,把人从床铺底下慢慢拖出来。抱着酒瓶的金发少女出现了。 「空的。」 米夏淡淡地说道。是全被喝光了吧,酒瓶里就连一滴酒也没剩。 「难怪醒不过来啊。」 我边这么说,边在莎夏身上画出「解毒(isu)」的魔法阵。在酒精被消除之前,她突然睁大眼睛,以「破灭魔眼」破坏掉魔法阵。 「……你在做什么?」 「喂,魔王大人。」 她口齿伶俐地说道。 「酒量太好也很无聊呢。要是能喝得更醉就好了。」 「是啊。」 我随口回应,施展「解毒」的魔法。只是,莎夏立刻以「破灭魔眼」将魔法毁灭了。 「喂,今天也来比赛吧。」 莎夏一站起身,就优雅地微笑起来。 「你突然间是在说什么啊?」 「你要是赢了的话,今天就给你一束头发喔。」 「头发?」 「没错。你想要我的身体吧?好喔。不过,要等你赢过我。要等魔王大人赢了之后才给你呢。」 米夏困惑地微歪着头,感到不解似的喃喃低语: 「罕见的醉法。」 看来她喝了很多啊。 「要是我赢了的话──」 莎夏用食指轻轻碰触我的嘴唇。 「我要收下你的嘴唇喔。我会对你施展恋爱的魔法。你要对我绝对服从,不论再琐碎的事情都不许顶嘴喔。」 总觉得初次见面时,她好像也说了类似的话啊。 「你要成为我的魔王大人。没意见吧?」 「真拿你没办法。」 我伸手抓住莎夏的肩膀,将她抱入怀中。 「呀……」 莎夏尽管满脸通红,也还是以「破灭魔眼」朝我看来。要是一般人的话,就会轻易突破反魔法,让人晕倒过去吧。 「呜、呜……别、别随便碰我啦……会毁灭的!会毁灭的啦……」 「这种程度就被毁灭的话,谁受得了啊。」 在足以让额头碰触额头的近距离下,我也使出「破灭魔眼」抵销莎夏的「破灭魔眼」。 「要比的是瞪眼。只要撇开视线就算输了喔。」 「这我很擅长呢。因为我光是看着,世上的一切就会毁灭。不论是魔族、人类、精灵,哪怕是神都会毁灭,所以谁也不会跟我对上眼。」 「咯哈哈,口气很大呢。那就开始吧。」 我以「破灭魔眼」狠狠地瞪向莎夏。莎夏轻轻微笑,回瞪着我。在直直互瞪了数秒后,莎夏把手轻轻放在我的脸颊上。 「这手是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意思……」 莎夏一面说着,一面硬是要拨开我的头,想让我别开眼睛。我更加使劲发动「破灭魔眼」,窥看着莎夏的眼眸。就这样靠着魔眼的力量压制过去,逼她别开视线。 「我、我知道了啦……」 「知道什么?」 「嗯……就是……」 她满脸通红,认命似的把眼睛从我身上移开。 「……别、别一直盯着我看啦……笨蛋……」 「是我赢了呢。」 我在开口的同时,对她施展了「解毒」,消除酒精,让她从酒醉中清醒过来。 「咦?」 就像忽然注意到了什么,莎夏望向我,然后朝米夏看去。 不过,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莎夏?」 莎夏没有理会米夏的呼唤,茫然地看着我们两人。泪水从她的眼中潸然落下。 「太好了,米里狄亚、阿诺斯。」 她应该已经从酒醉中清醒过来,却说出这种话。 「就跟约定好的一样,三人再度相遇了呢。」 「约定?」 米夏在一旁疑惑地低语。 「唔,原来如此。」 我用魔眼(眼睛)直直凝视着莎夏的脸。 「莎夏,嘴巴张开。」 「咦……?你说嘴、嘴巴?才刚见面,你是要做什么……?魔王大人还真是蛮横呢。」 「好啦,快张开。你的身体是属于我的吧?」 「……今、今天,明明就只有说头发……」 莎夏害羞地朝我看来,并微微地把嘴张开。随后,我就在喉咙深处看到发出苍白光芒的魔力。 「真是的。虽说是喝醉了,但你这是吞了什么啊?」 我把嘴唇靠近莎夏张开的嘴巴,倏地吸了一口气。 「……啊……呜…………」 莎夏发出不成话语的呻吟声,从口中溢出苍白光芒。 「唔。」 苍白光芒最终变成小石头般的大小,宛如星光一样地闪烁起来。 「艾里亚鲁?」 「是啊。」 艾里亚鲁才在眼前发出强烈闪光,就渐渐地失去光芒,最后消失无踪。 「也就是她在睡昏头、喝醉酒,把艾里亚鲁跟酒一起误吞之后,在睡梦中看见艾里亚鲁让她看到的过去吧。」 莎夏茫然的视线,渐渐地恢复焦点。 「……艾里亚鲁的……梦…………?」 莎夏看着我,就像自问似的说道。 「清醒了吗?」 在发呆了一会儿后,莎夏微微点了点头。 「那个,嗯……我睡过头了呢……抱歉……」 「无妨。」 「……总觉得作了奇怪的梦……我好像吞下艾里亚鲁,让两千年前的过去流入了我的体内……」 「你吞下艾里亚鲁可不是梦喔。尽管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但拜此所赐,艾里亚鲁完全消失了。」 「咦……?」 莎夏惊讶似的回看着我。 「……那不是梦……?」 「十之八九不是呢。」 「刚刚的是……艾里亚鲁让我看见的过去……吗……?」 莎夏用一副非常复杂的表情,就像回想起方才所看到的梦境般喃喃低语。 「阿诺斯……」 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莎夏说道: 「我是破坏神阿贝鲁猊攸喔。」 §2【追寻意念要靠一杯酒】 米夏瞪圆了眼。大半情况都不会动摇的她,很难得地真的吓到了的样子。 「在艾里亚鲁的梦中看到的?」 米夏一问,莎夏就点了点头。 「阿诺斯在与创造神米里狄亚对话喔。说破坏神阿贝鲁猊攸讨厌作为破坏的秩序,希望能够转生。在阿诺斯将理灭剑刺向米里狄亚后,一如阿贝鲁猊攸的愿望,破坏神的意识就从德鲁佐盖多上被切离开来了。」 米夏感到困惑似的歪着头。 「用理灭剑刺米里狄亚?」 「嗯──尽管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这么做了。是对创造神的秩序做了什么吗?」 莎夏以若有所思的表情说道。 「总之,破坏神阿贝鲁猊攸从破坏的秩序上被切离开来了。说是因为她有着『破灭魔眼』,所以就以此作为联系,让她转生成为阿诺斯的子孙……」 「唔,无法说这不可能啊。」 要是过去的我这么说了,那就是有找到能这么做的方法吧。 「为了能再度相遇,米里狄亚帮转生后的阿贝鲁猊攸取了名字喔。就叫『莎夏』。」 拥有「破灭魔眼」的我的子孙,名字叫做莎夏啊。 「确实就只有你了。」 「莎夏是破坏神……」 喃喃低语后,米夏直盯着莎夏的脸。 「破坏神是好孩子?」 「……意外地,这就是答案也说不定。」 「答案?」 莎夏问道。 「天父神诺司加里亚让『破灭太阳』莎洁卢多纳贝复活,在天空闪耀着。但是毁灭之光──黑阳不会伤害我的部下与迪鲁海德的民众。我当时有着这种确信。」 我窥看着金发少女的脸,以及她的根源深渊。依旧是毫无头绪。不过,我们说不定早在两千年前就相遇过了。 「如果是因为那就是你的话,我就可以理解了。」 也就是说,破坏神阿贝鲁猊攸现在被一分为二了。她的秩序成为了魔王城德鲁佐盖多,而她的心成为了名为莎夏的魔族。 「……我一点也没有真实感耶。」 「没有记忆的话,就会这样吧。」 「也就是说,曾经是破坏神阿贝鲁猊攸的我,就像米里狄亚一样,是阿诺斯的同伴吧……?」 「恐怕是这样。只不过,这如果是创星让你看见的过去,有件事也让人无法理解。」 「什么事?」 「为何米里狄亚要从我身上夺走这份记忆?」 「啊……」 就像理解了一样,莎夏叫了出来。米里狄亚从我身上夺走破坏神阿贝鲁猊攸的记忆,将其留在创星之中。跟父亲那时候不同,我不觉得她有夺走这份记忆的必要。既然如此,她为何要夺走? 「……是为什么啊?」 「你还有看到什么吗?」 米夏一问,莎夏就歪头苦恼起来。 「嗯──因为是梦,所以我记忆有点糢糊……记得好像是说,这只是把问题往后推延罢了……」 「是什么问题?」 「这就想不起来了……」 听到自己的发言,莎夏忽然想到了什么。 「……想不、起来……?」 她猛然把头抬起。 「米里狄亚有说喔。说我会回想起来。回想起我是阿贝鲁猊攸的事。」 「要怎么做?」 「……那个……记得她是说我爱──」 莎夏想起什么事,当场僵住了。她的脸颊,渐渐地飞红起来 「爱?」 米夏不解地低语着。 「没、没什么啦!对了,是意念!是意念喔!她说就算会遗忘记忆,也不会遗忘意念。好像是说了追寻意念,就会回想起来喔。」 追寻意念,回想起记忆吗? 「那么,会有这么刚好的事吗?」 「没办法?」 米夏问道。 「很难讲。因为神族的转生,似乎跟其他种族不同啊。只不过,也能认为这不是字面上的意思,而是某种比喻吧。」 「记忆真的有留下来?」 「没错。可以认定阿贝鲁猊攸是以类似创星的方式,把自己的记忆留在某处了吧。将不想遗忘的记忆,留在能以她的意念作为线索找到的地方。」 在我看向莎夏后,她就像逃避似的别开了视线。 「为何要别开视线?」 「没、没有为什么啦!」 要是没什么的话,就没必要别开视线了吧。 「两千年前,你曾是阿贝鲁猊攸时,有留下什么意念吗?」 「……要说有没有留下的话,是有留下来吧……?」 「是什么?」 「什么都没留下啦!」 唔,看来记忆有点混乱吗? 「那就算了。既然如此,就唤醒你的意念吧。」 莎夏抱住自己的身体警戒起来。 「……有、有这种魔法吗?」 「没有。在转生时遗忘的记忆,就算施展『追忆(ebui)』也无法取回。而意念是比记忆还要暧昧的东西,所以用魔法是无法顺利取回的。」 「不过,那你是要怎么做啊?」 莎夏感到困惑似的问道。 「你还记得在邀请地底人民前来迪鲁海德,并召开酒宴接待他们时的事情吗?」 「咦?啊……当时的事,我完全记不得了呢……」 莎夏就像是对自己的丑态感到羞耻般的说道。 「当时你说了莫名其妙的话,不过现在想想,那或许是在说两千年前发生的事。」 「咦……?」 莎夏很惊讶似的叫道。 「或许是这样。」 米夏表示同意。 「但就算你说我有这么说过,我也完全想不起来说了什么喔?也就是要试着用『追忆』强制回想起当时的事吗?」 「这主意不错,但就算回想起当时说了什么也没用。只不过,要怎样强行让你回想起两千年前的意念,这件事给了我一个线索。」 我当场画出魔法阵。 「喂……这是……?」 「是酒。」 经由「食物生产(rozu)」的魔法,上等葡萄酒出现在魔法阵上。我让创造出来的玻璃杯飘上空中,咕噜咕噜地倒了一杯酒。 「喝吧。然后回想起来。」 「你是笨蛋吗!」 「如果是在看了两千年前事情的现在,说不定就能轻易追寻到意念。毕竟你当时也是在看到娜芙妲与迪德里希缔结的神姻盟约后,像是回想起什么事情一样呢。」 我一把玻璃杯推过去,莎夏就用双手捧起杯子。 「……要喝的话,我会试看看啦……」 莎夏盯着玻璃杯里的红色液体。 「不过才一杯,喝得醉吗?」 她一面从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一面将葡萄酒一饮而尽了。 「『转移』!」 莎夏突然对米夏画起魔法阵,要将她传送到某个地方。米夏眨了眨眼。 「……去看看比较好?」 「是啊。说不定会成为某种线索。」 「转移」的魔法完成,米夏就这样顺从地转移离开了。莎夏看向她消失的空间。 「奇怪?米夏到哪里去了?」 明明是自己把人传走的。 「在这里。」 房门「喀嚓」一声开启,米夏走进了房间。还真是被传送到非常近的距离啊。 「太好了。那就快走吧。」 莎夏牵起米夏的手。 「去哪里?」 「德鲁佐盖多。想要三个人一起看看我变成城堡的样子呢。」 米夏朝我看来。 「就暂时陪她一下吧。乱枪打鸟,说不定就会中了。」 「嗯。」 莎夏朝我伸手。她害羞地说道: 「我就送你一程吧。」 「还真是感谢啊。」 在三人把手牵在一起后,我们就转移离开了。我们来到魔王城德鲁佐盖多的城内,刚好是在竞技场的入口附近。 「在这里喔。」 莎夏迈开步伐,我们追随在她的身后。她一面忙碌地东张西望一面走着,却突然间停下了脚步。 「呜……」 莎夏转身过来,怨恨地瞪着我。 「怎么了?」 「这是我吗?」 莎夏指向魔王城。 「这就是我吗?」 「哎,是啊。」 「简直就像城堡耶。」 是城堡没错。 「要是再美丽、可爱一点就好了……像是粉红色之类的……总觉得好不吉祥……」 「别担心,这么优秀的城堡,这世上可没有第二座了喔。」 「真的吗?」 莎夏开心地绽开笑容。 「是啊,是绝对不会被攻陷的最强城堡。」 莎夏呵呵笑了。 「除了我的魔王大人呢。」 「也可以这么说呢。」 语罢,莎夏就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再度踏出一步。才刚这么想,她就转过身,一边倒退着往前面走,一边向我问道: 「喂,可以去那里吗?」 「就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那就走吧。」 莎夏再度转向前方,朝着位在附近的塔冲过去。那里就连门也不是,就只是面墙壁。 「莎夏,危险。」 「不要紧的喔。因为这里可以通过。是只有我知道的秘密入口喔。」 无视米夏的担心,莎夏笔直朝着墙壁冲过去。魔王城德鲁佐盖多是破坏神阿贝鲁猊攸改变形态后的模样。既然如此,就算隐藏着只有本人能通过的入口也不足为奇。我和米莎用视线追逐着莎夏的动作,并在魔眼上注入魔力。她加强步伐的力道,毫不迟疑地撞向塔壁。 莎夏砰地狠狠撞到了头,当场倒下。 「呜……阿诺斯…………秘密入口反抗我啦……」 实在让人难以想像她就只是喝醉了,还是在追寻着破坏神阿贝鲁猊攸的意念。 「好乖好乖。」 米夏蹲了下来,温柔地摸着莎夏的头。她开心地微笑起来。 「谢谢你,米里狄亚。」 米夏眨了眨眼,眼睛往上看着我。 「米里狄亚?」 「……或许也有这种事吧。」 毕竟莎夏是阿贝鲁猊攸呢。只不过,米夏是在这个时代,经由「分离融合转生(deino jikusesu)」的魔法产生的拟似人格,神会转生到这种存在上吗? 「总觉得那个人差不多要来了喔。」 莎夏说道。 「那个人?」 「嗯,那个人。名字是叫什么来着啊?」 米夏微歪着头。莎夏猛然站起,又再度踏出脚步。 「秘密入口原来是在这里啊。」 她这么说完,很普通地打开了塔门。室内全是书籍。在摆放得很拥挤的书架上,塞满着大量的书。莎夏毫不迟疑地走上阶梯,我们追随在她的身后,来到了最上层的六楼。 「谁会在?」 「嗯──虽然想不起来,但大概去了就知道吧。」 走完阶梯,我们抵达了最上层。那里有着── 「奇怪……没有人耶……」 不论往哪里看,都看不见人的身影。即使是在追寻着意念,说的也不一定是现在的事呢。 「……嗯──真奇怪呢……明明就想说会来……」 「明白了什么吗?」 米夏问道。 「天知道呢。光只有这样还很难──」 我一住口,米夏就感到疑惑地朝我看来。我竖起食指,要她安静下来。 「叩」地,我听到踏上阶梯的脚步声,而且朝着这里越来越近。依据脚步声的数量,有两个人啊。脚步渐渐地加快。到最后,那两个人就在塔内跑了起来。很快就会抵达最上层这里了吧。 米夏与莎夏注视着阶梯的方向。猛然间,两道人影冲了进来。 「让你久等了喔!」 「……被……叫来了……!」 两人的视线与我们相对。 「哇!是阿诺斯弟弟他们喔!」 「……把我们……叫来了吗……?」 来的竟然是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 §3【洁西雅的梦】 四双眼睛视线交错。在疑云重重之中,一名醉鬼彷佛发出了万丈光芒,得意洋洋地大声喊道: 「我想起来了,是艾莲欧诺露喔!」 莎夏唰地指向艾莲欧诺露的脸,就像在说她明白了什么一样。 「嗯──是在说什么啊?」 不清楚状况的艾莲欧诺露,困惑地转向莎夏。 「在以前呢,很久~很久~以前呢。呼唤了某人喔。虽然想不起来是谁,但肯定是呼唤了艾莲欧诺露喔!」 呼唤了艾莲欧诺露吗?两千年前,阿贝鲁猊攸真的呼唤了她吗?还是说,艾莲欧诺露长得很像她以前遇过的某人吗?或者就只是来到这里的人碰巧是艾莲欧诺露,所以才这么觉得吗?再稍微让事态顺着莎夏的醉意发展看看吧。照这样子,说不定会回想起出乎意料的事。 「莎夏妹妹吗?」 「不是我喔!」 莎夏以有点口齿不清的语调断然否定。 「那么,是谁呼唤的啊?」 「就是有人呼唤了喔!」 唔,立刻就触礁了啊。 「但请放心,艾莲欧诺露。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可以清楚知道是谁呼唤了你喔。」 艾莲欧诺露的表情放松了下来。不知为何,洁西雅带着充满期待的眼神,紧紧地握起了双拳。 「嗯──?是要回答什么问题啊?」 莎夏轻轻微笑起来。 「就请回答是谁、为了什么目的,才把你呼唤到这里来的吧。」 「哇喔!突然间就抛了个无理的要求过来了。」 说不定莎夏就只是喝醉了。 「不准说你答不出来喔。」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答不──」 「嘿!」 莎夏用双手堵住艾莲欧诺露的嘴,不让她说话。 「你明白了吧?」 莎夏以优雅的举止嫣然一笑,对于没让她说出「答不出来」这句话感到非常满意。 「啊……莎夏妹妹,你该不会是喝醉了吧?」 「莎夏妹妹?你是在叫谁啊?我是城堡喔!就是这座城堡本身喔!」 「……嗯、嗯……你喝得相当醉喔……」 面对这样极力主张的莎夏,艾莲欧诺露完全被压制住了。 「与其说这些,艾莲欧诺露,快说出你被呼唤到这里来的理由。」 「嗯──虽然不是被呼唤来的,但要怎么说明才好呢……?」 语罢,洁西雅就猛然举起了手。 「……来见……妈妈的孩子……!」 「孩子?」 米夏感到困惑地低语着。 「……洁西雅是……姊姊……了……!」 米夏与莎夏直直盯着艾莲欧诺露瞧。 「不、不是喔!是误会喔!完全不是米夏妹妹和莎夏妹妹现在所想的那种事喔!」 「是谁的孩子啊!」 莎夏逼问着艾莲欧诺露。 「莎、莎夏妹妹,你冷静一点,请听我解释喔。」 「好啊。不过在这之前,得请你老实回答我的问题呢。」 「……什、什么问题?」 莎夏的气势把艾莲欧诺露吓倒了。 「艾莲欧诺露,你知道要怎么生小孩吗?」 「你、你是说用哪一种方法生?」 「用哪一种方法生──!」 莎夏就像在说艾莲欧诺露不知羞耻似的大叫起来。 「不、不是喔!我不是这个意思,因为有很多种方法。」 「很多种──!」 莎夏反应激烈。尽管觉得阿贝鲁猊攸的意念已经一点也不剩了,不过要再多观望一下状况吗? 「出局、出局!你完全出局了啊!」 莎夏以就快浮现出「破灭魔眼」的眼睛,直直地瞪着艾莲欧诺露。 「艾莲欧诺露,这是最后的问题喔。」 「……哇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你那是非常怀疑我的眼神喔。」 「……是……嫌犯……!」 艾莲欧诺露正要把视线从莎夏身上别开,两颊就被用力抓住,动弹不得。 「到底是谁的孩子?根据你的答覆,『破灭太阳』莎洁卢多纳贝将会再度普照着迪鲁海德喔。」 唔,这似乎是带有阿贝鲁猊攸意念的话语啊。果然还是再放任她一下吧。 「虽、虽然不太清楚意思,但唯独知道你在说很危险的事喔。莎夏妹妹,冷静一点。」 「艾莲欧诺露,要冷静的人是你喔。该不会,我是为了要收拾掉你,才把你呼唤到这里来的吗?」 艾莲欧诺露一脸为难地朝我看来。 「阿诺斯弟弟,差不多希望你能救我了喔?」 「阿诺斯!果然是阿诺斯的孩子吗!」 「啊──不是喔!不是这个意思,洁西雅说的不是有爸爸的孩子!」 「不知道对方是谁吗!你是笨蛋吗!」 「我、我没这么说喔!」 艾莲欧诺露向误解的莎夏拼命辩解着。 「米夏妹妹,就不能想办法安抚一下莎夏妹妹吗?」 米夏沉思起来。 「现在的莎夏──」 她淡然说道: 「跟阿诺斯的妈妈不相上下。」 「哇喔!也就是要我放弃啊!」 知道敌人有多么巨大的艾莲欧诺露,立刻就被莎夏用食指指着。 「不检点、太不检点了!明明都有阿诺斯了,居然还跟来路不明的男人生小孩!你这样还算是魔王的侧室吗!」 「我、我才没有跟来路不明的男人生小孩,说到底也不是侧室啊!莎夏妹妹到底是希望我跟阿诺斯弟弟在一起,还是想要我们分开啊?我完全搞不懂喔!」 追根究柢,魔王不需要侧室。因为要是想要子孙,只要一个人创造出来就好。我想破坏神阿贝鲁猊攸也知道这种事,也就是说,她只是喝醉了吗? 「就算不是侧室,艾莲欧诺露也是魔王的部下,所以是阿诺斯的所有物吧!不过,你是得不到阿诺斯的心喔!因为他可是魔王大人呢!」 「好像有人说了很过分的话喔!」 莎夏露出犬齿,瞪着艾莲欧诺露。 「好啦,稍微冷静点,莎夏。」 我轻轻按住莎夏的头后,她就忍不住发出怨言:「呜……什么啦……?你是说我错了吗……?」我当作没听见,向艾莲欧诺露问道: 「来见小孩是什么意思?」 她在松了一口气后回答我: 「……虽说是小孩,也是在说洁西雅作的梦喔。对吧?」 洁西雅大大地点了点头。 「洁西雅经常……作梦……洁西雅的妹妹的梦……!」 「是那个小孩在梦中呼唤你们来这里的吗?」 洁西雅开心地点了点头。 「呼唤了……洁西雅……!洁西雅的妹妹,想要快点……出生……!」 真是件怪事。 「还没出生的小孩在呼唤你?」 「洁西雅要去……接她……!在去接她后……生下来!」 她带着得意洋洋的表情,让眼睛闪闪发光。 「洁西雅……是姊姊……呢……!」 艾莲欧诺露向我微微招手,我便将脸靠过去。她低声说道: 「就是这样,所以我才陪洁西雅过来了喔。」 原来如此。 「阿诺斯弟弟,你们让莎夏妹妹喝醉是要做什么啊?」 「经由最后的创星,得知莎夏就是破坏神阿贝鲁猊攸了。」 「哇喔!那莎夏妹妹是真的变成了城堡耶!」 艾莲欧诺露比较着莎夏跟能透过窗户看到的德鲁佐盖多魔王城。 「明白了吗?那就不要擅自闯到我的体内。」 莎夏露出优雅的笑容。 「嗯──认真想像了一下后,感觉非常超现实喔。」 艾莲欧诺露把食指抵在嘴唇上,想像着什么画面。 「我不太理解米里狄亚夺走我记忆的理由。只要让莎夏喝醉的话,她就会回想起曾是阿贝鲁猊攸的意念的样子呢。所以就试着像这样野放出来了。」 「什么嘛──这种说法,人家不就像野兽一样了……」 莎夏一面被我按着头,一面抗议着。 「那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艾莲欧诺露问道。 「因为莎夏说会有人到这里来呢。」 「啊──然后来的人是我们啊。」 闻言,洁西雅的眼睛就闪闪发光起来了。 「跟洁西雅的妹妹……有关系吗……?」 「天知道呢。问题在于无从判断这究竟是阿贝鲁猊攸的意念,还是醉鬼的戏言呢。」 只不过,洁西雅经常作的梦啊。 「唔,有关系的可能性也不是零吧。」 「……『根源母胎(艾莲欧诺露)』的魔法……」 一旁的米夏喃喃低语。她抬头望着我,然后问道: 「跟这有关?」 艾莲欧诺露一脸惊讶。 「就在两千年前,身为人王的杰鲁凯的根源,分成了具有毁灭魔族之意志的魔法──『魔族断罪(杰鲁凯)』,以及『根源母胎(艾莲欧诺露)』。而跟他的魔法化有关的神族,是天父神诺司加里亚。」 「根源母胎」是失败作品。因为她没有受到憎恶与憎恨的束缚,一直反抗着「魔族断罪」。为何会失败?我不认为掌管秩序的神族会毫无理由地失败。 「或许是米里狄亚干涉了『根源母胎』也说不定。」 「嗯──也就是多亏了米里狄亚,我才能作为我自己吗?」 「简单来说就是这样。」 米夏眨了眨眼,微歪着头。 「米里狄亚在『根源母胎』上留下了什么?」 「不过,是那个喔。我是在阿诺斯弟弟转生之后诞生的,当时阿贝鲁猊攸已经变成魔王城了吧。」 我点了点头。 「姑且不论米里狄亚,为什么曾是阿贝鲁猊攸的莎夏妹妹会认识我啊?」 「或许是米里狄亚传达给魔王城德鲁佐盖多知道的。」 要是这样的话,也就是莎夏与破坏神阿贝鲁猊攸的联系并没有完全中断吗? 「无法断定呢。要是有时间的话,就一起来吧。你们说不定也能成为找出我失去记忆的线索。」 「好啊,我们没问题喔!洁西雅,对吧?」 洁西雅很有精神地跳了起来。 「洁西雅的妹妹……在呼唤着我……只要帮忙的话……就会出生……!」 「嗯嗯,说不定就会出生喔。」 艾莲欧诺露眼神温暖地看着充满干劲的洁西雅。 「要去哪里?」 米夏问道。 「首先──」 时间差不多了吧。没办法。 「先回家一趟。是妈妈准备好早餐的时候了。」 §4【爸爸的弟子】 施展「转移」,我们再度回到了家中。 「──不对!不是这样!是要这样!」 工作室传来爸爸的声音。是一反常态的认真语气。 「啊,小诺,你回来啦。就快可以吃饭了喔。」 妈妈从厨房里探出头来。 「听好,不是靠手上的技术喔!打铁是要靠心!靠灵魂!在磨刀之前,要先砥砺你的心啊!」 爸爸充满热情的声音在门后大声响起,莎夏等人好奇地往门的方向看去。 「是弟子来了喔。因为是第一天,所以爸爸十分起劲的样子。」 妈妈开心地说道。这么说来,他有说过这件事呢。 「话说回来,等下就要吃午餐了,小艾莲和小洁要一块儿吃吗?」 「啊──我们不太饿──」 「洁西雅……饿了……!」 洁西雅画出魔法阵,在把手伸进去后,从中取出了自己的汤匙和叉子。艾莲欧诺露不好意思地陪笑着。 「那个……能、能麻烦准备洁西雅的份吗……?」 「我今天煮了非常多,所以要是方便的话,小艾莲也来帮忙吃吧。」 「啊……嗯。那就承蒙招待了喔。」 艾莲欧诺露就像很过意不去地说道。 「呵呵,谢谢你。请再稍微等一下喔。马上就好了。」 妈妈回到厨房里了。 「──很好!没错、没错!看来你掌握到诀窍了啊!就是这个样子!」 鼓起干劲的爸爸喊得更大声了。莎夏她们转向了工作室的门。 「……有点在意喔。」 艾莲欧诺露一脸很感兴趣的表情,米夏直点着头。 「要试着偷看一下吗?」 「……打扰他们不太好。」 「所以就只是偷看,会尽量不打扰到他们的喔。米夏妹妹也很在意,阿诺斯弟弟的爸爸到底收了怎样的弟子吧?」 米夏沉思起来,点了点头。 「洁西雅……也很在意……!」 「那就偷偷地喔,偷偷地。」 艾莲欧诺露她们慢慢地接近工作室的门。 「那么,接着就这样维持住这个姿势。这虽然是基础,不过要保持良好的形状,就必须每天进行训练。」 爸爸的声音仍在回荡,艾莲欧诺露把眼睛贴向了钥匙孔。因为是便宜货,所以能窥看到室内。 「……看……得到吗……?」 「嗯──看是看得到,但还是看不太清楚喔……」 语罢,莎夏就在她们背后优雅地微笑起来。 「看来是轮到我出场了呢。」 莎夏自信满满地踏出一步。她与艾莲欧诺露交换位置,站在门前。 「去吧,『破灭魔眼』!」 「破、破坏是不行的喔!」 莎夏以优雅的举止将指尖举到眼睛附近。 「你以为我是谁?是掌管破坏的秩序的神──阿贝鲁猊攸喔。要以怎样的方式破坏东西,全凭我一个眨眼来决定喔。」 莎夏眼中浮现出魔法阵。 「为了能清楚看到里头的情况,只要把钥匙孔稍微扩大一下就好了吧?」 「是这样没错,但你喝得这么醉,有办法控制魔眼吗?」 莎夏露出无畏的笑容,狠狠地瞪向眼前。 「就让你见识一下破坏神的力量吧。」 「轰隆──」工作室的门不留痕迹地自行崩坏了。 「咦──!你是在做什么啊,莎夏妹妹!」 「爆炸了……」 艾莲欧诺露与米夏茫然注视着已故房门的残骸。「呼。」莎夏满意地吁了口气。 「只要把钥匙孔扩大成这样,就很方便看了吧?」 「莎夏妹妹,你是笨蛋喔!」 能从变得视野良好的房门,清楚看到工作室里的情况。爸爸带着一脸愣然的表情,惊讶地转头看来。艾莲欧诺露连忙低头赔罪。 「对、对不起!本来是想偷看伯父教导弟子的模样,但是失败了──」 她抬起头来,在看到眼前爸爸的弟子后瞪圆了眼。带着大眼罩的独眼魔族,正用肩膀扛着打铁用的大锤,并把脚踏在椅子上,摆出了爸爸平时会做的那种装模作样的姿势。 「怎么啦、怎么啦,要是想看的话,只要跟我说一声,不论要看多久都没问题啊。倒不如说,我一直都很想秀给你们看呢。」 爸爸露出洁白的牙齿笑了,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在弟子面前装模作样地跪下。 然后为了介绍那名魔族,用手指了过去。 「这位是今后要在我的店里作为弟子工作的伊杰司柯德。是爸爸的一号弟子呢。」 能收到弟子,让爸爸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 「弟子?你吗?」 莎夏突然走向前去,指着伊杰司。 「冥王伊杰司,你有什么企图吗?只要我的魔眼还是破灭,就不准你在阿诺斯的家中擅自乱来喔!」 「莎夏喝醉了。」 米夏立刻帮她解释。 「余没什么企图,只是顺势而为啊。就只是碰巧变成要拜他为师的情况。」 伊杰司以一如往常的语气说道。 「我才不信呢!碰巧变成要拜他为师的情况,是怎样的情况啊?」 莎夏追问着。随后,爸爸就静静地摇了摇头。 「一个男人只要活得够久,就总是会有一两件无法对他人说出的事情啊。」 爸爸以宛如大彻大悟的工匠般的语调说道。 「要是到我这种程度,那可就不只是一、两件了。不对,是不只一、二十件的程度呢。」 是极尽可耻的人生。 「嗯──什么嘛……女人也会有啊。」 不是这个问题。 「伊杰司,你就这样维持着姿势喔。」 「遵命。」 在确认伊杰司有好好维持住姿势后,爸爸就跟我们一起移动到工作室角落,像是要讲悄悄话一样地问道: 「那么,你们认识他吗?他跟阿诺斯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吗?」 「不是发生过什么事的程度喔!事情严重了,非常严重!」 莎夏一脸凝重的表情向爸爸说道。 「事情严重,是怎样的严重法?」 「那个呢……伊杰司虽然看起来非常正经,长着一张就像是会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脸,但他才不是这么简单的人物喔。」 「……什么……是这样吗?」 莎夏点了点头,就像要忠告他似的说道: 「那家伙,其实是个好人喔……」 「……你说什么!」 爸爸忍不住惊叫起来。是被莎夏所散发的气氛影响了吧。 「果然是这样啊……」 在朝伊杰司的方向盯了一眼后,爸爸说道: 「不过要是这样的话,也觉得好像没什么问题……」 爸爸一脸凝重地思忖着,但这不用想也知道是完全没问题。 「不,伯父绝对会被骗喔。他打算装作要去做坏事,结果是去做什么好事喔……这次到底是在策划怎样的善行啊……」 莎夏毫不掩饰警戒心地说道。 「必须要做好随时向他道谢的准备,要不然的话,很可能会一不小心就忘记说了喔。」 「这点确实得小心啊……」 是气氛。喝醉的莎夏和爸爸早就只靠气氛在对话了。 「罪恶感会很严重喔。」 「莎夏醉得很严重。」 米夏说道。艾莲欧诺露竖起了食指。 「话说回来,为什么伊杰司会成为弟子啊?」 「嗯?啊啊,那个,该怎么说好呢……」 爸爸轻搔着头。 「我偶尔会到参加的铁匠工会,帮初出茅庐的铁匠们上课或是训练啦。」 无法想像爸爸认真上课的模样。真想去参观一次看看。 「伊杰司就在这个时候来了。」 「嗯──为什么啊?」 艾莲欧诺露感到困惑地歪头。米夏朝我看来。 「就是这么回事。」 我一回答,她就点了点头。于是,艾莲欧诺露就传来「意念通讯(leaksu)」。 『喂,就算米夏妹妹明白,我们也一点也不明白喔。』 『……是……偏心……』 洁西雅提出抗议。 『我告诉了伊杰司,爸爸曾是我的父亲──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所以他才会去见爸爸一面吧。』 我回覆了这句「意念通讯」。 「哎,初出茅庐的铁匠还没办法好好处理工作,所以除了在自己待的工作室请教之外,也会像这样到处学习的样子。跟亚杰希翁有点不太一样。」 误会了艾莲欧诺露的疑问,爸爸这样说明着。 「不过在上完课后,伊杰司也还是留到了最后呢。他跑来问我,觉得铁匠的工作如何喔。」 伊杰司是想知道,过去的师傅在这个和平时代过得怎样吧。 「所以我就回答他,虽然不全是快乐的事,不过在做好一件工作时,听好,那感觉可是非常棒的喔。」 脑海中彷佛浮现了爸爸的笑容。 「在我说着:『你也加油吧。』拍起他的肩膀后,他就垂下头颤抖起来了呢。而在看到伊杰司的脸后,我就忽然想起来喔。」 跟方才与莎夏对话的时候不同,爸爸以真切的凝重语气说道: 「就想说我之前为什么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没错。不会错的,伊杰司他是──」 带着认真的表情,爸爸用力地说道: 「──失业了……!」 艾莲欧诺露张大嘴巴,茫然望着爸爸的脸。 「我忘了会来上课的人不只有初出茅庐的学徒,还有失业的铁匠。你们看伊杰司,是独眼对吧?他大概是在第一次工作的工作室发生失误,所以就被开除了吧。原本就是新人,要是还少了一只眼睛的话,会过得很辛苦吧。」 爸爸的误解还是一样让人出乎意料。 「因为我没有注意到呢。我说了:『眼睛的事,抱歉了。』之后,伊杰司就露出像是在强忍泪水的表情,我才确信了这件事。」 伊杰司也知道爸爸没有记忆呢。他当时的心境可想而知。 「说到底,让新人的眼睛受伤是负责教导的铁匠不好。因为这样就把人开除也太过分了吧。话虽如此,像我这种弱小的铁匠铺不论说什么,工会也不可能有所行动。」 爸爸义愤填膺似的说道。或许是内心中的某处还记得伊杰司也说不定。 「于是我就说:『在你能独当一面之前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所以要不要当我的弟子啊?』强行把人带回来了。哈哈!爸爸稍微耍了点帅呢。」 爸爸就像在说「快称赞我吧」一样,朝我们摆出了得意的表情。 「哎,所以就变成这样了。首先为了不让伊杰司觉得独眼是不利条件,从打铁不只是技术,还是砥砺灵魂的作业──像这样开始教导他心态。」 爸爸转身过去。伊杰司就照着爸爸方才所教导他的,把大锤扛在肩膀上,摆着装模作样的姿势。一跟我目光相对,他就有点尴尬地脱口说道: 「……就跟余方才说的一样,只是顺势而为啊……」 曾经甚至被称为四邪王族的男人,想不到居然会当起铁匠啊。虽说是爸爸误会了,但伊杰司也不可能拒绝吧。毕竟这是在因缘际会之下,让弟子超越两千年的时光,再度回到了师傅身边。 「喔,伊杰司,你的姿势不对喔。我教你的不是这样吧?」 「……怎么可能。余就照你所说的,一毫米也没有动过……」 爸爸看透一切似的笑了,指着伊杰司的胸口。 「你的这里动摇了。就是认为自己是世界第一铁匠的心啊。」 「……心、心…………!」 这次的修行,说不定会比成为亡灵还要辛苦一点啊。 §5【来自深奥的声音】 在餐点准备好后,我们围着大桌坐下。 「呵呵呵~很高兴今天来了这么多客人呢。还有料理正在做,大家尽管吃吧。」 妈妈踏着轻快的步伐走到冥王背后。 「伊杰司也别客气,尽管吃吧。」 「……是的。谢谢招待。」 伊杰司一脸不好意思地低头道谢。 「……是……苹果派……」 洁西雅的双手紧握刀叉,两眼发光地盯着装苹果派的盘子。她的表情就宛如盯上猎物的小动物。 「啊,洁西雅,不行喔。甜点是最后吃的,必须先吃饭才行。先吃蔬菜好不好?瞧,有沙拉喔?」 艾莲欧诺露指着用大盘装的沙拉,将洁西雅的注意力引导过去。稚嫩的表情充满悲伤。 「沙拉是……草……!」 「草有营养喔。很好吃的喔──」 在一个劲地大大摇头后,洁西雅说道: 「……洁西雅……学过了……」 「嗯──很了不起喔。是学了什么呢?」 「……苹果派是用……小麦做的……是将小麦揉了又揉,轰轰地烤过之后……变成了派……很……厉害……」 竟然若无其事地强调自己想吃苹果派的主张。 「嗯嗯,很厉害呢。很了不起喔。你有好好学习呢。那么作为奖励,就给你好~多好多的沙拉喔。」 艾莲欧诺露尽管称赞着洁西雅,也还是把装着沙拉的大盘子移到她面前。洁西雅注视着被推到眼前来的一大盘草,露出绝望的表情。哪怕是能在战场上勇猛奋战的她,在面对沙拉时看来也提不起战斗的意志。 「……小麦……是植物……」 洁西雅不死心地提出下一个主张。 「植物是……蔬菜……!」 就像想到好主意似的,她的眼睛闪闪发光起来。 「……苹果……是水果。蔬菜和水果……是……沙拉……!」 她用力瞪着眼睛,向艾莲欧诺露述说着。 「苹果派……是沙拉……!」 「喔喔,是这样啊。洁西雅喜欢吃沙拉?」 「最……喜欢了!」 洁西雅握紧刀叉,使劲全力地点头。 「那好吧,就帮你盛一大盘喔。」 在眼睛闪烁得有如星光一般的洁西雅面前,艾莲欧诺露一面笑吟吟地,一面盛给她大量的蔬菜沙拉。洁西雅的眼睛就这样失去光泽,混浊地黯淡下来了。 「瞧~是洁西雅最喜欢的沙拉喔。」 「……洁西雅最喜欢的食物……变成……草了……」 洁西雅一副不甘愿的样子吃起了沙拉。就算艾莲欧诺露称赞着:「很了不起喔。」洁西雅还是以怨恨的眼神回看她。 「真是和平啊。」 伊杰司撕下一块刚烤好的面包,丢进嘴里。那是用黑麦做的面包。虽然烤得有点硬,但相对地很有嚼劲,越嚼越有滋味。是能感受到丰饶土壤、大地滋味的妈妈自制面包。冥王拿起装有咖啡的杯子,尽管蹙起眉头,也还是喝下去了。 「喔,伊杰司,怎么啦?你该不会喝不了咖啡吧?」 爸爸一面用餐刀切开培根,一面问道。 「不,师傅。没这回事。」 「是这样吗?虽然你这么说,但看起来就像是苦着一张脸在喝呢。」 爸爸一吃起培根,冥王就将咖啡一口气灌进胃里。就像在说要在尝到味道前喝完一样。 「咯哈哈,没想到人称冥王的你居然会挑食啊。」 在我像这样一笑置之后,伊杰司就用他的独眼瞪过来。 「说挑食是夸张了啊。余就只是觉得很苦而已。你才居然还是老样子地沉溺在焗烤蘑菇之中,从两千年前到现在一点进步也没有。」 我用汤匙舀起融化般的焗烤蘑菇,缓缓地送入口中,以整条舌头充分品味着那甘美的滋味。我倏地把汤匙放在桌上,堂而皇之地答道: 「就算时光流逝,也有事物是不会改变的。」 「还真是悠哉啊。你难道忘了因为你毫不隐瞒自己爱吃的食物,结果让蘑菇从密德海斯领的群山之中消失的事吗?」 这是两千年前的事。部分魔族得知我爱吃什么而滥采的结果。那时有人是为了作为贡品,有人是因为想吃相同的食物讨吉利,也有人是判断魔王强大的秘密就藏在这里,为了研究而采集蘑菇。 「就连爱吃的食物都会毁灭,这就是你的宿命啊。可千万别忘了。」 「我让蘑菇?毁灭?你说这是宿命?」 「咯咯咯」地,我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看来得堵上你那张爱说笑的嘴啊。」 我将焗烤蘑菇从大盘分装到小盘上,以魔力飞起来,让小盘轻轻落到了伊杰司的手上。 「吃吧。」 伊杰司以无法理解的表情看了过来。不过,他立刻就像是被焗烤蘑菇的香气给吸引了一样,拿起汤匙舀起一勺,并将焗烤蘑菇轻轻送到嘴边。 「就算你想用食物笼络我,也是没用的啊──」 唰唰,牛肝菌菇在他的口中翩翩起舞。 「这、是……!」 他静静地闭上独眼,一面全神贯注地感受味觉,一面享受着焗烤。唰唰、唰唰,蘑菇跳着魅惑的舞步。 「……这独特的嚼劲,满溢而出的美味,清爽却让人意犹未尽的余味是──」 伊杰司一脸惊愕地瞪大了独眼。 「……这该不会,是应该早就灭绝的密德海斯产的牛肝菌菇……吗?」 「虽说是遭到了滥采,难道你以为我的蘑菇会就此灭绝吗?」 「你有播种吗?不仅是自己的子孙,还有蘑菇的菌种。」 两千年前,我从蘑菇几乎灭绝的密德海斯领山中采取了些许菌种,播种在森林或山岳地带等等蘑菇容易繁殖之处。食物是很不可思议的东西,就算用魔法创造、使其快速成长,所含的营养也不充足,最重要的是味道会比一级品来得差。所以我才会等蘑菇自然繁殖。 「我在就连魔族都不太能踏入的内陆,用『四界墙壁(beno iebun)』建造了防壁。只要经过千年的话,人们就会忘记蘑菇是密德海斯名产的事。那里将会成为蘑菇的乐园吧。」 然后再度繁盛生长、丰硕结实的蘑菇,如今遍布着整座密德海斯领。 「……在那场大战当中,不仅是人们的和平,居然连蘑菇的和平都守护下来了……你依旧是个可怕的男人啊。」 冥王将焗烤蘑菇送入嘴中。只要看到他怜爱地品尝蘑菇的表情,就能立刻明白他是同好之士了。他其实很爱吃蘑菇吧。所以才会向我提出了忠告。 他拼命吃着应该是再也吃不到的爱吃的食物,品尝这份和平的滋味。 「就将这份美味牢记在舌头上吧。我可是魔王──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啊。」 「虽然你好像说了很帅的台词,但你就只是保护了美味的蘑菇喔!」 艾莲欧诺露竖起食指,这样吐槽着。平时的话,这是莎夏会说些什么来吐槽的时候,但很不巧的是她还在醉。 「嗯──不论怎么吃都没有减少耶。」 「那是大家的份。」 莎夏将装满一大盘的马铃薯泥,一味地扒进嘴里。 「为什么大家的份就我一个人在吃啊?」 「我也想知道。」 米夏淡淡说道。 「是在处理剩饭吗!」 莎夏没怎么在听人说话的样子。 「嗯──就算是大家的份,我也觉得很多耶……」 「因为是早餐加午餐啊。」 「这是什么意思啊?」 莎夏满脸疑问地向我问道。 「因为我睡过头,没吃到早餐,所以就决定在吃午餐时顺便吃早餐了。」 「这理由很奇怪吧!」 唔,她酒醒了吗? 「这样我在变成城堡时什么都没吃,岂不是要吃两千年份的食物了!」 是错觉啊。 「喂,米夏。我说得没错吧?」 米夏眨了眨眼睛。因为莎夏一副要是她点头的话,马上就会吃起两千年份食物的模样,所以她的表情显得有点为难。 「……莎夏减肥了……」 「啊,是这样啊。所以我才会从城堡变成这么小一只啊。要是吃回来的话,就会复胖回城堡了呢……」 尽管不太能理解,但莎夏似乎是接受了这个理由。 「伊杰司,能帮我喝喝看这个吗?」 妈妈倒了一杯红色果汁过来。 「这是……?」 「我将番茄与柠檬榨汁后混入香草,试着做成了果汁。因为看你吃了很多沙拉,所以想说这应该会合你的胃口。」 因为冥王喝不惯咖啡,妈妈才去做的吧。伊杰司默默注视着手上的杯子。不对,他与其说是注视,倒不如说是在闻混在果汁里的香草所散发的香气吗?只不过,也不像是在享受香味的样子。 「你讨厌番茄汁吗?」 「……不……」 伊杰司抬起杯子,喝下特制番茄汁。他微微瞪大了独眼,把杯子放了下来。 「……………………师母…………」 「什么事?」 「啊……没事……」 伊杰司就像要掩饰过去地说道: 「那个,这果汁里的香草,混合了好几种……?」 「没错,没错喔!你喝得出来吗?是我在庭院里种的呢。总共使用了十种。里头也有用到像是野草的种类,啊,不过,虽说是野草,当中也有能像这样做成果汁或香草茶的种类喔。」 妈妈开心地说道。 「味道怎么样?」 伊杰司点了点头,然后说道: 「非常……好喝……」 「太好了~要是有什么不爱吃的东西,就尽管跟我说吧。」 说完后,妈妈再度走回厨房。伊杰司一副很怀念的样子,用目光追逐着妈妈的背影。 也会有这种事吗── 「…………」 「阿诺斯?」 米夏向我问道。 怎么了?我感到耳鸣。混着「沙──沙──」杂讯的不祥声音在头盖骨里响起。 『这个世界很温柔──』 不对,声音是从这副身体的深奥传来的。从根源的那个深渊传来。 『这个世界很温柔──你是这么想的吗?』 这道从未听过、混着杂讯的声音,让我感到强大的魔力。 『暴虐魔王──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 伴随着心跳「扑通」地鼓动起来,响起更加激烈的耳鸣。 『不适任于这个世界的异物啊。』 不知是何方神圣的那家伙,静静地向我述说着。 『抉择之时迟早会到来吧。是要化为这个世界的齿轮,还是要作为异物遭到排除──』 「沙──沙──」脑海中充满着杂讯。 『──你就好好想想吧。』 §6【重叠的魔眼】 在用完餐后,妈妈开开心心地收拾起来,爸爸和伊杰司为了打铁训练回到了工作室。 方才在那一瞬间响起的声音,现在已经听不见了。耳鸣也停下来了。恐怕是「意念通讯」的应用吧,不过这是从哪里传来的声音,就连我的魔眼也完全掌握不到。 在我的根源里直接响起了。我甚至有着这种感觉。 心脏在「扑通、扑通」地响着,就像是被根源溢出的魔力剧烈震撼了一样。 「嗯──那接下来要怎么做?」 艾莲欧诺露问道。 「要交给莎夏妹妹的醉意,让她回想起阿贝鲁猊攸的记忆吗?」 「就目前来说,这似乎是最为确实的方法。要再增加一点酒量看看吗?」 我一看向莎夏,她就一面说着:「怎样啦~」一面有点害羞地别开视线。 为了创造出酒,我当场画起魔法阵。 「等等。」 米夏大声喊道。全员都疑惑地看着她。米夏将魔眼直直地朝我望来。 「魔力跟平时不同。」 「嗯~?」 艾莲欧诺露用魔眼凝视起来,窥看着我的深渊。 「……真的耶。话说,阿诺斯弟弟,你是不是又变强了一点啊?」 「没什么,就只是将格雷哈姆的根源纳入体内的副产品罢了。大概是为了毁灭虚无,我的根源在发挥着所蕴藏的力量吧。」 「哇喔,又蕴藏起来了啊!」 艾莲欧诺露开玩笑地说道。只不过,她很快就感到了疑问。 「啊~那个……但米夏妹妹,这又怎么了吗?」 「变强,不好。」 米夏淡淡说道 「嗯~?为什么啊?要是变强的话,就能将坏人轻易打飞喔!」 「洁西雅……也想变强……!」 洁西雅倏地举手,大声主张着。 「因为阿诺斯魔力的深渊,恐怕超过了这个世界所能容许的上限。」 艾莲欧诺露目瞪口呆地看着我的脸。 「变得越强,就只会越不得不抑制力量而已。」 米夏淡淡说道: 「为了不让世界被溢出的魔力破坏掉。」 唔,真了不起。米夏的魔眼有着非常惊人的成长。尽管她打从刚认识时就有着非比寻常的资质,但就算跟当时相比也是判若两人,如今已能窥看到万物的深渊了。 「变得太强,无法澈底抑制住力量。」 她窥看着我的内心问道: 「不是吗?」 我点头回应她的询问。 「魔力增加得比预期多呢。虽然抑制得有点辛苦,但没什么,马上就会习惯了。」 「在地底时,根源变得乱七八糟了。」 因为要克服「极狱界灭灰烬魔炮(egiru gurone angudoroa)」,所以让我的根源变得乱七八糟。在克服毁灭,还有根源以新的形状稳定下来之前,稍微需要一点时间。在地底的时候,我并没有太多时间。 「这次早就稳定下来了喔。」 米夏点了点头。 「根源是漂亮的形状。」 她静静地说道。 「然而,却比当时还不稳定。」 唔,居然能看到这种程度啊。 「因为这就像是突然长高了一样呢。手会碰到以往碰不到的地方,有时也会不小心打坏东西吧。」 我是以魔力在抑制魔力,加以对抗。要是魔力总量改变,要维持住平衡也会很辛苦。 如今我还没有完全抑制住,所以即将溢出的魔力就只能用自己的根源挡下,结果让我受了点伤。这阵子会一直耳鸣也是因为这样。 只不过──关于那道声音我就没有头绪了。 「变得太强,也挺让人伤脑筋的啊。」 「我再来帮你。」 「之前你确实帮了大忙,但这次的状况又不一样了喔。」 米夏点了点头。 「之前是修整了扭曲的根源形状。」 她毫不迟疑地说道: 「这次是要进行辅助,让魔力能被抑制住。」 「要抑制住我的力量?」 「嗯。」 米夏没有别开视线,直直窥看着我的深渊。看来她并不打算退让啊。 「不相信?」 这声询问让我轻笑起来。 「就交给你吧。」 米夏一露出欣喜表情,就看向了艾莲欧诺露。 「帮我。」 「这是当然的喔!」 「洁西雅……也要……帮忙……!」 她握紧双拳,展现出了干劲。 「在阿诺斯的房间做。」 米夏这么说完,便踏出步伐。我们走上二楼,来到我的房间。 「坐下。」 米夏指着床铺,我于是在床上坐下。米夏碎步走来,在床上拘谨正坐。她伸手碰触我的头,一面以「飞行(furesu)」让我的身体轻轻飘起,一面让我慢慢地仰天躺下。我的头就这样落在了米夏的大腿上。 「将阿诺斯的深处──」 她以柔和的声音说道: 「让我看。」 我解除根源的反魔法,在这里展现出来。 「嗯~?」 艾莲欧诺露轻轻跳上床后,就把脸靠向了我的身体,并将魔力集中在她的魔眼上,让双眼亮起。 「虽然知道是很强大的魔力,但我完全看不懂到底是怎么了。」 就凭艾莲欧诺露的魔眼,哪怕我解除掉反魔法,也仍然窥看不到我根源的深渊吧。 「就要自然溢出的魔力,被阿诺斯操控的魔力挡下了。」 米夏这样说明着。当然,这并没有她说得这么简单。有即将溢出的魔力,也有在内侧循环的魔力、蕴藏在深处的魔力等等,光是大致分类就有超过一百种的魔力在流动,不停地交错、变化着。 「……虽然我完全不懂,但没问题吧?」 米夏点了点头。 「尽可能贴近阿诺斯的根源,创造出仿真根源。」 「我知道了喔!阿诺斯弟弟,虽然会有点湿,但就不好意思了。」 艾莲欧诺露的周围飘起魔法文字,并从中溢出圣水。为了不波及到我跟米夏,这些水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形成球体,而是沿着她的身体展开了。 「我要碰了喔。」 艾莲欧诺露用手轻轻碰触我的胸口。这是为了要尽可能贴近根源,施展「根源母胎」的魔法。 「要是你想的话,就算刺进去也无所谓喔。」 「这、这种事我才不会做呢!毕竟没有反魔法,所以就算在这里也能办到。」 她画出魔法阵,让仿真根源出现在我的体内。只不过,仿真根源的力量在眨眼间就开始衰弱了。 「要尽可能地强大。在阿诺斯的根源旁边,很快就会毁灭。」 「……好喔……」 「圣域(asuku)」之光聚集在艾莲欧诺露身上。洁西雅很有精神地举起手。 「……洁西雅……要做什么……?」 「帮她加油。」 洁西雅在点了点头后说道: 「……加……油……!加……油……!」 在洁西雅的加油之下,「圣域」之光稍微增强了光芒。 「……有效吗!」 洁西雅以开心的表情问道。 「嗯嗯,就是这样喔。」 洁西雅满脸得意地大大挥手,应援起来。 「……加……油……!加……油……!」 「嗯~这就是极限了喔。我想大概能撑三天吧。」 「没问题。」 米夏让「创造魔眼」浮现,窥看我的内侧。然后以那双魔眼之力,重新创造艾莲欧诺露做出来的仿真根源。 「阿诺斯的魔力太过庞大,细部控制的步骤很复杂。」 即使我能以万分之一以下的单位控制魔力,要是原本的魔力太强,就无法进行细微的魔力控制。简单来说,就是当有十单位的魔力要溢出根源时,我没办法直接拿出十单位魔力,而是要用一万零十与一万互相抵销后,用剩下来的十单位去抑制要溢出的魔力。就如米夏所说,步骤有点复杂。溢出的魔力要是只有一两道的话也就算了,但数量庞大的话,其中几道干脆用根源挡下,风险还比较小。漏出微小的魔力本身并没有害处,但这个缺口有成为突破口的危险性,让更多魔力溢出。 「我创造了代为进行细部魔力控制的辅助根源。」 米夏以视线抚过我的深渊,让辅助根源靠近我的根源。辅助根源就一如字面上的意思,辅助着我用来抵销微小魔力的魔力。让微小的魔力增强、削弱,或是成为溢出魔力的防波堤。就跟艾莲欧诺露方才所说的一样,辅助根源本身会暴露在我的根源散发的毁灭魔力之下,最终将会消灭吧。 但只要能在那之前控制住这股力量就好了。 「怎样?」 「唔,变得相当轻松了。真是了不起。」 「太好了。」 米夏开心地笑了。 「我再调整一下辅助根源。」 「呜……米夏……我没事可以做吗……?」 被排除在外的莎夏独自一人站在远离床铺的地方,一脸不满地看过来。米夏伤脑筋似的歪着头。 「帮忙加油?」 「反正人家就是破坏神啦!就只会搞破坏啦!」 莎夏像个任性小孩一般说道: 「我只不过比阿诺斯弱,所以帮不上阿诺斯──」 话说到一半,莎夏就闭上了嘴。 「莎夏?」 米夏问道,她却不发一语,就像是正要回想起什么事情。 「……阿诺斯……」 莎夏缓缓走来,把脸靠向我的脸。一头金发轻柔垂下,搔着鼻头。她的眼睛浮现了「破灭魔眼」。 「也许帮得上忙。我……大概也有办法。」 在她的毁灭之魔眼注视下,我的眼睛擅自浮现了魔法阵。竟然是「破灭魔眼」。 「唔,莎夏,你做了什么?」 「我经由阿诺斯的『破灭魔眼』,让在阿诺斯根源里暴动的魔力自行毁灭了喔。」 莎夏的「破灭魔眼」直直窥看着我的根源、窥看着那个深渊。就如她所说,魔力沉静下来,汹涌之力被逐渐破坏,让本来阻塞的魔力流动顺畅起来了。 「……我说不定想起来了……不对,是想起来了啊……」 莎夏浑然忘我似的说道。 「只有一点。」 「是过去吗?」 她在点头后眨了眨眼,画出了「意念通讯」的魔法阵。 「看吧。我脑海内的景象。阿贝鲁猊攸的意念就在这里喔。」 她的魔眼发出了苍白光芒,宛如创星艾里亚鲁一般。透过「意念通讯」,过去的影像在我的脑海中复苏── §7【破坏的天空】 神话时代。这是在那一天的崇高之战,是魔族的士兵们为了夺回遭到支配的迪鲁海德天空,不顾牺牲,怀着视死如归的觉悟要前往太阳时的事。 蔚蓝天空笼罩着破坏的乌云。 「『狱炎歼灭炮(jio gureizu)』扫射预备。」 魔族士兵的声音响起。 「收到。展开魔法阵。第一门至第十门展开完毕。」 「第十一门至第二十门展开完毕。」 「第二十一门至第三十门,以及至第一百门的炮门展开完毕!」 在远离地面的另一端奔驰天际的,是以「创造建筑(airisu)」魔法创造的飞空城舰杰里德黑布鲁斯──由稀世的创造魔法高手,创术师法里斯诺因花费百年岁月完成的巨大要塞。在那座城舰的前方,陆陆续续展开了魔法阵的炮门。 「第二阵,来了!」 在慢了警告声数秒后,暗色影子突然出现。就像要包围飞空城舰杰里德黑布鲁斯一样,浮现出无数个长着翅膀的天使之影──破坏守护神艾格滋都拉芬。他们虽是守护破坏的秩序的神,但这么多个体同时出现在地上可是很罕见的。 理由有两点。第一点,这片天空是距离神界入口最近之处;第二点,法里斯所驾驶的飞空城舰杰里德黑布鲁斯上乘坐着暴虐魔王,而且这艘船正在接近这个世界最大的毁灭的秩序──破坏神阿贝鲁猊攸。 「扰乱秩序之举,不可原谅。」 影之天使们展开翅膀。 「『神破爆碎(domiosu)』。」 影之热霾袅袅地弥漫起来。刺耳声响彻四周,飞空城舰杰里德黑布鲁斯的上层粉碎了。就算设置了自动修复魔法立刻进行复原,破坏守护神所施放的「神破爆碎」也接连展露凶牙,粉碎着杰里德黑布鲁斯。激烈的爆炸声响彻天际,就连大地都震动起来。 「呃、呃喔喔喔喔────……!」 「队、队长,再继续受到炮击的话……!」 在「神破爆碎」的集中炮火之下,就连魔族精锐们也都忍不住惨叫起来。只不过,在操舵室掌舵的男人却是充耳不闻地说道: 「好美。该说真不愧是破坏的众神吧。我费尽心血的杰作──飞空城舰杰里德黑布鲁斯竟会如此美丽地粉碎。」 法里斯亮着魔眼说道。 「洗练的事物是如此地美丽。这要是秩序守护神的话,恐怕光是存在于那里就很漂亮了吧。只不过──」 稀世的创术师露出优雅的笑容。 「这么美丽的秩序,正是要特意地破坏掉,才会有图画得以描绘。杰里德黑布鲁斯是我生涯最好的作品,这充满神秘的自然之美──哪怕是对上神也不会相形见绌。」 持续受到「神破爆碎」的炮击,就算用魔法修复也赶不上破坏,于是飞空城舰一块一块地开始崩落。尽管如此,杰里德黑布鲁斯也还是可靠地飞着。借由退去装甲的重量,猛地加速起来。 「来吧,飞舞起来吧,杰里德黑布鲁斯。飞向这片天空的另一端。」 「遵、遵命。全员听好!队长挂保证了。冲吧──!」 「「「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经由法里斯的「魔王军(gaizu)」施展团体魔法的魔族们没有反击众神,而是以「飞行」让杰里德黑布鲁斯的速度更加提升。飞空城舰宛如一道光之箭矢,在天空奔驰着,眨眼间就将包围住城舰的影之天使们甩在后头了。 「突破第三阵、第四阵!」 「确、确认目标!进入可目视空域!」 一名魔族大声喊道。在行进方向上,能看到不祥的巨大太阳之影。 「前方,距离八千。是『破灭太阳』莎洁卢多纳贝!」 「……好美……」 法里斯低喃着赞叹。突然间,那颗漆黑的太阳之影变得更加深邃,以不祥的黑暗开始浸染着天空。 「确认到莎洁卢多纳贝的变化。距离完全显现,预测还有三分钟。」 「好啦,终于进到最后乐章了。在黑阳照射之前接近到零距离。美丽地飞吧。」 「遵命!」 朝着发出强大魔力的「破灭太阳」,杰里德黑布鲁斯开始突击。 「第五阵,来了!」 阻挡在前方的,依旧是影之天使──破坏守护神艾格滋都拉芬他们。 「「「不准通行。」」」 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影之热霾在这片空域摇曳着。一起展开的「神破爆碎」为了阻挡通往「破灭太阳」的去路形成防壁。那是充满破坏的结界。 「画吧。就将我们的火焰之美,展现给众神看吧。」 「遵命!『狱炎歼灭炮』齐射!」 从画出的一百门炮门之中,漆黑太阳突然现形。 「展现出美丽的火焰旋律。」 「发射──!」 朝着「神破爆碎」的结界,「狱炎歼灭炮」一起扫射出去。漆黑太阳撞击热霾结界,接二连三地轰炸着。天空布满漆黑火焰。 「看吧,开出道路了喔。通往那颗太阳的桥梁正炽烈燃烧。」 「队长,该不会……是要往那里冲吗?」 一名部下倒抽了一口气,法里斯露出了美丽的笑容。 「美丽地上吧。」 「遵、遵命!听到了吧,小子们!『狱炎歼灭炮』轰炸的地方,『神破爆碎』的威力是最低的。也就是缺口。继续扫射,冲过去吧──!」 杰里德黑布鲁斯猛然加速,同时扫射着「狱炎歼灭炮」。在「神破爆碎」的结界之中,接连轰炸过去的「狱炎歼灭炮」为他们开出了一条道路。那一如法里斯所说,宛如一条火焰的桥梁。朝着那漆黑燃烧的火焰正中央,飞空城舰杰里德黑布鲁斯冲了过去。虽然「神破爆碎」被「狱炎歼灭炮」阻挡下来,但是漆黑火焰也直接灼烧着杰里德黑布鲁斯。早已半毁的飞空城舰被烈焰吞没,让崩落的情况越来越严重。 「渡过这条架设在破坏的天空上的险恶火焰之道吧。非常美丽地渡过!」 尽管遭到烈焰焚身,飞空城舰也还是奔驰天际。眼看着逐渐逼近闪耀黑光的影之太阳,舰体只差些许距离就要抵达──不过在这之后,杰里德黑布鲁斯突然剧烈减速。 「这……!该不会是……!」 「是、是莎洁卢多纳贝的黑阳!」 「怎么可能!还没完全显现啊!」 法里斯用魔眼注视着影之太阳。 「……看来只要接近莎洁卢多纳贝,即使是在完全显现之前,也会受到破灭之光影响的样子呢……」 「轰隆隆隆──」的刺耳声响彻天际,飞空城舰剧烈地摇晃起来。在不知不觉间,缠绕着黑阳的破坏守护神艾格滋都拉芬将飞空城舰团团包围。影之天使们把箭矢搭上了神弓。以黑阳作为箭头的箭矢一起射出后,飞空城舰杰里德黑布鲁斯的坚固反魔法就被轻易突破,在舰体上射出无数的缺口。 「无、无法修复!」 「还真是漂亮啊。也就是说在莎洁卢多纳贝的黑阳照耀之下,让破坏守护神变得更加美丽了吧。这正是自然之美。」 法里斯如此分析着状况。黑阳之矢有如雨点般,纷纷刺在飞空城舰上,再这样下去别说是前进,甚至眼看着就要坠落了。 「「「呃、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城、城舰下层严重破损!被打落了!」 「队、队长!快要撑不下去了……!」 「再这样下去会白白送死的!请暂时撤退……!」 尽管有以团体魔法施展「飞行」注入魔力,但光是要勉强防止杰里德黑布鲁斯坠落,就竭尽全力了。舰体眼看着就要遭到破坏,在空中分解。 「唔。辛苦你了,法里斯。」 飞空城舰杰里德黑布鲁斯的操舵室里响起声音。就连向神发起挑战的精悍魔族们都会感到恐惧的这句话,甚至为混乱的操舵室带来了寂静。在他们后方,坐在王座上的那个男人是魔王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一旁跪着他的右臂──辛雷谷利亚。 「自豪吧。你们已充分尽到职责了。」 在阿诺斯站起后,辛也尾随在后。然而,法里斯就像要挡住他去路似的挡在前方。 「堂堂的魔王陛下,居然要我在中途停笔吗?」 这句进言,让辛的眼神凶狠起来。 「陛下命令我将您送到那颗『破灭太阳』之上。为了让在莎洁卢多纳贝中心的破坏神殒落,您有必要保留魔力吧。」 「你太放肆了,法里斯。既然你不愿接受吾君的恩情,那只好在这砍下你的头。」 发出凌厉杀气的辛,被阿诺斯伸手制止了。法里斯正面对上魔王的视线。 「你打算送死吗?」 「恕我直言,陛下。本来在这种战乱之世,像我这样的创术师是无法生存的。不是画在天空上的火焰,不是漂浮在海上的冰像,不是用来战争的城舰,我就只想在画布上挥洒着颜料。」 法里斯在手上拿起一只笔,注入了魔力。 「陛下所追求的美丽和平,才是我唯一的生存之道。」 杰里德黑布鲁斯被黑阳之矢击中,剧烈摇晃起来。 「动力组中弹!固定魔法阵损坏率百分之六十八!已经撑不住了!」 「为了让杰里德黑布鲁斯升上这块空域,有许多的魔族士兵被那颗黑阳烧死了。这一切全是为了让陛下以万全之姿,抵达破坏神的身边。」 法里斯以柔和的表情说道。 「战争会结束吧?在让破坏神殒落后,和平之世将会到来吧?」 「君无戏言。」 创术师笑了。 「请坐吧。然后,还请向我下令吧。要我在这片破坏的天空上,画出和平的绘画。」 辛背对着他回到原位,魔王再度坐回王座上。 「带我去吧,法里斯。你的船会以迪鲁海德最美的姿态奔驰天际。」 「请您好好观赏吧。」 挥洒魔笔,法里斯画起魔法阵。 「美丽的魔王士兵啊。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对于法里斯的询问,一名魔族回答了: 「将吾君……带到那颗『破灭太阳』上……!」 「我们的同胞,在这场战乱之中,经由人类、精灵以及众神之手,死绝、毁灭、消灭了。这一切的元凶──毁灭的秩序,就在闪耀于空中的不祥太阳──莎洁卢多纳贝上头。」 为了鼓舞部下,法里斯说道。 「既然如此,有什么必要害怕吗?只要让他殒落,当时所无法拯救的人们生命,这次就有办法拯救。我们心爱的子孙们,将不会再度经历到那悲惨的离别。」 他的这番话,让操舵室里的全员下定决心。 「美丽的魔王陛下下令了。下令要将他的尊躯送往该处。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得不画出那幅画来吧!」 「没错!」 「为了我们魔族的夙愿!」 「为了美丽的和平!」 「上吧──!竭尽全力──!」 飞空城舰杰里德黑布鲁斯被巨大的魔法阵包覆起来。 「『创造艺术建筑(asutorasutera)』。」 杰里德黑布鲁斯展开了巨大的翅膀。经由以团体魔法施展的「创造艺术建筑」,将城舰创造出崭新的姿态。影之天使们依旧射出了黑阳之矢。这些箭矢全都直击在飞空城舰上,逐渐毁灭着,然而杰里德黑布鲁斯却在转眼间修复回来。 不对,是重新创造了。被黑阳之矢毁灭的城舰无法修复。所以每当受到攻击时,法里斯就会创作新的城舰姿态,并在那里创造出来。这是即使置身在战乱之世,也依旧梦想当个艺术家的法里斯诺因才有办法施展的创造魔法。 「莎、莎洁卢多纳贝,马上就要完全显现了!」 「守护神们挡住了前方的去路……!来不及绕开!」 法里斯说道。 「美丽地上吧。」 「遵、遵命!冲锋────!」 朝着阻挡在前方的影之天使们,杰里德黑布鲁斯毫不在意地冲了过去。在将破坏守护神艾格滋都拉芬冲散的同时,澈底受到他们的秩序影响,「创造艺术建筑」的术式本身逐渐遭到破坏。 「「「呃,呜哇哇哇哇哇────────!」」」 尽管舰体变得破烂不堪,杰里德黑布鲁斯也还是以船首为刃,持续撞开影之防壁。 「「「去吧────────!」」」 「狱炎歼灭炮」从残存的炮门之中一起射出,炸开了些许裂缝。在裂缝之前,能看到「破灭太阳」。 「就是现在──!」 「轰隆────!」飞空城舰大幅摇晃,失速了。艾格滋都拉芬紧贴上来,让「创造艺术建筑」的术式遭破坏殆尽。已经就连要创造新的城舰也办不到了。杰里德黑布鲁斯甚至丧失了翅膀,在被破坏的热霾吞没之后坠落下去。声音响彻四周。 「陛下,之后就──」 「做得好。」 魔王阿诺斯飘在空中。他早就越过破坏守护神们的防壁,来到莎洁卢多纳贝面前。他是从杰里德黑布鲁斯所撞开的些许裂缝,在刹那之间,以超越一切的速度飞越过去。 「法里斯,我就帮你实现愿望吧。」 阿诺斯背对着坠落的杰里德黑布鲁斯,笔直朝向「破灭太阳」前进。他身后跟着辛。 「吾君。」 辛厉声喊道。巨大的黑影反转,现出暗色的日轮。让万物万象平等地面对死亡与毁灭的「破灭太阳」莎洁卢多纳贝,开始发出冰冷的光辉。 「『身体变异(atenesu)』。」 「遵命。」 辛的身上画出了魔法阵,使他的身体逐渐变异。在暗光覆盖住他的身体后,身体的轮廓就变形扭曲了。不断凝缩的黑暗,开始形成某个模样。只有单边熠熠生辉的剑刃、笔直伸长的剑身、没有剑锷、粗犷的剑柄──所形成的,竟是一把魔剑。 「弑神凶剑辛雷谷利亚。」 「破灭太阳」莎洁卢多纳贝发出毁灭之光──黑阳。天空被黑暗笼罩,地面覆盖上毁灭的气息。就像要斩断这一切似的,弑神凶剑发出闪光。在喘息之间,阿诺斯的剑光在黑暗之中刻下魔法阵的痕迹。 「『凶刃狂斩神杀三昧(gorudora egoronoia)』。」 剑光一闪──朝着剑光魔法阵劈下的弑神凶剑,轻易地将逼近的黑阳斩成两半,驱逐了黑暗。莎洁卢多纳贝为了隐藏起来,开始再度恢复成影子。 「别想逃。」 阿诺斯飞越天空,冲向「破灭太阳」,将手上的魔剑刺在巨大的日轮之影上。伴随着「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声,毁灭的秩序狂乱起来。阿诺斯一放开剑,就伸手抓住那道被稍微划出的伤口,使劲扯开。里头是深邃的黑暗。就算用上阿诺斯的魔眼,也一样伸手不见五指。要是闯进这个充满毁灭的场所,一切都会在眨眼间毁灭吧。所以才必须要以万全之姿飞到这里。 他毫不迟疑地闯进这片黑暗之中。意图毁灭而袭击过来的破灭的秩序,被染成灭紫色的魔眼封杀,阿诺斯同时一个劲地往深处前进。越是前进,就越是丧失上下的感觉,黑暗变得越来越深邃。不过,就只有位在中心的强大魔力藏也藏不住,阿诺斯于是前往了那里。忽然间,听到了什么声音。细微的声响。感觉那就像是某人的哭泣声。越是逼近深处,那道声音就越来越大,明确地浮现出轮廓。 然后,阿诺斯抵达了那里。坐在黑暗深处的,是惊人的强大魔力。彷佛将这世上一切的破灭凝缩起来的力量,正从那里散发出来。有别于夸张的破坏之力,在黑暗中心孤伶伶浮现的是一个娇小人影。那是比黑暗还要黑暗的漆黑之影。在魔王更加接近后,影子就开始反转,化为了一名少女。 长发染成金色,在黑暗中轻盈飘荡。彷佛再度听到了哭泣声。少女把脸埋在环抱的大腿上,就算身体不住颤抖,仍动也不动地蹲坐着。即使阿诺斯走近,也不看他一眼。 「报上名来吧。」 不知是否没听到,少女依旧低垂着头。阿诺斯伸手碰触她的下巴,然后缓缓抬起。少女的神眼与魔王的魔眼视线交错。 「……啊……」 毁灭之力从她的神眼之中溢出。凶恶的魔力,汹涌地猛然袭向阿诺斯。 「是想玩瞪眼吗?」 展露獠牙的破灭视线被他从正面对上,在他的瞪视中毁灭掉了。 少女睁圆了眼。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瞬间的寂静。然后,响起了声音── 「阿贝鲁猊攸。」 少女淡淡地说道,说出一如阿诺斯预期的答案。 「掌管破坏的秩序。我是破坏神阿贝鲁猊攸喔。」 一面让魔法阵浮现在就像哭肿了一样的红眼上,阿贝鲁猊攸一面问道: 「你是谁?」 (插图007) §8【追寻回忆的方法】 「咦……?」 莎夏在我的房间里,喃喃自语着。她那发出苍白光芒的魔眼恢复成原本的碧眼。以「意念通讯」传来的过去影像忽然消失,眼前就只剩下探头看着我的少女脸孔。 「……嗯~真奇怪……明明就快回想起更多的事了……」 莎夏左思右想,「嗯嗯」地呻吟起来。只不过,似乎想不起更多回忆的样子。 「不过,是那个对吧?当时阿诺斯对阿贝鲁猊攸做的,就是这个吧?」 莎夏一面浮现出「破灭魔眼」,一面探头看着我的魔眼。经由视线,她的毁灭魔力传达到我的深奥。莎夏的「破灭魔眼」强烈地干涉根源,让溢出的魔力自行毁灭了。当然,就凭莎夏现在的力量不可能完全消除掉我的魔力,但削弱了一点,控制起来也相对轻松了一些。 「和我不同,他看起来不像是因为力量太强所以控制不了。神族所掌管的秩序,本来就不是能自己控制的部分。」 「嗯~这是什么意思啊?」 艾莲欧诺露问道。我一面缓缓起身,一面说明着: 「比方说天父神是让秩序诞生的秩序。如果是守护神层级,他就能凭自己的意志产生吧。但要说到他能不能自由地让掌管其他秩序的神诞生,那就没办法了。因为要是这么做,秩序就会轻易陷入混乱。」 「阿贝鲁猊攸没办法控制破坏的秩序?」 米夏问道。 「就是这样。大多数的神族都将无法控制的秩序认为是自己的意志,但阿贝鲁猊攸或许不是这样。」 在方才莎夏让我看见的那段过去里,阿贝鲁猊攸哭了。那是在悲叹自己是破坏的秩序吗?尽管光是这样还无法断言,但他是莎夏的话,就算这样也不奇怪。 「阿诺斯不记得刚才的事吗?」 「我不记得有跟阿贝鲁猊攸好好对话过。是我失去的记忆吧。」 是米里狄亚在夺走记忆后,创造了能衔接前后的记忆吗?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我依旧想不到米里狄亚夺走这段记忆的理由。 「……我想知道,接下来的事呢……」 米夏直直窥看着喃喃自语的莎夏表情。 「米夏,怎么了吗?」 莎夏困惑地回看着米夏的脸。 「酒醒了?」 「咦?啊,嗯……这么说来,是清醒了一点呢……总觉得在出门之后的记忆很模糊,我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米夏有点困扰似的沉思起来,然后说道: 「就像是阿贝鲁猊攸的感觉。」 「那么,真的是借助酒力恢复了记忆吗……?会有这么蠢的事情吗?」 莎夏一副无法释然的样子。 「可是,莎夏妹妹确实是回想起来了喔。」 艾莲欧诺露说道。 「……要是喝了酒,一般不是都会忘记吗……为什么会回想起来啊……?」 「不只是酒力。你在方才以『破灭魔眼』让即将从我根源溢出的毁灭之力自行毁灭了。是这个行为,唤醒了过去的阿贝鲁猊攸的意念不是吗?」 莎夏沉思起来。于是,艾莲欧诺露就竖起了一根手指。 「那么,就是那个了。只要看到或是做出跟阿贝鲁猊攸所重视的回忆类似的事情,就会回想起来了不是吗?」 「追寻意念,回想起记忆,是米里狄亚也有说过的事呢。」 莎夏用手按着脑袋。 「嗯~那就先不管这些,接下来要怎么做啊?毕竟说到底,我们又不知道他重视的回忆是什么。」 「也就是说,这是最快的方法。」 我起身画出魔法阵。把手伸进中央,取出方才创造的葡萄酒瓶,在创造出来的玻璃杯里斟酒。 「喝吧。」 「打从大白天就一直在喝酒,总有种在做坏事的感觉呢。」 莎夏拿起玻璃杯,「咕噜咕噜」地把葡萄酒一饮而尽,然后以醉醺醺的表情说道: 「我还要。」 「别喝太多啊。」 我帮她在玻璃杯里斟酒。 「哎呀,真失礼呢。要是喝多了,说不定就会回想起更多我的事情喔。」 「嗯~这是谁的观点啊?」 「莎夏和阿贝鲁猊攸各半?」 艾莲欧诺露与米夏一脸疑惑地面面相觑。于是,洁西雅就把手高高举起,满脸得意地说道: 「是……莎夏贝鲁……!」 莎夏再度「咕噜咕噜」地把葡萄酒一饮而尽后,就用手按住脑袋。 「啊……!」 「莎夏妹妹,快想起来了?」 「……头痛了起来呢。」 莎夏踏着摇摇晃晃的脚步,把玻璃杯递向了我。 「不管怎样,就喝一杯治疗头痛吧。」 「从莎夏贝鲁变成一般的醉鬼了喔!」 没办法这么顺利啊。总之,就先在莎夏的玻璃杯里斟一杯魔王酒。她开开心心地喝起酒来。 「喂,可以去外头看看吗?」 「去吧。」 莎夏踏着摇摇晃晃的脚步离开房间,走下阶梯。我们跟在她身后,离开了家中。一面看着莎夏漫无目的地到处乱走,一面走向密德海斯的市区。 「嗯~就算像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也一点也不觉得能够偶然找到阿贝鲁猊攸的回忆喔。」 艾莲欧诺露一这么说,洁西雅就握紧了双拳。 「洁西雅……想到了……!」 「喔,是想到了什么?」 「施展能偶然找到回忆的魔法。」 「洁西雅好聪明呢!该轮到阿诺斯弟弟出场了喔!」 艾莲欧诺露半开玩笑地说道。米夏歪头困惑,抬头看着我的脸。 「有吗?」 「要是莎夏有记忆的话呢。」 就连记忆都不清楚了,却还能找到回忆,这世上没有这么方便的魔法。 「……只不过,也是呢。如果不是能直接办到,而是做出类似效果的方法的话,说不定就能成功了。」 我伸手抓住莎夏的手,她在空无一物的大街上绊倒,险些摔跤。接着,我这样说道: 「莎夏,等下要去见蕾诺吗?」 「大精灵蕾诺……?」 或许是因为参杂着阿贝鲁猊攸的意念,莎夏一脸愕然的表情。不过,她立刻就开心地笑了出来。 「嗯!好啊。好久没见了呢。」 我画起「转移」的魔法阵。 「啊,原来如此。是精灵啊。也就是要去问看看蕾诺,有没有像是回忆的精灵之类的精灵存在吗?」 艾莲欧诺露灵机一动地问道。 「受到传闻与传承左右的精灵能力是很不可思议的。说不定会有精灵能在寻找莎夏回忆时派上用场。」 只是,就算有精灵能让记忆恢复,我跟莎夏的记忆也不会恢复吧。 如果这样就能恢复的话,用「追忆」的魔法就能恢复了。不过,要是有精灵能让想找的东西更容易找到,或是让运气变好,说不定就能派上用场。 「走吧。」 全员把手牵起后,我施展了「转移」魔法。视野染成纯白一片,我们便来到密德海斯郊外的一块土地。这是个绿意盎然之处,在绿叶成荫、花草茂盛的深处,长着一棵约有住家大小的大树。这是大精灵蕾诺建在密德海斯的宅邸,蕾诺、辛、米莎三人目前就住在这里。 尽管偶尔似乎会返回阿哈鲁特海伦,但这里现在能感受到她的魔力。 「有人。」 米夏指向大树宅邸的方向。站在那里的是一对男女。一个是有着一头白发与浅蓝的眼瞳,长相中性的少年,另一个是有着栗色卷发的少女。那不是别人,正是雷伊与米莎。两人正注视着米莎的家──那栋大树的住宅。 「有点紧张呢。」 「没、没问题的啦──今天爸爸说他有工作要做,家里就只有妈妈在。」 米莎为了消除雷伊的紧张,这么说道。 「而且妈妈是站在我这一边的,今天也只是要稍微喝个茶聊一下。要是有什么事,我会想办法解决的。雷伊同学就放轻松,不会有问题的!」 雷伊爽朗地轻轻微笑。 「很可靠喔。」 雷伊这么说完,就跟米莎一起走进大树的宅邸里了。 莎夏突然探出身子,在看到他们走进宅邸后,猛然转头过来。 「原来是要见家长啊!」 §9【雷谷利亚家的接待】 我在瞥了一眼两人走进的大树宅邸后说道: 「看样子等下次再来会比较好吧。也不能打扰到雷伊他们。」 米夏在一旁点了点头。 「我也觉得这样比较好喔。虽然很在意他们是要谈什么事……」 「……洁西雅也……不会打扰……是懂得……忍耐的小孩……!」 洁西雅一像这样强调,米夏就说了:「好乖好乖。」摸着她的头。洁西雅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展露笑容。 「莎夏,下次再来见蕾诺。我们先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了解!」 莎夏这么说完,就笔直走向大树的宅邸。 「莎夏妹妹!那里不行喔!」 「……狡猾……!」 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一起喊道。我来到莎夏身旁,抓住她的手。 「就说下次再去见蕾诺了。」 「可是,我很担心雷伊和米莎啊。必须去看他们能不能好好地打招呼。」 莎夏一个劲地朝着大树的宅邸走去,但由于手臂被我抓着,所以一步也没有前进。 「好远喔……」 并不远。 「打招呼的对象又不是仇敌。」 「呜……什么嘛~阿诺斯就不担心吗?」 「是要担心什么啊?」 「可是,要是雷伊不被蕾诺接受的话,两人的恋情就结束了喔。这样也太可悲了。恋情如果得不到回报的话,我才不要这样呢!」 唔,她说了让人难以判断的话。这到底是两千年前的意念,还是莎夏在发酒疯而已?也能认为是两边都有吧。 「哎,只不过,雷伊不被蕾诺接受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呜──魔王大人真无情……」 莎夏让眼睛浮现魔法阵,埋怨地瞪着我。那双危险的魔眼,被我以相同的魔眼抵消了。 「真拿你没办法。就随你高兴吧。」 「嗯!我会的!」 在我放手后,莎夏虽然来势汹汹,却踏着摇摇晃晃的脚步靠近大树之家。她正要不慌不忙地敲门,但是又突然停了下来。就像在想着什么事一样。 「喂,米夏。就这样进去,会打扰他们吧?」 她转头向背后的米夏问道。 「嗯。」 「就没办法看到屋内吗?」 我试着将魔眼朝向大树之中。不过,眼前变成被雾笼罩的视野,什么都看不见。是精灵之力啊。 「唔,真不愧是大精灵蕾诺的住所。就连我的魔眼也看不见屋内。」 「嗯──没有哪里有缝隙吗?」 莎夏沿着大树就像在绕圆圈一样地走着。乍看之下是有着几道窗户,但要是从那里偷窥的话,眨眼间就会被察觉到了吧。 要施展「幻影拟态(raineru)」与「隐匿魔力(najira)」吗? 「要帮忙吗?」 我忽然听到耳熟的声音。眼前弥漫起雾气,形成小精灵的模样。 「要偷窥吗?」 「想偷窥吗?」 「见家长见家长。」 「非常好奇。」 喜欢恶作剧的妖精蒂蒂现身,她们愉快地在莎夏周围飞来飞去。 「我想偷窥喔!」 莎夏堂而皇之地说道。蒂蒂们「嘻嘻、嘻嘻」地笑着。 「跟我来。」 「跟我来跟我来。」 「可以偷窥喔。」 「拿手好戏~」 蒂蒂们飞上天空,朝着大树的宅邸顶部飞去。我们也追在后头,一面穿过茂盛的大树枝叶,一面以「飞行」飞过去。 「开始打洞~」 「做坏事、做坏事。」 「咚咚咚咚咚。」 「砰砰砰砰砰。」 蒂蒂们一面发出愉快的声音,一面把钉子刺在大树上,用小小的棒子「当当」地敲着。莎夏看着她们作业的模样问道: 「就算这么做,也只是把钉子钉在树上不是吗?」 妖精们「嘻嘻」笑着。 「不过呢。」 「把钉子,钉在树上后。」 「接着接着。」 「锵锵~」 在用钉子围出圆形的树木一部分上出现了水。 「这是什么?」 「是水洼之窗~」 「把脸浸入水里后,就能偷看到屋内喔~」 「快看快看。」 「就像这样~」 蒂蒂们把脸浸入在树上形成的水面里,莎夏也有样学样地把脸泡到水中。她才刚挣扎地踢着双脚,整个人就「啪嗒」地掉进那个水洼之窗里了。 「洁西雅……也要看……!」 眼睛闪闪发光的洁西雅把脸放入树上的水面,接着就跟莎夏一样,整个人掉进水中。 「就去看看吧。」 我跟米夏、艾莲欧诺露依序把脸浸入水面,掉进了水中。尽管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里头很宽敞。我看到莎夏正贴在水底。 『啊,是雷伊同学和米莎妹妹喔。』 艾莲欧诺露向我发出「意念通讯」。水底就像镶着玻璃一样有着透明薄膜,似乎能从那里窥看到屋内的样子。 『对面看不到这里?』 米夏向蒂蒂问道。 「没问题~」 「大概~」 「恐怕?」 「很擅长躲猫猫。」 蒂蒂们这样回答着。算了,雷伊没表现出注意到这里的样子。要是没发生什么事的话就没问题吧。我来到莎夏身旁,从水底往宅邸看去。 那是将大树内部布置成住家的装潢。木墙上长着许多花草,装饰得美轮美奂。屋内摆放着像是茧的床铺、刻画着正确时间的火钟、水晶的柜子等等,是在迪鲁海德很少见的家具。同时还有着大型的木桌和树桩椅子,雷伊与米莎就坐在那里。 「那个……虽、虽说马上就会来,但好慢呢……」 从方才开始,米莎就频频把脸朝向另一个房间。一下摇着脚,一下不断地把手重新交握起来,显得坐立不安的样子。 「冷静不下来吗?」 在雷伊询问后,米莎就「啊……」了一声,低下头。 「抱、抱歉……刚才说得那么有自信,结果等到要正式见面时,却是我在紧张呢……」 看到「啊哈哈」地笑得有气无力的米莎,莎夏用力握拳。 『加油,米莎。我会支持你的喔。』 看来是投入了感情的样子。 『要是有问题的话,我会用「破灭魔眼」想办法解决的。』 毁灭掉是要怎样? 「多亏了你,让我完全不紧张了呢。」 「……咦?」 米莎困惑地看着他的脸。 「因为米莎的样子太可爱了呢。」 雷伊「噗哧」笑起,忍不住露出爽朗的笑容。 「这样啊……」 米莎红着脸,再度低下头。 「……你、你要怎么负责啦……这种表情,没办法让妈妈看到啦……」 「就让她看我们平时的样子吧。」 雷伊把手轻轻地叠在米莎放在桌面的手上。 「就算毫不掩饰,也没关系喔。」 「啊……那个……这个……」 米莎缓缓地抬起头来,视线被雷伊的眼睛吸引过去。 「好的。」 大概是稍微舒缓了紧张,米莎笑了起来。 「很不可思议呢。听到雷伊同学这么说,就觉得一切都没问题了。」 「我也是,如果是跟你在一起,就什么也不怕喔。」 「啊哈哈……虽然……有点害羞……但我很高兴……」 米莎红着脸说道,以双手握住了他的手。 『没错,就是这样。好好舒缓了米莎的紧张了喔。虽然让人看了有点不爽,但今天我就原谅你吧,雷伊。』 莎夏忍不住以高高在上的态度说出感想。 「我喜欢你喔。」 雷伊直率的话语让米莎害羞起来,只能点头回应他。 「好啦好啦,那边的人!不要太过诓骗我可爱的女儿啊!」 米莎突然以惊人的速度放开雷伊的手。 在将视线移过去后,眼前竟站着一名身穿礼服的少女。秀发彷佛湖水一般碧绿,眼瞳透着琥珀色的光泽。是米莎的亲生母亲、辛的妻子──大精灵蕾诺。 『来了呢……冷不防地进行先制攻击啊……撑住啊,雷伊……』 在莎夏的脑海中,看来目前正展开著名为见家长的战斗。 「不、不、不是的。这是……那个……不是的!是因为我很紧张,所以他就只是在想办法安抚我而已,雷伊同学并没有,那个……」 米莎站起来,拼命地想向蕾诺解释。 「别这么慌张,我只是在开玩笑。」 「啊……好、好的……也是呢,是这样呢……啊哈哈。」 米莎尴尬地笑着。 『米莎,不能相信啊。她说不定是在假装开玩笑,其实要进行追击喔……!能帮雷伊抵挡攻击的人就只有你喔!』 莎夏提心吊胆地这样说道。 「嗨。」 蕾诺朝着站起来的雷伊露出笑容。 「好久不见。谁教你都不过来玩,加隆打从以前就是这样,要是没事的话就不会过来。你就是这种人呢。」 「我们在魔王再临的典礼上见过吧。」 「别找借口了。那时候匆匆忙忙地,一点也说不上话啊。」 雷伊苦笑起来后,蕾诺就温和地微笑着。在他们对话时,米莎一脸疑惑地来回看着两人的脸。 「咦?奇怪?妈妈跟雷伊同学认识吗?」 「因为两千年前,精灵与人类曾一起跟魔王军交战过喔。人类方前来请求阿哈鲁特海伦的精灵们协助的人,是人类的代表──勇者加隆。而当时跟他对谈的人就是我喔。」 「也曾一起并肩作战对抗过阿诺斯喔。」 雷伊说道。 「当时,我都觉得要不行了呢。」 米莎目瞪口呆地注视着蕾诺。 「咦?因为人类与精灵合作过的事情你也知道,所以我还以为你知道我们认识呢……」 「……的确,仔细想想的话是这样没错……那、那么,你说紧张是……?」 雷伊伤脑筋似的笑起,看向精灵之母大精灵。 「要明确地向以前认识的朋友说:『我正在和你的女儿交往。』果然会紧张呢。」 「好不容易才和可爱的米莎重逢,却已经被人拐走了,可是让我很失望喔。而且对方还是加隆。我还不知道勇者下手居然这么快呢。」 蕾诺直直瞪着雷伊。他似乎很尴尬,只能一直苦笑着。 「啊哈哈!不过,比起奇怪的家伙,对象是加隆真是太好了喔。假如是像辛那样的人会很辛苦吧。就这点来说,加隆是可以放心的。」 「真是的,这算什么啦……害我白担心了喔。」 米莎整个人虚脱下来。蕾诺与雷伊以温暖的眼神看着她,十分平稳的气氛笼罩着大精灵的宅邸。从水洼之窗目击到这种和平景象的少女说道: 『这算什么嘛……』 莎夏将拳头敲在水底,以「意念通讯」大叫起来。 『这是在打假赛嘛……!哪有人见家长会像这样走在铺好的道路上的啊!』 她就像在说白帮他们加油了一样地抱怨起来。 「好啦,你们两个就坐下吧。我这就去泡茶。对了,加隆,你知道吗?米莎这还是第一次带人回家喔。就算要她带朋友回来玩,她也怎样都不肯带来呢。是想要先把谁带回家吗?」 「你、你在说什么啦,妈妈!这、这种事就算不说也没关系吧!」 「好啦,我是想强调米莎可爱的地方喔。」 蕾诺就像在捉弄女儿一样的微笑着。米莎害羞地缩起身子。 「你们也有很多话想说吧。好啦,就坐下吧。」 雷伊带着笑容点头,催促米莎坐下。就在两人要坐回树桩椅子上时── 「偶尔也由我来泡茶吧。蕾诺,你也请坐。」 就像要斩断这和睦的气氛一般,一名男人伴随着冰冷的声音出现了。他竟是米莎的父亲、蕾诺的丈夫,也是过去曾与勇者加隆进行过死斗的魔王右臂──辛雷谷利亚本人。 「咦?辛,你不是说今天有工作吗?」 「是啊。虽然得到了反抗魔王之人的情报,但有点不好的预感──不,我三秒就把工作解决回来了。」 一朝雷伊的方向盯过去,他就不改冰冷的表情说道。 「这可是女儿第一次带回家的客人,我必须作为家长,诚心诚意地进行接待才行呢。」 §10【两千年前的结婚谈判】 一触即发的紧绷氛围覆盖了整个室内。 米莎一面浅浅地坐在树桩椅子上,一面尴尬地看向身旁的雷伊。他虽然一副不要紧的样子回以笑容,但表情比平时僵硬了些许。 「太好了呢,辛的工作这么快就结束了。毕竟加隆难得来这一趟,还是全家到齐比较好呢。」 蕾诺面带笑容地说道。 「啊、啊哈哈,就是说啊……」 米莎以僵硬的笑容同意。先让蕾诺与雷伊打好关系,等充分摆平外围的障碍后,再去攻略主要目标──辛。之后本来是打算要向阿哈鲁特海伦的精灵们介绍雷伊吧,米莎在心中描绘的计画恐怕脆弱地崩溃了。 「久等了。」 尽管是待在家中,辛也还是以毫无破绽的身法走来。他的周围飞着四个长着翅膀的茶杯。在空中轻盈飘着的茶杯降落在桌面上,倏地阖上翅膀。是那种精灵吗? 「这是红茶精灵蒂尔姆克。只要在杯中注入热水,就会变成红茶。」 热水在倾斜茶壶,注入蒂尔姆克后,就染上鲜艳的色彩,开始飘出红茶的香气。 「请用。」 雷伊微微低头致意,拿起茶杯。 「不过,辛帮我泡红茶,这还是第一次呢!」 蕾诺喜出望外地这么说完,正要喝红茶的雷伊就突然停下了手。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色彩鲜艳的液体。 「毕竟平时在家里,我老是给你添麻烦呢。」 「啊,不会。你不用在意这个啦。是我自己想做的。」 蕾诺有点慌张地解释着。 「我想说的是,当米莎像这样带加隆回家时,你愿意为我早点结束工作回家,还帮我泡了红茶,让我很高兴喔。」 辛静静地点了点头。 「因为我必须款待他才行呢。」 这句话让蕾诺露出了满面笑容。然而他那能够贯穿雷伊的视线,锋利到光是看着就足以斩断身体。尽管雷伊也有配合场合笑着,但能在他的目光深处看出凝重的神情。 「雷伊格兰兹多利,怎么了吗?」 辛面不改色地说道: 「我没下毒喔。」 雷伊就像是喉咙被人用剑抵着一样,「咕噜」地吞了一口口水。 「啊哈!辛居然会说这种笑话,真难得呢!」 尽管蕾诺笑得很开心,但雷伊就只能露出暧昧的笑容,看似马上就要脱口说出:「真的是笑话吗?」 「加隆也没喝过蒂尔姆克的红茶吧?很好喝喔。它具有会配合饮用者的心境,变成最相称的味道与香气的传闻与传承。心情越是平静,喝起来就越是美味,所以放轻松吧。」 「……嘿。」 雷伊佩服地说道。他先是为了享受香气,把杯子拿到鼻子前。 倏地,辛若无其事地举手,做出就像往空中轻柔地抓了一把的动作给他看。雷伊手上的红茶水面,似乎因此动摇而晃动着。 「辛,怎么了吗?」 「没事,请不要在意。」 「呵呵,辛真怪。那个啊,加隆。辛偶尔会做出让人搞不太懂的事情喔。虽然你可能觉得他是个古板、不知变通的人,但他其实有点天然呆呢。」 蕾诺看起来说不定像是天然呆,但精通剑术的雷伊应该很清楚辛的动作是什么意思吧。那洗练的动作,是为了从魔法阵里瞬间拔剑的技术。只要他想的话,魔剑应该就会在眨眼间刺向雷伊。 不论在任何状况、环境之下都能迅速拔剑,是对剑士来说必学的技术。即便是雷伊,也累积过充分的修炼。只不过,辛所使出的拔剑术太过洗练了,是专门针对坐在那张椅子,并隔着那张桌子的状况。就像在说是为了这个见家长的场面所准备的一样。 『雷伊弟弟,那样会喝不出味道吧?』 从水洼之窗观看情况的艾莲欧诺露问道。 『……在紧张的心情下喝的话会怎样啊?』 莎夏好奇地问道。 『书本妖精利蓝上有记述呢。在紧张时会是清爽的香气,抱持着敌意或怀疑时会变甜,心情平静时会是酸味、甜味与辣味绝妙地混合起来的至高美味。』 『这、这是大危机喔!在喝了那个之后,被问到对味道的感想的话,雷伊弟弟现在的心境就会被知道了!』 艾莲欧诺露担心地大叫起来。 『也就是要一面接待,一面看清雷伊的人品吧。辛那家伙也变得相当有父母心了啊。』 还真是让人欣慰。 『可是,辛不想女儿被雷伊抢走吧?』 莎夏说道。 『嗯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喔。』 『那比如说,就算没下毒,但他会不会在那个杯子里偷偷加糖啊?』 『啊~然后雷伊弟弟要是说很甜的话,蕾诺妹妹就会误会他有敌意或怀疑了!』 『米莎,快注意到……!这是陷阱啊……』 莎夏祈祷似的握起双手。 『没什么,无须担心这种事。』 『为什么?』 莎夏问道。 『他或许有着复杂的父母心,也怀有女儿被抢走的心情吧。尽管如此,辛希望米莎幸福的想法也是无庸置疑的。』 听到我这么说,身旁的米夏频频点头。 『辛可是我的右臂,不会耍手段。他打算以正面对决──接待,看清雷伊的深渊吧。』 『嗯~不过看辛老师至今以来的表现,我不觉得他会祝福雷伊弟弟与米莎妹妹的关系喔!』 『要是米莎带回来的人不是雷伊的话,或许辛会决定让步,为了米莎而立刻献上祝福也说不定。』 艾莲欧诺露满头雾水地歪头困惑。 『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轻笑起来。 『也就是别看他那样,辛那家伙其实也非常期待,认为就算自己全力阻挡,如果是雷伊的话就能超越自己吧。毕竟那个男人,虽说只有一次,但他可是以剑技打败辛的唯一一个人类。』 说不定辛也很高兴吧,米莎爱上的对象是雷伊这件事。 『尽管不知道他有着多少自觉呢。也就是说,辛也希望雷伊成为能将女儿的幸福由衷托付给他的男人吧。』 反正都是要嫁女儿,于是希望能不用欺骗自己,发自内心献上祝福地把女儿嫁出去。也就是说,他发现雷伊说不定是能承受这种爸爸任性的男人吧。 『啊~那就是那个吧。因为相当认同雷伊弟弟,所以提高门槛了。』 『即使是雷伊,应该也想得到米莎父亲发自内心的认可。所以,顺从内心尽全力地不认同,正是对他来说最隆重的接待。』 艾莲欧诺露理解似的点了点头。 『……米夏,在这世上,受期待的人会比较辛苦吗?这样行吗?』 莎夏一这样抱怨,米夏就答道。 『……试炼?』 『嗯~我比较想要更简单的方法喔……』 『莎夏没问题的。』 『真的?』 『嗯。』 莎夏开心地笑了,但马上就浮现出疑问:『咦?也就是我不受期待……?』 『哎,既然雷伊来到这里,就表示他也做好觉悟了吧。虽说辛的出现是个意外,但他也不会做出择日再来这种事。』 『那该不会是?』 对于艾莲欧诺露的询问,我带着确信说道: 『当然,是打算在这里达成吧。也就是见家长呢。』 『看是雷伊的见家长会成功,还是辛的接待会挡下,要一决胜负喔!』 莎夏以迫切的语调述说着,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的样子。 『洁西雅……也有话……想说……!』 方才一直没有加入话题的洁西雅,举手主张着她要发言。 『那个红茶……!』 『……红茶怎么了?是有什么动静吗?』 莎夏睁大眼睛,注视着雷伊手上的红茶。 『……洁西雅,也能喝吗……!』 莎夏露出失望的表情。 『唔,等下去跟他们要吧。』 『约好了……喔……!』 她开心地笑了。 『啊,快看,米莎妹妹有动作了喔!』 艾莲欧诺露说道。米莎以不惜烫伤的速度,将茶杯里的红茶「咕噜咕噜」地一饮而尽,放在桌上。就像有点惊讶的样子,雷伊看着她问道: 「口渴了吗?」 「好、好像是呢!可以的话,雷伊同学的红茶能给我喝吗?」 米莎迅速察觉到辛的意图,发挥了这种机智。只要不让雷伊喝下红茶,就不用担心他的心境会曝光了。 「没礼貌,别做这么难看的事。米莎的红茶我会再倒一杯新的给你。」 「……是的,不好意思……」 惹蕾诺生气,让米莎沮丧起来。对于白忙一场的她,雷伊却以温柔的眼神看过去。然后,喝下茶杯里的红茶。 「很好喝呢。」 「太好了。偶尔会有觉得蒂尔姆克的红茶不好喝的人喔。我想是因为心境的关系呢。不过,加隆不需要担心这种事吧。」 雷伊再喝了一口红茶,放在桌上。 「话说回来──」 辛发出彷佛带有杀气一般的凌厉视线问道: 「是怎样的味道?」 雷伊带着笑容看向辛。两人之间弥漫起非比寻常的紧张。 「是、是那个呢~蒂尔姆克的红茶会根据心境──」 米莎不停张阖着嘴巴,不知为何发不出声音来。 「米莎?怎么了吗?」 蕾诺问道。 「咦、咦?那个~真奇怪呢。蒂──」 在米莎要针对蒂尔姆克的红茶,若无其事地给予雷伊提示的瞬间,能看到辛以掠夺剑将她的话语斩断的身影。他在刹那间展开魔法阵,于拔剑的同时挥剑,一斩断话语,就将掠夺剑收回魔法阵里。看样子是累积了相当高的修炼。 「是怎样的味道,雷伊格兰兹多利?」 辛以可怕的表情再度问道。怎样都不觉得他是在问红茶的味道。 「适度的甜──」 「甜?」 辛一边的眉毛挑了起来。准备伸向空中的手,眼看着就要拔剑。 「适度的酸──」 辛的手突然停住了。 「话虽如此,也有着刺激性的辣味,真是不可思议的红茶呢。非常好喝喔。」 「…………」 紧紧咬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那还真是太好了。」 辛把手放下了。在这种状况下,雷伊却以轻松的心情喝下红茶。这可不是寻常的胆识。或者说,他是有所觉悟了吧。看得出来他与其对恋人的父亲抱持疑心,还不如一死的强烈决心。 『他从正面完全接下辛的接待了喔……』 莎夏说道。 『嗯嗯!来见恋人的双亲,心情却非常地平静喔!这样的话,辛老师说不定也只能认可了呢!』 『快看。』 米夏伸手指着。朝雷伊看去后,发现他完美地端正了坐姿。 「辛、蕾诺。」 雷伊朝着两人说道: 「我今天来,是有件事无论如何都想和两位说。」 这句无可非议的诚意之言,让辛露出凝重的表情。 「我正在和米莎交往。」 有别于露出温柔表情的蕾诺,辛则是回以彷佛刮起暴风雪般的冰冷视线。 『说、说出来了喔!不把辛的杀气当一回事耶!』 『很了不起喔!雷伊弟弟!这样才是男孩子喔!』 艾莲欧诺露与莎夏骚动起来。 『还没。』 米夏指出这一点。雷伊便把双手放在桌上。 『该不会,就这样一口气地……!』 雷伊以低头的姿势说道。 「我是认真的。我也想像你们一样──」 「雷伊格兰兹多利。」 辛在厉声说道后站起。他把手伸进画出的魔法阵里,取出了一张魔法纸。那张魔法纸被指尖倏地弹开,飞到雷伊的手边。他将视线落在写在上头的魔法文字上。 『嗯~那张纸是什么啊?好像是魔法具?』 艾莲欧诺露向我问道。 『唔,又拿出了令人怀念的东西呢。那是血缘状。』 米夏微歪着头。 『第一次听说。』 『两千年前,婚约主要是以「契约(zekuto)」进行。因为结婚的理由是以为了让双方家族存续为大宗。只不过,也有人会谈恋爱。恋爱是很好,但双方家族早已决定了未婚妻、未婚夫的情况也很多。』 有实力的家族之间,或是为了弥补弱点的家族之间为了携手合作,而让子女结婚是非常普遍的行为。甚至是现在所难以想像的。 『这种时候使用的就是血缘状。那张魔法纸有着跟「契约」几乎相同的效果。唯一的差别,就是要以杀害魔族之际所流的血来签字呢。』 『哇喔,我有非常不好的预感喔。』 『总之就是反对恋爱结婚的双亲会拿出血缘状来,说只要能杀掉自己的话,就算要他们答应结婚也行。这就叫做结婚谈判,但简单来说,就是赌上结婚与性命的决斗。』 为了要和恋人结为夫妻,就不得不杀害对方的双亲,这还真是不讲理啊。 『好像是专门用来将来路不明的不肖之徒,毫无顾虑地葬送掉呢。』 『还真是不得了的御爱杀(注:日文音同见家长)啊……』 莎夏碎碎念着。 「两千年前的那笔帐,还没有跟你算呢。」 辛朝凝视着血缘状的雷伊冷冷说道,在说他曾一度败给加隆的事吧。 「怎样,现在要来打一场认真的死斗看看吗?」 他并不是到现在还在意两千年前的败北。倒不如说是相反,想清楚地确认那一战并不是一时侥幸。他怎样都无法下定决心,所以才会希望雷伊能竭尽全力地将米莎抢走。认为如果要托付女儿的话,就要托付给比自己强的男人。对于作为一把剑活到现在的辛,这说不定是他笨拙的父母心吧。当然,如果是神话时代也就算了,现在的话,这种想法就有点过时。然而── 「我无所谓喔。」 雷伊就像要正面回应这种笨拙的心情般站起身来。蕾诺和米莎也在这里,只要诚心诚意地低头拜托的话,即使是辛,应该也无法顽强地拒绝。 尽管如此,雷伊还是体谅了他作为父亲的心情,选择接受他那笨拙的心思。男人与男人之间,就算不说出口,也有着能传达的想法。 「可不能把这里弄脏,就到后院吧?」 辛很难得露出笑容。然后── 「在这里就行了。」 雷伊瞪大了魔眼。迅速到就连他都没看见拔剑的瞬间,辛的手上已握着一把浮现美丽刃文的魔剑──流崩剑阿特科阿斯塔。带有魔剑神之力的一把剑,毫不留情地挥向了雷伊。 潺潺水声响起。在辛与雷伊之间,出现了薄薄水镜。水滴「啪嗒」落下,倒映在水镜上的雷伊身上泛起了七道波纹。 刹那间,雷伊在手上召唤了灵神人剑伊凡斯玛那。尽管如此,他的表情还是充满焦躁。浮现在水镜上的波纹、耳边响起的潺潺水声、毫无一丝破绽的辛的架势与强大魔力。即使以灵神人剑斩断一百个宿命,也无法避免毁灭的命运。流崩剑的秘奥,就连拥有七个根源的雷伊都会被一次斩灭。雷伊感受到了这种气息吧。 而最令人生畏的是杀气──带有「绝不把女儿交给你」意念的辛的杀气。那个就像在说「我绝对会杀死你」的魄力,让他面临到绝望性的死亡预感。那股杀气或许跟身为魔王的我对峙时还要强烈。 『啊,看那样子是没救了喔!辛老师果然一点也不想把女儿交出去吧……!』 『……不、不过,没问题的吧?他不会做得这么绝,对吧?』 莎夏求助似的向我问道。 『唔。』 『唔什么啦!是怎么样啦?』 艾莲欧诺露与莎夏关注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流崩剑,秘奥之一──『波纹』。这下你明白了吧。就连交手都不需要。」 「……不。」 雷伊朝着确信已经胜利、准备收剑的辛说道。这场御爱杀(见家长)毫无胜算。明知如此,勇者还是用力握紧了圣剑。 「不论何时,我一直都是挑战着绝望般的战斗过来的喔。」 「很好。这样才算是勇──呜……!」 「哗啦啦啦啦────」突然间,不知从何冒出来的大水将辛冲倒,淹没到他的头顶。 「笨蛋!笨蛋──!辛这个笨蛋!」 那个鼓着脸颊、怒目横眉、大声斥责的人竟然是蕾诺。她用八头水龙里尼悠的力量,将辛从宅邸的窗户冲到后院去。 「明明加隆好不容易来玩,为什么你却老是在想剑的事情。人家难得跟米莎这么要好,辛这种态度,会把人家吓跑的啦。要是这样的话,也会被米莎讨厌的喔!」 蕾诺一面坐在水龙上追着被冲走的辛,一面大发雷霆。 「……不,蕾诺,这是结婚谈嘎啵啵啵……!」 辛才刚要解释,蕾诺就往他的嘴里灌入大量的水。 「才没有这种结婚谈判呢!真是的,笨蛋、笨蛋!要是加隆生气了,说他受够了的话该怎么办?你能负责吗?你要怎么对米莎交代?」 她那不由分说的气魄让辛沉默下来。她并不了解魔族的文化。不论是血缘状还是结婚谈判,她都不清楚吧。 「……他不是这种气量狭小的男人。」 「所、以、说,要是像这样依赖加隆的善意,人家迟早会厌烦的啦──!」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要回答我知道了!这要说教,要说教喔。你打从方才就在偷偷摸摸地斩断米莎的话语,你当我没发现吗?」 辛不发一语。只不过,蕾诺的眼神却亮了起来。 「你在想着得练到能更快地拔剑吧?」 「……不,没有这种事。」 「辛的事情我全部都知道!所以就算说这种谎,也是没有用的喔!反省,没错,你要反省喔!」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大水就这样跟着他们一起不断地流走了。 「……啊哈哈……走掉了呢……」 「真伤脑筋呢。」 雷伊与米莎半傻眼地看着两人流走的方向。 「明明是第一次见家长,是我有点太心急了吗?」 这么说完,雷伊把伊凡斯玛那收回魔法阵里。 「那个,你、你方才是想说什么啊……?」 米莎害羞地问道。 「你明明就知道吧?」 「这种事,我、我才不知道呢~要是雷伊同学不亲口说出来,我什么也不知道~」 米莎一面羞红着脸,一面把头别开。 「要是你看过来的话,我就告诉你喔。」 「真的……」 米莎一回头,眼前就是雷伊的脸。只差一点,嘴唇就会重叠了。 「真可惜呢。」 「……你、你是打算做什么……?」 「你不知道吗?」 米莎害羞地说道: 「……要是不说的话,我就不知道……」 米莎低着头,往上看着雷伊。两人的嘴唇,眼看着就要重叠在一起。 『哇喔,好棒喔。对吧,莎夏妹────』 「啊──────────────────────────────!」 莎夏就像是注意到什么一样的大叫起来后,眼睛就浮现了「破灭魔眼」。水洼之窗「劈啪劈啪」地龟裂起来,雷伊与米莎突然停下了动作。或许听到声音了吧,他们困惑地注视着天花板。 『莎、莎夏妹妹?你突然间怎么了?』 艾莲欧诺露问道。 『我想起来了……或许……』 『咦?』 她的眼睛再度发出了苍白光芒。 『……我曾经……在哪里……有做过这种事的感觉喔……』 尽管莎夏就像在追寻着记忆,也还是画起「意念通讯」的魔法阵。 『在遥远的过去……两千年前……』 复苏的过去影像,流过我们的脑海── §11【唤醒心灵,魔王的抢夺】 那是在过去,两人所失去的记忆── 「破灭太阳」莎洁卢多纳贝的中心。在充满破坏的深邃黑暗一望无际的那个场所,破坏神阿贝鲁猊攸抱膝坐着。虽然拥有彷佛一个眨眼就能将地上化为荒芜的强大魔力,他却像是个迷路的孩子一样发抖着。 「你是谁?」 「魔王阿诺斯。」 阿诺斯回答阿贝鲁猊攸的询问。 「魔王……阿诺斯……?」 少女模样的神重复着那个名字。 「……为什么啊?」 少女以天真无邪的语调脱口发出疑问。虽是感情薄弱的神,但看起来非常纯真。 「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能注视我的神眼?」 阿贝鲁猊攸困惑地问道。画在他眼睛上的魔法阵变成了暗色日轮。阿诺斯从正面注视着跟「破灭太阳」莎洁卢多纳贝一模一样的神眼。 破坏神阿贝鲁猊攸静静起身。于是本来一片漆黑的那个地方上,露出漆黑的地面。 「……这双眼睛是映出终结的『终灭神眼』。我能被允许注视的,就只有事物的终结。在破坏神阿贝鲁猊攸的眼前,万物都无法逃离毁灭。这是天理喔……」 少女垂下头,微弱地脱口说道。 「虽说是带来终结的神力,祢难道以为就不会被毁灭吗?」 阿诺斯这么说,阿贝鲁猊攸就静静地把脸抬起。他注视着染成灭紫色的魔王魔眼。只要窥看深渊,就会发现魔眼深处画着一道暗色十字。 「……这应该是不可能的喔……」 阿贝鲁猊攸说道: 「一切的终结,也就是毁灭,全都依循着破坏神的秩序。此乃这个世间的常理,也是世界的天理。不论是谁,世上众生全都平等地服从秩序,绝对无法偏离这个架构。在破坏神的眼前达到终结,明明是无法颠覆的命运……」 「既然如此,道理就很简单吧。」 阿诺斯的话语,让破坏神露出疑问的表情。 「只要毁灭掉那个命运就好了。」 阿贝鲁猊攸缄默下来,他的神眼直直注视着阿诺斯的魔眼。 「喂……魔王……阿诺斯?」 少女问道。 「还是说,魔王大人?我该怎么称呼你啊?」 「祢高兴怎么称呼都行。」 「那就,魔王大人。」 阿贝鲁猊攸以轻佻的语气,这样称呼阿诺斯。 「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从这个世界上夺走破坏神的秩序。」 破坏神扬起嘴角,眯起眼睛。 「啊哈──」 突然间,破坏神笑了起来。那笑容带有残虐,又有点自虐。 「──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是吗?是这样啊。是来毁灭我的?毁灭破坏神阿贝鲁猊攸?」 「有什么好笑的?」 「终灭神眼」发出暗光。 「因为,我一直在等待啊。等待着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到来。」 周围升起灰色的粒子。大量的灰光照亮黑暗,破坏之力更加满布空间。这毫不留情的秩序,哪怕是魔王阿诺斯,光是要待在这里就不得不消耗魔力。 「喂,能再稍微聊一下吗?还是说已经等不下去了?」 距离莎洁卢多纳贝再度发出黑阳还有一点时间。阿诺斯从容答道: 「准了。」 「我毁灭了许多事物喔。不论是魔族、人类、精灵,有时甚至是神,我一直在毁灭着。这世上一切的终结,全都发生在我的掌心上。」 阿贝鲁猊攸心情很好地开始说道: 「毕竟,是这样的吧。人们会毁坏、根源会破灭,全是因为有着破坏神的秩序。」 因为有着破坏的秩序,所以生命无法永远持续下去。要是追究着一切死亡的原因下去,最后就绝对会抵达阿贝鲁猊攸。 「『破灭太阳』也是如此呢。是我让那个在天上闪耀,让那个毁灭之光灼烧着你的同伴喔。数十人、数百人,也或许是更多更多人。」 阿诺斯就只是默默倾听着阿贝鲁猊攸的话语。 「跨越同伴们的尸体,魔王大人来到了这里呢。」 阿贝鲁猊攸踏出一步,走近阿诺斯。 「我很可恨吗?这个破坏神的秩序?」 「是啊。」 阿诺斯简洁地答道。在他的脑海里,恐怕闪过了大量部下的死亡与毁灭吧。闪过了没能拯救的大量生命。 「无法饶恕。」 魔王这么回答,阿贝鲁猊攸就开心地笑了。然后,他转身走开。 「就跟我方才也说过的一样。我一直在等待,等待着某人来到这里。我一直在祈求着喔。一面毁灭着、毁灭着、毁灭着,一面想着憎恨我的人会不会来,想着他会不会劈开莎洁卢多纳贝,出现在我的面前。不断地、不断地,在死心的同时想着。」 他一面慢慢地走开,一面述说着。 「因为,很无聊嘛。一直孤独地待在这个只有昏暗光线的太阳之中,也没办法跟任何人说话。话虽如此,但离开到外头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喔。」 阿贝鲁猊攸轻笑起来,就像要一笑置之般说道: 「映入我神眼里的,就只有绝望与悲伤。在破坏神的眼前,就只会存在着终结。要是在地上走动,世界一个晚上就会毁灭喔。」 就像在与升起的灰色粒子嬉戏一样,少女大大地张开了双手。 「喂,魔王大人,你说过很恨我吧?」 阿贝鲁猊攸问道,并接着说道: 「恨,是怎样的心情?」 他像在嘲笑一样地询问。然而,他的表情彷佛是个天真无邪的少女。 「在憎恨之前,还有开心和喜悦吧?这些我也不知道喔。开心与喜悦会变成愤怒,然后产生出憎恨,这我虽然隐约能够理解──」 他一面在背后交握双手,一面转向阿诺斯。 「但我全都不知道喔。」 他带着满面的微笑说道: 「因为,全都毁灭了呢。就算说花很美丽,但那究竟长什么样子啊?」 阿贝鲁猊攸在伸出手后,灰色粒子就形成类似花朵的形状。 「就算说山很雄伟,但那究竟有多大啊?」 灰色粒子这次形成了类似高山的形状。 「家呢?床呢?椅子呢?书呢?」 粒子接二连三地变成他所说出口的东西之形状。不过,某处竟然都有所破损或扭曲。 「接吻,要怎么做啊?」 粒子形成两名男女的人影。然而为了依偎而互相靠近的两道人影,却在途中崩塌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只有非常强大的人们战斗的身影,能勉强映入我的神眼里喔。鲜血、泪水、战争、叫喊──就连这些也马上就结束了。」 他以冰冷的声音与表情述说着。 「喂,告诉我,魔王大人?人为什么要活着?不会结束的事物哪里都不存在。迟早都绝对会结束喔。既然如此,那不论是今天结束、明天结束,还是一百年后结束都一样吧。」 阿贝鲁猊攸瞪向那里,扭曲的高山和花朵就粉碎,恢复成灰色的粒子。 「难道以为会有希望吗?难道以为会继续下去吗?要是这样的话,还真是天大的笑话喔。明明什么也不会留下。就连这也不知道,拼命地活着,还真像个笨蛋呢。」 破坏神大动作地把手往旁一挥后,灰色粒子就飞舞起来。 「世界才没有在笑喔。因为有我在看着。会映入这双神眼里的就只有终结。不论何时,那里就只有着悲伤;不论何时,这世上就只有泪水会留下来喔。这就是事实。」 他投来挑衅般的视线,并说道: 「喂,魔王大人?你能颠覆这个事实吗?能将我,将破坏神阿贝鲁猊攸毁灭吗?」 承受着直直瞪来的少女视线,阿诺斯回答道: 「轻而易举。」 阿贝鲁猊攸在瞬间露出错愕的表情后,眯起了眼。 「真是傲慢呢,魔王大人。」 「祢才是,不禁让我觉得祢果然是米里狄亚的妹妹啊。」 阿贝鲁猊攸露出非常好奇的表情。 「这是什么意思?」 「破坏的秩序会带来终结。照你的说法,就是一切的事物都有着早晚会迎来终结的宿命。世界不会笑,那里只有着悲伤。但要是一切都结束的话,那里就只剩下无了不是吗?」 阿贝鲁猊攸一脸愣然地看着魔王。 「为什么眼泪还会留下?」 魔王阿诺斯扬起无畏的笑容,断言道: 「答案很简单。是注视着世界的祢,因为那个终结而落泪了。」 「啊哈!我吗?作为破坏的元凶的我吗?说我其实并不想破坏吗?啊哈哈!」 破坏神阿贝鲁猊攸捧腹大笑起来。 「呵呵、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快乐地、开心地,就彷佛在说他得到了救赎一样。在不知不觉间,那道笑声混入悲伤,变成了呜咽。 阿贝鲁猊攸以彷佛在笑、又彷佛是在哭的声音说道: 「……总觉得今天真的就像在作梦一样喔……」 他静静地走向阿诺斯。 「喂,你知道恋爱吗?」 「单指词汇的话,我知道。」 「我想知道的事情很多喔。像是花的模样、山的雄伟、喜悦、开心。然而,这些绝对不会映入我的神眼里。」 少女淡淡地向他说道,但看起来果然就像在哭泣一样。 「可是呢,要是有着非常强大的人,我想说不定、说不定就能看见那个人的模样了。」 少女让阿诺斯的身影映入眼中,眯起眼睛。 「想说就能和他说话了。那个人肯定会恨着我,会为了毁灭破坏神的秩序来到我身边,会为了阻止世界的悲伤来到我身边。」 他以坚强的眼神,不断、不断地注视着魔王。每次注视,破坏神都会微笑起来。 就算以「终灭神眼」注视也不会毁灭的男人就站在那里。除了终结之外的某物,确实就存在于那里。这对他来说是无庸置疑的奇迹吧。 「我要跟那个人谈恋爱喔。因为,纵使这种人存在,也只会有一个喔。我的对象就只能是那个人了。」 阿贝鲁猊攸在魔王身旁停下脚步。 「我等了很久、很久了喔。等到几乎就要发疯了。我毁灭了许多、许多了喔。」 他直直仰望着阿诺斯。 「你终于来了。」 「这不是恋爱。」 「是这样吗?」 「祢就只是爱上了恋爱。」 就像在自嘲一样,阿贝鲁猊攸笑了。 「或许呢。」 他在轻轻吁了口气后说道: 「就算是这样,这也是恋爱喔。是我无可取代、竭尽全力的恋爱。」 阿贝鲁猊攸用他纤细的指尖,碰触了阿诺斯的脸颊。 「我毁灭着、毁灭着,一直毁灭到了现在。自我诞生以来,这就一直是我的秩序。我已经不用再毁灭任何事物了。」 他的神眼发出如火焰般的朱红光芒。 「我说得没错吧?」 深邃黑暗之中充斥着灰色粒子,那里照耀着庞大的朱红光芒。 「啊啊,时间到了呢。『破灭太阳』又要再度照耀地上了喔。抱歉了,即使是我也无法阻止。因为这是世界的秩序。」 阿贝鲁猊攸无力地垂下双手,将身体暴露出来。 「请动手吧。」 他闭上眼,展现出不抵抗的态度。然而,阿诺斯就这样一直注视着他,不打算动手。 「怎么了吗?没时间了喔。」 就像在无视阿贝鲁猊攸的询问,阿诺斯依旧动也不动。 「喂……你有在听吗?你是来毁灭我的吧?」 「我是有说过,我要来夺走破坏神的秩序呢。但可没说过要毁灭祢。」 「你在说什么?不毁灭的话,是要怎么……」 在这瞬间,黑暗就像反转一样地消失,阿诺斯与阿贝鲁猊攸的周围映照出了天空。能从外头的景象得知,「破灭太阳」已经从影子的模样变化成了暗色日轮吧。 「散布了这么多的终结,别以为祢能轻松死去啊。就请祢负起这个责任吧。」 黑暗开始闪烁。破灭之光──黑阳眼看着就要往地上照射下去了。 「你说责任……」 「祢就控制住终灭吧。」 「……办不到喔。神是秩序,没办法反抗天理……」 「我不想听借口,给我做。」 阿贝鲁猊攸哑口无言了。 「这是无聊的职责。我问祢,阿贝鲁猊攸。为何祢必须要被秩序、天理这种不讲理的事情摆布?」 心中蕴含着强烈的愤怒,阿诺斯如此说道: 「一点就好。就反抗给我看吧。以此作为楔子,解放祢的枷锁!」 「可是……」 「只让一个人映入祢的神眼就满足了吗?」 黑阳充满莎洁卢多纳贝的外围,破灭之光在徐徐晃动着。 「要是祢想一面看着美丽的花朵、雄伟的高山、商店与住家栉比鳞次的城市、陈列在商店前的各式各样商品,一面在地上走动,并谈着真正的恋爱的话,就战胜那个无聊的秩序给我看吧。」 阿诺斯握紧拳头,用力地说道: 「我会让祢的神眼看见笑容。」 「我──」 「破灭太阳」上充满魔力,毁灭万物的黑阳将天空染成了一片漆黑。 「………………啊…………」 地上没有被灼烧。那道破灭之光朝着莎洁卢多纳贝的内部洒落,照射在魔王身上了。 「……咯哈哈,只要肯做就做得到不是吗……」 尽管受到黑阳灼烧,魔王也还是把手伸向阿贝鲁猊攸。 「就算是在这里,现在也有一样东西能让祢看见。」 「魔王大人──」 呼吸停止。少女的唇,被魔王夺走了。 「好好看着我。」 「……嗯………………?」 「这就是接吻。」 「……嗯……嗯…………啊…………」 阿贝鲁猊攸一面接吻,一面瞪大着他的神眼。眼瞳深处的日轮,流露出他的感情。 「『因缘契机魔力抢夺(gaga gyoniyoru)』。」 魔法阵就像覆盖住两人的身体一般展开。以让对象的魔力与思考集中在自己身上为契机抢夺魔力的「因缘契机魔力抢夺」──魔王是以接吻作为夺取的契机,将阿贝鲁猊攸的一部分破灭之力承担到自己身上。黑阳就像是要反抗秩序的紊乱一样汹涌暴动,灼烧着魔王的身体,要为他的根源带来终灭而袭来。 魔王之血渗出,让照射下来的黑阳不断地锈蚀掉落。毁灭的根源与破坏的秩序──同属毁灭的两股力量互相对抗,让那里充斥着庞大的破坏。那强大的力量就算将地上毁灭都还绰绰有余。 「祈求吧。意念会让祢获得自由。」 以神眼与魔眼互相注视,让毁灭与破坏交错。 「……嗯……」 魔力从阿贝鲁猊攸的嘴唇缓缓流出,就像受到「因缘契机魔力抢夺」的引导一样,破坏的秩序渐渐地平息下来。 相对地,少女的心脏声「扑通、扑通」地大大响起。随着黑阳的消散,心跳声便越来越激烈,大声地在他耳边响彻开来。然后,不知过了多久── 当「破灭太阳」再度恢复成影子时,破坏神的心脏像在述说恋情般演奏着怦然旋律。 「……啊…………」 魔王阿诺斯缓缓地让脸离开。他一面轻轻微笑,一面说道: 「看吧。我帮祢毁灭掉不讲理了喔。」 阿贝鲁猊攸羞红着脸,一面垂着头,一面将视线别开。 「……居然强行夺走……真是太不讲理了……」 §12【奇妙的裂缝】 两千年前的影像从脑海里渐渐消失。在我将视线移向莎夏后,就见她以惊人的速度转过身去。看样子是想不起更多事情了。 『唔,也就是我唤醒了爱上恋爱的破坏神阿贝鲁猊攸之感情,让他控制住了自己的秩序吧。』 语罢,米夏就问道: 『萌生心灵的破坏神,能反抗破坏的秩序了?』 我点了点头。爱与温柔是神族的弱点。借由让神自己获得这些感情,成为控制自身秩序的力量,不见得是错误的判断。 『那个时候,阿贝鲁猊攸就快萌生心灵的样子呢。我就只是推了最后一把。』 也就是除了萌生的心灵之外,还经由「因缘契机魔力抢夺」削弱秩序之力的破坏神,变得能勉强抵抗秩序了。阿贝鲁猊攸是掌管破坏的神。假如要毁灭,说不定会发挥出更强大的力量,也能认为破坏的秩序搞不好会以此为契机再度增强。所以当时我才没有毁灭破坏神,选择拉拢他成为伙伴。而他拒绝毁灭会是最主要的理由吧。 『嗯~在这之后怎么了啊,好在意后续的发展喔。莎夏妹妹,没办法想起来吗?』 艾莲欧诺露问道。 『才、才没有什么后续啦……!那样就结束了,那样就结束了!』 莎夏满脸通红地这样述说着。米夏困惑地歪着头。就像是注意到了什么,艾莲欧诺露倏地竖起了食指。 『我不是在说接吻的后续喔?』 莎夏的脸变得越来越红。她一面「呜──」地低鸣着,一面让眼睛浮现「破灭魔眼」,怨恨地瞪着艾莲欧诺露。 『哇喔!骗你的、骗你的!我开玩笑的喔!我的反魔法可不像阿诺斯弟弟那么强啊!』 艾莲欧诺露连忙安抚莎夏。只不过,她就像是完全没听进去的样子。莎夏带着充满羞耻的表情,让魔眼闪闪亮起。 『……哇喔~莎夏妹妹还在醉喔……』 『嗯……』 眼看莎夏的感情就要爆发,艾莲欧诺露转身逃走了。 『是被夺走的啦,是被夺走的啦!那不是接吻,是「因缘契机魔力抢夺」啦!』 『痛,很痛喔!莎夏妹妹的视线很刺人喔!』 艾莲欧诺露就像在水中游泳般逃走,而莎夏则追逐在后。受不了「破灭魔眼」不断刺来的视线,艾莲欧诺露在自己的周围展开魔法文字。她让周围遍布圣水,以发动的「圣域」为盾,勉强抵挡住莎夏的视线。 『……是……防护罩……』 洁西雅开心地说道。 『而且,在转生之后就夺回来了啦!』 『嗯~是把什么夺回来了?』 莎夏的魔眼更加充满破灭。艾莲欧诺露露出像在说「完了」的表情。就在她一副无地自容的样子别开魔眼的瞬间,被她的视线扫过的水就「劈啪」地龟裂了。方才就已经裂开的水洼之窗像是超过承受极限一样,发出「咯吱咯吱」的不祥声响,龟裂越来越大。 「又来了。」 雷伊将魔眼直直地望向天花板。 「……声音比方才还大声吧……?」 米莎问道。是被「破灭魔眼」扫过,削弱了蒂蒂的窥视窗的效果吧。 「有人在那里吗?」 「别在意,是蒂蒂的恶作剧。」 我先这样回答。雷伊在愣了一下后,缓缓地转向米莎,面带笑容地说道: 「好像是蒂蒂的恶作剧呢。」 「太、太奇怪了吧!刚刚那是阿诺斯大人的声音,是阿诺斯大人的声音吧?」 随后,蒂蒂们就在我面前突然出现了。 「被发现了~」 「曝光了~曝光了~」 「恶作剧结束了。」 「结束了喔~」 水就在这一瞬间全化为雾,水洼之窗忽然消失。我们的身体被抛向天花板,就这样摔了下去。我以「飞行」保持平衡,在地板上「咚」地落地。 「抱歉吵到你们了。」 米莎愣愣地将视线朝向我们全员。 「……那、那个呢……」 米莎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问道: 「您看到了吗?跟各位一起?一直看着?」 「没、没有一直看着喔。一点而已喔,就只有一点。对吧,米夏妹妹?」 米夏眨了眨眼后,忙不迭地点头。莎夏一面学着她点头,一面说道: 「没错,就只有看到一点,只有从雷伊与米莎两人走进家里的地方,看到你们要接吻的部分而已喔!」 「这、这不是从头看到尾了吗──────────!」 米莎的叫声在家中响彻开来。她用双手遮着羞红的脸,害羞地低下头。雷伊温柔抚着米莎的肩膀,朝我投来视线。 「又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们得知了莎夏曾是破坏神阿贝鲁猊攸,但是记忆并不完整呢。目前正在试着追寻她的回忆。」 「嘿。」 雷伊看向莎夏。不知为何,她像是在安慰米莎,说着:「好乖好乖。」轻抚她的头。 「要是借助精灵之力,说不定就能轻易追寻到意念。」 「啊,那你们是来找我的啊?」 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就见被大水冲来的辛与飞在空中的蕾诺从窗户回来了。蕾诺一副好久不见的样子向我们挥着手。 「还真刚好呢,辛。就把刚才提到的事跟阿诺斯说吧?」 她这样对辛说道。 「吾君的话语优先。」 「唔,发生了什么事?」 在我询问后,辛就像过意不去似的回答: 「就在方才,我收到了七魔皇老传来的『意念通讯』。据说在尼腓乌斯高原上,确认到形成了奇妙的空间裂缝。」 米夏与艾莲欧诺露面面相觑。 「他们说没办法窥看深渊。」 也就是说,不知道那个空间裂缝是什么。 「据说不论施展怎样的魔法都无法关闭。就连七魔皇老透过魔法炮击来集中炮火攻击,也无法给予任何影响。」 「喔。」 「说是空间裂缝会随着时间扩大。据说发现当时约是一百公尺左右,现在已达到四公里了。」 确实是很奇妙啊。 「有四公里的话,那相当大喔?」 「嗯。」 艾莲欧诺露说道,米夏点了点头。 「七魔皇老在做什么?」 「他们留下使魔,先暂时离开了尼腓乌斯高原。他们本来正在摸索解析、破坏空间裂缝的方法,但是束手无策,于是联络了我。」 七魔皇老会束手无策,也就是说可以推测有神话级的魔法在作用,大概是不会错了。而且还是连在神话时代都算上位的魔法。 「请指示。」 「就交给你了。与耶鲁多梅朵两人──」 就在这时。「沙──」地我感到了耳鸣。 「……阿诺斯?」 米夏探头看着我的脸。我微微抬手要她不要担心。在将意识集中在内侧后,脑袋里再度「沙──」地响起杂讯。 「沙──沙──」从根源的深奥,混杂着那道杂讯,回荡起不快的声响。 『──可以吗?』 彷佛在大脑内侧执着地来回摩挲般的话语。 『交给他们,真的好吗?』 「唔,从方才开始,是谁在对我说话?」 在我这样发问后,雷伊他们就一脸紧张地注视着我。 『门即将开启。绝望之门。为你所取得的和平支付代价的时刻,即将到来了吧。』 没有理会我的问题,那家伙就只是单方面地一直说下去。是没听到吗?还是说,不打算回答? 『再过不久、再过不久──一切的门扉将会开启,你们魔王军会伴随着必须守护的事物一起遭到战火吞没。』 「沙──沙──」更大的杂讯在脑中回响起来,然后戛然而止。就算倾耳聆听,也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在脑中响起的不快声响完全消失了。 「我改变主意了。」 我朝着看过来的部下们说道。 「总觉得最近一直在耳鸣呢。有个不知道是哪来的家伙在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说什么世界并不温柔,我们会被战火吞没之类的。」 他们沉默下来,倾听着我的话语。 「看来是跟在尼腓乌斯高原上形成的奇妙裂缝有关的样子。」 我当场画起「转移」的魔法阵。 「一起来吧。虽然不知是谁在策划着怎样的计谋,但就去揪出那家伙的真实身分──」 我无畏地笑起,说道: 「将反抗魔王军会有怎样的下场,刻在他的脑袋里吧。」 §13【战火的狼烟】 一望无际的碧绿与一整面鲜艳盛开的黄花。飞舞在空中的花瓣带着微弱的魔力,随着徐风轻轻摇晃。适合尼腓乌斯花生长的这块土地,自古以来就被魔族们称为尼腓乌斯高原。 高原上空盘旋着数头猫头鹰。是七魔皇老之一──梅鲁黑斯的使魔。 就像是以此作为标记,尼腓乌斯高原上出现复数的魔法阵。我以「转移」的魔法出现在这里后,雷伊、辛与米夏等人也接连转移过来了。 「……那个……就是空间裂缝吗……?」 一望向高原,米莎就惊叫起来。在点缀着花草的平缓山丘对面,能看到裂开了一道裂缝。纵深刚好是并排的树木到地面的高度,宽度有着相当的长度。虽然方才说是四公里的程度,但已经达到五公里了啊。 「还以为亲眼看到的话就会知道些什么,但看来出乎意料地不是普通的裂缝呢。里头大概有着什么东西吧,但是就连魔力都看不到。」 雷伊朝我看来。 「虽然不知道是怎样的魔法,但要是在这种距离下还什么也看不到的话,就是尚未完成吧。不论是打算做什么,如果要发挥魔法的效果,其魔力就会自然而然地显现出来。」 「在那之前先破坏掉就好了吗?」 艾莲欧诺露问道。虽然那个杂音说我们会被战火吞没,只不过,实际上会是如何呢? 「如果是有害的东西,就没必要慢条斯理地等待魔法完成,但也不用老老实实地相信对方说的话。就算有人想反过来让我们破坏掉那个裂缝也不足为奇。」 「去裂缝里头看看?」 米夏这样提议。的确,要是靠到那么近的话,说不定就能看到什么了。 「就去看看吧。」 正当我要以「飞行」飞起时,莎夏就抓住了我的袖子。 「喂,魔王大人。从方才开始,大家在说什么啊?」 莎夏露出一头雾水的表情。这么说来,她还在醉啊。 「是在说那里的空间裂缝。」 「空间裂缝?」 莎夏将视线朝向高原的对面。我趁机画起「解毒」的魔法阵,准备让她清醒过来── 「魔王大人,那不是裂缝。那个,是门喔。」 我突然停手,将构筑好的术式废弃掉。 「你知道吗?」 「因为,那本来是在众神的苍穹上的东西,就叫做神门喔。以前用『四界墙壁』挡住的入口……那个,奇怪,是叫做什么啊?神界的……门?嗯,对,我想是跟神界之门很像的东西……大概……」 或许是追寻着意念,回想起了记忆,莎夏断断续续地说明着。 「众神的苍穹?」 米夏困惑地微歪着头。 「是神界的别名。」 辛简洁地答道。 「唔。也就是说,那是通往苍穹的门啊。」 「嗯。因为神门是单向道,所以就只能从对面到地上来。」 是神族搞的鬼啊。要是这样的话,直接在我身上响起的声音会是哪里的神吗?不管怎么说,在地上搞得这么盛大还真是罕见。 「也就是说,要是不造出这么大的门就过不来的神,要降临下来吗?」 雷伊带着满面的笑容,注视着巨大的空间裂缝。 「或者,说不定是有这么大量的神族要过来。」 辛这么说,米莎就「啊哈哈……」忍不住干笑起来。 「……不论如何,都不太会是什么好事的样子吧……」 「莎夏,那扇门何时会开启?」 米夏向她询问,「嗯──」莎夏烦恼起来。 「虽然觉得还要好几天……吧……?」 话说到一半,她就疑惑地将视线朝我看来。因为我在前方画出了巨大魔法阵。 「没什么,就在方才,从里头露出了微弱的魔力呢。就只是要稍微确认一下。」 巨大的漆黑太阳从魔法阵的炮门里冒出。 「『狱炎歼灭炮』。」 有如彗星般击出的漆黑太阳拖曳着乌黑火焰的尾巴,不断加速。发出「轰隆隆隆隆隆」声响,朝着神门中央逼近的「狱炎歼灭炮」在刹那间失去光辉,变成了巨大的石头。而就像被什么给斩碎了一样,变成石头的「狱炎歼灭炮」被分割成无数碎块,朝着地面落下。 「不论是怎样的炮击,在我等面前都只是石砾──」 用魔眼看过去后,就发现那道空间裂缝里映出了一道人影。 「──别急着找死啊,魔族之王。」 冷酷的声音撼动着大气。尽管隐藏在神门之后,也还是从人影溢出了庞大魔力。 「唔,祢是神族吗?」 「战火的秩序,也就是率领秩序军队的战神。我乃军神佩尔佩德罗。」 「目的为何?」 「战火。」 军神简洁答道。 「不适任者,为了整顿你所扰乱的秩序,要让世界被战火吞没。」 「扰乱?唔。是指神族们常说的,我夺走了破坏神的秩序这件事吗?」 「正是。不过,不只有这件事。」 军神佩尔佩德罗以严厉的语调大声说道: 「世界太过倾向和平了。」 佩尔佩德罗倏地抬起手。随后,数百道人影就出现在空间裂缝的左翼。 「因此,要以神的军队加以肃清。」 又有数百道人影接着出现在右翼。 「将应该发生的战争火种悉数击溃的魔族之王──不适任者阿诺斯啊。应该在世界上绽放的战火之花,被你折断了。」 「要是有会杀人的毒花,我想在它杀人之前先行摘下,是人之常情吧?」 「但是,世界并不容许这件事。」 我对他这句话一笑置之,说道: 「是吗?说不定世界意外地期望着这件事。喂,叫什么军神的。这就只是祢这样笃信着不是吗?」 「不。神的军队乃是秩序。不值得信与不信。换言之,这个决定是无法颠覆的天理。」 我再度「咯哈哈」地笑起。 「又出现一个讲话相当自命不凡的神啊。最近有很多相当通情达理的神族呢。像祢这样的家伙反倒让我觉得新鲜喔。」 军神佩尔佩德罗静静地闭上嘴,朝我瞪来。 「是自天父神诺司加里亚以来吗?他的下场,祢也不是不知道吧。」 军神毫不在意这句话,厉声说道: 「这是开战宣言。」 「喔,对魔王军吗?」 「不,神的军队要为世上众生带来平等的战火。我等的战争乃是必然。一切的人类、一切的精灵、一切的魔族,都会被绝对无法避免的战争之火所吞没。」 原来如此。 「即使是无法战斗之人,也会被迫不容拒绝地站上战场?」 「战火的狼烟已然升起。在秩序的军队面前,一切的抵抗皆无意义,神火绝对会烧遍世界全土。不适任者,哪怕你们魔王军意图阻挡,也不可能阻止神的进军。」 在神门──那片纯白的空间里,继续出现了两倍以上的人影。 「我等并非个体,乃是群体,也就是秩序的军队。」 「轰轰轰、轰隆隆──」响起让人不寒而栗的声响,空间裂缝越来越扩大。那是神门正在开启。那道裂缝里出现了密集的大量人影。 「开启从遥远众神的苍穹通往那块土地之门扉,架起让军靴响起的战争桥梁。再过不久,我等神的军队就会抵达地上,届时正是世界受战火燃烧之时,不适任者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 米莎以凝重的视线注视着神门。 「……那不是一、两百人的程度吧……要是这么庞大数量的神族来到地上的话……」 「事态会变得很严重喔!」 艾莲欧诺露这样大喊着。 「以上。就去享受这短暂的和平吧。直到军靴声响起的那一天为止。」 就像是在说开战宣言结束一样,无数的人影从裂缝后方淡淡地消失离去。 「军神,祢打算去哪里啊?」 佩尔佩德罗的脚步戛然而止。我以双手画起多重魔法阵。 「祢那什么秩序的军队,是要在敌军面前夹着尾巴逃走吗?」 「我应该说过是开战宣言了。你们甚至尚未站在我的军队面前。」 对于我的挑衅,他毅然地断言: 「我等如今是在遥远之地──众神的苍穹之上。虽然对你们来说是个好消息,但即使是秩序的军队之力,要开启通往地上的门也还需要一点时间。」 军神隔着神门直直地瞪着我。 「就尽量整军备武吧,魔族之王。再过不久,名为绝望的战火就会被带到你们面前、被带到这个世界上。」 他飒爽地转身离去。那道人影淡淡地消失了。 「原来如此,我十分清楚了。」 将手臂穿过多重魔法阵后,双手就被光包覆起来。我以苍白的「森罗万掌(i guneasu)」之手,用力抓住位在高原里的空间裂缝的上下两侧。「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回荡开来,就宛如神门被拉扯一样。 「…………你在做什么……?」 很惊讶似的,军神转向我这样问道。 「没什么,就只是觉得祢们也想赶快为世界带来战火吧。即使是我,要紧张兮兮地等着不知何时会来的军队也是会烦的。」 我使劲抓住神门,就像要上下扯开一样地施力。「叽────────!」彷佛大气破裂般的声响在高原响彻开来。 「就帮祢们撬开吧。」 「……什么……………………!」 「森罗万掌」的右手往上、左手往下,使出浑身的力量与魔力澈底拉开。喷洒着纯白光芒,空间裂缝宛如被更加撕开似的猛然扩大,迸裂四散了。 (插图008) 光芒渐渐地平复下来。在用魔眼凝视后,原本只是人影的众神就清楚地展现出身影。门被完全打开,神的军队在那里显现出来。 「唔,大约有两千尊啊。」 我朝着那支武装的军队轻轻招了招手。 「来吧。看我击溃祢们。」 §14【魔王军对神的军队】 在尼腓乌斯高原上一字排开的神的军队。站在前方的是穿着赤铜色全身铠甲的神族──军神佩尔佩德罗。带着金色光辉的红色披风随风摆荡,隔着全罩式头盔将视线看过来。 「居然强行撬开了神门……」 喃喃低语的军神话语,伴随着魔力传到位在远处的我这里来。 「你是世界的异物,是无庸置疑的不适任者啊,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就是你那傲慢的心将我们引诱到了这块土地上,并让世界被战火卷入。」 世界的异物。那个对我的深奥说话的家伙,也有说过这种话呢。 「让世界卷入战火吗?尽管祢说得很了不起,但祢们终究只是阿贝鲁猊攸的替代品吧?祢也不是不知道,高挂在那片天空上的『破灭太阳』有着怎样的下场。」 「我们跟个体的破坏神不同,是带来战火的军队。」 军神佩尔佩德罗倏地举起一只手。 「剑兵神加姆冈德。」 持剑的部队以整齐划一的队列,倏地前进了。苍白铠甲有着仿照长剑的造型,右手持着透明一般的神剑。 「枪兵神修尼鲁德。」 右翼的部队前进。苍白铠甲仿照着长枪,手持着闪耀的神枪。 「弓兵神艾米修乌斯。」 骑在马上的士兵们前进。苍白铠甲有着仿照长弓的造型,手持巨大神弓。 「术兵神多尔佐克。」 最后方的士兵们前进。苍白铠甲本身就形成魔法阵的形状,以双手握着神杖。 「我军乃是秩序的化身。无论再多人,都不可能阻止我们进军。」 「唔,是想说守护破坏神的守护神们,无法跟祢们相提并论吗?」 「正是。」 军神佩尔佩德罗简洁地说道。 「全军,前进。敌方仅有八人。消灭他们吧。」 佩尔佩德罗一发出号令,神的军队就发出呐喊般的叫声,以步行速度开始进军了。全员的步调完美地一致,每踏一步都让大地发出巨响。尼腓乌斯高原就在带有神力的军队前进之下撼动不已。 「……直到刚刚,我都还在想要怎样关上那道门耶……」 「我也在期待阿诺斯弟弟会说什么『虽说是神门,难道祢们以为就会开启吗?』之类的话喔……」 米莎与艾莲欧诺露忍不住傻眼地说道。 「脓包还是切掉地好。」 「要这么说的话也是啦,但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我朝着不安地注视着军队的米莎说道。 「区区两千名士兵,只要一个人打倒两百五十名就行了。」 「嗯~就凭我的实力能打倒两百五十名吗?我不太适合攻击喔。」 艾莲欧诺露以毫无紧张感的语调提出疑问。 「我的话会怎样呢?如果是真体的话,说不定有办法做到这种程度吧……」 米莎不安地说道。一旦现出真体,感觉就会说出完全相反的话呢。 「放心吧。」 这么说完,她身旁的雷伊就微笑起来。伴随着耀眼光芒,灵神人剑出现在他的手上。 「必要时我会连你的份一起打倒的。」 「那我的份也给你两百名吧。」 艾莲欧诺露像在调侃他一样,竖起食指说道。 「洁西雅的两百五十名也给你!」 两人的玩笑话让雷伊露出苦笑。 「那这部分就由我收下吧。」 辛一面警戒地看着神的军队所构成的阵型,一面说道。 「只不过──」 辛往前走出数步,背对着雷伊说道: 「就连区区七百五十尊神都打不倒的男人,会有父母愿意把女儿托付给他吗?虽说这终究只是一般说法。」 彷佛是见家长的后续,他冷冷说道。「现在的话,可没有蕾诺会帮你。」他的背影这样述说着。 「那我就打倒一千尊吧。」 雷伊像在说要接受挑战般回应,向前走出。 「这还很难讲吧?」 辛静静地说道,侧眼瞪着站在身旁的雷伊。 「你的份不一定会有一千尊留下来。」 居然一副想说他会先打倒一千零一尊的样子。 「不试试看的话,是不会知道的喔。」 雷伊与辛瞬间交错的视线迸出火花。 「唔,这余兴似乎挺有趣的。既然如此,我就帮你们喊比赛开始的口号吧。」 我说道,把手伸向虚空。紫电在「劈啪劈啪」地奔出之后,就构筑起球体魔法阵。我将右手伸进去,用力握紧。在手掌里凝缩起来的紫电带着庞大的破坏之力,朝着高原散发着光芒。我将右手高举向天,以洒落的紫电画起十道魔法阵。闪电从那里奔出,才刚将魔法阵与魔法阵连接起来,就在我眼前构筑了一个巨大的魔法阵。 「『灰烬紫灭雷火电界(rabuia gigu gabueriizudo)』。」 连结起来的魔法阵,朝着往高原进军的神之军队猛烈射出。眼看紫色闪电扩展开来,将散开的众神完全覆盖住,魔法阵内侧形成了坚固结界。他们能做的事,早就只剩下撑过这场压倒性的破坏紫电。高原一带染成紫色,彷佛要劈开天空的雷鸣响彻开来。汹涌的紫电肆虐,比白昼还亮的光芒照耀四周。伴随着彷佛末日的不安声响,神的军队燃烧起来了。 光芒平息下来,在变得清晰的视野里看到了大量灰烬。 「那个……」 艾莲欧诺露忍不住发出愣然的声音。 「虽然你说了口号,但这不是很普通地全灭了吗……」 米莎傻眼地说道。就在这刹那间──有什么飞到了她的眼前。 「咦……?」 巨大箭头射到了米莎的眼前。不过,就在击中之前停住了。是辛用左手抓住了那把神弓之矢,防住了这一箭。 「魔法被变成石头了。」 米夏说道。下一瞬间,灰烬飞扬起来,从中出现了神的军队。 「全军前进。截断魔王军,将他们各个击破。」 军神佩尔佩德罗发出命令。他们分成四个部队,开始组成了要将我方包围起来的阵型。 「不愧是自称为神的军队。就连『灰烬紫灭雷火电界』都有八成变成了石头啊。」 那些灰烬几乎全来自被变成石头的紫电。毁灭掉的大约有两百尊左右吧。的确,要是让拥有这种实力的士兵侵入到城市里的话,损害将会十分严重吧。 「辛往右翼,雷伊往左翼。既然想各个击破的话,就让他们尽情去做吧。」 「遵命。」 「了解。」 辛与雷伊蹬地冲出,迎向朝这里进军的士兵们。如果是他们的话,也能在一瞬间逼近距离吧,但这点对方也是一样。 尽管是在缓慢地逼近距离,但也会改变阵型,牵制着我方。只要窥看深渊,就会发现军队所排出的阵型散发着强大的魔力。认为那藏着某种玄机大概不会错吧。配合他们的动向,雷伊与辛也一面缓慢地冲过去,一面寻找着瓦解阵型的破绽。 「米夏、莎夏、米莎、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留在这里,掩护辛与雷伊。别被截断了。」 米莎在把手高举过头后,黑暗就从那里溢出,包覆住她的身体。朝着覆盖住她的黑暗,随即奔去无数雷电。闪电驱散黑暗,让她的真体显现出来。那是槟榔子黑的礼服与背后的六片精灵翅膀。优雅地拢起有如深海的秀发后,米莎说道: 「阿诺斯大人要怎么做呢?」 「当然是……」 我注视着没有迂回,笔直朝向这里的两阵部队,朝着这约八百名的士兵画起一百门魔法阵。在这瞬间,中央的士兵射出了无数的漆黑太阳与神弓之矢。 「别想得逞喔!」 艾莲欧诺露以「四属结界封(de ijieria)」当场构筑起护盾。 「『复制魔法镜(regaroimitein)』……!」 洁西雅就像要夹住「四属结界封」一样,在外侧展开了两面大型魔法镜。 「无限镜……」 倒映在「复制魔法镜」上的魔法会被复制。经由无限镜增加到无数的「四属结界封」当场构筑出了坚固的结界。 「不过是神的军队,别想对我的魔王大人出手啊。」 莎夏以「破灭魔眼」一瞪,让袭来的神弓之矢与「狱炎歼灭炮」接连地自行毁灭。衰减之后的这波攻击,就被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的「四属结界封」轻易封杀了。 「这是回礼。」 「狱炎歼灭炮」从一百门炮门之中胡乱射击出去。漆黑太阳朝着神的军队纷纷落下,但是在侵入术兵神多尔佐克所构筑的结界里的瞬间,全都变成了石块。剑兵神加姆冈德挥出神剑,将这些石块切成了碎块。 「那这样的话如何?」 米莎放出「魔黑雷帝(jirasudo)」。只不过,就连那道漆黑雷电也被术兵神的结界挡下,在眨眼间变成岩石。石头立刻就被斩断,「哗啦哗啦」地落在地面上。 「看来是将远距离的魔法炮击变成石头的术式呢。不过──」 米莎轻轻微笑。下一瞬间,最前列的士兵就被漆黑火焰吞没,飞上了天空。 「极近距离的魔法可防不住喔。」 「『焦死烧灭灿火焚炎(abuiasutan jiara)』。」 趁着米莎以漆黑雷电制造出缺口的瞬间,我一口气接近中央的阵型,将剑兵神加姆冈德撞飞出去了。有别于变成石头的「狱炎歼灭炮」,将以「波身盖然显现(buenejiara)」事先放出的「狱炎歼灭炮」作为魔法阵,在我的右手缠绕上闪耀黑炎。 「滚。」 在蹬地冲出后,我的身体就彷佛化为了闪光。我不耍花招地直接贯穿了神的士兵聚集的中央阵型。数十名剑兵神、枪兵神全都被我撞飞,折断的神剑与神枪在天空飞舞。 虽说是将「灰烬紫灭雷火电界」变成石头撑过了攻击,但只要有稍微接触到那毁灭的紫电,就不可能毫发无伤。我轻松撂倒疲惫的神的士兵,逼近位在中央穿着赤铜色全身铠甲的军神眼前。 「大将居然独自闯入敌阵,愚策。」 我刺出的「焦死烧灭灿火焚炎」指尖,被军神佩尔佩德罗以他那赤铜之手从正面挡下。「轰隆隆隆隆隆隆隆────!」即使闪耀的黑炎汹涌袭去,也还是被卷起漩涡的神的反魔法压制住了。 「以多制少。这才是所谓的兵法。不论是怎样的力量,都无法反抗正确的秩序。」 「老旧的秩序,先重新写过吧。」 我就这样把军神用力推开,连同他的身体一起将周围的军队接连撞飞。佩尔佩德罗在地面上踏稳脚步,使出浑身的力道意图挡下我的冲撞。要是停下脚步,在那瞬间士兵们就会将神的武器一起刺来吧。只是,他挡不下来。 「呜──!」 他的神眼与我的魔眼交错,迸发出激烈的火花。 「以魔王蹂躏多数。我就是兵法啊,军神。」 §15【魔王的兵法】 「轰隆隆隆隆隆隆────」轰声响彻,布设在高原上的中央阵型被一分为二。 我推着军神佩尔佩德罗,一路贯穿到军队的最尾端。就像是被魔王的进军给碾过一样,神族们夸张地飞上天空,接二连三地摔在地面上。被「焦死烧灭灿火焚炎」一拳打进肚子里的佩尔佩德罗,尽管被烈焰吞没却还是弹飞出去,整个人陷入平缓的山丘里。 「喔?」 他缓缓站起,那套赤铜色铠甲虽然有点烧焦,但没受到多大的伤害。 「是阵型魔法啊。」 只要俯瞰这片高原,就会发现尽管被我驱散,神的士兵们也还是维持着依循一定规则的阵型。虽然包围着我,但另一方面也在毫无关系的地方布阵。乍看之下会觉得没意义的那个阵型,其实是魔法阵。让各自成为魔法阵的一部分来发动魔法,为部队全体带来强大的加护。 「『攻围秩序法阵(arunesuto)』。」 阵型魔法阵发出赤铜色光芒。这股力量就是作为军神的佩尔佩德罗的秩序吧。 「不适任者,不论你再怎么强大,神的包围都不会被个人的力量打破。『攻围秩序法阵』只接受兵法,并歼灭此外之物。换言之,就是以多制少。此乃战斗的秩序。」 唔,原来如此。也就是说,这并非不分青红皂白地只计算人数,无视力量的差距啊。 在这个阵型魔法阵的内侧,对于那批神的军队,发挥着以个人之力进行的攻击威力会衰减的秩序。 「仅有八人的你们毫无胜算。」 弓兵神艾米修乌斯的部队搭上箭矢,朝着我一起射出。对于从上空如雨点般落下的神之矢,我展开了「四界墙壁」。只不过,那道漆黑极光却被轻易贯穿,让神弓之矢逼近到头上。就算我以「焦死烧灭灿火焚炎」之手要烧毁这些箭矢,穿越烈焰的一支箭矢也还是贯穿了我的左臂。 「看来有加护的不只有防御啊。」 我拔出刺中手臂的箭矢,折断烧掉。在阵型魔法「攻围秩序法阵」的内侧,他们能对个体发挥出无与伦比的力量吗?只要准备好同等、或是以上规模的军队,就能毫不费劲地对抗吧,但是太明显了啊。他的目的是战火。这说不定是在引诱我这么做。 「你的两名部下也早已被『攻围秩序法阵』吞没了。就好好体会在秩序之前,力量就跟无力一样吧。」 军神佩尔佩德罗毅然说道。在将视野朝向雷伊与辛后,发现他们也被神的军队包围了。 「那就试看看吧。」 我张开手,朝着天上发出魔力,在空中画起巨大魔法阵。从那里出现无数的漆黑魔石,猛烈地朝着这里开始落下。「魔岩坠星弹(gia gureasu)」陆陆续续地落在高原上,将神的士兵压进地面里,挖出深坑。 「没用的。」 伴随着军神的话语,爬出坑洞的剑兵神加姆冈德们将神剑高高举起。朝这里冲来的他们毫发无伤。 「『魔黑雷帝』。」 漆黑闪电有如暴风般刮起,伴随着雷鸣将众神撂倒。尽管如此,剑兵神的神剑还是逼近到身旁,我在避开后以闪耀着黑炎之手贯穿他的胸口。在使劲抓住根源,叠上「根源死杀(bebuzudo)」后,加姆冈德就突然跪倒下来。我用力举起他,朝着逼近后方的枪兵神随手抛出。铠甲与铠甲冲突,支离破碎地粉碎了。 在弹飞的两尊神之中,被贯穿根源的加姆冈德没有站起,毁灭消失了。另一尊枪兵神尽管有受伤,但以「魔黑雷帝」撂倒的剑兵神们,几乎是毫发无伤地站了起来。 「唔,我大致明白了。」 在「攻围秩序法阵」之中,量会比质有优势。个体对多数的攻击得不到太大的效果,但如果是个体对个体的话,要杀掉并不怎么困难。 也就是对于量,是以根源的数量来判定吧。要是这样的话,只要一尊一尊地毁灭掉就好,但这样天都黑了吧。 「辛、雷伊,扰乱阵型。」 我向两人发出「意念通讯」,冲了出去。 『遵命。』 在窥看辛的视野后,就看到神枪从四面八方刺来。只要一刺,就连山都能粉碎的枪刃密不透风地袭来,迸出爆炸气浪。在飞扬的沙尘之中,一把神枪支离破碎地散开,手持这把枪的枪兵神修尼鲁德的铠甲开出了一个洞。血如喷泉般溢出。 在神踉跄地当场倒下后,脱离枪兵神包围的辛就站在他的身后。手上持着浮现美丽波纹的魔剑──流崩剑阿特科阿斯塔。 「是叫做『攻围秩序法阵』啊。此阵,就由我来斩断吧。」 辛以视线无法捕捉的速度冲出。神的阵型魔法也阻扰着他的脚步,令他减缓速度,尽管如此,辛也还是以惊人的速度前进。 「没用的。我等乃是秩序的军队。正因为是有着完美秩序的军队,不论你采取怎样的行动,都不可能以个体的力量打破阵型。」 他移动得越远越快,包围阵型就越是混乱,通常「攻围秩序法阵」应该会逐渐崩溃。只不过,神的军队就一如军神佩尔佩德罗所说的,展现出有着完美秩序的行动,一直维持着包围。他们抢先一步识破辛要扰乱阵型的意图,试图挡住去路。在阿特科阿斯塔砍倒来兵后,他再度冲了出去。 即使神剑、神枪挥出,神弓射出,辛也全都在击中之前避开,无法对他造成致命伤。就算神的士兵要组成人墙,只有一尊的话,就能以手中之剑斩杀。尽管无法歼灭,凭辛的实力要突破是轻而易举。于是他一面杀出血路,一面朝着高原的中央前进。 在对侧──位于左翼的雷伊也跟辛一样朝着中央前进。就算术兵神多尔佐克射出「狱炎歼灭炮」的集中炮火,在他背后闪耀的粉红色秋樱也翩翩飘起,阻挡着那些漆黑太阳。「爱世界(raburu asuku)」──发动此魔法的雷伊以爱的力量对抗「攻围秩序法阵」,比风还快地奔驰而出,不断撕裂着左翼的阵型。他的根源有七个。因此虽是一个人,却能以七人的优势在「攻围秩序法阵」之中战斗。 「好啦,祢们能包围到什么时候?」 我在双手上施展「焦死烧灭灿火焚炎」,驱散中央的阵型,往后方退去。为了维持包围我们,右翼、左翼与中央的两阵,眼看着往同一个地点不断接近。我们正将他们的各个部队以四条直线连接起来,引诱他们往中央移动。 「不论怎样移动,都无法使『攻围秩序法阵』瓦解。神的布阵乃是完美的。」 从军队的后方传来军神佩尔佩德罗的声音。 「这是无用的挣扎啊,不适任者。」 「虽然祢说得就好像看穿了我的战术一样,但是军神,没有比有着完美秩序的军队还要脆弱的东西喔。」 「对我等来说,任何战术都是不管用的。更何况是这种陈腐的战术。」 「既然如此,那祢就试看看吧。」 没有解除对我们的包围,分成四阵的神的军队,朝着高原上的一点不断逼近。换句话说,就是我方的部队从两、三个方向猛烈冲来。要是为了避免冲撞而停下来的话,我们三人之中的某人就会脱离到「攻围秩序法阵」之外吧。就算想巧妙地穿过对方,在那瞬间,行进方向不同的双方部队也会彼此妨碍。 「我看穿你的意图了喔,不适任者。有着完美秩序的军队容易引导。只要让我方挡住自己的去路,让阵型产生些许破绽的话,就能从那里突破。虽是这种策略──」 神的军队交错──就在这之前,右翼阵型的一部分成为左翼阵型,左翼阵型的一部分成为中央阵型,然后中央阵型的一部分成为右翼阵型,没发生任何混乱,维持住了「攻围秩序法阵」。军队就彷佛是一个生物一样。 「我应该说过了。我等乃是战火的秩序。换言之,是率领着秩序的军队的战斗之神!」 在停下脚步的我身后,军神佩尔佩德罗就站在那里。 「没有兵法能逃离神的包围。」 光聚集在他手上,出现一把发出赤铜光辉的神剑。 使劲劈下的那把神剑,被我以「焦死烧灭灿火焚炎」之手挡下。「滋滋滋滋滋滋滋」魔力与魔力互相拉锯,我与他的周围卷起风压。 「看来你无计可施了呢,不适任者。你的两名部下也停下脚步了。」 「祢在说什么啊?」 我无畏地笑了,在右手上叠起「根源死杀」。 「就仔细看好吧。祢们所采取的布阵,让我的战术完成了喔。」 「你说战术……?」 我接着叠上「魔黑雷帝」,将神剑用力推开后,就像要和我对抗一样,军神佩尔佩德罗使出了浑身力道。 「这种谎言,你以为会对我等管用吗……!」 他以左手抓住我的肩膀。 「发射!」 听从佩尔佩德罗的命令,术兵神多尔佐克发出「狱炎歼灭炮」的集中炮火。或许打算让火焰燃烧自己吧,军神使劲抓着我的肩膀不放。「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我与佩尔佩德罗被漆黑的火焰吞没。 「很温暖喔。」 我在以「破灭魔眼」灭掉「狱炎歼灭炮」后,就将他绊倒,让他失去平衡。 「唔……!」 「率领秩序的军队之神,居然不知道我所采取的这个战术啊。」 我将他握着的神剑,连同手臂一起扭过去压住。 「……就算要打倒我也是没用的。我们不是个体,是军队。」 「看来祢完全没搞懂啊。就告诉祢答案吧。」 我抢走神剑丢弃。 「是撞球。」 「……撞……………………球……………………?」 我伸出手掌,朝着愕然反问的军神佩尔佩德罗,以「四界墙壁」将他包覆起来。 「……什、么…………?」 「祢是球啊,军神。祢们全都是。」 我盯着被球状「四界墙壁」包覆起来的军神,高高举起手。 「去吧。」 在将「四界墙壁」的球狠狠推出后,军神佩尔佩德罗就以比光还快的速度弹飞出去。佩尔佩德罗撞上在一旁包围我的神的士兵,改变飞出去的轨道。他撞上的神的士兵也以同样的速度弹飞,再度撞上其他的神。于是宛如撞球一样,神的士兵们接二连三撞上神的士兵,弹飞出去。如果是个体对个体的话,「攻围秩序法阵」的影响会减轻,让那个攻击生效。而且,由于是以根源来判断数量,所以被弹飞的神所造成的撞击,会被判定是那个神的攻击。 当然,撞击并不只有一次。被弹飞的神又会把其他的神弹飞,然后自己也会被弹飞出去。「咚砰当啷、乒乒乓乓乒乓、嘎嘎嘎嘎嘎,砰嘎嘎锵砰砰砰、锵!」互相撞击好几次的声音在名为高原的撞球台上响彻开来。然后,描绘着复杂轨道的他们接二连三掉进方才我以「魔岩坠星弹」打出的坑洞里。 在高原上的众神军队,转眼间就被一扫而空,最后是军神佩尔佩德罗掉进了那个洞里。阵型被澈底瓦解,「攻围秩序法阵」的效果早已消失。 「有着完美秩序的军队,总是布设最佳阵型的祢们,在战争上确实很强吧。然而──」 我咧嘴一笑,俯瞰着掉进洞里的他们。 「拿来打撞球刚刚好。」 从变得破烂不堪的头盔底下,佩尔佩德罗的魔眼亮起。 「这是佯动。」 军神摇摇晃晃地举起手,看着天空。在将魔眼望过去后,发现在这片尼腓乌斯高原的遥远高空上有着无数的人影──是骑在白马上的神之军队。他是将这里的部队全都用来佯动,预先让其他部队飞上空中了吧。 「我们的目的是让战火扩大。在空中排好阵型的航空部队会烧毁魔族的城市。就算现在注意到也──」 「──也已经太迟了,祢难道是这么想的吗?」 在轻轻弹了响指后,魔力飘落下来。是从在遥远高空上布阵的神族们的更上方飘落的。 出现在那里的是魔王城德鲁佐盖多,在那座城堡的下层,暗色长剑──贝努兹多诺亚闪耀着漆黑光芒。 「……发射!」 朝着德鲁佐盖多,弓兵神、术兵神射出箭矢与魔法炮击。尽管攻击陆陆续续击中,但是那座城堡却是文风不动。 「祢们的布阵能对贝努兹多诺亚发挥多少效果,要试看看吗?」 我盯着魔王城,画起「转移」的魔法阵。就在要转移到那里的瞬间──德鲁佐盖多前方飞过一道人影。 金发随风飘扬,她缓缓地降落下来。是莎夏。 唔,她是在做什么? 「喂,魔王大人。」 她轻轻碰触着飘在空中的理灭剑,优雅地微笑起来。 「能暂时还给我吗?我的莎洁卢多纳贝。」 §16【破坏的秩序】 飘在空中的神族们,以有秩序的动作瞬间变换着阵型。那是为了提高进军速度的阵型吧,他们身上画出「飞行」的魔法阵,猛烈地溢出魔力。 大概是打算飞越空域,脱离贝努兹多诺亚的有效范围吧。就在那个阵型魔法阵完成的瞬间,莎夏却朝着下方的神族们瞪了一眼。在被先发制人后,神之军队的动作戛然而止。就像被蛇盯着的青蛙一样,他们吓得浑身发抖,动弹不得。 「喂,行吧?」 是还没酒醒,让阿贝鲁猊攸的意念与记忆苏醒了吗?总觉得莎夏很开心地用指尖戳着贝努兹多诺亚。似乎有试着让她放手去做的价值啊。 「如果不会波及到其他事物的话,我无所谓喔?」 「知道了喔。」 莎夏握住理灭剑贝努兹多诺亚。为了让剑服从她,我对那把剑发出了命令。 「魔王大人发出许可了喔。恢复原样吧,莎洁卢多纳贝。」 她让剑身转了一圈,将剑尖朝向遥远的高空。在她放手后,贝努兹多诺亚就飞向了更高的空中。随后,漆黑粒子就在那片天空弥漫开来。渐渐地,粒子以球状覆盖起暗色长剑。理灭剑就像是被涂上一层黑暗似的消失无踪,在那里浮现出了影之太阳。 「喂,祢们知道吗?」 就像是轻盈飞舞起来一样,莎夏让双马尾随风飘荡,背对着「破灭太阳」。 「不论再怎么闭上眼睛,都会映入眼睑内侧的我的视野。大家称之为破坏的天空喔。」 「破灭太阳」依旧是影子的模样。不过只要待在那块空域里,破坏的秩序就能发挥力量。 「『四方秩序退阵(neuiarada)』。」 在确认到莎夏升上天空后,神的军队就像在说机不可失一样,从那里往四方散开了。阵型魔法「四方秩序退阵」能将撤退时的速度提高到极限吧。 神的军队采取了极为流畅的撤退行动,以远远超出所拥有魔力的速度飞越天空,从影之太阳的支配之下逃走。而且,这也同时是在朝魔族的城市与村落进军。只要以这种速度飞出空域的话,不消数秒就能抵达目的地。 他们的目标是让世界被战火卷入。即使是无法战斗的魔族子民,他们也会毫不留情地焚烧吧。 只不过──不论再怎么前进,他们都无法逃离这片空域。尽管早就飞越了足以绕世界一周的距离,下方也依旧是一望无际的尼腓乌斯高原,头上高挂着影之太阳。 「就凭这种渺小的翅膀,是无法逃离『破灭太阳』的喔。因为这片天空的秩序已经崩坏了。能自由飞翔的,就只有我的魔王大人,以及他的部下所画出的杰里德黑布鲁斯。」 黑光照耀着天空,在转眼间将神的军队吞没下去。 「为何?」 「为何要反抗?」 「破坏神阿贝鲁猊攸。」 「回答我!」 剑兵神、枪兵神、弓兵神、术兵神,异口同声地朝莎夏喊道: 「为何要反抗秩序,破坏神!作为破坏的秩序!祢为何要扰乱世界的秩序?」 在遥远的地上,军神佩尔佩德罗呐喊似的说道: 「是被不适任者套上了不必要的枷锁吗!」 「啊啊……是呢。我想起了喔。那个呢,我其实很讨厌喔。」 「……什么?」 莎夏微笑起来。宛如破坏神阿贝鲁猊攸一般。 「意思是我从以前就最讨厌什么秩序了喔。倒不如说,秩序才是我的枷锁喔。是魔王大人帮我从那个枷锁之中解放了。」 莎夏让眼睛浮现「破灭魔眼」,瞪着下方的军神。 「喂,祢这样就满足了吗,军神先生?虽然祢说要作为军队的秩序为世界带来战火,但这真的是祢自己的意志吗?」 「我等没有意志,有的就只有秩序。」 「哼──这样啊。祢还真可怜呢。」 暗光覆盖住了那片天空。破坏神已成为魔王城德鲁佐盖多。因为莎夏自己不具有破坏的秩序吧,「破灭太阳」依旧是影子的模样,力量也跟本来相距甚远。虽然不完全,但那也确实是莎洁卢多纳贝的毁灭之光──黑阳。 「只要睁开眼睛,我的神眼就总是映着绝望。」 在染成黑暗的空域里布设防御阵型,神的军队勉强撑住了黑阳的照射。 「可……恶……」 「就连战火,都能吞噬吗?破坏神……」 莎夏飞越会让生物死绝的那片破坏的天空,高高地、高高地,抵达到「破灭太阳」莎洁卢多纳贝的旁边。 「不过,现在不同了喔。」 莎夏庄严地敞开双手。她的身体被莎洁卢多纳贝吸进去,最后完全消失在影子之中。 「我转生成为魔族了。魔王大人给予了我生命喔。」 「破坏神……阿贝鲁……猊攸……」 「那已是以前的名字呢。我是莎夏涅库罗。是破灭魔女,也是魔王大人的部下喔。」 眼看影之太阳不断缩小,最终金发少女出现在那里。被凝缩到极限缩小的「破灭太阳」莎洁卢多纳贝,附着在莎夏的左眼上。 「迪鲁海德呢,是我的故乡啊。我是在这里出生、长大的喔。虽然并不全是快乐的事,但是个很棒的地方喔。上学、开店、务农、狩猎。大家就像这样生活着。大家都在笑喔。所以呢,虽然不知道什么神的军队还是秩序,既然祢说要让这个国家被战火吞没的话……」 莎夏将整个空域收入眼里,狠狠地瞪着。 「我会让祢们看见真正的绝望!」 附在左边魔眼上的影之太阳反转过来,化为暗色日轮。那正是「破灭太阳」完全显现的姿态── 「包围!」 神的军队明白逃不了,这次朝着莎夏飞去。不过,就跟方才一样。不论再怎么飞越天空,都无法抵达她的身旁。彷佛在说彼此的力量就是如此悬殊,军队的位置始终在她的下方,别说是包围,就连要接近都没办法。然后,就在莎夏从遥远高处望向众神军队的瞬间,就只有他们的身体被黑暗吞没了。 本来会无差别照射的黑阳被完全控制住,就只按照目标加以毁灭。 「……消失了……」 「身体……」 「神的军队……」 经由防御阵型的反魔法也无法挡下破坏的视线,神的军队就在眨眼间于空中消散。 「为何将『终灭神眼』……将破坏的秩序……朝向我等……阿贝鲁猊攸……」 其他掉进地上洞里的军队也受到黑阳照射,陆陆续续地毁灭。就连军神佩尔佩德罗的赤铜铠甲,也有一半以上被暗光吞没。 「不论再怎么毁灭都无法逃离。这祢也并非不知情。」 「还真是抱歉呢。这种事我已经忘光了喔。」 「既然如此,就回想起来吧。世上众生要进行斗争。这是世界的秩序,是常理也是天理,换言之即是命运。就算堵上、破坏门再多次,都不会改变。门会再度开启,传来军靴的声响。以此为开端──」 黑阳将佩尔佩德罗的一切照成黑暗,让他迎来终灭。在临终之际── 「──世界将会被战火笼罩。」 军神在最后留下了这句话。 「祢不知道吗?」 一面微笑,莎夏一面说道。 「命运是要破坏掉的东西喔。」 她转向自己的背后。 「对吧,阿诺斯。」 在她的视线前方,正是以「转移」过来这里的我。黑暗忽地消失,天空取回了蔚蓝。莎夏轻盈地飞来。 「唔。那个眼睛,是破坏神的神眼?」 「是啊,『终灭神眼』。我经由莎洁卢多纳贝,从德鲁佐盖多上头借用了力量。」 化为暗色日轮的那颗神眼恢复成影之太阳。 「虽然现在就只能使出一半左右的力量,也只能维持数秒左右。」 莎夏在温柔地往眼前瞪去后,影剑就在那里浮现出来。影之太阳从她的眼睛上消去,相对地,理灭剑贝努兹多诺亚在眼前出现。「终灭神眼」恢复成了平时的「破灭魔眼」。 「想起来了吗?」 「嗯──又想起了一点呢。」 「我觉得你方才的语气非常像是阿贝鲁猊攸啊?」 莎夏「嗯──」地寻思起来,用手按着额头。这个动作很像是平时的她。 「是为什么呢?总觉得,就是变成了这种心情喔。或许是因为神的军队跟破坏神很像,所以让以前的我有了什么感触吗?」 她就像在寻思似的说道。 「不过,我想起这个魔眼的事了喔。」 莎夏一面以坐着的姿势飘在空中,一面注视着我的魔眼。 「像是为什么我会有着跟阿诺斯一样的『破灭魔眼』之类的。」 「喔?为什么?」 莎夏以「意念通讯」将影像传来我的脑里。我经由魔法线,将影像也传送给身为部下的辛他们。 「阿诺斯让只能看见悲伤的我的神眼,看见了小小的笑容。」 莎夏「呵呵」微笑,就像在捉弄我似的说道: 「是我的魔王大人让我看见的呢。」 她以「意念通讯」将想起的记忆传送过来。 两千年前的影像在我的脑海里复苏了── §17【魔王的神眼与破坏神的魔眼】 两千年前。「破灭太阳」莎洁卢多纳贝中心部。 金发少女抱膝缩起身子,在黑暗中轻盈飘着。在分不清上下的空间里,他就像是随风飘荡一样地滚动,头与脚的位置不断地交换。他不时睁开眼,将视线朝向黑暗后,轻轻地叹了一声气。脸上竟是一脸非常无聊的表情。 「……完全没有来啊……什么嘛~这不是忘掉了吗……?」 轻轻发着牢骚,他再度把脸埋进膝盖里。 「……再不快来,我就要开始毁灭了……到时我可不管喔……」 就在这时,弥漫着黯淡黑暗的中心照进了一道光线。他猛然抬头,那名少女──破坏神阿贝鲁猊攸的表情亮了起来。突然间,漆黑大地在黑暗中成形。 从洒落的光线之中,出现穿着漆黑装束的男人。原来是暴虐魔王──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一降落在漆黑的地面上,他就笔直朝着阿贝鲁猊攸的身旁走来。 破坏神忍不住微笑起来,正要冲过去,却摇了摇头,停下脚步,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别开脸。他摆出冷淡表情,一脸无聊地翘首盼望着阿诺斯走来。不久后,他来到身旁── 「哼──居然来到『破灭太阳』里这么多次,还真是疯狂呢,魔王大人。」 他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继续背对着阿诺斯。 「我不是因为虚荣或疯狂才来见祢的。」 阿诺斯的话语,让阿贝鲁猊攸低下头,扬起了微笑。 「因为无法丢着祢不管啊。」 「是吗?我可没拜托你来见我喔。」 破坏神以冷淡的语调说道。为了窥看少女的深渊,阿诺斯让魔眼亮起。 「唔,祢变得相当能控制破坏的秩序了啊。莎洁卢多纳贝也没有放出黑阳,维持着影子的状态。已经不需要我协助了。」 「多亏了某人强行夺走了我的吻吧。」 「抱歉了。要是不将祢的注意力朝向我,『因缘契机魔力抢夺』就无法发动了。」 阿贝鲁猊攸噘起嘴,不服地说道: 「你并不需要道歉啦。接吻对神来说,就跟被狗咬到没什么两样喔。」 「那就好。」 要是真的不在意,「因缘契机魔力抢夺」就无法成立,不过阿诺斯没把这件事说出来。 「话说回来,之前魔王大人说的信我写好了喔。」 阿贝鲁猊攸在画出魔法阵后,手掌上就出现了一封信。他递出来的那封信,被阿诺斯用单手收下。 「这会是很好的伴手礼。」 「喂,米里狄亚是个怎样的神啊?」 阿贝鲁猊攸一副非常好奇的样子问道。阿诺斯微微露出笑容。 「好啦,他会是个怎样的神呢?」 「你不知道?」 他像是有点惊讶地反问。 「是想要知道。」 「哼~这样啊。那就跟我一样了呢。」 阿贝鲁猊攸露出温柔的表情。 「我想要见他呢。去见米里狄亚。」 他这么说完,就转身背对过去。 「很奇怪吧?我们明明这么接近,却因为是秩序,所以就连见面都办不到。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会是姊妹啊?」 阿贝鲁猊攸在黑暗中慢步走着。 「这种事就算跟魔王大人说也没用吧。」 「阿贝鲁猊攸,我今天来是要告诉祢一件事。」 阿诺斯的话语让他停下脚步。身为破坏神的少女依旧背对着他,只把脸转了过来。 「什么事?」 「我想要祢。」 他脸颊飞红,瞪圆了眼。 「…………咦?」 魔王以十分认真的表情,坚定地向他说道: 「就将祢的身体、祢的根源、秩序,将破坏神阿贝鲁猊攸交给我吧。」 维持着脸微微发红的表情,破坏神将身体转向阿诺斯。 「相对地,我会实现祢的愿望。」 在注视着他沉思了一会后,阿贝鲁猊攸说道: 「……不够吧。只有『破灭太阳』的话。」 他以指尖轻轻碰触着自己的胸口。 「魔王大人是想夺走这个破坏神的秩序吧。足以改变世界地完全夺走。」 阿诺斯点了点头。 「祢变得能控制秩序了。但因为是神族,所以无法一起控制让这世上存在破坏的根本的秩序。不论祢愿不愿意,世界都依旧会存在着毁灭,让祢的神眼映入绝望吧。」 阿贝鲁猊攸变得能控制「破灭太阳」放出黑阳了。尽管如此,只要用他的神眼窥看地上的话,映入眼中的事物就会同等地自行毁灭。最重要的是,人会轻易死去的这个世界的秩序毫无改变。就只是让其他事物代替莎洁卢多纳贝,毁灭着魔族、精灵、人类。 「只不过,如果不是神的我将现在的祢弄到手的话,就能夺走那个根本的秩序。只要让『破灭太阳』与破坏神殒落的话,就能将在世界上发生的毁灭控制在最低限度,让应该死去之人不会死,应该毁灭之人不会毁灭。在这之后,和平就绝对会到来。」 「你是为了和平才想要我的吗?」 「想要到望眼欲穿的程度呢。」 「哼──」他将视线朝向魔王。 「准备已大致完成了。剩下的,就只有祢的意思。」 「要是我说不要呢?」 「我不会让祢说的。」 阿贝鲁猊攸「呵呵」笑了起来。 「真是让人没办法的魔王大人呢。」 「抱歉,我很贪心啊。」 他就像在思考一样地将指尖放在唇上,「咚咚」地轻轻敲着。 「好喔。平白给你也很让人不爽,所以就来比赛吧。要是魔王大人赢的话,就给你一样我所拥有的东西。怎样啊?」 「无妨。」 阿贝鲁猊攸眯起眼睛。 「比赛的内容是?」 「也是呢。要是魔王大人把我想要的东西带来的话,就算魔王大人赢了喔。」 「喔,祢想要什么?」 阿贝鲁猊攸指着阿诺斯的右眼。 「我想要魔眼。你那漂亮的魔眼。」 破坏神以恶作剧的语气说道。 「怎样啊?」 「就送给祢吧。」 阿贝鲁猊攸瞪圆了眼。 「可以吗?」 「祢想要吧?」 「是没错啦……」 他其实是想稍微恶作剧吧。魔王的魔眼就连破坏神所拥有的「终灭神眼」都能封杀,对他来说是不能失去的力量,至少阿贝鲁猊攸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才这么要求。因为他想看他伤脑筋的样子。 「君无戏言。」 在以魔法让阿贝鲁猊攸飘起后,阿诺斯就把手绕到他的后脑勺,现出染成灭紫色的魔眼,眼睛的深渊上画着暗色十字。 「只要把这个给祢,就是我赢了。我要拿走祢的右眼喔。」 破坏神的双眼上浮现「终灭神眼」,那双眼睛形成暗色日轮,闪耀着漆黑光芒。 「……喂,魔王大人的魔眼,叫做什么名字啊?」 阿贝鲁猊攸就像是忽然想到似的问道。 「问名字是要做什么?」 「就只是有点想知道喔。」 「我命名为『混灭魔眼』。」 「哼~这是什么意思啊?」 「是作为混沌的毁灭。这双魔眼的力量虽是以毁灭为本质,但完全是作为混沌存在。不论再怎么窥看,就连我也无法看见全貌。即使想要确认,要是完全开眼的话,世界就会承受不住。」 连不灭之物都能毁灭之力。就连这种力量,都只是从「混灭魔眼」溢出的余波。尽管想见识真正的力量,光是刚要睁开魔眼,世界就会逐渐崩溃,开始陷入混沌。要是睁开眼的话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即使是人称暴虐魔王的他都不想去确认。 因此,这股力量是在压抑到极限之后放出的。借由这么做,让「混灭魔眼」发出毁灭秩序的力量。 「真是危险的魔眼呢。」 「假如没自信的话,要先中止吗?」 「怎么可能。因为是魔王大人难得说要给我的,所以我要收下喔。」 静静地把脸靠近,破坏神与魔王让右眼与右眼轻轻重叠。灭紫之光与暗色光辉混合在一起,升起了魔力粒子。 「我说呢,魔王大人。」 阿贝鲁猊攸以平稳的语气说道。 「从你第一次注视着我的时候开始,我就觉得有各式各样的意念从这里溢出了喔。」 他以纤细的指尖碰触左胸。 「总觉得我好像明白了各式各样的感情,还有以前所不知道的心情。这双神眼从前只会映入绝望,让我感觉世界很悲伤,一直在哭泣着。」 混合起来的光,被吸进了彼此的身体里。两人缓缓地让身体分开。阿诺斯的右眼有着漆黑神眼,阿贝鲁猊攸的右眼有着染成灭紫色的魔眼。 「不过,并不是这样吧?如果是你的魔眼,就能看见不同的事物吗?虽然我不知道,不过,你说过会帮我实现愿望对吧?」 「咯哈哈,在输了比赛后,竟然还打算要我帮祢实现愿望啊。」 阿贝鲁猊攸愣了一下。他以纯真的眼神问道: 「哪里好笑了?」 「没什么,老实是件好事喔。」 阿贝鲁猊攸眨了眨眼睛,调整着魔眼。将魔力从右眼移到左眼上,让他的双眼染成了灭紫色。然而,眼睛的深渊却没有浮现暗色十字。 「奇怪……?无法变成跟魔王大人一样的魔眼耶……」 「因为是一分为二,所以就变成这样了。短时间的话,或许能使出原本的力量,但从祢身上得到的『终灭神眼』几乎失去了秩序。」 我将右眼上的神眼魔力移到左眼,作为「终灭神眼」象征的暗色日轮就消失了。 相对地,阿诺斯的双眼上画出了魔法阵。他一在手上使出「魔炎(guresude)」,就瞪过去消除掉。 「唔,毁灭之力减弱了,但作为反魔法堪称无与伦比。容易控制,似乎很方便啊。」 「那是跟『混灭魔眼』相比的情况吧?」 阿诺斯就像是肯定似的笑了。 「就命名为『破灭魔眼』吧。」 「这边呢?」 阿贝鲁猊攸指着自己染成灭紫色的魔眼。 「叫『灭紫魔眼』就好了吧。」 「根本没变嘛。」 破坏神眨了眨眼睛,切换魔眼。染成灭紫色的魔眼渐渐恢复成原本的颜色,这次是上头画出了魔法阵。是「破灭魔眼」。他忍不住「呵呵」笑起。 「一样了呢。」 阿贝鲁猊攸开心地微笑起来。 「啊,对了,所以呢。虽是方才的后续……要是能实现的话……」 他就像想起来似的说道: 「这次我想试着一面走在地上,一面以魔王大人的魔眼去看悲伤以外的事物喔。」 他带着如花朵绽放般的笑容,注视着希望。 「去看这个世界在笑的模样。」 §18【相似精灵】 确认原本在尼腓乌斯高原上的神门消失后,我们再度造访了雷谷利亚家。 「……嗯……还是想不起更多的事耶……」 莎夏按着脑袋说道。醉意也清醒了一点的样子。 「又不得不借助酒力了吗?」 「嘻嘻,莎夏妹妹,你这完全是烂醉鬼的台词喔。」 艾莲欧诺露就像在捉弄她般说道。 「有意见吗?这是也没办法的吧,谁教我喝了酒就能回想起来。」 「不过,原来是这样呢。阿诺斯弟弟的『破灭魔眼』居然是从莎夏妹妹那边转让过来的,我吓了一跳喔。」 艾莲欧诺露一脸悠哉地竖起食指。 「我还以为是从阿诺斯弟弟身上遗传过来的。」 「哎,莎夏现在拥有的『破灭魔眼』,即使说几乎是从我这边遗传到的也行。」 我这么说,艾莲欧诺露就一脸愣然地看了过来。 「咦?不是破坏神阿贝鲁猊攸将『终灭神眼』给了阿诺斯弟弟一半,力量减弱的魔眼就成了『破灭魔眼』吗?」 「就过去看到的情况,我所拥有的『破灭魔眼』是破坏神的右眼。然而,左眼并不是由莎夏所拥有,而是变成了德鲁佐盖多。连同『混灭魔眼』的右眼一起。」 「啊──也是呢。现在的莎夏妹妹不只是想不起来记忆,是不是也没有破坏神的秩序啊?」 「……好像是这样呢。虽然要是像方才那样经由理灭剑的话,就能暂时从德鲁佐盖多上头借用原本的力量……?」 即使如此,也跟本来的力量相距甚远。要发挥真正实力,就必须让破坏的秩序在这世上复苏。也就是说,要解开德鲁佐盖多的封印,让破坏神恢复原本的姿态。但要是这么做的话,就会让死亡与毁灭再度在世界上蔓延开来吧。 「神的军队。」 米夏拘谨地举起手。 「没有毁灭?」 「……大概……没有吧。因为阿诺斯强行打开了那扇门,所以那个或许不是军队的全部战力。」 雷伊这样答道。 「或者就跟守护神一样,说不定是要多少就有多少呢。」 辛静静述说着。军神佩尔佩德罗率领着军队,跟掌管其他秩序的神有些不太一样。他具有近似守护神的特性──这种推测也未必是错的吧。 「他说了世界会被战火笼罩呢……」 暂时恢复成平时姿态的米莎,露出不安的表情。 「因为是阿诺斯大人,所以轻易打倒了,但要是城市或村庄被那个军队袭击的话?」 「事态会变得很严重喔!」 艾莲欧诺露就像同意似的喊道,莎夏接着说道: 「那些家伙,没有被『灰烬紫灭雷火电界』全灭呢……」 他们拥有着让魔法炮击变成石头的术式,以及让多数胜于少数的秩序。其他人要击退他们,就只能增加战斗的人数,以多数对抗多数了。而这样会相对地让死者增加,令战火扩大吧。 「向迪鲁海德的全魔皇传达,要他们去寻找神门。也通知亚杰希翁、阿盖哈、吉欧路达卢与盖迪希欧拉吧。」 要是神族计画着要向地上进军的话,神门就不一定只有那一道。也有可能那个军队是先遣队,进攻主力的神另有其他。特别像是魔眼看不到的龙域,或是雷云火山那样魔力场紊乱、形成天然结界的土地等等,还是作为警戒区域会比较好吧。我先将这种内容的「意念通讯」传送给七魔皇老。 「阿哈鲁特海伦也警戒一下会比较好。」 我向蕾诺说道,她就点了点头。 「我会先提醒大家注意喔。也有孩子很擅长找这种东西,我想是没问题的。」 「一旦找到神门就立刻撬开,歼灭军队。不过,要是跟辛预想的一样,他们要多少就有多少的话,就必须采取其他策略了。」 「你说策略,是要怎么做?」 莎夏问道。 「例如闯进神界,找出产生秩序的军队的魔力源并截断之类的。」 「哇喔……与其说是策略,这就单纯是诉诸武力喔……」 艾莲欧诺露忍不住半傻眼地说道。 「哎,总之要先找出神门。」 「那接下来就由我们去找吗?」 「这件事交给其他人,我们去找莎夏的记忆吧。」 秩序的军队也能说是破坏神的替代品。了解两千年前的阿贝鲁猊攸,说不定能得到他们的情报。应该毁灭之人没有毁灭,所以军神要为世界带来战火。只要能设法解决这部分,神就应该不会再入侵地上了。 「就是这样,蕾诺。过去曾是破坏神阿贝鲁猊攸时的回忆,会让莎夏回想起记忆的样子呢。我想说要是有能派上用场的精灵在会很方便,所以才来的,怎么样?」 「记忆与回忆啊……稍等我一下喔,我现在就想看看……」 蕾诺一面嘀咕着精灵的名字,一面沉思起来。 「啊……或许有喔……?不过,就不知道实际上会怎样了……」 「无妨。是怎样的精灵?」 「是叫做相似精灵佩坦喔。佩坦很特别,不论是谁看到,都会觉得以前曾经有见过它喔。」 又是个古怪的精灵啊。 「因为是不论身在何处,不论是谁都能遇见的精灵,所以有我在的话,马上就能见到喔。跟我来。」 我们跟在蕾诺身后,离开了雷谷利亚家,就这样沿着树叶茂密的散步步道走去。 「佩坦的传闻与传承,果然是有点奇特呢。」 蕾诺一面走着,一面向我们说明。 「据说要是跟它待在一起,就会遭遇到似曾相识的第一次经验。这是叫做什么来着啊,这种现象,那个……?」 「既视感?」 米夏说道。 「啊,就是那个。是既视感喔。所谓的既视感,就是明明是第一次,却会觉得曾经在哪里看过、体验过对吧。你们觉得这是为什么?」 米夏眨了眨眼睛,歪头苦恼起来。 「为什么?」 「我想就只是错觉吧。」 我一说道,蕾诺就点了点头。 「嗯,没错。就跟阿诺斯说的一样,大概就只是错觉喔。不过呢,既视感有着这种传闻喔,说那是在看到早已遗忘的前世经历时的感觉。」 原来如此。 「因为这终究是既视感的传闻,不是佩坦的传闻与传承,所以关系有点远,并不是确实的事。不过,传闻会给予精灵力量。所以跟佩坦在一起时所感受到的既视感,当中说不定真的有曾在前世经历过的事情喔。」 「似乎值得一试啊。」 「对吧!」 蕾诺指着眼前。花草长得很茂盛。 「瞧,就在那里喔。佩坦。」 摆在那里的竟然是一只长靴。就只有右脚,到处都看不到左脚的长靴。 「嗯──那是精灵吗?」 「……看起来……像是长靴……!」 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十分好奇地靠近长靴。于是,一只老虎宝宝就突然从长靴里探出了脸。 「……是……老虎……!」 洁西雅带着满面的笑容说道。 「唔,还真是不可思议啊。确实是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全身穿着长靴的老虎宝宝佩坦张开前脚,抓着天空。就连这种神秘的动作,都莫名地觉得似曾相识。 「莎夏。」 她点了点头。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退开一步,莎夏接近了佩坦。接着,长靴就蹦蹦跳了起来,眼看着离莎夏越来越远。 「咦?等、等等,为什么要逃啊?」 莎夏连忙追上去。 「我想大概是要带你们到能感到既视感的地方喔。」 「那么,之后这边会进行各种尝试。辛,你就跟蕾诺一起前往阿哈鲁特海伦,寻找位在精灵界的神门吧。」 辛在我面前倏地跪下,低头说道: 「感谢吾君的宽宏大量。」 「要是有什么不清楚的事,就发『意念通讯』过来喔。」 在与挥着手的蕾诺与辛分开后,我们就追上了莎夏。要是太过接近,说不定就会抵达我或米夏等人的既视感,所以我们一面远远看着,一面走在大街上。不久后,佩坦来到了魔王学院。进到城堡里,穿着长靴的老虎不断往内部前进。由于它在第二训练场前停下,于是莎夏就把教室门打开了。 「呀……!」 里头响起声音。艾莲欧诺露从门口探头看向了室内。 「咦?是留校妹妹喔?」 娜亚待在训练场里,一副被突然闯入的莎夏与佩坦吓到的样子。 「咕噜噜噜──」在她怀中的托摩古逸,两眼发光地看着穿着长靴的老虎。看起来就像是在犹豫那能不能吃一样。 「明明是放假,怎么了吗?」 莎夏问道。 「炽死王老师说他有空的时候会来教我读书。啊,不过,我们并不是约好了……由于忙的时候不会过来,所以老师今天说不定不会来……」 娜亚一面说着,一面有点慌张地把写在黑板上的大量文字擦掉。 「哼──」 随后,佩坦就突然停下了动作。娜亚不知为何就像逃跑似的离开第二训练场。 「打扰了──啊,阿诺斯大人!」 离开训练场的瞬间,娜亚在看到我的脸后,就像吓到似的大叫起来。 「失、失礼了!」 她在低头道歉后跑掉了。 「咦?她不是要等耶鲁多梅朵老师吗……?」 莎夏困惑地自问着。我朝佩坦看去,那个精灵依旧停下了动作,就像在说目标消失了一样。 「唔,似乎是跟方才写在那块黑板上的内容有什么关系啊。」 我从教室外对黑板画起魔法阵。施展「时间操作(rebaido)」,将黑板的时间回溯了。 「嗯──那是昨天上课的内容喔?」 艾莲欧诺露看着黑板说道。 「啊……」 莎夏叫了起来。黑板上除了上课时所写上的魔法文字之外,还写着耶鲁多梅朵与娜亚的名字。就像覆盖着两人的名字一样,上头画着陌生的术式。 「第一次见到呢。那是什么?」 「爱情伞魔法阵。」 米夏淡淡地答道。 「虽然罕见,不过是粗糙的术式。看样子似乎没办法发动魔法?」 在我将视线看向米夏后,她就点了点头。 「是恋爱的咒语。」 「喔?」 「据说写上名字的两人会结合在一起。」 语罢,艾莲欧诺露就转过头来,竖起了指头。 「不过,用来捉弄感情好的两人的时候比较多喔。」 「那大概是昨天放学后,她被朋友捉弄,画上那个了啊。等到今天才想到自己忘记擦掉了吧。」 「啊哈哈,所以才会慌慌张张地跑到学校来吧。」 米莎说道。 「啊──非常有可能喔。爱莲妹妹她们感觉就会这么做。」 「……就是说啊……」 哎,虽然那个爱情伞魔法阵是娜亚的笔迹就是了。是她今天在这个训练场里画上的吧。咒语啊。还真是让人莞尔。 「咚!」雷伊拍了我的肩膀。 「佩坦好像消失了呢。」 如他所说,穿着长靴的精灵宛如达成使命似的消失了。 「……这个……我有印象喔……」 莎夏喃喃自语。我走进训练场问道: 「那个爱情伞吗?」 「嗯。这个,最初是我画出来的喔……恶作剧地……在两千年前……」 莎夏这么说完,就跑了起来。 「跟我来!」 我们尾随着离开训练场、以全力奔跑的莎夏,追了上去。她止步的地方,竟是地城的入口。挂在墙上的黑板,写着利用地城的注意事项等讯息。莎夏以「破灭魔眼」瞪着那个黑板。 黑板在瞬间粉碎,露出了后方的古老墙壁。在那面墙上,就像涂鸦似的刻着爱情伞魔法阵。一眼就能看出是在相当久以前画上的。 「果然……这是我……阿贝鲁猊攸乱写的涂鸦喔……」 「也就是说,在扩建黑板之前就画在这面墙上的爱情伞记号,被当作是恋爱的咒语传开了吧。」 爱情伞上的文字被事先削掉了,看不出本来写着什么。我对那里施展了「时间操作」的魔法。 「等、等等,阿诺斯!你你你、你在做什么啊!」 「只要知道本来写了什么,就能成为让你恢复记忆的线索。」 「是、是这样没错……可是,这是、这是……所以……是我跟──!」 墙壁的时间回溯,阿贝鲁猊攸的名字被刻在那里。然后,另一个名字是── 「是我跟……咦……?」 ──写着米里狄亚。莎夏带着打从心底感到疑惑的表情,看着写在爱情伞上的两个名字。米夏眨了眨眼,喃喃说出一句: 「阿贝鲁猊攸原来喜欢米里狄亚?」 「骗人的吧!」 §19【破坏神的涂鸦】 我对墙壁施展「时间操作」,让时间更加往前回溯,但没有爱情伞魔法阵以外的刻字。 「嗯──为什么阿贝鲁猊攸要画这种涂鸦啊?」 一面露出疑惑的表情,艾莲欧诺露一面向莎夏问道。 「就算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啦……毕竟不记得了……」 「轮到……莎夏贝鲁……登场了……!」 洁西雅满脸得意地说道。 「……那是什么?」 「就是这个。」 我从魔法阵中拿出葡萄酒,以魔力让「创造建筑」创造的玻璃杯飘在空中。我在杯里斟了酒。 「结果还是要借助酒力啊……」 莎夏拿起玻璃杯,将葡萄酒豪迈地一饮而尽。在这瞬间── 「──有敌人!」 莎夏猛然回头,将「破灭魔眼」朝向了无人之处。 「嘎!嘎叭叭叭叭叭叭叭叭叭叭!」 碰巧经过那里、有着凝胶状身体的狗尽管展开了反魔法,也还是「汪汪」地哀嚎叫着,倒在地上了。 「还真顽强呢。」 为了进行追击,莎夏在眼睛上注入魔力。 「够了,莎夏。那个算不上敌人。」 「嗯──可是,这家伙有来找过阿诺斯的碴吧?」 莎夏口齿不清地说道。 「看清楚,那早就只是一条狗了。」 照我所说的,莎夏直直凝视着凝胶身体的狗。 「呜、呜~呜~」 发出撒娇的叫声,那条狗朝着莎夏蹭过去── 「很恶心耶!」 「嘎!嘎!嘎叭叭叭叭叭叭叭叭叭叭叭叭……!」 凝胶狗澈底挨下「破灭魔眼」,在地上痛得满地打滚。不愧是原本那个家伙,相当耐打啊。 「那个,那是绯碑王基里希利斯吗?」 「……是他呢。既然会在这里,也就是说……?」 艾莲欧诺露与米莎一面面相觑,就传来「咯、咯、咯!」愉快的笑声。伴随着手杖撑在地上的「叩、叩」声,戴着大礼帽的教师朝这里走来。 「散步啊,散步,是在带狗散步不是吗?我在先前的战斗中得到了非常罕见的狗喔。目前正在校内检证,牵绳的有效范围是到哪里呢。」 兴高采烈地走来的是炽死王耶鲁多梅朵。在经由魔眼看去后,能看到魔力牵绳从他手上的手杖伸出,绑在凝胶狗基里希利斯身上。 「果然,要养狗的话,与其让它完全隶属于自己,不觉得用调教的会比较有趣吗?」 「哒」地撑起手杖,凝胶狗基里希利斯就坐下了。就跟他说的一样,调教得非常好的样子啊。 「……哇喔……突然就问了等级很高的问题喔……!」 「……啊哈哈……因为是耶鲁多梅朵老师呢……」 艾莲欧诺露与米莎像这样决定无视问题,洁西雅便毫不畏惧地举手。 耶鲁多梅朵将手杖猛然指向她。 「就听你说吧。」 「洁西雅……是猫派……!」 一旁的米夏就像在表示同意似的点了点头。耶鲁多梅朵一面「咯、咯、咯」笑着,一面把手杖轻轻收回后,基里希利斯狗就像是被魔力线拉走一样,朝着他顺从地跑过去。 「要变成猫,也不是做不到喔。」 耶鲁多梅朵咧嘴一笑,用手杖刺了狗一下。 「……不要……!」 洁西雅尽全力地否定了。 「的确、的确。以猫来说,这家伙一点也不可爱啊。」 耶鲁多梅朵边说边朝我走来。 「对了对了,你来得正好。是叫做秩序的军队与神门吧。又发生了很有趣的事情不是吗?哎呀哎呀,该说真不愧是魔王吧。还来不及休息,就接二连三地吸引来愉快的东西。」 他停在我面前,「咚」地撑起手杖。 「有一件事让你知道姑且会比较好,要听吗?假如很忙的话,我就先去处理了?」 「说吧。」 炽死王愉快地扬起嘴角,开始说明。 「神门的事情已经经由梅鲁黑斯,通知迪鲁海德各地的魔皇了。此外,在转告地底世界的三大国后,吉欧路达卢教团、阿盖哈龙骑士团就说会立刻着手调查。盖迪希欧拉那边,由于魔王的妹妹碰巧在那里的样子,所以据说是跟霸军的禁兵们一起出国去找神门了。」 他们全是优秀的人才。魔眼之力也无可挑剔。要是神门在某处构筑起来的话,立刻就会发现吧。 「这样的话,问题当然就是过去的仇敌──亚杰希翁了。包含魔导王的事情在内,那个国家有点陷入混乱的样子喔。据说是表示他们难以分派宝贵的人才,去寻找连是否存在都无法确定的神门呢。尽管好像能派出中队规模的士兵去调查,不过,哎呀哎呀。」 就像在享受麻烦一样,耶鲁多梅朵从喉咙发出「咯咯」笑声。 「就算再怎么恭维,魔眼也无法说很好吧?」 炽死王用手杖指着我,大大地点了点头。 「你说得没错。」 就连在尼腓乌斯高原上形成约五公里长的神门,普通人都没办法看见了。 魔眼不好的人员不论动员得再多,都不会有成果的。 「艾米莉亚怎么了?」 「咯咯咯,伤脑筋的是,据说那个女人也正在参与勇议会的重要审议呢。是针对各国军队与勇者学院,在面临战争或灾害时的职责与指挥系统进行协商。她好像是说,假如这件事丢着不管也无所谓的话,立刻就能采取行动的样子?」 要是没有显而易见的威胁,就无法行动吗?议会里也有着能好好判断的人吧,但勇议会的判断是以多数决来决定。也就是说,多数人判断没必要为了寻找神门,耽搁到事关国家营运的重要审议啊。 艾米莉亚要是不参加审议的话,就是由剩下的人来决定在战争与灾害时的应对。而他们绝大多数,都是判断没必要分出人手去寻找神门的人。 「就像个可怕的笑话不是吗?」 宛如看穿了我的内心一样,耶鲁多梅朵这样说道。混乱到没有余裕考虑外敌的程度啊。毕竟是要改变至今以来的国家型态。在组织稳定到某种程度之前,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就去一趟吧。」 雷伊说道。这是最妥当的吧。要是勇者加隆亲自前往的话,也会有人愿意提供协助吧。 「也带米莎过去。这边就只是要找记忆而已。」 雷伊点了点头。 「那我们出发了喔。如果是真体的话,就算要澈底找遍整个亚杰希翁,我想也用不着多少时间。」 「要是每个地方都要我们去找可没完没了。先把寻找方法教给有希望的人吧。」 「我会这么做的。」 雷伊边微笑说完,就牵起米莎的手。两人一起转移离开了。 「好了,莎夏。看到这个涂鸦,你有想起什么吗?」 「……嗯──」 莎夏直直注视着刻着爱情伞魔法阵的墙壁。「嗯──」她再度呻吟,歪头苦恼起来。 「…………好像写了很多喔……很多……想说既然要变成城堡……所以就……」 莎夏宛如恍然大悟般的指向墙壁。 「喂。这个,不是地图吗?」 她所指的地方上什么都没有画。就算用魔眼透视,好像也没有扩建的部分。 「上头什么都没画喔?」 艾莲欧诺露将魔眼朝向墙壁。 「才没这回事呢。请仔细看好了。瞧,就在这里喔。」 「嗯──在哪里啊?」 艾莲欧诺露把脸靠向墙壁。就在这时,墙壁以惊人的速度「嘎嘎嘎嘎嘎嘎嘎」地开始刨削起来──是莎夏的眼睛浮现出「破灭魔眼」在削着墙壁。那个破坏的痕迹,渐渐地画出了地图。 「这下你明白了吗?」 「还说什么明不明白,莎夏妹妹,这是你刚刚自己画的喔!刚刚画的!快看看你的魔眼!」 「自己的魔眼自己是看不到的喔。你这话还真奇怪呢。」 「变得好像是我很奇怪了喔!」 无视艾莲欧诺露的提议,莎夏在墙上画好了地图。 「……地城的?」 米夏问道。 「看来是这样。」 莎夏转了一圈,朝向我。 「关于阿贝鲁猊攸所画的这张地图,我就试着推理一下吧。」 莎夏在以非常认真的表情说道后,洁西雅的眼睛就闪闪发光起来。 「是名侦探……莎夏贝鲁……!」 受到洁西雅的称赞,莎夏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在两千年前,我说不定也曾被人这样称呼过呢。」 「我想绝对没有喔……?」 艾莲欧诺露嘀咕说道。 「能安静一点吗?就在方才,我已经明白这次事件的全貌了喔。」 莎夏让魔眼亮了一下。 「犯人就是我喔!」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喔!」 「只要按照这张地图将魔王城的地城重新构筑的话,就能找到我在两千前写下的涂鸦。那是我想在之后魔王大人找到时让他吓一跳,所犯下的犯行喔。」 莎夏将视线看向地城的入口。 「只要像这样,将地城重新构筑的话。」 莎夏庄严地敞开双手,缓缓地抬起。于是── 「…………」 不过,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要像这样,将地城重新构筑的话……」 重说一次,莎夏再度敞开双手。不过,地城依旧毫无反应。 「呜──阿诺斯,这个地城明明是我,却一点也不听人家的话啦……明明是我,明明就是我……」 莎夏狠狠地、狠狠地瞪着眼前的地城。想当然耳,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当然了。现在是我的东西啊。」 我「咚」地轻轻踏响了地板。「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地响起激烈的声音,魔王城开始震动起来。我按照莎夏所画的地图,将地城重新构筑了。经过一分钟左右,震动平息下来。 「走吧。要是找到那个什么涂鸦的话,说不定又能回想起记忆了。」 在我踏出一步后,「沙──」感到了耳鸣。从根源的深奥,响起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要是知道的话──』 伴随着杂讯,那家伙说道: 『……要是知道的话,你将会后悔吧。』 「唔,又是你啊。」 『你没有救他。没有拯救。在这里回头是最好的道路。无知正是他所获得的独一无二的幸福。』 「你说的他,是指阿贝鲁猊攸吗?」 『想夺走的话,就前进吧。不过,千万别忘了啊。』 一面让「沙──」的杂音响起,那家伙一面说道。 『在这前方,他将会再度知道现实。』 「沙、沙沙、沙──」脑中响起的杂讯,听起来就像是在嘲笑我一样。 『因为世界是绝对没有在笑的。』 §20【炽死王的假说】 根源深处响起的那道毛骨悚然的声音逐渐远去,不久后连杂讯也消失了。 「咯、咯、咯,方才的声音是格雷哈姆的饯别礼吗?」 用双手拿着手杖,炽死王愉快地咧起嘴角。他是以天父神的神眼窥看我的深渊,听到响起的声音了吧。 「哎呀哎呀,只不过啊。就我看来,那个男人虚无的根源,如今也仍受到魔王的根源持续毁灭。居然连无都能轻易毁灭,咯咯咯,简直就是魔王不是吗!深不可测的深渊、深不可测的力量,就连这双天父神的神眼也看不清你的一切。」 「哒」地撑起手杖,他说道: 「暴虐、暴虐、暴虐不是吗!就连在作为世界秩序的神之前,你也仍然作为暴虐的存在君临天下。」 「咯、咯、咯。」炽死王很高兴地笑了起来。不是因为魔王的力量深不可测。这种事他早就知道了吧。 「尽管如此,却有声音在你的根源里响起,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天晓得。现在知道的,顶多就是这家伙跟神族有关。」 创造神米里狄亚、破坏神阿贝鲁猊攸、军神佩尔佩德罗。那家伙在向我搭话时,说的全是关于神的事情。 「或者,说不定就是命令秩序的军队进军的人。」 「原、来、如、此!」 大概是闻到危险的味道吧,炽死王非常高兴地扬起嘴角。 「也就是说,声音的主人是神族方的王啊。咯、咯、咯,啊啊,真的太棒了不是吗!」 耶鲁多梅朵大大地敞开双手,以夸张的动作说道。 「在秩序被魔王不断地蹂躏之下,没想到,终于连神界的支配者都只能现身了啊!」 「目前不清楚。说到底,神族应该没有王。就连创造世界的创造神米里狄亚,都不是能命令其他神的立场。天父神诺司加里亚也不过是让秩序诞生的秩序,就像这种秩序的齿轮。」 神族就只是构筑着这个世界的秩序,不像魔族或人类这样有着支配者。每一尊神就只是依循着每一尊神的秩序,采取行动而已。 「确实是连诺司加里亚都不曾提过神王的事呢。」 「嗯──那会不会是最近才诞生的啊?像是在诺司加里亚毁灭之后,这样如何?」 艾莲欧诺露说道。 「是有这种可能性吧,但要是这样的话,那家伙的语气却意外地像是打从以前就知道破坏神的事情一样啊。米里狄亚的事情也是这样。」 「因为是王的秩序,所以知道其他神的事情?」 米夏这样述说着。也就是天生就拥有其他神的情报啊。 会是如何呢? 「假如至今未曾诞生的秩序诞生了,应该会对世界造成某种影响。更别提若这是神王──秩序的支配者了。比方说,拥有天父神秩序的耶鲁多梅朵,似乎就可以感受到吧?」 炽死王大大地耸肩。是天父神的秩序没感到任何影响吧。 「那么,就只是天父神与创造神都不知道而已,这样如何?」 耶鲁多梅朵说道。 「创造世界的创造神与让秩序诞生的天父神都不知道吗?这只是能说得通,但这种人真的能称为支配者吗?」 「要是那个神族的王,夺走了创造神与天父神的记忆的话,如何?」 「唔,为了什么?」 「咯、咯、咯,蠢问题、蠢问题,这是个蠢问题不是吗?当然是为了不让可怕的神族之敌──暴虐魔王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察觉到自己的身分啊!」 不论是诺司加里亚,还是佩尔佩德罗,神族确实敌视着扰乱秩序的我。 「如果要隐瞒身分的话,为何事到如今还跑来接触我?」 「也就是说,事态演变成不得不表明身分的状况了,难道不是这样吗?」 「意思是他打算亲手解决我?」 耶鲁多梅朵咧嘴笑了。 「就本炽死王猜测,格雷哈姆知道那个神族之王不是吗?」 大致猜到他想说什么了。 「你是想说正因为他知道,所以才会改造选定审判,说出要创造出『全能煌辉』艾库艾斯这种话吗?」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格雷哈姆意图隐瞒你神族之王的存在,还曾让狂乱神亚甘佐作为伙伴,就算他利用神族,制定了危险的计画也不足为奇。」 「简单来说,也就是说他跟那个神族之王联手了啊。」 他将手杖前端指着我说道: 「没错。」 炽死王再度撑起手杖,一面「咯噔咯噔」敲响地板,一面走了起来。 「只要创造出『全能煌辉』艾库艾斯,神族之王所做的一切,都会像是艾库艾斯所为。神族之王是打算一面以格雷哈姆与艾库艾斯作为遮掩,一面将暴虐魔王逼入绝境。当然,格雷哈姆也打着要利用神族之王,达成自身目的的主意。」 「由于格雷哈姆败给了我,所以让那个计画落空了吗?」 就算失去了遮掩,也不觉得他会改变毁灭我的目的。所谓的神族,往往都不知变通。 「咯、咯、咯,变得相当可疑了不是吗?要是神族之王、秩序的支配者存在的话,那就不是只要注意敌人就好的情况了吧。因为那家伙很可能有着命令神的权能啊!」 炽死王停下脚步说道: 「也就是说,会有出现背叛者的可能性。」 他放开手杖,一面让手杖在空中转动,一面接着说道: 「破坏神阿贝鲁猊攸、创造神米里狄亚、未来神娜芙妲、作为代行者的亚露卡娜,都会是候补吧。作为秩序的她们,不论自己的意志为何,都很可能加入神族方。只不过──」 手杖戛然而止,前端指着炽死王。 「当中最有力的候补,就是篡夺了天父神秩序的我啊!」 「就只是假说。」 在我一口否定后,他就说:「是这样吗?」哎,关于炽死王,就算没有什么神族之王存在,只要有机会的话,就会很愉快地背叛我吧。 「你的话就只能听进一半啊。无法保证你没有一面遵守与我的『契约』,一面计划要背叛我。」 「是在说我假装有神族之王存在,并试图背叛你吗?哎呀哎呀,怎么会怎么会,这么狂妄的事,我连想都没想过啊。」 耶鲁多梅朵彷佛装傻一样地说道。就算他真的打算背叛也会这么说吧,即使没有也会这么说。棘手的男人。 「姑且不论我会不会背叛这种小事,只不过,要是这么想的话,就能理解米里狄亚夺走你记忆的事了不是吗?嗯?」 「有米里狄亚以外的意志介入,是很有可能的事。」 就目前来说,米里狄亚并没有将关于阿贝鲁猊攸的记忆从我身上夺走的理由。不限于神族之王,要是有某人能干涉创造神之力的话,也能理解了。 在听了我的父亲──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的遗言后,米里狄亚决定从我身上夺走关于他的记忆。在这个瞬间介入,连同她不打算夺走的记忆也一起夺走了。假如是事后得知此事的米里狄亚将记忆的提示留在创星里的话,事情就说得通了。 「……要和米里狄亚战斗……?」 米夏喃喃问出这一句。 「哪怕炽死王的假说是事实,也不会变成这样。」 如果喝醉的莎夏所说的话是真的,米夏就是创造神的转生。她也会感到不安吧。 「放心吧。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我的部下。只要不是你想离开的话。」 米夏浅浅微笑,毫不迟疑地说道: 「哪怕根源毁灭,我也会陪在阿诺斯的身旁。」 「答得好。」 我这么说完,朝着她回以笑容。 「好啦。那就走吧。好像说在这前方会知道什么现实,还真是无聊。就快去揭穿真相,把这变成笑话吧。」 我们走进地城。 「对了,耶鲁多梅朵。你可以不用来。就跟梅鲁黑斯一起指挥神门的探索吧。」 「就算在地城里也做得到吧?」 「要遛狗是很好,但既然是魔王学院的教师,好歹去照顾一下前来自习的学生吧。」 「咯、咯、咯。」耶鲁多梅朵笑了起来。 「看不懂、看不懂,完全看不懂啊。因为在这种状况下,向本炽死王发出的命令,居然是要我致力于教育啊。在想什么?认为要是进去地城的话,恐怕会没办法立刻回来,所以想把战力留在这里吗?还是说,这里头有什么被我看到会很困扰的东西吗?」 「没什么,娜亚等你很久了啊。」 在这瞬间,耶鲁多梅朵瞪圆了眼。然后,露出非常愉快的笑容。 「也就是说,这件事微不足道啊!很好,很好喔!这就对了,这样才是暴虐魔王啊!你总是回应我的期待!」 他一面抖着肩膀笑,一面停下脚步。 「对了,说到秩序的军队,那个非常危险啊。」 炽死王朝着我的背后这样说道: 「目标不是魔王,而是要在世界上散布战火,这还真是杰作。如果是找上自己的敌人就能轻易解决,但要是世界被盯上的话,要守护也会非常辛苦不是吗?」 耶鲁多梅朵一面说着,一面转身离开。 「假设秩序的军队朝着世界各地进军了,只要你的部下里有背叛者的话,战火就会在瞬间扩大。在面对大量人民的死亡、部下的死亡时,魔王究竟会展现出怎样的力量啊。光是想像就让人雀跃不──已呃唔唔唔……!」 一面陷入呼吸困难,耶鲁多梅朵一面雀跃不已。 「咯咯咯……必须得努力不让事态变成这样呢。对吧,不适任者。」 在我回头后,背对过去的他,就用手杖指着我的脸。 「别摆出这么可怕的表情,就只是开玩笑的。」 在这么说后,炽死王就朝着地城的入口走回去。 「哎呀哎呀,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啊。危险、危险,危险啊。」 §21【飘浮在梦与记忆里的城堡】 德鲁佐盖多的地城。沿着挂在墙上的魔法火把发出昏暗光芒的通道,我们向前走着。带头的是莎夏。她还是一样踏着摇摇晃晃的步伐,一下往那边走过去再折返回来,一下往这边走过来再转身离开,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 「我想是在这附近……」 口齿不清地喃喃自语着不知是第几次的话语,莎夏一面不加思索地迷路着,一面在地城里一个劲地前进。 「啊,找到了!」 大概是发现到了什么,莎夏笔直跑了过去。 「莎夏。」 就在米夏像是担心她一样地叫唤时,她就「啪咚」撞上了尽头的墙壁。 「呜──明明是墙壁却不让我通过吗……?」 莎夏询问着墙壁的存在意义。莎夏泪眼汪汪瞪着前方的脸,被艾莲欧诺露探头看着。 「话说回来,莎夏妹妹是找到了什么啊?」 「什么……?」 (插图009) 不知为何,莎夏一脸不可思议地反问着。 「你方才说了『找到了』喔?」 莎夏按着头。 「……我是破坏神喔……」 「嗯,我知道喔。」 「破坏神是遵从着破坏的秩序。」 「所以说?」 「……撞到头,让记忆被破坏掉了喔……」 「……哇喔……」 艾莲欧诺露伤脑筋地苦笑起来。 「我……找到了……!」 洁西雅蹦蹦跳了起来。大家一把视线看过去,她就挺胸指着墙壁的一角。那里刻着细小的文字。 ──在转生成魔族之后,我一定会去见你的喔。 ──只要看到这双魔眼,你就应该会注意到是我。 ──就算没有记忆,我也会找到你。 ──希望你能用我所给的那个魔眼,温柔地回瞪着我。 ──这份心情,我绝对会再度想起。 「情书吗?」 艾莲欧诺露在恶作剧地说道后,莎夏就面红耳赤地露出了犬齿。 「才、才不是呢,才不是呢!这才不是情书啦!」 「可是,你看嘛,阿贝鲁猊攸爱上了魔王大人,就算会写情书也不奇怪喔?」 莎夏的脸变得越来越红,冷不防地跑走了。 「才不是啦────────────啊呜……!」 「啪咚!」她再度撞上了墙壁。 「……莎、莎夏妹妹,你还好吧?」 「就只是涂鸦啦……没有特别的意思啦……是一时鬼迷心窍啦……不准看啦……」 莎夏一面把脸压在墙壁上,一面像这样喃喃自语。 「就算你这么说,但这里是莎夏妹妹带我们来的……」 「呜~艾莲欧诺露欺负人……欺负破坏神,欺负破坏神啦……是因为我毁灭了许多东西的憎恨吧?对吧?」 「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喔。有时会想要随手涂鸦呢。」 艾莲欧诺露以轻佻的语气说道,安抚着莎夏。 「不过,既然不想被人看到的话,阿贝鲁猊攸为何要留下那种涂鸦啊……?」 艾莲欧诺露一面不解地注视着刻在墙上的文字,一面歪头困惑着。 「没有羞耻心?」 米夏说道。 「是吧。神族缺乏感情。破坏神虽然萌生了心灵,但没有魔族或人类那么丰富。外加上她爱上了恋爱,所以跟羞耻无缘,说不定是这样吧。」 我这么说完,莎夏就怨恨地朝我瞪来。 「别这么在意,莎夏。前世是前世。不要被破坏神的前世所困住,你只要活在现在就好。」 「我、我是活在现在啦!」 「那就好。」 语罢,莎夏就狠狠地朝我指来。 「魔王大人是冷感症啦!」 瞬间,地城陷入了一片寂静。 「喔,我吗?是冷感症啊。原来如此。」 「……怎、怎样啦──?就算吓唬我也是没用的喔!冷感症就是冷感症!」 「没什么,我不怪你。即使是我,也不觉得自己有着正常的感性。要不是这样的话,不论我再怎么贯彻信念,都不会被称为暴虐魔王吧。」 「呜……」 莎夏直直地瞪着我。 「才不是啦!才不是这样啦!魔王大人虽然是冷感症,不过是好的冷感症啦!」 「嗯~?」 艾莲欧诺露一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的样子歪头困惑。 「……好的冷感症……是什么意思啊……?」 洁西雅的双眼上冒着问号。 我一将视线看过去,米夏就沉思起来,然后说道: 「阿诺斯是纯真。」 我忍不住瞪圆了眼。 「咯。咯咯咯,咯哈哈哈哈哈!别逗我笑了,米夏。我要是纯真的话,这世上就只有纯洁之人了喔。」 「我是这样想的。」 米夏以直率的眼神说道: 「莎夏也是。」 「好的冷感症,是纯真的意思?」 我朝莎夏瞥了一眼后,她就往上瞪过来。 「因为阿诺斯太纯真了,让她有点心烦而已。」 「唔,说得还真好听呢。哎,我不是要否定你的想法,但是不是有点夸大其词了?」 「妥当。」 看她毫不迟疑地回答,有种被攻其不备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她很纯真,所以才能看见在我心中的那份纯真吧。只不过,哎,纯真啊。还真是杰作。 「尽管很难为情,但既然米夏这么说的话,我就心存感激地收下吧。」 在这样传达后,她就点了点头,微笑起来。 「呜──怎样啦。太狡猾了,就只有米夏。我的冷感症就不愿意收下吗?」 「莎夏妹妹,你是想把什么东西给人啊!」 艾莲欧诺露宛如很惊讶地叫道。 「咯哈哈,无妨。好啊,莎夏。既然你说要给我的话,我就感激地收下吧。」 莎夏突然表情一亮,朝我指来。 「是好的冷感症喔!」 她转向前方,再度走了起来。 「我,先走了喔。觉得还写了很多──啊呜……」 「啪咚!」莎夏再度撞上墙壁。 「从方才开始,莎夏妹妹是在做什么啊!」 「……是……撞墙游戏……!」 艾莲欧诺露和洁西雅说道。 「该不会,莎夏是想去这前面吗?」 「前面?」 米夏歪头困惑。 「以前有做给你们看过吧。就是这么一回事。」 我踏步走出,连同身体一起撞进墙壁里。就这样往里头走去后,墙壁就「砰」的一声被撞坏了。 「那个,阿诺斯弟弟?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是隐藏通道。」 「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喔!」 艾莲欧诺露尽管这么说,也还是跟在「砰砰砰砰砰!」地不断撞破墙壁的我身后。我们很快就穿过墙壁,来到了其他通道。 「看。」 米夏伸手指着。在通道的墙上刻着各式各样的涂鸦。 ──等到转生之后,要去做什么事呢? ──果然是酒吧。 因为神族不会喝醉,所以尽情地喝醉喔。 ──要尽情地睡过头,在床上享受睡懒觉的滋味。 ──然后,要交很多的朋友喔。 因为是魔族,所以只要很强的话,大家就一定会跟我好好相处吧。 ──魔王大人想必会很不习惯和平吧,真是没办法,就让我来帮他一把吧。 ──话说回来,魔王大人会好好发现到这个吗? ──就算难得涂鸦了,要是没被发现到的话也很空虚呢。 「总觉得,好像写了很多不得要领的事喔。」 沿着通道前进,艾莲欧诺露一面看着刻在墙壁上的文字,一面说道。 「阿诺斯也是第一次看到?」 我点头回应米夏的询问。 「只有将地城以这种形状形成时,刻上的文字才会连在一起,变得可以阅读的样子。在其他形状时,就只会是寻常的刮伤吧。」 因为并不是带有魔力的机关,所以就算用魔眼看也不太能发现到。就跟莎夏说的一样,只是乱写的涂鸦。 「有想起什么吗,莎夏?」 「……嗯~想起来……感觉就快想起来了……?」 莎夏一面喃喃自语,一面眼花撩乱地让视线追着刻在墙上的大量涂鸦,同时往前方走了过去。 「啊──」 再度走到通道的尽头了。 「走到底了喔。」 一旁的墙壁上,就跟之前一样刻着乱写的涂鸦。 ──喂,魔王大人。 ──在最后,我有件事要先跟你说喔。 ──谢谢你。 ──在转生后,不论会迎来怎样的结局,唯独这件事我可以保证喔。 ──我 「嗯?」 艾莲欧诺露来回看着墙壁。只不过,到处都没有这段文字的后续。乱写的涂鸦中断了。 「没有后续喔?」 用指尖抵着下巴,艾莲欧诺露一脸疑惑。 「又是隐藏通道吗?」 「……不是……隐藏通道……!」 洁西雅眼睛闪闪发光地说道。 「洁西雅……知道……!」 「嗯~?为什么洁西雅会知道啊?」 「在梦中……看到了!洁西雅的妹妹……的梦……!」 她满怀期待似的激动起来,紧紧握住双手。 「啊──是这样啊。那在洁西雅的梦里是怎样呢?」 像是要陪她玩的感觉,艾莲欧诺露温柔地问道。洁西雅指着头上。 「后续在……空中……!城堡飞上天空……在那里,洁西雅会遇到妹妹……!」 「这样啊。不过,因为这座城堡是德鲁佐盖多,所以说不定跟洁西雅作的梦有点不同喔。」 「不。」 我的否定让艾莲欧诺露转头看来。 「洁西雅说她在梦中遇到的那个妹妹,说不定真的存在。」 「咦?」 我当场画出魔法阵。漆黑粒子在地城里升起,密密麻麻地不断写上魔法文字。是作为立体魔法阵的德鲁佐盖多即将现形了。 「飞吧。」 「轰、轰、轰、轰、轰!」德鲁佐盖多发出沉重声响,剧烈地震动起来。就像是发动了「转移」的魔法一样,眼前才刚染成纯白一片,下一瞬间,原本是尽头的墙壁对面就变成天空了。 「是……天空……!」 洁西雅开心地说道。 「转移了?」 「是啊。我在密德海斯留下替代的魔王城,让德鲁佐盖多飞上了天空。飞去它本来应该要在的地方呢。」 在我伸出指尖,将魔力送往德鲁佐盖多后,城堡就猛地朝着上空加速飞去。 即使是两千年前的魔族,也难以靠肉身前往的场所。朝着过去以飞空城舰杰里德黑布鲁斯勉强抵达的那片遥远高空的另一端,魔王城一直线地飞去。突破云霄,穿越蓝天,视野在不久后染成了一片漆黑。 「这里叫做黑穹。」 米夏等人因为眼前的光景倒抽了一口气。喧嚣的群星在闪闪发光。我们朝着那片漆黑天空继续前进。不久后,当速度开始减缓后,视线前方就能看到用跟德鲁佐盖多相同的材质所建成的建筑物。 「那是什么?」 「是德鲁佐盖多的下层。那里有着通往『众神的苍穹』的神界之门。两千年前,我为了以『四界墙壁』堵住那道门,将德鲁佐盖多的深层部分留在了这片天空上。」 这样一来,「四界墙壁」就能维持得更久,在墙壁消失之后也能成为对神族的牵制。 米夏朝我看来。 「涂鸦的后续?」 「就在那里吧。」 德鲁佐盖多开始缓缓降落,我们所在的地城区块朝着飘在黑穹上的巨大建筑物连接过去。好几道墙壁从眼前经过,然后魔王城的降落停止了。等到漆黑粒子消失后,那里就出现了通道的前端。 「唔,在这里。」 我指向墙壁。 ──有在笑喔。 ──就算世界才没有在笑,我也确实笑了。 ──唯独这件事,你要好好记住喔。 「……魔王大人……」 看到这个涂鸦,莎夏喃喃说了一句。 「……阿诺斯……」 阿贝鲁猊攸与莎夏,两人的意念与记忆就像混合起来一样,她以苍白的眼睛直直注视着墙壁。 「这一定是在那一天写下的喔。」 她施展「意念通讯」,一面将过去的影像传送给我们,一面说道。 「在你为我做出约定的,那个时候。」 §22【德鲁佐盖多诞生】 遥远过去的记忆── 漆黑无光的黑暗笼罩着。那里彷佛是将毁灭凝缩起来一样的黑暗中心,位于「破灭太阳」莎洁卢多纳贝的深处。能在那里看到两名男女的身影。 「那就是魔王大人说的德鲁佐盖多?」 破坏神少女这样问着魔王。在「破灭太阳」的外侧,能看到覆盖着黑暗的天空。不是夜晚,是称为黑穹,地上生命所无法踏入的空域。飘浮在那里的是魔王城德鲁佐盖多。整体是个菱形,只看上半部分的话是座普通的城堡,但下半部分竟然设置着好几座炮门与固定魔法阵,宛如是座飞空要塞。 「就只有容器。要是没有关键的内在,不论是作为要塞,还是作为固定魔法阵都无法发挥作用。顶多就是盖住神界之门,牵制神族吧。」 德鲁佐盖多的下层是为了盖住神界之门的构造。当神要从众神的苍穹降临到地上时,大多时候都得经过飘浮在黑穹之上的那道门。魔王朝着那道神界之门围起反魔法与魔法屏障,阻挡着众神对地上的侵入。话虽如此,入口也不只有这里,而且只要是拥有强大魔力的神族,也不是无法穿越过来。 「所以?你是说,要将那座城堡作为我的新身体吗?」 魔王点了点头。 「只要以祢的根源与神体填满那个容器的话,与我的魔法契约就会成立。扭曲破坏神的秩序,将『破灭太阳』莎洁卢多纳贝变成毁灭常理的魔法──『理灭剑(贝努兹多诺亚)』。借此将祢所拥有的破坏的秩序,从这个世界上完全地夺走。」 「哼──这样啊。城堡,是城堡啊。城堡呢……」 阿贝鲁猊攸心不在焉地将视线朝向飘浮在黑穹之上的德鲁佐盖多,总觉得他一脸不感兴趣的表情。 「魔王大人能爱上城堡吗?」 破坏神问道。 「天知道,我没有经验啊。」 魔王答道。 直直注视着这样的他,阿贝鲁猊攸微笑起来。 「喂。不过,要将破坏神阿贝鲁猊攸变成那座城堡,只要我不答应的话就没办法吧。我的全部还不是魔王大人的东西喔。」 「唔,我觉得是全都到手了啊?」 魔王歪头不解,用眼神向他询问。在让「混灭魔眼」与「终灭神眼」交换之后,魔王与阿贝鲁猊攸进行过好几次比赛,一点一点地夺走他身体的所有权。 「还有一样,我的心剩下来了喔。」 优雅地微笑起来,阿贝鲁猊攸说道: 「来进行最后的比赛吧。要是魔王大人赢的话,我的身心就全是你的喔。想弄成城堡的话,就随你高兴。」 魔王将视线朝向破坏神,从容不迫地说道: 「说出比赛的方式吧。」 「让我恋爱。」 这是事先就想好了吧,破坏神立刻说道。 「魔王大人说我是爱上了恋爱,瞧不起我吧?」 「我并不是瞧不起祢。」 「但你是这么说的吧。然而,我并不知道什么真正的恋爱喔。就连这份感情是真是假的都不知道。毕竟我不知道。我从未见过真正的恋爱喔。」 阿贝鲁猊攸以冷淡地,但总觉得很开心的语气说道: 「所以,这就是比赛的内容。告诉我真正的恋爱吧。」 「好啦。真正的恋爱啊。就连我也相当不容易办到啊。」 「是吗?办不到就算了喔。」 转身离去,阿贝鲁猊攸走在黑暗的地面上。 「相对地,要给我魔王大人的心。要是将我的心给你,你也将心给我的话,就算要我成为德鲁佐盖多也行喔。」 踏着兴奋的脚步,他把脸朝向魔王。 「不觉得就算爱上恋爱也很好吗?」 阿诺斯正面承受着阿贝鲁猊攸的视线,注视回去。 「就算是假的,不也很好吗?」 他说道。 「要是我的世界就只有你一人,那你就是我世界第一喜欢的人。」 阿诺斯平静地注视着他。大概是不习惯与人对望吧,阿贝鲁猊攸就像是害羞了一样地垂下视线。 「你、你快说点什么啦……」 他微微低着头,喃喃说道。在魔王贯彻无言之后,他彷佛在说受不了沉默般,向上窥看起他的脸。 「……不行吗……?」 「别说『假的也无所谓』这种无聊的话。」 魔王朝着他缓缓走去。 「祢不是想看吗?这个世界在笑的模样。我应该说过会帮祢实现愿望的。」 阿贝鲁猊攸露出困惑的表情,向阿诺斯望去疑惑的眼神。 「阿贝鲁猊攸,祢不想作为神成就这个世界的秩序,而是想像魔族与人类那样,在地上到处走动吧?应该是想亲眼看到花的模样、山的宏伟、喜悦与开心。」 「我知道喔。所以是要我在成为城堡之后,尽情地去看就好了吧?」 「不。」 魔王清楚地说道。 「我要让祢转生成为魔族。」 在这瞬间,破坏神的表情愣住了。 「可是,这种事……」 不可能办到的──他的表情这样述说着。 「就像我方才说的,成为德鲁佐盖多的破坏神的秩序,会变成毁灭常理的魔法。我要使用那个『理灭剑(贝努兹多诺亚)』解放祢的枷锁。秩序与意识会分开,祢将能用自己的双脚在迪鲁海德上自由走动,用自己的魔眼注视世界。」 「……不会受破坏的秩序所困?」 阿贝鲁猊攸半傻眼地问道。魔王确切地点头了。 「我也跟祢一样不懂恋爱。尽管无法给祢真正的恋爱,但希望的话就能弄到手。」 阿诺斯画起「契约」的魔法阵。 「这是夺走我的心的契约。但是,和平我是不会退让的。我的心与真正的恋爱,不论哪一个都无法全部交给祢,但如果是各一半的话就能给祢。就这样原谅我吧。」 阿贝鲁猊攸将纤纤玉指伸向「契约」,轻轻地将它废弃掉。魔王的眼神显示出些许惊讶,破坏神少女轻轻地微笑起来。 「不需要契约喔。相对地,我要你做出约定。」 「约定是能轻易打破的。」 「所以才好喔。越是脆弱易碎就越好。因为我想宝贵地守护着不让它坏掉,珍惜地注视着不让它毁灭。虽然你说不定会觉得这样很蠢吧。」 破坏神眯起眼睛,以略带紧张的声音说道。 「我的魔王大人。」 「……唔,掌握不到祢的意图。」 「我会作为魔族转生对吧?所以,你会成为我的魔王大人喔。」 阿诺斯猜不透阿贝鲁猊攸的用意,望去疑惑的眼神。 「要是魔王大人也不懂的话,那就刚好喔。等到我转生之后,就来见我。然后一起过着和平的日子吧。要在有如作梦一般的快乐日常中学习怎么恋爱,互相教导彼此喔。」 遥想着尚未见到的理想,魔王放缓了表情。 「很好的梦想。和平还很遥远啊。」 「能为我做出约定吗?」 「我绝对会实现的。」 「这样的话,比赛就是魔王大人赢了呢。」 阿贝鲁猊攸这么说完,敞开双手,他的神体隐约地闪耀起来。 「说明还没结束。神族要转生成魔族可不简单啊。在转生之后,记忆不会留下。而且还不只如此──」 「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会负起责任对吧?」 「当然。」 于是,破坏神露出满足的表情。 「那就好。毕竟你都陪我到现在了。明明你其实想更早地夺走破坏神的秩序。」 他的神体才刚闪闪发光,灰色粒子就在「破灭太阳」之中升起。这些粒子朝着飘在黑穹之上的魔王城德鲁佐盖多飞去,连接起好几道的魔法线。他的神体、根源,眼看就要移动到巨大的容器之上。 「喂,我的魔王大人。」 他让眼睛浮现「破灭魔眼」,如此说道: 「我不论何时,都不想陷入什么绝望喔。」 他的声音,就像在吐露悲伤一样。 「我已经受够当个注视毁灭的秩序了。然而,只要睁开眼睛的话,就总是会……一直都会看到某样事物毁坏的瞬间。」 泪珠扑簌簌地落在黑暗大地上,发出光芒。 「有什么在频频催促着我。破坏吧、破坏吧、破坏吧。将一切全都毁灭吧──另一个我不断地诉求着。不过,这不是我。我希望这不是我。肯定,是这样的。」 宛如带着希望般,他说: 「在这片一切都会毁坏的破坏的天空之上,就只有你愿意笔直注视着我的神眼。」 带着纤细、脆弱的表情,让人难以想像是破坏神的少女流下泪水。 「就只有你没有坏掉。让我觉得就像是第一次认识了自己喔。认识到真正的自己。」 一面让魔眼浮现盈眶的泪水,他一面以颤抖的嘴唇述说着。 「世界才没有在笑,我一直是这么想的。」 「然而──」他喃喃低语。 「你让我看见了希望。或许,说不定有着不同的答案。所以我在转生之后,要去寻找那个答案喔。我想就算没有记忆,我也一定会去寻找的。」 带着哭肿的泛红魔眼,破坏神微笑起来。 「谢谢你。虽然你笑我就只是爱上了恋爱。」 沿着魔法线,他的神体与根源伴随着光芒渐渐消失。 「尽管如此,这也是你所给我的,无可取代的意念。」 灰色粒子沿着魔法线一起移往德鲁佐盖多。比黑暗还要深邃的黑穹,在他放出的光芒照耀之下,竟然就亮得彷佛白昼一样。阿贝鲁猊攸从魔王的眼前完全消失,袭向他的破坏的秩序消灭得无影无踪。 声音响起。 ──要是还有将来。 是阿贝鲁猊攸的声音。彷佛闪闪发光,声音响彻开来。 ──假如这小小的恋爱,能变成真正的恋爱的话。 彷佛是将破坏的天空,涂改成希望一样。 ──我想要见证这段恋情的后续。 §23【秩序之心】 「意念通讯」中断,过去的影像从我的脑海中消失。将注意力移到视野后,就在眼前发现到低着头的莎夏。回想起的记忆,这样就是全部了吗──就算我用眼神询问,她也只是把头垂得越来越低。 「你在害羞什么?」 我一问道,她就满脸通红,「啊呜啊呜」地动着嘴巴。 「……洁西雅……知道了……!」 洁西雅开心地指着莎夏的脸,满脸得意地说道: 「……是小池塘里的……鱼小姐……对吗……!」 「谁是鲤鱼啊……!」 就像回过神来一样,莎夏激烈地吐槽着。 「……惹她……生气了……」 洁西雅沮丧地垂下肩膀。米夏摸着她的头,说着:「没有生气喔。」安抚她。 「而且,就某种意思上是鲤鱼(注:与恋爱的日文发音相同)没错喔。」 艾莲欧诺露竖起手指,像这样帮忙说话。 「莎夏,两千年前的意念有留在脑海里吗?」 「咦……嗯──虽然觉得好像有……?」 「跟现在有不同吗?」 莎夏再度一脸害羞地低下头,往上看着我。 「不、不同是指……那个……这个,所以是说……」 「方才看到的过去,不在我的记忆之中。只不过,我想我对于你当时的话语,说不定是理解得太轻率了啊。」 「…………咦…………?」 「怎样?」 在认真询问后,她笔直窥看起我的眼睛。 「在、在这里说吗?」 莎夏偷看了一眼在周围的艾莲欧诺露与米夏。 「……原来如此,无法在他人面前说啊……」 也就是说── 「才、才不是啦……!」 莎夏慌慌张张地辩解着。 「不是是指?」 「……所以,那个……我、我要说了喔……」 在紧抿唇瓣,深吸了一口气后,满脸通红的莎夏露出带有觉悟的眼神。然后,战战兢兢地说道: 「……没有变喔……」 带着紧张的表情,莎夏一面紧握着颤抖的手,一面向我坦率地说: 「不论是两千年前,还是现在,我的心情都没有变喔。就算转生了、就算丧失了记忆,我也再度获得了相同的意念。」 就像在说一生一次的大告白一样,莎夏说道: 「我再度坠入了相同的恋爱喔。」 「不是恋爱的事。」 莎夏愣愣地看着我。她甚至忘了眨眼,一直茫然地注视着我。 「……………………………………咦……?」 「咯哈哈。莎夏,即使是我,也不会不解风情地突然询问已不是破坏神的你,是否谈了真正的恋爱。恋爱是要藏在心里的。即使问了,也无法露骨地说出口。」 「什么……啊…………」 莎夏的脸「轰」地满脸羞红,顺势大叫起来。 「为什么就只在这种时候,说这种有常识的话啊!」 「就算是我,也多少学习了这个时代的事。也就是跟方才看到的两千年前的记忆一样,学习了恋爱吧。」 莎夏再度一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的样子,就只是「啊呜啊呜」地动着嘴巴。 「……是……鲤鱼……!」 洁西雅小声说道。就连这种发言,现在的莎夏也听不见的样子。 「看来你还没清醒啊。要我帮你醒酒吗?」 「没、没问题!醉意完全没有了喔!」 米夏与艾莲欧诺露面面相觑。 「不论喝得再多,都已经醒过来喽。」 在艾莲欧诺露咬起耳朵后,米夏就频频点头同意。 「是另一个意念。」 「……另一个……另一个……是、是在说那个吗……?」 「没错,是那个。」 「……也就是那个吧……那个……」 「就是那个。」 「那个……所以,那个,这个呢……我、我知道喔,我虽然知道……」 看来完全没听懂啊。虽然看起来也像是莫名地感到动摇,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想这种事的样子。因为回想起两千年前的记忆,稍微陷入了混乱吧。 「有说过另一个你不断在诉求吧?说什么『破坏吧、破坏吧、破坏吧,将一切全都毁灭吧』。」 「啊…………」 似乎终于注意到一样,莎夏叫了起来。 「当时的意念,现在也还留着吗?」 莎夏静静地闭上眼,像在让意识巡回自己的内心后,轻轻地开口: 「……没有喔。我从来就不曾这样想过,打从我作为魔族出生以来……」 听到莎夏这句话,艾莲欧诺露就说道: 「这样的话,是因为莎夏妹妹当时是破坏神不是吗?你看,神族不是常说,因为是什么什么的秩序,所以要怎样怎样做。」 「虽然莎夏本来拥有的破坏神的秩序,成为了这座德鲁佐盖多,但她的意识全都在莎夏身上。就算丧失记忆,她的心也全是破坏神阿贝鲁猊攸的心。」 「……也就是破坏神的秩序,左右当时的我的心吗?」 「或者,说不定真的有另一个你,拥有名为秩序的心。」 「……好难懂。」 米夏说道。结论下得太过突然,所以无法理解吧。 「神族会遵从秩序。几乎所有的神族都没有心,就跟只会实行自身秩序的人偶一样。天父神诺司加里亚是如此,军神佩尔佩德罗也是如此。」 米夏频频点头。 「不过,偶尔也会有像米里狄亚、阿贝鲁猊攸、娜芙妲这样有着心灵的神族。她们往往会徘徊在秩序与心灵之间苦恼着。这种差异让我有点疑惑呢。是因为心的形态与魔族和人类有着很大的差异吧。」 「是怎样的差异?」 米夏问道。 「这终究只是假说……神族有著作为秩序的心,以及极为缺乏的作为人的心。只要爱与温柔变得强大的话,作为秩序的心就会蛰伏起来。然而,几乎所有的神都没有萌生爱与温柔。也就是说,存在拥有爱与温柔的神,以及并未拥有的神。」 米夏点了点头,说道: 「存在只拥有作为秩序的心的神,以及拥有第二颗心──拥有人心的神?」 「没错。本来,神族说不定就只有作为秩序的心。」 艾莲欧诺露脸上露出了疑问。 「嗯──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我说不定是米里狄亚?」 我点头同意着米夏的询问。 「米里狄亚说过,神族本来是无法转生成魔族。对于阿贝鲁猊攸是使用了理灭剑。但是应该没有机会对米里狄亚使用。他要是作为米夏转生了,可以认为是因为他的根源里有着人心。」 也就是米里狄亚注意到了这一点吧。虽说这完全就只是推论。 「不过,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就像亚露卡娜那样是代行者吗?」 「还不清楚。就问你吧,莎夏。虽然两千年前的你说有另一个自己,但那真的是你吗?」 我的询问,令莎夏回答不出来。让人坐立不安的沉默笼罩着这里。 「虽然军神说我对你铐上不必要的枷锁,但意外地,也能认为做这件事的另有他人吧。将名为秩序之心的枷锁,束缚在阿贝鲁猊攸与米里狄亚身上。」 「……等等,所以是什么?意思是有人创造了神族吗?」 莎夏询问着。 「天知道。但要是这样想的话,也就可以理解神族之中有着拥有人心,甚至是反抗自身秩序的神存在。如果是完整的秩序,就不可能会有这种事。」 「那没有人心的神族是?」 米夏问道。 「这也终究只是预测──神族原本其实是人。」 「哇喔……这还真是惊人喔……」 艾莲欧诺露发出缺乏紧张感的惊叫。 「是人类,或是魔族,也说不定是早就毁灭的种族。名为秩序的力量被灌输在他们身上,然后让他们的心灵毁灭,其根源成为了神。不过,就唯独拥有爱与温柔的强大心灵,没有被完全毁灭。」 「也就是米里狄亚、阿贝鲁猊攸,与娜芙妲妹妹她们。」 或许也能认为在我失去的记忆里,有着能证实这个假说的证据吧。因为看过好几次阿贝鲁猊攸的记忆,使我的意念苏醒,然后联想到了这个看法,就算如此也不足为奇。 「走吧。」 我朝着连结起来的德鲁佐盖多下层,迈开步伐。 「等等,是要去哪里啊?」 莎夏一面来到我身旁,一面问道。 「在这前面,阿贝鲁猊攸应该也有留下涂鸦。只要看到那些涂鸦,就会再度回想起记忆吧。而且──」 我将视线朝向小碎步跑了起来,开开心心地超越我的娇小少女。 「也还有洁西雅的梦那件事。」 「啊啊,这么说来,那是怎么一回事啊?也就是说洁西雅……或者说,艾莲欧诺露跟德鲁佐盖多有关吧?」 「或者,是跟神族有关呢。」 莎夏左思右想起来。 「在这前面有着通往『众神的苍穹』的神界之门。说不定是要我们过去那里。」 沿着通道前进后,墙上再度刻着文字。 ──这么说来,米里狄亚好像有神族的朋友。 ──诞生神。说了他们很像喔。 ──诞生的秩序和创造的秩序会很像吗? ──我要是遇到相似秩序的神族的话,也能跟他成为朋友吗? 这些话同样不得要领,真的就只是涂鸦。在这前头也刻着类似的文字,莎夏一一看向这些文字,为了想起记忆,而「嗯──嗯──」呻吟着。关于神族的各种事情,散布在我的周围。创造神米里狄亚、破坏神阿贝鲁猊攸、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的妹妹,以及在根源的深奥里响起的神秘声音。 只要将这些全部收集起来,总觉得似乎就能理解到关于世界的某个事情。 §24【梦中的小孩】 我们朝着德鲁佐盖多的深处慢慢走着。 各处的墙壁上都刻着阿贝鲁猊攸的涂鸦,莎夏忙碌地看来看去,冷不防地望向通道深处,直直注视着前方。 「……喂,阿诺斯。总觉得这前面既视感非常强喔。」 她转向我说道。 「那里有什么?」 「神界之门。」 米夏眨了眨眼睛,抬头朝我看来。 「『四界墙壁』呢?」 「跟其他墙壁一样,应该早就消失了。」 「嗯~也就是说,之前神族过来的时候,都是经由这里来的?」 歪着食指与脑袋,艾莲欧诺露向我问道。 「在我转生之前是不知道,但之后好像都没有经由这里。哎,应该不会做出彷佛特意闯入我地盘里的举动吧。」 「是叫做军神佩尔佩德罗吧?也就是都像他一样,使用了神门吗?」 对于莎夏的询问,我点了点头。 「应该也还有其他手段。话虽如此,但在这前方的神界之门,对神族来说是最好用的侧门呢。要是堵住的话,想必很不方便吧。」 佩尔佩德罗所要用的神门,在开启之前也需要时间。借由在黑穹之上建起德鲁佐盖多,应该抑制了神族们降临到地上的行为吧。 「……等等……」 就像快回想起记忆一样,莎夏用手按着脑袋。总觉得她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在神界之门附近,我好像写了什么喔……」 「重要的事?」 米夏淡淡问道。 「……嗯……虽然不太确定……不过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喔……我有着这种感觉……」 我们正好穿过通道,来到了开阔的场所。室内形成了球形,德鲁佐盖多的立体魔法阵正启动着。漆黑粒子充斥这里,中央飘浮着发出神圣光辉的巨门。门上「劈啪劈啪」地发出耀眼光芒,与德鲁佐盖多放出的黑暗互相拉锯,迸散着激烈火花。 「到了喔。那就是神界之门──」 我转向莎夏问道。 「你在哪里涂鸦?」 她带着有点困扰的表情环顾室内。只不过── 「没有可以写的地方。」 米夏说道。室内画着无数的魔法阵,墙上覆盖着带有魔力的影子,到处都找不到可以写涂鸦的地方。 「我记得,那个……」 莎夏在看到我的脸后,尴尬地别开视线。 「……我记得,那好像是为了要让阿诺斯困扰才写的……想说你要是有找到其他涂鸦的话,就会想继续找下去,所以写在很难察觉的地方……」 「真是拿你没办法。」 「两、两千年前的事,就算跟我说也很困扰啊!因为是神嘛!」 「我没怪你。多亏了你,我大概想到在哪里了。」 我笔直走出,就这样把脚踏在半空中。随后,漆黑粒子就聚集起来,架起了影桥。这座桥一路延续到位在房间中央的神界之门。 「在这座德鲁佐盖多里,只有神界之门不在我的支配之下。最适合藏东西吧。」 我走过影桥,来到神界之门前。 「嗯~门上也没有特别涂鸦喔?」 艾莲欧诺露在身后说道。洁西雅在旁边拼命地东张西望着,但果然没有找到涂鸦的样子。 「好了,莎夏。如果你想让我困扰的话,你会写在这扇门的哪里?」 「啊~也是呢。莎夏妹妹只是没有记忆,但因为她就是阿贝鲁猊攸,所以只要想一想,应该就能想到同样的事喔!」 艾莲欧诺露等人的视线,集中到莎夏身上。 「那个~能不要生气地听我说吗?我想大概、大概……虽然是大概。」 莎夏先这样说完,接着非常尴尬地说道: 「会不会在门的后面……?」 「哇喔!居然写在阿诺斯弟弟舍弃生命以『四界墙壁』堵上的门后面,莎夏妹妹,你太过分了喔!」 就像在搞笑一样,艾莲欧诺露抬起双手,让身体向后仰。我看着莎夏说道: 「也就是我要是不开启『不想打开的门』,就没办法找到涂鸦啊。」 米夏眨了眨眼,注视起她。 「……莎夏……」 「呜──视线好痛,好痛喔……」 莎夏一面这么说,一面用双手挡住我们的视线。 「哎,即使打开这扇门,神确实也不会立刻大量涌来,是个可爱的恶作剧啊。」 「要是这样的话,就早点说啦……」 莎夏尽管松了一口气,也还是朝我投来怨恨的视线。我让双手穿过多重魔法阵,以苍白的「森罗万掌」之手碰触神界之门。使劲一推后,就从门内露出纯白光芒,双开的门扉缓缓开启。门后能看到白色石板延续下去的通道。没有墙壁,也没有天花板,那道石板通道飘浮在漆黑天空之上,无止尽地一直延续到远方。 「哇喔,总觉得是个很不可思议的空间喔。」 我一面听着艾莲欧诺露的感想,一面踏上白色石板,再度转向神界之门。当我为了看门的后方,正要以「森罗万掌」之手把门关上时,莎夏就像是很慌张似的叫道: 「等、等等,关上没问题吧?」 「放心吧。不会被关起来的。」 我从内侧缓缓地关上神界之门,然后用视线把门大略扫过一遍。 「唔……」 「咦……?」 莎夏发出像是感到困惑的声音。 「到处都没有喔?」 艾莲欧诺露这么说,米夏就指着门的上层。 「那里。」 她所指的那个位置开了一个圆洞。而在对侧的相同位置有块石板,上头画着魔法阵。 「神界之门是左右对称,就只有那里是不对称的。」 「是被谁拿走了吧。」 莎夏的表情变得可怕起来。 「被谁拿走,是谁啊?」 「这前头就只有神了。」 「那个,那也就是说,阿贝鲁猊攸在原本放在那里的石板上涂鸦了,然后这次是神族的某人把那块石板拿走了吗?」 艾莲欧诺露说道,莎夏就浮现了疑问: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我知道喔。』 声音响起。莎夏猛然转向了后方。 在直到方才都还没有人的白色石板上,站着年幼的女孩子。外表大约是六、七岁吧。身上穿着神族常穿的服装。有着浅桃色的秀发,头上还长着一对可爱的翅膀。肚脐附近发着朦胧光芒,从那里露出了一条魔法线。那条线的前端,看起来像是没有连着任何地方。 「……啊──!」 率先叫出声的是洁西雅。她的声音十分雀跃。 「……是……洁西雅的妹妹……!」 洁西雅指着少女,带着开心的表情向我们说道。 『安妮斯欧娜。』 女孩子以带有透明感的纤细声音说道: 『──这是代表这副身躯的名字喔。』 她在这样说完后,嫣然一笑。尽管动着嘴巴却没有发出声音,话语就像是经由「意念通讯」一样,直接在脑海中响起了。莎夏一面像在警戒似的戒备起来,一面与米夏用余光交换眼神。艾莲欧诺露带着紧张的表情,倒抽一口气。 「……是……可爱的……名字呢……!」 就只有一个人──洁西雅毫无戒备地称赞少女的名字。 『谢谢。』 安妮斯欧娜微微笑了。 『跟我来。安妮斯欧娜一直在等着。一直、一直呢。一直在这里,等着大家过来喔。』 (插图010) 安妮斯欧娜转身过去,沿着白色石板跑走了。 「……我跟你……去……!」 洁西雅兴高彩烈地追在那孩子的后面。 「咦,等、等等,洁西雅,快停下来啊!这前面是神界啊……!不可以跟不认识的孩子走喔。」 艾莲欧诺露慌慌张张地追着洁西雅。 「……她是……洁西雅的妹妹……!是妈妈的……孩子……!」 「那、那是梦里的事情喔!我可不记得有生过她喔!」 「是……私生子……?」 「我、我才没有偷生喔!够了,快停下来,洁西雅!」 向着天真无邪地追着安妮斯欧娜离开的洁西雅,艾莲欧诺露拼命地追了上去。 「该怎么办……?」 莎夏问道。 「没什么,众神的苍穹还很远。走吧。」 我跟莎夏她们一起追在三人的后面。 §25【芽宫神都】 在飘于空中的白色石板上,年幼的安妮斯欧娜跑着离开。洁西雅在她身后紧追,后面则是艾莲欧诺露。稍微远离她们一点,我跟米夏她们追在后头。 不久后,能看到石板通道的前方被纯白光芒笼罩着。就算试着用魔眼凝视,也还是无法得知光的里头有什么。安妮斯欧娜跑进那道光之中,洁西雅毫不迟疑地追在后头。在我们的眼前,那道纯白之光越来越近。 「等等,这个没问题吧?会不会回不去啊?」 莎夏像是很慌张一样地问道。 「咯哈哈,别这么担心。哪怕是跨越几亿次元,抵达神界的遥远深层,也不至于会回不去的。」 「这反倒让人担心吧!」 莎夏以平时的样子,激烈地吐槽我。看来醉意完全醒过来了啊。 「洁西雅已经进去了,就只能去了喔!」 艾莲欧诺露这么说完,就追在洁西雅的后头。我们也冲过石板通道,跑进纯白的光芒之中。像是以颜料涂改一样,景色忽然变化起来,出现在视野里的竟是一座城市。陌生的建筑物栉比鳞次,远方能看到巨大的宫殿。 「嗯~?总觉得这座城市很奇怪喔。像是那里的建筑物上没有屋顶。」 在艾莲欧诺露的视线前方有栋大洋楼。虽然富丽堂皇,却没有屋顶。 「真的耶。那里的店铺没有入口对吧……?」 莎夏不解地指着大街上栉比鳞次的店铺。尽管挂着杂货店、书店、武器店、旅店的招牌,但当中竟然也有没有门的店铺。附近杳无人迹。当然,这里不可能会有神族以外的人在,可以说是理所当然。 「太阳。」 米夏仰望头上,用手挡着光说道。 「……那是什么……?」 「很惊人喔。」 莎夏与艾莲欧诺露叫道,注视着天上。那里是广大的海洋,碧波荡漾的水面就像天空一样广阔,水中确实能看到像是太阳的影子。 「天空居然是海洋,又是个怪地方啊。」 「……也就是那个神界之门,通往了这个异界吧……?」 莎夏像要确认似的忍不住问道。 『欢迎你们,洁西雅,艾莲欧诺露。还有,魔王阿诺斯。』 安妮斯欧娜转过身来,就像在欢迎我们似的说道。少女头上的小翅膀轻轻拍动着。 『这里是芽宫神都──福斯罗纳鲁利夫。』 少女以年幼的声音说道: 『是通往「众神的苍穹」的神域之一。』 「唔,是有听说神界之门与众神的苍穹之间有个空间,这座都市就是那个空间吗?」 『嗯。这座神都的深层也有着神界之门。那里能通往众神的苍穹喔?』 芽宫神都福斯罗纳鲁利夫……如果就位在神界之门后面的话,我似乎会知道,却不曾听说过。是忘记了吗?还是在我转生之后形成的? 「安妮斯欧娜……!」 洁西雅开心地叫着那个名字。随后,总觉得那个小女孩也开心微笑了。 「……是安妮斯欧娜……呼唤了洁西雅吗……?」 『嗯。安妮斯欧娜在洁西雅的梦中,呼唤了洁西雅喔。』 「……果然,呼唤了……!」 洁西雅绽开笑容,靠近安妮斯欧娜。然后握住她的双手,用力地上下摇晃着。 『我呼唤的是洁西雅与艾莲欧诺露。还有,魔王阿诺斯。希望你能将大家带到这里,这座神都来。』 安妮斯欧娜这样说明。 「……洁西雅……带来了……是了不起的……孩子……!」 洁西雅就像很自豪一样地挺起胸膛。 「……安妮斯欧娜是……洁西雅的妹妹吗……?」 安妮斯欧娜温柔地微笑起来。 『嗯。』 「……洁西雅……是姊姊……!」 洁西雅握着安妮斯欧娜的双手,眼睛闪闪发光地转向我们。 「嗯~能稍微问一下吗?虽然我不记得有生过你,不过这是什么意思啊?」 艾莲欧诺露竖起食指,在脸上露出疑问。 「啊,关于本来在那道神界之门后面的涂鸦,也能请你顺便跟我们说吗?」 莎夏这样质问着。 『抱歉了,这两个问题我都还无法回答喔。』 安妮斯欧娜过意不去地说道。 「……那个,这是什么意思啊?」 「你方才说过你知道吧……?」 艾莲欧诺露困惑地问道,莎夏投以怀疑的眼神。 『……对不起……』 彷佛吓到似的,安妮斯欧娜低下头。于是,洁西雅为了要保护她而张开双手。 「……不可以……欺负……她……!」 「啊──洁西雅……我们并不是在欺负她喔……?」 就算艾莲欧诺露为了劝说她而靠过去,洁西雅也像是在说她不会交出安妮斯欧娜一样,将长着翅膀的脑袋紧紧抱在怀中。 「……不行……!」 像是很困扰般,艾莲欧诺露微歪着头。 「安心吧,洁西雅。我们不可能对你的妹妹动手。」 「……是……约定吗……?」 「是啊。」 于是,洁西雅松了一口气似的笑了。 「你能帮我们向安妮斯欧娜问话吗?既然是姊姊,也比较好开口吧。」 洁西雅满脸得意地点了点头,探头看着安妮斯欧娜的脸。 「安妮斯欧娜……能告诉……洁西雅吗……?」 于是,她点了点头。 『安妮斯欧娜还没有出生。』 「……明明还没出生……安妮斯欧娜……却在这里吗……?」 洁西雅不解地问道。 安妮斯欧娜静静地摇着头,头上的翅膀微微抖动着。 『我不知道。既知道,又不知道。安妮斯欧娜很不安定。还没有出生。因为是今后才会诞生的新秩序。』 这句话让米夏眨了眨眼睛。 「那么,安妮斯欧娜妹妹是神族吗?」 艾莲欧诺露问道,她就点了点头。 『安妮斯欧娜还是成为神之前的存在。根源胎儿,尚未出生的根源婴儿。这就是现在的安妮斯欧娜。』 「啊──是这样啊。所以根源才会这么小啊?」 她用魔眼凝视,窥看着安妮斯欧娜的深渊。 「很小?」 米夏问道。 「嗯,很小喔。」 艾莲欧诺露能直接看到根源。虽然在关于看魔力这方面上没有米夏那么厉害,但通常只能从魔力类推的根源大小,她却能够直接测量。 『安妮斯欧娜是洁西雅与艾莲欧诺露的同伴。是为了让世界变得温柔,创造神米里狄亚怀抱着愿望所创造的秩序。不过,还不完整。我想不起来。安妮斯欧娜虽然是为了世界所创造出来的,却不记得自己是怎样的秩序。』 安妮斯欧娜过意不去地说道。 「因为你是根源胎儿吗?」 『对。由于创造神本来不是创造秩序的神,所以安妮斯欧娜就被其他的神夺走了诞生喔。』 「嗯──夺走诞生是什么意思啊?」 艾莲欧诺露问道。 『……为了出生所需要的东西被夺走了……虽然应该就在这座城市里的某处,但是靠安妮斯欧娜的力量是找不到的。所以才让洁西雅作梦,把她呼唤到这里来。』 「作梦的对象为什么是洁西雅?」 『因为安妮斯欧娜的力量能接触到的,就只有洁西雅与艾莲欧诺露。』 语罢,洁西雅就开心地说道: 「……因为是……妹妹……」 『嗯。』 安妮斯欧娜也带着笑容说道。 「啊──那么该不会是那个吧?觉得就算让我作梦也完全不会被相信吧,所以就让洁西雅作梦了?」 安妮斯欧娜尴尬地垂下头。 『……对不起……』 「……不可以……欺负她……」 为了要保护安妮斯欧娜,洁西雅瞪着艾莲欧诺露。 「那个……我、我没有在欺负她喔。我才没有这么过分喔──?」 「……骗人……!一直都在强迫洁西雅……吃草……!」 洁西雅的话中带着累积多年的怨恨。 「那、那是因为,你看嘛,要是不吃蔬菜的话就长不大喔!对吧!」 洁西雅朝着试图劝说她的艾莲欧诺露,怨恨地投以怀疑的眼神。在三人进行着让人莞尔的互动时,莎夏向我传来了「意念通讯」。 『……虽然看起来不像是坏神族,但能轻易相信她吗?这里姑且是神族的地盘吧。再过去一点就是神界了……』 『如果她是米里狄亚为了世界而创造的说法是真的,那就无法置之不理啊。被其他神族妨碍了诞生,也是很有可能的事。』 『不过,这或许是其他神族为了陷害阿诺斯所做的吧?也能认为就跟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时候一样,打算再度让毁灭魔王的秩序诞生不是吗?』 『安妮斯欧娜与米里狄亚也不是毫无关联。』 『关联?有这种事?』 『喝醉的莎夏在德鲁佐盖多等待着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 米夏加入话题。 『咦?嗯──这么说来,是好像有过……这种事呢……』 莎夏左思右想起来。因为当时喝醉了,所以没什么记忆吧。 『洁西雅在梦中梦见到安妮斯欧娜后,就和艾莲欧诺露一起来到了那里。假如你当时是因为阿贝鲁猊攸的意念,回想起某种记忆的话,这件事说不定就是米里狄亚告诉你的。』 『……是有这种可能……那要怎么做?』 随后,安妮斯欧娜就注视着我们,不安地说道: 『……果然,是不相信我吗……?』 洁西雅以惊人的气势,忙不迭地左右摇着头。 「……洁西雅……相信……安妮是洁西雅的妹妹……!」 洁西雅拉起安妮斯欧娜的双手,紧紧握住。 「……为了让妈妈生下安妮……洁西雅会努力的……!」 「那个~洁西雅?不可以太过轻率地答应别人喔?即使是我,也是有做得到与做不到的事情喔?」 「不行……吗……?」 洁西雅带着悲伤的表情请求着。 「……与其说不行,你看嘛,就算要我生下神族,我也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做喔?」 「洁西雅想要……妹妹……希望……妈妈生下来……」 「即便你这么说,这也不是我能以一己之见决定的事……?或者说,就连能不能生下来都不知道……?」 艾莲欧诺露伤脑筋地朝我看来。 「哎,总之就先生下来之后再来想吧。」 「哇喔~!总觉得,这很像垃圾父亲会说的话喔!阿诺斯弟弟。」 艾莲欧诺露吓了一跳似的叫道。洁西雅带着开心的表情,紧紧地抱住安妮斯欧娜。 「太……好了……!洁西雅很擅长……要东西……因为是姊姊……!」 「只不过,安妮斯欧娜,如果你是为了让世界变温柔的秩序,无论如何都想请你诞生下来,但你记得是被夺走了哪些东西吗?」 『没有心的人偶。』 安妮斯欧娜带着认真的表情说道: 『没有魔力的容器。』 就像在传达非常重要的事一样。 『没有身体的魂魄。』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再度说道: 『只要收齐这三样东西的话,安妮斯欧娜就能以不完全的状态出生。』 「喔,这话也很奇怪呢。如果要以完全的状态出生呢?」 她缓缓地左右摇着头。 『安妮斯欧娜只能以不完全的状态出生。因为这是天理,是秩序。』 「……唔。」 米里狄亚为了让世界变温柔所创造的秩序,就算诞生下来,也是不完全的啊。反过来说,即使要将这个世界温柔地重新创造,也只能成为不完全的世界。 「安妮斯欧娜,你有什么找出这三样东西的线索吗?」 『……有很多困难……安妮斯欧娜没办法好好说明……不过,如果是温泽尔的话,我想就能好好说明了喔。必须先把温泽尔救出来。』 说完后,安妮斯欧娜突然跑了起来。 『跟我来。』 「等等……!突然跑起来……会很危险……!」 洁西雅立刻追上去,握住她的手。安妮斯欧娜转头,向她笑了。 两人牵着手,在无人的芽宫神都福斯罗纳鲁利夫里跑了起来。 §26【紧缚神与被囚禁的神】 「安妮斯欧娜。」 我来到跑在前头的安妮斯欧娜身旁,向她问道: 「你方才提到的温泽尔是何人?」 安妮斯欧娜「啪嗒啪嗒」地拍打着头上的小翅膀,转头过来。 『是掌管生命与诞生的秩序,诞生神温泽尔喔。安妮斯欧娜其实应该是无法出生的。不过,多亏温泽尔为我使用了诞生神的秩序,我才能成为即将诞生的秩序喔。』 「咦?诞生神,总觉得好像在哪听过……?」 艾莲欧诺露就像在回忆一样,将视线往上看。莎夏接着说道: 「那是米里狄亚的朋友喔。之前有写在德鲁佐盖多的涂鸦上,而且我也隐约觉得会是这样。」 「啊,就是那个。我在来的时候也有看到喔。」 「温泽尔是怎样的神?」 米夏问道,安妮斯欧娜就回答: 『温泽尔很温柔喔。总是守护着安妮斯欧娜,帮助想要出生的安妮斯欧娜。温泽尔说过,安妮斯欧娜是米里狄亚托付给他的重要之物,是自己宝贝的孩子。』 米夏眨了两下眼睛。 「温泽尔也是安妮斯欧娜的母亲?」 安妮斯欧娜微微一笑,开心地点了点头。 『因为安妮斯欧娜是难以诞生的生命,所以米里狄亚将创造的秩序、温泽尔将诞生的秩序给了安妮斯欧娜。因此,安妮斯欧娜的妈妈不只一个人喔。』 「啊~这样啊这样啊,我明白了喔!」 艾莲欧诺露就像在说她终于理解了一样说道。 「安妮妹妹会说自己是洁西雅的妹妹,是为了将洁西雅带到这里来,所让她作的一场梦吗?」 相对于安心下来的艾莲欧诺露,洁西雅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安妮的妈妈……不是……洁西雅的妈妈吗……?」 洁西雅快哭出来似的说道。 「……安妮……不是……洁西雅的妹妹吗?是……骗人的吗?」 语罢,安妮斯欧娜就笑了。 『请放心。安妮斯欧娜也是艾莲欧诺露的小孩喔。所以妈妈有三个人。』 「那么是……洁西雅的妹妹……!」 『嗯。』 她这样回答,洁西雅就开心地笑了。艾莲欧诺露偷偷靠到安妮斯欧娜身旁,小小声地咬着耳朵。 「安妮妹妹,实际上是怎样呢?」 『……还不太清楚。不过,因为安妮斯欧娜的声音在外头能传达到的,就只有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所以觉得是这样……要是这样就好了……』 「嗯──这样啊……这是什么意思啊?只能传达给母亲吗?」 安妮斯欧娜垂下头,头上的翅膀消沉垂下。 『……我不知道……对不起……』 于是,洁西雅不知不觉来到艾莲欧诺露身旁,怀疑地瞪着她。 「在……说什么……?」 「没、没什么喔!话说回来,方才说必须要去救出安妮妹妹的妈妈温泽尔,是发生了什么吗?」 艾莲欧诺露从洁西雅的怀疑眼神之下把脸别开,改变了话题。 『温泽尔为了帮助安妮斯欧娜,被抓起来了。』 她露出黯然的表情说道。 「唔,是被谁抓的?」 『安妮斯欧娜被神族讨厌。所以,堕胎神安德路克就来了喔。温泽尔说了,安德路克想在出生之前毁灭掉安妮斯欧娜。』 「他在这座芽宫神都里吗?」 『嗯。堕胎神安德路克一直在伺机毁灭安妮斯欧娜。温泽尔为了保护安妮斯欧娜,与安德路克战斗了喔。但是输了,被囚禁在那座宫殿里。』 安妮斯欧娜停下了脚步。在她的视线前方有着巨大的宫殿。 『堕胎神不是一个人。他率领着堕胎的守护神,还有紧缚神韦兹内拉在协助他。韦兹内拉以他的权能,在那座宫殿里建造了紧缚牢狱,将诞生神温泽尔囚禁起来了。』 安妮斯欧娜转身看着我。 『凭安妮斯欧娜的力量,无法打破紧缚牢狱。因为也打不赢紧缚神,所以一直躲藏着。求求你,魔王阿诺斯,请救出温泽尔。安妮斯欧娜想要出生的话,温泽尔是必要的!』 带着迫切的表情,安妮斯欧娜向我请求着。既然是诞生前的秩序,那她也是神族。只不过,却有着让人不这么觉得的丰富感情。 「当然,既然温泽尔是米里狄亚的朋友,那就无法置之不理。」 我这么说完,安妮斯欧娜松了一口气似的露出笑容。 「只不过,神族会互相斗争还真是罕见。要是其中一方毁灭的话,秩序的整合就会瓦解。即使是相反的秩序,本来也不会直接互相攻击的。」 在两千年前,从来就没看过神与神互相斗争的光景。尽管一切的秩序都会互相干涉,但他们就只是在淡淡遂行着各自的职责。 「也就是对神族来说,安妮斯欧娜是无论如何都不想让她诞生的秩序吗?」 莎夏一面想着,一面这样说道。 「反过来说,只要让安妮妹妹出生的话,世界就会变得和平不是吗?说不定就不会再有奇怪的神族跑来攻打迪鲁海德了喔。」 艾莲欧诺露悠哉地说道。 「但愿如此。」 我将视线望向眼前的宫殿,再度踏出步伐。看我走过去后,安妮斯欧娜她们就尾随在后。不久后,我们抵达了入口。 「这里头就是紧缚牢狱吧?」 莎夏这么说,米夏就将魔眼直直朝向了宫殿内部。 「宫殿全体带有强大的魔力。是神族的。」 莎夏「咕噜」地吞了口口水,朝我看来。 「……要怎么做?」 「方才也说过了,秩序之间几乎不会互相伤害。堕胎神安德路克没有毁灭诞生神温泽尔,就只是将他囚禁起来,也是因为这个理由吧。就算多少有点粗暴,也不会让温泽尔身陷危机。」 「……那个,也就是说?」 「从正面堂堂正正地进去就好。」 「……我就知道……」 我朝着一脸像在说不好的预感成真似的莎夏笑了,毫不犹豫地踏进宫殿之中。突然间,黏稠的空气抚上肌肤。或许是因为紧缚神的秩序吧,全身彷佛被锁炼绑住一样,身体在诉说着沉重。 『……啊……』 安妮斯欧娜突然瘫跪下来。 「安妮……!」 洁西雅担心地探头看着安妮斯欧娜的脸。她用双手撑着地板,一面冒着冷汗,一面不停地大口喘气。她还没有能抵抗这座紧缚牢狱的抵抗力吧。 「我背你吧。」 我刚要伸手,洁西雅就卷起袖子,一个劲地握起拳头,秀着自己的上臂。 「……怎样……?」 「那是在做什么啊?」 莎夏不可思议地问道。 「嗯──我想大概是在秀肌肉喔。」 艾莲欧诺露的回答,让莎夏的表情变得越来越诧异。 「你说肌肉,是上臂的?」 「软绵绵的。」 米夏忍不住说出直率的感想。 「怎样……!」 洁西雅忽然把软绵绵的上臂推过来,以非常急迫的表情注视着我。是想在妹妹面前好好表现吧。还真是可爱。 「好吧。安妮斯欧娜就交给你了。绝对要保护好。」 「遵命……!」 在以装大人的语调这么说完之后,洁西雅就在安妮斯欧娜的面前蹲了下来,要她攀上自己的背。 『……没、没问题吗?』 「因为……是姊姊……!」 安妮斯欧娜慢慢攀上洁西雅的背。关于肌肉,虽然洁西雅还没长多少,不过她注入魔力一口气强化,并展开守护安妮斯欧娜的小型魔法结界,然后就这样背着她,气势十足地走了起来。 「嘻嘻,一副完全是姊姊的样子喔。」 「只有样子……是不行的……!」 洁西雅鼓起脸颊,不服气地转向艾莲欧诺露。 「嗯嗯,我知道了喔。洁西雅是很出色的姊姊呢。」 点了点头,洁西雅再度向前走去。宫殿里设置了层层铁栏杆,就像迷宫一样构筑成错综复杂的通道。 我们沿着那个铁栏杆的迷宫不断地往内部走去。过了一会儿,洁西雅背上的安妮斯欧娜说道: 『……那个……』 有点害羞似的,安妮斯欧娜缩起头上的翅膀。 『……可以叫你,洁西雅姊姊吗……?』 语罢,洁西雅忙不迭地左右摇头。 『咦?不、不行吗……?』 「推荐……洁姊姊……!」 她强烈主张着自己想被叫的称呼。 『……那么……洁姊姊……』 安妮斯欧娜的叫唤,让洁西雅背着她小跳步起来。 「……洁西雅是……姊姊……!」 「嗯~等安妮妹妹出生后,要是不让她当我家的孩子,似乎会闹别扭喔。」 唔,彷佛能看见那个画面啊。 「毕竟有一万人在,现在就算再多一个人也没差。」 「啊~要是说这种话,安妮妹妹的事也要阿诺斯弟弟负起责任来喔?」 露出就像在捉弄我的笑容,艾莲欧诺露从背后戳着我的脸颊。 「等等。」 我停下脚步。 「嗯?到底是连魔王大人都怕了吗?很难得喔?」 由于艾莲欧诺露一面说着,一面要走到我前面去,所以我用手臂挡下了她的身体。 「说过的话我会负责──」 我抬了抬下巴,要她注意前面。她困惑地用魔眼凝视着前方。 在那边的尽头,能看到似乎是格外坚固的魔法监牢。里头坐着妙龄女性,穿着像是将长布条宽松地缠在身上的奇怪服装。有着笔直的长发与浅绿色的神眼,白皙的肌肤透着神圣光辉。毫无疑问是神族。 『温泽尔!』 安妮斯欧娜大声叫道,那个神族注意到了这里。他露出吓了一跳似的表情。 「现在……就过去……」 洁西雅勇猛地跑向魔法监牢。 『温泽尔,现在就去救祢。』 「……不行……!」 温泽尔慌慌张张地说道: 「不能过来!安妮斯欧娜。紧缚神在这里……!」 就在他喊叫的同时。从天花板伸出的锁炼宛如生物一样蠕动起来,朝着洁西雅与安妮斯欧娜袭击过去。 「交给……我吧……」 洁西雅拔出光之圣剑焉哈雷,朝着锁炼劈下。响起「锵」地尖锐一声。锁炼没被斩断,就像要覆盖住洁西雅与安妮斯欧娜的周围一样卷了起来。宛如锁炼的龙卷风。 「……不会……输的……!」 洁西雅刺出焉哈雷,剑身却被锁炼龙卷风给卷了进去。 「……啊……!」 「锵──!」撞击声响彻开来,圣剑从她手上脱离,猛烈地飞了出去。就像要给予最后一击似的,眼看锁炼缩小龙卷风的范围,要缠绕住位在中心的洁西雅她们。只不过,它在那之前戛然而止。 「唔,祢就是紧缚神吗?」 我把手随便伸进龙卷风里,一把抓住了锁炼。 「……没错,我是紧缚神韦兹内拉……」 在发出声音的瞬间,锁炼放出魔力,打算缠绕在我的手臂上。我把锁炼往地板上随手砸去后,就响起「轰隆──!」一声,扬起粉尘。锁炼一面「喀锵喀锵」地发出金属声蠕动,一面渐渐地形成人形。才刚卷起一阵风吹走粉尘,那里就站着全身缠绕着锁炼的男人,并能感到跟神族相称的强大魔力。 「那么,韦兹内拉。有话好商量。我有事要找那边的诞生神温泽尔。只要祢立刻放了他,我就不会动手,如何?」 「……放了他……?」 韦兹内拉板起脸来。 「只要祢放了温泽尔,我就放祢一马。要是祢不放了温泽尔,祢的秩序就会陷入危机,但不论如何,温泽尔都会从这里离开。怎么做比较划算,连想都不用想。」 停顿了瞬间后,那家伙就「嘿嘿」地傻笑起来。 「……不行喔……不行……这种事当然是不行的……!」 在大叫的同时,紧缚神身上升起魔力粒子。米夏她们摆出备战姿势。 「因为妈妈是我的东西。要和我一直待在这里!妈妈是、妈妈是妈妈是──」 从韦兹内拉的身上,朝着全方向伸出无数的锁炼。 下一瞬间,锁炼猛烈袭来。 「我的妈妈哪里都不准去──!」 §27【神之母子】 紧缚神韦兹内拉放出的锁炼宛如生物一样蠕动蛇行,一半堵住我们的退路,另外一半逼近到眼前。 「『根源死杀』。」 我把手穿过两个魔法阵,让双手染成漆黑,随手斩断袭来的两道锁炼。 瞬间──从切断面冒出无数的小锁炼,缠绕在我的双手上。 「喔。」 我试着使劲抽回手臂,但韦兹内拉的身体只是不断伸出锁炼,没办法把他扯过来。也就是说能够伸缩自如啊。 「真是的,很烦喔!」 艾莲欧诺露她们虽然避开了第一击,但锁炼却朝着她们避开的方向再度追去。速度不怎么快,导向却很精准。 「『四属结界封』!」 艾莲欧诺露画出地、水、火、风四个魔法阵,形成结界挡下紧缚神的锁炼。只不过,锁炼却缠绕起那道结界本身。 「哇喔,是想连结界一起绑起来喔。」 「这家伙!」 莎夏以「破灭魔眼」瞪着缠绕在「四属结界封」上的紧缚神锁炼。锁炼粉碎成好几段,金属碎片无数地飞散开来。只不过,这些碎片果然还是冒出了小锁炼,再度绑住了守护她们的结界。 「四属结界封」嘎吱嘎吱地响起,那个结界的范围微微缩小了。 「冰晶。」 米夏以「创造魔眼」将小锁炼接连变成冰晶。在变成不同东西后,便无法再冒出新的锁炼,结晶在周围窸窣地飘落下来。 「这是没用的!在我面前是不可能获得自由的……!」 紧缚神韦兹内拉傲慢地喊道。与此同时,紧缚牢狱的铁栏杆飞来,将米夏她们团团围起。「当啷、当啷」地像墙壁一样在上下左右覆盖起来的铁栏杆,逐渐形成不好看的牢房。 「被……关起来了……!」 一面背着安妮斯欧娜,洁西雅一面看向周围的牢房。每当铁栏杆堆积,魔力就会随之增强,无数的红锁从那个牢房上射了出来。 米夏尽管以「创造魔眼」注视着层层缠绕上「四属结界封」的红锁,却没办法将其重新创造。 「无效……?」 米夏在魔眼上注入更多魔力,白银的光辉集中到她的眼睛上。 「紧缚赤锁是束缚魔力的权能!」 从尽头的监牢,诞生神温泽尔大声喊道。 「半吊子的魔法会在接触到锁炼后立刻被绑住,无法发挥魔法的效果吧。」 「米夏。」 莎夏一伸出手,米夏就握了起来。两人分别画出了半圆的魔法阵。只要以「分离融合转生」变成爱夏的话,就能从那里逃离吧。 「无妨。」 我这么说,两人就停止施展魔法 「反正是只能绑东西的魔法。在那里慢慢看着就好。」 「嗯──可是,『四属结界封』要是被压烂的话,似乎会很痛喔?」 艾莲欧诺露竖起食指说道。 「别担心,我会在那之前结束的。」 我从被绑住的双手上发出「魔黑雷帝」。漆黑闪电一面发出「劈啪劈啪」的刺耳声响,一面沿着锁炼窜去,射穿了紧缚神韦兹内拉。 「……呃……嘎嘎嘎嘎……!」 虽然摇晃了一下,但韦兹内拉还是踏稳脚步,撑住了这一击。诞生神温泽尔一脸沉痛地咬住下唇的样子,映入了眼角余光。 「咯哈哈。好啦,要怎么做?只要你继续绑着我,就没办法避开『魔黑雷帝』。」 我将视线朝向诞生神温泽尔。 「在毁灭之前,放了他怎么样?」 「不行,不行不行,这样是不行的!我是紧缚的秩序……不论是谁,在我面前都不会获得自由……我的妈妈要一直待在我身边,我的妈妈,我的妈妈……」 尽管反魔法被「魔黑雷帝」撕碎,持续承受着漆黑电流,韦兹内拉也还是高声大喊。 「是我要永远地束缚在这里的!我的东西────!」 「是恋母控喔──!」 在艾莲欧诺露大叫的瞬间。紧缚牢狱的铁栏杆这次在我的周围堆积起来。数量远比飞向艾莲欧诺露她们的还要多,逐渐形成不好看的巨大监牢。牢房一完成,从监牢的四个角落射出的红锁就缠绕上了「魔黑雷帝」所流窜的锁炼。紧接着,漆黑闪电就不再前进,不自然地停在红锁缠绕的位置上。 「不能碰触锁炼!那孩子是掌管拘束与停滞的紧缚神。万物都会被秩序之锁拘束,不得不陷入停滞!」 温泽尔这么说,紧缚神韦兹内拉就露出不可一世的笑容。 「就跟妈妈说的一样,这世上没有我无法绑住的东西。」 「那么,也绑看看这个吧。」 我在前方画出十门魔法阵,射出「狱炎歼灭炮」。拖曳着光之尾巴,猛烈射出的漆黑太阳被红锁缠绕上,将其拘束了起来。 「看吧。谁也不能在我面前获得自由,谁也无法从我手上逃离。不论是结界、闪电,甚至是火焰,我什么都能绑起来。很厉害吧?」 「不值得惊讶。」 「什么嘛,是在逞什么强啊。我是无所谓,反正你们已经回不去了喔。要和我们一辈子在这里度过。这样一来也会变得很热闹,妈妈也会很高兴喔!」 紧缚神韦兹内拉「咯咯」笑着。 「韦兹内拉,我不想要这样,快放开他们。」 温泽尔像是在训诫他似的说完,紧缚神就转向他。 「为什么啊?妈妈想要待在这里吧?妈妈不是说了祢就是我的妈妈,说过希望被我绑住吗?」 「可爱的孩子,快冷静下来好好听我说。祢应该已经做得到了。」 「当然,我有在听喔。我可是个好孩子呢。会好好让妈妈开心的喔。」 他再度「咯咯」笑了。 「唔,看来祢很爱母亲啊,韦兹内拉。」 「当然啦。没有比我还爱妈妈的人了。所以为了让妈妈能一直待在我身边,像这样把他绑起来了喔。」 我以漆黑「根源死杀」的双手扯断锁炼,再用「破灭魔眼」毁灭掉。 「幼稚的爱。要是真的为母亲着想的话,就差不多该独立自主了吧。」 我隔着监牢,朝着位在对面的紧缚神踏出一步。 「……幼稚?你说我到底哪里幼稚了啊!毕竟,妈妈想要跟我在一起喔?想要让我保护啊……!」 「妄想也要适可而止啊。」 监牢的四个角落各自出现一条长锁炼,构筑起了魔法阵。 「你是怎样啦!在我面前,你那是什么态度啊!为了让你再也说不出这种瞧不起人的话,我要把你绑起来喔!」 紧缚神韦兹内拉发出庞大魔力后,红、蓝、黄、绿的锁炼就从各自的魔法阵中飞出。 「『紧缚槛锁绳牢狱(egerutsu engudomera)』!」 在我要以「破灭魔眼」瞪向锁炼时,红锁就巨大地膨胀起来,遮住了我的视野。下一瞬间,四条锁炼就缠上了我的身体。 「看吧,你已经逃不了了。红锁会束缚魔力、蓝锁会束缚身体、黄锁会束缚五感、绿锁会束缚思考。只要被『紧缚槛锁绳牢狱』绑住,不论是要施展魔法、要走动、要视物,就连要好好思考都没办法啊!」 「紧缚槛锁绳牢狱」的锁炼将我紧紧绑住。五感受到束缚,无法视物,就连碰触的触感都没有。有逃离的方法。不过是被绿锁束缚住思考了吧,知道有好几种逃离方法,却怎样都没办法想出来。 「你以后就是我会说话的人偶了喔。要在这座牢狱里,过着和我与妈妈愉快聊天的生活。啊啊,当然,我会让你只听得见我的声音喔。毕竟要是不这样做,就没办法说话了呢。」 「咯咯咯!」能听到扭曲的笑声。 「如果你说『口气这么嚣张,真是对不起』向我道歉的话,就算要我再多给你一点自由也行喔。」 「唔,虽然是挺强大的力量,但就算随便说要束缚自由,做起来也很困难。即使束缚的力量再强大,只要没掌握到要束缚的思考,也无法加以束缚。」 「你在说什么?是不服输吗?」 「不懂吗?」 我朝胜券在握的紧缚神说道: 「我在说你有东西没有完全束缚住。」 我张开嘴,从丹田发出声音。看到我这么做,他就「咯咯」笑了起来。 「这是什么?就只是像个笨蛋一样张着嘴巴,是能──呃啊……!」 他的身体受到激烈冲击,全身喷出了鲜血。 「以神族来说,祢的耳朵很差。看来是听不见这个音域的声音啊。」 ──死吧。 我将常人所听不见的话语以一团超音波发出,激烈冲击着他的身体。 「只要知道的话,就这种程度!」 他展开魔法屏障,挡住音波的振动。 「看吧。才不是有没束缚住的思考,只是反正你都逃不了,所以才没有去束缚啊。就算做这种无用的挣呃啊────!」 魔法屏障被打碎,韦兹内拉被撞飞出去。 「没束缚到的东西,我没说只有一样。」 他一面把手撑在地上,摇摇晃晃地试图爬起来,一面以惊愕的表情看向我。 「……这、这是……这是不可能的……你是怎么,发出足以撞飞我的力量……不是魔法……不是声音……这种事是不可能呃啊──!」 被再度撞飞,韦兹内拉倒在地板上。 「不懂吗?那就给祢一个提示吧。」 我竖起三根指头给紧缚神看。 「……这是……什么…………?」 「是三秒。只要在三秒以内,我就能让那样东西自由地进出身体。」 「…………进出身体……?三秒……?」 韦兹内拉恍然大悟后,露出「这怎么可能」的表情。 「注意到了吗?是我的根源。」 韦兹内拉立刻站起,为了跟我拉开距离而跑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就算是在三秒以内,你居然让根源离开身体,更别说是用来殴打……!这种事不论怎么想都是违反秩序……呃啊────!」 受到在这瞬间从我体内飞出的根源撞击,韦兹内拉被再度撞飞,回到了这里。他摇摇晃晃地爬起,朝我瞪来。 「……啊啊……啊啊,是这样啊……!我知道了喔,你不是寻常人物的这件事!既然如此,你就再离开一次看看啊……!只要绑住你的根源三秒,就算是你也不会没事吧……我是紧缚神……这世上没有我无法绑住的东西──」 「咯哈哈。」 韦兹内拉瞪大了眼。因为绑住我的「紧缚槛锁绳牢狱」出现龟裂了。 「什么……」 「游戏结束了。」 尽管被红、蓝、黄、绿四种锁炼绑住,我也还是从容不迫地踏出步伐。 「……怎……么会……为什么……!」 「不过就是绑住了身体与魔力,祢难道以为就能束缚我的自由吗?」 我用双手抓住眼前的铁栏杆监牢,注入魔力将铁栏杆折弯。 「该死……该死……!」 那家伙转身决定逃走,背对着我跑了起来──在那之前,他的手腕就被我抓住了。 「虽说是束缚了五感,难道祢以为我就认知不到祢吗?」 我以「灭紫魔眼」反抗紧缚的秩序,以「根源死杀」之手斩断「紧缚槛锁绳牢狱」的锁炼。 「既然如此,这次就──」 紧缚神体内冒出庞大的魔力。 「……以绝对无法动弹的程度,将你五花大绑起来吧────!」 从锁炼的魔法阵中,再度伸出红、蓝、黄、绿的锁炼。数量比方才还多。这些无数的「紧缚槛锁绳牢狱」的锁炼,为了束缚我而笔直袭来。这当中的其中一条──只有红锁被我以空手抓住,并躲开除此之外的锁炼。 「没有祢无法绑住的东西是吗?既然如此,祢就不得不遵从那个秩序。」 我挥动手臂后,就强行操控着那条束缚魔力的红锁,将「紧缚槛锁绳牢狱」的其他锁炼绑了起来。于是,红、蓝、黄、绿的所有锁炼被捆成一条,反过来拘束起韦兹内拉的身体。 「什么……!等……等等……!」 他被自己创造出来的「紧缚槛锁绳牢狱」的锁炼层层缠绕,身体被束缚起来。于是,我在转眼间将紧缚神韦兹内拉捆了起来。 「……嗯……呃……啊──该、该死──放开我……放开我──!」 韦兹内拉就算竭尽魔力挣扎,也还是被「紧缚槛锁绳牢狱」的四色锁炼拘束起来,全身动弹不得。因为红锁束缚住了魔力、蓝锁束缚住了身体、黄锁束缚住了五感、绿锁束缚住了思考。看来他并不知道从那里逃脱的方法啊。 我俯瞰着像条毛毛虫一样倒在那里的男人,问道: 「就算习惯绑人,但被绑还是第一次吗?」 §28【诞生神】 在「嘎啦嘎啦」的声响之下,覆盖住艾莲欧诺露她们周围的铁栏杆与锁炼崩塌下来。因为紧缚神被「紧缚槛锁绳牢狱」拘束起来,魔法无法再维持下去了吧。 「嗯~终于自由了喔。」 在解除「四属结界封」后,艾莲欧诺露充满解放感地使劲伸了个懒腰。 「看样子,就唯有那个是特别的啊。」 我看向囚禁着温泽尔的魔法监牢。即使紧缚神的魔力衰弱到这种程度,那个监牢也没有崩塌,维持着坚固的防护。也就是说,他无论如何都不想放诞生神离开啊。 『洁姊姊……能带我到那里去吗?』 「交给……我……洁西雅……可是姊姊……!」 背着安妮斯欧娜,洁西雅朝着温泽尔跑过去。 「啊,不行啦!洁西雅,擅自过去很危险喔!」 艾莲欧诺露连忙追着她过去。 「…………不行……不行啊……那是我的妈妈……我要保护他……」 在我的脚边,韦兹内拉就像梦呓似的喃喃自语。由于五感被束缚住,所以他已经无法正常视物、听声了吧。我随手拿起那条锁炼,在地上拖着紧缚神前往尽头的魔法监牢。在我走近后,发现那里有着各式各样的壁画。 是画着关于神族的事情吧?乍看之下意义不明的壁画非常多。 『我来救祢了喔,温泽尔。』 安妮斯欧娜在紧紧靠近监牢铁栏杆旁的洁西雅背上,如此说道。 『我把魔王阿诺斯,还有洁姊姊与艾莲欧诺露带来了。』 温泽尔也站到铁栏杆的旁边。他把手从铁栏杆的缝隙之中伸出,温柔地摸着安妮斯欧娜的头。 「……真是拿这孩子没办法呢。因为会被堕胎神发现,所以我有跟你说不要来救我吧。」 那尊神以温柔的语调说道。 『……对不起……』 头上的翅膀消沉垂下,安妮斯欧娜向她道歉。 『可是,安妮斯欧娜等不下去了。想说再不快点的话……』 「你想早点出生吧。」 再度温柔地摸着安妮斯欧娜的头,诞生神温泽尔将视线朝我看来。 「我们是初次见面呢,魔王阿诺斯。我是被称为树理四神的秩序之一,名为诞生神温泽尔。」 温泽尔轻轻地微笑起来,这样向我打招呼。 「树理四神是什么?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秩序的根本,生命根源的基本原则,这些就称为树理四神。我是掌管诞生的秩序,抚育众生的诞生之神。」 掌管秩序的根本吗?说是树理四神,也就是还有三尊神吧。 「是类似米里狄亚的秩序吗?」 「要说类似,是很类似吧。只不过,米里狄亚是负责创造世界的神,而诞生神无法生下世界。树理四神本来位在众神的苍穹深处,不为人所知地持续担任着维持世界之干的责任。」 「唔,这里别说是深处,甚至还没进到众神的苍穹啊?」 在我带着「发生了什么事吗?」的言外之意问完,温泽尔就静静地点了点头。 「是在等候着你。」 他平静地向我笑着。 「我听说暴虐魔王迟早会来到众神的苍穹。为了在其他的树理四神之前见到祢,于是我决定在这座福斯罗纳鲁利夫里等待着。」 「是听谁说的?」 「是米里狄亚。因为他是我唯一的知心好友。」 「我不记得有跟米里狄亚说过我要去众神的苍穹,就连今天会来这里,也有一半像是偶然一样,为何他知道我会来?」 「我也所知不多。我就照顺序说明吧。」 温泽尔将视线看向安妮斯欧娜,接着说下去: 「这孩子──安妮斯欧娜是米里狄亚托付给我的新秩序。他希望我能以诞生神的权能让她诞生吧。」 「之所以无法断定,是因为祢没跟米里狄亚直接说到话吗?」 温泽尔露出沉痛的表情,点头肯定。 「我想这孩子已和你说明过,说自己是为了让这个世界温柔的秩序。遗憾的是,除了这孩子所说的事情之外,就连我也没办法查明清楚。」 他停顿了一下,倏地吸了口气。然后,再度以凝重的表情继续说明: 「魔王阿诺斯,在你转生之后,米里狄亚留在了地上。而我就和平时一样,待在众神的苍穹深处。我们之间,被你牺牲生命所施展的『四界墙壁』所隔开了。」 「的确,那是能对神族发挥绝大效果的墙壁。特别是能堵住神界之门呢。只不过,我不认为凭米里狄亚的力量穿不过去。」 「如果只是要穿越的话,他也有办法回到众神的苍穹吧。可是,因为创造了安妮斯欧娜,让他变得没办法这么做了。」 温泽尔以平静的语调说道。 「他的意志与这个行为,违背了自己作为创造神的秩序。米里狄亚无法反抗创造的秩序,让他的身体拒绝了穿越墙壁。」 违背创造神秩序的行为吗?要是没有「四界墙壁」的话,尽管要与自身的秩序斗争,也说不定还是有办法返回神界吧。如果是我所创造的墙壁,阻挡在想要创造新秩序的米里狄亚之前的话,这也太讽刺了。 「但他没有放弃,只将安妮斯欧娜送到了这里。」 诞生神一面摸着安妮斯欧娜,一面说道: 「这孩子还没有出生,是即将诞生的秩序。我想这是米里狄亚要给我的讯息,希望能以我的权能让这孩子诞生。」 就像个温柔的母亲一样,温泽尔注视着安妮斯欧娜。 「我对安妮斯欧娜注入了竭尽所能的力量。于是,安妮斯欧娜的秩序萌芽,让这座芽宫神都福斯罗纳鲁利夫诞生了。」 「嗯──为什么要让安妮妹妹诞生,结果却形成了城市啊?」 艾莲欧诺露感到了疑问。 「跟痕迹神所有的痕迹大地与娜芙妲的局限世界一样,也就是安妮斯欧娜的秩序在具体化后,所形成的神域就是这座城市。」 「如同魔王阿诺斯所说。只不过,就算用上诞生神的秩序,安妮斯欧娜也依旧还是根源胎儿,没有办法诞生。」 「为何?」 「我能想到几个理由。首先第一个,是安妮斯欧娜的诞生违背了现存的秩序。不是其他,正是违背了这个诞生神的秩序。所以我才会无法让这孩子完全地出生吧。」 违反诞生的秩序的存在,哪怕诞生神用上他的权能也无法出生吗? 「可是,米里狄亚是为了让世界温柔,才想创造出安妮斯欧娜的秩序吧?总觉得这和违反诞生神的秩序的说法有点矛盾呢。」 莎夏说道。 「啊──确实是这样喔。我不觉得诞生神的秩序会是像阿贝鲁猊攸那样危险的秩序,这部分是怎样啊?」 艾莲欧诺露向诞生神问道。 「诞生神是掌管着生命与根源的诞生。生物在胎内孕育子女,就是经由诞生神温泽尔的秩序。」 「……违反了这个秩序,反倒让人觉得像是不好的秩序喔?」 艾莲欧诺露感到疑问,安妮斯欧娜就悲伤地垂下视线。洁西雅回过头,埋怨地瞪着艾莲欧诺露。 「是在……欺负……安妮吗……?」 「不、不是喔。我不是在说安妮妹妹怎么了,而是在说安妮妹妹的秩序!你看嘛,破坏神虽然是把世界破坏得乱七八糟的过分秩序,但莎夏妹妹只要不喝醉的话,就人畜无害喔。」 「最后一句很多余喔……」 莎夏的冰冷视线刺在艾莲欧诺露身上。举起小手,米夏问道: 「创造安妮斯欧娜的,真的是米里狄亚?」 米里狄亚与温泽尔被墙壁隔开,无法见面。这有可能是某人假冒米里狄亚的名义将安妮斯欧娜送来,试图要欺骗温泽尔。 「安妮斯欧娜是经由『创造之月』亚蒂艾路托诺亚所创造,送到这里来的。除了米里狄亚之外,没有神族能做到这种事。」 虽然亚露卡娜也能使用「创造之月」,但以代行者之身,是没办法发挥出足以改变秩序的力量。 我也不觉得她会这么做。 「也就是说,安妮斯欧娜虽然违反诞生神的秩序,却是为了让世界变温柔的秩序?」 「……这会是怎样的秩序,我一点头绪也没有耶……?」 莎夏一面这么说,一面苦恼起来。 「安妮斯欧娜无法诞生的其他理由是什么?」 「堕胎神安德路克。堕胎的秩序在妨碍安妮斯欧娜的诞生,想要让她死产。而这所代表的是,对这个世界来说,安妮斯欧娜是所不期望的生命。」 「也就是堕胎神的职责,是要抑制会扰乱世界秩序的事物诞生吗?」 对于我的询问,温泽尔点了点头。 「正如你说的。」 「只不过,这就怪了。堕胎神安德路克与诞生神温泽尔难道不是相反的存在吗?」 停顿了一会后,温泽尔说道: 「我跟安德路克确实是相反的秩序没错……?」 「安妮斯欧娜的诞生,不仅违反了堕胎神的秩序,也违反了诞生神的秩序。居然同时违反了相反的两个秩序,这是为什么?」 在数秒之间,沉默笼罩着这里。 「……我不知道……或许,说不定是因为安妮斯欧娜不受所有秩序欢迎……要说的话,就是这个世界本身在忌讳她的诞生吧……」 米里狄亚之所以无法来到这里,也是因为创造神的秩序在拒绝安妮斯欧娜的诞生。这种看法未必是错的吧。 「意思是比起神族称为不适任者的我,世界觉得更需要避免安妮斯欧娜的诞生吗?」 「……是的……」 秩序与秩序之间会紧密地互相影响。就像没有创造就没有破坏一样,没有诞生也就没有堕胎。所有的秩序好比是让世界循环的存在,而扰乱这个循环的就是安妮斯欧娜啊。这样想的话,也会觉得很奇妙。所谓的神族,尽管各自有着特有的秩序与特有的意识,全体也还是表现得宛如一个秩序吗? 「尽管无法确定是否与此有关,但安妮斯欧娜就只能以不完全的状态出生。她有着不足的东西。那会是什么,肯定就只有米里狄亚知道吧。而恐怕──」 「安妮斯欧娜应该自己知道那是什么吗?」 温泽尔点了点头。 「知道你迟早会前往众神的苍穹的也是安妮斯欧娜。这是米里狄亚托付给她的话语吧。就算是不完全,只要让她出生的话,应该就会完全回想起米里狄亚的讯息了。」 「既然如此,那就简单了。只要让安妮斯欧娜出生,找出不足的东西,让她成为完全的秩序就好。这样世界就会变得比现在温柔。」 我把手伸向魔法监牢。 「退后。我帮祢破坏掉监牢。」 「不,只要我留在这里,堕胎神安德路克就会再度过来吧。我想要再试着说服他一次看看。」 「有对话的余地吗?」 「……我不知道。尽管如此,我也是他的姊姊。只要安德路克觉醒了要违背秩序的感情,就算不毁灭他,也应该能让安妮斯欧娜诞生……」 这反过来说,就是堕胎神没有像是情感的感情啊。 「要是无法说服的话?」 带着做好觉悟的表情,诞生神说道: 「……到时就没办法了。毁灭他吧……魔王阿诺斯,当你遇见安德路克时,也请不要手下留情……」 『……不行……!』 安妮斯欧娜大声喊道。在将视线看过去后,就见她以认真的语调说道: 『……不能毁灭掉堕胎神,因为米里狄亚是这么说的喔……!』 §29【安妮斯欧娜之谜】 疑惑的气氛笼罩着这里。莎夏一脸凝重地沉思,在米夏眨了眨眼后,微歪着头。最先开口的是艾莲欧诺露。 「明明是因为堕胎神的秩序让安妮妹妹无法出生,却不能毁灭掉堕胎神,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我不知道,可是,安妮斯欧娜的记忆是这样说的。说不能毁灭掉堕胎神安德路克……』 「……是指能说服安德路克吗?像是他其实是个好神之类的?」 莎夏说道,温泽尔就露出过意不去的表情。 「堕胎神安德路克是忠于自身秩序的神族。跟我和米里狄亚不同,没有要违背自身秩序的意思……」 「不过,温泽尔觉得有办法说服他吧?」 在这瞬间,温泽尔一副苦于回答的样子。 「……要是安德路克觉醒了自身的感情,我想这会是最好的方法。不过,不能拘泥在这件事上。最该优先的是要让安妮斯欧娜诞生。但愿这个世界能变得更温柔一点。」 像在表示觉悟一样,诞生神温泽尔说道: 「这是米里狄亚,还有我的愿望。」 「嗯~这样的话,我就越来越搞不懂了喔?到底为什么米里狄亚会说不能毁灭掉堕胎神啊?」 同时歪着食指与脑袋,艾莲欧诺露一脸疑惑的表情。 「米里狄亚恐怕在顾虑我吧。作为同样有着妹妹的姊姊,他肯定是体谅我不得不对安德路克下手的心情。」 轻轻吁了口气,他遗憾地说道。 「可是,安德路克跟米里狄亚的妹妹阿贝鲁猊攸不同,并不懂事。」 米里狄亚是想避免毁灭朋友的妹妹吗?虽是有可能的事,但真的就只有这样吗?也有其他意图的可能性吧。 「就算是暴虐魔王,也没办法让神族的感情觉醒吧?」 「没什么,这种事我早就试过了。轻而易举喔。」 温泽尔很惊讶似的张大嘴,瞪圆了眼。 「……让安德路克的感情觉醒吗?」 「如果只是要让他觉醒的话。说不定会有点粗暴喔?」 温泽尔点了点头。 「要是能不用毁灭他的话,我求之不得。」 「如果米里狄亚期待我这么做的话,事情就简单了。」 米夏转向我说道。 「无法断定?」 「到底是无法啊。」 「不过,要是安德路克的感情觉醒的话,就不用跟他战斗了吧?尽可能地不要毁灭秩序,感觉各种麻烦事也会比较少的样子……」 我朝着这么说的莎夏,缓缓地将视线看过去。 「……不是吗?」 「即使觉醒了感情,也不清楚他会不会反抗秩序。就算是诺司加里亚,最后也在我的面前感到了恐惧。但怎么看都不觉得他有洗心革面啊。」 我将视线移向温泽尔,继续说道: 「话虽如此,也还是有可能让安德路克成为伙伴的。现在还是不要强行让温泽尔离开这座监牢会比较好吧。不要把事情闹大,等待着堕胎神。要是出现的话,总之,温泽尔就先试着说服他吧。神族对抗秩序的关键是爱与温柔。最有可能让他觉醒爱与温柔的,除了作为姊姊的祢之外别无他人。」 「……我知道了……」 「别太逞强。要是不行的话,再来只要交给我就好了。」 万一要毁灭他,也不能让温泽尔动手。 「堕胎神何时会回到这里?」 「我不知道。我想不需要等太久的时间,恐怕就两、三天左右。」 「既然如此,那我们要怎么做?在等待他的时候,要先去找阿贝鲁猊攸涂鸦过的石板吗?」 莎夏这样提议着。 「不,要先确认是否真的是因为有堕胎神的秩序,才让安妮斯欧娜无法诞生。意外地,这种事说不定只要强行制伏的话,就有办法解决了。」 「又在说乱七八糟的事了……」 「啊~不过,如果是阿诺斯弟弟的话,说不定真的能做到喔。」 莎夏与艾莲欧诺露投来有点半傻眼的眼神。我没什么放在心上,向温泽尔问道: 「还有其他安妮斯欧娜无法出生的理由吗?」 「再来就只剩下一个。那就是她为了出生而必要的东西被夺走了。」 温泽尔答道。 「唔,这我已经听过了。是没有心的人偶、没有魔力的容器、没有身体的魂魄吧。」 她点了点头。 「听说就在这座城市的某处,祢有掌握到下落吗?」 「没有心的人偶放在没有屋顶的宅邸之中,没有魔力的容器陈列在没有门的店铺里,没有身体的魂魄埋在没有墓碑的墓地内。」 这么说来,在过来的半路上是有看到好几栋奇怪的建筑物啊。 「知道得这么详细却没有动手,是因为祢在这之前就被堕胎神打败了吗?」 「虽然也有这个因素,但究竟哪一个是真的,就连我的神眼也无法看穿。」 「意思是,不只一个?」 「是的。没有屋顶的宅邸,在这座福斯罗纳鲁利夫里就有好几栋,里头都必定存在没有心的人偶。没有魔力的容器与没有身体的魂魄也一样。由于它们发出的魔力波长全都看起来一模一样,所以连要区分都很困难。」 『……安妮斯欧娜也不知道哪一个是真的……』 这座城市是安妮斯欧娜秩序的具体化。也就是说,为了出生而必要的东西会被夺走,就等同是她的秩序遭到扭曲了。要是她能够自行出手让自己出生的话,那她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而且,那里还有着堕胎的守护神……」 「只要知道这些就够了。总之就先凑齐这三样。米夏、莎夏。」 米夏眨了眨眼睛,莎夏就像在打量似的看着我。 「你们留在这里。知道该做什么吧?」 米夏点了点头。 「也就是要避免让堕胎神发现到,保护好温泽尔对吧。」 莎夏说道。 「最坏的状况,也只要在我来之前争取时间就好。」 「只不过,魔王阿诺斯。即使是相反的秩序,神族也不会毁灭神族。」 温泽尔说道。 「通常来讲呢。要是接近安妮斯欧娜的诞生,就没办法这样了。只要衡量起诞生神的丧失与安妮斯欧娜的诞生,他们应该就会不得不去选择更不会扰乱秩序的做法。」 我将魔眼朝向诞生神,注视着从他身上溢出的魔力。 「祢现在也还在为了让安妮斯欧娜诞生,在持续施展祢的权能吧?」 「是的。」 「既然如此,只要现在毁灭祢,安妮斯欧娜就不会出生。就算假设我们成功让堕胎神的感情觉醒了,这也不一定会往好的方向发展。也能认为他会行凶杀祢吧。」 在想了一下后,温泽尔再度说道: 「……我知道了……照你说的去做吧,魔王阿诺斯……」 「很好──那我跟洁西雅还有阿诺斯弟弟,就去努力地把安妮妹妹生下来喔──」 艾莲欧诺露这么说,洁西雅展现出干劲来。 「安妮……就交给……洁西雅我们吧……!魔王军是……不败的……!」 『嗯,谢谢姊姊。』 安妮斯欧娜紧紧抱住了洁西雅的背。在这瞬间,她就以猛烈的气势跑了出去。 「……洁西雅……要去了……!我可是……姊姊……!」 「啊,不行啦!洁西雅!」 艾莲欧诺露慌慌张张地追在她们后面。 「魔王阿诺斯,最后还有一件事。」 我正要转身离开,温泽尔就说道: 「如果你要毁灭堕胎神的话,到时在毁灭他之后,请尽早地于一天之内让安妮斯欧娜生下来。」 「为何?」 「堕胎与诞生是里与表的秩序。如果堕胎的秩序消失,整合就会瓦解,让世界倾向于诞生吧。要是诞生的秩序变得太强,安妮斯欧娜说不定就会以不期望的形式诞生。」 只要一个齿轮失常,全体的运作就会紊乱。还真是麻烦啊,所谓的秩序。 「我知道了。哎,只要有一天就够了。」 「还有,感谢你对韦兹内拉的处置。」 我朝着以锁炼拖到这里来的紧缚神看去。 「是在说什么?」 「因为那孩子爱慕着我……因为我担心那孩子的安危,所以你才没有毁灭他吧?」 诞生神带着满面笑容说道: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韦兹内拉还像个小婴儿一样,独占欲太强了。虽然我想他一定能成长为好孩子的……」 哎,尽管有点扭曲,但紧缚神所拥有的毫无疑问是对母亲的爱情。这家伙也是能反抗自身秩序的神族吧。 「没什么,因为正好有条合手的锁炼呢。就只是绑起来比毁灭他来得简单。」 温泽尔忍不住微微笑起。 「魔王阿诺斯,你果然就跟米里狄亚说的一样呢。」 然后,他就彷佛在祈祷似的说道: 「我相信如果是你的话,就一定能让米里狄亚所希望的温柔的秩序──安妮斯欧娜生下来的。」 「温泽尔。这么说来,我有件事忘了问祢。」 「是什么事?」 我指向莎夏。 「在那里的莎夏是破坏神阿贝鲁猊攸的转世。而根据她想起的记忆,米夏说不定是米里狄亚的转世。」 指向莎夏的手指,这次是指向米夏。 「祢知道什么吗?」 温泽尔将神眼直直地望向米夏。过了一会,他左右摇了摇头。 「我感受不到创造神的秩序。要是没有秩序,我就没有办法辨别。」 「这样啊。那就算了。」 我转身离开,背对着他说道: 「有时间的话,就跟她们说说米里狄亚的往事吧。这样说不定会让她们回想起什么。」 §30【创造神的往事】 就在我离开宫殿之后没多久。 「……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做?」 莎夏将视线看向监牢里的温泽尔,并如此说道。我经由米夏的魔眼看着这一幕。 「总之,必须要想办法处理这个紧缚神吧?就这样绑着,等到堕胎神回来时也会让他起疑心……」 莎夏往下看着被锁炼捆起,倒在地上的紧缚神韦兹内拉。 「藏在哪里?」 米夏问道。 「就只能这么做了吧……?但要是看不到人的话,他也一样会起疑心吧?」 「堕胎神安德路克今天不会回来吧。能就这样让他再稍微待一阵子吗?」 诞生神温泽尔边这么说,边从监牢的缝隙之间把手伸出。在从指尖发出魔力后,紧缚神就轻轻飘起,被拉到了铁栏杆前。他温柔地摸着韦兹内拉的头。由于五感遭到束缚,所以他应该几乎没有触觉,然而韦兹内拉却露出了些许安心的表情。 莎夏在将视线朝向米夏后,她就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就再一下喔。」 「真是对不起呢。这孩子其实是个非常温柔的好孩子。虽然你们说不定没办法相信我的话……」 「我相信。」 米夏以淡淡的语调说道。虽是缺乏感情起伏,但是在眼睛深处确实能看到温柔的神色。温泽尔轻轻扬起微笑。 「是叫做米夏吗?你这种地方,很像米里狄亚呢。」 米夏眨了眨眼睛。 「很像?」 「是啊。非常地像。虽然好像没伴随着创造神的秩序,但是就跟阿贝鲁猊攸回想起的记忆一样,你说不定就是米里狄亚呢。」 莎夏与米夏面面相觑。 「奇怪的感觉。」 「我在得知自己是破坏神的时候,也是这种心情喔。」 两人再度转向温泽尔。 「他是怎样的人?」 听到米夏这么问,温泽尔彷佛在遥想过去似的望向远方。 「他是个沉默寡言,温柔的神。经常从神界看着地上。」 「祢说的神界,是比这里还远的地方吧?在穿过神界之门后,次元也会不同。神族能从这种地方看到地上吗?」 莎夏疑惑地问道。 「米里狄亚是创造神,是创造这个世界的秩序。不论地上、苍穹、地底,全都像他的庭院一样。只要创造神米里狄亚想要,就能将整个世界尽收眼底吧。」 「所以米夏的魔眼才会很好吗?」 莎夏就像忽然注意到一样地说道。米夏微歪着头。 「无法看这么多。」 「……大概就跟我一样,是把秩序留在哪里了吧?连温泽尔都感受不到创造神的魔力,米夏也无法使用『创造之月』……」 米夏眨了两下眼睛。 「假如我是米里狄亚……」 即使并非全部,但是跟已经取回了破坏神记忆的莎夏不同,米夏没有回想起任何事情。会感受不到真实感,可说是理所当然吧。 「也是呢……毕竟还没有确定……」 莎夏「嗯~」地烦恼起来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把脸抬起。 「啊,不好意思。那个……是说到哪里了……?」 莎夏尴尬地说道。温泽尔平静地微笑起来,继续说道: 「米里狄亚拥有一双能看得很清楚的神眼。但也因为如此,他比谁都还要清楚世界是残酷的。这让我想起他一面注视着地上,一面带着宛如在扼杀心灵似的表情,伫立在众神的苍穹上的模样。」 温泽尔当时是在守护着这样的他吧。总觉得他对于米里狄亚的爱情,从他的话语之中传达过来了。 「在漫长的岁月里,他一直在看着世界。他作为创造的秩序的职责,在创造完这个世界后几乎结束,他所能做的顶多就是在一旁看着。我曾一度问过他。为什么要这样地一直看着世界?」 「他怎么说?」 米夏问道。 「米里狄亚说他创造了不温柔的世界。」 这句话让她有所感触吧,米夏低头沉思起来。 「我们这些神、这个世界的秩序,就彷佛流动的河水一般。这道河水就算会在途中分流,主流也不会改变,况且这还不是能被挡下的平稳水流。」 温泽尔带着悲伤的眼神说道: 「尽管如此,他……米里狄亚也还是祈求着。希望能创造出温柔的世界。然而,在他所创造出来的这个世界上,人类与魔族、还有其他种族却在互相斗争、彼此伤害着。就连同为人类、同为魔族的人们之间,争执的源头都不曾有一刻消失过。世界总是处在战火之中,是个鲜血与叫喊不曾间断过的,有如地狱一般的场所。」 米夏微微颤抖的手,被莎夏轻轻握住。 「不将目光移开,是他所能做到的唯一赎罪吧。只有与某人共有悲伤,是对创造出地狱的自己的惩罚。」 「米里狄亚这么说了……?」 对于米夏的询问,温泽尔左右摇了摇头。 「他不曾这么说过。虽然如此,唯独这件事我能带着确信地说出来──他是个非常温柔的神。」 米里狄亚说不出口吧。觉得自己没资格说这种话,一直在责备着自己。不知道是几千年、几万年、几亿年。打从创世以来,他就一直不为自己找借口,只是持续地看着世界。 「米里狄亚一直在看着这个冰冷且残酷的世界,却在某一天看到了朦胧的希望。」 直直注视着温泽尔的眼睛,米夏开口问道: 「阿诺斯……?」 「嗯,没错。拥有足以击败神的力量的暴虐魔王,颠覆秩序的不讲理的化身──魔王阿诺斯。对众神来说可谓天敌的他,但是对米里狄亚来说,却是一道微弱的光芒。」 温泽尔彷佛回想起当时的情况般说道: 「米里狄亚曾对我说过,他还以为自己会被憎恨着。实际上,魔王阿诺斯不曾原谅过创造神吧。因为对他来说,我们就像是玩弄生命一样的存在。他也没有辩解吧。说不定还曾经认为,如果魔王能毁灭众神,创造出新世界的话,会是最好的结果了。」 很像是米里狄亚会有的想法。 「所以,米里狄亚装出没有在关注地上的模样,就只是作为创造神的秩序降临在魔王面前了。」 「……阿诺斯没有毁灭他……」 温泽尔点头肯定米夏的话语。 「米里狄亚说他们聊到了天明。他就像平时一样面无表情,淡淡地,却非常高兴的样子。虽是微弱的光芒,但确实照亮了置身在黑暗之中的他吧。不久后,魔王向米里狄亚提出了要一起迈向和平的提议。」 「那个提议,是将世界分成四块的墙壁?」 「是的。人类、魔族、精灵,就连神都被魔王所建造的墙壁隔开。然后,漫长的漫长的战争因缘,就在这时终于中断了。在世界诞生之后,不知度过了多少夜晚,如今才第一次,真的是第一次,让地上迎来了难以置信的和平。」 温泽尔以充满热情的语气说道。对他来说,这是期盼已久的事情吧。另一方面,听到他这么说的莎夏,惊讶似的张大了嘴。 「……等等,所以是什么?祢是说直到仅仅两千年前,人类与魔族都一────直在战争吗?」 「在一个种族毁灭,生命的数量减少后,战争有时也会平静下来。不过潜在的火种,从未有一天断绝过。对我们来说,如今这个世界处在甚至是不自然的奇迹之中。」 「……现在……居然是世界有史以来的首次和平……」 莎夏忍不住茫然说道。 「很像是阿诺斯。」 对于米夏的感想,莎夏回以感到无言的笑容。 「这虽是我的推测,但米里狄亚恐怕是认为现在的和平还不完全吧。所以才会创造出安妮斯欧娜。」 米夏眨了眨眼睛,向温泽尔问道: 「秩序的整合?」 「是的。为了带来和平,魔王阿诺斯夺走了破坏神的秩序。就如我方才说的,世界处在不自然的奇迹之中。现在的和平,往往是建立在即将崩溃的危险平衡之上。所以还差一步,为了要掌握真正的和平,必须调整这个世界的秩序。」 温泽尔直直注视着米夏,温柔地向她微笑。 「米里狄亚绝对不会把世界交给他人,只让自己在远处旁观吧。还差一步。假如你就是米里狄亚的话,即使失去了记忆,如今也肯定还在为了掌握真正的和平而奋战吧。」 米夏沉思起来。不过,她像是不懂似的歪着头。温泽尔以温暖的表情看着她的这副模样。只不过,她忽然以凝重的眼神看向两人,开口说道: 「我必须得向你们两人说明才行呢。」 「……等等……」 莎夏打断温泽尔的话语说道: 「就要想起来了……」 她的眼睛,彷佛创星一样发出了蓝光。是方才的对话成为契机了吧,破坏神阿贝鲁猊攸的记忆就要苏醒过来了。 「……阿诺斯……」 莎夏经由魔法线呼唤着我,以「意念通讯」将过去的记忆送来── §31【天父神与创造神】 这是他遥远的记忆── 月明星稀的深夜时刻,守护王都盖拉帝提的圣明湖。一名男子走在涌出圣水的湖面上,他带着黄金的头发与燃烧般的火红魔眼。背上长着光翼的那尊神族,是让秩序诞生的秩序,称为天父神诺司加里亚。 「服从吧。神圣之水啊。神的话语乃是绝对的。」 诺司加里亚在踏上水面后,湖面就泛起巨大的波纹。彷佛要避开他的脚,湖水卷起漩涡,形成了深邃的空洞。朝着那个洞穴,天父神往下飘去。不久后接近湖底,将视线看过去的诺司加里亚就说道: 「服从吧,大地啊。神的话语乃是绝对的。」 「轰、轰、轰、轰轰!」响起地鸣,地面像让路似的变形起来。构筑出有如漩涡般的洞穴后,诺司加里亚就飞了进去。在不断地不断地下降后,就能渐渐看到朦胧的光亮。天父神无声无息地飘落在这里。周围飘浮着大量以圣水构成的水球──圣水球。诺司加里亚将视线朝向当中一颗特别大的水球。 「胎动啊,响起吧。此刻,新的秩序于此诞生。」 在低沉庄严的声音响起后,圣水球之中就充满淡淡的光芒。中心有着小小光球。这是根源──过去曾是人类之人的根源。强大魔力经由圣水之力与天父神的秩序注入那个根源,散发出难以想像的力量。 「以天父神的权能,伴随着憎恨而活的人类啊,授予汝新的魔法秩序之名。『魔族断罪』、『根源母胎』。以这两个常理、两股力量,汝等要毁灭魔王,歼灭其子孙们。」 立体魔法阵画在周围的圣水球上,将魔法线连到那个根源之上。大量的魔力注入,中央的圣水球如星光般闪烁着。 不久后,那个淡淡光球──杰鲁凯的根源就一分为二了。 「憎恨魔王、憎恨魔族。偏离这个世界的架构的不适任者,你要永远地一直憎恨下去,绝对不能原谅他的存在。此乃世间的常理、是天理,也就是『魔族断罪』的魔法秩序。」 诺司加里亚微微露出笑容。 「于是,『根源母胎』会孕育生命。神的分身、虚假的根源、无心的杀戮士兵,也就是纪律人偶洁西雅。」 天父神的光翼展开,在圣水球上画出黄金的魔法阵。 「将暴虐魔王毁灭吧。将迪鲁海德的魔族毁灭吧。将他转生的所有容器尽数毁灭,让他的根源永远地旁徨下去吧。神的话语乃是──」 为了覆盖住黄金的魔法阵,再度叠上好几层的魔法阵,渐渐构筑成球状的立体魔法阵。金色粒子升上天空,开始弥漫起来。诺司加里亚把双手夸张地举起。 「──绝对的!」 「祢错了。」 白银光芒自遥远的天空洒落,宛如神刃劈下一般,将黄金的球体魔法阵一刀两断。天父神瞪向眼前。翩翩飘落在那里的是一片雪月花。不知不觉间,「创造之月」亚蒂艾路托诺亚已在天上闪耀。 「神不是绝对的。」 发出静谧的声音,伴随着雪月花在此降临的,竟是有着银色长发的少女──创造神米里狄亚。他的双眼直直看向诺司加里亚。 「哈哈!」 天父神忍不住发出冷笑。那道笑声总觉得缺乏感情,就只是毫无生命感地响彻开来。 「创造世界的创造之神啊。祢遵从秩序,成功将魔王的身体与根源分离了。向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献殷勤,假装是他的伙伴,让魔王转生了。」 诺司加里亚慢慢地走近米里狄亚。 「神的计画乃是绝对的。借由『魔族断罪』与『根源母胎』这两个魔法,偏离架构的不适任者的命运,将会再度被固定在秩序的内侧。」 「祢认为如果是转生之前,就能够毁灭魔王。」 诺司加里亚露出无畏的笑容。 「不只是天父神,所有的秩序都这样判断了。」 「祢错了。」 米里狄亚静静说道。 「祢──创造神的秩序,说这个方法无法打倒魔王吗?」 他左右摇着头。 「不论是『魔族断罪』,还是『根源母胎』都不温柔。只会伤害人的秩序是错的。」 「哈哈!」 再度忍不住发出冷笑,天父神说道: 「神是不会犯错的。」 「祢觉得是正确的?」 米里狄亚以毫无生命感,却感觉很悲伤的声音问道: 「祢不知道这两个魔法会产生怎样的结果吗?」 「这是常理,是秩序。而明天世界也会正常运转。神的天理乃是绝对的。」 「诞生的不是秩序,而是悲伤;不是常理,而是悲剧。会产生泪水的秩序才不正确。」 「神没有悲伤。那就只是秩序,为了让这个世界一直维持在应有样貌之下的存在。悲伤不是神的责任,那是渺小生命们所要背负的宿命。」 带着悲伤的眼神,米里狄亚注视着诺司加里亚。 「……对不起……没有温柔地创造祢……」 创造神眨了两次眼睛。第一次眼睛染成了白银色,第二次化为「创造之月」亚蒂艾路托诺亚。 「创造成温柔的秩序。」 米里狄亚忍不住低声说完,温柔地注视起圣水球里的根源。其中一个根源缠绕上白银月光,缓缓离开到圣水球之外。轻轻飘浮的光球来到米里狄亚身旁,落在他的手上。 「啊啊,原来如此。我理解了喔。祢已经疯了啊。」 「疯的是祢。」 将米里狄亚的话语「哈哈!」一笑置之,天父神说道: 「就来救济祢吧。创造神,受暴虐魔王扰乱扭曲的秩序啊。就接受天父神之力,恢复成原本的姿态吧。」 诺司加里亚的魔眼发出红光,他让双手分别窜起白银与黄金的两道火焰。 「接受神之双炎的审判吧。」 在这瞬间,白银火焰与黄金火焰将米里狄亚包覆起来。「轰隆隆隆隆隆隆────」发出轰响,火焰激烈地卷起漩涡。只不过── 「冰晶。」 米里狄亚在瞥了一眼后,他周围的火焰就在眨眼间立刻冻住,粉碎四散了。 「以神剑罗德尤伊耶下达审判。」 诺司加里亚的周围窜起了无数火焰,并接二连三地变化成闪耀着黄金光芒的神剑罗德尤伊耶。 「受魔王扭曲的愚蠢秩序──创造神米里狄亚。真是可怜。就以这把神之刃,讨伐疯狂的神之心吧。」 从前后左右上下袭来的无数把罗德尤伊耶猛烈射出,被米里狄亚尽数纳入视野,并从眼中发出白银光芒。 「『源创神眼』。」 转眼之间。在这瞬间,罗德尤伊耶改变前进方向,让剑刃与剑刃交错。一面发出「当啷、当啷」的声响,所有的神剑一面交错在一点上,最后被光芒笼罩起来。 「冰世界。」 从光芒之中出现的是小型的玻璃球体。宛如魔法模型一样,在内侧构筑着降雪的冰世界。光芒扩大,雪月花有如暴风雪般飞散。 「……唔……呃……!」 诺司加里亚的身体被吸向那个小型冰世界的模型之中。哪怕天父神为了反抗而竭尽魔力,也只有稍微减缓了吸引的速度。 「暂时在里头待着。」 「哈哈!」 尽管下半身已被完全吸入,诺司加里亚还是张开右手给他看。那里有着方才被一分为二的其中一个根源。是从圣水球里抓出来的吧。 「『魔族断罪』的秩序在我手上。而凭祢的权能,无法重新创造『根源母胎』。所以只是早晚的差别吧。让秩序诞生的秩序如果一直被囚禁在这种地方的话,这个世界就会无法正常地发挥机能。这祢也是知道的。」 身体被更加吸入,诺司加里亚一面只将脸与手勉强地伸出来,一面胜券在握似的得意地说道: 「魔王会毁灭。世界不会改变。神的秩序乃是绝对的。」 诺司加里亚被完全吞进玻璃球的世界里了。米里狄亚不理会他,将手上淡淡发光的根源轻轻地拥入怀中。 「就如他所说的,我没办法帮助你。」 在夜空中闪耀的亚蒂艾路托诺亚,将白银光芒洒落在创造神身上。他就像是被这道光邀请一样,慢慢地浮上天空。 「但是,希望你能尽可能温柔地诞生。」 米里狄亚以「源创神眼」温柔地注视着那个根源。为了弥补被分割成一半的根源,他创造出新的根源,在那里融合起来了。 「希望你能等两千年。将你从那个悲剧之中解放出来的人一定会来的。」 米里狄亚温柔地放开了那个根源。那个根源画出「根源母胎」的魔法阵,朝着上下立起了耀眼的光柱。那是即使身为拥有优秀魔眼之人,也几乎无人看见的秩序之光。那道光辉彷佛是支撑天地的支柱。米里狄亚升上天空,在不知不觉间周围变成漆黑的天空。那里是生命所无法抵达的,称为黑穹的场所。在他眼前,飘浮着魔王城德鲁佐盖多的下层部分。 「阿贝鲁猊攸。」 米里狄亚的掌心上飘起雪月花,变成小小球体──创星艾里亚鲁。就像要将记忆交给妹妹一样,他朝着德鲁佐盖多放出了那颗创星。 「我会实现祢的愿望。虽然直到最后都无法见面,但我的心一直都陪伴在祢的身旁。」 艾里亚鲁一面发出苍白光芒,一面缓缓地溶入德鲁佐盖多之中。 「不久后,世界将会失去秩序,遭到混沌吞没。这会是开端。温柔──的开端。但愿如此。」 创造神宛如在说给妹妹听似的说道: 「祢会再度恋爱,然后一定会回想起来。因为我将希望、将安妮斯欧娜留在这里了。就和魔王一起找到她吧。还有──」 以静谧的声音,米里狄亚轻轻低语: 「要是总有一天和平到来的话,请回想起来。我曾在这里战斗过。」 用指尖轻轻碰触着魔王城的外墙,米里狄亚说道。 「为了让世界变得温柔。」 §32【没有心的人偶】 离开温泽尔所在的宫殿后,我们沿着芽宫神都福斯罗纳鲁利夫的大街南下,来到那道门前。门内有着庭园,尽头耸立着没有屋顶的豪华宅邸。 「安妮……是……这里吗……?」 洁西雅向身旁的安妮斯欧娜问道。 『嗯。虽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真货……』 「嗯~没有屋顶的宅邸有很多间呢。是要怎么找出真货啊?」 艾莲欧诺露就像在说要全丢给我去做一样地看过来。 「总之先去看看实物吧。虽然从外头窥看就好,但很不巧,在这个神域里,魔眼的运作会受到阻碍。」 在脑海中的一隅,播放起因为与温泽尔的对话而回想起的莎夏记忆。我将这段影像也传送给艾莲欧诺露她们。 「哇喔,能在脑中看到什么喔!」 「好像又回想起来了。边找边看就好。」 我边说边将庭门大开,毫不迟疑地走进去。艾莲欧诺露从后面跟上。即使稍微警戒着四周,也没特别发现到威胁,没发生任何事情就来到宅邸前。 在打开门后,「叽」地响起老旧声响。 「咦?很暗喔。」 虽然没有屋顶,但上面楼层挡住了光亮,让宅邸的一楼很昏暗。 「我来……照亮……!」 洁西雅从魔法阵中拔出光之圣剑焉哈雷,在宅邸里发出光亮。室内干净到让人毛骨悚然。笔直铺设的红毯前有一道阶梯,通往楼中楼。地毯两侧排列着骑士的铜像,墙上挂着好几幅画。没有人的气息。 如果是无人使用的宅邸,感觉会蒙上一层灰,但不论是地板、铜像还是阶梯的栏杆,全都像是擦过一样地闪闪发光。不觉得守护神会跑来打扫。因为是神域,所以不同于地上是不会脏的吧。 「走吧。」 我走在地毯上。 「话说回来,没有心的人偶是长得怎样啊?」 艾莲欧诺露竖起食指,歪头困惑着。 「……是……这个吗……!」 洁西雅用焉哈雷照着铜像,勇敢地用魔眼看过去。 『那是普通的铜像。』 一面让头上的翅膀抖了一下,安妮斯欧娜一面说道。 「……竟然是……普通的铜像……」 洁西雅沮丧地垂下肩膀。 「安妮斯欧娜,你知道没有心的人偶的外表与魔力吗?」 『我想大概是一般的人偶……不过,我没有看过……外表说不定会变化,没有一定的样子……安妮斯欧娜除了没有心的人偶之外,知道的并不多……』 安妮斯欧娜头上的翅膀似乎很沮丧地消沉垂下。洁西雅小碎步绕到她的正面。 「没问题……的……!安妮……洁西雅会找到的……!」 就像在打气一样,她用力地握起拳头。 「不需要……沮丧……交给……姊姊……!」 语罢,安妮斯欧娜就开心地微笑起来。 「话说回来,我一直都很在意喔,既然说是没有心的人偶,果然就没有心吧?可是,人偶一般来说都没有心不是吗?」 艾莲欧诺露一脸悠哉地问道。 『……嗯。不过,不是一般的人偶,而是没有心的人偶……因为安妮斯欧娜的秩序是这么说的……』 「这是什么意思啊?」 她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对不起……』 「……洁西雅……知道了……!」 洁西雅这么说,安妮斯欧娜很惊讶似的看着她。 『真的吗……?』 「洁西雅……一直都在想喔……!说那是果汁……然后逼人喝下……草浆的人……没有心……!」 「要、要是这样的话,也就是个性很冷酷的人偶吗?」 艾莲欧诺露开玩笑地探头看着洁西雅的脸后,就有一双圆眼怨恨地回看着她。 「或者,会特别明言没有心,说不定有着什么意义。」 「嗯~?这是什么意思啊?」 为了避开视线,艾莲欧诺露回到这里来,洁西雅从背后向她送去怨恨的眼神。 「会强调是没有心的人偶,换句话说就是有着心以外的什么东西。或者也能认为是指本来拥有心的人偶吧。」 走完阶梯,来到楼中楼,发现眼前有着一扇巨大的双开门。 「上头……写着什么……!」 洁西雅用焉哈雷照亮门。门上贴着一张纸。艾莲欧诺露将视线落在纸上所写的文字。 「我看看喔?『这间房间会摒除心以外的东西──』。」 ──这间房间会摒除心以外的东西。 ──要是不适当之人踏入房内,就会开始进行她的堕胎。 ──她无法离开这里。 ──没有心的人偶,无法在没有屋顶的宅邸外头活下去。 ──放进心吧。将心放进那个人偶里。 ──为了让她能在外头活下去。 看完一遍后,艾莲欧诺露投降似的举起双手。 「哇喔~完全看不懂喔?」 她朝我看来。 「尽管可以知道那个叫什么没有心的人偶,好像就在这间房间里。」 我说道,把手放在双开门上,把门推开。房间中央摆着一张椅子,上头坐着纯白的人偶。没穿衣服,难以说是做工精巧。就算是粗制滥造的魔法人偶,也会再做得更像人一点吧。 「这次的……一定就是……没有心的人偶……!」 洁西雅牵起安妮斯欧娜的手。 「安妮……走吧……!」 『嗯!』 两人牵着走,朝着房间里踏进一步。 「等等。」 在我为了阻止她们,以「飞行」让两人浮起后,洁西雅与安妮斯欧娜就在空中划着双脚。 「有什么在喔……!」 艾莲欧诺露将魔眼朝向前方。坐在椅子上的白色人偶后面──在黑暗之中,能看到发出毛骨悚然光芒的眼睛。而且是无数的。 「……不要……过来……」 人偶「喀哒喀哒」地动着嘴巴。 「……心,以外……不行……」 就在白色人偶这样说道的瞬间,从黑暗之中响起「啪嗒、啪嗒」拍打翅膀的声音。 突然从后方出现的,是有着巨大鸟嘴与尖锐爪子的黑色怪鸟。这些怪鸟围绕着白色人偶飘浮,两眼发光地将视线看过来。 『……堕胎守护神威尼劫拉维尔……』 头上的翅膀警戒似的僵硬缩起,安妮斯欧娜说道。 『……必须先逃离这里……』 「叽──────呀──────!」 发出尖锐叫声,堕胎守护神们朝我们一起袭来。 『快逃!』 就在安妮斯欧娜大叫的瞬间,有如箭矢般飞来的怪鸟就被黑暗吞没炸开。她愣愣地半张着嘴。「四界墙壁」。我在前方围起漆黑极光,将冲来的守护神们尽数消灭。 「放心吧。害鸟只要像这样架上网子对付就好。」 『……不行……』 安妮斯欧娜恍然大悟似的说道。 『……我知道了……堕胎守护神是为了将那孩子堕胎而存在的……!安妮斯欧娜跟大家不能进到这间房间里……!』 从黑暗中有如箭矢般飞行的怪鸟,将鸟嘴刺向坐在椅子上的白色人偶。 『啊……!必、必须赶快出去……!要不然的话──』 守护神们接连冲向白色人偶,就像要吃掉人偶似的啄食着。 『住手……不行……!快……住手……』 安妮斯欧娜抱着身体,表情痛苦地扭曲起来。于是,洁西雅紧紧握住了她的双手。 「安妮……没问题……的。」 「叽──────呀──────!」 有着怪鸟模样的守护神们发出尖锐叫声,简直像是临死前的惨叫。 「『魔黑雷帝』。」 漆黑闪电贯穿围绕在饵食旁的怪鸟们,瞬间将他们燃烧毁灭。漆黑羽毛在空中无数飞舞,伴随着「啪嗒啪嗒」的声响,守护神摔落到地板上。 『咦……?啊…………』 安妮斯欧娜瞪圆了眼,在她的视线前方,有着毫发无伤的白色人偶与站在一旁的我的身影。 「看吧,安妮……就跟……姊姊……说的一样……!」 洁西雅自豪般「唉嘿」地挺起胸膛。 『骗人……明明方才还在身旁……是什么时候过去的……?』 「安妮……就是在……」 朝着就像是吓了一跳,让头上的翅膀往后仰的安妮斯欧娜,洁西雅以有点装大人的语调说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过去的……!」 「洁西雅──我知道你想装出姊姊的样子,但说话内容不像大人喔──」 艾莲欧诺露小小声地提出建言。洁西雅点了点头,朝着安妮斯欧娜说道: 「因为……是魔王……!所以是……没有理由的……!」 「嗯~」艾莲欧诺露歪头困惑。不过,安妮斯欧娜的表情亮了起来。 『好厉害……魔王好厉害呢……!』 「因为是……暴虐……!」 『暴虐……?』 「……是……暴虐……!」 『……呵呵,是暴虐呢……』 洁西雅与安妮斯欧娜互看着对方,「暴虐」、『暴虐』地一起笑着。虽是不得要领的对话,不过她们正处于不论是什么,都会感到很开心的年纪吧。还真是令人莞尔。 『……该不会…………』 安妮斯欧娜偷偷注视着我。就像脐带一样伸出的魔法线,酝酿出朦胧的淡淡光芒。 「……是什么……该不会……?」 安妮斯欧娜头上的翅膀「啪嗒啪嗒」地拍打起来。她左右摇了摇头。 『……没事,还不清楚……』 「……那么……要去……看吗?」 洁西雅指着椅子上的人偶。 『嗯。』 安妮斯欧娜与洁西雅跑了过来,艾莲欧诺露跟在她们后面。 「唔,只不过──」 我朝坐在椅子上的人偶看去。 「看来贴在门口的那张纸,似乎不是在警告堕胎守护神的事啊。」 白色人偶开始融化。就连在毁灭守护神之后也没有停下的迹象,一分一秒地融化下去。右手臂眼看着就要消失一半了。 『啊……再、再不快点阻止的话……』 跑到人偶旁的安妮斯欧娜大叫起来。 「要……怎么做……?」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但要是置之不理,会消失掉的……』 安妮斯欧娜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说道。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这是不能消失掉的。是对安妮斯欧娜来说,很重要的东西啊……!』 手足无措似的,她头上的翅膀「啪嗒啪嗒」地拍打着。 「别这么着急。过来。」 我迈开步伐,走回房间的入口。 「我说,阿诺斯弟弟,你是要做什么啊?那个,用『时间操作』之类的阻止会比较好吧?」 「姑且不论一般物体或熟悉的魔法,不知道起源的东西是无法阻止的。不过,恐怕只是写在纸上的事情发生了吧。」 「嗯~这是什么意思啊?」 「总之要先确认这点。全员离开房间。」 我与艾莲欧诺露来到房间外头。洁西雅与安妮斯欧娜也急急忙忙跑来。就在洁西雅离开房间,安妮斯欧娜也跟着她要穿过房门时── 『啊……!』 她被什么东西绊倒,跌在了地板上。 「安妮……!」 洁西雅担心地叫喊。 「没事吧……?」 『嗯。我没──』 安妮斯欧娜惊觉到什么似的回头。 「啊!修好了喔……!」 艾莲欧诺露指向白色人偶。 「瞧,人偶的右手。直到方才都还是融化的吧?」 融化到一半的人偶右手,就像被施展了恢复魔法一样,慢慢恢复原状。 「『要是不适当之人踏入房内,就会开始进行她的堕胎』,说的就是这个吧。」 「那个,也就是说我们一踏入房间,人偶就会开始融化吗?」 艾莲欧诺露问道。 「没错。」 我这么说完,安妮斯欧娜就连忙离开房间了。 「那么纸上说的她,指的就是那个人偶了。」 「『没有心的人偶,无法在没有屋顶的宅邸外头活下去』。恐怕,要是把那个人偶带到屋外的话,就会完全地融化消失吧。也就是说,只要把纸上所指的什么『心』带来,放进那个人偶里的话,就能把人偶带出去了吧。」 「这样啊这样啊,那我们只要去找出那个心就好了!」 语罢,艾莲欧诺露再度露出疑惑的表情。 「……咦?不过,把那个人偶带出去是要做什么?而且也不知道那是不是为了生下安妮妹妹所需要的真货,对不对?」 「是啊。只不过,这座福斯罗纳鲁利夫,是安妮斯欧娜的秩序所具体化出来的。纸上的文字等同她的话语。将人偶带出去,对她的秩序来说肯定有意义。」 语毕,我转身离开。 「去找心吧。照常理来想,就是没有身体的魂魄吧。也先去看一下没有魔力的容器会比较好吧。」 「我知道了喔!」 艾莲欧诺露来到我的身旁说道。 「……阿诺斯……」 洁西雅用手指轻轻戳着我的脚。 「怎么了?」 「安妮……有话……想说……」 在看过去后,安妮斯欧娜就低着头,将视线朝着我往上看来。是在害羞吧,头上的翅膀缩了起来。我停下脚步,在她面前蹲下。 「怎么了?」 『……那个……那个呢……』 安妮斯欧娜战战兢兢地开口说道: 『……魔王阿诺斯……说不定是安妮斯欧娜的爸爸……』 竟是出乎意料的话语。 §33【没有魔力的容器、没有身体的魂魄】 离开没有屋顶的宅邸后,我们走在福斯罗纳鲁利夫的大街上。 「比起没有墓碑的墓地,没有门的店铺似乎比较近吧?」 我才询问完,安妮斯欧娜就答道:『啊,是的……』在来到芽宫神都之后就看到没有门的店铺了。总之我先朝那里走去。 「只不过,我是安妮斯欧娜的父亲啊。即使记忆不完整,但说我是神族的父亲,一时之间还真是难以置信啊。」 能确定是跟米里狄亚有关吧,好啦,到底是发生过怎样的事情啊? 「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可是一直都难以置信喔。」 艾莲欧诺露来到我身旁。随后,洁西雅突然停下脚步。 「……洁西雅?」 艾莲欧诺露一回头,她就露出像是灵光一闪的表情。 「……安妮的爸爸是……阿诺斯……安妮是……洁西雅的妹妹……!」 握紧双拳,洁西雅让眼睛闪闪发光。 「……阿诺斯成为……洁西雅的……爸爸了吗……?」 「哇喔,总觉得有个思考很跳跃的孩子在喔……!」 艾莲欧诺露一脸不知道该怎么说明的表情苦恼起来。 「洁西雅是以魔法诞生的。硬要说谁是父亲的话,天父神是最接近的吧。」 洁西雅立刻大受打击似的泪眼汪汪。 「我不要……诺司加里亚……!」 她忙不迭地摇乱头发,一面用力地左右甩动身体,一面用全身主张着。 「我也总觉得很讨厌喔……」 艾莲欧诺露苦笑说道。我们再度走在大街上。 「只不过,疑问还没解决。两千年前的我曾为了和平,与米里狄亚合作要让世界诞生出新的秩序,这虽然是非常有可能的事……」 我朝着露出疑惑表情的安妮斯欧娜接着说道: 「米里狄亚将安妮斯欧娜送到这里来的时期,是在我转生之后。所以米里狄亚才会被『四界墙壁』挡下,无法与诞生神温泽尔直接见面。」 就像在表示同意一样,安妮斯欧娜点了点头。 「只不过,要是我有与米里狄亚合作的话,只要在将世界分成四块的墙壁建造之前,把你带到诞生神身边就好了。虽然没有记忆,但如果知道情况,我就不会变成这种愚蠢的结果吧。」 「啊~这么说来也是喔!正常来想的话,米里狄亚创造出安妮妹妹的时期,是在阿诺斯弟弟转生之后吧?」 艾莲欧诺露彷佛现在才注意到似的高声说道。安妮斯欧娜是在我转生之后被创造出来的。也就是说,我应该与她的诞生没有直接关联。 于是,安妮斯欧娜就「啪嗒啪嗒」地拍打着头上的翅膀,战战兢兢地说道: 『……那个呢……虽然没有很清楚……但是帮我解开福斯罗纳鲁利夫之谜的人……愿意深深窥看安妮斯欧娜的深渊的人,就是爸爸……』 「是米里狄亚这么说的?」 『……大概……因为安妮斯欧娜的秩序……好像是这么说的…………』 「唔,这也很奇怪啊。」 米里狄亚知道安妮斯欧娜的秩序无法正常地诞生,所以才会像这样留下讯息吗?这说不定是想要我设法解决啊。 「啊,找到了喔,没有门的店铺。」 我们停下脚步。那间店铺挂着画有棺材的招牌。就算绕了一圈到处张望,到处都找不到建筑物的入口。别说是窗户,连通风孔都没有。 「进……不去……!」 洁西雅「咚咚」敲着墙壁。安妮斯欧娜也学着她,站在她身边敲着墙壁,但没有特别发现到什么的样子。 「是在哪里藏着提示吗?」 艾莲欧诺露带着疑惑的眼神朝我看来。 「是啊,我找到了喔。」 「哇喔!还是一样很快喔!真不愧是魔王大人。」 我掀开挂在墙上的店铺看板后,发现背面就跟方才一样贴着一张纸。 「那个,我看看喔,『这间店铺是以适合的魔力作为代价贩卖容器』。」 ──这间店铺是以适合的魔力作为代价贩卖容器。 ──要是小偷踏入屋内的话,就会开始进行她的堕胎。 ──她想要离开这里。 ──没有魔力的容器,无法在没有门的店铺外头活下去。 ──以魔力填满吧。将魔力注入那个容器。 ──为了让她能在外头活下去。 「跟在没有屋顶的宅邸里写的几乎一样喔?」 安妮斯欧娜与洁西雅抬头看着我。 『要怎么做?』 「……洁西雅的魔力……能作为代价吗……?」 从纸上的内容来看会觉得没办法,但也无法保证这项规则没漏洞可钻。也许会发生什么事,我想先看看结果。 「就试看看吧。」 洁西雅点了点头,把手贴在没有门的店铺上。 『我要跟洁姊姊一起试看看。』 「啪嗒啪嗒」地拍着头上的翅膀,安妮斯欧娜带着笑容说道。 「像……这样……!」 洁西雅把魔力集中在手掌上,送进建筑物的内部。安妮斯欧娜站在洁西雅身边,有样学样地把手贴在墙上,将魔力送进店铺的内部。 「什么事都没发生喔?」 艾莲欧诺露歪头困惑着。从旁看来,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就这样继续下去。」 我这么说完,移动到离洁西雅她们有点距离的墙壁旁。抬起手,朝着墙壁把拳头轻轻敲下去。「轰隆隆隆隆隆────!」声音夸张地响彻开来,在店内的墙壁上开出一个洞。 「哇喔……不过,就算打坏也没用不是吗?」 「我想先看看里头的情况。」 我探头看着店内。黑暗中有着闪闪发光的眼睛。 「「「叽────呀────!」」」 伴随着尖锐叫声,数只怪鸟张开翅膀。刺出巨大鸟嘴,有如箭矢般飞来的堕胎守护神,被我以「魔黑雷帝」一扫而空。黑色怪鸟一边叫着,一边接连摔在地面上。以守护神来说,稍微没有手感。哎,虽然数量很多的样子呢。 我一面确认堕胎守护神是否全部安静下来了,一面探头看着店内的情况。 「那就是没有魔力的容器啊。」 店内中央摆着玻璃棺材。透明度很高,能看到里头。里面什么都没有。 「……洁西雅……没办法作为代价吗……?」 『安妮斯欧娜……也要努力……』 两人更加让魔力集中。从墙上送入店里头的魔力,像是被暂时吸过去一样地前往玻璃棺材。不过就在接触到的瞬间,被拒绝似的弹开了。 「也就是跟纸上写的一样,要是不适合的话就不行的样子啊。」 仔细一看,发现玻璃棺材开始融化了。在洁西雅与安妮斯欧娜停止送入魔力后,融化的部分就再度复原了。 「那么,这次是必须去找适合的魔力吗?」 「我大致上有头绪了。」 艾莲欧诺露露出疑惑的眼神,竖起了食指。 「什么头绪啊?」 「是没有心的人偶。那个是用魔力形成的。」 我一面以「创造建筑」的魔法修复打坏的墙壁,一面回答。 「剩下没有墓碑的墓地啊。」 在看向安妮斯欧娜后,她头上的翅膀就动了一下。 『我知道位置喔。在这里。』 安妮斯欧娜跑了起来。她一把手伸向背后,洁西雅就牵起那只手,来到她身旁。偏离大街沿着小巷前进后,石板地面就在途中消失,来到苍郁的森林里。我们穿过林木之间往前走,从森林的黑暗之中传来尖锐叫声。为了不让他们袭击过来,我先以「四界墙壁」围起了捕鸟网。不久后,我们来到开阔的场所。周围一带是空旷的土壤地。虽然长着草,但没有多长,走起来很轻松。中央有摆着一块大石碑。安妮斯欧娜小碎步地跑到那里去,转过身来。 『是这里。』 周围除了那块石碑,没有其他能作为地标的东西。因为穿过森林了吧,守护神没有要袭击过来的迹象。我站在石碑前,将视线落在上头。 ──这座墓地在等待着觉醒的遗体。 ──要是出现盗墓者的话,就会开始进行她的堕胎。 ──她想要醒来。 ──没有身体的魂魄无法在墓地外头活下去。 ──给她容器吧。给她那个魂魄的容器。 ──为了让她能在外头活下去。 「……那个,觉醒的遗体就是魂魄的容器吧?说是容器,该不会是……?」 艾莲欧诺露就像有种不好的预感一样看着我。 「是指没有魔力的容器吧。」 也就是放在没有门的店铺里的玻璃棺材。 「嗯~?嗯~等等。可是,要把没有心的人偶带出宅邸的话,必须要有心,而那个心是指没有身体的魂魄不是吗?」 「是啊。」 「而那个魂魄就在这座墓地里,要带走的话就必须要有没有魔力的容器对吧?」 「没错。」 「但是要取得没有魔力的容器,是不是说过需要没有心的人偶啊?」 「你说得对。」 「……那是要怎么办啊?这样的话,感觉束手无策了喔……?」 朝着不知所措的艾莲欧诺露,我无畏地向她笑了。 「也就是说,这就是答案了。是束手无策了啊。所以,安妮斯欧娜才会把你叫到这里来吧。」 §34【生命,诞生之时】 我当场画起魔法阵。在基于盟约,呼唤起所拥有的人形魔法后,我与艾莲欧诺露之间的魔法线就发出浓密的光芒。 我的魔力一流向艾莲欧诺露,她便惊讶似的大叫起来。 「不、不行啦!突然之间是要做什么?方才的说明,我还完全听不懂喔?」 「事实胜于雄辩,把身体交给我吧。」 「……真是的……你很霸道喔……」 她小小声地这么说,委身在我所画出的术式之上。魔法文字在少女的周围飘起,从那里溢出圣水。身体被神圣的水球包覆,轻盈地飘浮起来。「根源母胎」的魔法发动了。墓地的一隅被照亮,在那里出现淡淡光芒。 「嗯~?如果要制造假棺材的话,用『创造建筑』会比较好吧?『根源母胎』魔法可没办法成为玻璃棺材喔。」 艾莲欧诺露疑惑地说道。 「玻璃棺材就只是这座芽宫神都福斯罗纳鲁利夫所给予的形体。而那个的本质,是这个。」 淡淡的光球──仿真根源在墓地上完成了。随后,地面就发出黄光照亮着圣水球。闪耀黄光的火焰从地面下浮出,进到光球之中。 『……是没有身体的魂魄……!』 安妮斯欧娜指着黄色火焰说道。头上的翅膀「啪嗒啪嗒」拍打着。 「也就是将『根源母胎』所产生的仿真根源,辨识为没有魔力的容器了。」 「嗯~?」 一副完全听不懂的样子,艾莲欧诺露歪头困惑着。 「……那个,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要把没有心的人偶带出宅邸,需要没有身体的魂魄;要让没有身体的魂魄离开墓地,需要没有魔力的容器;然后要在店铺购买没有魔力的容器,就需要没有心的人偶。」 「到这里我都还懂喔。就像是用来开箱子的钥匙放在箱子里一样的感觉对吧?」 「没错。就跟你方才说的一样,就算用上这里的东西也是束手无策。安妮斯欧娜无法出生,是这座芽宫神都所制定的秩序。」 「……啊~那个……也就是为了要生下安妮妹妹,就必须要有不在这座神都里的某人协助吗……?」 我点了点头。 「为了让她正确地出生所需要的三样东西,即是以『根源母胎』产下的仿真根源。人的根源本来就有着躯壳、心与魔力。」 「啊~原来如此。因为我单独施展『圣域』的魔法时,产生出只有心的仿真根源。」 「就以在这座福斯罗纳鲁利夫里的说法,那个也就相当于是那道黄色火焰──没有身体的魂魄。」 艾莲欧诺露理解似的「嗯嗯」点着头,竖起了食指。 「那么在地底要支撑天柱支剑时作为材料的仿真根源,只有躯壳的那个就是没有魔力的容器。然后,只有魔力的仿真根源就是没有心的人偶吧?」 没有心的人偶、没有魔力的容器、没有身体的魂魄,这三个名字各自在指不完整的根源,也就是仿真根源吧。 「根据莎夏所回想起的记忆,就跟安妮斯欧娜一样,你也是经由米里狄亚之手重新创造出来的。安妮斯欧娜让人作的梦只会传达给你和洁西雅,也是米里狄亚所留下的讯息吧。」 「……因为我是要让安妮妹妹出生所必要的……?」 我点头同意。要是没有艾莲欧诺露,就无法让安妮斯欧娜出生,所以将她引导到了这里来,要是这么想的话也就能理解了。 「而『根源母胎』的魔法本身,就是让安妮斯欧娜出生的提示。」 「那个……也就是说……」 艾莲欧诺露低头沉思起来。 「…………也就是说?是怎么一回事啊……?」 一副想不出来的样子,她更加专心地沉思着。 「你平时只会复制出只有魔力、心、躯壳其中一样,或是两样的仿真根源是为什么?」 「……因为,要是做出三样都有的复制根源,就会成为萌生出意识的生命──」 艾莲欧诺露恍然大悟似的把脸抬起。 「也就是没有心的人偶、没有魔力的容器、没有身体的魂魄三样合起来的话,就会变成一个根源……!」 「结合仿真根源,让生命诞生。这在地上是不可能的事,但这座芽宫神都是安妮斯欧娜的秩序所具体化的场所,是能让尚未出生的安妮斯欧娜存在的神域。既然如此,那不论是没有心的人偶、没有魔力的容器,还是没有身体的魂魄,严格来讲也都还没有出生。只要认为能借由将这三样合而为一,让根源诞生的话就好了。」 洁西雅的眼睛闪闪发光,倏地举起了手。 「……只要……三样合起来……安妮……就会出生吗……?」 「没有心的人偶、没有魔力的容器、没有身体的魂魄。在这座神都里有着无数的这些东西,温泽尔说过看起来全都一模一样,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这些全都是真货吧。只要将这些全部合而为一,变成完全的根源,安妮斯欧娜应该就能出生了。」 洁西雅猛然转向安妮斯欧娜,紧紧地抱住她。 「……太好……了……!安妮,就……快了……!」 安妮斯欧娜很困惑似的「啪嗒啪嗒」拍着头上的翅膀。只不过,她立刻就扬起笑容。 『……好想,快点见面……快点……见到洁姊姊你们……』 「……交给……我吧……!」 洁西雅握起安妮斯欧娜的双手,朝她摆出充满干劲的表情。 「啊,不过这已经确定无误了吗?不会有其他的可能性?」 艾莲欧诺露向我问道。 「当然,必须要对答案呢。走吧。带上魂魄。」 「我知道了喔!」 艾莲欧诺露从圣水球里蹦了出来。我以「创造建筑」让她穿上平时的衣服。在她伸出手后,装着黄色火焰的光球就轻飘飘地飞去。艾莲欧诺露将仿真根源宝贝地拥入怀中。 「接着……要去……哪里……?」 「去没有屋顶的宅邸吧。」 「……了解……!」 洁西雅与安妮斯欧娜牵起手,赶时间似的跑起来。我与艾莲欧诺露立刻追在后头。然后,我们再度回到没有屋顶的宅邸。我站在贴着纸张的房门前,把门打开。房间里没有守护神,就跟方才一样在中央的椅子上坐着人偶。 「艾莲欧诺露。」 「那么,我从仿真根源里放出来看看喔……」 艾莲欧诺露对光球注入魔力。于是,宛如开门般,仿真根源缺了一部分,黄色火焰从里头忽然冒出来了。没有身体的魂魄轻飘飘地进到室内,一面飘在空中,一面缓缓地飞向坐在椅子上的人偶。 「一如预期啊。人偶与魂魄都没事的样子。」 只要我们踏入室内就会立刻融化的没有心的人偶,也对魂魄的入侵毫无反应。无法离开墓地的黄色火焰,在这间房间里似乎也不会消失。没有身体的魂魄来到人偶身旁,被吸进了胸口之中。 「…………」 附上魂魄的人偶,眼睛带着黄色光芒。人偶一面「叽、叽」响着,一面从椅子上僵硬站起。一步、一步,人偶朝着这里走来,离开了房间。 「……去……店铺……」 无生命感的话语从人偶的口中发出。 「交给……洁西雅……吧……!」 『安妮斯欧娜也会帮忙喔……』 洁西雅抬着人偶的肩膀,安妮斯欧娜抬着双脚,两人就这样蹦蹦跳跳地踏着轻快的脚步,一面「嘿咻」、『嘿咻』叫着,一面把人偶搬出去。 「那个……那种搬法没问题吧……?」 艾莲欧诺露不安地看着两个小孩子。 「哎,既然搬得动,那就没问题了。」 我们离开没有屋顶的宅邸,接着来到没有门的店铺。 「……放我下来……」 附上魂魄的人偶发出这种声音。洁西雅与安妮斯欧娜一起喊着:「嘿咻~」把人偶放到地上。人偶僵硬地走了起来,伸手碰触房子的外墙。随后,墙壁就像门一般开启。人偶笔直走向摆在中央的玻璃棺材,然后以抱膝卷曲的姿势躺进那个棺材里。紧接着,玻璃棺材就被耀眼光芒笼罩起来。 「哇喔,好像很厉害喔!」 玻璃棺材化为一道光,就像要覆盖住人偶的身体一样包覆起来。人偶的轮廓开始扭曲变形。圆圆地、圆圆地──变成一颗闪闪发光的小蛋。 「是蛋喔?」 「……生下来了……吗?」 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一起感到疑惑。安妮斯欧娜一脸认真地直直注视着那颗蛋。随后,响起「叩叩」声。那颗蛋开始龟裂了。下一瞬间,蛋壳破裂,里头有一只小小雏鸟。 「……好……可爱……!」 洁西雅与安妮斯欧娜跑过来,蹲在雏鸟面前。 『……这是什么鸟……?』 「好像是白鹳呢。也就是只要把剩下的人偶与魂魄全都变成这种鸟的话,就会将安妮斯欧娜这个秩序的婴孩运过来吗?」 艾莲欧诺露从我背后探出头来。 「嗯──不过,不论是没有屋顶的宅邸、没有门的店铺,还是没有墓碑的墓地都有很多的样子,似乎得花上不少时间──」 「嘎、嘎、嘎、嘎嘎嘎啦啦啦────!」刺耳声从远方响彻过来,盖过了她的声音。艾莲欧诺露惊讶地转头看去。位在神都深处的巨大建筑物──诞生神温泽尔所在的那座宫殿,惨不忍睹地崩塌下来。 §35【突袭】 我立刻经由「魔王军」的魔法线,将视野移到米夏的魔眼上。然而一片漆黑。就算切换到莎夏的魔眼上,视野也一样笼罩在黑暗之中。 「艾莲欧诺露、洁西雅,安妮斯欧娜就交给你们了。我先走一步。」 「我知道了喔!」 我用力踏步,以全力注入魔力。「轰隆──」在地板粉碎的瞬间,飞出的我就化为光之箭矢,一直线地飞向福斯罗纳鲁利夫的宫殿,在撞破崩成碎块的外墙后,来到囚禁着温泽尔的地方。 上层完全崩塌,能看见天空之海。周围的壁画与柱子也几乎都倒塌碎裂,化成了瓦砾山堆。魔法监牢上开着能让一人通过的大洞。应该关在里头的诞生神温泽尔是被带走了吧,不见踪迹。 莎夏倒在监牢前面,米夏倒在她的反方向上。尽管毫无动静,但根源没事的样子。是以夺取温泽尔为优先吗? 「『封咒缚解复(raeruente)』。」 我对莎夏与米夏画出魔法阵。就以魔眼看来,是被施加了身体机能会逐渐衰退的封印或是诅咒。她们正在以反魔法拼命抵抗吧。虽然大概还有意识,不过在专心解除封印而无法动弹的样子。就算施展「封咒缚解复」解除封印,但或许由于是强大的秩序,没办法立刻恢复过来。 我以染成灭紫色的魔眼瞪向施加在她们身上的秩序魔法,画起好几层「封咒缚解复」的魔法阵。一面这么做,一面环顾着四周。倒塌的柱子角落倒着紧缚神韦兹内拉。依旧是被秩序锁炼团团捆起的样子。韦兹内拉应该是堕胎神的部下──是因为他动弹不得,所以强行把监牢打破了吧。 「瞬间就让在场的三人倒下,却没有去救助应该是友方的紧缚神,让人无法理解啊。」 我在这样低喃后,把脸转向背后的墙壁。 「已经不需要了吗?还是说──」 我将指尖朝向壁画,发出「魔黑雷帝」。伴随着激烈雷鸣,在漆黑闪电粉碎墙壁后,墙后就出现了一道人影。 「──躲在那里就竭尽全力了吗?」 那个女人朝这里踏出了数步。是穿着鲜血般红色织衣的神。以细线绑起的黑红长发,就像抹着胭脂的红唇,然后是毫无生气的眼神。尽管有在隐藏,但看得出她的深渊里有着非比寻常的魔力。 「祢就是安德路克吗?」 根据温泽尔的说法,堕胎神安德路克今天应该不会回来。为何他会判断错误?还是说,这家伙不是堕胎神,而是其他神族吗? 「说话休得无礼,小子。」 那个女人以毫无感情,却像是在鄙视人一样的语调说道: 「你太傲慢了啊。还不快磕首行礼。」 「祢把温泽尔藏到哪里去了?」 女人就只是冷笑。 「妾身没义务回答你的问题。安妮斯欧娜上哪去了?」 「要是祢吐出温泽尔的所在,要我告诉祢也无妨啊?」 我与女人的视线交错,迸发出激烈火花。那尊神丝毫不改雪白脸孔的表情,也不打算开口。 「祢要怎么做?」 「没必要答应区区魔族的交换条件。诞生神温泽尔早已离开这座芽宫神都。福斯罗纳鲁利夫已倾向堕胎的秩序。清楚了吗?你无须找得如此卖命啊。」 女人扬起唇角,露出没有感情的笑容。 「如你所言,妾身是堕胎神安德路克喔。将不被期望的生命堕胎乃是此世之秩序。安妮斯欧娜早晚都要死产啊。」 安德路克敞开双手,从指尖发出红线。这些红线才刚画出魔法阵,从中心冒出的无数红线就不断伸长,宛如伤痕一般附着在地面上。 红色伤痕「叽、叽叽叽」地裂开,响起「叽────呀────!」的叫声。陆陆续续飞上天空的怪鸟是堕胎守护神威尼劫拉维尔。散落着黑色羽毛,无数的守护神在福斯罗纳鲁利夫的上空开始盘旋。 「唔,总之也就是说,只要将祢毁灭,或是驱离这座神都的话,安妮斯欧娜就不会有事了啊。」 我边说边将起源魔法「魔黑雷帝」像龙卷风一样缠在身上。漆黑闪电一面「滋滋滋滋滋滋滋」地响起刺耳的雷鸣,一面在空中扩散,将漫天飞舞的害鸟全部射穿了。伴随着死前的惨叫,黑鸟接二连三地摔下来。 「小子,你晓得自身的立场吗?」 女人仍旧以高傲的态度说道。 「好啦,是在说什么啊?」 「还不晓得吗?你是不适任者。扰乱秩序,不被期望的生命。是好运躲过堕胎神的秩序,不该存在的世界异物。」 堕胎神在踏出声响后,附着在地面上的红线就蠢动起来,在他面前画出了魔法阵。 「呵、呵、呵。」 安德路克高声笑了。就连这道笑声,总觉得也缺乏了感情。 「你来到这座神域──福斯罗纳鲁利夫,是气数已尽了啊。不论再怎么哭叫挣扎,接下来你会抵达的下场就只有一个。是堕胎啊。」 「锵!」金属声响起。 「蛇堕胎钳子──恩格雅洪奴。」 从红线魔法阵中突然出现的,是有着双头蛇造型的巨大剪刀──一把有着指孔,握柄很长的剪线剪。堕胎神安德路克用双手分别握住那两个巨大指孔。蛇堕胎钳子的锐利尖端朝我指来。 「那事情就简单了。既然如此,就趁祢还能说话时,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吧。」 安德路克不发一语,不敢大意地等待我露出破绽。 「祢和温泽尔说过话了吗?」 「无聊的问题。我没有要和姊姊大人说话的必要。」 「既然是姊妹,就好好相处吧。」 「此乃秩序啊。」 哎呀哎呀。就跟温泽尔说的一样,这家伙确实是典型的神族啊。看起来具有像是情感的感情。是毫无生气且很有神族风格的对答。 「温泽尔想要说服祢喔。是不想要姊妹之间起争执吧。」 「呵、呵、呵。」 安德路克笑了。 「神就只是秩序。没有意思,也没有心啊。姊姊大人与妾身就只是分别担任着诞生与堕胎啊。」 「祢是这样吧。但温泽尔不只是秩序,还有着心。」 带着有如能面的表情,安德路克回答道: 「就只是秩序稍微紊乱了而已,很快就会恢复正常。」 「咯哈哈,紊乱?不论是为了让这个世界变温柔,而想让安妮斯欧娜诞生的心情,还是想要拯救祢这个妹妹的内心纠葛,全都只是秩序的紊乱?这『稍微』还真庞大啊。」 「神没有心。诞生神温泽尔就只是表现出了像是有心的反应呢。并非是神的你,就只是有了那像是心的错觉啊。」 「喔,祢说了很有意思的话。的确,心里的事,不论是谁都无法明白啊。」 「不论是人类、魔族、龙人,所谓的人还真是爱误会到让妾身受不了啊。」 蛇堕胎钳子恩格雅洪奴上聚起红色的魔力粒子。就像要立刻刺穿我一样地进行牵制,安德路克边说道: 「就像误会有着不存在的心一样,幻想有着不存在的希望一样,到最后居然还要梦想不存在的秩序。然而,神没有心,世界的秩序总是正常运转着。所以对这个世界温柔的秩序,这种矛盾的东西并不存在。」 安德路克让他的魔眼亮起。 「安妮斯欧娜绝对不会出生。她的下场早已注定。」 「锵」蛇堕胎钳子的刀刃交错。 「是堕胎啊。」 「唔,我很清楚了。」 我朝着举起蛇堕胎钳子的安德路克,笔直走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诉祢吧。神有心,秩序会发生错误。」 我画出五十门魔法阵,发射「狱炎歼灭炮」。 「安妮斯欧娜会诞生。」 漆黑太阳拖曳着光之尾巴,陆陆续续击中堕胎神。然而,这些攻击却被强力的反魔法挡下,无法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不被期望的婴孩啊,就以蛇牙咬住堕除──」 安德路克就像在念着诅咒一样地说道: 「恩格雅洪奴。」 他将蛇堕胎钳子的尖端朝向我,笔直冲来。我蹬地冲出,从正面迎击那把巨大神剪。 「『焦死烧灭灿火焚炎』。」 就在恩格雅洪奴的尖端与我的手掌冲突的瞬间,我以在周围飞散的漆黑太阳作为魔法阵,让右手化为闪耀的黑炎──不对,就在要化为闪耀黑炎之前,魔法阵倏地消失,「焦死烧灭灿火焚炎」中止了。 「朝向妾身的不被期望的魔法啊,堕胎吧。」 就连要施展「四界墙壁」,漆黑极光也只是闪一下就消失了。魔法在完全发动之前就被堕胎了。蛇堕胎钳子刺穿我的手掌,溢出鲜血。我就这样抓住剪刀尖端试图压住蛇堕胎钳子,不过他似乎察觉到我的意图般将其抽回,从我面前消失了。 「不被期望的小子啊,就以蛇牙咬住──」 沿着布满地面的红线,瞬间出现在我背后的安德路克将神剪打开。闪闪亮起的两把刀刃,来到我的脖子左右。 「堕胎啊──恩格雅洪奴……!」 剪刀的双刃「锵」地合起。我蹲低避开这一击,使劲地握紧双拳。 「『根源死杀』。」 在转身的同时,双拳染成漆黑。只不过,就在魔法完全覆盖住双手之前,不论哪一边的「根源死杀」都被堕胎了。 「不被期望的魔法啊,堕胎吧────呃…………哈……啊………………!」 堕胎神从口中吐出鲜血。我那只是注入魔力的拳头,打进了安德路克的腹部。 「了不起的权能。祢就尽情堕胎吧。」 我一口气地注入魔力,打向安德路克的脸。就算他展开坚固的魔法屏障,我也毫不在意地从上头将拳头打下去,把堕胎神打飞到遥远的后方。 「砰、咚──哗啦!」他猛烈地撞上了壁画。堕胎神向前倒下,以鲜血濡湿了地板。 「呃…………为何…………?」 我站在想要起身而把脸抬起的他面前。 「怎么会──」 我打开拳头,一面「喀喀」折着手指,一面俯看着他。 「虽说是神,难道祢以为就不会被打死吗?」 §36【堕胎神与不被期望的胎儿】 「不准低头看妾身,无礼的小子。你是要被妾身堕胎的胎儿啊。即使好运躲过堕胎的秩序,本质也不会改变。」 一面在地上匍匐,堕胎神安德路克一面咧嘴笑了。 「在妾身面前,你就跟婴孩一样啊。」 「真没想到会从爬在地上的人口中,听到这种大话啊。」 「要是能打死妾身的话,你就试看看啊。妾身本是位在神界深处的秩序,光是见到,你就会感到惶恐的神啊。」 安德路克用力握住蛇堕胎钳子。他想要反击的右手,被我狠狠踏住。 「……呃,呀……!」 「给我撑住。别给我一不小心就毁灭了啊。」 魔力粒子聚集在我的手上。没有任何的魔法术式,就只是竭尽全力从下方殴打堕胎神的下巴。展开的魔法屏障与反魔法就像玻璃一样粉碎四散,安德路克的身体飞上天空。尽管鲜血淋漓,他还是说道: 「……瞧,你是杀不了妾身的……」 「这还真是太好了。」 我握起双拳,朝着浮在空中的安德路克打出数十拳。他的身体被打得凹凸不平,彷佛被炸飞般猛烈飞向宫殿墙壁。尽管身体被打飞,他还是忍不住说道: 「……没用的,没用的……就像是被婴孩摸到一样……这种程度马上就会恢复……」 「那就恢复看看啊。」 听到我的声音,安德路克惊讶地往背后看去。在他飞过去的方向上,站着在这一瞬间绕到那里的我。 「……呃……嘎──!」 我再度将注入魔力的拳头打在他身上,把他往反方向打飞。 「……就这样,妾身是……」 「觉得结束了吗?」 我比方才还快绕到他飞去的方向,立刻打出连击,将安德路克的身体连同魔法屏障一起打得凹凸不平,猛烈地打飞出去。 「……呃,嘎嘎嘎……这点……程度……」 「当然,好戏现在才要上场。」 我再度绕到后方,在喘息之间加速打了安德路克好几拳。既然魔法会被堕胎,我的攻击就是单纯明快,只是持之以恒地重复这个过程。等着安德路克飞来,然后尽全力地打下去。在打飞之后移动,移动之后殴打,殴打之后绕到背后。每次重复,移动的距离就越来越短。自最初被打飞之后,他的双脚就连一次也没落在地上。 然后在数秒后,他的身体就被钉在空中,被我从前后殴打着。由于一直以高速绕到背后,从旁看来会有种我分身成两个人的错觉吧。 「……呃……嘎嘎……嘎……咕唔……!」 安德路克一面尽全力展开反魔法与魔法屏障,一面勉强承受住来自前后的拳头。 「…………不……不可能……!这种事……妾身是神啊。是此世的秩序啊。连这双神眼,都会看成是两个人的高速移动──」 他在露出狼狈神色之后,突然盛气凌人地笑了。 「──你以为妾身会这么说吗?呵。呵、呵、呵!笨蛋、笨蛋啊!无聊的把戏啊。装作是以不可能的高速在移动、挥拳,但你是施展魔法分身成为两个人了啊……!会说要打死妾身,也是为了要欺骗妾身吧?」 被从前后一直殴打,钉在空中的安德路克彷佛胜卷在握似的得意说道。就像在说他已识破我的诡计一样。 「欺骗?是指什么啊,安德路克?」 「还在嘴硬吗?你以为能骗过妾身的神眼吗?好好想想吧。母亲会看丢在胎内的婴孩吗?就跟这一样啊。会让妾身产生错觉的速度,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这还很难说吧?」 「呵、呵、呵。」安德路克对我的话一笑置之。 「还有一点啊。你使用了『隐匿魔力』呢。是觉得要是妾身没发现,就没办法堕胎了吗?」 他的神眼亮起,带着杀气说道: 「退开吧,小子。再继续下去的话,你的命运就决定了啊。」 我没理会他,把安德路克打飞出去。紧接着,他有所行动了。 「不被期望的魔法啊,堕胎吧,消失吧──」 堕胎神安德路克发挥了堕胎的权能。就在这瞬间── 「……呃,嘎啊啊啊啊……啊呃呃呃呃呃呃──!」 「要将魔法堕胎的话,也难怪会疏忽掉其他方面啊。」 我彻底打碎了因为把魔力分配到堕胎的权能上,所以变得薄弱的反魔法与魔法屏障,让拳头直接打在他身上。映入安德路克神眼的我依然是两个人。我从前后高速挥拳,将他的神体打得歪七扭八。 「……呃……嘎……什……呃啊……什么……!为何没有堕胎……!你将妾身的秩序消除了吗,不适任者!」 「咯哈哈,秩序?是在指什么啊?『隐匿魔力』是诱饵。为了让祢以为我用魔法分身成两个人了呢。」 「……你……说……什么…………!」 「是肚子里的小孩动得太有精神,不小心看成双胞胎了吗?回答我啊,堕胎神?」 带着惊愕的表情,安德路克悲鸣般的叫喊。 「……不可能!怎么会有妾身的神眼所掌握不到的婴孩……!」 尽管他想再度尽全力地展开魔法屏障,但已经太迟了。 「结束了。」 只靠魔力与赤手空拳要撬开神族的魔法屏障,果然很累人。所以我引诱他使用了秩序。我将拳头打在他毫无防备的身体上,以要将他的神体打烂的气势一再殴打,将他体无完肤地打得落花流水,最后再一拳打向地面。「轰隆──!」一声陷入地板里,安德路克咳出了一口血。 「……呃……哈…………啊…………」 他无力地倒在那里,不停地大口喘气。我站在安德路克的头上,俯瞰着他的脸。 「……呵……呵呵…………就……就这点程度吗……小子。你是……打不死,妾身的……」 「拖着半死的身体,祢还真敢说啊。」 被血染红的嘴唇扭曲,安德路克咧嘴笑起。 「……妾身是堕胎神啊。然而,杀害母胎也是堕胎的一种……懂吗?」 在发出「呵、呵、呵」的笑声后,堕胎神的魔力猛然飞涨。 「看吧。蛇咬住你了。」 飞溅到我肚脐附近的安德路克之血,构筑出了魔法阵,咬在那里的是一条黑红色的蛇。 「唔,是一种诅咒吗?」 「你是绝对逃不了的呢。」 我把脚抬起,用力踩向他的脸。不过在踩住之前,安德路克就被附着在地面上的红线吞没,消失无踪。他沿着红线出现在远处,然后捡起掉在地上的蛇堕胎钳子恩格雅洪奴。我定睛一瞧,发现作为造型的蛇消失了。 「原来如此。附在那把剪刀上的蛇,就是这家伙啊。」 「是这样啊。你看起来像是蛇吗?」 尽管拖着伤痕累累的的身体,堕胎神光是让魔力活跃起来,一边笑着。 「是脐带啊!」 在喊叫的同时,咬住我的蛇的另一端──双头蛇的另一颗头伸出,咬在堕胎神安德路克的下腹附近,钻进体内。恐怕连到他的胎盘上了。 「好啦,回来吧!不被期望的生命啊,回归吧。」 红线在周围袅袅升起,将我与安德路克团团包围,然后在这里构筑出球形的房间。 「蛇堕胎子壶。」 「这又怎么了吗?」 我一把抓住将我与安德路克连结起来的蛇,使劲地把人扯来。朝着无法抵抗地飞来的堕胎神,将右拳打下去。 「……呃,呀……!」 就在安德路克惨叫的瞬间──我的根源受到激烈损伤,汹涌地渗出毁灭之力。 「……唔…………」 我将意识集中在内侧,控制住眼看就要失控的力量。他甚至没有攻击我。尽管如此,我的根源却直接受到强大的打击。也就是说── 「这条脐带是以祢为母胎,让我成为婴孩啊。」 「呵、呵、呵。」安德路克笑了。 「是胎儿啊。」 脐带之蛇发出黑红光芒。庞大的魔力经由那条蛇,从安德路克身上流向我。我尽管发动反魔法,那股魔力却直接通过,流入我的体内。 「你无法拒绝呢。母胎所给予的东西,胎儿只能收下啊。」 每当魔力注入进来,我的身体就逐渐缩小。不对,这是变年轻了吗?原本相当于是十六岁的身体变成十五岁、十四岁,年龄眼看着不断回溯。转眼间就变成十岁,现在已经是六岁的身体。只要施展「成长(kurusuto)」就能对抗吧,但安德路克能将魔法堕胎。 「原来如此。让米夏与莎夏倒下的,也是这一类的权能啊。」 「对于那两人,妾身没用上蛇堕胎钳子的脐带。那是只让身体机能恢复成胎儿的魔法啊。相对地,还有抵抗的余地呢。」 他咧嘴露出狞笑。是想说我无法像他们那样抵抗啊。 「瞧,结束了啊。在妾身的母胎中恢复成无力的胎儿吧。」 黑红光芒笼罩住我的全身,然后我的衣服掉在那里。身体完全变成胎儿了。 「不被期望的胎儿啊,以神剪拔除堕掉──」 蛇堕胎钳子张开,将刀刃抵在神的脐带上。 「堕胎啊。恩格雅洪奴。」 「锵」地一声,蛇状的脐带被剪断了。 「呵……!呵、呵、呵……!所以妾身说过了吧。不论任何生命,都只要恢复成胎儿就等同无力。你来到这里是气数已尽了啊。是吧?可怜的小子啊。」 跟之前装出来的笑容不同,安德路克彷佛很愉快地大笑起来。 『喔,祢似乎很愉快呢。』 「……呵……?」 响起的「意念通讯」让他突然无言。之所以没有将魔法堕胎,是因为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吧。 『祢稍微表现出像是情感的感情了呢,安德路克。』 带着吃惊的表情,堕胎神注视着我的衣服。那里弥漫起不祥的漆黑魔力。庞大魔力从变成胎儿的我身上发出,形成带着爪牙,有如漆黑魔人的身影。 「……这是……什么……?」 安德路克一脸惊愕地说道。 「……不可能……这种……事……」 我向前走出一步,安德路克的身体颤了一下。 『虽说是胎儿,难道祢以为剪掉脐带就会毁灭吗?』 我再往前走出一步,安德路克就退开一步。 『很遗憾的,这副身体是转生后的呢。跟一般的胎儿不同。』 「……别、别迷恋人世了!快去死吧啊啊啊啊────!」 安德路克握住蛇堕胎钳子,笔直刺出。只不过,剪刀尖端一碰到我的身体就「滋」地融化了。 「……什…………什么…………?」 『在转生后,我在母胎内一直沉睡着。就像个普通的胎儿一样呢。祢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消、消失吧──!」 安德路克打开蛇堕胎钳子,剪向我的脖子。「锵」地一声后,两把刀刃就「滋──」地融化了。不对,是毁灭了。 『就凭胎儿的身体,就算是我也很难控制住魔力。即使要抵消,根源还是会溢出毁灭之力,让母胎置身在危险之中啊。』 「……什么……啊…………」 安德路克吓到似的向后退开。就像在说这是第一次看到要袭击自己的胎儿一样,他的脸上藏不住恐惧的神色。 「……不可能……这种事、这种事……是不可能的…………」 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响起。我再踏出一步,堕胎神就当场跌坐在地上。在他的视野里,恐怕能看到一个不祥的漆黑胎儿,在朝着他步步逼近的景象吧。 『好啦。祢方才是说,不论任何生命,只要恢复成胎儿就无力了吗?』 我举起漆黑的拳头。那是渗出根源的毁灭魔力,甚至可以说是暴虐的纯粹之力被我握起。 从拳头漏出的毁灭腐蚀着周围的红线,眼看就要对世界造成伤害。没剩下多少时间了。 『先说好,我现在的拳头跟方才可不能比喔。平时会小心不要伤害到世界,但以胎儿之身恐怕没办法控制力道。』 「消、消失吧──!怪物……不被期望的婴孩啊,堕胎啊!」 安德路克注入全魔力,在将蛇堕胎钳子复原之后就像长枪一样刺出。猛然刺出的黑红尖端被我的毁灭之掌抓住,就像奶油一样地黏稠融化了。 「……怎么会…………!」 『很遗憾地,我的父母都很期望我的诞生。』 我将漆黑之拳,朝着安德路克挥下── §37【紧缚之爱】 我在安德路克的眼前突然停下拳头。风压与魔力粒子将他绑起的头发吹乱。安德路克尽管瑟瑟发抖,还是无法将视线从来到眼前的毁灭一击上移开。 『祢没有愚昧到不知道这一拳要是打中的话会怎样。』 我放出魔力让他微微浮空,投去威胁堕胎神的眼神。 『停下要将安妮斯欧娜堕胎的秩序,吐出温泽尔的所在位置。』 像要轻轻抚摸,我将漆黑爪子抵在他的腹部上。鲜红的血液缓缓渗出,失禁似的濡湿了安德路克脚边。 『是想被胎儿咬破腹部吗?』 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响起。堕胎神答道: 「……办、不到……妾身是掌管堕胎的神啊……无法停下秩序……要是让河水停止流动,那就不再是河了……」 他会把诞生神温泽尔逐出这座芽宫神都福斯罗纳鲁利夫,意图将安妮斯欧娜堕胎,是因为堕胎神的秩序。因为是神,所以他无法反抗这件事。尽管唤醒了他的感情,但恐惧心还是无法反抗秩序啊。 「……呵……呵呵呵……」 『怎么了?要发疯还太早喔。』 「说话休得无礼,小子……就说看看吧……妾身是谁啊?在你面前的妾身是谁啊?」 「呵、呵、呵。」堕胎神安德路克令人毛骨悚然地笑了,眼神满是疯狂。跟方才那种像是装出来的笑容不同,那张雪白脸蛋上确实刻画着阴暗的情感。 「没错。没错没错。妾身是……妾身乃是掌管堕胎之神──堕胎神安德路克!不被期望的生命──」 魔力聚集在他的双手上。出现的是方才我融掉的蛇堕胎钳子恩格雅洪奴。「锵」地打开刀刃,黑红色的魔力粒子画出螺旋。在我警戒的瞬间── 「──要堕胎啊!」 「锵」地一声,恩格雅洪奴的刀刃合起。他剪断的是自己的神体──堕胎神安德路克的头颅飞走,划出抛物线的头颅落在地上,轻轻地滚开。上头感受不到魔力,看来当场毙命了。在周围袅袅升起的无数红线──蛇堕胎子壶扭曲变形,一口气粉碎。神的脐带失去效力,一从我身上脱落掉好几根红线,我就恢复成相当于十六岁的身体了。 「唔,原来如此。」 我以魔法穿上衣服,将视线朝周围看去后,就发现有大量的红线出现在芽宫神都福斯罗纳鲁利夫里。彷佛被刻下伤痕,红线不断附着在神都的各种建筑物、街道、绿色林木与有如海洋的天空之上。 『阿诺斯弟弟……!』 我收到艾莲欧诺露传来的「意念通讯」。 『在出现大量的红线后,安妮妹妹的情况就很不对劲喔!根源变得非常虚弱。』 『安妮……快死了……阿诺斯……请救救她……!』 能听到马上就要哭出来似的洁西雅叫喊。 『别这么着急。如果以温柔与爱的「圣域」作为魔力源的结界,对秩序也会有效。多少能防止影响吧。』 『我知道了喔!』 我将视线落在倒在宫殿地板上的安德路克遗体上。 「确实是母胎死去的话,也没有婴孩会出生。」 以蛇堕胎钳子恩格雅洪奴剪掉堕胎神安德路克的头颅,这正是让堕胎的秩序发挥出最大效果的方法吧。如果是神的话,就算死掉也不算什么啊。 「『复活(ingaru)』。」 我将血滴在安德路克的根源上,画出魔法阵。在复活之光发出后,那道光却突然扭曲变形了。这是「复活」在完全发动之前被堕胎掉了。 「如果是在母胎死亡的状态,魔法的堕胎也会很顺利吧,但我劝祢还是别这么一意孤行。」 我以染成灭紫色的魔眼看准她的根源,缓缓地举起右手。 「要毁灭死去的祢的根源,远比复活还要简单。」 我缩短一步与根源的距离。要是他死心,决定复活的话就好。如果就这样选择毁灭的话,这也是他的意志。就算是死后发动堕胎的秩序,只要毁灭的话就会消失吧。 「『根源死杀』。」 我中途停下画魔法阵的动作。安德路克并不能完全地让魔法无效。堕胎──也就是说,只要没有等待胎儿的状态,权能就无法发挥效果。既然如此,事情就简单了。只要将发动中的魔法就这样刺进去就好。在他将「根源死杀」堕胎之前贯穿根源。 「看来祢想被毁灭啊,安德路克。」 在我迅速画出魔法阵的后续,要将指尖穿过去时,眼角余光看到了被打出破洞的魔法监牢。 「……唔。」 我把手放下,消去「根源死杀」的魔法阵。 「仔细想想,还真是奇怪。」 为了让安妮斯欧娜的秩序诞生,我尽管在芽宫神都里到处奔波,但也有监视米夏与莎夏的视野。在莎夏回想起记忆后,两人就一面防备着堕胎神的袭击,一面守护着温泽尔。只不过,就在那一瞬间。在我还来不及注意到时,米夏与莎夏就倒在那里,魔法监牢被打出破洞,然后温泽尔被逐出到芽宫神都之外。 即使是再强力的神,要打倒现在的米夏与莎夏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更别说是同时,而且还是在一瞬间了。要将诞生神温泽尔逐出神都,会需要更多时间吧。必须穿过通往德鲁佐盖多的门,或是用来前往神界的门。就算是攻其不备,三人之中也一定会有人注意到堕胎神的袭击。 假设这是在我专心解着芽宫神都谜题的一瞬间所发生的事,只要这一切不是在一招之内同时做到的话,好歹能看到袭击者的模样。然而,实际上在注意到时,就是这幅景象了。就以做得这么漂亮来说,没有离开这里也很轻率。 记得温泽尔有说过啊。如果要毁灭堕胎神,要在毁灭他之后,在一天之内让安妮斯欧娜生下来。堕胎与诞生是里与表的秩序。如果堕胎的秩序消失,整合就会瓦解,让世界倾向诞生。要是诞生的秩序变得太强,安妮斯欧娜说不定就会以不期望的形式诞生。这就某种层面上是事实吧。不过,说不定也包含着其他意图。 然后,米里狄亚有向安妮斯欧娜说过,不能毁灭掉堕胎神。只要综合这些来判断── 「是这么一回事啊。」 我一面俯瞰着堕胎神的根源,一面朝着柱子走去,将倒在柱子后的紧缚神韦兹内拉身上的锁炼解开了。恢复五感的他一看到我,就赤裸裸地发出敌意。 「你、你这家伙……!」 「温泽尔下落不明,安德路克使用了自杀的堕胎。」 我的话语让韦兹内拉倒抽了一口气。 「看来祢明白状况。不毁灭安德路克,安妮斯欧娜就会被堕胎,但也不能这么做。」 跟方才战斗的时候截然不同,紧缚神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助我一臂之力,紧缚神。安德路克能将魔法堕胎,但既然是神,他就不太能干涉其他秩序。祢的锁炼应该无法堕胎。」 韦兹内拉把脸别开,用力握拳。 「……我、我办不到。我是掌管紧缚与停滞的秩序,就像安德路克无法干涉我的锁炼一样,我也无法束缚安德路克的堕胎……」 「祢束缚秩序,应该不是第一次了。」 就像吓到一样,紧缚神转头过来。 「祢是在保护温泽尔、保护母亲吧?」 韦兹内拉没有否定这句话,就只是笔直注视着我。 「受母亲所托,为了母亲而将他囚禁在监牢里。」 尽管显得不知所措,韦兹内拉也还是点了点头。 「……我的妈妈,哪里都不准去……我……只要我将妈妈束缚在这里的话……妈妈就能一直陪在我身旁……」 咬紧牙关,紧缚神表现出懊悔之情。 「……我没能……一直束缚住他……」 「方才说祢是幼稚的爱,真是抱歉。祢是个孝顺母亲的好儿子。」 我这句话让紧缚神泛起泪光。 「……只要……只要你没来的话,妈妈就……」 「就能永远束缚住他吗?」 韦兹内拉沉默下来。他的表情证实了我所抱持的疑问是对的。 「别担心。我不会毁灭他。」 「……真的吗?」 我点了点头说道: 「就用心束缚住堕胎神的秩序吧。如果是怀着对母亲之爱的祢,应该能做到。」 韦兹内拉犹豫了一下。不过,他立刻甩了甩头,用双手拍着自己的脸。他带着下定决心的表情倏地站起。然后,笔直注视着堕胎神的遗体、根源。 「……妈妈……我果然还是……」 他带着坚定的意志说道。 「不要和祢分开……!」 附近那座开了洞的魔法监牢,上头的铁栏杆被拆解,一个一个飞来。「当啷、当啷」地层层叠起后,铁栏杆为了关住堕胎神的根源,逐渐形成监牢。 「……绝对……绝对不要………!」 韦兹内拉的表情充满痛苦。因为要束缚其他秩序,所以在违反自己的秩序吧。尽管如此,他还是竭尽全魔力,将自己拥有的紧缚神的秩序砸在那里。以爱与温柔压制着秩序── 「『紧缚槛锁绳牢狱』!」 监牢的四方浮现锁炼魔法阵,从中心冒出深红的锁炼。锁炼笔直朝向堕胎神的根源,在那里层层缠绕起来。每当锁炼缠绕住根源一圈,附着在福斯罗纳鲁利夫上的红线就随之消失。堕胎神的秩序被束缚住了。 一面咬着牙紧紧握拳,韦兹内拉一面行使自己紧缚的权能。彷佛结茧一样以锁炼将安德路克的根源五花大绑,吊在那个监牢上。 芽宫神都各处就像伤口一样蔓延的红线渐渐淡去,最后完全消失。 堕胎神的秩序遭到束缚,被完全封印住了。于是,堕胎神的秩序本身开始衰弱。被秩序之锁束缚,甚至无法动弹的根源淡去,然后渐渐消失。连同他没被绑住的头颅一起。 「诞生神与堕胎神,看来是相当棘手的秩序啊。」 监牢里聚集起淡淡光芒。那道光形成人形,一名妙龄女性出现在那里。一身以长布条宽松地缠在身上的服装,笔直的长发与浅绿色的神眼,竟是应该已被逐出福斯罗纳鲁利夫的诞生神温泽尔。 §38【互为表里的姊妹神】 「妈妈……!」 韦兹内拉冲向魔法监牢,把手伸向坐在那里的他。温泽尔将手握住后,他的眼中就泛出了泪光。 「……对不起……妈妈……请不要生气……!」 随后,温泽尔就平静地微笑起来。 「我没有生气喔。」 「……可是,我没有遵守……妈妈的嘱咐……这明明是秘密。妈妈明明说过,这是我和妈妈之间的秘密……!」 嚎啕大哭的韦兹内拉,被温泽尔隔着铁栏杆轻轻摸着头。 「没关系喔,韦兹内拉。虽然祢老是没有遵守我的嘱咐,但是个非常温柔的孩子。所以我也很清楚,祢有为了我出色地战斗过了。」 紧缚神韦兹内拉哭丧着一张脸蹲坐在那。那副模样别说是神族,感觉就像个普通的孩子。 「是两神一体的神啊。哎,严格来讲,身体是不同人吧。」 我走向魔法监牢,在温泽尔面前停下脚步。 「也就是当诞生神温泽尔显现时,堕胎神安德路克就无法存在。同样地,要是堕胎神安德路克显现的话,诞生神温泽尔也就无法存在了吗?」 温泽尔肯定似的点了点头。 「就连在众神的苍穹之中,我们也是有着特别常理的神。作为表里一体的秩序,彼此绝对不会相对,是互为表里的姊妹神。」 宛如硬币的表与里吧。双方是绝不可能同时出现的。 「顺其自然的话,祢们就会根据某种条件轮流出现,不断重复着诞生与堕胎吧。也就是本来差不多要轮到堕胎神安德路克出现了。」 就像是硬币翻转一样,温泽尔在安德路克出现的同时消失了。米夏与莎夏也想不到,攻击居然会从关着温泽尔的监牢里过来吧。这就是只用一招打倒两人,并将温泽尔逐出芽宫神都的机关。 「韦兹内拉不是安德路克的手下,是为了不让祢翻转成堕胎神才将祢束缚起来。就如他所说的,是为了让母亲能留在自己身边而保护祢。」 温泽尔将视线落在身旁的紧缚神上。 「是我拜托他的。」 「为何不说出来──这是个蠢问题吧。既然是表里一体的秩序,只要毁灭安德路克,祢也会跟着毁灭吧。也就是说,期限是一天啊。」 温泽尔向我说过,当毁灭堕胎神安德路克后,到时要在一天之内让安妮斯欧娜生下来。因为必须在堕胎神毁灭、诞生神的秩序还在之前把事情解决。 「就跟米里狄亚说的一样,你是个聪明的人呢。就如你所说,诞生与堕胎是表里一体,只有一方是没办法活太久的。」 他露出温柔地包容一切似的平稳表情。 「……对我来说最理想的,就是在这副身体被隐藏,安德路克显现出来之前,先让安妮斯欧娜生下来。本来,我也觉得这不是不可能的事。」 「唔,是发生了什么意料外的事吗?」 「你太早到这里来了。因为安妮斯欧娜呼唤你,让堕胎神安德路克的秩序增强了。」 神族称为不适任者的我,对堕胎神来说是必须堕胎的存在。就算因为我接近了众神的苍穹,导致他的力量增强也不足为奇。 「祢没跟安妮斯欧娜说过,堕胎神与祢是互为表里的姊妹神啊。」 「只要事情照着理想发展的话,这样就好了吧。只是到了最后,会面临必须毁灭堕胎神,让安妮斯欧娜出生的事态。要告诉他这件事,未免也太残酷了。」 不论如何,温泽尔都打算让安妮斯欧娜出生吧。然而,要是自己的诞生会夺走母亲的性命,安妮斯欧娜就会终生背负上沉重的十字架。他作为母亲,没办法向她坦白这件事。 「不过,还真是讽刺啊。这么做却是适得其反的样子。」 一心以为温泽尔被堕胎神安德路克囚禁起来的安妮斯欧娜,经由洁西雅的梦把我叫到了这里来。结果让堕胎神的秩序开始增强,就连韦兹内拉的锁炼也无法再继续将诞生神束缚在这里了。 「我原本是想趁安妮斯欧娜离开时,向米夏与莎夏坦白的,但在当时,剩下的时间已经没有我所想的那么多了。」 的确,温泽尔当时是一副有话想说的样子啊。因为莎夏回想起米里狄亚的记忆让时机错过了。或许是因为我让芽宫神都生出了那只白鹳,所以让堕胎神的秩序变得更强了。 「……如今,韦兹内拉虽然帮忙将我束缚在了这里,但也没办法长久进行……不适任者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与安妮斯欧娜,要是违反秩序的两个存在都在这里的话,秩序就会为了毁灭你们倾向而堕胎。这是天理。就算是紧缚神的锁炼,也没办法将诞生一直束缚下去……」 紧缚神在「紧缚槛锁绳牢狱」上注入了全魔力。尽管如此,只要窥看温泽尔的深渊,就会发现他的根源开始紊乱了。诞生即将翻转成堕胎。 「魔王阿诺斯,请你在安妮斯欧娜察觉到之前,毁灭堕胎神。」 「不行啊,妈妈!」 韦兹内拉的全身上下伸出紧缚锁炼,直接缠绕在温泽尔身上。 「……不行,不行啊……妈妈要陪在我身边。我会一直把祢绑在这里的……!所以妈妈哪里都不要走!我这次、这次,一定会保护好祢的……!」 尽管被紧紧绑住身体,温泽尔也还是平稳地微笑起来。 「温柔的孩子。这不是祢的错。祢愿意配合任性的母亲,愿意像这样爱着让祢背负这种重任的母亲。现在虽然还有点调皮,但祢一定会成为温柔的秩序。毕竟祢这么温柔地使用着这种紧缚的权能。」 就像告别的话语,温泽尔寄托着心愿说道。韦兹内拉摇了摇头。 「……不要……我不要,妈妈,我不要这样……」 温泽尔伤脑筋似的笑了。 「……因为是最后了,就让妈妈看看祢坚强的一面。代替我,去爱这个世界……」 「滴答」一声,韦兹内拉落下了眼泪。 「好吗?」 温泽尔用指尖拭去紧缚神的眼泪,笔直注视着他的眼睛。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将他束缚在这里的韦兹内拉自己最为清楚这点吧。尽管颤抖不已,他也还是点了点头。为了让母亲安心,不断、不断地点着头。 「……我向祢保证……」 「好孩子。」 温泽尔的身体朦胧地摇晃起来,他的根源衰弱,倏地消失而去。 「魔王阿诺斯。对不起,之后的事就──」 「哎,祢等等。」 我一往前走,就从铁栏杆的缝隙之间,以「根源死杀」的指尖贯穿了温泽尔的胸口。 「啊……啊…………!」 「妈妈!」 韦兹内拉大叫起来。 「别担心。我只是拉住他。」 我以「四界墙壁」将温泽尔内侧的根源整个包住,作为囚禁神的魔力之监牢。终究无法这样维持下去,但能让他再多撑一点时间。 「祢之前说要说服安德路克的话,不是权宜之词。」 带着凝重的表情,温泽尔答道。 「……是的。只不过,我无法与他见面。就算向他搭话,他也不曾回应过我……话语传达不到……」 「我已经唤醒了他的感情。如果是感到恐惧,变得紊乱的秩序的话,说不定至少就能听到祢的声音了。如果作为姊姊的祢说出肺腑之言,打动安德路克的话,或许也能让他觉醒爱吧。」 听到这句话,温泽尔眼中透出微弱的光芒。 「虽然这是假设堕胎神有爱的情况就是了。在我看来,他不像是这么好的神。」 温泽尔带着认真的表情,明确地说道: 「要是有可能达成理想,就算机率微乎其微,我也要赌上这个可能性。」 我以视线催促。温泽尔忍不住痛苦地轻吁了一口气,将视线朝向监牢之中。 「安德路克。」 他坦率地向不在那里的妹妹说道。 「无法相见的,我重要的妹妹。祢被迫背负上堕胎职责的悲剧,我一直以来都只能默默担心着。」 这句话充满爱情,声音流露出温柔之情。为了对抗秩序,温泽尔真心诚意地向安德路克说道: 「打从诞生以来,我们就是两人为一人,一人为两人。我总是能在背后感受到祢的存在。明明就知道祢的模样、祢的声音、祢的秩序,祢明明就离我这么近,我们却一次也没有对话过。」 眼中泛着泪光,他继续说道: 「喂,安德路克。让我听听祢的声音。让我知道祢的痛苦。我们总是隔着生命在互相争执。那是一段非常漫长地、老是在吵架的日子。想要杀生的祢与想要诞生的我……然而这真的是我们想要的吗?」 他真切地向自己重要的妹妹说道: 「喂,就让我们结束吧。这种无聊的姊妹吵架,到底哪里有趣了?安德路克,还请祢、还请祢──这是我发自内心的愿望……」 尽管他身为神,也还是在向什么存在祈祷一样,带着强烈的情感说道。 「还请祢回答我。让我知道祢真正的心情。不是作为世界的秩序,而是让我知道祢的心!」 温泽尔的身体开始渐渐消失。到极限了啊。要是再让「四界墙壁」加强的话,他就会毁灭吧。 「要是可以的话,我想见祢一面。想见祢,和祢说说话……安德路克……求求祢……回答我……!」 忽然间,温泽尔的根源在我的手掌中消失。同时,他的身体也消失了。 彷佛秩序翻转一般,在本来能看到他的位置上,开始聚集起淡淡光芒。显现出来的,是穿着红色织衣的女子。绑起的黑红色长发轻轻摇曳,无生命感的双眼,凌厉地贯穿了温泽尔方才所在的位置。然后,堕胎神安德路克张开朱唇: 「姊姊大人真是个大好人啊。」 §39【爱是扭曲,扰乱秩序】 安德路克冷冷地看向虚空。彷佛姊姊在那里一样,他抛出话语。 「祢至今还在问这种事吗?至今还在向不知背对着多少星霜的妾身,问这种事吗?」 在堕胎神安德路克的脚下,红线就像爬行似的延伸出去。才刚像蜘蛛网一样扩散开来,就构筑起了魔法阵。 「妾身是堕胎的秩序。要是姊姊大人以祢的秩序孕育孩子的话,将那孩子堕掉就是妾身的职责啊。」 安德路克朝着诞生神温泽尔厉声说道: 「我们是不可能相容的。」 不改冰冷的表情,他就这样沉默了一阵子。 「然而──」 安德路克喃喃道出: 「……虽然绝对无法相容。但想要和祢好好相处。觉得祢会明白妾身的事情。认为就算什么都不说、就算话语无法传达,姊姊大人也会理解妾身的啊……」 朱唇微微扬起。 「就如姊姊大人所言,我们一直隔着生命在互相争执呢。姊姊大人要诞生的生命,妾身则是要将其堕胎。就这样不断地重复着。姊妹吵架,说得还真是好啊。」 安德路克「咯咯」笑着。 「……不论再怎么吵架、再怎么互相争执,都觉得姊姊大人会明白妾身的……」 他的眼睛充血,嘴巴像要裂开一样──那道笑容,扭曲成凄惨的形状。 「直到今天这一刻呢。」 安德路克让喉咙发出声响。好战的笑容。在那张彷佛装出来的表情底下,感情激烈起伏,看起来像是激起了风暴。 「……被迫背负……呢。」 安德路克回想似的说道。 「妾身作梦也没想过,居然会从姊姊大人口中听到这种话。诞生与堕胎,虽然职责不同,但我们同样是这个世界的秩序啊。那里没有善恶、没有贵贱,就只有正确的常理。这是我们作为神的宿命啊。」 带着充血的眼睛,他像是要将涌出的感情宣泄出去一样,狠狠瞪着虚空。 「这个堕胎的秩序看起来像是被迫背负的吗?妾身看起来有这么不幸吗?作梦也没想过,妾身对于这个秩序、对于背负着世界的正确常理感到骄傲吗?」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安德路克发疯似的笑了。 「姊姊大人所说的是这个意思啊。诞生是美好的,堕胎是该忌讳的;自己是洁白的,妾身是污秽的。说什么可怜、悲哀,像这样鄙视着妾身啊。」 「锵」地一声,响起刀刃重叠的声音。从红线画出的魔法阵中,神剪突然冒了出来。蛇堕胎钳子恩格雅洪奴被安德路克拿了起来。 「祢问这是否真是我们所想要的?不用说,这当然是妾身想要的啊。妾身是堕胎的秩序。将让世界失常、不被期望的生命杀害是妾身的职责啊。姊姊大人冒渎了这份职责?说什么很可怜,就只有诞生是正确的秩序啊。」 随着每次开口,他的敌意就逐渐增大。他眼中所带着的,是爱情在扭曲之后的黯淡光芒──就算不是米夏也分辨得出来。那毫无疑问是憎恨。 「真是失望。说话休得无礼啊,婊子!祢将作为秩序的荣耀,出卖给不适任者了啊。」 安德路克所发出的魔力,让魔法监牢微微震动起来。应该紧紧束缚着他的监牢,眼看就要被开出破洞了。 「唔,还真是彻头彻尾的失败啊。」 以神族来说,他很难得地萌生了爱的样子,但无奈并没有伴随着温柔。这样的话,怎样都无法拯救安妮斯欧娜。 「韦兹内拉,再将他束缚起来。我要和温泽尔说话。」 「…………嗯……!」 尽管早已相当疲惫,但紧缚神还是竭尽魔力,在监牢的四个角落画出了锁炼魔法阵。 「回来吧,妈妈……!『紧缚槛锁绳牢狱』!」 从四方伸出的深红锁炼缠上安德路克的四肢,将他的魔力与根源拘束起来。 「……呃,唔……放开妾身啊,小子……祢也是一名神族吧。秩序是不能协助不适任者的啊……!」 「秩序怎样都好!我要保护妈妈!把妈妈还给我……!」 深红锁炼将堕胎神安德路克层层缠绕起来。 「还给祢……?居然要妾身还给祢……?呵、呵呵呵……祢也觉得比起妾身,还是姊姊大人比较好吗?尽管作为秩序,却认为诞生比堕胎好吗?」 「呵、呵呵!」安德路克发出扭曲的大笑。 「啊啊……妾身很清楚了……」 低沉的声音里,负面情感黏稠地流露出来。 「妾身不得不堕胎的对象,现在总算是明白了。」 在堕胎神脚下蔓延开来的红线魔法阵溢出魔力粒子,更加激烈地撼动着魔法监牢。 「……我的锁炼,没有绑不住的东西……!我才不怕祢啊!」 「试看看啊。」 安德路克挑衅似的笑了。紧接着,韦兹内拉就再度画出了四个魔法阵。立刻从中飞出的深红锁炼,朝着安德路克身上缠绕过去。他在眨眼间被紧紧束缚,锁炼就像是要完成最后一步地绑起他的头。只不过,安德路克却笑了。 「不被期望的秩序啊,就以蛇牙咬住堕除。」 从绑住安德路克的锁炼细缝之间,滑溜溜地爬出了一条蛇。 「堕胎啊!」 「锵」地一声,响起刀刃交错的声响。那条蛇变化成蛇堕胎钳子,剪掉了安德路克的头颅。 「又是同一招。」 「你是这么想的吗,小子?」 在地板上滚动的头颅,朝着我露出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然后,把嘴巴大大地张开。 「吞噬吧──!恩格雅洪奴!」 从神剪上伸出双头之蛇,咬住了安德路克的头颅与身体。目的是要吃掉在那副神体深处的东西──根源。伴随着逐渐濒临毁灭,他的魔力急遽地膨胀开来。 「……啊啊……不行……啊……!」 魔法监牢嘎吱作响,韦兹内拉淌下冷汗。 「……怎么会……这么……堕胎神的秩序……突然增强了…………!」 光是余波就将「紧缚槛锁绳牢狱」扯断,魔法监牢炸开了。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追向被风压刮走的韦兹内拉,抓住他身上的锁炼。跳上附近的建筑物屋顶后,方才所在的地方已经画上了巨大的红线魔法阵。从中央溢出无数的红线,形成大得超乎寻常的、鲜红的双头之蛇。 「呵……呵呵呵……毁灭吧,小子。不论是不被期望的秩序,还是不适任者,全都一起毁灭吧……!」 『唔,劝祢还是别做不习惯的事了。只要濒临毁灭,就多少能提升魔力吧,但就凭祢那不稳定的根源,可是会就这样直接消失喔。』 我将发出的话语,以「意念通讯」传送给他。从变成双头蛇的安德路克的根源之中,红线散开飞出,朝着这座芽宫神都不断地贴附上去。那是要促使安妮斯欧娜堕胎的力量。安德路克削减自身的根源,转变成秩序的力量。 「没错啊。妾身会毁灭。这是正确的秩序啊。」 「喔。」 「只要妾身毁灭,温泽尔也会毁灭,让诞生神的秩序消失啊。安妮斯欧娜不会出生,而且还能妨碍新的不被期待的生命诞生呢──」 传来「呵呵呵」的大笑声。 「──这正是,究极的堕胎啊!」 就连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也一分一秒地濒临毁灭。只要以魔眼窥看他的深渊,就会发现堕胎神的秩序、蛇堕胎钳子恩格雅洪奴的力量,不只是朝向安妮斯欧娜,还朝着温泽尔。要是毁灭他,就会达成母胎毁灭的条件,让温泽尔遭到堕胎,进而就像连锁一样地将安妮斯欧娜堕胎吧。 秩序选择了自灭,秩序侵犯了秩序。这两种情况本来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也就是说他那扭曲的爱,以不好的方向凌驾在秩序之上啊。就算我不毁灭他,要是置之不理的话,他也会就此毁灭,让安妮斯欧娜遭到堕胎。 话虽如此,如今的安德路克已经无法以紧缚神的锁炼束缚了。 「怎么啦,小子?走投无路了吗?」 双头蛇嘲笑似的说道: 「你无法对妾身出手。如果是你擅长的毁灭魔法,说不定即使是妾身也没办法堕胎,但这样一来这副身躯就会毁灭喔。」 的确,如果是「灭紫魔眼」与「灰烬紫灭雷火电界」,就能无视他的秩序,贯穿过去吧。但现在可不能毁灭堕胎神。 「你就在那边咬着手指看好,妾身将安妮斯欧娜毁灭的样子吧。」 双头蛇让不祥的神眼亮起,找寻安妮斯欧娜在芽宫神都里的身影。我在屋顶上放下韦兹内拉,低声说道:「快离开这里。」 「这、这个……」 紧缚神竭尽最后的魔力,将深红锁炼交给了我。尽管说不定能让他多少停下动作,但无法束缚住现在的安德路克。 「放心吧。我不会让祢的母亲毁灭。」 我将收下的锁炼,缠绕在右手臂上。韦兹内拉点了点头,照我说的离开了这里。我紧盯着眼前的双头大蛇飞过去。 「去找吧,堕胎守护神!」 「叽────呀────」叫声此起彼落,黑色怪鸟飞上福斯罗纳鲁利夫的天空。同时,安德路克也开始移动了。他一面前进,一面破坏着神都的建筑物。 「是打算去哪里?」 「……唔……?」 他朝下方看来。向他接近的我,就在下一瞬间往上飞去,狠狠地打了蛇头一拳。 「……嘎啊啊──────!」 「滋咚────!」安德路克撞在宫殿的瓦砾堆上,扬起沙尘。 「虽然情况变得相当棘手,但总之不毁灭祢,并且让温泽尔回来就好了吧?」 「……没有这种方法……!你就连魔法都无法好好施展,是要怎样阻止妾身毁灭?办不到的,办不到的啊。不被期望的生命,要堕胎啊。堕胎……堕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迅速重新爬起的蛇头,两颗一起朝我撞来。我飞上天空把一颗头高高踢起,再以反作用力飞向另一颗头,狠狠地一掌打向地面。安德路克的庞大身躯猛烈地陷进地面里。我一落在蛇头上,他就笑了。 「呵、呵、呵……光是痛打妾身一顿就好了吗?就算你为了不让妾身去找安妮斯欧娜,想把妾身挡在这里,照这样下去也一样会毁灭的。喔喔,好疼,好疼呢。还要再挨上几拳,妾身就会毁灭呢?十拳吗?二十拳吗?说不定再打一拳就会毁灭喔。呵、呵、呵,没用的,没用的呃呜──!」 我狠狠地踩住蛇头,堵住他的嘴。 「给我安静点。马上就给祢看看有趣的东西。」 §40【要相信雏鸟的离巢】 我一面阻挡安德路克,一面经由魔法线,将视线移到艾莲欧诺露的魔眼上。 她将「四属结界封」围在安妮斯欧娜身旁,极力减轻堕胎神的秩序所造成的影响。 「……好像越来越不妙了喔……」 艾莲欧诺露抬头看向上空。黑色怪鸟为了找寻安妮斯欧娜而到处飞舞,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红线从露出宫殿的巨大双头蛇身上解开,朝着周围飞散出去,贴向芽宫神都的各个地方。每当像是伤痕的那些红线增加时,安妮斯欧娜的表情就痛苦扭曲起来。 『艾莲欧诺露,双头蛇由我压制着。你趁现在生下安妮斯欧娜,带到这里来。』 我以「意念通讯」这样命令着她。 『那个,只要将没有心的人偶全部收齐,变成白鹳就好了吧?』 『是啊。』 『我想我应该做得到,但不论宅邸、墓地,还是店铺都有很多,所以要花上很多时间喔!』 『安妮……快消失了……!来得及……吗……?』 带着不安的神情,洁西雅探头看着安妮斯欧娜的表情。她「啪嗒啪嗒」拍打着头上的翅膀,就像在说自己没事一样无力地微笑起来。 『而且,被那群鸟先生发现到也是时间上的问题喔!或许只要消掉魔力就好,但要是消掉「四属结界封」的话,安妮妹妹会很危险──』 艾莲欧诺露猛然回头。伴随着尖锐叫声,堕胎守护神威尼劫拉维尔将黑色鸟嘴对准过来,有如箭矢般冲来。目标不是艾莲欧诺露,也不是洁西雅,而是覆盖住安妮斯欧娜周围的「四属结界封」。 「喂,不行喔!」 艾莲欧诺露从指尖发出「圣域炽光炮(teo toraiasu)」,射穿威尼劫拉维尔。 「「「叽──呀────!」」」 怪鸟们发出惨叫,接二连三地摔向地面。只不过,他们身上缠着安德路克的红线,升起光看就让人毛骨悚然的不祥魔力。 「『圣域炽光炮』。」 艾莲欧诺露从指尖连射出光之炮弹。尽管接二连三地击中堕胎守护神,但是威尼劫拉维尔却大大地张开翅膀,悠然地飞了起来。全身缠绕着堕胎神的红线,让魔力显著提升了。就连艾莲欧诺露的「圣域炽光炮」,也无法一击解决掉的程度。 「……嗯──伤脑筋喔。还以为只要全力射击就能打倒了……」 艾莲欧诺露的魔力,目前正以仿真根源产生出心,借由「圣域」进行增幅。而现在,几乎所有的魔力都用在保护安妮斯欧娜上了。要是转来攻击的话,安妮斯欧娜的堕胎就会开始进行。 「「「叽────呀────!」」」 「真是的,我还在想办法喔!淘气的小孩要接受惩罚喔!」 艾莲欧诺露以「圣域炽光炮」将飞来的红色怪鸟逐一射穿。只不过,撑过这一波攻击的守护神们,就这样直接冲向围在安妮斯欧娜身旁的「四属结界封」。「咚、砰!」在结界上开出些许缺口。 堕胎守护神将整个身体撞在「四属结界封」,被结界之力不断地削减着身体。只不过,毫不在意的怪鸟们陆陆续续地舍命撞来。彷佛被安德路克的疯狂附身一样。堕胎守护神们就像在说「只要能将安妮斯欧娜堕胎就好」似的,一面发出尖锐的叫声,一面在结界上撞出缺口。 「……要是对安妮出手……不乖……!」 洁西雅拔出光之圣剑焉哈雷,以「复制魔法镜」增加到无数把。她一面发出庞大魔力,一面以伸长的那把光剑,将怪鸟接二连三地刺成一串。 「……烤鸡串……之刑……!」 「洁西雅,生吃烤鸡串的话会吃坏肚子喔!」 朝着被焉哈雷刺成一串,动弹不得的怪鸟,艾莲欧诺露发出「圣域炽光炮」。光之炮弹从缠着红线的缝隙之间穿过,直接射穿堕胎守护神。威尼劫拉维尔被耀眼光芒「滋──」地烤着,断气倒下。 「要先逃走喔!不快一点的话,下一波就要来了。」 「……安妮……走得动吗?」 洁西雅把手伸向她。 『……嗯……没问题……』 安妮斯欧娜紧紧握住洁西雅的手,一起跑了起来。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啊?因为是阿诺斯弟弟,所以有想到一个能轻易突破重围的方法不是吗?』 艾莲欧诺露一面跑着,一面以「意念通讯」说道: 『将安妮斯欧娜作为诱饵。』 『哇喔~这主意比我想像得还要残虐喔!』 她很惊讶似的叫道。 『要将存在于这座芽宫神都里的没有心的人偶、没有魔力的容器、没有身体的魂魄一一凑齐的话,天都黑了。在那之前安德路克就会毁灭,让安妮斯欧娜被堕胎掉吧。』 『要是以安妮妹妹作为诱饵,就有办法解决吗?』 『艾莲欧诺露,你能同时产生的仿真根源是三万零六十六个。将各自只有魔力、心、躯壳的仿真根源,分别送到没有门的店铺、没有屋顶的宅邸、没有墓碑的墓地去。』 『啊~我知道了喔。是要一口气全部拿到外头来,再让它们合体啊!』 『没错。只要安妮斯欧娜将堕胎守护神吸引到远处的话,就不会受到妨碍。』 「啊,可是,你等一下。」 艾莲欧诺露这么说完,不安地注视着洁西雅。 『这也就是要洁西雅,一个人保护安妮妹妹吗……?这让我有点担心喔……』 「没问题……的……」 在高大的建筑物前,洁西雅停下脚步。 「洁西雅……能一个人,保护……去让安妮……生下来……」 她握紧安妮斯欧娜的手说道: 「洁西雅……也是魔王的部下……!」 「可是……」 『咯哈哈。担心她就是你的工作呢。但要是一直把人留在身边,连让她一个人帮忙跑腿也没办法好好做到。』 想了几秒后,艾莲欧诺露点了点头。然后她蹲下来,将洁西雅紧紧抱入怀中。 「要去市郊喔。要尽可能跑得远远的,尽可能地把鸟先生引开。要是成功的话,我会每天做洁西雅最爱吃的苹果派给你吃喔。』 「……会成功的……一定……!」 将圣剑焉哈雷高高举起,洁西雅做出宣言。 「苹果派的……骑士……洁西雅。」 她摆出勇猛的姿势。 「安妮妹妹也要加油喔。」 『……嗯……』 艾莲欧诺露将安妮斯欧娜抱入怀中。安妮斯欧娜头上的翅膀很高兴似的轻轻跳动着。她一离开两人,我于是说道: 『使用没有仿真根源的「圣域」。只要以「复制魔法镜」强化「四属结界封」就好。』 艾莲欧诺露将「圣域」暂时解除。然后使用洁西雅对安妮斯欧娜的感情展开「圣域」,重新张设起「四属结界封」。 「『复制魔法镜』。」 洁西雅画出魔法阵。安妮斯欧娜周围出现相对的两面「复制魔法镜」,让那道魔法结界重复叠上好几层强化起来。 「听好了吗,洁西雅?因为我不在身边,所以这道『四属结界封』要是被突破的话,就没办法重新张设喔。」 艾莲欧诺露竖起食指,像在叮咛似的说道。洁西雅点了点头。 「我……出发了……!」 与安妮斯欧娜手牵着手,洁西雅跑了起来。 「要加油喔!」 彷佛在回应艾莲欧诺露的激励,洁西雅将光之圣剑举到头上。然后,她在上空一发现到堕胎守护神,就这样让举起的焉哈雷伸长,将敌人串起。 「洁西雅……在这里……!全部,处以烤鸡串之刑……!」 洁西雅让光之圣剑盛大亮起。其他的守护神们立刻注意到这道光,开始朝着她们聚集起来。洁西雅一面引诱着他们,一面依照艾莲欧诺露的嘱咐,朝着市郊跑去。 往上空看去,就看到一片黑云像是在追着洁西雅一样地移动着。不对,不是云,那个是鸟。一大群的威尼劫拉维尔打算要绕到洁西雅的前方。 艾莲欧诺露担心注视起那片黑云后,宛如要抛开迷惘般甩了甩头,进入附近的建筑物里。 「我要上了喔,阿诺斯弟弟。」 她静静低语。下一瞬间,艾莲欧诺露的周围飘起魔法文字,从中溢出圣水。她的身体在圣水球之中轻轻浮起。 「……『根源母胎』……」 温柔的咏唱在室内响起。能以「根源母胎」魔法产生的复制根源,以现时点来说是一万零二十二人。尽管本来有着一倍以上的容许量,但她已经生下一万人的洁西雅。仿真根源可说是不完整的复制根源。比方说,如果是只有魔力的仿真根源,所需要的魔力量就是三分之一。心与躯壳也是一样。 所以,她现在能产生的仿真根源是三万零六十六个。淡淡的光球从圣水球里络绎不绝地溢出,在室内里飘荡起来。不久后,无数的仿真根源充斥着那栋建筑物内部。艾莲欧诺露就以这个状态暂时待命。在堕胎守护神们追着洁西雅离开这座城市之前,不能将仿真根源放出去。 眼看黑色怪鸟移动离开,从城市里渐渐消失。同时,这也是洁西雅与安妮斯欧娜被大量的守护神们追逐的证明。艾莲欧诺露带着担心的表情,一心相信着女儿并忍耐着。 『好了。放出去。』 我发出信号。艾莲欧诺露在举起手后,门窗就被满溢而出的魔力撞开了。淡淡发光的仿真根源从那里溜出去,轻飘飘地飞在芽宫神都里。朝着没有屋顶的宅邸、没有门的店铺、没有墓碑的墓地飞去── 仿真根源的移动速度不快也不慢。就连在这么做的时候,洁西雅也正不断地被逼入绝境吧,但没办法让仿真根源瞬间就抵达目的地。 「……比想像中还要多喔……?」 大半的仿真根源已经抵达了没有屋顶的宅邸与没有门的店铺。但尽管如此,也还只调查了城市的一半。也许没有心的人偶与没有魔力的容器,要比艾莲欧诺露所能产生的仿真根源上限三万零六十六个还要多。要是这样的话,凑齐全部的时间就会比预期得还要久吧。而相对地,也会让洁西雅陷入危机。 随着仿真根源在整座城市里扩散开来,艾莲欧诺露开始感到焦急。在布满城市的七成地区后,竟然需要七成的仿真根源。足够吗?还是不够?数量是真的很吃紧吧。要是只有一个地区分布着大量没有门的店铺,情况就会非常严厉。随着像在祈祷一般的时间经过,那些光球分布到了城市的各个角落。 「……这些,就是全部了吗……?」 『看来是这样。』 艾莲欧诺露这才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数量真的很吃紧喔……居然跟我能产生的仿真根源数量刚刚好,真是太幸运了!」 没有心的人偶、没有魔力的容器、没有身体的魂魄,其总数竟然是三万零六十六个。在让这三样合而为一后,所能诞生的白鹳数量是一万零二十二只。数量相当多。就算操纵仿真根源,以最短距离让这三样聚集在同一个地方上,要让所有的蛋孵化也需要一点时间。 「洁西雅,要再努力一下喔。我现在就把安妮妹妹生下来。」 §41【小小的部下】 福斯罗纳鲁利夫的市郊。洁西雅与安妮斯欧娜手牵着手,一个劲地在苍郁的森林里奔跑着。在紧贴着平稳起伏的天空海面之处,飘着一片黑云。黑色怪鸟群──堕胎守护神威尼劫拉维尔们追逐着两人,想将她们包围起来。 「叽──叽──!」 「叽──呀────!」 「嘎──吓啊啊──────!」 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层层叠起,在空中回荡开来。多亏了洁西雅一直夸张地挥舞着光之圣剑,所以一如预期,几乎所有的守护神都朝着她们聚集过去了。 艾莲欧诺露所产生的仿真根源,分布到福斯罗纳鲁利夫的市区各处,将为了让安妮斯欧娜出生所需要的三样东西──没有心的人偶、没有魔力的容器、没有身体的魂魄,通通引诱到宅邸、墓地、店铺的外头。仿真根源会让这三样东西会合,孵化白鹳的蛋。在这之前,洁西雅她们就只要争取时间就好。 「……烤鸡串……!」 光之圣剑焉哈雷发挥出真正实力,增加成无数把,并在洁西雅的周围浮现出来。她把剑刺出后,怪鸟就被一一串起。 『洁姊姊,背后!』 「交给……我……!」 刺出尖锐鸟嘴,有如箭矢般飞来的堕胎守护神,被她以光之圣剑斩落地面。威尼劫拉维尔是为了守护堕胎的秩序的守护神。其职责是要让尚未出生的生命结束。 因此个体的力量,只要足以毁灭根源胎儿安妮斯欧娜就好。相较于时间守护神与破坏守护神的确力量不足。只不过,他们的数量非比寻常,想要越过森林的洁西雅她们一下子就被包围了。注意到这件事的她停下脚步。无数发光的眼睛,宛如要刺穿安妮斯欧娜似的紧盯过来。她的身体颤了一下。 「放心……吧……」 为了保护安妮斯欧娜,洁西雅挡在他们的视线之前。 「……有洁西雅……在……」 她施展「复制魔法镜」的魔法,将焉哈雷倒映在上头。于是,镜中的圣剑就像实体化一样,让飘浮在洁西雅周围的焉哈雷剑刃再度增加。 在将手上的圣剑往前挥出后,合计超过一千把的剑刃一起发射出去。怪鸟们一面尖锐大叫,一面散开躲过这些剑刃。大量的光之剑刃刺在地面上。 「『圣剑结界光笼(teiasu deiara)』。」 光线从刺在地面的焉哈雷上画出,将圣剑与圣剑连接起来。紧接着,这次是圣剑朝着天空不断伸长,光线就像要形成盖子一样划出。 「……是……鸟笼……!」 原来是有如笼子一般的结界。被关在内侧的守护神们就算想冲出笼外,也会被焉哈雷的剑刃挡下,就只是「啪嗒啪嗒」地摔落地面。 「全部……关起来……!」 洁西雅将以「复制魔法镜」复制的焉哈雷,接二连三地朝着周围胡乱射出,构筑起「圣剑结界光笼」。结界的强度虽然不高,但范围很广,最适合用来将堕胎守护神一网打尽。以构筑在森林里的好几个「圣剑结界光笼」为遮蔽物,她一面躲藏起来,一面以焉哈雷将害鸟接二连三地消灭掉。就在这时── 『呵!』 响起令人不快的声音。 『呵、呵、呵……!呵、呵、呵…………!』 从周围一带传来的那道声音充满疯狂。飘在森林上空的红线聚集在那里,形成魔眼的形状。是位在宫殿的堕胎神安德路克在远距离操控吧。 『没用的……没用的……!你们是逃不了的……你们的命运是堕胎啊!』 伴随着安德路克的声音,红线有如雨点般从天而降。这些红线缠绕在堕胎守护神上,形成攻防一体的铠甲。 『去死吧──!』 缠上红线的怪鸟,络绎不绝地从空中冲来。守护神们无视受到「四属结界封」保护的安妮斯欧娜,全员瞄准着洁西雅。 「不会……输的……!」 洁西雅施展「复制魔法镜」,以复制出无数把的焉哈雷迎击怪鸟。千把光刃与千只怪鸟拉锯不下,然后,有一只穿过了洁西雅的剑击。 『姊姊……!』 巨大鸟嘴刺进了洁西雅的腹部。反魔法与魔法屏障被突破,幼小身躯滴下红血。 『以为妾身会攻击胎儿吗?只要毁灭你,安妮斯欧娜就无力抵抗啊。再来就只需慢慢啄着结界,将她堕胎掉就好。』 「呵、呵、呵!」刺耳笑声在那里响彻开来。 『吃吧────威尼劫拉维尔!』 「「「叽──呀──────!」」」 堕胎守护神朝着跪下的洁西雅飞降下来,就像聚集在饲料旁的害鸟一样,以鸟嘴不断啄着。魔力粒子与黑色羽毛飞舞,鲜血飞溅开来。 『……姊姊!洁姊姊……!』 安妮斯欧娜挥泪大喊,冲向堕胎守护神。她一面让围在身体周围的「四属结界封」消灭掉好几层,一面将威尼劫拉维尔压碎。在这瞬间,怪鸟们不再攻击洁西雅,转头瞪着安妮斯欧娜。 「「「叽────呀────!」」」 在叫声响起的瞬间,闪过好几重的光之斩击,将堕胎守护神们全部斩断了。 「不准……对安妮……出手……!」 洁西雅鞭策着负伤的身体,以焉哈雷将周围的守护神一扫而空。 『洁姊姊……』 牵起安妮斯欧娜的手,洁西雅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跑了起来。 「安妮……就快了……!」 互相紧握着小手,两人奔跑在森林之中。即使堕胎守护神接二连三袭来,洁西雅也以光之圣剑击退了他们。只不过,幼小身体达到体力的极限。无法挡住怪鸟所有的攻击,让她的伤势随着时间经过越来越严重。 『……姊姊……』 「放心……吧……」 为了给担心地探头看来的安妮斯欧娜带来勇气,洁西雅对她微笑。 「洁西雅……很强……因为是……姊姊……」 『呵、呵、呵,是时候了。逞强就到这里为止了啊。』 安德路克的声音响彻开来,能看到堕胎守护神不断往上空聚集而去。怪鸟们群聚起来,排成类似鸟的队列。红线朝着那里缠绕过去。在红线覆盖住所有的守护神后,那里就出现了一只巨鸟。 『毁灭吧,安妮斯欧娜。堕胎啊!』 以头朝下的巨大红鸟,瞄准着洁西雅与安妮斯欧娜垂直俯冲下来。 「『复制魔法镜』。」 洁西雅紧盯着冲来的巨鸟,在前方做出两面「复制魔法镜」。 「无限镜……!」 朝着那里笔直刺出焉哈雷后,经由相对的两面镜子无限增幅的光就射穿了堕胎守护神。但尽管被耀眼的闪光撕裂,那只红鸟也依然继续飞下。 「……不会……输的……!」 在将焉哈雷使劲劈下后,红鸟就被劈成两半了。洁西雅才刚松了口气,被劈成两半的红鸟就这样冲过来,撞击在森林的地面上。 「轰隆隆隆──!」地面盛大地炸开,堕胎守护神朝着四面八方飞散开来。被这场爆炸波及,洁西雅与安妮斯欧娜弹飞到数公尺之外,猛烈地摔在地面上。 「……啊……呃…………」 滚动了好几圈,洁西雅趴倒在地上。等注意到时,红线之雨已在芽宫神都里形成了好几个水坑。那些彷佛深切伤痕一样的水坑,是堕胎神的秩序所具体化出来的。就连受到「四属结界封」保护的安妮斯欧娜也开始遭到侵蚀了。 『……洁姊……姊……』 安妮斯欧娜以全身施力想要爬起。却没办法站稳,令她倒在那里。 『……对不起……安妮斯欧娜……已经……动不了……』 洁西雅摇摇晃晃地站起,朝着安妮斯欧娜走去。 『……快逃。就算只有姊姊也……』 安妮斯欧娜将视线看向天空。堕胎守护神们再度往那里聚集了。方才的爆炸让施展「圣剑结界光笼」的「复制魔法镜」大半碎裂,使得原本关住的怪鸟们被释放出来了。 『……我很想成为姊姊的妹妹喔……』 「……安妮……」 『……对不起……』 洁西雅把圣剑插在地面上,蹲在安妮斯欧娜的面前。 『姊姊……?』 「……放心……洁西雅背你……」 『这……不行啊。会逃不了的……!』 于是,洁西雅一脸得意地握起拳头,向她展现着软绵绵的上臂。 「洁西雅……是大力士……!因为是姊姊……!」 把手绕到安妮斯欧娜的身上,洁西雅使出全身的力量把她扶起。然后一把人背到背上,就用嘴巴咬起了焉哈雷。 「修消给……我哈……!」 一面背着安妮斯欧娜,洁西雅一面沉重地跑了起来。就算堕胎守护神出现在眼前,也以浮现在周围的光之剑刃将其斩杀。 『……不行啦……姊姊……』 上空就跟方才一样,怪鸟群排出了鸟的队列。随着红线缠上,变化成一只巨鸟。 『……要是背着安妮斯欧娜的话,会逃不了的……』 她紧紧缩起头上的翅膀。洁西雅死也不肯将她放下,一个劲地奔驰在森林之中。 「请……扎好我……!」 一跑到障碍物稀少的地方,洁西雅就以「飞行」魔法在那里低空飞行。 『呵、呵、呵。没用的、没用的。你们所仰赖的魔王正在阻挡妾身,无法前来救你们的。』 以这句话为信号,巨大红鸟就朝着洁西雅她们俯冲下来。 『吞噬吧────!』 洁西雅转过身,一边以「飞行」面向后方飞着,一边将光之圣剑焉哈雷拿到手上。将那把剑,朝向了红鸟。 「安妮……姊姊……就教你一件事……」 洁西雅以相对的两面「复制魔法镜」,就跟方才一样让焉哈雷增加,然后集中起来形成一把巨大的光之圣剑。 「魔王的部下……是不会输的……!」 朝着正要冲来的巨大威尼劫拉维尔,有如光之洪水的圣剑光辉袭击而去。 『同一招是打算试几次?你们的宿命是不会变的。不被期望的生命──』 被劈成两半的红鸟果然就跟方才一样,头朝下地撞来。 『──要堕胎啊!』 「……绝对……不会输的……!」 竭尽最后之力,洁西雅将劈成两半的红色怪鸟,再度劈成两半了。 『妾身说要堕胎了吧!』 被劈成四半的鸟也依旧袭向洁西雅。 「……就说……绝对不会输了……!」 使劲地挥出焉哈雷,洁西雅这次是把鸟斩成八块了。 「……烤鸡串……之刑……!」 让集中成一把的焉哈雷分裂成八把,洁西雅以伸长的那八把剑将被劈开的怪鸟串起。 「『圣剑结界光笼』。」 发动结界魔法,将堕胎守护神渐渐关进光笼之中。 『姊姊……这边……!』 安妮斯欧娜大叫起来。笔直瞄准着她,一只堕胎守护神从后方将鸟嘴宛如长枪般刺过来。 「……别想……得逞……!」 洁西雅以焉哈雷斩断了那只鸟,下一瞬间── 『是诱饵啊。』 响起镜子碎裂的声音。趁着这一瞬间的破绽,另一只怪鸟冲过去撞碎让焉哈雷增加的「复制魔法镜」。无限镜消失,增加的焉哈雷跟着不见,让「圣剑结界光笼」消散了。 『呵、呵、呵。居然被这么显而易见的手法骗到,你这样也算是魔王的部下吗?』 被劈成八块的红鸟笔直逼近。就算斩断,也已经挡不下来了。冲向两人的那只怪鸟,会跟方才一样盛大地炸开吧。 『终究是小孩子呢。零分啊。』 像是被逃走的洁西雅引导过去般逼近的鸟──却在那之前戛然而止。 『………………什、么……?』 那是「四属结界封」。地、水、火、风的魔法结界在那里重新展开,将被劈成八块的红鸟撞击通通挡下来了。 「『圣域炽光炮』。」 八道光之炮弹将红鸟吞没,消灭殆尽。 「很了不起喔,洁西雅。一百分满分。」 从空中飞来的,是展开魔法文字与圣水球的艾莲欧诺露。在她背后,能看到超过一万只的白鹳身影。她竖起食指,带着笑容说道: 「魔王的部下,要以该保护的人为第一优先喔!」 §42【无法诞生的秩序】 在芽宫神都福斯罗纳鲁利夫的上空──紧贴着天空之海的位置上飞着一群白鹳。借由让所有的蛋孵化出来,从雏鸟成长为成鸟的白鹳们张开鸟嘴,吃起堕胎神的秩序──那些作为其象征的红线。眼看降下的红线之雨消失无踪,宛如伤痕般积起的水坑也消失在白鹳的胃里。 「再来一次!这次会射很多喔!『圣域炽光炮』!」 艾莲欧诺露一大声喊道,附在白鹳上的仿真根源上头就画出魔法阵,朝着四面八方射出光之炮弹。残存的堕胎守护神们无处可逃,在「圣域炽光炮」之前被一网打尽,连尸体也没留下地消灭了。 同时,艾莲欧诺露所施展的「总魔完全治愈(ei.shiearu)」,持续治疗着洁西雅的伤势。 『……啊……』 将敌人一扫而空后,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一万零二十二只的白鹳一起朝着安妮斯欧娜伸出闪亮的丝线。她被圆形的光壳包覆起来,宛如被丝线吊起般浮上空中。 『过来,跟安妮斯欧娜一起。』 『我知道了喔!』 洁西雅与艾莲欧诺露以「飞行」浮上空中,飞在安妮斯欧娜的身旁。 「……安妮……能生下来吗……?」 『虽然不清楚……但大概……还差一点……安妮斯欧娜,感觉就要明白安妮斯欧娜的事情了……』 三人在上空猛烈地飞行。就连在宫殿的我也能以肉眼确认她们的身影。 「唔,还真是遗憾呢,堕胎神。祢要是再弱一点,明明就能先毁灭。」 我将视线移到脚下。被我踩住的巨大双头蛇,一副像是要濒临毁灭的样子,陷在裂开的地面里。 「阿诺斯弟弟──」 传来艾莲欧诺露的声音。她们缓缓降落在我所在的场所。 「这次果然也是我们魔王军的大胜利喔!」 「是……洁西雅的……功劳!」 洁西雅一面降落,一面「唉嘿」地挺起胸膛。 「是啊是啊,很了不起很了不起!不愧是我的女儿,很可爱又很厉害喔!」 艾莲欧诺露一称赞她,洁西雅就再度露出了得意洋洋的表情。 「再来就只要等安妮妹妹生下来就好了吗?」 吊在鸟群底下,被闪耀的光壳包覆起来的安妮斯欧娜,让头上的翅膀「啪嗒啪嗒」地拍打起来。 「这个……要怎么办……?」 洁西雅直直瞪着埋在地面下的安德路克。 「啊──对耶。虽然不能毁灭,但是要怎么处置啊?」 「堕胎神是堕胎的秩序。这份力量与权能对诞生前的生命有着强大的效果。会对我产生反应,也是因为这座神域──芽宫神都福斯罗纳鲁利夫可说是担任了子宫的角色吧。」 所以他才会说我来到这里是气数已尽了。也就是在芽宫神都里的人,会被视为是诞生之前的生命。 「……洁西雅……明白了……!」 洁西雅得意洋洋地点了点头说道。 「嗯──?洁西雅听方才的说明就懂了?是什么意思啊?」 「明白了……是很复杂的事……!」 艾莲欧诺露一脸无力地「嘻嘻」笑着。 「也就是说,只要安妮斯欧娜生下来,就已经无法堕胎了。她要是诞生了,也能够控制芽宫神都吧。安德路克会失去堕胎的对象,使得他的秩序减弱,倾向诞生。」 「啊──是这样啊。他是为了将安妮妹妹堕胎才跑出来的,所以就算不用毁灭,也会因此变回温泽尔!」 艾莲欧诺露理解似的叫道。 「…………的啊……」 漏出微弱的声音。双头蛇转动着大眼朝我瞪来。 「祢说了什么吗,安德路克?」 「……妾身说了,没用的啊……」 「喔。」 「生不下来的……安妮斯欧娜是绝对生不下来的……就算将没有心的人偶、没有魔力的容器、没有身体的魂魄……全部凑齐,让雏鸟孵化……根源的总数也早就决定了……」 我以余光看着安妮斯欧娜。在被光壳包起之后,看不出特别的变化。 「……芽宫神都是世界的缩图啊。是吧,安妮斯欧娜?你差不多要想起来了吧?」 彷佛在诅咒似的,安德路克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想起那个绝对不会诞生的,自己的秩序。」 被大眼看着,安妮斯欧娜在壳中吓得缩起身子。洁西雅拔出焉哈雷,「啪咚」地敲向那个大眼。 「……呀……!」 「不准……欺负……安妮……!」 洁西雅带着不高兴的表情,挡在双头蛇的前方。 『……魔王阿诺斯……』 安妮斯欧娜抱起自己的身体,让头上的翅膀缩起。 「怎么了吗?」 『芽宫神都的生命上限,是一万零二十二个。』 就像回想起自己的秩序一样,安妮斯欧娜说道。 『安妮斯欧娜是第一万零二十三个出生的生命。要是不夺走某人的生命,就没有位置能让安妮斯欧娜出生;但要是夺走某人的生命,就不会轮到安妮斯欧娜的顺序。』 「也就是生出一万零二十二只的白鹳,是让安妮斯欧娜出生的条件,但是芽宫神都的容许量就只有一万零二十二个啊。」 『……嗯……我终于明白了。安妮斯欧娜是绝对不会出生的,第一万零二十三个的生命。这就是我所背负的秩序。』 「……呵……呵、呵、呵…………!瞧,看到了吧。不适任者,这场战斗确实是你赢了啊。只不过,只要不让安妮斯欧娜生下来,妾身就不会翻转成诞生神……」 那是道虚弱的声音。然而他的深渊里,隐藏着幽暗的疯狂。 「明白了吗?妾身的毁灭是不会停止的……只要妾身毁灭的话,作为互为表里的姊姊神也会毁灭……这样一来,安妮斯欧娜就会连即将出生的秩序也无法维持而毁灭消失。」 「呵、呵、呵。」她再度笑起。就像是无惧于自身的毁灭一样。 「堕胎啊,堕胎。没有人能逃离秩序的。即使是你,尽管从妾身的手中逃过一劫,但迟早会被这个巨大的世界常理吞没消去。就只是早晚的差别啊。」 「啊……!」 艾莲欧诺露惊讶似的将魔眼朝向堕胎神。眼看形成双头蛇的红线松脱开来,并且渐渐消失。 「要、要消失了喔!」 就算她施展「复活」,但魔法瞬间就被堕胎了。安德路克尽管濒临毁灭,但也因此让他所拥有的堕胎的秩序变得更加强大。 「不行喔!要是就这样毁灭的话,温泽尔与安妮妹妹都会无法得救啊!」 「……阿诺斯……!请救救……安妮……!」 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求助般的看着我。 「没用的、没用的。就算想了也不懂吗?已经太迟了啊。是吧,不适任者啊。你很擅长毁灭吧。是连秩序也能毁灭的,世界的异物啊。只不过,你就只能毁灭世界,绝对没办法拯救的。不论是秩序还是生命,都只会被你毁灭啊。」 蛇的嘴角咧起笑容。才刚笑起,红线就松开,崩塌下来。 「……啊啊,还真是可惜呢。无法看到接下来的情况,还真是让人气愤啊……」 随着他每次开口,双头蛇的身体逐渐变成红线。 「真想看到你和姊姊被绝望打垮的表情啊。」 「唔,那就让祢看吧?」 瞬间陷入沉默。安德路克露出疑惑的表情。 「………什么………………?」 我一把抓起松开的红线,接着将一条深红锁炼绑了上去。那是跟韦兹内拉借来的紧缚神之锁炼。 「祢的表情被绝望打垮了啊。」 我以紧缚神的锁炼将松开的红线绑住,当场一圈一圈地捆起来。 「还以为你要做什么,没用的没用的。就只是在拖时间啊。」 「安妮斯欧娜是米里狄亚想要创造的温柔秩序。即使因为祢们神族的妨碍,就连她自己也忘了那是怎样的秩序,但我总算是明白了。」 我窥看着被包覆在光壳之中的安妮斯欧娜的深渊。 「为何安妮斯欧娜就只能让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作梦?为何没有魔力的容器与没有心的人偶,会对『根源母胎』的仿真根源做出反应?为何芽宫神都的白鹳数量,跟『根源母胎』所能产生的复制根源的数量相同?」 我在眼前画出魔法阵,然后瞪向安德路克。 「我本来以为是为了让安妮斯欧娜出生,米里狄亚将必要的东西留给了我,但本质稍微有点不同。安妮斯欧娜是即将诞生的秩序。是天父神诺司加里亚所创出,再由米里狄亚重新创造的,某个魔法律──」 「……所以……?」 我在经由魔法线送出魔力后,艾莲欧诺露的周围就飘起魔法文字。 「呀……」 圣水溢出,形成球体,让她在那里浮了起来。 「为了让『根源母胎』魔法运作的魔法秩序,这就是安妮斯欧娜的真实身分。」 在那个时候,米里狄亚从天父神手中夺走了他创造的新魔法秩序。而他所重新创造出的就是安妮斯欧娜。他将作为魔法秩序的安妮斯欧娜送到这个地方。因为安妮斯欧娜的秩序即将诞生,所以让「根源母胎」的魔法术式开始运作,使得作为人形魔法的她在勇者学院诞生了。 「为了让安妮斯欧娜出生所必要的东西,分别是没有心的人偶、没有魔力的容器、没有身体的魂魄。而安妮斯欧娜自身也是其中之一──没有身体的魂魄。」 在没有屋顶的宅邸,当我们要离开没有心的人偶所在的房间时,安妮斯欧娜跌倒了。只不过,尽管她还待在房间里头,没有心的人偶却开始复原了。此为她就是心的证据,是没有身体的魂魄之证明。 「第一万零二十三个的生命会无法诞生,是因为这座芽宫神都本来就无法产出为了诞生的仿真根源。那是能跟安妮斯欧娜凑成一组的,没有魔力的容器与没有心的人偶呢。」 本来要凑成一组的没有魔力的容器与没有心的人偶,应该只要凑齐一万零二十二只白鹳就能生出来。但这超过了芽宫神都的生命容许量,所以没办法生出来。 「不过在这里,有着以跟芽宫神都完全相同的秩序在运作的魔法。」 我构筑起术式,操控「根源母胎」的魔法。白鹳伸出的光线从安妮斯欧娜身上脱落,集中到覆盖住艾莲欧诺露的圣水球上。 「…………不被期望的魔法啊,堕胎吧……!」 即使安德路克这么喊,「根源母胎」的魔法也没有停止。 「这座芽宫神都是安妮斯欧娜的神域,以她的魔法秩序运作的『根源母胎』是无法轻易消除的。不然的话,祢早就将安妮斯欧娜毁灭了。」 最后,白鹳发出的光线通通集中到艾莲欧诺露的胎内。从她的腹部笔直伸出了一条魔法线。跟从安妮斯欧娜的肚脐伸出的魔法线一模一样,这两条魔法线就像握手一样,静静地连结起来。我以「根源母胎」的魔法造出仿真根源──也就是没有魔力的容器与没有心的人偶,将这两样经由这条脐带送过去。 「她为何会是洁西雅的妹妹?然后,为何会说我是父亲?这还真是个相当有趣的谜题啊。」 覆盖住安妮斯欧娜的光壳闪耀起来,遮蔽住她的身影。 「这就是答案了。」 「……这种事……?怎么可能……以魔法秩序运作的魔法,居然发挥出超越那个魔法秩序的力量……」 「咯哈哈,祢在说什么啊,安德路克。难道忘了吗?」 看着即将要诞生下来的安妮斯欧娜,红色双头蛇的脸色惨白起来。彷佛被绝望打垮了似的。 「能颠覆秩序的──」 「可是魔王大人的魔法喔!」 像要抢走我的台词一般,艾莲欧诺露洋洋得意地说道。 §43【不完全的诞生】 「……可恶……啊…………!」 双头蛇发出了遗憾的叹息。红线从被锁炼绑住的身体松脱开来,眼看就要升上天际。 「……绝不原谅……该死的不适任者……!居然想破坏这个世界的秩序……妾身是绝不会原谅你的……!」 「别这么担心,我也没有想要祢原谅我。」 我以「灭紫魔眼」眺望虚弱到就要消失的堕胎神的秩序。 「……你的敌人不只有妾身。所有的神,此世的一切秩序,全都不会原谅你的行为……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就是秩序……不论你再怎么反抗,得到的下场就只有一个啊。除了服从之外别无他法……!」 「咯哈哈。」 我一笑置之,低头看着安德路克。 「梦话是等睡着之后说的啊。」 在我的魔眼灭紫色地闪起后,紧缚神的锁炼就「锵」地落在地板上。形成双头蛇身体的红线在这瞬间松开,并且消灭了。 「毁、毁灭掉了喔!」 「别担心,就只是秩序翻转了而已。」 在安德路克消失之处的数公尺旁,聚集起淡淡光芒。那道光形成人形,显现出了诞生神温泽尔。 「感觉如何啊,温泽尔?」 他点了点头,露出平稳的表情。 「谢谢你,魔王阿诺斯。尽管难以置信,但堕胎的秩序衰退,诞生隆盛至极。只要不被期望的生命没有要再度出生,安德路克就不会自然地现身吧。」 「那个,他不会在翻转的时候毁灭吧?」 对于艾莲欧诺露的提问,温泽尔答道: 「堕胎的秩序会为了下一次的机会做准备,让力量恢复吧。既然我显现出来,他的意志就无法对这副神体与秩序造成影响。」 诞生神温泽尔温柔注视着艾莲欧诺露,注视着她的脸,以及如同魔法线的脐带。在沿着脐带往前看去后,有如蛋一样的光壳正在闪闪发光。 「如今,安妮斯欧娜就要在此诞生了。」 诞生神温泽尔庄严地举起双手。他所画出的魔法阵,像要祝福安妮斯欧娜一样将她围绕起来。然后,光壳出现了裂痕。那道裂痕一面扩大,一面「啪啪」地响起悦耳的音色。 「……安妮……加油……!加油……!」 彷佛在声援她的诞生,洁西雅一面大声喊道,一面大动作地挥着手。像是在回应她一般,光壳碎裂,无数的羽毛从中猛烈地溢出。「啪」地响起一道更大的声响。 光壳完全裂开,羽毛高高地飞上天际,然后翩翩地飘落下来。从艾莲欧诺露的肚脐伸出的魔法线,职责已尽似的轻轻断开,回到了她的胎内。 「……初次见面,你们好……只要这么说就好了吗……?」 她害羞地笑了。站在那里的,依旧是个小女孩。 「温泽尔、魔王阿诺斯、艾莲欧诺露、洁姊姊……谢谢你们……」 除了背后长出两片小翅膀之外,跟还是根源胎儿时的安妮斯欧娜几乎毫无改变。但只要窥看深渊,就会发现从她的根源发出了确实的魔力。 「……安妮……!」 洁西雅一张开双手,安妮斯欧娜就跑过去抱住了她。 「安妮……生下来了……!」 「嗯!安妮斯欧娜生下来了喔。作为洁姊姊的妹妹,生下来了!」 「……大……功劳……!」 两人开心地对视,彼此露出了笑容。 「……那个呢,时间所剩不多了。」 安妮斯欧娜这么说完,就换上了认真的表情。 「……安妮……?你是……要去哪里吗……?」 她缓缓地左右摇着头。 「安妮斯欧娜想起来了。根源降世的魔法秩序,这就是安妮斯欧娜。」 这个秩序的一部分力量,也就是「根源母胎」吧。 「那个,降世是什么意思啊?」 艾莲欧诺露歪头困惑,在脸上浮现疑问。闻言,温泽尔说道: 「伟人、圣人,或是伟大之王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就叫做降世。」 「哇喔!那也就是说,安妮妹妹会生下很厉害的生命啊?」 安妮斯欧娜让头上的翅膀「啪嗒啪嗒」地拍打起来。 「虽然不知道厉不厉害,但安妮斯欧娜是为了生下偏离秩序架构的新生命而诞生的。要生下新的人类。」 「嗯~?那个……也就是说,安妮妹妹是降世的神,要生下有别于人类与魔族的其他生命吗?」 她边说边「啪嗒啪嗒」地动着头上的翅膀。 「安妮斯欧娜稍微有点特别。虽是秩序却不是神,是名为安妮斯欧娜的一个魔法秩序。是米里狄亚所创造出来,为了让神的秩序所支配的这个世界变得温柔,为了魔王而存在的魔法。」 安妮斯欧娜转身走来。 「但是,这是不行的。」 「意思是?」 安妮斯欧娜边说边缓缓走着。 「安妮斯欧娜并不温柔。我总算知道,把大家叫到这里来的理由了。安妮斯欧娜等不下去了。必须赶快生下安妮斯欧娜。」 她正好在本来囚禁着温泽尔的魔法监牢旁停下来。米夏与莎夏就倒在地上。由于安德路克消失了,所以他的魔法效果马上就会消失,两人也就能站起来了吧。 安妮斯欧娜悲伤地注视着两人后,把视线移到粉碎塌下的壁画上。 「看。」 在画着各种图案与图画的壁画之中,她所看向的那个位置上刻着某个魔法阵。 「那个,是爱情伞魔法阵喔?」 「……是温泽尔……和安德路克……」 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说道。 「在地上是叫做爱情伞魔法阵啊。」 两人转向温泽尔。 「在神界不是吗?」 「这是表示互为表里姊妹神的记号。」 艾莲欧诺露恍然大悟,将视线移向安妮斯欧娜。 「我想大家应该都有看过了。因为阿贝鲁猊攸有画在德鲁佐盖多上。」 确实有刻上──用米里狄亚与阿贝鲁猊攸的名字。 「我记得米里狄亚有说过,他无法和阿贝鲁猊攸见面啊。因为他们就跟温泽尔与安德路克一样,其实是互为表里的姊妹神吗?」 在以「分离融合转生」将莎夏的根源分成两个人时,其中一方会带有米夏这个人格的理由,就是这个啊。因为她们本来就是两个人。一个身体,有两个意识。不对,有点不同啊。要是这么想的话── 「呀……!」 就像要打断思考一样,芽宫神都激烈地震动起来。 「……是……地震…………!」 「不对──」 在上空感到强大的魔力,在仰望过去后,发现天空之海分开了。那里飘浮着一座城堡。就跟德鲁佐盖多一样,是立体魔法阵的城堡。 「……咦…………是艾贝拉斯特安杰塔喔……!」 艾莲欧诺露指着飘浮在遥远上空的那座城堡大叫起来。那是本来应该要在地底的神代学府──艾贝拉斯特安杰塔。 「……米里狄亚……」 安妮斯欧娜一脸哀伤地说道: 「魔王阿诺斯,那是米里狄亚喔。是以安妮斯欧娜的秩序诞生为契机启动了。再不快一点的话──」 宛如在佐证她的发言般,从艾贝拉斯特安杰塔上头翩翩飘下了无数的雪月花。城堡上画出魔法阵,白银光芒洒落下来。那道光将倒在地板上的米夏,温柔地笼罩起来。 闪耀的苍白之星──创星艾里亚鲁沿着白银光芒,融入她的体内。米夏静静地站起身来,双眼闪耀着苍白光辉。 「安妮斯欧娜。」 米夏轻轻地说道。就像平时一样平淡。但是跟平时有点不同,声音里充满神圣的静谧感。 「我明明说过,要在一切结束之前保密的。」 「……可是……安妮斯欧娜是……」 「果然,我的创造很差劲。」 米夏这么说完,便看着我。她缓缓地朝我走来,我也向前走去。 「唔,还真是波澜起伏的命运啊。也不是一切都有按照预定发展。」 她眨了眨眼,静静地点了点头。 「想起来了吗,米里狄亚?」 「两千年不见了。」 她淡淡地说道。 「我有很多想要问祢的话喔?」 「我知道。」 她这么说完,以想要询问我的眼神望了过来。 「我能先问吗?」 「无妨。」 「重要的是秩序,还是人?」 这是刻在艾贝拉斯特安杰塔上的问题。 「人为了要活下去,秩序是必要的。反之则不是。」 在我当场回答之后,小小的神就浅浅微笑。 「我一直在等着你与这一天。」 §44【创造之神所希望的世界】 天空之海依旧分开,神代学府艾贝拉斯特安杰塔就飘浮在那里。看不到月亮。尽管如此,白银月光却温柔照耀着芽宫神都。 「──祢说的这一天,是指安妮斯欧娜的诞生之日吗?」 我的询问,让米夏点了点头。 「自从我创造世界以来,经过了七亿年。」 她以静谧的声音说道: 「我一直在看着这个世界。跟阿贝鲁猊攸两个人一起。破坏、创造,世界的生命循环。在斗争不断的日子里,根源眼花撩乱地轮回着。即使是在悲剧的命运之下出生的生命,说不定也总有一天能掌握到幸福。我最初是这么想的。」 「我不觉得这是错的。就连我的父亲,现在也在身旁过着和平的生活。」 米夏一脸悲伤地微笑着。 「这是事实。然而,不全都是这样。」 淡淡的声音,平静并沉重地响彻开来。 「根源会轮回,生命会循环。但我注意到了,这并不是永久的。每当濒临毁灭,根源就会强烈地闪耀。就算今世充满悲伤,要是来世会更加洋溢着喜悦的话,幸与不幸就能取得平衡。」 米夏笔直注视着我的眼睛说道: 「如果不会以悲伤结束的话……要是能不断重复,将希望寄托到来世的话,这个世界就还有救赎。」 米夏暂时沉默下来,把头低下。然后,她发出痛澈心脾的声音: 「这个世界的潜在魔力总量,一直在持续下降。」 唔,总量吗? 「是指魔族与人类、魔法具与魔剑,还有圣剑等等,带有魔力的一切事物的魔力合计值吗?」 米夏静静地点了点头。 「魔力没有完全地进入循环。持续轮回的生命之中,有一些在途中脱落,最后消失不见。」 要是世界的魔力总量持续在下降的话,认为有着无法轮回或转生的生命是很合理的推测。也有像我的父亲──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那样失去魔力的人吧。而要是连能失去的魔力都没有的话,根源本身迟早会消失。 「阿诺斯。」 她悲伤地叫着我的名字。 「世界一点也不温柔。这个世界正在一点一滴地夺走人们的幸福。」 她就像在说这是自己的罪过一样自白着。 「这就是秩序。」 「只要颠覆就好。」 我这么说完,她浅浅微笑起来。 「很像阿诺斯呢。」 这句话不像出自米里狄亚,而是米夏说的样子。 「为了让世界变得和平,为了让悲伤从世界上减少,你夺走了破坏神的秩序。在密德海斯建起魔王城德鲁佐盖多,让世间万物远离了毁灭。然而,却留下了一些问题。」 「其中之一就是选定审判吗?」 「是的。破坏神的秩序消失,世界倾向了创造。为了维持秩序的一致,选定审判召开,反覆进行着将神与人卷入进来的斗争。」 米里狄亚成为亚露卡娜的选定神,在地底发生的选定审判之中战斗了。 「除此之外?」 「在你所遗忘的记忆之中。创造神与破坏神是秩序的表与里,互为表里的姊妹神。我们的根源两个为一个,一个为两个,是两神一体的秩序。」 记得在莎夏想起的记忆里,我说了将某种问题往后推延了啊。就是指这件事吗? 「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啊。要是失去破坏神的秩序,作为创造神的祢也无法久活。」 米夏点了点头。因为我将破坏神化为德鲁佐盖多,所以作为互为表里的姊妹神的米里狄亚失去了里侧的秩序,使得他的寿命受到了限制。 「阿贝鲁猊攸也一样。他的根源是神族。就算转生成魔族,也并非完全切断了与秩序的连结。」 「也就是如果让破坏神一直作为德鲁佐盖多的话,创造神就会毁灭。要是创造神毁灭的话,那么莎夏也会消失吗?」 「……是的。」 「并不是毫无对策吧?」 点了点头,米夏答道: 「我为了阻止选定审判,舍弃了创造神的秩序。就跟你使用过的魔法一样,将那副神体连同调整神艾洛拉利艾姆的秩序一起,化为神代学府艾贝拉斯特安杰塔。」 这样一来,创造神与调整神,这两个秩序就同时消失了。因为创造与破坏的平衡保住,调整的秩序显著弱化,所以让选定审判与这一类的秩序变得无法运作吧。 「我的根源,是阿贝鲁猊攸根源的里,同时也是表。因为他当时还在转生途中,所以我也能一起转生。」 「在以前作过的梦中,祢曾说将自己的一切全都让给了妹妹啊?」 米夏点了点头。 「与秩序分离的神无法久活。但只要切断破坏神与创造神的联系,完全转生成魔族的话,阿贝鲁猊攸就能活下去。两个秩序分别成为了德鲁佐盖多与艾贝拉斯特安杰塔。还剩下的些许联系,就是我们一个人为两人。」 「也就是只要完全成为一个人的话,就能切断与破坏神的联系,让莎夏能作为普通的魔族转生了。」 「这样她就能留在这个世上,让我最后的心愿得以实现才对。」 没能实现的理由很清楚──有人在妨碍米里狄亚。 「是格雷哈姆啊。」 「是的。他凭借着亚露卡娜与万雷剑高多迪门,还有狂乱神亚甘佐之力,意图要贬低我。这个心愿没能实现,让我以不期望的形式转生了。」 「祢的根源与莎夏合而为一,但预定消失的意识却留下了。」 米夏点了点头。 「我们本来应该会以一个根源里有着两个意识的扭曲形式出生。」 简单来讲,就是会变成像凯希莱姆与姬斯缇那样的状态吧。 「这种情况却因为『分离融合转生』,让你们偶然分成了两个人吗?」 只不过,搞不清楚格雷哈姆到底想做什么呢。毕竟是那个男人,也能认为就只是在找人麻烦,但真的只是这样吗? 「偶然。不过,这说不定是命运。」 「……唔。这么说,是雷伊做了什么吗?」 「他是被灵神人剑选上的勇者。说不定是能斩断宿命的那把圣剑,在不知不觉间回应了他的意念。」 因为「分离融合转生」让应该不会存在的米夏出生,造成不幸的勇者加隆──实际上却是拯救了她们啊。伊凡斯玛那当时应该不在雷伊的手边。尽管如此,也一样能做好让我能拯救米夏与莎夏的准备,那还真是有着相当惊人的力量。 说到底,那是能毁灭我的圣剑。据说是由人类的名匠所锻造,附有精灵,并受到神的祝福,却无人知道这三者是谁。就算有着不明的力量也不足为奇啊。 要是转生后我遇到的米夏与莎夏是处于一个根源有着两个意识的状态,至少应该会判断没必要改变过去拯救她们。 「被分成两个人的我们,让破坏神与创造神之间的联系减弱了。因为『创造之月』与『破灭太阳』是不会同时升上天空。」 换言之,她们是无限接近魔族的神啊。 「意思是说,要是祢们继续是两人为一人的话,破坏神与创造神的联系就会一样强烈,与秩序分离的祢们就会毁灭吗?」 「是的。以偶然来说实在太过幸运了。我们因为勇者的力量,而得到了十五年的缓冲期间。」 的确,认为是有某种力量在运作会比较自然吧。还真是波澜起伏的命运啊。 「然后十五年后,你来了。」 要是「分离融合转生」完成,让她们恢复成一个人的话,两人应该还是会面临死亡的命运。我在不知情之下拯救了这个命运。 「让我又能再多活了一段时间。」 米夏以平稳的表情说道。 「有阿诺斯、有莎夏,还有我。」 彷佛在说她接下来就要毁灭这些一样。 「这是我们所作的泡影之梦。」 白银光辉洒落在米夏身上,让她轻盈地浮起。 「就算转生,成为魔族,变成了两个人,神还是神,秩序还是秩序。失去秩序的神无法久活。不过……」 米夏温柔地微笑着。 「你给了我好几个奇迹。以墙壁隔开世界,让我看见了和平。使『破灭太阳』殒落,让我看见了神的恋爱。还让我看到了阿贝鲁猊攸转生成魔族的样子。」 高高地、高高地,就像是被神代学府吸引过去一样,米夏升上天空。 「全都是一直注视着世界的我,所不曾看过的景色。」 她背对着艾贝拉斯特安杰塔。 「世界变得难以置信的和平。阿诺斯,最后的奇迹是──我会温柔地重新创造这个世界。」 我仰望着她,问道: 「祢打算做什么?」 「你知道世界与我,是哪一方先诞生的吗?」 在我送去「不知道」的眼神后,米夏说道: 「先有世界。在我之前也有创造神。当旧世界达到极限后,创造神就会毁灭,在那个时候,濒临毁灭的根源会进行最后的创造。创造出下一任的创造神,让那个新秩序去创造新的世界。」 艾贝拉斯特安杰塔被白银光芒笼罩,闪耀起来。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当魔力的总量一直减少到最后时,当代的创造神就会重新创造世界啊。」 「不过,创造神就到我为止了。我要对只会不断重复的世界的秩序进行反抗。」 眨了一下眼,神代学府的光芒被夺走,米夏的眼睛染成了白银。是她作为创造神的本来力量注入到了那里。 「你已经告诉了我战斗的方式。」 第二次眨眼,米夏的眼睛化为「创造之月」亚蒂艾路托诺亚。她的视线一望向神代学府艾贝拉斯特安杰塔,城堡的立体魔法阵就启动了。 一面散落着雪月花,艾贝拉斯特安杰塔一面变化成「创造之月」。然而,和平时不同。那个月亮上投射着些许的影子──是月蚀。 「毁灭之时,我的月亮会渐渐缺损。亚蒂艾路托诺亚的月全蚀。这是被称为『源创月蚀』的最后的创造。创世之光会将这个世界重新创造。」 她带着决心说道: 「成为没有神的、温柔的世界。」 「祢要从这个世界上夺走所有秩序吗?」 米夏点了点头。 「一切都早已注定的冰冷秩序会消失,世界会变成无法确定的暧昧存在。看不见未来的时代来临,未知与不安蔓延。然而那炽热的混沌,人们一定会称为希望吧。而且──」 米夏笔直朝着我说道: 「那个世界会有你。世界在重新创造之后,请以你的魔法生下新世界的人们。经由『根源降世(安妮斯欧娜)』诞生的人们,不会被神的秩序所束缚。魔力的总量不会再一直减少,不论被推入怎样绝望的深渊,也一直会在某处留下希望。」 以神在维持的这个世界的秩序,会不停地消耗生命。所以,米里狄亚才想要创造安妮斯欧娜。代替消失的神,以偏离秩序架构的不适任者──我的魔法产生生命,创造新的世界。 「在秩序消失之后,神会被剥夺资格,他们也会作为一个新生命活下去。被迫背负秩序的悲伤之神将不复存在。就像阿贝鲁猊攸一样。」 「唔,似乎比现在的世界好上许多啊。」 「那个……请等一下……太过急转直下了,我的脑袋跟不上喔……」 艾莲欧诺露说道,「嗯~」地专心沉思起来。 「……新的世界,虽然感觉起来好像很不错……但照祢方才所说的,为了重新创造世界,米夏妹妹会毁灭不是吗……?」 「没什么,只要克服毁灭就好。我来帮祢吧。」 米夏微笑起来,静静地摇了摇头。 「我不会毁灭。因为我会转生成这个世界。」 「咦……?」 艾莲欧诺露满脸惊讶。 「米夏……会变成……世界……?」 洁西雅一脸担心地这样问道: 「是的。」 「还能……再见面吗……?」 尽管有点悲伤,但是她笑了。 「随时都能见面。我会一直看着大家的。成为这个世界,温柔地一直守护着大家。就只是我的意识会消失,没办法说话而已。」 「不行啊,米里狄亚!」 安妮斯欧娜喊道: 「不行啊……这样子……因为,这样的话,大家之中就没有包括米里狄亚……」 米夏困扰似的微笑,左右摇了摇头。 「你跟神不同,是为了新世界的魔王的秩序,所以很温柔。你那有如人一般的温柔,我非常高兴。」 就像在劝说小孩子一样,米夏柔和地说道。 「就只是职责不同。」 安妮斯欧娜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她是想要阻止米里狄亚吧。所以那朦胧的记忆、微弱的意念,才会像这样把我叫到这里来。 「我一直在看着。从世界诞生以来的七亿年间,我一直在看守着。这一直、一直都是我的心愿。如果不是创造世界,而是成为这个世界的话,这样一来,我就能更加贴近地,一直温柔地看守着大家了。」 她一举起双手,「创造之月」亚蒂艾路托诺亚就不断缺损。月蚀开始进行了。 「阿诺斯、艾莲欧诺露、洁西雅、安妮斯欧娜、温泽尔。」 少女嫣然一笑地说道: 「对不起。谢谢你们。我很快乐。」 「创造之月」的月全蚀眼看着进行下去,那道白银光芒带着红色。 「帮我向阿贝鲁猊攸问好。」 「至少告别的招呼,祢就自己去说吧。」 露出有点困扰的表情,米夏缓缓地左右摇了摇头。 「他一定会生气的。」 亚蒂艾路托诺亚完全缺损,月全蚀到来。那颗月亮以淡淡的银红光芒照亮了芽宫神都。 「再见。」 眨了两下眼,米夏眼中的月亮变成银红色── 「──才不是……」 「创造之月」摇晃,银红光芒微微减弱。强烈的视线魔力,砸在了亚蒂艾路托诺亚上头。 「再见吧!笨蛋!」 一道人影让眼睛浮现魔法阵,从地上朝着米夏冲过去。那会是谁,不用看也早就知道──倒在地上的莎夏跳起来了。 「咯哈哈,还真是遗憾啊,米里狄亚。祢让人生气了喔。」 「你在咯哈哈什么啦,为什么要在那边默默听着啊。赶快阻止他啊!艾莲欧诺露、洁西雅也是,这么愚蠢的事,是不可能接受的吧!」 莎夏一面露出犬齿瞪着「创造之月」,一面这样向我们说道。 「哎呀哎呀。抱歉了,米里狄亚。一同追求和平的伙伴心愿,我无法置之不理,但我的部下吵得让人受不了啊。」 我一飞上天空,就在上空画起巨大魔法阵。 「『魔王城召唤(德鲁佐盖多)』。」 巨大的城堡之影晃动,就像反转一样变成德鲁佐盖多。创造神米里狄亚的亚蒂艾路托诺亚,无法以半吊子的力量阻止。所以,要用同等的力量对抗。 「哎,别这么急着下结论。祢也还有很多话想说吧。」 我让德鲁佐盖多朝着「创造之月」撞去。魔王城升起的漆黑粒子与银红光芒互相拉锯,火花激烈地卷起漩涡。「咚、咚、咚,嘎、嘎嘎嘎──!」魔王城尽管外墙半毁,也还是撞进了「创造之月」当中。 于是,月蚀停止,那颗月亮渐渐恢复成神代学府艾贝拉斯特安杰塔。我就这样将魔王城猛烈地压进去,封住了「创造之月」的力量。莎夏趁这个机会再度飞上来。米夏温柔地注视着前来制止自己的妹妹。 「对不起,阿贝鲁猊攸。我想为祢留下温柔的世界。」 「还真是抱歉呢。听好了喔,米里狄亚。没有祢的世界,不论再怎么温柔、再怎么和平……」 往上飞的莎夏,把手伸向停在空中的米夏。 「都绝对不会笑的!这种世界,我一点也不想要啊!」 §45【答案】 米夏的上方画出魔法阵,在那里构筑起仿真的魔王城德鲁佐盖多。她将「创造魔眼」温柔地朝向逼近而来的莎夏。刹那间── 「『狱炎歼灭炮』。」 我将漆黑太阳胡乱射出,让浮在空中的仿真魔王城燃烧起来。我越过米夏,让右手染上黑炎。 「『焦死烧灭灿火焚炎』。」 我一直线地飞向仿真魔王城,从城堡的最下层一口气贯穿到了最上层。被闪耀的黑炎吞没,创造出来的城堡眼看着变成灰烬。 「别说任性话了!我们约好了吧。下次要三人一起见面。明明总算见到了。明明总算想起来了!」 米夏的「创造魔眼」注视起莎夏,让她的身体被冰覆盖起来。 「我的心愿,就只有这些。」 莎夏伸出的手冻结,往上方冲去的她静止下来。 「剩下的全部给祢,所以就去实现祢的愿望吧。」 眨眼间,莎夏的身体冻住了。就连勉强没事的颈部以上,也渐渐地被重新创造成冰。这层冰到最后会融化吧。等到一切都结束之后。 「去恋爱,变得幸福吧。阿贝鲁猊攸。我会在成为这个世界之后,每天温柔地看守着祢的表情。」 莎夏的脸完全冻住了。在这瞬间,她的眼睛上画出魔法阵。「破灭魔眼」一瞪向这块空域,冰就「啪嚓」地粉碎四散,将莎夏的身体解放开来。 「这也太蠢了吧!我才不要什么恋爱!愿望就算无法实现也无所谓!」 一面用「破灭魔眼」抵消「创造魔眼」,莎夏以「飞行」再度往上飞去。 然后,她的右手抓住米夏的左手,她的左手抓住米夏的右手。 「就算全都无法实现也无所谓。我都放弃了,所以米里狄亚也放弃吧。只要能在一起,我什么都不要了。因为,我……」 让「破灭魔眼」染成红色,莎夏一面潸然落泪,一面在米夏身旁向她说道: 「米里狄亚,我已经很幸福了喔。」 「阿贝鲁猊攸。」 米夏温柔地说道: 「只要我们还是两个人,创造神与破坏神的命运就不会消失。祢就仍然无法完全成为魔族。就只是失去秩序而已,失去秩序的神会迈向毁灭。」 米夏轻轻回握着莎夏的手。 「最后能见上一面,太好了。」 「……别开玩笑了。命运这种东西,我会为祢毁灭的……不论几次……」 莎夏尽管颤着声音,却毅然地说道: 「就跟那个时候一样不是吗?就算我还不是魔族,就算创造神与破坏神的命运要毁灭我们,就算这是世界的秩序,这种事我会为祢通通破坏掉的啊!」 强大地、强大地,「破灭魔眼」远比至今以来还要强大地闪耀起来了。 「唔,说得好。这样才是我的部下。」 将仿真魔王城烧毁的我降落下来,站在米夏的背后。 「转生不完全的阿贝鲁猊攸,最终将会毁灭。总之先解决这个往后推延的问题后,米里狄亚,只要不让祢牺牲,并将世界导向真正的和平,祢就没意见了吧?」 语罢,米夏浅浅微笑,把左手伸向了我。我让身体微微移动,握住她的小手。 「这不是牺牲,是心愿。」 她淡淡地说道: 「我一直祈求着,一直希望着。这个冰冷的世界,我就只能看守着。然后,经过了七亿年。现在,我的心愿总算要实现了。所以,请不要悲伤。」 米夏温柔地握住我与莎夏的手。 「请笑吧。」 莎夏哭着左右摇了摇头,金发悲伤地晃起。 「自我诞生以来,这是我第一次能做到符合创造神的行为──就连一次也不值得被称为创世之神的我。」 她直直注视着莎夏。 「阿贝鲁猊攸,我希望祢能将坦率地爱着世界的我,当成是个让人伤脑筋的姊姊,送我离开。」 接着,米夏注视着我。 「阿诺斯。我希望你能作为这个世界的王,自豪地看守着走在神之正道上的我。」 她用那双手,温柔地抱住我与莎夏的背。 「我绝对没有不幸。因为能在成为这个世界后,一直温柔地看守着我最喜欢的人们,一直、一直……看着轮回转世的你们。」 米夏笑了。为了消除我们的担忧,柔和地笑着。 「悲伤的别离,哪里都不存在。我只是要一直作为神而已。」 「就算是这样……」 莎夏声音颤抖地说道: 「……就算这是米里狄亚的心愿,我也不要!我是绝对不会送祢离开的喔。绝对!因为,是这样对吧?就算我在笑,就算阿诺斯在笑,米里狄亚也不会笑。不论是要说话,还是像这样牵手都做不到。就只是看着。这样就只会寂寞不是吗!」 米夏眨了眨眼说道: 「不会寂寞。」 「就算米里狄亚不会,我也会寂寞啊!我会哭一辈子喔。会一直喊着米里狄亚的名字。这样一来,祢一定会后悔的!因为我绝对、绝对会让祢后悔的!」 带着伤脑筋的表情,米夏注视着莎夏。 「我不会放开祢。」 莎夏紧紧地抱着米夏说道: 「我绝对不会放手喔。哪怕世界末日到来也一样。」 「谢谢祢。」 莎夏眨了一下眼。她的眼睛染成白银色,在第二次眨眼时变成了「创造之月」。是「源创神眼」。在这瞬间──周围染成了纯白一片。 「我会看着祢的。我最喜欢的妹妹。」 一无所有的纯白空间里,冰云被创造出来。接着是冰之大地被构筑出来,长出了花草树木。冰山隆起,出现大海。 『冰世界。』 米夏的声音以「意念通讯」响起。我们已经置身在她所创造出来的冰世界里头了。下方能够看到似乎不知所措的艾莲欧诺露。连洁西雅、安妮斯欧娜、温泽尔、韦兹内拉也被吞进来了。 「放我出去,米里狄亚!快放我出去!」 『请待在那里。时间所剩不多了。』 莎夏将「破灭魔眼」朝向冰世界。就算眼前的冰全部粉碎,世界本身也是文风不动。 『破坏与创造的力量保持着一致。但不论何时,一直都是破坏要多上一点。这就是现在这个世界的秩序。为了创造,就只能破坏。但是破坏神消失,至今未被破坏的生命在等待着这个顺序。』 温柔的声音,在冰世界响彻开来。 『这让军神诞生了。世界产生裂缝,神门渐渐开启。秩序的士兵们会一起涌来。』 「这种东西,我会通通打垮啊!」 『不需要战斗。敌人与自己人,其实哪里都不存在。因为斗争已经太多了,世界要温柔地重生。』 「祢是笨蛋吗!笨蛋!笨蛋──!快放我出去!不放我出去,我就全部破坏掉喔!」 「破灭魔眼」破坏天空、分开大海。她紧盯着自己的根源,以那份力量接近毁灭,使魔力增强起来。她一分一秒地接近毁灭,那份力量正无限地逼近过去的破坏神。只不过,莎夏失去了神体。再这样下去身体会撑不住的。 「就到此为止了。」 我用手遮住莎夏的魔眼,让力量停止。她就像断了线的人偶一样突然无力倒下。 莎夏不断大口喘气,梦呓似的叫着姊姊的名字。我一面施展着恢复魔法,一面说道: 「米里狄亚,即使是创造之神所创造的世界,祢难道以为就能一直关住我吗?」 『你的毁灭,我会温柔地承受下来。』 米夏说道: 『来吧。我新创造的世界是绝对不会毁灭的。这就是这件事的证明。这次我会创造出你能尽全力到处奔跑的世界。』 那道声音,温柔地微笑着。 『让你能像个孩子一样跑着的世界。』 还是一样值得赞赏啊。新的世界,我无须担心会不小心毁灭人事物。我能毫无顾虑地活下去──是想这么说吧。 笨蛋。大笨蛋。你还是一样,不论有没有记忆,都还是这么地只为他人着想,充满慈爱。 「米里狄亚,祢很温柔。祢接下来想要重新创造的世界,确实很温柔吧。」 我朝着在冰世界外侧的米夏说道: 「不过,这是温柔的谎言。」 米夏默默倾听着我的话语。 「谎言即使温柔,也很脆弱。照这样子来看,就算祢重新创造了世界,最后也会毁坏。不对──」 我明确地断言。 「是连我所创造的世界都比不上的,纸糊的粗糙世界。」 经过些许的沉默,她说道: 『相信我。』 「那就跟我比一场吧。」 我当场画起魔法阵。 「比看谁能创造出更好的世界。要是知道我能创造出比祢还要好的世界,那祢就改变主意吧?」 『要跟我比创造魔法?』 相对于听起来像是吓了一跳的那道声音,我向她轻轻笑了。 「要是我能将这个冰世界重新创造的话,就是我赢了。」 米夏沉思起来。如果要比创造世界的话,她会非常有利。 而凭着会输给我的创造魔法,也怎样都不可能温柔地将世界重新创造。 她所无法理解的,也就是我为何会特意提出这种不可能取胜的比赛吧。 『「契约」?』 这话让我笑了。 「我们吗?」 『我知道了。魔王阿诺斯,我要向你挑战。』 我把手伸向画出的魔法阵,将魔力注入进去。魔法阵眼看着巨大地膨胀开来。 远比德鲁佐盖多还要巨大的立体魔法阵,渐渐覆盖起这个冰世界。 「布满绿意吧。」 我以「创造建筑」的魔法,要让冰之大地布满绿意。当漆黑粒子聚集在那里后,便长出树木,构筑出肥沃的土壤。 『冰与雪。』 眨眼间,我创造出的绿意大地就被重新创造成冰了。 「唔,不愧是创造神的力量。」 『你的力量偏离了世界的架构。但如果是创造魔法就比得上。』 「还很难说喔?这是要重新创造世界的比赛。很遗憾地,我的创造可不像祢那么温柔喔。」 我把手伸向眼前,画起多重魔法阵。将魔法阵有如炮塔般的层层叠起,朝着天空瞄准。漆黑粒子激烈地卷起漩涡,缠绕在魔法阵的炮台上。强力的魔法余波让空气震动,冰黏稠地融化了。 为了保护莎夏,我将她的身体拥入怀中。温泽尔与艾莲欧诺露她们飞上天空,全员一起构筑起了魔法结界。漆黑粒子以炮塔为中心画出七重螺旋。就像要将冰之大地与天空分成四块一样,龟裂出一道深深的裂缝。 「『极狱界灭灰烬魔炮』。」 魔法阵的炮塔,发射出终末之火。画出七重螺旋的那道黑暗火焰,伴随着会让人感到末日的轰鸣飞向天空,蹂躏一切地直线前进。这是向两千年前的创造神米里狄亚、破坏神阿贝鲁猊攸与魔王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借用魔力的起源魔法。尽管对米里狄亚本身无效,但他所创造的世界就另当别论了。 终末之火达到天空的尽头,然后世界的一切就燃烧起来了。冰云燃烧、无垠的天空燃烧、大地与群山燃烧,万物渐渐化为黑色灰烬。然后,世界被染成了黑白两色。只是,世界的结构本身依旧建在。证据就是,我们没有回到芽宫神都。 「就连『极狱界灭灰烬魔炮』也破坏不了,还真是个相当了不起的世界啊。祢说会承受我的毁灭,看来并不是谎言啊。」 『我不会说谎。』 「不──」 我缓缓地放下右手,朝着天空张开手掌。影剑出现在了那里。就像要侵入冰世界一样,魔王城德鲁佐盖多出现在空中。在握起右手后,影子就像反转一样化为暗色长剑纳入我的手中。 「祢在说谎。我现在就来揭穿祢的谎言吧。」 我将理灭剑贝努兹多诺亚举向天空。从剑上投射出去的影子,在黑白的世界上投射出各式各样的影像。城堡与城市、群山与森林、沙漠、湖泊,还有居住在那里的人们,宛如立体的剪影般出现了。数亿的剪影创造起新的世界。只不过── 『你应该是知道的。』 一道剪影冻住了。 『理灭剑是破坏神的力量,是你比谁都还要优秀的毁灭魔法。就算让毁灭与毁灭相叠成为创造之力,也无法将创造神的世界重新创造。』 剪影的世界像是被涂改一样,大地再度冻结起来。 『我很高兴。』 她说道: 『我不会忘记的。』 宛如告别的话语。 『你直到最后,都没有毁灭我所创造的世界──即便是在这种时候。』 瞬间的寂静,怀中的莎夏颤抖起来。 『擅长毁灭魔法的暴虐魔王,为了挽留我而提出的挑战是要比赛创造世界。这对我来说是最好的饯别礼。』 米夏淡淡的声音传来,尽管如此却还是知道她正在笑着。 『谢谢你。』 白银一口气覆盖起世界。 『我一直看着这个世界。一直看守着,一直思考着。请不要悲伤。我希望你们笑着。这是我在七亿年间思考,不断思考所想出来的正确答案。所以──』 话语突然中断。在看过去后,发现白银之冰在将世界覆盖到一半的地方停住了。 「……祢说我给了祢奇迹啊,米里狄亚……」 白银世界一半,剪影的世界一半。应该能在瞬间让世界被涂改的创造神,却无法消除掉那道剪影。 「说我以墙壁隔开世界,让祢看见了和平。让『破灭太阳』殒落,让祢看见了神的恋爱。让祢看到了阿贝鲁猊攸转生成魔族的样子。」 白银世界再度被影子覆盖过去了。剪影的数量缓慢但确实地增加了。 「祢在说谎。我让祢看见的奇迹,才不是这种东西。」 创造魔法与创造魔法的相争对我不利。尽管如此,剪影的世界却没有再度冻结。 「转生后的我们,在这个时代第一次成为朋友。」 遥远的视线另一端,浮现在那里的剪影是我和米夏在密德海斯相遇的景象。 「因为『分离融合转生』一事与莎夏失和的你,和我一起追逐着她,与她和好了。」 再度在其他地方浮现的剪影,是德鲁佐盖多的地城。那里有着紧紧抱住米夏的莎夏身影。 「我给了你生日的戒指。」 我家的剪影浮现。在那里的米夏戴上「莲叶冰戒指」,露出满面笑容。这些事情,她确实觉得是奇迹。 「在以前的魔剑大会上,你有说过啊。说我不是暴虐魔王,而是同班同学的朋友。说我转生了,现在是一名学生。说要我好好去玩──你不是看着过去的魔王,而是看着现在的我。看着转生之后的我。」 她的话语,让我切身感受到所追求的和平。 「这句话我就原封不动还给你吧。你已经不是创造神了。就只是一名学生,我的朋友。不只是我喔。还有不在这里的同学们,你一句话也没对他们说就消失了,你觉得他们能露出笑容吗?」 米夏注视着冰世界的神眼里,应该是映入了无数的剪影吧。那是雷伊与米夏、辛与蕾诺、粉丝社的少女们与艾米莉亚、耶鲁多梅朵、爸爸与妈妈,还有魔王学院的学生们的身影。 「与你相遇之后经过半年,已经七个月了啊。你将这些记忆与意念疏远了吧。为了不让觉悟动摇,以创造之力重新创造,隐藏在内心的深处里。这就是你的谎言。不过,就让你知道吧。神的秩序,是绝对敌不过爱与温柔的。」 就像要强迫别开目光的她正视一样,我创造了剪影的世界。 「米夏。」 我叫着她的名字。曾经觉得不会有人叫唤而悲伤度日的,她的名字。不是创造神,而是作为一名魔族转生的,她的名字。 「蠢话就适可而止吧。我绝不可能失去你。」 「没错喔,米夏妹妹!」 飞在空中的艾莲欧诺露大声喊道: 「魔王军是全战全胜,一个人也不会少,这次也要一起回去喔!然后大家要一块儿喝酒啊。米夏妹妹要是不在的话,谁来阻止发酒疯的莎夏妹妹啊!」 「米夏……对洁西雅很温柔……!」 洁西雅也不甘示弱地大声喊道: 「米夏要是不在了……谁来帮洁西雅……偷偷地把草吃掉啊!」 洁西雅握紧双拳,朝着在这个世界外侧的她强力诉求。 「洁西雅……不能变成……草食动物……!」 「……米夏……」 在我怀中,莎夏发出声音。 「……喂,米夏。我知道这是你的心愿,但真的这样就好了吗……?」 非常温柔地、非常悲伤地,莎夏朝着她说道: 「我们一直都是两个人喔。跟什么创造神、什么破坏神的没有关系。那个时候也是这样啊。就算知道不是一个人就活不下去,但我就是办不到啊!因为……」 泪水从「破灭魔眼」中滑落。 「……因为……」 莎夏继续说下去。 「……因为,我们如果不是两个人的话就活不下去!如果你要成为世界,那我也要成为世界。就算我们不再是创造神与破坏神,这份联系也绝对不会断的……如果你无论如何都要转生成为世界的话,我就要跟你一起去啊!」 她朝着不在这里的米夏,缓缓伸出颤抖的手。 「我虽然是你的妹妹,但却是你的姊姊啊……!我不会比你晚死,也不会比你早死。如果不是一起的话是不行的!喂,我说得没错吧,米夏!」 带着强烈的意志,莎夏喊道。朝着过去的姊姊,朝着无可取代的妹妹。朝着绝对不能失去的,自己的另一半。 「两千年前的话,答案说不定会不同。但你已经作为一名魔族活着了。」 我停顿了一下,朝着周围注视过去。 「早就无法成为温柔的世界了喔。会让这么多人悲伤的世界,是不可能温柔的。」 我朝着心地善良的朋友笑了。大大地张开手后,剪影的世界在我背后舞动。 「如果你说不是的话,现在就在这里重新创造给我看啊──将我们一同走过的这七个月的世界。」 我的创造魔法,让影子在世界上扩散开来。浮现的无数剪影,不论是哪一道,全都向她展示出我们一同度过的这七个月。就算创造神的秩序能将这些剪影重新创造,她的心也无法消除掉这些剪影。 无法消除掉她所珍爱的回忆。她绝对没有毁灭的必要。因为我们一同走过的这些日子,无法以谎言或魔法重新创造,是比什么都还重要的奇迹。 「喂,米夏。」 我放开理灭剑。不需要剑,也不需要魔法,只要有这颗心就够了。 「独自一人烦恼了不过七亿年所想出的答案,你难道以为敌得过我们所共度的七个月吗?」 无声无息,眼前飞舞着无数碎片。那是世界的碎片。倒映在玻璃上的无数回忆,就像在翩翩起舞一样旋转,让剪影的世界逐渐远去。 这七个月的日子有如走马灯般流过,等注意到时,眼前已是芽宫神都的天空了。 泪眼汪汪的米夏就在那里。 「……啊……」 在她要说些什么之前,莎夏就紧紧抱住了她的身体。 「欢迎回来,米夏。我不会再放手了喔。」 泪水沿着脸颊滑落。 她以快沙哑的声音说道: 「……我回来了……」 §终章【~魔王的圣杯~】 芽宫神都的天空上,飘浮着互相拥抱的姊妹。在她们上方激起浪花分开的大海,正要渐渐地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莎夏。」 米夏温柔地拍着莎夏的肩膀。但她还是不肯放手,紧紧地抱着妹妹。 「已经没事了。」 就算米夏这么说,莎夏也还是摇着头死命地抱着她不放,一直把脸埋在她的肩膀里。彷佛在说要是放手的话,米夏就会再度跑到不知道哪里去。米夏伤脑筋似的朝我看了过来。 「咯哈哈,这是你自己造的因,就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了。」 「……伤脑筋……」 见莎夏搂着自己不放,米夏温柔地摸着她的头。 「时间所剩不多了。」 她一这么说,莎夏就把脸抬起。 「与秩序分离的神族无法久活。以魔族来说的话,就像是以『分离融合转生』分成两个人一样。」 (插图011) 莎夏拭去眼泪的魔眼里,能看到强烈的意志。 「你方才说了,只要我与米夏还是两个人的话,破坏神与创造神的联系就不会切断吧?」 米夏点了点头。 「只要莎夏与我,其中一方消失,变成一个根源、一个意识的话,应该就能完全地作为魔族转生了。不过现在,还稍微有一点仍然是神族。」 换句话说,就是照这样下去的话,两个人都会毁灭。 「要怎么做?」 这个询问,米夏答不出来。想让自己成为这个世界来拯救莎夏的她,没有除此之外的方法吧。 「唔,虽然只要取回破坏神与创造神的秩序,就不用担心会毁灭了吧。」 也就是说,破坏的秩序会再度回到世界上。不会死去之人将会死去,不会毁灭之人将会毁灭。跟两千年前不同,如今的魔族与人类,都让自身的魔力与魔法退化了。要是让破坏神阿贝鲁猊攸在这个时代复活的话,将会成为众多毁灭的元凶吧。 「如果能重新创造成没有秩序的世界的话。」 米夏说道: 「以『源创月蚀』。」 「……可是,那就只有在米夏毁灭的时候才能使用吧?」 面对莎夏的询问,她点了点头。 「只能在创造神迎来毁灭的时候使用。就算克服了毁灭,也无法无中生有地产生世界。献上濒临毁灭,闪耀得最为强烈的我的根源,是重新创造世界的条件。」 米夏将视线朝向我说道: 「肯定还有其他方法。」 「不需要什么都全部重新创造。能用的部分就保留下来,只把不利的部分重新创造的话,就能以最少的劳力结束了。」 就算不使用创世的权能,应该也能让米夏与莎夏活下来,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 「只要窥看世界的深渊,就能做到这种事。」 魔力总量不断减少的世界。在破坏神消失之后,轮回的生命仍然一点一滴地消失。难道不是在哪里,有着让这个世界毁灭的元凶吗?只要找出这个元凶的话,就能帮助两人,将世界导向应有的模样吧。 「我一直在看着这个世界。世界的秩序错综复杂地互相影响,正确地运作着。只要一个秩序崩溃──」 米夏在这瞬间露出吓了一跳的表情。 「怎么了吗?」 就在莎夏这么问时,我也察觉到异变了。 「……停下来……」 米夏所望去的方向上,有着神代学府艾贝拉斯特安杰塔。那座巨大的城堡,一面撒着白银光芒,一面笔直地往上方升去。而魔王城德鲁佐盖多位于它行进的方向上。 「唔,这边也失去控制了啊。」 我尽管注入魔力要移动魔王城,却不听指挥。能抵抗我控制的人,应该顶多只有阿贝鲁猊攸,但她的意识目前正在眼前的莎夏体内。 「冰世界。」 米夏眨了两下眼。「源创神眼」在艾贝拉斯特安杰塔与德鲁佐盖多之间,创造出了一颗小型玻璃球。那是将两座城堡隔开的墙壁,是个虽然小,却有着超乎常理距离的世界。但突然间,她所创造出来的玻璃球消失了。 洒落在她身上的白银月光消失,让她眼里的「创造之月」消散了。 「……奇怪……是谁……?」 米夏转生成了魔族。创造神的力量与记忆其实是留在艾贝拉斯特安杰塔上的。这个供给被某人切断了。然而,到处都感受不到敌人的气息。 「……不行……要撞上了……!」 震耳欲聋的轰鸣响彻开来,艾贝拉斯特安杰塔与德鲁佐盖多相撞。即使撞在一起,基于创造神与破坏神所建造的城堡也不会有事,但就像是被顶上去一样,那两座城堡沉进了天空之海。 「沙沙、沙──」脑中闪过了令人不快的杂讯。 『……我应该……说过了……』 莎夏与米夏朝我看来。比之前更加大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从我的根源溢出。 『……要是不来到这里的话,他就不会知道了。创造神会在不知不觉间毁灭,让世界重新创造,安妮斯欧娜的魔法秩序将会成为新生命的泉源吧……』 「那是你搞的鬼吗?」 我瞪向沉入天空之海里的两座城堡。 「你无法一直躲藏下去,是时候报上名来了,如何?」 『在这七亿年间,他所一直祈求的希望,就在现在这一瞬间破灭了。错过最后的希望,创造与破坏的姊妹神,将怀着后悔迎向毁灭。』 这家伙还是一样不理会我的话语,自顾自地说下去。 『世界并不温柔,也没有在笑。』 天空之海卷起漩涡。能在漩涡的中心看到光,艾贝拉斯特安杰塔与德鲁佐盖多逐渐被吸进去。 「是神界之门喔。」 莎夏一开口,米夏就接着说道: 「被关起来了。」 只要窥看漩涡的中心,窥看那个深渊的话,就会发现那里确实有着一道庄严的门。那道门被缓缓关上,就要消失了。门后是众神的苍穹,也就是作为神的根据地的神界。要是门被关上的话,就无法这么轻易地回来。 「『森罗万掌』。」 我以苍白的双手用力抓住神界之门。但在下一瞬间,抓住的门就开始一块一块地崩塌。是从内侧被破坏了。照这样下去,通往神界的道路会被完全切断。 离开地上就某种意思上来讲是场豪赌,但艾贝拉斯特安杰塔与德鲁佐盖多是米夏与莎夏的半身。要让她们活下去,就不能失去那两座城堡。 「要追上了。」 我以「飞行」猛烈地飞向上空。莎夏与米夏也立刻追在我后面。 「我们也要去喔!」 「……要……帮助……米夏与莎夏……!」 艾莲欧诺露、洁西雅、安妮斯欧娜与温泽尔,跟在我们的后面。韦兹内拉稍微有点远,看来赶不上。我冲进空中的漩涡里,紧盯着濒临毁灭的神界之门。在那道门后,次元在晃动,掀起激烈的波涛。在门半毁的影响之下,连接这里与神界的魔法术式乱掉了。或许能够过去吧,但没办法平稳地抵达。 「把手牵起。要是放开的话,会被各自传送到不同的地方吧。」 米夏与莎夏牵起我的手。在后方,艾莲欧诺露她们也互相把手牵起。全员聚在一起会比较安全,但似乎也没有这种余裕了。只要稍微慢一点就会赶不上。 「艾莲欧诺露,若是顺利进入众神的苍穹,就跟温泽尔商量,谨慎行动吧。假如没办法,就退回地上,把这件事传达给辛。」 「我知道了喔!」 穿过漩涡后,眼前就被染成纯白一片。进到神界之门里了。魔力就像乱流一样汹涌,紧握着两只小手,我们朝着前方前进。 「为什么德鲁佐盖多与艾贝拉斯特安杰塔会变得不听控制……?」 莎夏吐出这种疑问。 「……我不知道……」 米夏的眼神凝重起来,注视着前方。 「那道声音──」 带着充满忧虑的表情,米夏喃喃说道: 「……说我会后悔……」 知道的话就会后悔。在根源响起的声音说过,只要来到这里,她就会再度知道现实。米夏的手微微颤抖着。她很不安吧。这点莎夏也是一样啊。为了隐藏焦躁,她用力握着我的手。 「唔,还真是怀念啊。」 我这么说完,两人的表情就充满疑问。 「你们无法两个人一起活下去。要是想两个人一起活下去的话,世界的和平就会崩溃。还真是相同到犹如为你们量身打造的状况。就只是在莎夏与米夏你们的生命之外,再额外加上世界的和平罢了。好啦,到底是要用何种方法去救哪一边才是正确的?」 我一面笔直地往前飞去,一面将视线朝向两人。 「还记得吗?我的答案。」 米夏的手停止颤抖,莎夏呵呵笑了起来。两人同时说道: 「「三方一起救。」」 「咯哈哈。」我笑了起来。 「无须请求、无须祈祷,只要走在我背后。」 眼前能看到光。马上就要穿过空间夹缝,抵达众神的苍穹。事情还没有结束。就只是这样。什么都没有改变。就像要表示我当时的话毫无虚假一样,我重新说道: 「阻挡在你们面前的一切不讲理,会由我来毁灭殆尽。」 序章【~起始之日~】 台版 转自 天使动漫论坛 轻书架x天使动漫录入组 图源:海 录入:kid 那是遥久亘远的起始之日的记忆──是这个世界最初,也是不知重复几亿次的创世。 银发少女睁开眼睛。最初映入那双神眼(眼睛)的,是一整面染成纯白的空间。没有上下,也没有左右,放眼望去是无边无际的白。 『早安。』 声音响起。 『早安,最后之子。』 银发少女直眨着眼睛。尽管环顾周围,却没看到声音的主人。 『即使寻找,也找不到我。因为我早已毁灭。这是为了向祢传达重要的事情,预先创造而留下的声音。』 「……你是谁……?」 少女问完,温柔的声音就立刻回答: 『我是祢前一代的创造神,名叫艾莲妮西亚。是祢与祢妹妹的母亲。』 「……妹妹…………?」 银发少女朝背后看去。虽然轻轻伸出背在后的手,那里只有一片空荡。大概是觉得有谁在那里吧。可是那是幻想,他的背后依旧空无一物。尽管如此,他还是做出动作,像在握着某人的手。 『遗留的声音不足以将一切传达给祢。我可爱的孩子,我必须将我的失败,艾莲妮西亚世界的终结传达给祢。』 纯白的世界开始溶解。那就宛如雪一样温柔且柔和。最后,在纯白世界的后方,显现出一片荒芜的大地。荒废的城市与村庄、干涸的大海、枯萎的森林,以及崩坍的高山。世界了无生机的终结,呈现在少女眼前。 『这就是艾莲妮西亚世界的终结。』 「……悲伤的世界……」 银发少女如此低喃。 『太好了。』 艾莲妮西亚的声音说道。 『我在最后生下了温柔的孩子。』 这句话蕴含着巨大的悲伤与一丝的希望。 『我心爱的孩子,还请听我说。这是我们创造神不断重复的世界的历史。母亲传给女儿,代代相传下来、众神的童话故事。』 银发少女一面俯瞰荒芜的世界,一面倾听那道早已消失的母亲之声。 『创造神艾莲妮西亚创造了世界。创造了绿意盎然、富饶美丽的世界。各式各样的生命在那个世界生活着。要让世界稳定,必须维持秩序的平衡。特别是破坏与创造要是不相等,世界就不会循环,根源将会从轮回的架构中脱离。』 荒野的世界上,处处点缀着淡淡光芒。那是终结的生命,那些根源的光芒吧。 『我维持着秩序,一直在拼命维持破坏与创造的平衡。可是,在艾莲妮西亚世界里,争执的种子却不曾断绝。人们争执不断,世界一点一点地迈向灭亡。那所抵达的未来则是现在,就如祢所看到的一样。』 死与灭亡蔓延,世界迎来极限。在荒野上飘荡的根源无法再次获得肉体,只是一味地持续旁徨。 『我说不定错了。在起始之时、创造世界之时,说不定做错了什么事。所以,艾莲妮西亚世界其实并不完美。在创造时留下的微小秩序瑕疵,最终扩大开来,使得世界毁灭了。我没能创造出温柔的世界。』 这句话反映出后悔。神无法达成使命的悲哀,遭到风所吞没,轻盈地消失。 「……秩序有什么瑕疵……?」 银发少女问道。尽管才刚出生,但他已经理解到自己要在这之后进行创世。继承艾莲妮西亚的秩序,少女毫无疑问是创造神。 『我不知道。这双神眼(眼睛)没能看出秩序的瑕疵,创造出的世界让我觉得就像完美的一样。明明一直注视着,我最后却搞不懂了。』 就像在坦承罪过,沉重且悲伤的声音响起。 『不只是我。就连我的母亲……艾莲妮西亚前代的创造神,还有前前代的创造神,甚至是更早更早之前的神,大家都没有发现到世界的瑕疵。世界总在不知不觉中迎来极限,让我们进行了最后的创造。』 「最后的创造?」 『创造神根据自身的秩序,一生中能施展两次「源创月蚀」。那分别是在世界的起始与终结。』 银发少女眨了两下眼后说: 「创造新的世界时,与创造新的创造神时?」 『没错。在理解到世界迎来极限时,创造神要献上迈向毁灭的根源,创造自己的女儿。新的创造神会重新创造迎来极限的世界,世界便能重新开始崭新的日子。』 没进入轮回的根源,光芒会渐渐衰弱。荒野的光芒正随着一分一秒逐渐淡去。就跟他说的一样,艾莲妮西亚世界早已达到极限了。 『说不定这个世界本身,早在很久以前就结束了。我们一直在重新创造世界,然而不论重新创造多少次,终结的世界就是会迈向终结。这不是世界的瑕疵,终结就只是宿命、是秩序也说不定。』 就算献上创造神的根源,也无法让早已毁灭的世界复苏,而只是让世界看起来没有毁灭而已──艾莲妮西亚想说的,是这个意思吧。 『历经数亿的起始,我们不过是在将悲哀的宿命传递到孩子们的手上。祢肯定也无法逃离这个宿命,所以我决定将这个世界,创造神们传递下来的这块大地,人们生活在艾莲妮西亚天空下的笑容──』 在这一瞬间,哽咽之声响起。 『在此结束。』 下定决心的那道声音覆盖住世界。 『这个世界会就这样在此迈向灭亡。祢是我创造出来、拥有崭新权能的创造神,请用那份力量从头创造出崭新的世界。舍弃古老的起始,取得崭新的开始。还请祢……请祢──』 母亲满怀着爱情,在注视世界的少女耳边说: 『创造出只属于祢的温柔世界。』 少女垂下头思考一会儿后,眺望荒野与天空。淡淡光芒在徐徐摇晃着。其中一道光芒倏地飞来,落在他的手掌上。银发少女用手温柔地包覆住那道光芒后,明确地左右摇了摇头。 「没问题。」 他轻轻说道。 「我不会让世界结束。母亲所爱的艾莲妮西亚世界还活在这里。」 短暂的空白,接着声音响起。 『不,已经结束了。而且我们还没有注意到。不对,是尽管注意到了,却一直不肯面对。然后,就只是将悲哀的宿命留给孩子。这种事情就在我这一代结束,我想留给祢幸福的世界。』 少女再次左右摇了摇头。 「留下来的,不只是悲哀的宿命。」 刚出生的创造神温柔地这么说。 「不论是母亲的母亲,还是他的母亲,甚至是更久以前、起始的母亲,连绵不绝地一直将这个世界传递下来。我想大家都爱着,活在这个世界上人们的笑容。」 就像要注视早已毁灭的母亲的脸,少女将白银的神眼(眼睛)笔直地对着虚空。 「所以,谁也没有让世界结束。」 就像在倾听女儿的话语一样,艾莲妮西亚的声音停下。 「我也不会让世界结束。我的母亲艾莲妮西亚,以祢赐予的这份创造之力,这次我一定会守护住这个世界的笑容。就如同创造神的祖先们一样,爱着这个世界,爱着在这里生活的人们。」 银发少女将双手高举。接着,这片荒野升起了月亮。 「一定会创造出温柔的世界。」 黑影落在白银的满月上。「源创月蚀」发动,银红光芒温柔地遍布世界。 「至今祢们一直传递下来的意念,传承给了我。为了让大家能好好安息,不让祢们觉得只有悲哀,以及传承给我这么幸福的结果,我会创造出温柔的世界。」 地鸣声响起。温柔且温暖,无远弗届地传开──那是世界的胎动。 在银红光芒的照耀下,荒野开始充满绿意──世界正在被重新创造。 『我的孩子啊,祢非常温柔,也非常强大。』 艾莲妮西亚的声音响起。 『请向我保证。』 少女耐心等待着母亲的话语。 『切勿告诉任何人今日的事情──除了祢的孩子之外。』 「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们一直在传承这句话。倘若将起始之日传达给活在这个世界的人,世界将会被阻碍秩序之人所毁灭。』 少女点了点头说: 「我保证。」 银与红的光芒温柔地包覆住世界。再过不久,创世就会完成。崭新的生命诞生,爱与温柔充满着世界。 『是时候告别了。最后有什么想问的事吗?假如是创造世界的方法,我有办法教祢。减少争执的方法、让人们增加笑脸的方法、让文明发展的方法、强化魔法的方法……如果有任何祢所不知道的事情,我都还有余力能告诉祢。』 少女思考几秒后抬起脸。 「名字是?」 少女这么问道,再次开口询问: 「我的名字是?」 艾莲妮西亚感到困惑一般地回答: 『祢的秩序应该理解才对。创造神的名字,是由创造神自己取的。因为这等同是世界的名字。就算告诉祢名字,也无法成为任何助力。祢问问看更有用的事吧。』 少女左右摇了摇头。 「就像人类的双亲会这么做一样,我也想要母亲帮我取的名字。这份爱与温柔,一定能传达给这个世界。」 停顿了一下,少女坦率地说: 「比起任何创造世界的方法,更能成为自己的力量,妈妈。」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艾莲妮西亚的声音响起。 『米里狄亚。』 少女听到这个名字便露出微笑。 『米里狄亚,但愿祢和这个世界能够幸福。希望祢能原谅无法陪伴祢、在祢身旁教导祢的母亲。还请祢这次一定要──』 声音沙哑并渐渐消失。大概是在授予名字之后,耗尽了剩下的创造之力吧。 早已断绝的生命要创造出新的可能性,需要相应的力量。即使如此,声音依旧像在竭尽心力一般地响起。 『让创造神(祢)与世界健健康康地长大。』 最后留下这句话之后,声音便消失了。 就像要温柔包覆住被告知的那个名字──米里狄亚,银发少女将双手紧紧地抱在胸前。银红光芒突然爆开,绿意盎然的世界从中拓展开来。 怀着对母亲的感谢,新的创造神说: 「谢谢祢。」 1【众神的苍穹】 视野扭曲变形,各种形成影像的事物扭转、弯曲与翻转。穿过神界之门后来到的地方,次元激烈地紊乱着。我紧握住米夏与莎夏的手,冲过彷佛暴风雨海面般汹涌的缝隙。能看到光芒。是鲜明的天空。我们朝着比蓝色还要蔚蓝的那片苍穹,笔直地飞了过去。 「──唔嗯,倘若将起始之日传达给活在这个世界的人,世界将会被『阻碍秩序之人』所毁灭吗?」 我思考方才米夏所说,关于这个世界的成立过程。 「搞不太懂。当世界迎来极限时,创造神会以毁灭作为代价创造出新的创造神,让他重新创造出新的世界。就算知道这种事,也无法造成任何影响。」 「是指那个『阻碍秩序之人』会跑来干预吗?」 莎夏动着脑筋思考地说。 「这点也无法理解。『阻碍秩序之人』是指我与格雷哈姆,也就是神族称为不适任者的人对吧?」 「大概。」 米夏回答。 「就算知晓起始之日,也不会特别让人想做什么事。哪怕是格雷哈姆,即使他知晓了世界成立的过程,也没办法做什么事。」 「不过,既然说了会被毁灭,那就应该有什么理由吧?」 莎夏看着米夏的方向说。 「嗯。」 「有起始之日,这个世界才会存在。也就是世界面临无数次的毁灭、被一直重新创造的事实,会对活在这个世界的我们造成某种影响吗?」 至于会造成何种影响,目前没有半点头绪。 创造神到底为什么要将这句话代代相传下来? 「只不过,你和母亲保证过了吧?就这样说出来好吗?」 我一转头看向米夏,她就点了点头。 「我们创造神一直在重蹈覆辙。不断重新创造迈向灭亡的世界,怀着希望将人们的生命托付给自己的孩子,却总是迎来一样的结局。」 米夏笔直地注视着我的眼睛说: 「必须改变才行。不做出改变,就什么也不会改变。」 要是害怕危险,愿望也会无法实现。她判断就算告诉我起始之日的内容会导致危机到来,只要和我一起就能度过那个难关吧。 「肯定会原谅我。」 我对米夏点了点头,她便露出浅笑。 「……不过,越想越觉得奇怪呢。」 莎夏把手放在嘴上喃喃低语。 「只要维持破坏与创造的平衡,生命应该就会循环吧?照常理来想,如果破坏与创造的秩序相等,应该会根据死掉之人、灭亡之人的数量,诞生出同等数量的新生命不是吗?」 莎夏这么说,随后提出她的疑问。 「话虽如此,如果世界迟早会灭亡,那么本来应该诞生的生命消失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 米夏说。 「也许跟创造神艾莲妮西亚说的一样,这个世界其实早就结束了。」 「也就是不论怎么调整秩序,全都只有做到表面上,本质并不同吗?」 米夏点了点头。 「所以你才会想成为这个世界。」 「……嗯……」 的确,如果世界的寿命已尽,只要为这个世界注入新生命,当然就会恢复生机。 「即使持续注视着世界,也不知道魔力总量持续减少的原因。到处都找不到世界的瑕疵,那说不定是活在这个世界的我们无法看见的事物。」 「你认为无法看见的话,就将世界的结构全部重新创造就好了吗?」 「我认为这是最好的方法。」 米夏淡然地说。让自己成为新世界的根源,建立没有神的秩序的崭新结构。只要将一切完全地重新创造,就算不知道导致毁灭的原因是什么,也能够避免那个原因吧。 「小心起见,我先问你一件事。安妮斯欧娜现在是不完全的魔法秩序吗?」 米夏点点头。 「原来如此啊。」 我一表示理解,莎夏就露出一脸完全搞不懂的表情。 「……那个,能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吗?」 「安妮斯欧娜本来是没有神的世界的魔法秩序。可是,在现在这个有神的世界里,安妮斯欧娜无法发挥本来的秩序。」 米夏如此说明。 「……所谓安妮斯欧娜本来的秩序……是诞生出不会被神的秩序所束缚的生命吧?」 米夏点了点头。 「以安妮斯欧娜的秩序诞生的根源会完全地进行轮回,不会减少世界的魔力总量。」 「呃……这个我知道……可是你在说什么原来如此啊?」 莎夏以越来越疑惑的表情询问,而我则回答: 「假定这个世界存有瑕疵,也就是米里狄亚与历代创造神发现不到的秩序瑕疵。是那个瑕疵影响了安妮斯欧娜,让她成为不完整的秩序。」 「啊……!」 莎夏终于注意到一般叫道。 「那么,只要安妮斯欧娜成为完全的秩序,就表示世界的瑕疵已经除掉了吗?」 「没错。毕竟世界的瑕疵不可能自行报上名来嘛。只要有安妮斯欧娜在,或许就能让她帮忙追查出那个瑕疵吧。」 因为安妮斯欧娜的存在带来违反这个世界生命周期的秩序,违背了诞生神与堕胎神的秩序。如果世界的瑕疵存在,安妮斯欧娜就肯定会与那个瑕疵激烈互斥。既然如此,她或许能成为米里狄亚之前的创造神所没有的关键。 「有好好跟上吗?」 莎夏转头看向后方。由于穿过神界之门的时机不同,看不见安妮斯欧娜她们的身影。 就在这时,吹起了一阵风。 「看。」 米夏指向眼前。在鲜明的苍穹上,黄金火山、白色湖泊、荆棘大地与齿轮般的城市等,形形色色的各种风景犹如繁星般星罗棋布。 「这里就是众神的苍穹。能看到的风景,各个都是神域。」 如同安妮斯欧娜的芽宫神都与娜芙妲的局限世界一样。确实,不论何处都散发着惊人的魔力。不愧是神界,或许能将神域的力量发挥到最大极限吧。 「存在这么多神域,你知道艾贝拉斯特安杰塔与德鲁佐盖多被带到哪里去了吗?」 「倘若是平常,确实瞭若指掌……」 但我感应不到德鲁佐盖多的魔力。如此庞大的力量消失得一干二净。那是我的城堡,而且也存在用来召唤的魔法联系,就算是神族,寻常角色不可能瞒得过我的魔眼(眼睛)。 「而且也不知道艾贝拉斯特安杰塔的位置。」 米夏说道。对于创造神米里狄亚来说那就像他的半身,回想起记忆的她会追丢,反倒不自然吧。 「那我们要怎么做才好……?就算要一个一个找,神域也有这么多吧?而且还是在敌地的中心……」 「别担心,尽管两座城堡确实都没发现到,但发现不到就是最大的线索。」 莎夏转头看向我。 「德鲁佐盖多与艾贝拉斯特安杰塔,是被至少拥有与创造神同等或是以上力量的神所藏起来的。而且还是藏在无法用寻常手段发现到的地方。」 「……世界存在与创造神同等或是以上力量的神吗?」 「树理四神。」 米夏说。 「这么说的话,我记得诞生神与翻转后的堕胎神也是其中之一吧?虽然我们确实因为攻其不备而被他打倒了,但有到那种程度吗……?」 「树理四神坐镇在苍穹的深渊。他们要在自身的神域之中,才能发挥其本领。」 也就是说,因为远离了神域,使得堕胎神与他本来的实力相距甚远了啊? 「他们的神域在哪里?」 「在那里。」 能看到鲜艳的蓝天与飘浮在周围的数个神域。仔细一看,能发现那些神域形成球形,而在那个球形的中心,相连着四个特别大的神域。 米夏指向其中一个神域。 那是海中矗立着大树的神域。 「诞生神温泽尔的神域,大树母海。」 米夏接着指向瀑布从空中倾注而下的深邃森林。 「深化神迪尔弗雷德的神域,深层森罗。」 再来指向火星飞舞的白色沙漠。 「终焉神安纳海姆的神域,枯焉沙漠。」 最后指向枝叶层层相叠、形成好几层树冠的圆形空间。 「转变神盖堤纳罗斯的神域,树冠天球。」 她一面飞向那四个神域一面说: 「树理四神的神域,统称为树理回庭园达库卡达德。」 虽然城堡被树理四神当中的某位神夺走的可能性很高,不过还无法断定。 「关于众神的苍穹,谁是最为清楚的神?」 「我。」 米夏说。 「可是,现在记忆有大半都放在艾贝拉斯特安杰塔上。」 七亿年份的记忆,到底没办法在一瞬间转移到魔族的身体上吧。 这也就是说── 「米夏,你之所以从我身上消除阿贝鲁猊攸的记忆,是觉得我会妨碍你的愿望吗?」 米夏眨了眨眼。 「……我是这么想的……」 「就连这也不记得了?」 米夏点点头。 唔嗯,这也能认为是夺走了米里狄亚的记忆吧。将艾贝拉斯特安杰塔带走的神,说不定不希望米夏回想起一切的记忆。 「罢了。那么仅次于你清楚这个苍穹与达库卡达德的神是谁?」 「视野比创造神狭窄,但会深深窥看深渊的深化神迪尔弗雷德。他也被称为贤神,拥有各种见识。」 米夏这样回答。 「深化神啊?那就要去深层森罗了。」 我们朝着飘浮在苍穹上的一个神域──瀑布从天空倾注而下的森林降落而去,紧接着浮现在眼前的是一片苍翠林木。鲜绿色的树叶被风吹起,卷起巨大到要从空中俯瞰才能确实察觉到的巨大漩涡。森林的道路形成螺旋,树叶就像要沿着那条道路前进一样随风飘流。 「你知道迪尔弗雷德在哪里吗?」 米夏左右摇了摇头。 「森林的某处。」 「那就随便找个地方降落吧。」 我笔直飞去、降落在深层森罗上,轻轻踏响大地。真是奇妙的神域,只要朝森林深处看去,就知道空间是扭曲的。 「我们来去找找吧。对方如果是通情达理的神就好了呢。」 正当米夏要开口时── 「请你离开。」 低沉的声音响起。「沙沙」的踏草声传来,男人拨开枝叶的同时现出身影。 那个人身穿以花草编织的服装与树叶制成的披风,而且还戴着木头的头冠,乍看之下就像个森林的贤者。从对方身上发出的魔力看来,他毫无疑问是神族。 「……迪尔弗雷德……」 米夏一开口,男人就朝她看了一眼。 他应该就是深化神迪尔弗雷德吧。那个男人随即迈开步伐朝我走近,然后就这样屈膝跪拜在地上。 「我恳求你,不适任者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请你离开这里吧。」 2【窥视深渊的贤神】 树理回庭园达库卡达德之一,深层森罗── 在绿叶成阴的奇妙森林里,神域支配者深化神迪尔弗雷德只是一味地跪拜在地上。没有敌意吗?话虽如此,把德鲁佐盖多与艾贝拉斯特安杰塔藏起来的,未必就不是他。 「把头抬起来吧。」 我这么说之后,迪尔弗雷德就不再跪拜,把脸微微抬起,以一本正经的表情朝我看来。他并不是要述说什么,就只是用那双神眼(眼睛)看着我的深渊。 「我们也是有事才会降落在这里。就算祢低头拜托,我们也不可能就这样离开。说说祢的理由吧。」 深化神面不改色地说: 「这个达库卡达德的秩序发生了异变。」 他不着急、不忧虑,以只是在陈述事实的语调说。米夏的眼神凝重起来。 「火露的流量正在减少。」 一旁传来倒抽一口气的声音。虽然不知是怎么一回事,看来事态很严重。 「火露是什么?」 「请跟我来。」 迪尔弗雷德朝自己与我们三人画出「转移(gatomu)」的魔法阵。 「──倘若你有委身于我的觉悟。」 深层森罗是迪尔弗雷德的神域,我方无法好好施展「转移」。即使被传送到危险的场所,应该也没办法转移回来。莎夏以彷佛要诉说什么的眼神朝我看来。 「带我们去吧。」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她语带叹息地抱怨。 转瞬间,迪尔弗雷德将指尖朝向我们,发动了「转移」的魔法。 眼前染成纯白一片,耳边响起微微水声。出现在视野里的,是庞大到一望无际的瀑布。从天空倾注而下的绀碧之水,落向如山般高耸的圆形悬崖,然后朝着全方位流下。水淡淡发光,散发着光粒子。尽管是如此庞大的瀑布,水声却如同小溪般静谧。 「命之灯火、生命之水、气息之风与命脉之叶。火露是会改变形态,在这个达库卡达德里进行循环的存在。」 深化神迪尔弗雷德注视着流落之水说: 「在深层森罗这里倾注而下的,是从诞生神温泽尔的神域流入的火露。火露之水会在这座森林的河川里流动,遍及地下水脉。」 迪尔弗雷德转身看向生长在瀑布旁的苍白树林。 「火露之水会成为树林的养分,最后改变形态为火露之叶。」 迪尔弗雷德的神眼染成深邃之蓝──深蓝色。紧接着,地面就变得透明,地底显露出来。绀碧之水流入大地之中,传到树根上,再从树干传到树枝、从树枝传到树叶遍布开来。 忽然吹起一阵风,青翠树叶猛烈地在天空飞舞。当中的一片树叶,落到了迪尔弗雷德的手上。 「那些水被认为等同于这些树叶。」 「唔嗯,还挺有意思的。」 只要窥看深渊,就知道不论是流落的瀑布之水,还是随风飘扬的青翠树叶,本质确实都是一样的。 「在这座森林飞舞的那些绿叶,将来也会改变姿态吗?」 「然也。火露之叶会在枯焉沙漠加热,化为火星;火露之火会化为烟气,在树冠天球转变为风。而这道风会在大树母海冷却,转变成云;倾注而下的雨,则会变成火露之水。」 然后再度在这座深层森罗里化为瀑布倾注而下吗…… 「火露就像这样,在树理回庭园达库卡达德里循环。」 在大树母海会变成水,深层森罗会变成叶,枯焉沙漠会变成火,树冠天球会变成风。火露总在这四个神域里巡回吧。 「我们树理四神是秩序的根本,是掌管生命根源基本原则的神。」 迪尔弗雷德转身向我说: 「这个树理回庭园达库卡达德,是将这个基本原则具体化的神域。」 「原来如此。换句话说,所谓的火露,就是地上的根源。火露会在这个达库卡达德里循环──也就是说,正因为有树理四神的秩序,根源才会进行轮回吧。」 「然也。」 接着,莎夏把手放在头上,以凝重的表情陷入沉思。 「……等等,假如是这样,火露的流量减少,不论怎么想都很危险不是吗……?」 「然也。倘若不尽快让火露的流量恢复,那个秩序就会渐渐影响整个世界。」 「目前的状况如何?」 经我问道,迪尔弗雷德立刻回答: 「还处于『转生(shirika)』的魔法停滞下来的阶段。」 即使如此,也无法太过乐观呢。两千年前转生的魔族应该很多,还无法转生的根源,很可能会变成在虚空中游荡的情况。况且要是火露的流量就这样没有恢复,就算有人因此丧命应该也不足为奇。 「因为火露的流量减少,所以要我离开是怎么一回事?」 「树理四神的秩序,至今不曾被扰乱过。是故,依我愚见,这是有会扰乱秩序的异物,闯进这个众神的苍穹之中的缘故。」 也就是我吗?的确,在这个神界之中,大概没有比他们称为不适任者之人还要像是异物的存在吧。 「不好意思,我可不记得自己曾经对这个达库卡达德恶作剧过。就算我离开了,也无法保证秩序会恢复喔?」 深化神一语不发地朝我投来视线,脸上浮现出毅然的表情。那表情就像在说,即使无法保证,他也有根据一样。 「火露的流量是从何时开始减少的?」 「推测是从你踏入芽宫神都的时候开始。」 也就是说,他一直都在关注吗?也对,毕竟这里宛如他们的庭院。假如有人侵入,他们会警戒,可说是理所当然的吧。所以才会在我降落到这里的同时,像这样出现在我面前。 「正因为你接近了众神的苍穹,所以秩序被扰乱了。拥有毁灭根源的不适任者,光是存在就会影响神的秩序,这点是可以推测的。因为在经过与另一个不适任者──格雷哈姆的战斗之后,你让那份力量更为增强了。」 「也就是说,你的意思是这样吧。我变得无法抑制住力量了。」 「否也。依我愚见,你根本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完全抑制住力量。再说,那也不是能够抑制的那类力量,我想这么说才比较适当。」 「哦?」 深化神迪尔弗雷德朝米夏看去。 「创造神米里狄亚,祢在过去曾对我等树理四神说过:即使破坏与创造的秩序相等,破坏也不知为何会稍微多出一些。」 「……我现在没有这份记忆。」 「既然如此,那我就传授于祢吧。当时,我是这样回答的。秩序总是正确的。看似毁坏之物,原本就是坏的。就只是调整为正确的量,无法确认到减少。」 听起来很像是神族会有的回答呢。由于认为秩序是比任何事物都还要正确的指标,因此断定除此之外的事物都错了。 「然而我错了。倘若是现在,就能明白那个答案──秩序被扰乱了。经由不适任者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以极度轻微到我等树理四神也无法看穿的程度,让世界倾向破坏了。」 「不是阿诺斯。」 「然也。」 米夏明确地否定,深化神却同意了她的意见。这情况让她困惑地眨了眨眼。 「并且否也。魔王阿诺斯从世上夺走了破坏的秩序,我非常清楚那个王厌恶破坏。然而与此同时,他也是不适任者。」 「……这是什么意思?」 米夏问。迪尔弗雷德彷佛深深潜入思考中,以窥视深渊般的神眼注视着虚空开口说: 「世上有各种秩序。生命会诞生、逐渐深化、迎来终焉,然后转变。这是经由树理四神的秩序所成立的轮回。那么,创造神。我问祢。与破坏的秩序相反的是什么?」 米夏停顿了一会儿后说: 「创造的秩序。」 「然也。过去我也曾经这么想过,然而我注意到这恐怕是错的。与破坏的秩序相反的,并不是创造的秩序。这是因为,破坏与创造是表里一体,米里狄亚与阿贝鲁猊攸是互为表里的姊妹神这点,也明示了这件事。」 深化神以一本正经的语调说。他就像在更加深邃地窥看自己的思考一样,握起双手并阖上那双神眼(眼睛)。 「我们神乃秩序。是故只能以秩序判断事物,所以才没有注意到。然而,我愚思了。愚思、深思并沉思,然后忽然想到。」 迪尔弗雷德以兜圈子的说法继续说明: 「假设创造的秩序数量为一。假如不毁灭神,要怎么样才能从世界上消除这个创造?让破坏的秩序加一吗?否也,这样就只是一样东西被创造,一样东西被破坏罢了。只不过是创造发生,然后产生了破坏。」 迪尔弗雷德将交握的双手举到嘴边,用左手的手指轻轻敲着右手的手背。 「那么到底要怎么做才行?不适任者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请问你的见解是?」 「哎,不介意纸上谈兵的话,答案很简单喔?」 「我愿洗耳恭听。」 「只要不是与创造相反,而是与秩序相反的东西存在就好。也就是说,假如要消除创造的秩序,就要使用创造的混沌──要是有这种东西的话呢。」 「然也。」 迪尔弗雷德朝我指来。 「将没有秩序之物称为混沌,我们一直都是这么想的。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并不是没有秩序,而是存在混沌。假如秩序为正,那即是负的天理。这正是你所持有的毁灭根源的真面目。」 深化神静静地睁开他的神眼(眼睛)。 「魔王阿诺斯,此乃深化神迪尔弗雷德即使沉浸于深渊之中,仍旧持续窥看底部所得到的智慧。你正是毁灭这个世界的元凶。」 3【神的假说与魔王的假说】 「谁会相信祢啊!」 莎夏厉声断言。她恶狠狠地瞪着深化神迪尔弗雷德。 「像祢们这样的神族老是这样。说什么不适任者在扰乱秩序,讲得阿诺斯就好像世界之敌一样,可是让这个世界和平的人是谁?」 迪尔弗雷德不改一本正经的表情沉思起来。没等他回答,莎夏接着说: 「是神吗?是秩序吗?都不对喔。是阿诺斯吧?祢们什么都没做,就只是任由秩序摆布,袖手旁观着。祢们将争执不断、渐渐毁坏的世界,就这样置之不理了吧?然后这次再跑来说毁灭的元凶是阿诺斯?」 她柳眉倒竖,语带怒气地说: 「别笑死人了。」 「破坏神阿贝鲁猊攸,祢的想法很适当。」 深化神像在肯定莎夏的怒火一般说: 「祢拒绝将为世界带来毁灭的祢从那个地狱之中拯救出来的魔王,会自行走上同一条道路的想法。」 迪尔弗雷德彷佛在扯歪理的说法,听得莎夏呲牙裂嘴。 「就说我不相信祢了。就算世界不和平,哪怕人们活在永远的地狱之中,只要那是秩序,反正祢也不会去在意吧?」 「然也。我乃树理四神,是构成秩序的根本之神。然而,舍弃秩序的破坏神啊。我问祢,和平是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莎夏当场回答: 「就是世界在笑哟。世界上的人们,大家都在笑的模样喔。」 「这个回答很适当。可是,这不是神的,而是人的和平。」 他不带感情说出的话语,让莎夏的眼神渐渐染上怒火。 「好了,别这么生气,莎夏。」 就像在安抚她一样,我把手放在她的头上。 「相异的种族不会产生相同的价值观。即使是神族,也有他们的主张吧。他可是没将侵入神域的敌人强行驱离,而是低头拜托的男人。以没有爱与温柔的神来说,算是相当好说话的了。」 「……也许是这样……但我就是不喜欢他啦……」 莎夏不服气地说。这大概是因为,迪尔弗雷德说我是毁灭的元凶,让她强烈回想起还是破坏神时的感情吧。 「虽然你的愤怒让我很畅快,但就给我点面子吧。」 我一在她耳边说道,她吓到似的睁大眼睛,红起脸来。 「……那、那么……我就听听这家伙的主张吧……」 她收起矛头,把头垂下。才刚这么想,她警告似的指向迪尔弗雷德。 「就只是听听喔!」 她在这么说之后,就把脸别开。 「这次换我问祢,深化神。祢们神的和平是什么?」 「你早就明白了吧,那就是秩序。秩序不会受到威胁,正是神的和平。让这个世界适当地经由秩序的齿轮持续转动,即我等神族希望的和平。」 紧接着,米夏开口说: 「即使那个秩序很冷酷,会让人们的心灵冻结也一样?」 「然也。好好理解吧,创造神。本来对我等神只来说,人的变化就全部一律平等。生与死没有差别,悲与喜也都一样。」 她悲伤地注视着深化神。 「唔嗯,也就是不论人类、魔族、精灵与龙人变得怎样,祢都毫不在意?」 迪尔弗雷德没有立刻回答,微微垂下眼。 「否也。我就以不会造成误会的话语来说吧。」 他再度朝我看来说: 「假如用人类容易明白的方式比喻,我等乃剧场的经营者。不论是悲剧还是喜剧,全是在名为人生的舞台上展开的剧目。只要观剧,就能促进思考、怀抱思想,也能思辨哲学吧。然而,根据自己的嗜好,对悲剧与喜剧加上优劣的经营者是愚昧的。」 「原来如此。也就是只要能上演就好。」 「然也。剧目无贵贱。不论是喜剧还是悲剧都同样美好。让剧目持续上演,也就是维持舞台的秩序,是神的命题。就只是这个结果,偶然地以悲剧占据多数。我等的目的,并不是要加害于人。」 深化神就像理所当然似的说。 「不是舞台。人们活在这个世界上,他们的痛苦是真实的。」 「神之中也存在像他这样迷上演员的经营者。到最后竟然还自行登上了舞台,简直就是疯了。」 迪尔弗雷德就这样轻易否决了米夏的话语。 「然而,不论是苦还是乐,都不是永远的。只要人生的幕布拉下,演员就会消失,然后被分配到新的角色再度登上舞台。这有什么好忧伤的吗?」 男人以一本正经的表情说。他打从心底坚信,这一点并不需要忧伤。 「生命会轮回,获得诞生的根源会逐渐深化。这即意味着成长,深化的尽头存在终焉。然而迎来终焉的根源,将会转变成另一个形态,然后再度获得新的诞生吧。」 迪尔弗雷德仰望天空,注视随风飞舞的翠绿火露之叶。 「人会永远重复下去,改变形态、改变姿态,然后改变心灵。尽管人们将这称为消失,这种无常也是人生。然而,要是为了避免消失而恣意妄为,就会迎来真正的终结。」 「我十分清楚神的和平了。也就是会称我为不适任者,不时还想要毁灭我,都是因为我先除掉了碍事的神啊。」 「然也。你是为了魔族的和平,而毁灭了神。我等则为了神的和平,想要排除不适任者。我们双方的和平无法相容──我曾经这么想。」 「哦?」 曾经吗? 「意思是,祢有实现双方和平的方法了?」 「然也。我以前思考的前提错了。就如同我方才所说的,世界毁灭的元凶是你──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世界会争执不断,秩序会倾向破坏,是因为你拥有违反秩序的混沌。只要能够除掉那个混沌,即使破坏神健在,世上的破坏也会变得比现在还要少。」 迪尔弗雷德双手交握,以右手的手指敲了几下左手的手背。 「依照米里狄亚的说法,世界在我出生之前就迈向毁灭了,祢是说这也是我造成的?」 「正确说来是作为你根本的根源造成的。根源在迎来终焉、进行转变时,有时复数的根源也会统合为一体。你的根源原本其实是分散开来的极小混沌,是会让众神忽略的渺小力量。就连本来是人类、魔族还是魔法具,都无法推断。」 「是这些众多的渺小混沌,在毁灭迎来终焉之后,在进行转变时偶然地全部统合为一体了吗?」 「然也。那就是你──扰乱秩序、不被期待的不适任者。」 本来渺小的根源在统合后,成为巨大的混沌。假如是这样,那么世界应该会越来越接近毁灭吧。 「然而,这是应当欢喜之事。因为已经弄清楚两个和平──人的和平与神的和平无法相容的元凶,就只有一个。」 迪尔弗雷德将指尖缓缓指向我。 「不适任者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对你来说这也是最大、最强,而且不得不毁灭的仇敌。你所拥有的毁灭根源,只要这个混沌消失,就能守护住两个和平。」 「这还真是相当有趣的假说。假如是事实,虽然也不是没有考虑的余地,不过祢有确切的证据吗?」 混沌这个概念,至今为止就连神族也不知道。那不是能以魔眼和神眼轻易看穿的存在。 「混沌无法看见,不存在证据。是故,我向你恳求了。只要你离开树理回庭园达库卡达德,返回地上的话,就能进行判别了。」 「意思是,假如火露的流量恢复,就能证明我的根源是混沌了?」 「然也。」 纵然似乎有一试的价值,只不过── 「祢是何时想到这个假说的,迪尔弗雷德?」 「尽管花费了悠久的时间思考,我直到方才──注意到火露的流量减少之后才参悟。」 也就是我抵达芽宫神都之后吗?就目前来说,迪尔弗雷德的说明本身并无可疑之处。话虽如此,时机却好得莫名。 「要我离开是无所谓,但有个条件。」 「我愿洗耳恭听。」 「交出德鲁佐盖多与艾贝拉斯特安杰塔。」 深化神沉默了一会儿后回答: 「这并非我所为,也不清楚所在。」 「然而是神族做的。而且你的假说也有确认的余地。这要达库卡达德里的神没有偷取火露才能成立。」 只要某人配合我踏入芽宫神都的时机偷取火露,应该就能让人觉得原因是我扰乱了秩序。这是因为── 「神不会扰乱秩序。」 只要是神族,都会这样认为。换句话说,迪尔弗雷德的假说得在扰乱达库卡达德秩序的存在,并不存在于众神的苍穹之中的前提之下才会成立。 「这点很难说吧?觉醒憎恨的堕胎神就意图毁灭自己,因此无法保证同样觉醒感情的神,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迪尔弗雷德垂下眼眸,开始埋首在思考之中。 「只要我离开这里,那家伙就会让火露的流量恢复原状──弄得好像不适任者的混沌存在一样。」 深化神没有插嘴,以在进行深思般的表情倾听我的话语。 「也能够认为,那个人说不定打算将所有神界之门关上,然后利用德鲁佐盖多与艾贝拉斯特安杰塔搞些什么名堂。而且大概不会是什么好事呢。」 我迈步走向迪尔弗雷德。 「当然,也能认为他会更加扰乱秩序。」 我停下脚步,在极近距离下窥看迪尔弗雷德的表情。 「祢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因此是个妥协的方案。祢去把德鲁佐盖多与艾贝拉斯特安杰塔找出来,如此一来就算要我老实回去也行。」 深化神闭上眼睛。不是拒绝要求,而是沉入思考的深渊了吧。看来他果然是位相当好说话的神呢。要再动摇他两、三次看看吗? 正当我要开口时── 『阿诺斯弟弟,你听得到吗?嗯~要是听不到的话,要怎么办啊?』 『我是洁西雅……是洁西雅在说话……阿诺斯请回答……要是无法回答,就加油、加油,再加油哟……!』 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传来「意念通讯(leaksu)」。 「唔嗯,刚好空出了时间,祢就好好想想吧。」 在朝迪尔弗雷德这么说后,我回应了「意念通讯」。 4【树冠天球】 『看样子平安抵达了呢。』 艾莲欧诺露听到我的声音,安心地叹了口气。 「真是的~你有点太让人着急了喔。心跳都加快起来了。」 「阿诺斯……很难回应吗……?」 艾莲欧诺露和洁西雅说。 『我在稍微进行关于秩序与混沌的问答呢。』 「……在谈……很难的事吗……?」 『没什么,多亏你的「加油、加油,再加油」,让问答告一段落了。』 「洁西雅的建议……奏效了……!」 能听到她欣喜的声音传来。在将视野移到艾莲欧诺露的魔眼(眼睛)上后,层层叠起的枝叶就映入眼帘,从林荫蔽天的些许缝隙之间窥看到天空。温泽尔与安妮斯欧娜也在身旁,她们站在一根巨大树枝上的样子。 奇妙的是,那个场所没有地面。不论往上下左右哪个方向看去都是天空,而且同样都伸展着树枝。 『唔嗯,你们掌握到现在的位置了吗?』 「根据温泽尔的说法,我们好像在树理回庭园达库卡达德,一个叫做树冠天球的地方喔。」 艾莲欧诺露一回答,温泽尔就传来「意念通讯」。 「是别名叫做转变之空,转变神盖堤纳罗斯的神域。」 紧接着,洁西雅轻轻一跳,抱在艾莲欧诺露的胸口上。 「阿诺斯……接下来要怎么办……?洁西雅会拼命……达成魔王的命令……!」 尽管被艾莲欧诺露抱在怀中,她还是像在模仿骑士一般,将圣剑焉哈雷高举向天。 (插图007) 「阿诺斯弟弟现在在哪里啊?先会合一次会不会比较好啊?」 艾莲欧诺露向我询问。 『我们降落在深层森罗,正在和深化神迪尔弗雷德交谈。由于他说我是世界毁灭的元凶,因此目前正在和平交涉当中。』 「哇~喔!说什么和平交涉,这可一点都不和平喔!」 因为洁西雅在踢着双脚挣扎,艾莲欧诺露便把她放了下来。洁西雅就这样小碎步地跑到安妮斯欧娜身旁,偷偷摸摸对她咬着耳朵。 「……安妮……所谓的和平交涉,就是要袭击对方……喔。」 安妮斯欧娜让头上的翅膀「啪答啪答」地拍打起来,歪头困惑。 「魔王有这么暴虐吗……?」 『别担心,这得看对方的表现。要是演变成不和平的交涉,就会稍微费点工夫。你们就分头行动,去找德鲁佐盖多与艾贝拉斯特安杰塔吧。』 「我知道了喔!」 她干劲十足地回答之后,便立刻把手指抵在嘴边。 「……嗯~……可是,要怎么找才好啊?」 洁西雅很有精神地举手。 「哦,很了不起喔,洁西雅。你知道吗?」 「……要加油、加油,再加油地……去找……」 她一脸得意地说道。 「啊~……加油、加油,再加油地去找……有点不太好念喔?」 洁西雅不高兴地鼓起脸来。 「那、那个……就算加油、加油,再加油了,说不定也很难找到,所以要不要改用其他方法呢?」 艾莲欧诺露就像在打圆场似的说。 「不行……吗……?」 洁西雅一垂头丧气,安妮斯欧娜便牵起她的手说: 「安妮斯欧娜会一起加油、加油,再加油地去找哟?」 洁西雅突然笑逐颜开,将与安妮斯欧娜牵起的手高举过头。 「……洁西雅与安妮加油、加油,再加油地去找……就绝对会找到……!」 艾莲欧诺露一脸不知所措地看着温泽尔。他噗嗤一笑,静静地迈出步伐。 「请跟我来。在树冠天球里,也有与我亲近的神。如果是拥有人心的他们,肯定愿意帮助我们吧。」 「咦?可是这个长满树枝的天空,不是那个叫转变神盖堤纳罗斯的神的神域吗?其他神族也会在这里啊?」 「是啊。秩序相近的神,能受到对方神域的恩惠。在树理回庭园达库卡达德这个巨大的神域之中,也有神会在这里设置小型的神域哟。」 堕胎神安德路克就受到芽宫神都的恩惠,打算把处于内部的我作为不会出生的生命堕掉。秩序之间与神族之间彼此息息相关,因此会互相带来恩惠吧。 「我觉得脚步最好要再快一点喔?」 艾莲欧诺露施展「飞行(furesu)」的魔法。 尽管身体在这瞬间浮起,但她的双脚立刻就落回树枝上。 「咦?」 「飞不起来喔?」 安妮斯欧娜就算展开头上与背上的翅膀,还是没办法飞起来。 「洁西雅也……一样……」 洁西雅就像在模仿安妮斯欧娜一样拍打着双手。 「啊~我想洁西雅本来就没办法这样飞起来喔……」 艾莲欧诺露一面苦笑,一面忍不住说。 「能在这个树冠天球里自由飞翔的,就只有转变神盖堤纳罗斯。特别是『飞行』,几乎无法发挥效果。」 温泽尔这么说完,便停下脚步。 「请看那里。」 在诞生神看着的方向上,飘荡着纯白的烟雾。 「那是火露之烟。火露是在达库卡达德里循环的力量之源。在枯焉沙漠烧尽的火露之火会化为烟气,上升到这个树冠天球,然后在这片转变之空上转变为风。」 在温泽尔开口的瞬间,纯白烟气就被叶缝间的阳光照射,染成翠绿色。 接着吹起一阵风。染色的风──翠绿的疾风在树冠天球里飞舞起来。 「我们搭上那道风吧。」 「祢说搭上,要怎么做啊?」 「请跟我来。」 就在艾莲欧诺露发问时,温泽尔已从树枝上一跃而下。 「哇~喔!诞生的神还真是大胆喔……」 「洁西雅……也要……!」 洁西雅与安妮斯欧娜依旧手牵着手,两人一起轻轻跳起,朝着蔚蓝的天空落下。 「嗯~这里明明只有天空,会落到哪里去啊?」 艾莲欧诺露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追随在三人之后。 一阵风朝着不断落下的她们吹起,那是方才看过的火露之风。宛如搭上翠绿的气流一般,四人的身体轻盈浮起。 「……洁西雅搭上……风了……!」 「嗯!很厉害哟!有比马还快吗?」 「安妮,你没骑过……马先生吗?」 「没有耶……所以才不知道……」 安妮斯欧娜让头上的翅膀消沉垂下。就像要安慰她似的,洁西雅说: 「……放心吧……洁西雅……来当马先生……!」 「这是什么意思啊!」 艾莲欧诺露忍不住叫道。尽管乘着风飞行,洁西雅还是四脚着地趴下。 「安妮……骑上来……」 「可以吗?」 「我可是……姊姊喔……」 洁西雅以装大人的语调说。 「谢谢姊姊!」 安妮斯欧娜一脸开心地伸出手,跨坐在她的背上。 「哒哒……哒哒……」 一面扮演着马,乘风飞行的洁西雅她们一面在空中奔驰。 「马先生……和风……谁……比较快呢……!」 「那个呢……一样快……」 「得到……答案了……!」 「那是当然的喔!」 艾莲欧诺露大声吐槽。 「哒哒……哒哒……」 「嘿哟~」 看起来很开心似的,洁西雅与安妮斯欧娜的声音响起。就像绕着树冠天球飞行一般,她们的身体再次接近树枝。那根树枝上有一个巨大的鸟巢,鸟巢里形成了湖泊,其周围覆盖着花田。 「是那里。大家跳过去吧。」 温泽尔说。眼看着巨大鸟巢越来越近后,艾莲欧诺露忽然发问: 「嗯~?那边是不是不太对劲啊?花儿枯掉了喔?」 温泽尔朝艾莲欧诺露指着的方向看去后,露出凝重的表情。 「……我们快过去吧……」 她们纵身跳下火露之风,降落在巨大的鸟巢里。里头就如同从外头所见,有着湖泊与花田。尽管开着幻想般五彩缤纷的花朵,可是就和艾莲欧诺露指出的一样,到处都有花朵枯萎掉落。 「到底是谁做的……」 温泽尔像在压抑焦躁似的喃喃低语。 「……花儿要是枯掉了,会有什么问题吗?」 「神域的花是不会枯萎的。除非掌管这里的开花神劳泽尔毁灭了……」 虽然众人朝周围环顾一圈,却感受不到神的气息。 「姊姊!有谁在那里哟!」 安妮斯欧娜大喊的声音,使得全员都转过头去。就像埋在花丛中一般,一名男人倒在那里。纵然穿得就像个农夫一样,但他毫无疑问是神族。他全身伤痕累累,一眼就能看出身负重伤。 「……劳泽尔……!」 温泽尔一冲过去,就把男人抱起,呼唤着他的名字。开花神忍不住发出呻吟,同时睁开眼睛。 「啊啊……温泽尔……祢回来啦……太好了……」 「发生什么事了?」 「树冠天球的秩序……被扰乱了……诞生了……会杀害神的神……我之外的神,全都被那家伙给毁灭了啊……」 劳泽尔彷佛在哀悼死去的伙伴一样,他握紧拳头,眼里还噙着泪水。 「他是什么样的神?」 「……那家伙伴随着暴风雨而来,自称淘汰神罗姆艾奴……可是,除此之外一无所知……我就连他的身影都看不见……等注意到时已经……」 劳泽尔在吐血后,激烈地咳了起来。 「……恢复……!」 洁西雅与艾莲欧诺露对开花神施展「抗魔治愈(enshieru)」与「总魔完全治愈(ei shiearu)」。在耀眼光芒的笼罩下,他的伤势渐渐恢复,但根源的魔力却越来越衰弱。 「……两位小姐,谢谢你们。不过别看我这样,我可是掌管开花的神呢……这个神域的花要是开始枯萎,就已经无法避免毁灭……」 艾莲欧诺露一转头看向温泽尔,他便点了点头。 「在这个神域持续盛开的十三万株花儿,是开花神的命。假如只有一成枯萎还没有问题,要是枯萎三成以上,就已经……」 「既然如此,只要让这里开出新的花朵就好了不是吗?」 艾莲欧诺露竖起食指说。然而,温泽尔左右摇了摇头。 「各个神域都是世界的缩图。就像世界的根源上限是固定的一样,达库卡达德的火露数量是固定的,这个神域的花朵数量也是固定的。」 由于枯萎的花也算一株,所以就算倚靠诞生神的力量,应该也无法增加到十三万株以上。温泽尔的秩序也同样是巨大秩序的齿轮之一。 「没问题的!有办法救他哟。」 安妮斯欧娜说: 「请施展安妮斯欧娜。虽然还不完全,但安妮斯欧娜不受神的秩序所束缚,是魔王的魔法哟!」 展开头上与背上的两对翅膀,她的身体闪闪发光起来。艾莲欧诺露恍然大悟一样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喔!」 她的周围飘起魔法文字,并从那里溢出圣水。魔法线从安妮斯欧娜的肚脐伸出,而艾莲欧诺露的下腹部也同样出现了魔法线。这两条魔法线,就像脐带一样连结起来。 「『根源降世(安妮斯欧娜)』。」 安妮斯欧娜敞开双手画出魔法阵,一万零二十二只白鹳便从中飞出。飞在花田上的那群鸟一只一粒,将合计一万零二十二粒种子抛在土壤上。 悄悄钻进土中的那些种子,在眨眼间开始发芽开花。 于是── 「……真是惊人……」 开花神劳泽尔缓缓坐起身。 「……你究竟做了什么?我的力量恢复了──」 劳泽尔突然目瞪口呆。艾莲欧诺露在随着他的视线看去后,发现湖泊中高高窜起一道水柱。有什么降落到这里来了。 「──找到了。」 湖底传来沉重的声音,花田因强大的魔力而开始震动。湖泊的水量眼看着越来越少,然后完全枯竭。随后一名穿戴白色披风与缠头巾,身上佩带一把弯刀的男人现身。 「是你偷走火露的吧,安妮斯欧娜?」 5【终焉神】 缠头巾的男人迈开步伐。仅存的水洼在接触到他的鞋子后,不是蒸发、不是吸收,而是枯竭了。彷佛水迎来了终焉一般── 「在那里停下来,终焉神安纳海姆。」 这时诞生神温泽尔厉声喊道。 「作为树理四神的祢离开枯焉沙漠,究竟所为何事?假如祢在这个神域施展力量,花儿会在眨眼间枯萎掉落。」 无视温泽尔的警告,终焉神安纳海姆朝她们缓缓走去。 「……还是说,将这个神域的众神们毁灭的淘汰神罗姆艾奴,就是祢吗……?」 「祢问了也是白问。」 没有停步,安纳海姆发出沉重的声音。 「白问……祢这是什么意思?」 「假如淘汰神罗姆艾奴是我安纳海姆的另一个面貌,我不可能让此事曝光。即使我说不是,怀疑到我身上的祢也不可能相信。」 他一副不由分说的态度说。 「不,只要好好对话,彼此之间的误会应该就能解开。」 「才想说好久没见到祢,结果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让我安纳海姆背上扰乱秩序的污名,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啊,祢这蠢货。」 温泽尔被说得一时语塞。看来这个人是个乖僻的男人啊。又或者是在假装乖僻,借此隐瞒自己毁灭了神的事实。 「我为自己的失礼向祢赔罪,还请祢冷静下来,终焉神。祢来到这个树冠天球,是所为何事?」 「在祢离开时,火露被人偷走了。或者,是祢让人偷走的吗?」 安纳海姆以杀气腾腾的凌厉视线瞪着安妮斯欧娜。 「──让那个不是神的可恶秩序偷走了。」 洁西雅就像要保护安妮斯欧娜一样,挡在安纳海姆的视线前方敞开双手。 「安妮斯欧娜什么也没偷!」 「祢……冤枉人……!」 「闭嘴,小丫头们!」 安纳海姆以威猛的声音大喝安妮斯欧娜和洁西雅。 「在这个达库卡达德里除了你们之外,没有人能偷走火露。」 「我向祢保证,终焉神。以我诞生神之名发誓。」 于是,安纳海姆带着杀气腾腾的眼神说: 「很好,那就把安妮斯欧娜交出来吧。」 「……祢说什么……?我应该说过,她不是偷走火露之人……」 「要说她没有偷,就把人交出来。如果祢是清白的话。」 光是安纳海姆发出的话语,就让温泽尔她们受到沉重的压力。神域的花朵遭到压扁,花瓣飞散。 「祢打算做什么?」 「施加制裁──名为终焉的制裁。」 他的回答毫不留情。彷佛一旦松懈,他就会在那一瞬间袭击过来一样。 「……虽然她不是神的秩序,对我来说就如同自己的孩子一般。听到心爱的孩子会迎来终焉,怎么有父母会把人交出去呢?」 「笑话,祢以为这种戏言对我安纳海姆有用吗?」 他狠狠地瞪向温泽尔她们。 「世上只有一件事值得终焉之神相信,那就是终结之命的话语。」 「……这个神族在说什么啊?完全听不懂喔……」 艾莲欧诺露一面戒备,一面小声喃喃自语。大概是听到这句话吧,安纳海姆将目光朝她看去。 「根源在迎来终焉时,会将其一生所培育的一切释放到这个世界上。掌管轮回终焉的这双神眼(眼睛),是不会看漏这些情报的。」 安纳海姆身上散发出魔力,神域彷佛在畏惧似的震动起来。 「终结的根源不会说谎。既然如此,那要追究原因也是易如反掌。只要导向终焉,事情就能真相大白。」 他拥有能澈底知道毁灭之人的记忆与内心的权能吗? 「假如安妮斯欧娜是清白的,祢打算怎么做?」 安纳海姆完全不为所动地说: 「高兴地颤抖吧。我会特别为你延长终焉五分钟。」 在从枯竭的湖中走上岸后,安纳海姆继续往前走。他的脚践踏到花儿之后,花儿就像朝周围传播一般接二连三地枯萎、掉落。开花神劳泽尔痛苦地抽搐着脸。 「喂!禁止践踏喔!」 艾莲欧诺露以「圣域(asuku)」的魔法在手掌上凝聚魔力,发射出「圣域炽光炮(teo toraiasu)」。巨大的光之炮弹彷佛一道洪水,猛烈地将终焉神安纳海姆吞没。尽管全身暴露在压倒性的魔力光芒下,那个男人依旧不以为意似的向前迈进。 「骗人!完全没有用喔!」 那是将爱与温柔转换成魔力的「圣域炽光炮」。那个魔法照理说对神族有效,可是尽管受到直击,终焉神安纳海姆依然像在用手把光轻轻推开一般继续前进。 「我安纳海姆可是支配根源终焉的神,要终结掉你们的性命轻如反掌。」 「有……破绽……!」 以「圣域炽光炮」作为遮掩,洁西雅绕到终焉神的背后。她跳起并将焉哈雷高高举起,以「复制魔法镜(regaroimitein)」将剑增加为无数把,然后集束成一把巨剑。 「洁西雅,不行喔!快逃!」 劈下的焉哈雷,被终焉神用左手接住。瞬间,光剑的剑身粉碎四散。 「区区纪律人偶。」 安纳海姆的手刀斜斩过洁西雅的身躯。大量的鲜血溢出,她在眨眼间毙命。 「『复活(ingaru)』。」 艾莲欧诺露的魔法阵包覆住洁西雅,让她复活。不过,让洁西雅的尸体倒下是诱饵──终焉神趁艾莲欧诺露专心施展「复活」的瞬间,一口气拉近了距离。安纳海姆在极近距离下拔出弯刀。 「『四属结界封(de ijieria)』。」 地水火风的四个魔法阵形成结界,艾莲欧诺露保护着自己。 「没于终焉吧。枯焉刀谷杰拉米。」 劈下的白色弯刀穿过「四属结界封」,斩断艾莲欧诺露的手。不对,就连手也穿透过去,然后再穿透头盖,那把刀划过了她的身体。 「……啊………………」 被斩断的,只有艾莲欧诺露的根源。穿透万物,仅将根源斩断,使其生命枯竭。那就是枯焉刀谷杰拉米的权能吧。擅长以魔眼(眼睛)观看根源的艾莲欧诺露,抢先一步注意到这件事,稍微退了开来。 虽然根源受创,但不是致命伤。她鞭策勉强还能动的身体,防备着追击。可是就在这一瞬间,安纳海姆已从她眼前消失。 他的目标──是安妮斯欧娜。终焉神在刹那间逼近到她身旁,将枯焉刀笔直地刺向幼小的身躯。「锵──────!」震耳的不快声响彻开来。只会斩断根源的枯焉刀,被绀碧之盾抵挡了下来。手持着这面盾、护住安妮斯欧娜的,是诞生神温泽尔。 「起始的一滴,终将化为池塘,形成万物之母的大海吧。我温柔的孩子,请醒来吧。诞生命盾阿芙罗海伦。」 绀碧之盾散发出耀眼光芒。哪怕枯焉刀谷杰拉米升起魔力粒子,温泽尔的盾牌也没被穿透,无法留下一丝伤痕。不对,正确说来盾牌留下了伤痕,但是盾牌的各个部位正在持续不断地重新诞生。仅以根源打造,就算死去、就算毁灭,也会持续重新诞生。那是生命之盾。 「快住手,安纳海姆。尊重秩序的祢,难道打算让树理四神相斗吗?」 「笑话。」 安纳海姆缓缓伸手抓住诞生命盾阿芙罗海伦。 「以掌管诞生的祢为对手,根本算不上争斗。」 终焉神在使力后,温泽尔整个人就被轻轻举起。尽管诞生命盾与枯焉刀不分轩轾,腕力上是安纳海姆远远居上风。 「碍事。给我滚开。」 「……唔……」 安纳海姆一面连同盾牌一起将温泽尔举到头上,一面直线前进,朝安妮斯欧娜劈下枯焉刀;然而这次被淡淡发光的结界挡下这一刀。那是艾莲欧诺露以仿真根源形成的魔法屏障。 「我知道要怎么挡下那把弯弯的剑了喔。」 「白费工夫。」 终焉神猛然使力,将仿真根源的魔法屏障斩断。就在这时,响起了温柔的声音。 「花粉啊,飞舞吧。」 在开花神劳泽尔的指示下,神域的花朵们一齐让花粉飞舞。 「风要来了!树冠天球的风,会帮我们把开花神的花粉送走!」 听到温泽尔这么说,艾莲欧诺露她们立刻做出反应。翠绿之风吹袭花田的神域。她们就像要追上花粉一样大跳起来,搭上那阵风。 「……先逃……先赢……!」 洁西雅朝着一下子远去、变得跟豆粒差不多大的终焉神,摆出v的手势。 「──别想逃。」 才刚响起沉重的声音,终焉神安纳海姆下一瞬间就一口气跳到安妮斯欧娜附近的树上。 「安妮妹妹!」 艾莲欧诺露拉扯魔法线,让枯焉刀从安妮斯欧娜的头上掠过。尽管火露之风以惊人的速度将她们送走,安纳海姆还是在树枝之间跳跃,无止境地追了上来。 「总觉得对方是位很惊人的神喔……明明没有施展『飞行』,为什么追得上啊……?」 「……会被……追上吗……?」 洁西雅一面举起焉哈雷,一面凝视在树枝之间跳跃的安纳海姆。 「无须担忧。」 温泽尔说。 「只要到这里,能踏的树枝就只剩下那里了。」 他朝着接近过来的巨大树枝看去。在这瞬间,能看到白色人影跳到那上头。终焉神安纳海姆立刻蹬开树枝,笔直地扑向安妮斯欧娜。 「结束了。」 「是啊。等下次有机会再谈吧。」 温泽尔用盾轻易挡下劈下的枯焉刀,没有立足点的安纳海姆只能坠落。 「杀吧,谷杰拉米。」 安纳海姆在坠落途中就像做出最后挣扎一样,将枯焉刀投掷出去。笔直射向安妮斯欧娜的那把弯刀,因艾莲欧诺露以仿真根源的魔法屏障而避了开来。安纳海姆不断坠落,她们则乘着风逐渐远去。艾莲欧诺露竖起食指说: 「死缠烂打的男人,可是会被讨厌的喔!」 就在这时── 「……洁姊姊……!」 安妮斯欧娜惨叫般大喊。艾莲欧诺露惊讶地转头后,发现洁西雅的脖子上缠着像是布一样的东西。 「……唔……啊……」 纵然她想以焉哈雷切断那块布条,却切不断。那个带有神的秩序的物体,是终焉神的缠头巾解开之后的模样。只要沿着白布看去,就能在前端看到一只手臂,而安纳海姆就抓在上头。他带着杀气腾腾的凌厉眼神,朝安妮斯欧娜瞪去。 「──别想逃。」 6【统治神域之人】 翠绿之风加快速度,艾莲欧诺露她们眼看着离树冠天球的中心越来越远,缠在洁西雅脖子上的神布就随之勒紧。尽管终焉神安纳海姆垂吊在布的前端,还是使劲地扯回布条。他大概想要搭上火露之风吧。他的身体越是接近,洁西雅的脖子就被勒得越紧。 「……唔……啊……!」 「洁姊姊……!我立刻去救你……!」 安妮斯欧娜改变翅膀的角度,彷佛帆船一样巧妙操作承受着风力的方向移动过去,然后把双手伸向缠头巾的布条。 「不行!」 温泽尔立刻抱住她的身体,阻止她这么做。 「安妮斯欧娜,安纳海姆的目标是你。要是随便乱碰,布条就会解开,这次改缠绕在你身上也说不定。」 「可是……姊姊她……!」 安妮斯欧娜一脸担心地看着洁西雅。被勒住脖子、无法好好说话的洁西雅,朝她摆出v的手势。 「……没……问……题……」 「很了不起喔,洁西雅!」 艾莲欧诺露抓住布条,将安纳海姆稍微拉过来,减轻勒在洁西雅脖子上的力量。 「『根源支援魔法球(eorunesu)』!」 以艾莲欧诺露为中心画出魔法阵后,从中「啵啵啵」地浮上红、蓝、绿色的魔法球。 「温泽尔、洁西雅!快拿走红色的魔法球。能在六十秒内发挥出力量喔!」 温泽尔与洁西雅立刻碰触红色的魔法球。两人在吸收掉魔法球后,红色的魔力粒子就立刻从全身溢出。 「要瞄准了喔!」 「圣域」的光芒集中在艾莲欧诺露的指尖上。 「洁西雅,将那把光之圣剑给我。」 温泽尔说。洁西雅立刻分裂焉哈雷,交给他一把。 「『复制魔法镜』。」 往上挥出的两把光之圣剑,以「复制魔法镜」的无限镜增幅力量。她们的目标是安纳海姆的白布。即使无法毁灭终焉神的本体,只要切断这块布条,他的身体就会被抛到树冠天球的天空之中。在无法飞行的这个神域里,直到撞到树枝之前,都只能一直坠落吧。 「要上了喔──!『圣域炽光炮』!」 艾莲欧诺露施放光之炮弹,并经由「复制魔法镜」的无限镜更加增幅力量。与此同时,温泽尔与洁西雅劈下焉哈雷。三道光在同一个点上交会,伴随一道巨响引发大爆炸。 温泽尔与洁西雅以「根源支援魔法球」提高到极限的魔力,经由「复制魔法镜」再度增幅后,甚至还加上艾莲欧诺露的「圣域炽光炮」。这是三人目前所能当场施展出来、最好且最大的攻击。然而── 「……骗人…………」 艾莲欧诺露惊愕地说。布条没被切断。即使集中三人使尽全力的攻击,就连他所持有的缠头巾布条都伤害不了。 「无须惊讶。我安纳海姆是唯一拥有终焉根源的神。」 安纳海姆用力将布条扯回。 「……唔……」 洁西雅的脖子被再度勒紧,艾莲欧诺露立刻在手上施力。 「喝啊!」 终焉神更加用力地拉扯布条。在那异常的臂力之前,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的身体在翠绿之风中逆流。 「呣啊!」 下一瞬间,两人就像被拔走一样,被抛到跟风向完全不同的方向上。利用这股反作用力,安纳海姆宛如交换位置一般跳到翠绿之风上。他以凌厉的眼神朝安妮斯欧娜瞪去。 「结束了。」 他在右手注入魔力。恐怕一击就能让安妮斯欧娜身首异处的手刀,毫不留情地劈下── 「……啊…………!」 安妮斯欧娜忍不住叫出声来。鲜红血液「滴滴答答」地淋湿了她的脸。她杏眼圆睁,露出惊愕的表情。在空中飞舞的,是终焉神安纳海姆的手掌。 「我说过了,有话就等下次有机会再谈吧。」 诞生神温泽尔再次挡在前方。他以手上的绀碧之盾,斩断了终焉神的手腕。 诞生命盾阿芙罗海伦──带有超凡魔力的那面生命之盾,好似在说它发挥出真正的实力,闪耀着比方才还要神圣的光芒。 「还是说,祢打算在这里与我相斗?」 翠绿之风呼啸,只将安纳海姆甩落。他眼看就要掉落下去,于是施展「飞行」重整姿势,目光凌厉地看着前方。 温泽尔缓缓降落在那里。他背后有巨大的大树树干,下方则是一片大海。大树不是长在大地上,而是大海上。其树根分散成好几层,甚至达到了海底。 「──在这个大树母海里。」 总算成功逃走了──他说。他原本就打算逃到这里吧。在树冠天球吹拂的火露之风,最终会来到大树母海,转化为雨。温泽尔利用这一点,将安纳海姆引诱到自己的神域来。 「不论身在何处,我安纳海姆都说到做到。把火露还来。」 终焉神安纳海姆简短回应后,便往上方看去。他朝着被翠绿之风包覆的安妮斯欧娜直线飞去。 「万物之母的大海,会将祢温柔包覆,赐予安眠。」 海面就像喷泉似的隆起,突然冒出的巨大水之手将安纳海姆的神体包覆起来。他即使想斩断水之手,手刀也只是在水中划过。眨眼间,海水将他整个人包覆起来,终焉神被囚禁在水球之中。 「大树母海的水全都像我的手脚。好啦,终焉神。快睡吧。」 囚禁住安纳海姆的水球,就这样沉入海中。大树的树根像生物一般蠕动,转眼间在他身上缠绕。即使终焉神为了逃离那里而倾注魔力,树根与海水依旧文风不动。温泽尔是统治大树母海的神,既然神域的一切都是他的伙伴,哪怕是掌管终焉的神,也没办法轻易击败他。安纳海姆说: 「『根源光灭爆(gabueru)』。」 光集中在神体上爆发开来。暴力般的声音震耳欲聋,大树母海震动起来。可是即使如此,温泽尔孕育生命的神域依旧很顽强。大树与树根正面承受安纳海姆的根源爆炸,尽管变得破烂不堪,不过海水一发出绀碧之光,转眼间就再生回来,一下子就恢复原貌。 「……哇~喔……神族居然施展了『根源光灭爆』,吓了我一跳喔……」 洁西雅与艾莲欧诺露带着安妮斯欧娜,朝诞生神飞来。她们看向安纳海姆本来所在的方向,那家伙完全消灭了。 「那位神毁灭了,这样秩序没问题吗?」 艾莲欧诺露竖起食指,一脸悠哉地询问。 「神遭到毁灭的根源,最终都会抵达终焉之地──即是这个树理回庭园达库卡达德的枯焉沙漠。换句话说,就是终焉神所支配的神域。寻常的神会在那里澈底迎来终焉,但是终焉神的秩序不会终结,他的神体与根源应该会再次再生回来。」 「是……作弊了吗……?」 洁西雅这么问道,温泽尔则面带微笑地回应,没有正面答覆。 「嗯嗯嗯,就算毁灭了,居然也不会毁灭,我绝对不想跟他打喔……这种家伙就得交给阿诺斯弟弟才行。」 她忍不住这么说。 「只要待在大树母海,应该就很安全。树理四神在各自的神域里拥有绝对的秩序。哪怕是终焉神,在这片诞生之海上也无法充分发挥实力,无法对我出手。」 「那我想稍微休息一下喔。」 温泽尔噗嗤一笑,转身面向大树。 「那我们到那里去吧。」 四人朝着大树飞去。火露之风从她们身旁越过,顺着上升气流升上遥远的天空。翠绿之风就在上空卷起漩涡,接二连三转变成云,从那里开始下起散发绀碧光芒的雨水。火露从风变化成水了。 「请在这里休息。尽管因为不是住人的地方,所以就连椅子都没有。」 「没关系喔!」 在开在大树上的空洞里,艾莲欧诺露她们坐了下来。沐浴着暖风与柔和的阳光,她们安心地稍作休息。 「话说回来,他说什么安妮妹妹偷走了火露,我虽然完全搞不懂是什么意思,但温泽尔明白吗?」 「……不。我只知道在我不知情的时候,达库卡达德发生了什么异变……」 温泽尔一脸困惑地说。深化神迪尔弗雷德提出火露的流量会减少,是魔王阿诺斯拥有的混沌所造成的假说;终焉神安纳海姆则更直接地判断,火露是安妮斯欧娜偷走的。恐怕对树理四神全员来说都无法理解的事情,如今就发生在这个树理回庭园里吧。 「虽然我也很在意这件事,首先必须救助劳泽尔。」 由于她们将安纳海姆从花田的神域之中引走,所以开花神应该也平安无事。话虽如此,要是放着不管,他说不定会再次遭人毁灭。 「花朵的神……帮助了我们……」 洁西雅说。正因为开花神让花粉飞来,她们才有办法搭上火露之风,来到温泽尔的神域之中。 「这次轮到洁西雅……去帮助他……!是报恩……」 她猛然站起。 「安妮斯欧娜也要帮忙!」 「嗯~可是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神族会杀害神族?」 「……我不知道……」 面对艾莲欧诺露的疑问,温泽尔似乎只能这样回答。 「淘汰神……是刚才的终焉神吗……?」 洁西雅问。 「虽然有这种可能,不过目前还无法断定。我实在不愿去想,树理四神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温泽尔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 「那个……我还以为有名叫淘汰神的神,其实不是吗?」 在艾莲欧诺露询问后,温泽尔就垂下眼帘。他在想了一会儿后回答: 「……会毁灭神的秩序,本来应该不会诞生才对。因为一切的神,都是为了维持世界的秩序而存在的。就算毁灭掉开花神,或是那个神域里的众神,应该也只会扰乱秩序。」 「啊~这样啊、这样啊。这么说来确实是这样喔。既然如此,淘汰神罗姆艾奴是怎么回事啊?」 「……那应该不是正式的神名。是在这个达库卡达德的众神当中,某位神自称淘汰神,将神毁灭了吧……」 温泽尔一脸难过地说: 「某位发狂的神。」 「也就是说,那是拥有感情的神做的吧……?」 「虽然难以置信就是了。」 神杀害神,秩序毁灭秩序。这对神族来说,本来应该是不可能的事。即使是因恨疯狂的堕胎神,会想毁灭自己来消灭诞生神,也是为了毁灭违反秩序的安妮斯欧娜。换句话说,他是为了全体秩序而那么做。 即使无意义地毁灭开花神或其他众神,对神族也毫无益处。淘汰神究竟是谁?是为了何种目的而毁灭神? 「嗯~脑袋有点混乱了喔。总之就先去救助开花神,之后再交给阿诺斯弟弟去烦恼就好了吧?」 尽管艾莲欧诺露这么说,温泽尔却陷入沉思。 「……不能轻举妄动。安妮斯欧娜要是前往树冠天球,安纳海姆可能会再度前来。我们无法保证每次都能用相同的手法逃离。」 「可是,要是就这样置之不理,不知道淘汰神何时会跑去毁灭劳泽尔喔?」 「安纳海姆的目标就只有安妮斯欧娜。艾莲欧诺露、洁西雅,请你们两人在此保护她,我会让大树母海将其他人绑起来。哪怕是终焉神前来,也能在我回来之前争取时间吧。」 温泽尔以下定决心的表情说: 「我要再度前往树冠天球,救出劳泽尔。」 7【扮演之神】 「好啦,迪尔弗雷德。就如我方才以『远隔透视(rimo)』让祢看到的一样。」 深层森罗。在瀑布自天空连成一线落下的深邃森林里,我向长时间以来一直陷入沉思的深化神说: 「杀害神的神、叫什么淘汰神罗姆艾奴的家伙,目前混入这个树理回庭园达库卡达德之中。虽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分,不过他进入开花神劳泽尔的神域,毁灭掉其他众神这点是无庸置疑的吧?」 迪尔弗雷德转身面对我。只不过,他的神眼(眼睛)似乎仍在窥看自己的思考深处。 「还是说,毁灭掉那些神族的,也是我的混沌吗?」 在我这么问完,迪尔弗雷德就像在说答案显而易见一样地开口说: 「否也。你的混沌只会影响世界的秩序,不是会直接加害神族的那种存在。」 「既然如此,是我,或是我的部下直接下手的吗?」 「否也。我确认了你们自芽宫神都来到众神的苍穹的模样。你们毫无时间能够毁灭树冠天球的神。」 我咧嘴一笑。 「也就是说,至少在这个达库卡达德里,存在要毁灭神族、扰乱秩序的人──除了我们之外。」 迪尔弗雷德思索似的交握双手。 「那家伙夺走火露的可能性是?」 「……无法否定……」 深化神一面以右手的手指敲着左手的手背,一面陷入思考。 「不过淘汰神的存在,并没有否定你所拥有的混沌。火露可能是被偷走的,或是你的根源所造成的。」 这么想也很有道理。淘汰神也许就只是杀害神的存在,与火露毫无关系。 「既然如此,我有个提案。我就去帮祢找出火露是被谁偷走的吧。要是我找到了,祢就要协助我找出德鲁佐盖多与艾贝拉斯特安杰塔。」 假如深化神所说的全是事实,对他来说,火露的流量减少才是最为担忧之事。倘若是为了解决此事,协助找出德鲁佐盖多与艾贝拉斯特安杰塔,就不过是件小事吧。只要夺走并藏匿这两座城堡的人不是他。 「假如找不到,你打算怎么办?」 「既然我找不到,就表示那样东西并不存在。也就是说,祢的假说是正确的。而我就依照要求,从这里离开吧。」 我画出「契约(zekuto)」的魔法阵,向他展示方才所说的内容。迪尔弗雷德将神眼望向魔法阵,同时思索起来。虽说如此,没有其他能让我和平离开的方法了。 「期限是一天。假如超过一天以上,就连这个达库卡达德会发生什么事,都会变得难以预测。」 「看来交涉成立了呢。」 在写上「契约」的详细条件后,迪尔弗雷德就签字了。 「我不太清楚树理回庭园的事。纵然我想先去找淘汰神罗姆艾奴,祢有什么头绪吗?」 「倘若能借助你的力量,我想去搜寻枯焉沙漠。」 「也就是在那里的神很可疑吗?」 迪尔弗雷德点了点头。 「是安纳海姆。」 接着,莎夏困惑地歪着头。 「安纳海姆,是方才袭击艾莲欧诺露她们的终焉神吧?那家伙好像认定偷走火露的人,就是安妮斯欧娜的样子。不过他跟祢一样,想要守护这个树理回庭园的秩序不是吗?」 「然也。可是能操控、干涉火露的神,除了树理四神之外,再无其他。假如推测火露是被偷走的,那么包含我在内的四神之一的某位神就是犯人。而当中最为可疑的,就是终焉神安纳海姆。」 迪尔弗雷德以条理分明的语调回答。就连自己也列为怀疑对象,确实很像贤神会做的事情呢。 「唔嗯,所以是为了假装不是自己所为,袭击了安妮斯欧娜吗?」 在遭人怀疑之前,先怀疑他人,这也是有可能的事呢。 「为何觉得可疑?」 米夏问。 「在不久前,我察觉到枯焉沙漠发生了异变。就我的神眼(眼睛)看来,他的神域像是混入了某种异物。可是,尽管我想查明那是什么,安纳海姆都不愿提供任何协助。那摆明像是在说,不准干涉他神域的事情一样。」 「安纳海姆就是这种个性。」 「然也。假如是平时,我并不会追究,不会干涉彼此的神域;然而现在达库卡达德的火露减少,名为淘汰神的神的存在又浮上台面,就有必要前去搜索,窥看那个深渊。」 如果终焉神就是淘汰神,事情就简单了吧。但事情真的会这么单纯吗?至少安纳海姆的行动,就像要人快去怀疑他一样。 「为什么祢没去查明那个异物?就算不用干涉,只是看的话就没关系吧?就算安纳海姆想妨碍,祢也有办法强行搜索。」 「假如做得到,就无须思索了。我完全敌不过安纳海姆,即使在这个深层森罗交战,也无法断言我有胜算。」 唔嗯,我不觉得这个男人有这么弱呢。 「诞生神温泽尔在大树母海,好像凌驾在安纳海姆之上的样子喔?」 「然也。根源会进行轮回,也就是诞生、逐渐深化、迎来终焉,然后达到转变。只要终焉还位在深化的尽头一天,我的秩序敌不过安纳海姆的秩序就是天理。」 原来如此啊。 「也就是树理四神之间相生相克吗?」 「然也。换句话说,就是深化优于诞生,终焉克制深化,转变凌驾终焉,诞生超越转变。这是达库卡达德的秩序,这个世界不动的道理。」 根源会深化。也就是说,潜入深渊,使得根源的魔力成长这点。因此深化到极限之后,等在前方的就是终焉吗?的确,魔力会在根源接近毁灭时变得更加强大。要说这股力量敌不过毁灭本身,也不难理解。临欲灭时光明更盛,以更盛之光克服灯灭。可是到了最后,终究会迎来无法克服的瞬间。 「深化神迪尔弗雷德能窥看深渊的神眼,唯一看不到的场所与对象吗?我能理解祢为何会说除了我之外,安纳海姆是最为可疑的了。」 就算安纳海姆不是淘汰神,发生在枯焉沙漠的异变也很令人在意。先去那里寻找并没有什么损失。 「米夏、莎夏,你们就前往大树母海,与艾莲欧诺露她们会合吧。安纳海姆说不定会和我擦身而过,然后前往那里。」 在我朝她们看去后,米夏就像看穿我的意图一样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莎夏则这样回答: 「那就走吧。枯焉沙漠要往哪里走?」 迪尔弗雷德指向森林里。 「火露之叶会翩翩飞舞,引诱我们前往螺旋的森林深渊。那里即是深层森罗的终端,枯焉沙漠的起点。」 树叶一面不规则地飞舞,一面引诱我们前往森林深处。接下来恐怕要去螺旋的中心。 「来吧。这座森林要是不亲眼看过、走过,就无法抵达深渊。」 迪尔弗雷德迈开步伐,而我跟在他的身旁。 「请小心。」 背后传来米夏的声音。我轻轻抬手回应。 「你们几个也别大意了。达库卡达德很广大,可无法像堕胎神那时一样,立刻赶去救人喔。」 「我、我知道啦。这次不会有事啦。」 莎夏难为情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一面注视深层森罗的树林,一面与迪尔弗雷德往前走了一会儿。这里是连接好几个异界的奇妙森林。乍看之下是通往深处的岔道,实际上却通往其他场所。假如没选到正确的道路就无法前进,但是正确与错误的道路却会在下一瞬间交换。接近深渊的正确路线,时时刻刻一直在变化。 「所谓的深化,是连续不断的岔道。正确答案则每次都不一样。有时照理说会正确地深深潜入,等注意到时却身在浅滩上。」 「唔嗯,这就是这个深层森罗的秩序吗?」 「然也。能够不迷路地抵达如螺旋般打转的森林深层,只有本人深化神迪尔弗雷德。」 深化神伸出手,催促我停下脚步。在以魔眼(眼睛)凝视后,我发现眼前的道路突然通往异界。这前方恐怕会通往森林的其他场所吧。就算环顾四周,也看不到正确的道路。 「有时停下脚步,会是最快的捷径。」 稍待片刻后,异界消失,深化神再度走了起来。向前走、停步,有时还会后退。迪尔弗雷德就像这样一直选择正确的道路,来到这螺旋森林的中心。那里有一面无边无际的浅水洼,而那面水洼犹如镜子一样,倒映着飘在上空的纯白云朵。 不对,尽管很像云,定睛一看却是不同的东西。倒映在水镜上的是白色沙丘。翩翩飞舞的火露之叶被风吹起,倒映在那面水镜上。紧接着,镜中的树叶燃烧起来。彷佛与此连动一般,这边的树叶忽然消失。在水镜里的沙丘上,火露之叶燃烧殆尽,化为火星飞往某处。 「这里连接着枯焉沙漠的起点。准备好了吗?」 「随时都行。」 在我这么说完,迪尔弗雷德就浮空飘起,将自己的身体倒映在那面水镜上。就跟方才的火露之叶一样,镜中的迪尔弗雷德被火焰笼罩,这边的他消失无踪。在水镜之中,站在沙丘上的他转身面对我。 「无害的。」 传来这道声音。我一面觉得这个地方还真是不可思议,一面以「飞行」让身体浮空飘起。与此同时,我向米夏她们发出「意念通讯」。 『我就要进入枯焉沙漠了。你们明白的吧?』 『是要我们趁迪尔弗雷德不在的时候,去搜索深层森罗吧?』 莎夏的声音传了过来。 『他说不定将德鲁佐盖多与艾贝拉斯特安杰塔藏在这座森林的某处。也有可能火露的流量减少只是他自导自演,而淘汰神就是迪尔弗雷德。』 『不过,这个神域是深化神的吧?我们要是到处乱跑,难道不会立刻被发现吗?』 『深化神的神眼虽能窥看得很深,但并不广。只要离开森林,就看不见我们的身影。』 米夏回答莎夏的疑问。我将身体倒映在森林的水镜上,一面看着镜子对面的我被火焰笼罩,一面对两人说: 『深化神已经离开深层森罗了,你们就尽情地去找吧。』 8【波罗】 感觉很奇妙。尽管觉得就像沉没相当漫长的距离,换算成时间却连一瞬都不到。我全身笼罩着火焰,周围是火星纷飞的纯白沙漠。我们从深层森罗移动到枯焉沙漠了。 「唔嗯。」 我轻轻挥手拍掉火焰,朝着沙丘的顶端望去。热霾升起,能在那里看到海市蜃楼。就像沙漠的绿洲一样能看到树林与池塘──也就是深层森罗朦胧地存在着。 「怎么了吗,魔王阿诺斯?」 深化神迪尔弗雷德从背后向我提出疑问。 「没什么,只是有点在意边界。」 在我转身要往前走时,迪尔弗雷德就突然出现在眼前。 「深层森罗与枯焉沙漠的边界吗?」 深化神以一本正经的语调询问。 「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疑问。在那道海市蜃楼的对面,以及那一头水镜的对面,究竟从哪里开始是深层森罗,从哪里开始是枯焉沙漠。还是说──」 「存在深层森罗与枯焉沙漠重叠的地方吗?」 我轻轻笑了笑,然后说: 「就是这么一回事。」 「你的疑问让我深感兴趣。」 迪尔弗雷德以他的神眼注视绿洲的海市蜃楼。 「不过,即使是能够窥看深渊的这双『深奥神眼』,也有看不见的事物。特别是达到终焉,我的神眼(眼睛)所无法触及的事物。」 深化神一面交握双手一面说: 「尽管无法妨碍思考沉入深渊,光是思考也不太能达到底部。」 我不禁笑了笑。 「有哪里可笑吗,魔王阿诺斯?」 「虽说火露减少、秩序受到扰乱,祢却露出相当愉快的表情呢。还以为祢是个没有心的神,看来祢好奇心相当旺盛的样子。」 「否也。我是掌管深化的秩序,是故只是拥有会让事物的深渊从未知变成已知的习性。看起来像是带有好奇心,是因为你拥有人心所致。」 迪尔弗雷德以不知变通的语调一口否定。 哎,反正怎样都好就是了。 「所以?深层森罗与枯焉沙漠的边界,祢是怎么想的?」 「是夹缝。没错,恐怕……存在并非深层森罗,也非枯焉沙漠的境界,在这道海市蜃楼的对面。就是那个境界将火露引导过来的。」 迪尔弗雷德以右手的手指敲着左手的手背。 「那道短暂的夹缝,正是濒临毁灭的根源能返回深化的短暂期限。用你们的说法,就是临欲灭时光明更盛,以更盛之光克服灯灭。」 「唔嗯,有意思。」 就如同至今迪尔弗雷德的说明能理解一样,树理回庭园达库卡达德是将根源的基本原则具体化的神域。假如德鲁佐盖多与艾贝拉斯特安杰塔是被藏在这里,那就会是依循秩序的行为吧。就算不漫无目标地寻找,只要发挥智慧,就能自然而然地找出藏匿地点。 「──那么,首先要做什么呢?只要立刻把终焉神五花大绑起来就好了吗?」 「否也。要尽量避免交战,先去搜索异变的原因。」 迪尔弗雷德这么说完,就以「飞行」微微浮起,笔直地降下沙丘;我则立刻尾随在后。 「哦?这个神域里也有聚落啊?因为有接近终焉的神吗?」 我虽然这么询问,迪尔弗雷德却没有回答。他彷佛沉入思考深处一般,专心沉思起来。 「怎么了?」 「……你方才说了聚落吗?」 「是指能在那边看到的海市蜃楼。那就只是幻觉吗?」 我朝位在沙丘山脚下的海市蜃楼聚落看去,深化神也转头朝同一个方向看去。闪着深蓝光芒的那双「深奥神眼」确实盯住了聚落,深化神却说: 「──我无法目视到。」 「原来如此。」 终焉会克制深化。也就是说,假如终焉神以他的秩序隐藏,迪尔弗雷德就难以看穿吧。更何况,他还是在这片枯焉沙漠里呢。 「就让祢看见吧。」 我切开自己的指尖,轻轻抚过迪尔弗雷德的神眼(眼睛)。注入我魔力的血,薄薄地贴在他的视网膜上。只要透过这层血,终焉应该也能鲜明地映入深化神的神眼里。他一目视到聚落,就瞬间露出凝重的表情。 「……能在一切都会迎来终结的终焉之沙上设置神域的神,顶多只有破坏神阿贝鲁猊攸。这里就连守护神都无法靠近……」 「也就是除了安纳海姆之外,没有任何人住在这里吗?」 「然也。应该是这样才对。」 我们一面交谈,一面接近海市蜃楼的聚落。在来到眼前后,海市蜃楼别说消失了,范围还变得更大了。除了简朴的帐棚外,还有将土壤与黏土固定后搭建的住家。在安纳海姆之外照理来说无人居住的神域里,为何会有这种东西存在?假如枯焉沙漠是终焉秩序的具体化,总觉得存在为了生活的聚落很不搭调。 「这说不定就是祢所说,异物的真面目。」 「然也。」 我们踏入袅袅摇晃的海市蜃楼之中。与寻常的海市蜃楼不同,聚落不止没有消失,还半实体化了。就跟在沙丘顶上通往深层森罗的通道很相似,具有像是魔法或神的秩序的力量。 我一面环顾四周,一面走在那个聚落里,眼前开始能看到大型的石造建筑物。尽管巨大得就像房屋一样,外观却是座水井,能听到小孩子们的嘻笑声。迪尔弗雷德就像在说他难以置信一般,眼神变得严峻起来。 我们登上巨大水井的边缘。当我们从那里往下看后,能在下方约三十公尺处看到井水,石造的地面上有小孩子们在嬉戏着。他们全都穿着陈旧的布块。 「……怎么会……在这个众神的苍穹……而且还是在枯焉沙漠里……」 深化神倒抽一口气。然后,他将那双深蓝的神眼(眼睛)朝向小孩子们。然而,不论他怎么窥看深渊,结果都一样。他们并非神族。 「是人类的小孩啊。」 「……这不会是自然发生的……」 众神的苍穹是神族们的国度,是只以秩序成立的世界。不论是哪里,应该都不会有人类诞生的理由。 「你们是谁?」 我回头看去,发现那里有个身穿破布的少年,年龄大概十岁左右。他朝我们投来嚣张的眼神。与海市蜃楼的聚落不同,他是完全的实体。 「别在意,我们就只是旅行者。想说这个枯焉沙漠里居然有聚落,还真是稀奇呢。」 「这样啊。很厉害吧?」 少年自豪地挺起胸膛。看样子,他并不怎么觉得我们很可疑呢。 「我叫阿诺斯,这家伙是迪尔弗雷德。你的名字是?」 「我叫做韦德,是波罗们的长老,很了不起喔。」 「……波罗……?」 迪尔弗雷德一脸疑惑地蹙起眉头。 「不知道吗?所谓的波罗,就是指这个聚落的孩子们。是我命名的。」 虽然这件事并没有流传到外头,我当然也不可能知晓他们伙伴之间怎么称呼,不过居然叫做波罗啊?以偶然来说,实在太刚好了呢。 「你叫做韦德对吧?以长老来说,你看起来很年轻的样子?」 「什么嘛,你不知道吗?年纪最大的人就会是长老喔。」 也就是说,韦德是最年长的吗?越来越无法理解了呢。 「你们波罗是怎么出生的?」 「波罗是从水井里出生的。会从水里冒出来喔。很厉害吧?」 迪尔弗雷德朝水井看去。他毫无疑问在看里头有什么。 「你们是怎么学会语言的?」 「语言?打从一开始就会说了喔?」 尽管魔力波长与人类十分相似,看来与寻常的人类不同呢。也许这就是火露流量减少的原因。假如应该要在达库卡达德里循环的火露,因为某种理由在这里变成名为波罗的生命,事情就说得过去了。在朝迪尔弗雷德使了个眼色后,他同意似的点了点头。 「少年,我想观看一下水井里头。」 在深化神这么说的瞬间,热风黏稠地抚过脸颊。白色沙尘扬起,沙暴开始袭击聚落。 「糟了!安纳海姆要来了哟!」 韦德一溜烟便逃进水井里头。才刚这么想,他就突然把头探出来。 「喂,你们也来吧。我特别允许你们进来哟!」 在丢下这句话后,韦德就匆匆忙忙逃进水井里头。我向迪尔弗雷德说: 「祢就去水井里头,调查波罗的孩子们是怎么诞生的吧。现在时机正好,也许能找到终焉神不想让他人知道的东西。」 「如要对上他,你可要小心。终焉神是不知终结为何物的不灭之神。在这片枯焉沙漠上,就连要争取时间也绝非易事。」 我一面听着迪尔弗雷德从背后传来的提醒,一面慢步迈开步伐。 「不用祢说,我也打算十分注意喔。免得真信了不灭,一不小心就把他毁灭了呢。」 9【终焉之知】 沙暴涌来,覆盖住聚落。袅袅摇晃的热霾──海市蜃楼形成的沙漠村落被白色沙尘吞没,接着燃烧起来。 处处窜起纯白火焰,淡淡火星在眼前纷飞。那是命之灯火,在达库卡达德里循环的火露之火。我从容不迫地走向将一切吞没下去的白色沙暴。 在这瞬间,眼前闪起一道光。我伸手用力抓住一旁的空间。 「祢打算去哪里啊,终焉神安纳海姆?」 比涌来的沙尘还快、打算一口气通过这里的,是穿戴白色披风与缠头巾的神。右手被抓住的安纳海姆,朝我投来凌厉的眼神。 「祢难道以为,有办法从我的眼前轻易通过吗?」 「可恶的不适任者。」 安纳海姆在被抓住的右手上猛然使力。肌肉鼓涨,魔力粒子汹涌激荡。余波则使得沙尘飞扬起来。 「哦?想跟我比力气啊?」 相对于想将粗壮手臂往上挥的安纳海姆,我在右手上注入魔力,使劲地往其压下。黑与白的魔力互相拉锯,脚下的沙子全被震飞出去。 「祢打算利用住在这个聚落里的人类小孩做什么?」 在我这么询问后,安纳海姆就蹙起眉头。 「人类小孩?你在开什么玩笑。枯焉沙漠里没有生命,一切可都是终焉灯火所展现出来的海市蜃楼喔。」 「唔嗯,所以不是祢利用循环的火露,创造出小孩来的吗?」 安纳海姆加强魔力,缓缓抬起我用来压制住他的手臂。 「偷走火露的人是你,居然还想将自己犯下的罪行推卸到我安纳海姆头上,不知羞耻的家伙!」 在他放声大喊的同时,安纳海姆使劲地把我的手臂推了回来。 「这难道是你第一次比输力量吗,不适任者!」 安纳海姆自全身发出彷佛沙暴般的魔力,狠狠地将我的手臂往上推开。尽管他想顺势甩开我的手臂,整只手却在那里突然停住。 「抱歉,方才在思考一些事情。我在想祢到底是在说谎,还是就只是个笨蛋。」 「呣……!」 我在右手上注入魔力,狠狠地往下压回去。安纳海姆粗壮的手臂被渐渐压下,再度回到原本的高度上。 「没想到会因为分心而比输力量呢。祢的臂力还真是相当惊人啊,终焉神。」 「唔呣呣呣呣……!」 在我集中魔力与意识,狠狠地压下去之后,终焉神当场跪下。 「哦?真亏祢能撑住。这要是寻常的神,早就被我压烂了。」 「笑话。居然在枯焉沙漠挑战我安纳海姆,真是个愚钝的男人。」 呼应安纳海姆的气势,白色沙暴变得更加强劲。终焉神狠狠咬牙,使劲地蹬向沙漠的地面。枯焉沙漠就像要帮助他一样,卷起的沙尘缠住我的手臂;白沙则给予后援,推动着他的手脚。在竭尽臂力与魔力、将神域的加护转变为力量后,他像是要将我甩开一般,把粗壮的手臂往上挥。 「就反过来让我击溃你吧!呣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呃啊!」 我使劲全力把手往下挥,将他「啪」的一声压在地上。安纳海姆就像被压扁似的埋进沙地,一如字面意思地吃了满口沙。 「我有事想问祢。」 我用脚踩住他被埋在沙里的脑袋。只不过,脚下的感觉立刻就消失了。这是因为终焉神的身体化为白沙,崩塌散开了。彷佛和枯焉沙漠混合在一起,不见他的身影,可是他的魔力弥漫在这附近一带。 「唔嗯,无妨,祢就这样听吧。枯焉沙漠里有人类的小孩是事实,他们称呼自己为波罗。在这片理应无法存在生命的沙漠,终焉神安纳海姆的神域里,他们避开祢的神眼(目光)在此生活,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笑话。」 不知从何处响起安纳海姆的声音。 「对我安纳海姆来说,疑心是无意义的。思考与推测,都不过是无知之人的行为。铭记在此身上的是终焉之知。我与卖弄小聪明的迪尔弗雷德不同,甚至没有窥看深渊的必要。只要一个生命终结,其所拥有的一切知识就会落到我的手中。」 「原来如此,我十分清楚了。」 沙暴卷起激烈漩涡,渐渐夺走我的视野。 「理解终结吧,不适任者!」 突然间,一道人影从白色沙尘里冲出。他拔出佩带的弯刀──枯焉刀谷杰拉米,正朝我刺出。 「祢就只是个笨蛋。」 我施展「根源母胎(艾莲欧诺露)」的魔法,在眼前创造出仿真根源。淡淡光芒会化为盾牌,挡下只会斩断根源的枯焉刀吧。在这一瞬间,我以「根源死杀(bebuzudo)」的指尖刺向他的根源。 「不论你怎么苦苦挣扎,生者都敌不过终焉神。你们等同沙漠的沙尘,会被谷杰拉米的火焰燃烧殆尽。」 尽管我以「灭紫魔眼」瞪着他的秩序,也无法造成任何抵抗。围起好几层的仿真根源之盾就在接触到谷杰拉米的瞬间燃烧,化为白色沙粒。笔直刺出的刀刃,穿透我的反魔法与魔法屏障,同时通过我的皮肤。在刀刃达到根源之前,我以「根源死杀」的手压制他的右手。 「这和艾莲欧诺露她们交战时有些不同呢?」 枯焉刀上缠绕着火星。那是火露之火。它将那个终焉的秩序视为友方,将刀刃染成了红白色。 「不会终结之物并不存在。你们在我安纳海姆面前,就等同一粒沙的渺小生命。在谷杰拉米的炎刃之前,只会一味地燃烧殆尽。」 那把火焰的刀身,辉煌闪耀着红白光芒。不愧是夸了这么大的海口,魔力非比寻常。 「唔嗯,也就是只会不由分说地烧断根源的刀刃吗?」 在能穿透一切的刀刃上,还追加了针对根源的锋利度。那应该会是远远超过「根源死杀」,杀害根源的刀刃吧。 「不过,只要不被砍中,就跟寻常的棍棒没有差别。」 黑色的魔力粒子自我的全身上下喷出。我在手上猛力使劲后,他的右手就被推回,本来通过皮肤的谷杰拉米刀身被一点一点地拔出。当我更加使劲后,安纳海姆的右手就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紧接着,他的手腕就被我捏烂。不对,他再度化为白色沙尘,混入沙暴之中了。 「没于终焉吧,不适任者。枯焉沙地狱。」 我的脚立刻就陷进沙漠里。地面崩塌,身体坠落。白色沙粒眼看着崩落下来,周围形成又深又广的坑洞。而且这个流沙地狱还在转眼间不断扩大范围, 就彷佛沙子的瀑布潭。沙子已经淹到膝盖,没办法把脚拔出。就算想用「飞行」飞离,脚踝也像被某人抓住一般拉扯,妨碍我向上飞升。 「枯焉沙漠的流沙地狱是通往终焉的道路。一旦遭到吞没,就会止不住地下沉,七分钟后枯竭殆尽。将会残存下来的,是生者本来的面貌──一粒沙子。」 终焉神安纳海姆出现在我的背后。我的魔力确实从脚上不断外泄,大概是被这些沙吸走的吧。 「哦?祢打算逃离我七分钟吗?」 「别胡扯了。你就看好即将迎来的结局吧。」 我的正面能看到埋在沙里的骸骨。那个骸骨被白色火焰吞没,转瞬间崩塌下来。 「那就是末路。当骸骨燃烧殆尽时,即是你的终焉。早已连转身都无法的你,无从后退,只能朝着那个骸骨、那个末路,一味地被往前拖去。」 安纳海姆缓缓举起枯焉刀。 「如今的你,无从避开我安纳海姆的枯焉刀。」 他手中的火焰刀,红白地闪耀着。 「不过是身体的方向,真亏祢能说这种大话,让我无论如何都想转向背后了。」 我将手掌伸向脚边,画出十门魔法阵,从中胡乱射出「狱炎歼灭炮(jio gureizu)」。每次击中都使得白沙飞扬,不断挖掘着流沙地狱。 「我不会给你时间轰开流沙。不论怎么苦苦挣扎,在我安纳海姆面前,你都是等同沙漠一粒沙的渺小生命。你绝对逃不出神的脚边,只会在谷杰拉米的炎刃之前燃烧殆尽。」 这句话化为力量一般,谷杰拉米辉煌闪耀。终焉神以目不暇给的速度蹬地冲出,谷杰拉米的炎刃有如沙暴般刮来,逼近我的背后。 「来吧,终焉之时到了,不适任者。沉入永恒吧。」 他伸出手臂,生命导向终焉的谷杰拉米闪耀着红白光芒。双脚仍埋在沙里的我扭身避开这一刀,伸手抓向他的手臂。而安纳海姆就像看穿我会来这一招,旋转一圈,以弯刀砍向我的背部。 「在这里。」 我以伸向背后的手拍掉终焉神的手。虽然有打中的手感,枯焉刀却没被拍掉。他朝我的死角移动而去。安纳海姆来到就算扭身也难以避开、把手伸向背后也抓不到的位置上,以高速刺出突刺。 「呣啊!」 红白之刀燃烧起来,笔直刺向我的根源。即使勉强避开这一刀,也会在第二刀、第三刀时失去平衡,沦为枯焉刀的饵食吧。既然如此── 「……呣唔……!」 我将背后仰到极限,以拱桥姿势避开这一刀,用右手抓住他的手。既然会变成沙,那就直接抢走枯焉刀。 「『根源死杀』。」 安纳海姆在要被刺中之前,避开染成漆黑的指尖。缠头巾轻轻飘落,他的额角微微滴下鲜血。他没有退缩,以双手握住枯焉刀,注入全身力道。 「『根源威灭强体(gabudea)』。」 正当我以为安纳海姆的根源在瞬间濒临毁灭,他的力量就在眨眼间膨胀开来。原因是他消耗生命,转变成力量了。枯焉刀的刀尖碰触到我的额头。 我以后仰的姿势用一只手在抵抗,而且还正被流沙地狱吸收着魔力,因此无法将安纳海姆以充分的姿势注入全身力道的弯刀推回去。 「结束了……!」 在安纳海姆竭尽臂力的瞬间,我更加地往后仰,用手撑住地面避开这一刀。 枯焉刀谷杰拉米掠过鼻尖,刺在地面上。 「这样你就动不了了。」 谷杰拉米被从地面拔起,挥向我紧贴在旁的脸。就算挺起身体避开,也会直接刺穿我毫无防备的背后吧。炎刃闪耀,化为闪光──这彷佛连沙暴都能斩断的凌厉一刀,挥空了。安纳海姆瞪大眼睛,因为在眼前的我消失无踪。 「咯哈哈,还真是遗憾呢。我转身了喔。」 我的声音使他抬头往上看。我飞在空中、转身过来的模样,想必映入了他的眼中吧。抢在他做出反应之前,我一把抓住安纳海姆的后头部。 「祢也埋进沙里吧。」 我将安纳海姆狠狠压倒的同时,以「狱炎锁缚魔法阵(zora e deifuto)」捆绑他的神体。他趴着倒下,我则降落在地面上。看到我盘腿坐着,安纳海姆瞪圆了神眼(眼睛)。 「……你……何时把脚……」 「祢以为我发射『狱炎歼灭炮』,是为了要轰掉祢的沙吗?」 我为了能随时切断双脚,事先以漆黑太阳烧掉被沙吞没的脚踝。 「好啦,祢虽然是不灭的,但究竟是何种程度的不灭,就来确认一下吧。」 我将魔力注入抓住他后头部的指尖,画起魔法阵。 「『斩首刎灭极刑执行(giginubuenuenuzu)』。」 漆黑的断头台袅袅出现。就算他想变成沙逃走,我也在狱炎锁上叠起「四界墙壁(beno iebun)」,再加上「灭紫魔眼」阻止他这么做。 「……呣唔……!」 「被渺小的一粒沙掌握生杀大权的感觉如何啊?」 他一面吃得满口沙,一面猛然朝我瞪来。 「笑话。不论怎么苦苦挣扎,你都无法从我安纳海姆的脚边逃走──」 我将指尖纵向划下。 「执行。」 断头台的刀刃猛然落下,砍掉了安纳海姆的头。 10【沙城】 终焉神的头掉在白沙上。受到斩首诅咒的那个根源,确实在我的眼前毁灭了。我一面以魔眼观察他的样子,一面在自己烧断的双脚上画起魔法阵。「总魔完全治愈」的光芒聚集在断面处,手感却很奇怪,无法治愈。恢复魔法一点也没有发挥效果。 「这里可是在终焉之沙上头喔。在枯焉沙漠终结之物,不论是什么都无法复原。」 不知从何处传来声音,眼前的白沙开始形成人形。白沙转瞬间变化成穿戴白色缠头巾与披风的男人──终焉神安纳海姆。 「唔嗯,就跟迪尔弗雷德忠告的一样啊。居然连受到斩首诅咒都能复活,看来是相当强大的不灭呢。」 我以「飞行」贴着地面浮起。 「不过,祢打算怎么做?既然没有了脚,祢就无法把我吞进流沙地狱里了喔?」 「笑话。」 终焉神用力踏下沙地。下一瞬间,他一口气冲进我的攻击范围内。 「『根源死杀』。」 我将漆黑指尖刺向安纳海姆的脖子。他以左手挡下这一招,钻进我的怀中。 「喝啊!」 吃下他使出浑身解数的右拳,我的身体退开数公尺。那是我尽管以左手的「四界墙壁」抵挡,仍然会让手发麻的一击。 「哦?祢方才保留了实力──不对,不是这样呢。」 我一面窥看他的深渊,一面笑了笑。 「不论是魔力还是臂力,都明显比毁灭之前还要强大。」 我在白色沙漠上画起魔法阵,狱炎锁自四方出现,缠住终焉神安纳海姆。虽然我想绑住他的神体,他却将锁炼一把抓住。 「呣啊啊啊!」 安纳海姆鼓起全身肌肉,狠狠拉扯抓住的炎锁。经由力量与秩序,狱炎锁发出「嘎吱嘎吱」的悲鸣声,被脆弱地扯断。 「所以是这么一回事吧?每当迎来毁灭,终焉之神的力量就会增强。」 「自背后涌来的绝望,正是终焉喔。」 他一举起双拳,白色沙暴就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卷起漩涡。 「不论怎么苦苦挣扎,都无法逃离终焉。一切皆会平等地迎来终结,在我安纳海姆的脚边沦为一粒沙。」 他压低姿势,摆出眼看着就要扑来的动作。 「一切生命都在迎来诞生之日决定终焉,因此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逃离。」 安纳海姆蹬地冲出。我以左手挡住他伸出的右手,以右手抓住他挥出的左手。我与他四手交握,紧紧纠缠在一起。 「沉没吧。」 伴随沉重的声音,我脚边的沙子蠕动,化为手的形状抓扑而来。 「流沙地狱的真面目,我早就看穿了喔。」 我以烧掉脚踝的时候,事先散布在周围的「狱炎歼灭炮」构筑魔法阵,同时间施展了「焦死烧灭灿火焚炎(abuiasutan jiara)」,让闪耀黑炎缠绕在缺损的脚上,将抓扑而来的沙之手轻轻踢飞,就这样将「焦死烧灭灿火焚炎」之脚踢在他的心窝上。 「……唔呣……」 「虽说缺少了脚,难道祢以为我就踢不了人吗?」 我以「飞行」加强力道,将闪耀黑炎之脚踏进安纳海姆的神体里。我与他的手分开,终焉神就这样被踏着往后退开。安纳海姆留下像在沙上拖行的足迹,腹部眼看着化为灰烬。可是他毫不在意,用双手抓住我的脚。 「不论你怎么无视、奔跑,终焉都常在身旁。」 他就像要利用我的力道一样,当场开始旋转起来。一圈、两圈、三圈,在加速到极限后,以要将我砸在沙地上的气势,把我狠狠甩出。黑炎之脚踏在白沙上,我护住身体倒下。在朝他看去后,我发现在砍头之际掉落的枯焉刀谷杰拉米,已经握在他的手上。 「不论怎么苦苦挣扎,你们所构筑的都是沙上楼阁。」 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在脑中响起。那是枯焉刀谷杰拉米的嗡鸣声。声音回荡,沙尘在我的周围卷起漩涡,眨眼间有好几座塔以沙构筑起来。最后那无数的塔形成外墙,将我囚禁在内侧,一座巨大的沙之楼阁构筑完成。 「谷杰拉米的一声,会使万物崩塌、枯萎掉落。」 安纳海姆将枯焉刀横向一挥后,那把刀刃就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紧接着,从我的手上「刷刷」地扬起沙粒,因为我的身体变成沙了。 「『魔黑雷帝(jirasudo)』。」 我朝安纳海姆发出漆黑闪电。楼阁才刚扬起沙尘,那就化为阻挡「魔黑雷帝」的盾牌。 「『根源母胎』。」 我在全方位围起使用仿真根源的光之结界,将谷杰拉米的嗡鸣声隔绝开来。当我以为身体的沙化停了下来,结界就立刻粉碎四散。 「──休想得逞。」 安纳海姆一口气缩短距离,斩断仿真根源的结界。我一面以染成灭紫色的魔眼瞪着他的秩序,一面将缩短的距离更加缩短。 「你打算自杀吗,不适任者?我安纳海姆的怀中是死地,是终焉本身喔。」 「还真是抱歉,不论是死地还是终焉,都是我跨越到会腻的东西呢。」 在极近距离下,我的魔眼(眼睛)与他的神眼(眼睛)交错。 「『焦死烧灭灿火焚炎』。」 不只双脚,我也让双手染上闪耀的黑炎。终焉神不以为意地将枯焉刀笔直刺出,那把炎刃碰触到我的胸口。能一刀毁灭根源的谷杰拉米,就在那里停下。 就在他将注意力集中在黑炎之手的瞬间,我以「狱炎锁缚魔法阵」绑住他的神体,然后就这样一把抓住他的脖子用力掐住。那双神眼(眼睛)狠狠地瞪着我。 「相同的手段对我安纳海姆并没有用,你还不明白吗?」 「狱炎锁缚魔法阵」传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有如在说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束缚一样,他强行扯断了狱炎锁。 「祢以为我会用同一招三次吗?」 抓住安纳海姆脖子的黑炎之手一旦光芒黯淡下来,就能在上头看到黑色的项圈──「羁束项圈梦现(nedoneriazu)」。我之所以用黑炎之手一直烧着他的喉咙,是为了隐藏这个魔法。 「祢就作个不再是不灭的梦吧。」 我发动「羁束项圈梦现」,同时再次施展「狱炎锁缚魔法阵」。为了发动大魔法,狱炎锁画起了魔法阵。 「我是不可能会作梦的。」 终焉神毫不在意「羁束项圈梦现」发动,踏出半步将枯焉刀谷杰拉米刺向我的心脏。穿透反魔法与魔法屏障,甚至是血肉与骨头,那把终焉炎刃就只是切开了根源。前所未有的大量魔王之血溢出,腐蚀着沙,甚至腐蚀起安纳海姆被血溅到的神体。 「沙上楼阁崩塌归无,谷杰拉米的一声乃是终焉的遗痕。」 安纳海姆吟诗般唱道: 「即使是擦伤一道,抵抗也会徒然闭幕。」 令人毛骨悚然的嗡鸣声响起,沙之楼阁剧烈撼动。周围的塔全都失去形体,就像要恢复成一般的沙,一齐开始崩塌。 「埋没枯焉──终刀谷杰拉米。」 能腐蚀万物的魔王之血,经由谷杰拉米的刀刃,眼看着化为沙尘。血止住了。安纳海姆像在品评似的瞪着我。 「血会枯竭,沉没的是不适任者。」 红白闪耀的炎刃,一口气刺进了我的根源。 「即使是毁灭的根源,在终焉之前也是一粒沙。在此刀面前,不存在无法终结之物。」 「哦?那么这就是第一个了。」 在我抬头朝他咧嘴一笑后,他露出惊愕之情。 「……什么…………………………」 安纳海姆像是忘记怎么说话,只是一直看着笑着的我。 「……怎么……会………………」 他将刺进我体内的枯焉刀,更加用力地扭进。尽管我的嘴边滴落一点血,感到狼狈的却是刺人的他。 「……怎么会……!怎么会有……这种…………事……?」 彷佛看到难以置信的事物一般,他瑟瑟发抖起来。 「你……你早就终结了!谷杰拉米没有传来手感,这个根源早就迎来终焉了……!」 安纳海姆将谷杰拉米更加用力地刺进我的体内。纵然口吐鲜血,我依旧咧嘴笑着。 「……为什么……你在笑……终结的生命……在我安纳海姆面前,终焉居然在笑……?我在作梦吗……」 「咯哈哈,祢不是不会作梦吗,安纳海姆?祢果然只是个笨蛋啊。祢就更加地用神眼(眼睛)凝视,窥看深渊吧。」 我挑衅似的说: 「祢看着的,并非我的根源,而是虚无不是吗?」 安纳海姆吃惊地拔出枯焉刀谷杰拉米。刀身前端出现缺损,彷佛被虚无吞噬了一样。 「格雷哈姆的根──」 抢在安纳海姆退开之前,我将「焦死烧灭灿火焚炎」的指尖扭进他的腹部。终焉神口吐鲜血。 「枯焉刀擦伤一道,就能斩断根源。假如无法以仿真根源为盾挡下,只要准备更坚固的盾牌就好。很偶然地,我的根源之中存在相当难以毁灭的虚无呢。我就把那个拿来用了。」 我以纳入根源内侧、格雷哈姆的虚无根源为盾,挡下了谷杰拉米。虽然它号称擦伤一道就能导向终焉,虚无却不可能会受伤。 「看来祢无法让不存在的事物终结呢,终焉神。」 我将「根源死杀」叠在「焦死烧灭灿火焚炎」上,连同安纳海姆的根源一起贯穿神体。 「……呃、呼……嘎、哈啊啊啊……」 「这次轮到我了。终结之神的生命,会来到这片枯焉沙漠。据说祢因此不会迎来终结,但要是这个神界本身毁灭,情况又会如何?」 我画出的多重魔法阵化为炮塔,瞄准了枯焉沙漠的上空。漆黑粒子缠绕上去,描绘出七重螺旋。终焉神的脸色发白。 「……这是暴行……!要是……这么做……」 「世界不需要终结。」 我无视他说: 「『极狱界灭灰烬魔炮(egiru gurone angudoroa)』。」 听到这句话,安纳海姆倒抽一口气。他带着紧张的神情直直注视着我,只能等待终结的到来。 「咯、咯咯咯咯,咯哈哈哈哈哈哈!」 我将安纳海姆的紧张表情一笑置之后说: 「原谅我吧,这是一点小玩笑。终焉有时也是救赎。假如没有终结,有人或许就会受到永劫的痛苦。」 我没拔出贯穿安纳海姆神体的手,而是用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脸。 「总而言之,只要在不至于终结的程度下狠狠教训祢一顿就好了吧?」 我在手上猛然使力后,他的身体就化为沙,「刷刷」地落到正下方。 「祢要先看一下脚边。」 在沙子落下的位置上,放着一副暗棺。那是用我方才事先构筑的「狱炎锁缚魔法阵」,构成好的「永劫死杀暗棺(beheriusu)」。我以「极狱界灭灰烬魔炮」的威胁分散注意力,让他没能注意到这个魔法。当层层叠起的安纳海姆之沙要逃离「永劫死杀暗棺」的瞬间,最后落下的诅咒项圈──「羁束项圈梦现」就打掉这些沙,黑暗粒子画出十字。 沙粒就算想爬到外头,也会被覆盖在棺材上的魔法屏障挡下而无法离开,于是他再度恢复成神体。尽管安纳海姆使尽全力敲打魔法屏障,既然已进到「永劫死杀暗棺」之中,就不太能以空手破坏。话虽如此,他最大的武器谷杰拉米只能斩断根源。 「这是以遗体的魔力为能量,永远持续死亡的暗棺。只要祢的魔力没耗尽,死亡就不会结束。好啦,在这片枯焉沙漠上,祢的魔力会有耗尽的一天吗?」 只要持续着死亡,他就不会毁灭;而要是没有毁灭,他就无法复活。 「你这家伙……你这家伙,居然让我终焉神安纳海姆受到这种屈辱……!你说这是不会结束的死亡……?这是什么蠢话!给我记住,该死的不适任者……!等我离开这里,我会让你知道你的生命,还有你所建立的事物,全部终究只是沙上楼阁……!」 「这我早已明白了,安纳海姆。」 在我指向他、注入魔力后,放进棺材里的「羁束项圈梦现」就缠绕在他的脖子上。 只要跟「永劫死杀暗棺」并用,他就无从抵抗。 「正因为如此,才会珍贵;正因为如此,才要守护。众人建立的这座沙城,绝对不能让它崩塌呢。」 魔力的十字线扩大,棺材盖被关上了。 11【转变神】 无数枝叶层层相叠的球状天空──树冠天球。 诞生神温泽尔搭着翠绿之风飞到此处。我经由艾莲欧诺露与他连上「魔王军(gaizu)」的魔法线,因此能经由他的神眼(眼睛)与他共享视野。我施展「意念通讯」向他说: 『终焉神被我抓住了。这样要警戒的,就只剩下那个叫淘汰神罗姆艾奴的家伙了。』 只不过,或许也能认为扮演淘汰神的就是安纳海姆。如果是这样,这下就能保证劳泽尔的生命安全了吧。 「感谢。不过话说回来,居然能在枯焉沙漠让安纳海姆无法动弹,你真的每次都让我感到惊讶不已呢,魔王阿诺斯。」 在温泽尔的视野远方,能看到巨大的鸟巢。那是开花神劳泽尔的神域。花看起来没有枯萎,让他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视野突然晃了一下且反转。火露之风突然紊乱,下一瞬间翠绿气流就像要抛开温泽尔的身体一样忽然散去,让他上下颠倒地在天空坠落。 「这是……?」 即使一脸凝重,温泽尔还是拿起缠在自己身上的一块布。要将布解开似的把手甩出后,神布就笔直伸长,缠在附近的树枝上。诞生神就像钟摆一样地在空中摆荡,跳到另一根树枝上。 「哎呀哎呀,好久不见了不是吗~温泽尔。大约过了两、三千年吧?」 树冠天球的天空吹起翠绿之风,有个如吟游诗人般的男子搭乘那道风出现在温泽尔面前。他戴着附有羽毛的帽子,手上拿着长笛,其表情与举止散发出一种难以捉摸的轻佻感。 「这么急要去哪里啊?」 与他完全相反,温泽尔以静谧的语调回覆: 「要去开花神劳泽尔那边。盖堤纳罗斯,如果是支配树冠天球的祢,我想应该早有耳闻,有一位自称淘汰神罗姆艾奴的神在袭击我们神族。他也是被盯上的一位。」 「啊啊,原来是那件事啊~」 他轻佻地点了点头。这个男人就是转变神盖堤纳罗斯吗?是位跟静谧与威严完全扯不上边的神呢。说出的话语也总觉得很轻佻,往往有种如风一般不知要飞往何处的印象。 「祢知道些什么吗?」 「啊啊,我非~常清楚哟,温泽尔。」 转变神轻轻甩动长笛。翠绿之风吹进长笛里,演奏起牧歌般的曲调。 「因为淘汰神就是我呢。」 温泽尔脸上满是震惊。 「才怪~骗祢的啦。祢不需要这么惊讶吧?」 「盖堤纳罗斯,我现在没空理会祢的谎言。」 「或许是这样没错。毕竟……」 盖堤纳罗斯演奏的曲调,瞬间转调为激烈且危机逼近的曲调。 「淘汰神就是祢生出来的。」 温泽尔再度瞪圆了眼。然后,他立刻摇了摇头。 「……祢在说什么啊?我这两千年间都远离达库卡达德,待在苍穹的夹缝──芽宫神都里头。祢也知道这一点吧?」 「嗯,我知道哟。不过,也有一件怪事呢。」 盖堤纳罗斯坐在翠绿之风上。他一面以旋转的指尖操控着风,一面让风穿过笛子,再次演奏起牧歌般的曲调。 「在诞生神温泽尔离开后,淘汰神罗姆艾奴就出现,开始杀害起众神。在这个树冠天球里,能瞒过我的风做出这种事的神,就只有一位哟?」 就以怀疑来说,言词还是一样轻佻。他以恐怕不带感情的轻薄语调说: 「诞生会超越转变──死脑筋的迪尔弗雷德是这么说的吧?也就是说,能在这里为非作歹的神,就只有温泽尔了哟。」 「可是,我──」 「祢想说祢才刚回来吧?的确,祢并不在达库卡达德里。」 盖堤纳罗斯露出难以捉摸的微笑。 「就像要证明这不是自己做的一样呢。」 「……祢在怀疑我吗?」 「没错哟~因为祢是那个脑子怪怪的创造神的朋友不是吗?太过关照人,而轻忽了秩序。该怎么说好呢,米里狄亚那位神?几亿年来一直在烦恼这种事。要是讨厌的话,一开始就创造得再好一点不就好了。」 盖堤纳罗斯以毫无恶意的语调轻佻地说: 「哎~虽然我觉得无所谓啦。问题在于,能生出淘汰神罗姆艾奴这种东西的,除了掌管诞生的祢之外,别无其他哟。」 「这是误会,盖堤纳罗斯。我不会做出这种事──」 「还很难讲吧?即使祢不在,我也看不到大树母海的深渊。就算要我找出证据,我也找不到啊。然而最近,总觉得风不太对劲。」 「……不太对劲是指?」 「天知道呢~我认为,难道不是在祢的大树母海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吗?像是有火露没有好好变成水之类的?祢知道吗,火露的流量正在减少的事?」 温泽尔点了点头。 「我在想,这难道不是祢偷走的吗?一点一点地偷走,利用火露生出淘汰神罗姆艾奴。然后到了现在,循环的火露数量终于减少到能一眼看出的程度。」 转变神以指尖弹着笛子。 「祢这次打算生出什么来呢,温泽尔?」 「……祢说是我袭击了劳泽尔他们?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谁知道啊~」 盖堤纳罗斯这么说,令温泽尔倒抽一口气。 「我不可能知道啊。因为就是这样不是吗?祢说不定是为了地上的人们,也说不定是为了除此之外的理由。但不论如何,假如神不以秩序来判断、思考,正常的神怎么样都无法理解啊。因为祢疯了。就跟创造神一样。」 「我不认为拥有人心是疯了。祢总有一天也一定会明白──」 「我在等着啊。」 盖堤纳罗斯在火露之风上站起。 「在来到这个树冠天球后,祢直接前往了开花神劳泽尔那里。因为很在意不是吗~?像是有没有好好将他们抹杀掉之类的~」 他噗嗤一笑。 「──淘汰神与诞生神相关的证据,有没有好好消除掉。」 「这是欲加之罪,转变神。我如果要杀害劳泽尔,理应不会带安妮斯欧娜过去。多亏了她,让劳泽尔捡回一条命。」 「也是呢~说不定是这样呢。所以,我又再等了一次。被调皮的安纳海姆追逐,你们逃进了大树母海里。在将安纳海姆击退之后,我就在等祢到底会怎么做?」 盖堤纳罗斯一面轻快地挥舞笛子,一面演奏曲调。 「如果祢带着魔王的部下过来,祢就没有加害劳泽尔的意图。因为她们肯定会妨碍祢嘛。可是,如果祢独自过来,那就肯定是来消灭证据的。也就是封口哟~」 笛声戛然而止,盖堤纳罗斯指向诞生神。 「真~遗憾呢。祢独自过来了。」 翠绿之风吹起。眼看着风被吸入笛子里后,树冠天球里就演奏起巨大的乐声。 「如果要说谎,就要说得再高明一点啊,温泽尔。要像我一样呢。」 「盖堤纳罗斯,不是的。」 「祢在打什么主意呢?不论是巴结不适任者,还是把安妮斯欧娜带来,全都是要让人以为,这并非祢所为,而是他们所做的不是吗?也就是说,祢利用了不适任者他们~」 安稳的曲调激烈转调。彷佛战争进行曲般让人慷慨激昂的曲调,在树冠天球里响彻开来。在这瞬间,雷鸣轰响,风化为苍绿闪电。 「请等等,盖堤纳罗斯。我们再好好谈谈吧。」 「我讨厌谈无聊的事。比起这个,来唱歌吧。」 转变神噗嗤一笑。此时风吹起,从他身上溢出魔力之风。 「歌唱吧。咏唱吧。啊啊,讴唱吧。宛如风一般,有时彷佛晴天霹雳。转变神笛伊迪多罗艾德。」 伴随着雷鸣,天球全域被雷电所笼罩。不论上下左右,温泽尔皆无处可逃。 「天空阴晴不定,宛若人心。」 伴随转变神有如歌唱般的话语,无数的苍绿闪电自四面八方袭向温泽尔。无法飞行,站在树枝上的他无处可逃。不过── 「起始的一滴,终将化为池塘,形成万物之母的大海吧。我温柔的孩子,请醒来吧。诞生命盾阿芙罗海伦。」 在绀碧之盾闪耀的瞬间,闪电化为蝴蝶。诞生会超越转变,诞生神从盖堤纳罗斯的秩序中诞生了生命。 「祢是赢不了我的。」 「也是呢~可是这里是树冠天球,是我的神域。」 盖堤纳罗斯将转变神笛伊迪多罗艾德凑到嘴边,轻轻吹气。曲子再度转调,天空转变。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降临树冠天球── 12【火露的去向】 「嗯~?」 大树母海。在耸立于大海上的巨大树木树洞里,艾莲欧诺露忽然抬头。她站起身,凝视起上空。 「总觉得天空是不是变暗了啊?」 大概是转变神盖堤纳罗斯的权能使得树冠天球迎来夜晚的关系吧,邻接的大树母海也变得天色昏暗。 『艾莲欧诺露。』 对于我的「意念通讯」,她做出竖耳倾听的动作。 『据方才转变神盖堤纳罗斯所言,火露在大树母海里被偷走了。』 艾莲欧诺露一脸困惑地歪着头,竖起了食指。 「可是,这里可是温泽尔的神域喔?诞生神不是米夏妹妹的老朋友吗?」 『这或许有某种内情。温泽尔也长年不在大树母海,即使是他的神域,如果是趁他不在之时,其他神族要在那里施展权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啊~这样啊、这样啊。有人趁温泽尔不在时,在这里做了坏事啊。」 「……恶作剧……不好……!」 洁西雅站起身,加入「意念通讯」之中。 『假如什么都没有,那很好。不过,必须去搜索一遍。』 「知道了喔。」 「要去搜索哪里?」 安妮斯欧娜轻轻拍打头上的翅膀。 『盖堤纳罗斯说过风不太对劲,首先就搜索天空吧。转变为水之前的火露之风上,说不定带有提示。』 「我……知道了……!」 洁西雅很有精神地回话,与安妮斯欧娜牵起手来。她就像要把她的手不断高举地说: 「要加油、加油……再加油地……去找……!」 两人轻轻跳出大树的树洞,以「飞行」升空飞去。 「不行啦,不能太过擅自一个人先走喔。要是又有像缠头巾的神一样厉害的家伙跑出来,那可就糟了。」 「这次会……反打回去……哟……!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认真的样子……!」 洁西雅勇猛地说道,艾莲欧诺露伤脑筋似的露出苦笑。 「那个,方才很普通地认真起来了喔……你看嘛,毕竟洁西雅还在成长期,我本来也不适合战斗。而安妮妹妹也一样。」 「可是,艾莲欧诺露。安妮斯欧娜曾经想过哟?」 她竖起头上的翅膀说: 「只要能再更巧妙一点地运用『根源降世』的魔法,应该就能成为洁姊姊与艾莲欧诺露的助力。」 「嗯~……这是什么意思啊?『根源降世』不是让新生命诞生的魔法吗?」 艾莲欧诺露一脸疑惑地问。 「嗯,能生出不受秩序束缚的新生命。就像这个达库卡达德所展示的一样,火露的流量是固定的,世界的生命上限也是固定的。所以能以『根源母胎』产生的仿真根源,上限也是固定的。」 洁西雅一面摆出无法理解的表情,一面点了点头。 「但是『根源降世』不会受到这个秩序束缚,应该能无视世界的生命上限哟?」 「啊~这样啊、这样啊。如此一来,就能以『根源母胎』产生出更多──」 艾莲欧诺露说到这里时停住,像是再次感到疑问般地抬起视线。 「……嗯~?这样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劲啊?」 以「根源母胎」的魔法创造仿真根源,将心转换成魔力。再以产生的魔力施展「根源母胎」,创造出仿真根源。在如此反覆之后,艾莲欧诺露能将以「圣域」收集到的魔力提升到最大极限,所能产生的仿真根源却有上限。然而,要是能解除那个上限── 「是不是能以『圣域』与『根源母胎』产生出无限的魔力啊……?」 「我想大概就是这样!因为安妮斯欧娜可是魔王的魔法秩序!」 接着,洁西雅莫名得意地挺起胸膛。 「魔王的魔力,是暴虐的暴。暴虐的暴,是无限的暴。」 「洁西雅,无限没有暴这个音喔!」 艾莲欧诺露稍微吐槽后,竖起指尖。 「不过要是这样,早知道就别交给阿诺斯弟弟,自己把那个缠头巾打飞就好了喔。」 『唔嗯,不能太过轻易使用这一招。』 对于我这句话,艾莲欧诺露歪头不解。 「为什么啊?」 『力量越是强大,就越难控制。假设产生了无限的魔力,也没有能承纳那种魔力的容器。你试想控制我的力量一下。』 「……啊~……会毁灭喔……」 『所以就维持在你能掌控的范围内。最多应该是以十万仿真根源为限度吧。假如你有想赌命保护的事物,那就另当别论了。』 「嘻嘻,我才不会赌什么命喔。我可是有魔王大人跟着呢!」 一朵大云逼近到艾莲欧诺露她们眼前。突破那朵云,她们来到大树母海的遥远上空。 「嗯~?有哪里不对劲吗?」 三人以魔眼(眼睛)定睛凝视那片天空。 「在那里!」 安妮斯欧娜再次飞往上空,伸手指着。 「能看见光哟。」 那里是大树母海与树冠天球的天空交界处。由于树冠天球迎来夜晚,能在边界的一部分天空看到微微闪光。 「……是……极光……!」 洁西雅说。 「是风变成了极光吗……?」 艾莲欧诺露将魔眼(眼睛)望向那道极光。不过在这种距离下,终究看不清楚的样子。 「去看看吧。」 三人以微微发光的极光为目标飞去。越是接近那里,「飞行」就变得越不稳定,眼看就要坠落的样子。大概是因为接近树冠天球吧,尽管还差一点就能抵达极光,却没办法再提升高度。 「……无法……靠近……」 「要怎么做?从下面的树上伸起长长的梯子如何?」 艾莲欧诺露回头望向遥远的海面,黑发轻盈地飘了起来。 「啊……!」 安妮斯欧娜叫了一声。 「有风吹来了!」 「……明明没有声音……是从哪里呢……?」 她寻找风势强劲的位置,在附近一带飞来飞去。紧接着,她的长发冷不防地被往上吹乱,有强烈的上升气流。 「哇~喔,风很强喔!」 「快抓住安妮斯欧娜。」 艾莲欧诺露与洁西雅照她说的握住安妮斯欧娜的手,少女背上的翅膀大大展开。翅膀承受上升风力,一口气飞了上去。超越无法施展「飞行」的空域,眼看极光越来越近。下一瞬间,眼前的景色突然改变。方才还只不过是微微闪光,可是在踏入光里后,那道光彩就突然变得鲜明。那里是彷佛以极光构成的神殿内部。 (插图008) 「脚要落地喽。」 安妮斯欧娜在极光地上小碎步走着。洁西雅尽管在上头蹦蹦跳跳,地面依旧文风不动。 「加油、加油,再加油地去找……成功了……!」 洁西雅与安妮斯欧娜手牵着手,两人一蹦一跳地跳起舞来。 「不行啦,要高兴还太早了喔。再说还不知道这里有什么东西。」 艾莲欧诺露一面这么说,一面带头前进。在通过转角后,立刻就来到一个开阔的场所。那里是个以房间来说太过广大的极光空间。看到位在里头的东西,艾莲欧诺露忍不住发出「啊」的一声。 「……这是……!」 就像要塞满整个空间一样,飘浮着无数的圣水球。装在里头的,分别是剑兵神加姆冈德、枪兵神修尼鲁德、弓兵神艾米修乌斯,以及术兵神多尔佐克。 「……是神的军队喔……!」 他们是军神佩尔佩德罗率领的神的士兵。艾莲欧诺露小心翼翼窥看着神殿与圣水球的深渊。于是,她看出火露之风是流入这里,进到圣水球之中。以火露为能量,在里头陆陆续续诞生的众神士兵,大略看来早已不下于一万名,而且还在持续增加的样子。 「姊姊、艾莲欧诺露,快看那个!」 安妮斯欧娜指着神殿深处的巨大门扉。 「那是神门。」 是为了从众神的苍穹降临到地上的单向门。如果这会和生产士兵的魔法一起出现在这里,那么所能想到的事情只有一件。 那就是夺走火露的某人,正在这里进行侵略地上的准备。 13【向地上逼近的影子】 艾莲欧诺露看向圣水球里的众神。 「总之,就在他们能动之前全部毁灭掉吧。」 洁西雅与安妮斯欧娜大大点了点头。 「了解……」 「安妮斯欧娜也会努力哟!」 假如神的军队降临到地上,事态说不定会变得很棘手。姑且不论是对上我的部下们,要是无法战斗的人们被袭击,损害将会非常严重,最好现在就在这里毁灭掉。 「你们是无法毁灭我等神的军队的。」 极光神殿里回荡着低沉的声音。艾莲欧诺露转过头去,以魔眼(眼睛)看向一颗圣水球。装在里头的,是穿着赤铜色全身铠甲的神。全罩式头盔底下亮起一道视线瞪向她们,那是理应在地上毁灭的军神佩尔佩德罗。 「战火乃是天理。直到地上化为焦土为止,我等都会永无止境地诞生。即使毁灭也非全灭,是故常胜无败。」 包覆住佩尔佩德罗的圣水球,猛然溢出大量的水。双脚落在极光地面上的军神举高手,而光在上头聚集了起来。 「相较于天父神没能成功产出、身为失败作品的你们,他们是似是而非的存在。」 艾莲欧诺露吓了一跳,注视起周围。注入火露之力、以圣水球生出的神的军队,种类虽然有好几种,他们几乎是相同的个体。更正确来说,是非常相似的不同存在。 「……这样啊。祢们神的军队,与洁西雅一样是复制根源啊……」 艾莲欧诺露悲伤地说。 「正是。过去你所维持的失败秩序,由我们承担起来了。毁灭魔族、毁灭人类,以及毁灭龙人,让战火之花在世界上盛开吧。」 军神佩尔佩德罗的手中握着绽放赤铜光辉的神剑。 「醒来吧,无败的军队;开启吧,神门。进军之时已然到来!」 佩尔佩德罗缓缓挥下神剑。赤铜光芒在整个极光神殿上画起魔法阵,接着,圣水球接二连三开始破裂。超过一万的神的军队眼看着一一醒来,神殿深处的神门缓缓开启。这道门后应该会通往地上吧。 「别想得逞喔!」 艾莲欧诺露朝神的军队发射「圣域炽光炮」。只不过,光之炮弹一侵入他们的结界,就全都化为石头了。那是术兵神多尔佐克的魔法。 「这是……『复制魔法镜』……!」 洁西雅冲出,以「复制魔法镜」让焉哈雷无数地增加,以总计一千把的剑刃砍向神的军队。原以为她一口气击溃了,却只有一位倒下。她们早已被一万名士兵包围,而那些士兵所摆出的阵形,构筑出闪耀着赤铜光芒的魔法阵──「攻围秩序法阵(arunesuto)」。 作为军神佩尔佩德罗秩序的那个阵形魔法阵,能使兵法更为强化,以多制少。在那个秩序之前,个人的力量会变得极为有限。 「与终究是不完整人类的纪律人偶不同,我等乃是秩序本身。区区的人偶与坏掉的魔法秩序,是不可能敌得过存在于上位的神的军队。这正是战争的秩序。」 军靴声「唰」的一声响起,剑兵神加姆冈德与枪兵神修尼鲁德向前走出。洁西雅大幅后退,与艾莲欧诺露背靠着背。她们完全被包围了。 「别期待会有慈悲。与你们这些失败作品不同,身为神的我们没有人心,只会忠实地实行秩序。」 军神佩尔佩德罗发出命令: 「发射。」 弓兵神艾米修乌斯以巨大神弓射出箭矢,艾莲欧诺露构筑的「四属结界封」被这些箭矢相继刺穿。在「攻围秩序法阵」的影响下,就连那道结界也无法充分发挥力量,一下子就被突破了。 举起武器的士兵们毫不留情地前进。洁西雅在以光之圣剑将剑兵神打飞后,枪兵神就从后方刺出了长枪。 「洁西雅!」 艾莲欧诺露以身为盾,被六把长枪贯穿腹部,鲜血「咕嘟咕嘟」地流下。枪兵神们以整齐划一的动作竖起长枪,身体遭到刺穿的艾莲欧诺露就这样被举了起来。 「接着轮到你了,失败的纪律人偶。」 剑兵神小队以手上的神剑斩去,趁着封住焉哈雷的间隙,枪兵神朝洁西雅的身体刺出神枪。尖锐声响彻开来,那把枪被一道耀眼光芒挡下。 「洁西雅可是我自豪的孩子喔。要是擅自将她当成失败品,我可不会原谅祢们。」 艾莲欧诺露的周围飘起魔法文字,同时溢出圣水。挡下长枪的那道光,是以「根源母胎」创造的仿真根源魔法屏障。多数占优势的「攻围秩序法阵」──神的军队是复制根源,其士兵会被算成一人,既然如此,艾莲欧诺露认为仿真根源应该会被算成三分之一人。而她的推测是对的。 「要上喽,安妮妹妹!」 「嗯!」 安妮斯欧娜展翅飞起。艾莲欧诺露以仿真根源封住神枪,从体内拔出。然后,她的下腹部与安妮斯欧娜的肚脐就互相伸出魔法线,静静地连结起来。 「集中炮火,发射。」 在佩尔佩德罗的号令之下,术兵神多尔佐克一齐射出「狱炎歼灭炮」,弓兵神艾米修乌斯射出神矢。漆黑太阳与光矢有如怒涛一般,朝着艾莲欧诺露与安妮斯欧娜一涌而去。与此同时,剑兵神与枪兵神也袭向洁西雅。 「『根源母胎』、『四属结界封』。」 艾莲欧诺露同时在身旁围起仿真根源的魔法屏障与「四属结界封」,保护着自己、洁西雅,以及安妮斯欧娜。然后,她全身散发出闪闪发光的魔力。 「『根源降世母胎(安妮斯欧娜艾莲欧诺露)』。」 安妮斯欧娜在配合艾莲欧诺露的声音敞开双手后,魔法阵就在那里出现,一万零二十二只白鹳从中心飞上神殿的天花板。 魔力经由魔法线从艾莲欧诺露身上传给安妮斯欧娜。安妮斯欧娜的身体闪耀起来,背上的翅膀一口气伸长,达到身高的十倍左右。 她是第一万零二十三只白鹳,是在这个世界的秩序之中,理应不存在的魔王的魔法(安妮斯欧娜)。也就是说,这是以「根源母胎」产生的仿真根源,上限已经解除的证明。 「要上喽──!」 艾莲欧诺露在送出魔力后,安妮斯欧娜就拍打起背上的翅膀。翩翩飘落的白鹳羽毛,是发出淡淡光芒的仿真根源。艾莲欧诺露以「圣域」将仿真根源的心转换成魔力,再次对安妮斯欧娜送出魔力。 送出的魔力变成仿真根源的羽毛,产生出心。一而再、再而三重复,使得艾莲欧诺露的魔力无止境地膨胀开来。 「『圣体炼成(erioru)』。」 飘浮在艾莲欧诺露周围的魔法文字,就像展翅般覆盖起整个室内。圣水从中溢出,化为球形。那是一千颗圣水球,过去生下洁西雅的魔法之一,用来构筑复制根源肉体的容器。 白鹳的羽毛陆续飘落进那些圣水球里。于是,圣水球开始化为人形。她们是外貌酷似洁西雅、头发比她长一点,但左右两边头发不对称的少女们。 「这就是我们的压箱宝,『仿真纪律人偶(吉娜莉娜)』喔!虽然是刚刚才想到的!」 一千具圣水的魔法人偶,「仿真纪律人偶」诞生。这是对一个圣水球使用一百个仿真根源,创造出能服从简单命令的无生命人偶。这是要将十万个仿真根源以「圣域」转换成魔力,才有办法施展的魔法,发挥出超越秩序之力的艾莲欧诺露,身体会受到很大的负担吧。她禁不起长时间的战斗。 「全军前进。神的兵法乃是不败的。」 在军神佩尔佩德罗的命令下,神的军队一齐涌来。经由术兵神的魔法炮击,爆炸火焰纷飞,扰乱着视野。 「这边也要冲喔。去击溃他们吧,『仿真纪律人偶』!」 相对于布下完美秩序阵形的神的军队,艾莲欧诺露的「仿真纪律人偶」则不带秩序地分头攻击,一下子就陷入了混战状态。 圣水剑打掉神剑,轻而易举地斩杀了神。虽然「仿真纪律人偶」没有生命,却拥有一百个仿真根源,相当于三十三个根源。在魔法人偶不带秩序的冲锋之下,神的军队被接二连三地砍倒,落于守势。 「……怎么会……!身为上位存在的我等……竟被区区伪造的纪律人偶……!」 「要我代替阿诺斯弟弟,传授祢新的兵法吗?」 艾莲欧诺露一面让「仿真纪律人偶」冲锋,一面竖起食指。 「好孩子会赢过坏孩子喔!」 「……也就是说……洁西雅与安妮……是不败的勇者……!」 洁西雅也混在「仿真纪律人偶」之中一起冲锋。 「吉娜们……莉娜们……跟着姊姊……前进……!」 对拥有以多制少秩序的军神佩尔佩德罗来说,「仿真纪律人偶」简直就是他的天敌。因为她们一千具就有一万名神的军队三倍以上的战力。 「迎击!将一具人偶算成三十三人,加以包围吧。我等乃是神的军队,展现不败兵法的时刻到了!」 神的军队以整齐划一的指挥布下堪称完美的阵形,尽可能以多数围攻「仿真纪律人偶」。可是要一直以三十四名以上的人数围攻一具人偶,到底还是很困难。神的士兵们逐一遭到不带秩序攻来的「仿真纪律人偶」打倒,在眨眼间沉寂下来。 大约经过十分钟,几乎大势已定时── 「艾莲欧诺露,神的军队数量变少,也许是藏到哪里去了?」 「……佩尔佩德罗……不见了……」 安妮斯欧娜与洁西雅说。在击溃将近半数的士兵、魔法炮击的爆炸火焰也平息下来后,本来应该在前线指挥神的军队的佩尔佩德罗消失无踪了。 「这是佯动。」 声音从神殿的深处传来。 「我等早已开始向地上进军了。」 再次现身的佩尔佩德罗站在神门之前。神的军队们一看敌不过「仿真纪律人偶」,就一面引开她们的注意力,一面派分队穿过神门了。 「……难怪觉得有点太好对付了喔……」 「仿真纪律人偶」们将剩下的军队们斩杀,众神的士兵瘫倒下来。此时在场能动的神,只剩下军神佩尔佩德罗。 「只有神族能通过神门。你们毫无办法向地上传达危机。」 「明明是军神却落荒而逃,样子很难看喔。」 「神的军队没有撤退二字。此乃进军!你们输了战争。」 尽管艾莲欧诺露发出「圣域炽光炮」,佩尔佩德罗早在这之前就进到神门之中。 「不论你们怎么抵抗,在秩序之前都是徒劳。你们将会丧失归宿。」 军神留下这句话,便消失无踪了。 艾莲欧诺露她们立刻跑到神殿深处的巨大神门前。 「……一片白……什么都看不见……」 「……嗯~虽然是佩尔佩德罗说的,不过不是神族就过不去吧……真伤脑筋喔……」 洁西雅与艾莲欧诺露说。紧接着,安妮斯欧娜向前走去,轻轻拍打头上的翅膀。 「安妮斯欧娜看得见哟?」 「真的吗,安妮妹妹?你能看到什么?知道那些家伙跑到哪里去了吗?」 安妮斯欧娜一面努力用魔眼(眼睛)凝视,一面窥看神门的后方。 「我传到魔法线上。」 「……洁西雅……也想看……」 艾莲欧诺露将安妮斯欧娜传来的视野,直接作为影像在魔法阵上显示给洁西雅看。那是地上的景象。会是夜晚吗?周围的天色很暗。影像显示的风景是亚杰希翁,能看见盖拉帝提的城市街景。城里的人们一脸惊讶地仰望天空,紧接着世界就像昼夜反转一样取回光明。 「这个该不会是……!」 艾莲欧诺露很吃惊似的倒抽一口气。 「安妮妹妹,你看得见天空吗……?」 魔法阵上显示出天空,一道太阳之影将那里染成不祥的色彩。散发漆黑粒子的那道影子,竟是破坏神阿贝鲁猊攸的权能──「破灭太阳」莎洁卢多纳贝。 14【日蚀】 「阿诺斯弟弟,还有莎夏妹妹!你们看得到这个吗?总觉得事情变得非常不得了喔!」 艾莲欧诺露经由「魔王军」的魔法线呼唤我们。为了让莎夏也能明白状况,我先将魔法阵的影像传送了过去。 『……骗人……』 我立刻就经由「意念通讯」听到莎夏的声音。 『好啦,虽然是经由安妮斯欧娜的魔眼,而且无法分辨清楚神门对面的状况,但那是贗品的可能性是?』 在我这么问完,她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很遗憾,那不是贗品喔。那是我──破坏神阿贝鲁猊攸的权能,「破灭太阳」莎洁卢多纳贝喔……』 「破灭太阳」在地上的天空浮现。这是夺走德鲁佐盖多之人做的吧,其目的很显而易见。那颗太阳本来就不具备破坏以外的秩序,在我们的注视之下,那道太阳之影变得越来越深,开始将天空染成不祥的色彩。 『……要完全显现了……』 就在莎夏这么说之后,巨大的球状影子反转,暗色太阳在那里现身。然而,毁灭之光没有立刻发出,太阳的一部分──右侧稍微缺损了。 『是「创造之月」。』 经由「意念通讯」,这次是米夏说。 『月亮与太阳重叠了。』 『也就是说,「破灭太阳」与「创造之月」引发了日蚀吗?』 『应该是。』 『……这样会发生什么事?』 莎夏问。 『至今所拥有的记忆里没有关于这个的记忆……但亚蒂艾路托诺亚的月全蚀,是为了重新创造世界而存在的……』 我十分清楚米夏想说的事。创造神与破坏神,当双方的权能重叠时,亚蒂艾路托诺亚的力量就会获得解放。这点对莎洁卢多纳贝来说应该也一样吧。 『唔嗯,那么莎洁卢多纳贝的日全蚀,也就会有完全相反的力量吧。』 『这种事……』 莎夏忍不住发出不安的声音。「破灭太阳」是破坏的秩序,相较于创造这个世界的创造神,属于相反的力量。其最大的权能,就算完全结束掉这个世界也不足为奇。 『看来这似乎就是夺走德鲁佐盖多与艾贝拉斯特安杰塔之人的目的了呢。』 只不过,就算要烧毁地上,这也是太过强大的力量。如果只是要毁灭魔族与人类,以往的「破灭太阳」应该就足够了。既然如此,这是为了逼迫我的手段吗?还是说,就跟神族们说过的一样──正因为至今被我压制下来的破坏秩序,已经积累到足以毁灭世界的程度,才会发生这种事吗? 『虽说军神佩尔佩德罗要为地上带来战火,还真是给我做了比想像中还要狂妄的事。』 「既然显现在盖拉帝提的天空上,那么目标会是亚杰希翁吗?」 艾莲欧诺露焦急地问。那里是她的故乡,终究没办法太过冷静。 「要返回……地上吗……?」 洁西雅担心地问。 『虽然「创造之月」与「破灭太阳」在那里的样子,不见得控制它们的德鲁佐盖多与艾贝拉斯特安杰塔也回到了地上。』 『因为在地上会无法隐藏。』 米夏说。那是拥有如此庞大魔力的城堡,假如藏在地上,应该无论如何都会被发现吧。对方恐怕不会做出这种蠢事。 『即使击坠月亮与太阳,只要没有控制住破坏神与创造神,相同的事情应该就会不断发生。假如连忙赶往地上,就会正中策划此事之人的下怀。』 那家伙恐怕会关闭神门,断绝通往众神的苍穹的道路。我们变得越来越难对「破灭太阳」出手。 「可是,如果莎洁卢多纳贝的日全蚀发生,亚杰希翁就会被烧毁喔?」 『在这之前解决此事最好呢。』 虽然我也不认为目标只有亚杰希翁。即使从那片天空上,应该也能够射击迪鲁海德吧。或者不需要在意什么瞄准,就像「极狱界灭灰烬魔炮」一样,拥有能终结世间万物的力量也说不定。纵然不认为神族会把世界伤害到这种地步,然而淘汰神就连神都杀了。假如对手是不遵守秩序的神,无从知晓他究竟会做出何种事情来。 『我不能回去。不过,最好还是先将事态传达给地上的部下。虽然他们应该有在警戒神的军队,照理说还不清楚「破灭太阳」的日全蚀才对。』 「那么,接着去找神界之门就好了吧?」 艾莲欧诺露竖起食指。既然无法从这里将「意念通讯」传到地上,就只有让某人回去通知这个办法了。然而── 『神界之门在对方的控制之下,如果跟来这里的时候一样,在返回地上的瞬间被关上门,就会被再次分开吧。我们先建立与地上的联络管道,否则无法保证能守住亚杰希翁与迪鲁海德。』 就连这个莎洁卢多纳贝的日蚀都是布局也说不定,无法保证没有下一个策略要对付。 「……嗯~那要怎么办才好?」 『使用在那里的神门。』 『可是,神门是单向道,而且只有神族能通过吧?』 莎夏提出这种疑问。 『没错。正因为如此,对方不会想到会被我利用。安妮斯欧娜看得到地上的样子吧?』 对于我的问题,安妮斯欧娜竖起头上的翅膀回答: 「嗯!我看得见哟。不过,看不到全部。」 『身为魔法秩序的安妮斯欧娜,是类似神族的存在。由于他们不曾假定安妮斯欧娜的存在,所以神门应该没办法完全挡住她。』 「嗯~那单向道这点要怎么办?就算能从这里过去,要是回不来也无法联络喔。不是连『意念通讯』都传不回来吗?」 艾莲欧诺露问。 『只要经由你就行了。连结你们母女的魔法线,是以魔法秩序与使用这个魔法秩序发动的魔法术式连结起来的。换句话说,就是秩序的联系。即使穿过神门,照理说也能发挥功效才对。』 「所以~只要连着脐带,让安妮妹妹降落到地上就好了吗?」 『没错。位在地上的安妮斯欧娜与位在神界的你,能经由魔法线以「意念通讯」进行通讯。也就是会成为连结地上与神界的联络管道。』 艾莲欧诺露理解似的「嗯嗯嗯」地点了点头。 「安妮……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洁西雅担心地问。 「那里有……神的军队……」 「没问题哟!就算不战斗,也只要能进行联络就好。而且啊,亚杰希翁是洁姊姊与艾莲欧诺露的故乡吧?还有、还有,也必须保护米里狄亚与魔王阿诺斯的……大家的故乡。因为安妮斯欧娜是为了和平而诞生的。」 紧接着,洁西雅紧紧握住安妮斯欧娜的双手。 「将洁西雅的……声援之力……送给你……是……加油、加油,再加油喔……!」 「谢谢你。这样安妮斯欧娜就无敌了。」 安妮斯欧娜开心地笑了笑。 「那么,总之我就先让神族无法对这扇门出手喔。」 艾莲欧诺露一举起手,在后头待命的「仿真纪律人偶」就将神门团团围住。 「『四属结界封』。」 「仿真纪律人偶」们分别在四方构筑起地水火风的大型魔法阵,以结界覆盖住神门。 「我出发了。」 「别勉强自己喔。」 安妮斯欧娜点点头,展开四片翅膀。在飞起后,她进到了神门之中。门后是次元不稳定的异界,魔力粒子「劈啪劈啪」地汹涌激荡。虽说类似神族,安妮斯欧娜正确来说并非神族。出乎意料的异物入侵,使得神门的秩序产生异变,魔力开始失控。 安妮斯欧娜痛苦地扭曲表情。从她肚脐伸出的魔法线被汹涌的魔力场削弱,眼看变得越来越细。 「……相当……难受喔……」 艾莲欧诺露用单手轻轻摸着下腹部,然后以「圣域」将放入「仿真纪律人偶」里的十万个仿真根源转换成魔力,补强连结到安妮斯欧娜身上的魔法线。这样就算是汹涌激荡的魔力场,也有办法支撑下去的样子。可是,如果要用上这么多魔力,会使得艾莲欧诺露的根源疲弊。就算建立起联络管道,也无法维持太久。 「……能看到了哟……是亚杰希翁吗……?」 在将魔眼(视线)移到安妮斯欧娜的视野上后,能看到汹涌魔力场的各个缝隙之间,显示着地上的风景。 「试着呼唤看看,安妮妹妹。只要跟能施展『魔王军』的人连上魔法线,我的声音应该也能传递过去。」 艾莲欧诺露说。地上与神界的距离比想像中大,就算经由安妮斯欧娜,艾莲欧诺露的声音也很难直接传到地上的样子。只能让安妮斯欧娜发出呼唤了。 『有人在吗?』 安妮斯欧娜无差别地发出「意念通讯」。 『认识暴虐魔王的人,认识魔王阿诺斯的人。求求你们,回答我吧。地上面临危机。』 通过魔力场后,视野豁然开朗。安妮斯欧娜的身体受到冲击,猛然晃了一下。穿过神门后,她摔倒在大地上。耳边能立刻听到刀剑交锋的声音,然后爆炸声响彻开来。 安妮斯欧娜迅速抬头,发现周围一带是战场,人类士兵与神的军队正在交战。当然,这个时代的人类士兵不可能对抗得了神,他们不得不节节败退。安妮斯欧娜抵达的地点,是神的军队的阵地。脚步声「唰」的一声响起。她转头看向背后,发现剑兵神早已举起神剑。 「啊……!」 神剑毫不留情地挥下。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以至于安妮斯欧娜无法反应过来。可是那把要砍向脖子的剑,在砍中之前挥了个空。这是因为从远方跑来的人影,将安妮斯欧娜抱入怀中,保护了她。剑兵神逼近一步,瞪着那名少女。 「「「骗你的根源死杀────!」」」 「……咳呃……」 剑兵神遭人从背后刺出七个窟窿。缠绕着黏稠黑光的棒子,轻易地贯穿了神。 「怎么了吗,爱莲?冲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要是离主力部队太远,会被干掉哟!」 「而且艾米莉亚老师说了要撤退哟。她说现在的战力完全无法抵抗,必须赶快逃走!」 此时现身在这里的,是穿着漆黑长袍的魔王学院少女们。她们是阿诺斯粉丝社,魔王圣歌队的成员。 「请等一下,方才这孩子好像喊了阿诺斯大人的名字!」 爱莲将安妮斯欧娜抱在怀里,一脸认真地说。 15【亚杰希翁的混乱】 「那个……!」 因为事发突然吓到的安妮斯欧娜,在爱莲的怀中大喊: 「安妮斯欧娜是魔王阿诺斯的伙伴哟!我是来传达天上那个日蚀的事!」 「呃,日蚀指的是……?」 爱莲仰望天空。太阳只缺了一小角,或许还难以判断是不是日蚀吧。 「……那颗太阳,是那个吧?我记得叫做什么『破灭太阳』,就是之前在密德海斯被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占领的时候也曾经看过的。」 洁西卡说。 「嗯,没错哟!带有破坏神与创造神力量的德鲁佐盖多与艾贝拉斯特安杰塔被神族夺走,魔王阿诺斯目前正为了夺回这两座城堡,而去众神的苍穹了哟。因为那颗『破灭太阳』要是变成日全蚀,就会发出足以毁灭地上的大魔法!」 安妮斯欧娜竖起头上的翅膀,一脸认真地说: 「魔王阿诺斯正在阻止这件事。因为亚杰希翁对此束手无策,所以请你们专心对付神的军队。另外,安妮斯欧娜是连结地上与神界的联络管道,所以希望你们能保护我。」 (插图009) 粉丝社的少女们面面相觑。 「能和阿诺斯大人对话吗?」 爱莲问。 「因为这里离神界太远,所以现在只能由安妮斯欧娜口头转达哟。要是有能施展『魔王军』的人在,我想就能跟安妮斯欧娜连起魔法线,和艾莲欧诺露对话了。」 「『魔王军』的魔法,我们还没办法……必须把艾米莉亚老师叫来……」 诺诺说。 「总之,就带这孩子退回大本营吧!要是待在这里,不知敌人何时会来──」 话说到一半,麦雅就闭上嘴。因为能在前方看到神的军队的影子。五名……十名……十五名,神兵们接二连三出现。这支部队合计大约有一百名吧。以会施展「攻围秩序法阵」的他们为对手,光凭魔王圣歌队无法对抗。 「快走吧。必须赶快逃才行。」 「不、不行!没办法这么做哟!」 安妮斯欧娜一这么说,爱莲就露出困惑的表情。 「没办法是什么意思?如果待在这里,会被神族的士兵干掉喔?」 「因为安妮斯欧娜是从位在神界的艾莲欧诺露身上伸出的魔法线,经由神门和她连结在一起的……」 安妮斯欧娜让大家看了看从自己肚脐伸出的魔法线。只要以魔眼(眼睛)沿着这条魔法线看去,就知道是连到空间扭曲的位置──神门上。 「……你说的神门,是在这条魔法线中断的地方上吗?」 凭爱莲她们的魔眼,还无法认识到神门的存在。「狂爱域(garudo asuku)」虽然攻防都很强大,却没有强化魔眼。 「因为魔法线无法再伸得更长,安妮斯欧娜不能离开这里。所以,希望你们能将会施展『魔王军』的人带来这里!」 粉丝社的少女们露出伤脑筋的表情。而在她们迟疑之时,神的军队已经逼近到眼前。 『魔王圣歌队,请回答。魔王圣歌队,请回报状况。』 她们收到「意念通讯」。安妮斯欧娜看到那道魔力来自艾米莉亚。 「艾米莉亚老师,我们在敌阵发现到一名叫做安妮斯欧娜的女孩子。她自称是阿诺斯大人的使者。」 爱莲将方才跟安妮斯欧娜确认到的情报,逐一报告给艾米莉亚。于是她说: 『──我知道了。切断魔法线将安妮斯欧娜带到主力部队来,假如没办法,请把她留在那里。』 「咦……可是,她说这是与阿诺斯大人的联络管道……」 『或许是这样,但太可疑了。突然出现在敌阵,说不定是敌人的陷阱。目的也有可能是要引出会施展「魔王军」的术者。』 唔嗯,也是,会这么想不无道理吧。这里是战场。太过老实地相信来路不明之人,可能会尝到苦头。话虽如此,这下可伤脑筋了。 「……可是,我认为这孩子没有说谎……」 爱莲说。 『没有确证吧?』 「有!」 当场回答后,她接着说: 「因为这孩子有阿诺斯大人的味道!」 瞬间,艾米莉亚哑口无言。 『……味道……吗……?』 爱莲把脸埋在安妮斯欧娜身上使劲闻着。 「咦,那个……咦咦?」 安妮斯欧娜彷佛不知所措地叫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粉丝社众人将年幼少女团团围住,大家一起把鼻子凑了上去。 「真的吗,爱莲?我一点也……」 「那、那个……咦,那个……?」 安妮斯欧娜很困扰似的缩起头上的翅膀。 「啊啊……!这、这个高贵且崇高,蹂躏鼻子的暴虐气息……!」 「喂,闻到了吧?」 「嗯嗯,闻到了、闻到了!是压倒性的阿诺斯大人臭!」 「说什么阿诺斯大人臭,注意说法!要说余香,是余香!」 「最近一直在执行公务,有阵子没有闻到,所以立刻就闻出来了呢。」 「这孩子在不久之前,绝对和阿诺斯大人在一起哟。」 该说粉丝社的嗅觉还真是可怕吗? 「假如她见过阿诺斯大人,然后还能出现在这里,那就是伙伴了哟!因为她如果是会陷害我们的敌人,阿诺斯大人不可能会放过她,安妮斯欧娜应该无法来到这里。」 少女们相互点头,以做好觉悟的表情举起棒子。 「艾米莉亚老师,我们不会离开这里。」 「因为她肯定是阿诺斯大人为了我们所送来的孩子。」 「我认为必须要守护住她。」 黏稠黑光覆盖住八人。彷佛在呼应她们的意念,「狂爱域」疯狂般地激昂起来。不过,实际不只如此。她们就像要积蓄意念一样,再次把脸埋在安妮斯欧娜身上,深呼吸一口气。 「……啊呜呜……」 安妮斯欧娜发出细如蚊鸣的声音。紧接着,黑色光芒变得更具黏性,宛如泥巴般黏稠。 「以间接拥抱──」 「「「骗你的狱炎歼灭炮────!」」」 八根棒子突刺出来。上头喷出的黏稠黑光模仿太阳,朝逼近而来的神的军队发射出去。可是,黑光太阳在侵入他们结界的瞬间变成了石头。远距离的魔法炮击全数被术兵神的魔法挡下,无法造成伤害。话虽如此,要是向前接近,就会沦为「攻围秩序法阵」的饵食。即使是神族弱点的「狂爱域」,相较于人数占优势的军队,还是差了一点吧。 「我们才不会输呢!」 「只要争取到时间──」 「就能够守住!」 粉丝社少女们连续发射「狂爱域」的太阳,澈底牵制。就算魔法炮击会被变成石头,也不是无条件的。只要打倒维持结界的术兵神,形势应该会一口气逆转。 神的军队不打算强行突破,慎重地一面让「狂爱域」无效化,一面破坏石头,一步一步缩短距离。紧接着,他们开始展开要将少女们包围起来的阵形。 「……再这样下去……」 退路遭到断绝。这同时也意味着「攻围秩序法阵」完成。 「可是不能离开这里啊……!」 只要构筑起包围的阵形魔法阵,他们就能充分发挥数量优势,在转眼间歼灭掉粉丝社吧。少女们不死心地持续魔法炮击。就在这时,神的军队一口气加速,穿越了炮击。 「爱莲!快攻击前头的神族!要是被包围就完蛋了哟!」 「我知道……但太快了……!」 就在神的军队以高速冲过炮击,打算发动「攻围秩序法阵」时,带头冲锋的剑兵神们接连燃烧起来。那是「圣爆结界灭(ji fuaizen)」,是利用「圣域」形成的魔法结界。敌人只要踏进隐藏在地下的结界,就会被神圣的爆炸火焰吞噬。 「一定会采取包围阵形,就像在说自己想中陷阱一样。」 出现在爱莲她们前来的方向上的,是艾米莉亚率领的亚杰希翁军主力部队。 「发射魔法炮击,将敌人引诱到『圣爆结界灭』的位置上加以击破。实力虽是对方占优势,只要『攻围秩序法阵』发动,就是数量的较量。就以人数一口气击溃他们吧!」 「「「遵命!」」」 亚杰希翁军约有八百名。假如正面对决,无论如何都不是神的对手,但艾米莉亚巧妙运用「圣爆结界灭」,让他们陆续落入爆炸火焰的陷阱之中。 要是不以包围阵形攻击,就无法对抗魔王圣歌队的「狂爱域」;要是在包围后发动「攻围秩序法阵」,数量占优势的亚杰希翁军就反而会变得有利。陷入危机的人类团结一心,使得「圣域」的力量更为强化。 然而就算这样,也只能勉强和一百名左右的神的军队势均力敌,而且仅限出其不意的短期间内。他们一下子就被逆转了。 「爱莲同学!」 艾米莉亚以「飞行」与粉丝社她们会合。 「还真是拿你们这些学生没办法耶。」 她与爱莲抱在怀中的安妮斯欧娜对上视线。 「只要对她施展『魔王军』就好了吧?」 「……是这样没错,可是,艾米莉亚老师方才不是说这也许是神族的陷阱……?」 爱莲问。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总不能对你们见死不救。是不是陷阱,只要确认过就知道了。我要是出了什么事,请立刻把我绑起来。」 艾米莉亚这么说完,就对安妮斯欧娜施展「魔王军」,与她连起魔法线。 『哇~喔,艾米莉亚老师很帅喔!』 「……这个声音与魔力……艾莲欧诺露同学……?」 在连上魔法线后,艾莲欧诺露的声音就经由「意念通讯」传达给艾米莉亚。 『就是这样,安妮妹妹说的是真的喔!我们正在神界寻找那个日蚀的元凶,能请你们想办法死守住这个联络管道吗?』 艾米莉亚露出凝重的表情。 「……如果是陷阱还比较好啊……现在交战中的神的军队虽然不达一百名,但是敌方主力部队光是能确认到的就有五千名。只要这些兵力有一成过来这边,我们就毫无胜算……」 『嗯~那边就不能靠艾米莉亚老师的智慧想想办法吗?雷伊弟弟他们也在那边吧?』 「他目前正在出现于盖拉帝提南方的神门那边交战中。战力不足是怎么样也没办法。」 艾米莉亚以严肃的表情沉思。然后,她这次向其他地方发出「意念通讯」,其地点是盖拉帝提。 「勇议会,请回答。我是艾米莉亚。」 通讯立刻就连上了。 『我是勇议会会长洛伊德。撤退完毕了吗?』 「没有。魔王阿诺斯建立了与神界的联络管道,那颗太阳果然是神族所为的样子。为了摆脱这个危机,必须守住在敌阵建起联络管道的一名叫做安妮斯欧娜的少女。请允许使用圣明湖,以及恳请勇者学院出阵。」 『……这是怎么回事?』 『快说明清楚,艾米莉亚。』 对于勇议会议员们不得要领的询问,艾米莉亚叹了一口气。然后,她尽可能快速地说明了情况。听完她的说明,会长洛伊德说: 『……我明白情况了。但能通融的战力,最多就是剩下的三个中队。勇者学院与圣明湖必须用来封杀画在天上那个太阳的魔法术式,现在不能动用……』 『啊~这么做一点意义也没有喔。那不是你们有办法对付的魔法。』 艾莲欧诺露一介入对话,洛伊德就困惑地反问: 『……你……是何人?』 『我是魔王大人的部下喔!「破灭太阳」莎洁卢多纳贝是连两千年前的魔族都能毁灭的力量,你们就连要接近那片空域都办不到喔。而且,这次还是比当年更加强大的日蚀。』 『可是……在魔法发动之前的现在,是一点魔力也感受不到……只要动作快,应该就能阻止……』 洛伊德的判断绝对算不上是错误的──只要扣除他丝毫感受不到莎洁卢多纳贝的魔力太过庞大这一点。这就跟我转生之后,这个时代的魔族感受不到我的魔力一样,同样的现象如今就发生在「破灭太阳」与勇议会之间。 『要是魔王会去阻止,倒还可以理解,但事情真是如此的话,那么他亲自来向我们请求才符合道理吧?』 『确实,居然连亲自过来都不肯。虽然想跟迪鲁海德建立友好关系,但总是单方面地答应要求,也会关系到我们的面子。』 『只不过,这可是那个魔王说的。我认为有考虑的价值。』 『话虽如此,我们也不是一点法子都没有。我方明明就没有要求,却跑出来多管闲事也不太对吧?』 『这话会不会说得太重了?可不能忘了他至今以来所付出的努力啊?』 『话虽如此,我方光是要对付神的军队就自顾不暇。如果要派援军过来也就算了,但要我们单方面分出战力……』 『假如魔王没有多嘴,我们早就撤退完毕了。这就只是在徒然增加损害不是吗?』 『不管怎么说,都想请他以正式的文件提出请求。』 议员们接二连三提出意见。 『各位,我明白大家没有余裕,但请冷静下来。迪鲁海德的魔王至今为我们带来许多恩惠,就连成立勇议会,追根究柢也是多亏了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因此大家不能漠视他的意见吧?』 在洛伊德这么说完,议员们尽管不情愿,还是让步了。话虽如此,抱怨声还是不绝于耳的样子。 「……这里可是在战场上啊……」 不让勇议会听见,艾米莉亚低声嘀咕。看样子勇议会还在争执呢。在这种尚未决定好有事之际要如何决定方针的事态,要说没办法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但也差不多希望他们能下定决心了。 『……抱歉,艾米莉亚学院长。我这边也自顾不暇……』 洛伊德以只有艾米莉亚能听到的加密通讯说。 「就算道歉也无济于事。至少请将这件事交给我全权处理。雷伊同学……请勇者加隆出阵也无所谓。」 『这……可是……』 「如果袖手旁观,就只会让亚杰希翁的人民死去喔。」 持续保持沉默。就算是一时性的,还是无法将实权交到魔族手上吧。还真是和平,他们在考虑事后处理的问题吧。明明就不知道还会不会有那个事后。就连他们在争执的期间,人类的士兵也被神刃贯穿。 『啊~我已经明白了喔。既然如此,我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保护安妮妹妹的好处。』 艾莲欧诺露一大声说道,安妮斯欧娜就同时展开翅膀。被耀眼光芒笼罩后,羽毛与魔法文字从上头飘落。好几颗圣水球构筑起来,散发着淡淡光芒的羽毛飘入其中。这些圣水球眼看着开始化为少女的模样,诞生出两百具「仿真纪律人偶」。 「咦……这是……?洁西雅同学……?」 艾米莉亚茫然看着「仿真纪律人偶」。大概是被她们的外貌与魔力的强大吓到了吧。 『上吧。』 两百具魔法人偶借由飞驰一般的速度与亚杰希翁军会合后,就拔出圣水剑一齐冲向神的军队── 16【蜡制翅膀】 亚杰希翁在不过数分钟的交战下全线崩溃,伤兵持续增加。在艾米莉亚的指示下,代替一齐后退的人类士兵维持前线的,是艾莲欧诺露产生的魔法人偶们。 「仿真纪律人偶」在眨眼间就把神的军队砍倒在地,将他们的阵形从中间一分为二。然后,他们冲向部队后方的术兵神多尔佐克,将他一刀两断地斩杀。在这瞬间,保护神的军队的结界消失了── 『爱莲妹妹,你们就趁现在喔!』 配合艾莲欧诺露的呼喊,魔王圣歌队举起阿诺斯棒棒。 「「「骗你的狱炎歼灭炮────!」」」 黏稠的「狂爱域」太阳接连落下,将神的士兵一扫而空。在阵形崩溃、丧失防止魔法炮击的手段后,神的军队已毫无胜算。或许认清到这件事了吧,他们立刻转为撤退。就像退潮似的,神族从她们眼前离去。对于意想不到的胜利,让甚至做好赴死觉悟的亚杰希翁军士兵们激昂欢腾。他们高兴到竭尽全力发出胜利的欢呼。 艾米莉亚没有大意,指示士兵们确认有无伏兵。只不过,看来不用担心此事的样子。 「──话说,要是能做到这种事,就算不用我们保护也没问题不是吗?」 艾米莉亚以「意念通讯」向艾莲欧诺露问道。然而,她没有立刻得到答覆。 「艾莲欧诺露同学?」 「不行!这招其实不能用喔。因为艾莲欧诺露光是建立联络管道,负担就很重了。如果还从神界施展『仿真纪律人偶』,身体会撑不住哟!」 面对安妮斯欧娜强烈的控诉,使得艾米莉亚只能被她的气势压倒。 『……不行啦,这件事要保密喔。假如知道「仿真纪律人偶」能成为战力,大家的士气会上升,而且也会比较容易说服勇议会吧……』 艾莲欧诺露有点痛苦地说。神界也有一千具「仿真纪律人偶」,而这些是为了维持魔法线所必要存在的战力。倘若连在地上都必须施展「仿真纪律人偶」,就会超过十万仿真根源的上限。尽管就如安妮斯欧娜所说的负担太重,现在还不能让她休息。 「……对不起……」 安妮斯欧娜沮丧地缩起头上的翅膀。 『不要难过啦,我没有生气喔。』 艾米莉亚板起脸来,向勇议会发出「意念通讯」。 「呼叫勇议会,我是艾米莉亚。在魔王军的支援下,目前已经击退神的军队了。我要在这里设置据点,作为盖拉帝提的防卫网。可以吧?」 『击退……?哦哦,击退吗!真不愧是艾米莉亚学院长,你做得很好。诸位议员也没有意见吧?』 洛伊德向各议员进行确认。既然都击退了敌人,众人似乎也不会有意见了。 『就交给你了,艾米莉亚学院长。』 『那么圣明湖与勇者学院的事呢?』 『……这就再讨论吧……那不是能立刻解决的问题……』 洛伊德一答覆,平原就微微变暗。只要仰望天空,便可以发现「破灭太阳」再度缺损了。日蚀正在持续进行。 『既然击退敌人,也空出时间了,剩下的事就等到盖拉帝提再谈吧。就这样了。』 「意念通讯」被切断了。艾米莉亚大大地叹了口气。 「……到底有多无能啊……真是受不了……」 看来她过得挺辛苦的呢。不过,眼下没有余裕能够太从容,再说还想知道地上的动静。 『──嗯?嗯嗯。我知道了喔。』 艾莲欧诺露回应我发出的「意念通讯」。要是能直接与地上联络,就简单多了。不过也罢,没办法要求太多。 「怎么了吗?」 艾米莉亚问。 『阿诺斯弟弟说他想知道地上的状况。你知道迪鲁海德的状况吗?』 「如果是这样,雷伊同学他们还比较清楚喔。因为我得应付亚杰希翁的笨蛋们,已经分身乏术了。」 『哇~喔,艾米莉亚老师。你是不是积了不少怨气啊?』 于是,艾米莉亚再度叹了口气。 「他们一个个都是好人呢。」 她眼神呆滞地开始骂道: 「但是那些人,为什么人数一多起来,就会说起蠢话来,真是意义不明。而且还和平痴呆过头了。难道以为他们就不会死吗?既然出事时这么无能,那闭上嘴巴不就好了。」 『啊~我懂,我懂喔~老师你冷静点。』 在被艾莲欧诺露安抚之后,艾米莉亚一脸尴尬地小声说:「请忘记吧。」然后,她这次向其他地方发出「意念通讯」。 「雷伊同学、米莎同学,等战局稳定之后,请立刻联络我。由于魔王阿诺斯有找,所以请尽快。」 对于那一头的答覆,艾米莉亚用三言两语简单说明状况。 「这样啊,耶鲁多梅朵老师也会来。我明白了。」 艾米莉亚转向粉丝社的少女们,向她们与军队的队长说: 「我要先回盖拉帝提一趟,现场就交给各部队长与魔王圣歌队。一旦发现敌迹,请立刻向我回报。」 「知道了。」 「「「遵命。」」」 艾米莉亚画起「转移」的魔法阵。在从指尖注入魔力后,她的视野就染成纯白一片。 『艾米莉亚老师,你学会「转移」了啊。』 「勇议会的工作,外加上学院的业务与排除敌对势力﹔假如以飞行移动,即使有再多身体都不够用。由于还不熟练,所以能去的地方还很有限就是了。」 下一瞬间,能看到王都盖拉帝提的大门与圣明湖。 「我要在这里与雷伊同学他们会合。」 她这么说完,就朝圣明湖的方向走去,在略高于湖面的位置上,以圣水画着巨大的魔法阵。以这个时代的人类来说,那是规模相当大的魔法。大概是位在湖里的术者们,以「勇者部队(asura)」将魔力集中在一人身上画出的吧。圣明湖中能看到好几道身穿勇者学院制服的人影。考虑到勇者学院出阵一事遭到否决,或许可以认为学生们全在这里。 『嗯~?这是在做什么啊?感觉好像是以前在勇者学院学过的术式……?』 「长距离结界魔法『圣刻十八星(reiaktsu)』。简单来说,就是让圣水飞到远方,在远处构筑结界的魔法。」 艾莲欧诺露就像想起来似的发出「啊~」的一声。就术式看来,「圣刻十八星」正瞄准着天空。 「据说勇议会决定用这个『圣刻十八星』,封印那颗浮现在天上、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太阳。」 语罢,就听到「咯咯咯咯」的笑声。在艾米莉亚的正后方、伴随笑声转移过来的,是个头戴大礼帽,手持手杖的魔族──炽死王耶鲁多梅朵。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他哈哈大笑,然后狂笑,持续笑。 就这样笑个不停。 『耶鲁多梅朵老师,你突然冒出来一直笑,让人完全摸不着头绪喔!』 「哎呀哎呀,魔王的魔法。你方才也听到了不是吗?居然想用蜡制的翅膀接近太阳,咯咯咯!轻率、轻率,再多补上一句轻率啊!他们难道打算以无知、无谋且无力的三拍子,跳一段无能的华尔滋吗?」 无视哑口无言的艾米莉亚,炽死王将手杖缓缓举起,指向「破灭太阳」。 「那是两千年前,强壮的魔族们抱持毁灭的觉悟挑战,在将魔王与其右臂送进去后,才总算让它殒落的『破灭太阳』莎洁卢多纳贝。而且现在还散发出比当年更加可疑的气息。」 耶鲁多梅朵一脸愉快地扬起嘴角。 「就放弃吧。你们别说是封印,就连那片天空都抵达不了。你们现在能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 他旋转手杖,猛然指向艾米莉亚。 「就是竭尽全力地准备逃跑啊。」 「──就算是我们,假如办得到,也想这么做。」 圣明湖里浮出一名蓝发戴眼镜的男子,他是勇者学院的学生雷多利亚诺。 「可是我们毕竟不是能反抗勇议会决定的身分。他们恐怕不会有舍弃人类的堡垒──王都盖拉帝提逃跑的念头吧。」 「说到底啊~」 穿着深红色制服的金发少年出现。那个人是海涅。 「明明看到,就知道那是不可能对付得了的东西,但他们的魔眼就连魔力都感受不到,简直就是在搞笑对吧。」 接着,红发男子莱欧斯从湖里走上岸。 「而且老实说,我已经想逃了啊。但我们要是逃了,盖拉帝提的人们就无法得救。」 尽管三人都在抱怨,他们都带着早已下定决心的眼神。或许很中意这一点吧,炽死王咧嘴一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样啊、这样啊。也就是你们知道这并不可能啊。只不过,要不靠魔王让那个殒落,只能倚靠奇迹了喔。对吧,勇者加隆?」 耶鲁多梅朵一转身,雷伊与露出真体的米莎就在那里出现。他们刚转移过来。 「阿诺斯来得及吗?」 雷伊转向艾米莉亚问道。 『德鲁佐盖多与艾贝拉斯特安杰塔被藏到神界的某处,目前正在寻找途中喔。假如找到了,应该能让破坏神与创造神的权能丧失效力。不过,他说如果能在那边阻止「破灭太阳」,那就再好不过了。』 艾莲欧诺露将我的话语经由「意念通讯」传达过去。 『还有,他想知道地上现在的状况喔。』 听到这句话,耶鲁多梅朵就开口说明: 「据说精灵的住所也出现了几道神门。魔王的右臂正和精灵之母大精灵一起,率领着精灵到处讨伐那些家伙。迪鲁海德各地也出现了神的军队袭击城市;地底大致上也正面临同样的状况。」 除了现在艾莲欧诺露她们所在的极光神殿之外,还有其他生产神的军队的场所,藏在神界的某处吧。 让「破灭太阳」浮现在天空,他们一口气开始进军。他们大概打算借由袭击无力的民众,让我们无法准备殒落「破灭太阳」的战力吧。然后等时机一到、迎来日蚀之后,就会有更大的危机袭击地上。 「依我的判断,顶多只能凑出四艘飞空城舰吧?这就只能请你们两人过去了,好吗?」 耶鲁多梅朵将手杖指向雷伊与米莎。 「以灵神人剑斩断『破灭太阳』的宿命吗?」 「好啦、好啦,就算是传说的圣剑,也不一定能这么刚好地斩断吧?那不是魔族的东西,而是神力。」 炽死王在看向雷伊后,他就一如往常地露出从容的微笑。 「如果只能斩断,我会斩断喔。假如破坏神不在里头,应该会比阿诺斯让『破灭太阳』殒落的时候来得轻松吧。」 「咯咯咯,真不愧是勇者。不这样怎么行呢。」 耶鲁多梅朵朝艾米莉亚与雷多利亚诺他们看去。 「再来只要某处的家伙们,别拍着蜡制的翅膀在太阳附近晃来晃去就好了呢。」 「不管大人物们怎么说,我们都不打算妨碍喔。」 莱欧斯一回答,耶鲁多梅朵就用手杖指着他的脸。 「太棒了、太棒了,太棒了不是吗?即使反抗权力,也要做好应尽的职责。咯咯咯,这不是相当能干吗?」 炽死王让手杖飘在空中,夸张地拍起手来。 「贤明的勇者啊,都这种时候了,就来协助我们吧。根据用法的不同,蜡制的翅膀也能派上用场。」 「如果能帮上忙,我也想帮啊。」 「……坦白讲,不知道勇议会会怎么说呢……」 雷多利亚诺说。 「咯咯咯,无所谓、无所谓,无所谓不是吗?笨蛋说的话就无视吧。反正即使照他们说的去做,失败了也会把责任推卸给你们喔,懂吗?然而,只要拿出成果来,你们就是英雄。万一被问罪的话,就来魔王学院吧。」 我会好好照顾你们──耶鲁多梅朵有如这么说似的笑着。他或许对勇者的魔法感兴趣了也说不定。 「在最糟的情况下,我们即使遇到那种事也无所谓啦。」 海涅这么说,同时三人看向艾米莉亚。 「别在意无聊的事。请你们为了活下去,做出最大的努力。要是死了,一切就到此为止了。」 艾米莉亚留下这句话便迈开步伐。 「老师要去哪里?」 在米莎询问后,艾米莉亚微微转头说: 「去和笨蛋们谈谈。」 17【魔王的弟子】 枯焉沙漠── 我坐在以「飞行」浮起的暗棺上,飞下沙之阶梯。周围的外墙有时会像海市蜃楼般朦胧扭曲,是因为这里是波罗的水井。在将安纳海姆装进我现在坐着的「永劫死杀暗棺」后,我一面与艾莲欧诺露进行「意念通讯」,一面进到这个水井里。大概是为了躲避安纳海姆吧,波罗的孩子们已不见踪迹。我尽管向迪尔弗雷德发出「意念通讯」,却不知为何没有回应。 在没人带路的情况下,我朝有点错综复杂的水井深处前进。终于抵达阶梯尽头后,能在眼前看到白色的沙地在燃烧。就跟外头的沙漠一样,纯白火焰从沙上升起,飞舞着无数的淡淡火星。这些火星宛如被吸引一般聚集在一点上,往沙地中央的绀碧绿洲聚集而去。 接触到水面的火星消失。也就是应该前往树冠天球的火露之火,在这里变成了水吗? 能听到快乐的嘻笑声。在绿洲的周围,波罗的孩子们在互相泼水嬉戏,深化神迪尔弗雷德独自伫立在远离他们的位置上。他正在以「深奥神眼」直直窥看着绀碧绿洲。 「看出什么来了吗?」 纵然我从身后搭话,迪尔弗雷德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没用的啦。那个深化神大叔说他要稍微想一下后,就变得完全没有反应了。」 穿着破布的波罗少年──韦德向我搭话。唔嗯,也就是陷入沉思了吧。迪尔弗雷德的身体虽然一动也不动,「深奥神眼」上却聚集了惊人的魔力。大概是太过埋首在思考之中,听不进其他事情吧。 「这里就是波罗诞生的场所吗?」 「哗啦──!」 韦德跳了起来。 「是像这样从那个绿洲里浮上来的喔。很帅吧?」 他一脸自豪地说。迪尔弗雷德窥看着火露之火消失,并让波罗诞生的绿洲深渊。看来先等他得出答案会比较好的样子呢。 「话说回来,不适任者大叔。这是什么?」 韦德靠近我坐着的棺材,定睛看着。 「你是从哪里得知我是不适任者的?」 「深化神大叔说的喔。然后,这是什么啊?」 韦德「叩叩叩」敲着棺材。 「是安纳海姆的棺材。」 「唔啊啊啊啊啊啊!」 韦德惊慌失措地高速后退。 「你、你……你居然把他带来了吗!是打算对我们波罗做、做、做什么?」 「你无须害怕。他已经死了喔。」 「咦?」 韦德露出蠢脸后,战战兢兢地再度靠近。 「杀掉安纳海姆了吗?不适任者大叔你?」 「根本轻而易举。」 「可是,这家伙就算毁灭了也会复活喔?虽然我也没毁灭过就是了。」 韦德一脸愣然地看着我。 「所以我让他在这副棺材里持续不会终结的死。只要死没有结束,也就不会毁灭。也就是不会抵达作为他领域的终焉。」 「真的假的啊……虽然完全听不懂,但不适任者是很厉害的大叔呢。超~帅的!」 大概是安心了吧,韦德猛然跑来「叩叩叩」地敲着暗棺。 「居然让我们这么害怕!活该,你这死不掉的安纳海姆!可别瞧不起波罗啊!」 唔嗯,很像小孩子会有的反应呢。不过,安纳海姆曾说过他不知道波罗的存在。 「你们之前见过安纳海姆吗?」 「才没见过面喔。毕竟这家伙要是在枯焉沙漠发现到活着的家伙,就会立刻想杀掉对吧?要是遇到,可是会死的。」 如果是终焉神那种个性,这一点也不奇怪呢。 「你们是怎么逃过他的?对上安纳海姆,就连要躲藏都不容易。」 「嘿嘿~!只要逃进这个水井里头,看在安纳海姆眼中,波罗的聚落就只是一般的海市蜃楼。这是波罗的智慧喔。很厉害吧!」 波罗的智慧啊……到底是谁给他们的呢?尽管不曾见过,却很清楚安纳海姆的事情这点也是,怎么样都不觉得他们是偶然诞生的。 「那么,终焉神有注意到波罗的孩子们存在吗?」 「我想他大概不知道喔!说不定曾经稍微感到不太对劲,不过根据我的预想,那家伙是个笨蛋。」 他的说法让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你猜对了呢。」 假如真是如此,安纳海姆会过来这里,就是想把闯入枯焉沙漠的迪尔弗雷德赶出去吧? 「喂,不适任者大叔。」 像要吸引我的注意力一样,韦德「叩叩叩」地敲着棺材。 「收我为弟子吧!」 「哦?」 我一将视线望向韦德,他就接着说: 「能教我这个棺材的作法吗?要是能将安纳海姆打飞,就连在外头也能自由走动,可以去各式各样的地方吧?我想要去外头的世界!」 「你到外头想做什么?」 「因为外头很厉害吧?有各式各样的东西,许许多多快乐的事,我想要见识这些!毕竟枯焉沙漠里什么都没有啊。」 波罗少年就像个孩子似的,以大动作的肢体语言向我诉说。 「外头长什么样啊?不适任者大叔在旅行对吧?那么你一路上应该看过各式各样的东西吧?就教教我啦!」 韦德连珠炮似的问个不停。 「唔嗯,哎,虽说是外头,也是各式各样。你们诞生的枯焉沙漠,是树理回庭园达库卡达德的一部分。树理回庭园还有其他三个神域,而外头存在大量无数的神域。人们称那里为众神的苍穹,是神族们的国度。只要穿过神界之门,还有我诞生的魔族国度,以及人类的国度。」 我以魔力粒子创造出立体地图,将众神的苍穹与地上展现给他看。 「这个聚落就在这里。」 于是,韦德两眼闪闪发光地死盯着地图不放。 「好厉害!世界居然这么大啊!好厉害!」 在兴高采烈地注视完地图后,韦德猛然转头。 「喂,不适任者大叔。收我为弟子啦。然后,也带我到外头的世界去!」 「那我就教你一个魔法吧。」 我缓缓画起魔法阵。魔力粒子聚集起来,暗棺「永劫死杀暗棺」出现。 「你模仿看看──假如你想当我的弟子。」 接着,韦德有样学样地操作魔力。才能相当不错,能像呼吸般的控制魔力。他画起跟我一模一样的魔法阵,魔力粒子开始聚集。然后,「永劫死杀暗棺」就出现在那里。 「哦?」 「怎样!我能做到吧!毕竟我可是长老呢!是很厉害的喔!」 尽管不觉得他是一般人类,居然只看过一次就能完全模仿「永劫死杀暗棺」,真是越来越无法理解了呢。是谁,又是为了何种目的生出波罗的?会因为他们出现在达库卡达德,而发生什么事? 「喂!快说点什么啊,不适任者大叔!不行吗?」 「没什么,我在佩服你的才能很了不起。」 于是,韦德露出一脸得意的表情。 「那你会收我为弟子吧?」 「我会考虑,但我还有一些正事要做。就算要收你为弟子,也要等到事情办完之后。」 「何时会结束?一小时之后吗?」 韦德跳上飘浮的「永劫死杀暗棺」问道。 「咯哈哈,别这么急。总之得先等迪尔弗雷德从思考的深渊之中回来呢。」 紧接着,一道认真的声音传来。 「你打倒安纳海姆了吗,不适任者?」 我将视线望去后,就见迪尔弗雷德只将脖子转了过来。 「居然迫使终焉之神处于不会终结的死亡之中。就像让作为神的此身,将恐怖变成已知一样。」 「就算祢一脸认真地这么说,看起来也不像吓到了喔,迪尔弗雷德。」 我让暗棺飞近深化神。 「然后呢?看到深渊了吗?」 迪尔弗雷德再次转向绿洲。 「这些水将火消失之后剩下的火露聚集起来,变换成了生命。波罗的孩子们似乎在一点一点地持续增殖的样子。很显而易见地,本来应该在这个枯焉沙漠里循环的火露被偷了。」 「是谁偷的?」 「既然构筑在枯焉沙漠里,首先要怀疑的对象就只会是终焉神安纳海姆。」 「原来如此。」 我以「飞行」飘浮起来,从暗棺上下来。 「下来吧,韦德。」 「哇、哇!」 韦德连忙跳下正要立起的「永劫死杀暗棺」。棺材立起,插在沙地上。 「持续着死亡的终焉神,就像走马灯一样作着『羁束项圈梦现』的恶梦。我就将那个梦连到这里来,直接与他对话吧。」 当我将魔力送进「永劫死杀暗棺」后,棺材上的小窗开启。安纳海姆露出来的脸,就在下一瞬间睁开眼睛。 「……无聊的恶梦……」 安纳海姆在看到韦德与波罗的孩子们后,脱口说: 「枯焉沙漠里不可能有我安纳海姆不知道的生命存在。」 「很不巧,这可是现实喔,终焉神。我有点事情想要问祢,暂时在恶梦里重现现实。」 我这句话令安纳海姆蹙起眉头。 「安纳海姆,身为枯焉沙漠之主的祢反抗秩序,让波罗的孩子们诞生──这个状况是让我如此推测的事由。」 深化神迪尔弗雷德投以彷佛在窥看深渊的神眼(眼睛)望去说: 「为何祢身为树理四神,却扰乱了秩序?」 「你想让我安纳海姆蒙受不白之冤吗,该死的蠢货?」 「永劫死杀暗棺」发出「喀答喀答」的声响振动起来。 「枯焉沙漠的生命,就让我在爬出这里之后屠杀殆尽吧。」 暗棺惨叫似的嘎吱作响。明明就连如今这一瞬间都还在持续着死亡,该说真不愧是终焉神吧。 「好啦,就来确认这句话有多少是真的吧。」 棺材的小窗「啪答」一声关上,让安纳海姆安静下来。然后我控制「羁束项圈梦现」,让他作了新的梦。 「……唔嗯,原来如此。我让他作了想要的梦的后续,不过他在离开棺材后,就毁灭掉波罗的孩子们与这个水井了呢。」 迪尔弗雷德交握双手陷入沉思。 「虽然掌管这个神域的是安纳海姆,要说那个顾前不顾后的男人会演出这么精采的表演欺骗我们,也让人无法接受。」 「然也。你的意见有参考的价值。」 「波罗的孩子们只要躲进这个水井里,就能让安纳海姆发现不到他们。也就是说,这里有终焉神的神眼(眼睛)无法看穿的机关。」 「然也。」 迪尔弗雷德点头同意。 「转变会凌驾终焉。倘若是转变神盖堤纳罗斯,这就是有可能的事。」 18【诞生神与转变神】 树冠天球── 盖堤纳罗斯演奏的转变神笛音色,响彻在球状的夜空之中。转变神如歌唱般说: 「变换吧、替换吧。来吧,交换吧。宛如夜晚一般,有时彷佛阴晴不定的秋季天空。」 温泽尔站着的巨大树枝,在转眼间化为树叶飞散。树冠天球的树枝全数渐渐化为树叶,让他失去了立足点。 「祢将会往天空坠落。啊啊,这片变化无穷的天空没有尽头,终点永远不会到来。」 温泽尔的身体往天空坠落。他就像顺从伊迪多罗艾德转为激烈的曲调一样,头下脚上地落下。树冠天球的四面八方全是天空,平时应该会通往枯焉沙漠或是大树母海,但现在不论怎么坠落都无法抵达。这是因为天空转变,变得与原来截然不同了。温泽尔的身体只能一直坠落,不停地加快速度。 「我的秩序是转变。如果敌不过祢的秩序,只要转变成敌得过的秩序就好。」 曲调再度转变,这次演奏出让人联想到苍郁森林的音色。于是在盖堤纳罗斯眼前,飞散的树叶渐渐变化为手杖的形状,一把前端画着螺旋的木杖形成。那个螺旋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 「怎样啊~迪尔弗雷德的深化考杖博斯图姆?是祢不擅长应付的秩序哟。」 当盖堤纳罗斯再度演奏起曲调,飞散的树叶就接连变成螺旋之杖。一百把深化考杖博斯图姆跟着温泽尔一块儿坠落,将他的周围团团围住。 「是什么来着啊?迪尔弗雷德擅长的那招?我想想,深渊……对对对,是深渊草棘。」 伊迪多罗艾德的音色充满寂静与静谧。浮空的螺旋之杖画出魔法阵,显现出不用魔眼(眼睛)凝视就看不见的极小棘刺。 「好啦,歌唱吧。」 伴随着逐渐高昂的曲调,一百根棘刺朝温泽尔猛烈射出。尽管速度不怎么快,然而在无法施展「飞行」的树冠天球里,丧失立足点的温泽尔无法避开来自全方位的攻击。 他举起绀碧之盾防御,但是那些小棘刺轻而易举地贯穿过去,刺穿温泽尔的神体。 「没用的啦~迪尔弗雷德曾经说过吧?那些棘刺会深深刺入万物的深渊之中。」 「……说得……也是呢……」 温泽尔被一百根棘刺贯穿神体,有点痛苦地回道。 「……不过,要有迪尔弗雷德那双能窥看深渊的神眼(眼睛),才算得上深渊草棘……如果要借用他的说法,就是在万物的深渊里,都存在仅此一点的要害。如果刺中那个要害,不论是如何渺小的刀刃,都能让那个深渊瓦解……」 温泽尔把手伸向自己的身体,一面画着魔法阵一面说: 「即使像祢这样随心所欲地乱枪打鸟,也只能刺出小伤口。」 在将魔力注入魔法阵后,温泽尔的腹部便淡淡发光,从那里陆续冒出小棘刺。 「醒过来吧,我可爱的孩子。」 小棘刺在光芒的笼罩下化为种子,在破壳发芽后以惊人的速度成长,眨眼间就长成巨大的大树。数十棵树木在树冠天球里伸根展枝,开始将这片没有尽头的天空覆盖起来。 「虽说是深渊草棘,追根究柢可是树冠天球的树叶。让转变的秩序进到我的胎内,是祢大意了,盖堤纳罗斯。」 眼看树冠天球恢复成原本枝叶相叠的模样。 「是这样吗~?不论多少次,我都会让祢往天空坠落。这里可是我的神域哟~」 盖堤纳罗斯再度将转变神笛凑向嘴边的瞬间,温泽尔投出的绀碧之盾阿芙罗海伦就将神笛打飞了。 「……这样行吗?居然把重要的盾牌丢出去~」 盖堤纳罗斯把手伸向在空中飞舞的神笛。 「休想得逞!」 温泽尔投出好几根从身上拔出的棘刺。盖堤纳罗斯的右手尽管被这些棘刺刺中,却毫不在意地用那只手握住转变神笛。然后,翠绿之风立刻进到笛中,演奏起曲调。 「真~是遗憾呢。祢想让树芽在我的体内成长吧?不过就跟祢看到的一样。」 风从他的体内倏地窜出,保护他似的卷起漩涡。 「已经变回风除掉了哟。」 「除掉的,是祢转变出来的深渊草棘对吧?」 温泽尔倏地伸出指尖后,盖堤纳罗斯的表情就扭曲起来。他被棘刺刺中的手臂上长出了树芽。 「……呃啊……!」 盖堤纳罗斯咬紧牙关,朝伊迪多罗艾德吹气。虽然演奏出平静的曲调,树芽却从他的手臂上越长越长,侵蚀着转变神。 「……这是……祢……」 「没错。投出的棘刺之中,只有一根是我重新生出的。不论祢怎么演奏曲调,新生的生命都不在祢的支配下。」 树芽一下子就成长茁壮,穿出盖堤纳罗斯的手臂。 「……啊啊……唔……唔……」 树根犹如要追求养分一样刺进他的神体。在将他五花大绑后,树根吸收起他的魔力。神笛从盖堤纳罗斯的手上滑落,跟着被树根缠绕起来。尽管他抵抗了一会儿,途中却像放弃似的倒下。 「啊~啊,是我输了。真没劲。」 转变神不太认真地说。 「所以呢?祢打算把我怎么样?杀掉吗?」 「我说过好几次了,我不是淘汰神。我只是要请祢暂时安分一点。」 「还很难说吧~?唉~随便啦。既然如此,反正闲着也闲着,我就哼着歌等着哟~」 纵然陷入绝境,盖堤纳罗斯还是说着轻佻的话语,然后真的哼起歌来。不知是因为被诞生神的树根束缚,还是本来就没有效果,那首歌没带有任何魔力。 温泽尔或许察觉到盖堤纳罗斯没有抵抗的意思了吧,他松了一口气。就在这时,花瓣翩翩落到了他的身边。 「劳泽尔。」 温泽尔一出声喊道,那片花瓣就变成农夫姿态的神──开花神劳泽尔。 「吓了我一跳喔。还想说树冠天球突然闹得天翻地覆,原来是祢和盖堤纳罗斯打起来了啊。没事吧?」 「我才要问祢有没有事呢。淘汰神要是再次来袭就大事不妙了。祢将祢的神域移往大树母海吧。」 『唔嗯,在这之前能请祢做件事吗,温泽尔?』 我以「意念通讯」向温泽尔说。 「什么事?」 『能就这样帮我搜寻一下树冠天球吗?盖堤纳罗斯有可能对安纳海姆的神域恶作剧,将火露夺走了。那里说不定有什么痕迹。』 「……对安纳海姆的神域……?好的……这我当然无所谓,不过你对要搜索的场所有什么头绪吗?」 『总之先搜索树冠天球与枯焉沙漠的边界吧。』 温泽尔点了点头说: 「劳泽尔,请在这边稍等一下。要是淘汰神现身了,请立刻呼叫我。」 他跳到从盖堤纳罗斯体内长出的树木树枝上。 「抱歉了,盖堤纳罗斯。我稍微借用一下祢的魔力。」 他一用指尖画出魔法阵,树根就吸收盖堤纳罗斯的魔力,让温泽尔搭乘的树枝开始成长茁壮。 「唔哇……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祢、祢果然想杀了我吗~?」 「这点程度才不会死。祢是个乖孩子,请忍耐一下。祢是树理四神吧?」 伴随盖堤纳罗斯的惨叫,树枝一个劲地飞快成长,以要突破树冠天球天空的气势,将温泽尔送向那片天空的尽头。不久后,能在一片漆黑的夜空中看到白烟飘荡。那是从枯焉沙漠升起的火露之烟,彷佛热霾一般朦胧飘荡。 那些原本应当化为风吹向树冠天球的火露,维持着烟的状态缓缓盘旋,滞留在这一带。 「……这是…………?」 温泽尔一面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一面让树枝朝那片烟雾伸去。在进到那片烟雾里的瞬间,本来朦胧的景象变得清晰。那里是宛如烟雾之城的内侧,与大树母海的极光神殿一样,里头充满无数的圣水球。虽然水球早就空了,火露之烟还是进到那些圣水球里,启动着某种魔法术式。 『明白吗?』 「……这是夺走火露,产生出神的术式吧……」 拥有诞生秩序的温泽尔,一眼就看穿了这一点。那些恐怕就是神的军队吧。不论是地上、地底,还是精灵界,都被他们侵略了。也就是说,神的军队是从这里送过去的。 「来吧。」 温泽尔一拿起树枝这么说后,树枝伸长的另一头就一口气缩短。伴随着「呜啊啊啊啊啊啊……!」的惨叫,转变神连同树根一起飞了过来。 「祢打从方才开始就有什么毛病啊?就不能让我好好哼歌吗?」 盖堤纳罗斯虽然这样抱怨,在看到眼前的圣水球后,就瞪圆了眼睛。 「请祢小心回答。盖堤纳罗斯,这是怎么一回事?」 尽管遭人厉声质问,转变神只是茫然注视着眼前的景象。 「……为什么……这种东西……会在我的树冠天球里……?」 盖堤纳罗斯露出惊愕的表情。 「这不是祢做的吗?」 「我讨厌无聊的问题。我可是树理四神喔。只会守护树理回庭园的秩序,丝毫没有理由夺走火露。比起我来,能在树冠天球做出这种事的,就只有祢不是吗,温泽尔?」 纵然盖堤纳罗斯怀疑他,温泽尔就只是轻轻带过。 「我也没有理由做这种事。」 温泽尔敞开双手发出魔力。圣水球的水眼看着被他吸收,一一消失。 「魔王阿诺斯,究竟是谁做出这种事的?」 『那么──照常理来想,会是夺走德鲁佐盖多与艾贝拉斯特安杰塔的家伙所为,只不过还不清楚那个人是谁。总之,先把盖堤纳罗斯带来枯焉沙漠吧。安纳海姆与迪尔弗雷德也在那里。』 深层森罗有米夏与莎夏在搜索。等调查清楚后,也立刻把她们叫来吧。 「我知道了。那我就立刻──」 话说到一半,温泽尔就像注意到什么似的转头看去。在广大室内的中央,有一道巨大的神门。温泽尔将他的神眼(眼睛)望向那道敞开神门的对面,他能看到地上的天空。 「破灭太阳」莎洁卢多纳贝已经缺了四成左右,日蚀的速度比想像中还要快。尽管这边也一点一点地逼近真相,距离找到德鲁佐盖多与艾贝拉斯特安杰塔还有一小段距离。即使找到了,也不一定能用寻常方法将两座城堡夺回。 毕竟是在我与米夏的面前夺走的嘛。看这情况,现在只能请雷伊他们争取时间了。 19【圆桌议场】 盖拉帝提,勇议会宫殿── 这里是将过去盖拉帝提王居住的王宫解体,搭建在其遗址上,提供议员们会谈的场所。在设置于这座宫殿里的圆桌议场里,会进行各式各样的讨论,决定亚杰希翁的方针与政策,是现在盖拉帝提的政治中枢。 不过,对于议会制这个崭新的政治结构,目前还处于过渡时期,作为其核心的勇议会也没有充分发挥机能。 「──所以正如我之前多次提到的!」 在圆桌议场上,艾米莉亚语气激动地向议员们说: 「『圣刻十八星』无法封印『破灭太阳』!那么做只会白白消耗勇者学院的人员与贵重的圣水!」 她恳切恭敬地说明了「圣刻十八星」与「破灭太阳」莎洁卢多纳贝的事情。可是,负责为亚杰希翁做出决策的议员们,却不肯改变要封死「破灭太阳」的方针。 「这不只是我,就连勇者学院全员,以及魔王学院的耶鲁多梅朵教师与暴虐魔王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也持相同的见解。」 对于艾米莉亚的说法,议员们以各自的表情陷入沉思。 「只不过啊,艾米莉亚学院长。」 其中一名议员西瓦尔说。他是治理亚杰希翁其中一个联邦国──罗格朗的王,长得一副居心叵测的样子。 「我明白『破灭太阳』是我们应付不来的大魔法了。就算如此,你的意思是说,肩负亚杰希翁的我们可以不做出任何对策,就这样置之不理也无所谓吗?」 「处理『破灭太阳』的对策,迪鲁海德已经在进行了。将会由亚杰希翁的英雄──勇者加隆带头处理。这样有什么好担心的吗?」 西瓦尔叹了口气。虽然他彷佛在说她不懂似的摇了摇头,却没有提出明确的反驳。 「罗格朗王,如果你有什么意见──」 「过去的英雄──」 另一道声音向艾米莉亚说: 「没错,是过去的英雄。罗格朗王想说的是这个吧?」 这么说的人,是治理博特鲁斯的王──恩里克。 「勇者加隆确实是神话时代的英雄,也深受民众信赖。但我们是为了摆脱旧有的亚杰希翁,而设立这个勇议会。不惜舍弃王的身分,也要为了国家、为了废止各式各样的特权,而来到这里──为了建立平等的社会。」 恩里克条理分明地说: 「象征平等与公平的勇议会,因为他是过去的英雄就给予特别待遇不太好吧?」 「我的意思是他拥有力量,完全没说要给予特别待遇。借由勇者加隆,打破逼近国家的威胁;我没有除此之外的其他意图。」 艾米莉亚毅然地说完,另一名王──治理内布拉希里尔的卡泰纳斯便说: 「我记得勇者加隆自称雷伊格兰兹多利,目前正就读魔王学院吧?他将来会成为治理迪鲁海德某地的魔皇对吧?」 「你的意思是,那件事和现在有什么关系吗?」 艾米莉亚一问道,内布拉希里尔王卡泰纳斯就平静地露出微笑。 「聪明的艾米莉亚学院长应该知道吧?假如将这个歼灭『破灭太阳』的作战全权交给勇者加隆,就会欠迪鲁海德人情。」 「唔嗯,这样一来,之后就会有点棘手呢。」 彷佛和他串通好,罗格朗王西瓦尔说道。 「你想说什么会棘手?」 「好了、好了,艾米莉亚学院长。我明白你的心情,请不要这么激动。」 博特鲁斯王恩里克责备她似的说。 「你才不明白。毫不迟疑地相信还有之后的你们,想要说明白我什么?不论要用上何种手段,现在要是不在这里让那颗『破灭太阳』殒落,亚杰希翁说不定会从地图上消失啊!」 罗格朗王西瓦尔呻吟般叹了口气。 「这我们已经听过很多遍了。也理解由于那颗『破灭太阳』隐藏了魔力,因此我们无法察觉到危机。」 「不是隐藏了魔力!是魔力太过强大,所以你们感受不到!」 「详细的差异怎么样都好,总之就是看不见魔力。」 艾米莉亚一副张口结舌的样子。魔力是隐藏起来,还是太过强大而感受不到,状况可是截然不同。后者意味着,光是感受到就很可能会死。 「亚杰希翁说不定会从地图上消失,我们也是抱持这种程度的觉悟在面对这个难关。」 「……这种程度的觉悟?」 她一副想说,这才不是在说心态问题的样子。 「恕我直言,都已经向三位说明这么多次了,难道还不明白吗?」 「不不不,我们当然明白啊。事态很严重,所以才无论如何都要让勇者学院的『圣刻十八星』成功才行。」 艾米莉亚用力地咬紧牙关。打从方才开始,讨论就像这样一直毫无进展。 「你似乎有什么不满呢,艾米莉亚学院长。看不见魔力、会施展出足以让亚杰希翁从地图上消失的大规模魔法攻击,以及要投入勇者加隆击破『破灭太阳』──我们也做出让步,接受了你的这些说明与作战。我们不会要求迪鲁海德不准插手,因此就算接受我方进行『圣刻十八星』,应该也没问题吧?」 「……也就是说,就算『圣刻十八星』不管用,也没关系对吧……」 艾米莉亚低声说。她总算理解到双方无法沟通的理由了吧。也就是他们虽然是自己人,至今为止都在互相试探。 「意思是说,只要让人民认为:『圣刻十八星』对于让『破灭太阳』殒落做出了贡献,你们就满足了吗?」 「你说得太过火了,艾米莉亚学院长。」 西瓦尔发怒似的说: 「光说漂亮话能拯救什么?哪怕是纸老虎,那也是必要的。假如让人民认为勇议会没有能耐守护亚杰希翁的人民,国家可是会分崩离析。」 他交握双手,静静地吁了口气。 「尽管混了血,但你毕竟不是纯粹的人类呢。」 卡泰纳斯喃喃低语。 「内布拉希里尔王。」 西瓦尔像在责备他似的出声说: 「你也说过火了吧?她一直以来可是为了我们亚杰希翁尽心尽力,应该要视她为出色的伙伴,是勇议会的一员吧?」 「是我失礼了,真的非常抱歉。」 卡泰纳斯这么说完,向艾米莉亚低头赔罪。在她开口之前,都没有要抬头的意思。 「……不会,这种事怎么样都好……」 「感谢你的宽宏大量。」 卡泰纳斯说。 「当然,我也能理解你的立场。」 西瓦尔以委婉的说法向艾米莉亚说。 「因为我是魔族──」 「各位。」 在艾米莉亚开口的瞬间,至今一直在静观议论的会长洛伊德说: 「我们暂时休会吧。一小时之后再重开会议。」 一听到这句话,西瓦尔等人就起身离开圆桌议场。也有议员一脸担心地看着低头不动的艾米莉亚,但在洛伊德的催促之下离开了室内。 「无法得到他们的赞同,对此我也无能为力。」 洛伊德过意不去地说。 「……这我知道……」 「你也好好休息吧。」 留下这句话,洛伊德离开了室内。 罗格朗王西瓦尔、博特鲁斯王恩里克,以及内布拉希里尔王卡泰纳斯。正因为拥有广大国土的三人舍弃王权、保证会成为一介议员,勇议会才具有意义、具有发言力。倘若没有人率先退下王的身分,后续就不会有人追随。转换成议会制的事,就只会以痴人说梦作结吧。 勇议会是看不下腐败的盖拉帝提政治所发起的组织。不论是西瓦尔、恩里克,还是卡泰纳斯都一样。他们全是梦想着理想国度,而聚集到此地之人;但他们各自所希望的景象还是不同,也都有无法退让的事物。 看在艾米莉亚眼中,理想就像远在天边一样也说不定。 「……还真是讽刺呢……」 艾米莉亚对着挂在脖子上的「意念钟」说: 「……这次因为不是人类,而遭到歧视啊……」 艾米莉亚注视着窗外。「破灭太阳」的日蚀已进行到四成左右。 「如果要混入半吊子的血,干脆把我变成完全的人类不就好了?」 『这样也许会要你别管什么魔族喔。』 「………………咦……?」 艾米莉亚经由「意念钟」听到阿诺苏的声音,因此吓了一跳。 「阿诺苏同学……?」 『不论是站在何种立场上,都有其不便之处。』 我与艾米莉亚经由艾莲欧诺露连接着魔法线。即使是从神界,唯独持有「意念钟」的她,我能直接将声音传达过去。只不过基于当初交给她「意念钟」的缘由,我无法以魔王阿诺斯的身分向她搭话就是了。 「真是的……又说得好像你很懂一样。」 她微微绽放笑容。 「明明之前不管我怎么呼叫,你都完全没有回应……」 『抱歉,稍微有点繁忙。』 听到我这么说,艾米莉亚就板起脸来。 「……该不会,就连阿诺苏同学也被派去讨伐神的军队了……?还是说,你要跟雷伊同学他们一起对付『破灭太阳』……?」 『虽说还不知道会变成怎么样,但我无法眼睁睁看着故乡被烧毁。阻止那个,是有能力者的责任。』 对于我的这句话,艾米莉亚紧咬下唇。 「……我要是有更多力量就好了……」 『就算哀叹没有的东西也无济于事。』 艾米莉亚陷入沉默。 『也有只有你才办得到的事吧?就在那个战场上大展身手吧,艾米莉亚。』 我一切断「意念通讯」,艾米莉亚就呼叫我:「阿诺苏同学?」 「……自顾自地说完就跑了……」 尽管她叹了口气,立刻又像改变想法似的抬起脸。 「……大概没有余裕慢慢聊天吧……迪鲁海德那边也一样……」 艾米莉亚依旧板着一张脸,施展「飞行」从窗户来到户外。她或许在巡视城市的状况吧,视野就像从上空观察盖拉帝提的样子。在飞了一阵子后,能听到从下方传来的声音。 「艾米莉亚学院长──!」 市区里有一群人类正在挥手。艾米莉亚缓缓降低高度,降落到他们附近。接着,许许多多的人们聚集到她的身旁。 「我听说盖拉帝提附近出现了敌兵,不要紧吧?」 「是的。由于迪鲁海德的援军赶来,已经和他们联手击退来敌了。抱歉让你担心了,盖拉帝提的防卫没有问题。」 于是,人类们露出安心的表情。 「哎呀,太好了、太好了。听到敌兵逼近到这种地方时,我还担心会怎么样呢。」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只要交给艾米莉亚学院长,就没问题啦。我们家儿子也叫我不用担心喔。」 「是啊。龙群逼近的时候,也是艾米莉亚学院长帮我们击退的,一般的士兵才不是她的对手吧。」 「真的呢。迪耶哥学院长的时候莫名其妙就要战争,但艾米莉亚学院长会像这样到街上露面,让人很安心呢。」 「啊啊,对呀。那件事,你要不要问问看学院长啊?」 「可是……会不会多管闲事啊?」 「不会啦!只是问问又不用钱。」 看似主妇的女性们的对话,让艾米莉亚感到疑问。 「请问你们在说什么啊?」 「没什么啦。瞧,勇者学院的学生们,目前正在圣明湖那边为我们努力对吧?所以之前大家在讲,要不要带点什么慰劳品过去给他们啦。」 「人家在工作,这样不好意思啦。毕竟他们在施展能想办法解决那颗诡异太阳的大魔法吧?而且啊,比起我们煮的东西,亚鲁特莱茵斯卡的厨师会煮得更好吃吧。」 「别在意啦,他们正值发育期,只要量够多就好!莱欧斯和海涅都能吃到像要撑死。还有别看雷多利亚诺那样,他也很能吃喔。」 「就是说啊!他们可是在为我们保护盖拉帝提,必须帮他们做点什么我们能做的事情才行呢!」 「就说这样会妨碍到大魔法,不行啦。」 「只要偷偷交给他们不就好了吗!饿着肚子可使不出力气啊。」 看来雷多利亚诺他们,在不知不觉中深受主妇层欢迎的样子呢。朝着仍叽叽喳喳不停的她们,艾米莉亚苦笑着说: 「能准备慰劳品,很让人感谢喔。我想学生们也会很高兴。」 「你看,所以我就说了不是吗!就这么决定了!」 女性们露出开心的表情。她们大概很想为挺身对抗盖拉帝提危机的年轻人们做点什么事情吧。 「那个,艾米莉亚学院长。你这是受伤了吗?」 一名女性一脸担心地询问。艾米莉亚衣服的袖子裂开,渗出了鲜血。 「没事,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啦。只要放着不管,就会自己止血了。」 「不行啦,这怎么行。身体可是重要的资产啊。就交给我吧。」 男人走过来,从包包里拿出药瓶。虽然微弱,但上头带着魔力。他将那个魔法药倒在绷带上。就他熟练的动作看来,应该是医师或药师吧。 「我可以施展恢复魔法。」 「不不不,怎么能让学院长用到宝贵的魔力呢!没问题啦。别看药瓶长这样,这伤药可是很有效的喔。就连在盖拉帝提,也都是一级品喔。」 「是啊!如果是哥兹那里的伤药,可以安心啦!虽然长得丑,本事可是挂保证的喔。」 「这跟脸没关系吧!」 叫做哥兹的男人一面这么说,一面以剪刀剪开艾米莉亚的袖子,用伤药与绷带俐落地帮她治疗。对艾米莉亚来说,这是轻微得让她没注意到就跑去参加会议的擦伤;不过在居民们的气势之下,只能任由他们摆布了。 「只不过,还真是让人毛骨悚然的太阳呢。我从未见过这么可怕的日蚀。」 「会变得怎样啊……?」 「如果深邃黑暗不会再来就好了……」 「不用担心啦。盖拉帝提可是有艾米莉亚学院长与勇者们喔。」 「哈哈!说得没错。」 艾米莉亚把脸垂下。面对这样的她,一位民众说: 「不过老师,请千万不要勉强自己喔。老师每天都在四处奔波工作,大家都在担心你什么时候才会休息。」 「真的。要是现在艾米莉亚学院长倒下了,盖拉帝提可就完蛋了呢。也不晓得勇议会在搞什么鬼。」 「笨蛋!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头垂得越来越低,艾米莉亚紧紧握住拳头。她拼命隐藏滴落在手背上的泪水。 「没问题的喔。」 艾米莉亚下定决心地说: 「不论是盖拉帝提,还是亚杰希翁,我都绝对会守护住。」 20【淘汰神的真实身分】 枯焉沙漠── 我与迪尔弗雷德待在海市蜃楼的水井深处,一旁立着装有安纳海姆的暗棺,波罗的孩子们在绿洲里互相泼水嬉戏。 「看来到了。」 迪尔弗雷德说。温泽尔从阶梯上飞来,身后是被树根绑住的转变神盖堤纳罗斯。温泽尔一面让盖堤纳罗斯飘在空中运来,一面降落在我们面前。 「让你们久等了,阿诺斯、迪尔弗雷德。」 「久违了,温泽尔。」 迪尔弗雷德一打招呼,温泽尔就扬起淡淡的微笑。 「是啊。看祢也这么有精神,真是太好了。」 「否也。我老是陷入思索,感到混乱。」 迪尔弗雷德看向波罗的孩子们。看到他们,温泽尔果然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他们是取代枯焉沙漠的火露而诞生的孩子。」 温泽尔的眼神凝重起来,陷入沉思。 「……为何树理回庭园会发生这种事……?树冠天球也发生了类似的情况。火露被夺走,取而代之产生了神的军队。」 「就艾莲欧诺露的调查,祢的大树母海也有一样的情形。」 我这么说之后,温泽尔就瞪圆双眼。 「……这会是淘汰神做的吗……?」 「总之先等等。差不多快到了。」 我这么说完,两名少女刚好从阶梯上飞来。她们是莎夏与米夏,两人降落在我身旁。 「我让她们两人前去搜索深层森罗了。枯焉沙漠、大树母海,以及树冠天球,位于达库卡达德的三个神域里,都存在会夺走火露的场所。深层森罗似乎也有什么机关喔?」 「否也。我一直在窥视深层森罗的深渊。就算存在这双神眼(眼睛)无法看到的场所,思考也会发现到异物吧。」 迪尔弗雷德以一本正经的语调说。我望向米夏她们,两人就点了点头。 「就跟迪尔弗雷德说的一样,深层森罗里什么都没找到。」 「还很难说吧~?也有可能只是你们没找到不是吗?」 转变神盖堤纳罗斯轻佻地说。米夏摇了摇头。 「全都找过了。」 「……也就是说,只有深层森罗没被设下夺取火露的机关吗?」 对于温泽尔的询问,我点了点头。 「在树冠天球袭击开花神劳泽尔并杀害众神之人,与夺走火露、扰乱达库卡达德的秩序之人,恐怕是同一个人物吧。难以想像在这个众神的苍穹里,会偶然同时发生两件扰乱秩序的主因。」 我将魔力送入「羁束项圈梦现」,让安纳海姆的梦境连上这个现实。暗棺的小窗开启,他睁开眼睛。 「在众神的苍穹,能干涉火露的神,只有树理四神。」 我将视线望向终焉神安纳海姆、转变神盖堤纳罗斯、深化神迪尔弗雷德,以及诞生神温泽尔,然后说: 「也就是说,夺走存在达库卡达德的火露,毁灭掉树冠天球众神的淘汰神,就在这之中。」 一阵沉默袭来。在场只剩下波罗的孩子们天真无邪的声音,毫无紧张感地响起。 「要这么说的话~」 最先发难的是盖堤纳罗斯。 「迪尔弗雷德很可疑不是吗?为什么只有深层森罗里没有夺取火露的机关啊?难道不是因为他唯独没在自己的神域里构筑夺取火露的魔法吗?」 转变神如风一般轻佻地说: 「像是为了避免被怀疑,所以刻意不设置之类的?」 「否也。我若是淘汰神,会让人推测有在这个枯焉沙漠里施展夺取火露的魔法。」 迪尔弗雷德以坚定的语调反驳。 「然而,终焉克制深化。这个深化神迪尔弗雷德的秩序,难以干涉枯焉沙漠的火露。即使真的能做到,也会立刻被安纳海姆察觉吧。」 迪尔弗雷德转头看向生出波罗之子的绿洲。他想说凭深化神的秩序,是不可能创造出这片绿洲的。 「唉~或许是这样没错啦。那果然是祢吧,诞生神?就跟我最初预想的一样,是祢生出了淘汰神。」 「诞生神确实有可能生出弑神之神。」 在迪尔弗雷德说道后,盖堤纳罗斯就咯咯笑了笑。 「看吧~」 「但要做出如此偏离秩序之事,就必须使用火露的力量。在他离开树理回庭园之前,火露的流量并没有变化。」 「也就是长年离开达库卡达德的诞生神,没办法生出淘汰神。」 诞生神温泽尔没有能毁灭树冠天球众神的手段。而且也不认为跟我们一起来到达库卡达德的他,有办法设置夺取火露的魔法。也一样难以想像他会是淘汰神。 我继续说: 「此外,安纳海姆也不是淘汰神。既然树冠天球也被夺走火露,那他就不可能做到这种事。因为转变会凌驾终焉。」 说起来实在难以想像,能以掌管终焉的安纳海姆的秩序,生出波罗的孩子们与神的军队。尽管在他自己的枯焉沙漠里或许有办法做到,但在其他神域里应该不可能;尤其在克制他的树冠天球里更是如此。而他那刚直的个性,也否定了他是淘汰神的可能。 「哦~?那么淘汰神是谁啊?」 「祢又是如何呢,转变神?」 「我吗?怎么可能~我为什么一定得做出这么麻烦的事啊。」 盖堤纳罗斯轻佻地否定。 「要在自己的神域里设置夺取火露的魔法很简单。祢在树冠天球里成功构筑了这种魔法──借由让自己的魔力转变成诞生的秩序。」 「这我当然办得到。只是不会做而已~」 盖堤纳罗斯没怎么动摇地说: 「诞生会超越转变──大树母海里也有夺取火露的机关。虽然祢的秩序在那片海上派不上用场,但神域之主的诞生神温泽尔长年不在;如果是在这种状况下,祢就能将魔力转变为深化的秩序,在大树母海里构筑产出神的军队的魔法。」 深化优于诞生──如果是迪尔弗雷德的秩序,就能够轻易干涉大树母海。 「或许是这样啦~」 盖堤纳罗斯毫不在意地说。我则继续说明: 「转变会凌驾终焉。同样地,祢能在这个枯焉沙漠里设置夺取火露的魔法机关。经由转变神的秩序,火露受到转变,诞生出名为波罗的人类。」 迪尔弗雷德、安纳海姆,以及温泽尔的神眼,聚集到转变神盖堤纳罗斯身上。 「然而,只有总是一直在窥看深层森罗深渊的深化神迪尔弗雷德的神眼(眼睛)与思考,祢没办法骗过。」 就算转变成终焉神的秩序,迪尔弗雷德的思考也会察觉到异变。 「所以,只有深层森罗的火露没被夺走?你想说这全是我做的吗?夺走火露创造出人类的小孩,产生出神的军队?为了什么啊?」 「天晓得呢。不过就连笨蛋也知道喔。能在树冠天球、大树母海与枯焉沙漠,这三个神域里设置夺取火露机关的神,除了转变神盖堤纳罗斯之外再无其他。」 我明确地指向转变神盖堤纳罗斯的方向。 「因此,淘汰神就是你。」 直到方才还在嘻皮笑脸的盖堤纳罗斯,以凌厉的神眼(眼神)狠狠瞪来。他全身充斥着如风一般的魔力。 我说: 「──韦德。」 转变神瞪圆双眼,转头看向后方。在我指着的方向、他的正后方,是波罗的小孩──韦德。他一脸愣然地看了过来。 「这是什么意思啊?」 盖堤纳罗斯问道。 「我应该说过,就连笨蛋也知道,只有祢能在三个神域里设置夺取火露的机关。不觉得都自称是淘汰神、隐藏起真实身分了,还会留下这么显而易见的形迹。能想到的可能性有两种。不是祢是个笨蛋,就是有人想嫁祸于祢。」 「原来如此。你判断他没有笨到这种程度啊?」 迪尔弗雷德说: 「我也同意你的见解。」 盖堤纳罗斯露出难看的表情。大概是因为不喜欢没笨到这种程度的说法吧。 「假如有人想嫁祸盖堤纳罗斯,那家伙就是在神域里设置夺取火露机关的犯人──淘汰神吧。不过在众神的苍穹里,只有树理四神能干涉火露。」 我缓缓走向韦德。 「──假如是神的话呢。」 树理四神、莎夏与米夏的视线集中在韦德身上。 「如果是人类,就一点关系也没有了。不论是要干涉火露还是弑神,都有可能。因为人类没必要遵守秩序。」 我停下脚步,韦德则站在数公尺外。为何要杀害神?为何要夺走火露?就算让破坏与创造相等,也还是会接近毁灭的世界﹔以及直接在我的根源里响起,那道混着杂讯的声音。这一切开始串连起来。恐怕在这个众神的苍穹里,有个一直躲藏到现在的人物。不让创造神米里狄亚、树理四神,以及任何一位神注意到地一直躲藏着。从起始之日,到今天为止。不对,恐怕是从更久以前── 「偏离秩序架构的存在。你是不适任者吧,韦德。」 我的询问让他笑了。 在这瞬间,根源的深处响起杂讯。 ──不。 「不对喔,大叔。」 伴随混着杂讯的不快声音,波罗的少年──韦德说: 「我是──」 ──适任者。 「适任者啊。」 韦德扬起傲慢的笑容。 21【适任者】 「唔嗯,那就问那个叫什么适任者的吧。」 韦德面不改色,正面迎上我的视线。虽说企图曝光了,但他没有做出像是变了一个人的表现。 与相遇时一样,是宛如小孩般天真无邪的态度。 「你的目的是什么?」 「这还用说吗?是淘汰喔,不适任者大叔。」 韦德以不可一世的语调说: 「不适合世界的人要被淘汰。我们波罗是淘汰掉不适当的人之后,留到最后、被选上的孩子们。」 他毫不掩饰自豪地挺起胸膛,同时握起拳头。 「外头的世界有很多劣种吧?所以我想要赶快到外头去。」 「你去到外面要做什么?」 「当然是去淘汰弱得要死的人类、淘汰地底的阴险龙人,最后淘汰大叔的同伴魔族。然后,我将会借此君临世界的顶点喔。很厉害吧。」 韦德就像不明白淘汰的意思一般,以天真到残酷的语气说。 「你说了有趣的事。所以呢?这种戏言是谁灌输给你的?」 「这种程度的事,我打从出生就知道了喔。因为我是作为这个世界的适任者出生的!」 韦德像个小孩一样,愉快地大大张开双手。 「就跟大叔说的一样,夺走火露的人是我,杀害神的也是我。」 「……这是为了什么?」 米夏一脸悲伤地询问。韦德「嘿嘿」地笑了笑。 「你就是创造神米里狄亚吧?」 大概是将米夏的眨眼视为肯定吧,韦德得意地继续说: 「要我告诉你吗?虽然你说生命没有循环,但这是当然的事喔。因为生命要被淘汰。不论是火露的流量减少,还是神被我毁灭,全都是因为这个理由。只有一小撮适任的人能活下去,哪怕是神也一样。这就是世界喔。」 「你错了。」 米夏简洁地反驳。 「那么,为何我诞生了?就是因为不适任者大叔拼死拼活守护着无聊的和平,导致应该毁灭的生命没有毁灭对吧?秩序因此被扰乱,让我在神界诞生了啊。就像要我赶快去淘汰那些软弱的家伙。」 「哦?所以你就夺走德鲁佐盖多与艾贝拉斯特安杰塔了吗?」 「是啊,没错喔。借由莎洁卢多纳贝的『终灭日蚀』,人们将会遭到淘汰。活下来的家伙,就算要当我的仆人也行喔。」 「终灭日蚀」吗?他指的是莎洁卢多纳贝正在地上进行的日全蚀吧。 「别开玩笑了。」 莎夏厉声说道: 「快将德鲁佐盖多还来──在你尝到苦头之前。」 「你就试试看啊,老太婆。如果毁灭我,你就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德鲁佐盖多在哪里喔?地上会全灭喔?」 莎夏刹时感到退缩。趁这一瞬间,韦德画出魔法阵。 「怕了吧。要淘汰你喔。」 风卷起漩涡。 「『淘汰暴风雷雪雨(itsueruto jishiendo)』。」 暴风缠绕着雷云与雪。宛如暴风雨般的魔法波,要将她淘汰似的袭向莎夏。 「这家伙……!」 即使用「破灭魔眼」凝视而去,然而「淘汰暴风雷雪雨」也没有消失。纵然米夏以「创造建筑(airisu)」创造出冰盾,就连冰盾也被轻易贯穿。 米夏与莎夏跳开,避开那道淘汰的暴风雨。伴随着刺耳的巨响,这个水井的内壁被剜了开来。不知到底被削掉多少距离,被挖出的洞穴无止境地延续下去。 「小子,不准动。」 低沉的声音响起。枯焉刀谷杰拉米抵在韦德的脖子上,终焉神安纳海姆逃出「永劫死杀暗棺」站在那里。 「不好意思,因为事态紧急,所以我放出了终焉神。」 深化神迪尔弗雷德说。他手上拿着画着螺旋的杖子──深化考杖博斯图姆。他用这把杖子打破了「永劫死杀暗棺」。 居然能轻易打破堪称铜墙铁壁的暗棺,他的力量非同小可。不对,这与其说是力量,不如说是神眼(眼睛)吧。他大概以他那双「深奥神眼」窥看「永劫死杀暗棺」的深渊,看穿了这个魔法的要害吧。 「你啊,虽然擅自说着什么淘汰不淘汰的~但我们可从来没听说过什么适任者啊。」 转变神笛伊迪多罗艾德演奏出曲调。盖堤纳罗斯也从诞生神的树根中遭到解放,向韦德发出敌意。 「不论如何,夺取火露之人是违背秩序的存在,只会是众神之敌。」 持起诞生命盾阿芙罗海伦,温泽尔也与波罗少年对峙。 「祢们还真笨呢。」 韦德看着将自己团团围住的四位神笑了起来。一道魔法阵在他的面前画出。 「祢们秩序只不过是为了让适任者(我)诞生的存在喔?」 转瞬间,安纳海姆的背后出现暗棺。那是我教他的「永劫死杀暗棺」。 「愚蠢的家伙。就连不适任者都是靠出其不意,从正面的话,这种魔法对我安纳海姆并不管用──」 假如是在盖棺之前,要打破「永劫死杀暗棺」会相对比较容易。由于曾经被关过一遍,终焉神安纳海姆看穿了这一点,想要以他的臂力与魔力将暗棺粉碎。 然而他办不到。他就像力量被封住地停下动作,眨眼间被吞进「永劫死杀暗棺」里。 「……什么…………!」 棺盖关上,安纳海姆再次受到永劫之死的诅咒。 「嘿嘿~这也就是说,虽然是刚刚才请他教我的魔法,不过已经是我比较擅长了吧?我还真厉害呢!」 韦德一脸得意地说。迪尔弗雷德、盖堤纳罗斯,以及温泽尔三位神像在戒备似的,摆出备战姿势。 「这就叫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吗?」 他那一脸狂妄的表情转向我。 「喂,不适任者大叔是世界第一强对吧?世界第一强大叔的魔法,才刚出生的我就已经超越了,要是我成长了,不知道会变得有多厉害对吧?」 韦德倏地举起手之后,火星就在上头缠绕起来。那是火露之火。 「不过啊~因为我还是个孩子嘛~就算是不适任者大叔,也能勉强赢过成长前的适任者吧。这下可危险了啊。」 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火露之风,将他温柔地包覆起来。火露之叶在那阵风里飘扬飞舞,叶上还载着火露之滴。火、滴、风、叶,所有火露被韦德的身体吸收进去。 原以为头上才刚哗啦啦地落下沙子,天花板就突然崩塌垮下。不对,不只是天花板。立足地、墙壁,所有一切都开始崩塌。 「怎、怎么了,突然就发生这种事?」 莎夏以魔眼(视线)朝周围看去。 「……枯焉沙漠崩解了……」 米夏喃喃说道。 「……火露被夺走,无法维持住神域……」 韦德发出的「嘿嘿」笑声响起。 「不只枯焉沙漠喔。树冠天球、大树母海,还有深层森罗也一样。总算收集到必要数量的火露了。」 火星、风、树叶,以及水滴。被这些遮掩起来的韦德,开始渐渐露出身影。红色的长发、高大的个子,以及健壮的体格。穿着彷佛王一般的奢华服装,相当于成长为二十岁的韦德就站在那里。 「登登!脱离危机!还真是遗憾呢,大叔。我长大了喔!这样大叔唯一的胜算,就不见了呢。」 就像在确认长大后的身体一样,韦德动着手指、转着手腕,然后看向温泽尔他们。 「祢们树理四神已经没用了,就跟这个达库卡达德一起淘汰掉吧。」 刹那间,一根小棘刺朝韦德飞来。 「唉呀。」 他用两根手指轻易抓住那根棘刺。那是迪尔弗雷德的深渊草棘。 「只要毁灭你,树理回庭园的秩序就会恢复。」 深化神说。 「事情很简单呢~如果火露是被夺走的,那么只要夺回来就好了。」 转变神接着说。 「祢们在说什么啊?树理四神之中,最强的是安纳海姆吧?」 韦德一副瞧不起人的表情说。对于这样的他,诞生神温泽尔平静地回答: 「单体的话,说不定是这样呢。」 转变神、诞生神,以及深化神身上喷发出神圣魔力。就像要迎击他们一样,韦德悠然地摆出架势,发出有如暴风般的魔力。 「来啊。树理四神与不适任者和他的部下,就全员一起淘汰掉吧──由我这个适任者韦德大人。」 莎夏露出「破灭魔眼」,米夏露出「创造魔眼」﹔所有人的魔力猛烈升起,充满着水井,情况可谓一触即发。 「唔嗯,抱歉在你们正起劲的时候打岔。」 我的这句话,使得现场的魔力动摇了一下。这是因为所有人都将注意力转移了过来。 「即使打倒跑腿的家伙,也无法避免达库卡达德的崩解。这家伙的目的只是要争取时间。」 迪尔弗雷德他们朝我看来。 「你说谁是跑腿的啊,大叔?」 「如果不是跑腿的,那就是走狗吗?虽然你在说什么适任者不适任者的,幕后黑手明明就是建立这个架构的家伙。」 听到我这么说,韦德只是朝我摆出嚣张的表情。 「你开始夺取火露,是在我抵达这个众神的苍穹的时候吧?为何不再早一点夺取?」 「没什么理由,因为我还没出生啊?」 「你错了。你是被连忙创造出来的──为了骗过我的眼睛呢。」 现场的气氛充满疑惑。此时最先开口的是迪尔弗雷德。 「目的是要隐藏什么吗?」 「是啊,没错。藏木隐于林,藏人隐于市;那么你要隐藏的东西会是什么呢,韦德?」 米夏眨了两下眼后,恍然大悟似的喃喃说: 「消失的火露。」 「没错。火露打从最初就被夺走了。破坏与创造的秩序相等。尽管维持了平衡,世界却总是一定会倾向破坏。在这个达库卡达德里,没让树理四神察觉到,火露被一点一点地偷走了。」 树理四神恐怕无法看穿这件事。不论是创造神米里狄亚,还是破坏神阿贝鲁猊攸,神族都会因为他们的秩序而无法察觉。 「然而只要我来到达库卡达德,就不论如何都会察觉到吧。也就是为了避免被我察觉,才会突然开始夺取火露。」 我缓缓指向天空说: 「你要隐藏的事物不是别的,正是让这个世界迈向灭亡的元凶。」 22【前往深渊之底】 沙尘飞扬,海市蜃楼的水井不断崩塌。在火露被夺走、枯焉沙漠即将迎来终结之际,韦德咧嘴扬起狂妄的笑容。 「你猜错了喔,不适任者大叔。我才不是什么跑腿的,也不是某人的走狗。」 韦德倏地伸出手掌,在眼前画起魔法阵。他那吸收掉火露的身躯,发出超越神族一般的强大魔力。 「而是君临这个世界的适任者韦德大人啊!」 暴风缠绕着雷云与雪,「淘汰暴风雷雪雨」朝着我笔直刮来。就在我为了迎击这招,让魔法阵浮现在魔眼上时,宛若雷电的激烈笛声响彻开来。 「天空阴晴不定,宛若人心。」 雷鸣响彻,苍绿闪电迎击「淘汰暴风雷雪雨」。 「歌唱吧。咏唱吧。啊啊,讴唱吧。宛如风一般,有时彷佛晴天霹雳。转变神笛伊迪多罗艾德。」 转变神盖堤纳罗斯以他的权能将笛声化为闪电,挡下淘汰的暴风雨。苍绿闪电与汹涌暴风的冲突,响起「滋滋滋滋滋」的刺耳巨响,使得崩塌中的水井加速化为沙尘。 「就凭弱得要死的雷,也想赢过我啊?」 当韦德彷佛用力抓住虚空一般注入魔力,暴风雨就变得更加强劲,渐渐吞没苍绿闪电。 「哈哈──!很厉害吧!本韦德大人要淘汰祢喔,杂鱼!」 「转变的根源,终将迎来诞生──」 平静的声音响起。 「──起始的一滴,终将化为池塘,形成万物之母的大海吧。我温柔的孩子,请醒来吧。诞生命盾阿芙罗海伦。」 诞生神温泽尔举起绀碧之盾。淡淡光芒才刚笼罩住盖堤纳罗斯发出的闪电,就渐渐化为巨人的模样。雷巨人用双手压制刮来的「淘汰暴风雷雪雨」。 「要比力气吗?我才不会输给人偶哩!」 韦德在猛然伸出一只手后,暴风雨就越发强劲,以暴雪将雷巨人冻住,再以暴风撕裂。与此同时,他的视线一直在警戒我。 「诞生后,根源将会更加深化──」 彷佛在向手中的杖子默祷一般,深化神迪尔弗雷德说: 「旅人皆知晓螺旋森林……此处的叶片乃深邃的迷惘与肤浅的觉悟……不知尽头、不知尽头,你还不知尽头。螺旋的旅人,永恒陷入的会是思考的终点吗?从未抵达,宛若迷宫。深化考杖博斯图姆。」 雷巨人的左胸冒出红色树叶。大概在仿照心脏吧,他将红色魔力输送到巨人的全身上下。高度深化的巨人一把抓住「淘汰暴风雷雪雨」,猛然地推了回去。 「贯穿螺旋的乃是深渊之棘。」 迪尔弗雷德平静地说,射出的深渊草棘刺中「永劫死杀暗棺」。那一招彷佛穿针引线一般,精准地刺穿术式的要害,使得暗棺四分五裂。 从棺材里猛烈冲出的终焉神安纳海姆袭向韦德。韦德让劈下的枯焉刀谷杰拉米贯穿右手,借此抓住安纳海姆的手,封住枯焉刀的攻击。 「魔王阿诺斯。」 迪尔弗雷德说: 「这个波罗之子,就由我们树理四神压制,你就前往夺走火露的元凶那里。虽说拜托你于理不合……但恳求你。请你守护这个达库卡达德,守护秩序。」 深化神迪尔弗雷德手持深化考杖,浮现「深奥神眼」说: 「……我所看不见的深渊之底,你已经看见了吧……」 迪尔弗雷德也明白大致的情况了吧。连同身为神族的他,绝对无法抵达深渊之底这点。 「唔嗯,要当这家伙的对手,祢们说不定会应付不来喔。」 「笑话,你这该死的不适任者。我安纳海姆不会毁灭,反倒会让他没于终焉。」 就像要我快走一样,安纳海姆在全身缠绕上宛如沙尘的魔力,将枯焉刀朝韦德刺去。 「虽然要拜托你这个不适任者让人很不爽,不过看样子,现在不是在意这种事情的情况了呢~」 盖堤纳罗斯身旁聚集起翠绿之风。他将神笛凑到嘴边,一面注入风,一面吹奏神笛。在这瞬间,雷巨人发出红与绿的闪电,崩塌中的水井完全倒塌下来。 我们被抛到沙尘飞舞的空间之中。 「快去吧,魔王阿诺斯。在这个达库卡达德毁灭之前!」 温泽尔大喊。 「假如这件事解决了,必须与祢们做个了结才行。」 我从全身放出魔力,画着「飞行」魔法阵的同时说: 「跟我做个约定吧。有关人与神的将来,就让我们以讨论来决定。」 「我答应你。」 迪尔弗雷德以一本正经的表情这样回答。 「走吧。」 我向莎夏与米夏两人喊道,将魔力注入「飞行」的魔法阵里。就在此时,米夏看向诞生神的方向。 「温泽尔。」 对于米夏的呼喊,他以温柔的表情回应。 「米里狄亚,我们树理四神总算与祢同在了。」 米夏点了点头。 「活下去。」 「──喂,大叔们。」 韦德一脸错愕,将魔法阵轻轻握紧。 「你们打从刚才开始,就在说什么啊?」 「淘汰暴风雷雪雨」激烈地卷起,三两下就将雷巨人轰飞出去。 「嘿咻!」 韦德一脚踢住安纳海姆跳开。 「别想逃──」 「笨蛋!看看背后吧。」 飞来的雷巨人从背后撞向安纳海姆,将他压扁。 「哈哈──!你难道以为逃得掉吗?我可是适任者韦德大人啊!」 他以「飞行」朝我笔直飞来。周围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那是谷杰拉米的嗡鸣声。 「不论怎么苦苦挣扎,你们所构筑的都是沙上楼阁。」 声音回荡,沙尘在韦德周围卷起漩涡。就像要将我与他隔开,好几座沙塔出现在那里。 「深化的根源会没于终焉。谷杰拉米的一声,会使万物崩塌、枯萎掉落。」 枯焉刀谷杰拉米刺在雷巨人身上。犹如要从转变到诞生,诞生到深化,然后再由深化到终焉一样,安纳海姆将循环的那股力量聚集起来。那把炎刃巨大化到宛如高塔一般,灿烂地熊熊燃烧。 「沙上楼阁崩塌归无,谷杰拉米一声乃是终焉之迹。」 安纳海姆吟诗般念道: 「即使是擦伤一道,抵抗也会徒然闭幕。」 令人毛骨悚然的嗡鸣声响起,沙之楼阁激烈摇动。 「埋没枯焉──终刀谷杰拉米。」 变得巨大的谷杰拉米朝关住韦德的沙塔劈下。彷佛终焉一般,沙上楼阁化为沙尘崩塌。 「快走!」 一口气解放魔力,我们宛如光矢一般上升。在崩塌的沙堆中逆流而上、撞破沙尘的天花板冲出水井后,我们来到面目全非的枯焉沙漠。 大地裂开,出现无数龟裂。地洞深不见底,沙子宛如瀑布般流入。不断扩大的地洞,如今仍在不断增加新的龟裂。这是因为失去火露、失去秩序之后,枯焉沙漠即将迎来终结。 「居然被毁得这么严重。达库卡达德是秩序的根本,这里要是毁灭了,不知道众神的苍穹会变得怎么样呢。」 「现在是说这种风凉话的时候吗!就算知道毁灭世界的元凶存在,必须找出他究竟在哪里吧?」 莎夏慌张地说;米夏则以她的魔眼(眼睛)注视着枯焉沙漠。 「没时间了。」 「别担心,只要想想就知道会在哪里。你曾经说过吧,世界的魔力总量在持续减少。」 我飞在枯焉沙漠上说,米夏在一旁点了点头。 「破坏与创造的秩序相等。尽管如此,如果无法对破坏进行相对程度的创造,魔力就有可能是在哪里被夺走了。假如改用达库卡达德的秩序来说,就是火露了吧。」 我环顾四周,注视起沙丘上的某样事物──倒映着树林影像的海市蜃楼。那是通往迪尔弗雷德的神域,深层森罗的入口。青翠的火露之叶与巨大树林,眼看着枯萎死去。那个神域也即将迎来终结吧。我降落在勉强残留的地面上。 「打从起始之日,火露就一直遭人夺取至今。不论是树理四神,还是创造神米里狄亚,都没能发现到火露减少的状况。这是神族身为秩序所导致的盲点。」 我站在海市蜃楼前,以染成灭紫色的魔眼(眼睛)窥看其深渊。 「生命会诞生、逐渐深化,最后达到终焉,迎来转变。如果要不被神族察觉地夺取魔力,那么要在什么时候?」 米夏眨了眨眼;莎夏则像在沉思似的,眼神凝重起来。诞生、深化、终焉,以及转变。不论要在何时夺取魔力,掌管各阶段的树理四神都不可能不会发现。不管怎么想,只要魔力减少了,前后的魔力量都会对不上。 然而── 「在达库卡达德里,存在着树理四神的神眼所无法看见的领域。」 我踏出一步,将手伸进海市蜃楼里。 「临欲灭时光明更盛,以更盛之光克服灯灭。」 莎夏发出「啊……」的一声张大嘴。 「因为濒临毁灭的根源,会增加魔力……?」 我点了点头。 「会增加多少魔力,迈向毁灭的本人无从得知,因此夺走些许毁灭前增加的那份魔力。当然,在夺走的当下并不会发生任何事情。只不过,假如本来不该被夺走的魔力被夺走了,魔力就总有一天会在某个地方变得不足,根源消灭。」 在诞生之际、深化之际,终焉或是转变之际产生的些许失常,最终或许会在某日带来一个毁灭,因此破坏与创造无法维持均衡。 「迪尔弗雷德说过,这个海市蜃楼的对面存在夹缝,不是深层森罗,也不是枯焉沙漠的境界。但正确来说,那里既是深层森罗,也是枯焉沙漠。」 深化的尽头有终焉。既然如此,到哪里为止是深化,从哪里开始是终焉呢?恐怕是深化与终焉彼此重叠了,因此那里既是深化,也是终焉。因为是在深化之后,所以魔力会超乎寻常地增强;由于是终焉的开始,所以脆弱地容易毁灭。 能看到深化尽头的神族,应该只有深化神迪尔弗雷德。但因为是违反自身秩序的终焉,所以他的神眼(眼睛)看不见那个夹缝;而终焉神安纳海姆,则不具有能注视深渊之底的神眼(眼睛)。 「夺取火露之人利用了这个盲点。不对,恐怕打从最初,就将这个盲点安插在世界之中了吧。」 我跳进海市蜃楼里,米夏与莎夏也尾随在后。那是连一瞬都不到的短暂时间。临欲灭时光明更盛,以更盛之光克服灯灭。假如是我至今经历过无数次这个瞬间的魔眼(眼睛),应该就能看出神界的深渊──这个达库卡达德的更深处。而米夏与莎夏恐怕也行。 刹那间,我看到微弱的光芒,将手伸了过去。我的身体被耀眼的光芒所笼罩,然后眼前的景色突然改变。 是天空。无边无际的云海在眼前展开,我们的身体正在坠落。 「这里是……?」 「树理回庭园的深渊之底?」 莎夏与米夏分别提出疑问。 在天空中,大量的火露宛如萤火虫般翩翩飞舞,与我们一样在往下坠落。 「看来是这样呢。」 我朝下方看去,无数的神殿栉比鳞次。后方有一座更加巨大的三角锥神殿,那里有一道门。门是敞开的。有如萤火虫般的火露之光相继被吸进门内。 只要用魔眼(眼睛)凝视,就能在门后看到魔王城德鲁佐盖多与神代学府艾贝拉斯特安杰塔坐镇其中。在两座城堡的更后方,「破灭太阳」莎洁卢多纳贝与「创造之月」亚蒂艾路托诺亚互相重叠着,正在引发日蚀。 「找到了喔,米里狄亚、阿贝鲁猊攸。」 我向曾身为神的两人说: 「这里就是世界的瑕疵。」 23【月亮与太阳与姊妹】 火露之光一面翩翩飞舞,一面自天空落下。这些火露被不断吸入三角锥神殿的三角形大门里。在那道门后,能稍微看到「破灭太阳」与「创造之月」渐渐重叠,日蚀正在进行的模样。只要将眼前的景象与地上的状况互相对照,就能轻易想像得到那是什么样的情形吧。 「没看过的门。」 「也没看过那个魔法文字呢。」 米夏与莎夏说。巨大门框上虽然画着无数的魔法文字,但全都很陌生。如果拥有米里狄亚记忆的米夏不认识,应该就不是神族使用的文字了吧,但也不是地上的文字。 「虽然能明白德鲁佐盖多与艾贝拉斯特安杰塔为什么会在那里,为什么就连『破灭太阳』与『创造之月』也都在啊……?」 我们一面警戒四周,一面飞向那个三角锥神殿。 「毕竟它们现在应该在地上的天空中吧?」 「门后。」 米夏指向三角形大门。 「空间的秩序很奇怪。」 「唔嗯,的确呢。在那个里面,空间的位置看起来像是不固定的。应该是那道门的力量,给『破灭太阳』与『创造之月』两个座标了吧。」 「……也就是在那里的『破灭太阳』,也同时存在于地上的天空?」 莎夏说出自己的想法。 「应该是这样没错。简单来讲,就是『破灭太阳』本身成为连结众神的苍穹与地上的神界之门,所以能同时存在于两个地方。」 如果是破坏神与创造神的力量,应该能从这里直接让「破灭太阳」与「创造之月」浮现在地上的天空中。为何要做这么拐弯抹角的事?是为了直接注入火露之力才这么做的吗? 不对,这也许是……? 「是为了让『破灭太阳』与『创造之月』移动吗?」 米夏眨了两下眼。 「要避免从地上防止『终灭日蚀』?」 「没错。只要在日蚀前越过破坏的天空,就能让『破灭太阳』殒落。然而,只要有那道门的力量,就能将『破灭太阳』移动到地上的任何位置吧。」 只要以那个魔法术式给予不同的座标就好。也就是才刚舍命逼近「破灭太阳」与「创造之月」,就会被敌方巧妙地逃走。 「『森罗万掌(i guneasu)』。」 我画出多重魔法阵,让穿过去的双手染成苍白。我把手伸向门后,此时右手微微烧起,左手微微冻住。我一点也不在意地使出浑身力道。 「──唔嗯,移动不了了吗……」 不论相隔多远,「森罗万掌」都能碰触到,但是城堡、太阳和月亮连动都不动一下。应该是门的魔法术式,控制住内部物体的座标,固定在那里了吧。没办法强行移动。 「这样只能进去里面,把德鲁佐盖多与艾贝拉斯特安杰塔抢回来了吧……?只要抢回来,应该就能阻止『破灭太阳』与『创造之月』了。」 莎夏早我一步降落在三角锥神殿上,窥看门后的情况。降落在她身旁的米夏问: 「要怎么做?」 假如不知道德鲁佐盖多与艾贝拉斯特安杰塔失去控制的理由,要想夺回来,或许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魔王城德鲁佐盖多是在我支配之下的固定魔法阵。尽管如此,就连在这种距离下都还是不听使唤。 「退开吧,米夏、莎夏。」 「等等……你那是……!」 莎夏与米夏连忙跳开。飘浮在上空的我,使劲握住凝缩在右手上的紫电。我将右手朝向三角形大门,以洒落的紫电画起十道魔法阵。无数的紫电奔驰,魔法阵与魔法阵互相连结,在眼前形成一道巨大的魔法阵。 「『灰烬紫灭雷火电界(rabuia gu gabueriizudo)』。」 我发出的紫电魔法阵,连同三角锥神殿将大门一起覆盖起来。压倒性的破坏闪电直奔而出,震耳欲聋的雷鸣声轰响开来。世界激烈震荡,将周围染成一片紫色。不绝于耳的毁灭之声响彻四方,最后闪光平复下来── 「哦?」 「……骗人……的吧……?」 尽管受到「灰烬紫灭雷火电界」直击,三角锥神殿仍然保有原形。不过,最让人惊讶的,还是那道门吧。三角锥神殿变得焦黑,在紫电的贯穿之下,被破坏掉约两成左右。可是,尽管那道门多少有点焦黑,却几乎毫发无伤。即使再轰两发左右就能破坏掉神殿,这道门也不会有事。 「真是奇妙的门呢。这么坚固的东西,是为了何种目的制造的?」 看起来相当古老,不是为了防备我而制造的。只要破坏掉这道门,就能让城堡移动,再不济也能让「破灭太阳」与「创造之月」从地上消失吧。如果有带万雷剑过来就好了吗?倘若是「极狱界灭灰烬魔炮」,会连同神界一起毁灭掉。还是放弃破坏会比较明智吧。 就在这时,响起「嘎砰」一声。 「门要……?」 由于门缓缓关起,莎夏大叫。控制位置秩序的不是神殿,而是那道门。在门关上后,就算破坏掉神殿,德鲁佐盖多与「破灭太阳」恐怕也不会在那里了吧。 「阿诺斯。」 「我知道。」 我以苍白的「森罗万掌」双手使劲抓住正要关上的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将其强行拉开。尽管门要关上的力道非常强劲,却也不是无法阻止。 「『淘汰暴风雷雪雨』。」 暴风雨从上空刮来。缠绕着雷雨与风雪的淘汰暴风雨,将我的身体吞没、撕裂开来。 「哈哈──!」 伴随着狂妄的笑声,波罗男子──韦德从上空降落下来。并非神族的他,大概也有办法来到神界的深渊吧。 「这是趁你移不开双手时轰出的一击喔。怎么样啊,我的作战很厉害吧!」 「以作战来说还真是粗糙呢。」 暴风雨过去,视野变得开阔。尽管我的身上受到了伤害,还是以「森罗万掌」稳稳抓着门扉。 「咻咻──!很行嘛。即使受到『淘汰暴风雷雪雨』袭击也没有放手,还真厉害呢。」 「树理四神怎么了?」 他得意地笑了笑,做出用拇指割开喉咙的动作。 「我淘汰掉了喔。既然敢反抗我,这也是当然的吧?」 我在眼角余光瞥见米夏露出凝重的表情。将树理四神毁灭了吗?与温泽尔连接的魔法线尽管在那场战斗中断掉了,但艾莲欧诺露所处的极光神殿仍然存在。假如树理四神毁灭了,他们的神界──达库卡达德似乎也会瞬间毁灭的样子,却没有那种迹象。果然就跟我推测得一样吗? 「大叔,把手放开吧。你也没有脚对吧?这是要跟我打啊。下次可是会死喔?」 「凭你是办不到的,走狗。」 我这样回覆后,韦德就以狂妄的魔眼(眼神)瞪来,同时身上散发出庞大的魔力。 「会死的可是你喔,小笨蛋。」 莎夏的「破灭魔眼」粉碎掉缠绕在韦德身上的反魔法。在这一瞬间,米夏的「创造魔眼」亮起,上空飘浮着她所创造的模拟魔王城德鲁佐盖多。 「冰晶。」 反魔法遭到封杀的韦德,从手的前端渐渐蔓延到身上,被重新创造成冰晶。米夏与莎夏为了加强魔眼的力量,从神殿朝韦德飞去。 失去右手肘前端的他,却露出狂妄自大的笑容。 「很烦耶!这样不可能有用吧!」 暴风雨从逐渐变成冰晶的手上刮出。 「要淘汰你们喔,杂鱼们。」 「淘汰暴风雷雪雨」袭向两人,切开她们的反魔法,撕裂着身躯。 「……阿诺斯……将我们…………!」 莎夏被刮走的同时大喊。她们两人被狠狠地砸在三角锥神殿上,撞毁外墙。 「你在看哪里啊?」 在这瞬间逼近到眼前的我映入视野,使得韦德瞪圆了眼。我以事先发出的「狱炎歼灭炮」作为魔法阵,在脚上缠绕起「焦死烧灭灿火焚炎」。 「没用的……啦……!」 韦德以左手牢牢挡下闪耀黑炎的一脚。尽管手掌被烧得焦黑,意外地无法将他烧成灰烬的样子。 他以「总魔完全治愈」让右手瞬间再生。紧接着──那里聚集起庞大的魔力。 「就让你见识见识适任者韦德大人的实力吧。可是会吓死你喔。」 暴风雨以伸出的右手为中心卷起漩涡。异形之爪──厚重硬化的手臂与胀大起来的手掌──彷佛撕裂这道暴风雨一般出现,指尖前端就像剑一样锐利伸长,长着五根爪子。 「『淘汰魔爪(deyugara)』。」 那道明晃晃的爪子,宛如闪光般朝我的左胸挥出。我立刻伸出左手,叠上「四界墙壁」、「焦死烧灭灿火焚炎」与「魔黑雷帝」。我没有从正面挡下「淘汰魔爪」,而是抓住硬化的手腕部分避开这一招。 「吓到了吧?这样你能拯救地上的手段就没了喔?」 韦德笑了笑。我为了防御「淘汰魔爪」使用了左手,无法牢牢抓住门扇,使得大门关上了。他大概想说我已经没办法阻止「终灭日蚀」了吧。 「你难道以为只要放开手,我就没手可用了吗?」 在我将「根源死杀」的右手刺向韦德的心脏后,他为了避开这一招而退开。 「『狱炎歼灭炮』。」 我画起魔法阵,胡乱射出漆黑太阳,并且接二连三命中,逐渐削弱韦德的反魔法。 「啧……!」 暴风雨以韦德的身体为中心卷起,将「狱炎歼灭炮」弹开。他尽管防备着我,还是朝背后看了一眼。突然间,他的表情变得扭曲。或许是注意到米夏与莎夏不见了吧。 「大叔……你把那两人藏到哪里去了……?」 「这稍微想一下就知道了吧?当然是在那道门中。」 我这么说完,韦德就立刻转身。 「打开!」 当门再度开启后,能在门后看到莎夏与米夏的身影。她们分别用指尖碰触着德鲁佐盖多与艾贝拉斯特安杰塔。 「阿诺斯……!让我……!」 「准。就将神体还给你吧。」 两人画出足以覆盖住自己与城堡的巨大魔法阵。 「『魔法具融合(jie izemu)』。」 光芒笼罩两座城堡与姊妹两人。她们与城堡的轮廓晃动起来,米夏与莎夏就像溶入水中般与城堡合为一体。这是以前七魔皇老艾维斯涅库罗用来与「时神大镰」融合的魔法。虽说转生了,那原本是跟自己相同的存在。这份联系没有完全切断,只要融合了,应该就能取回原本的力量。换句话说,她们能控制住浮现在那里的「破灭太阳」与「创造之月」的可能性很高。 「哪会让你们得逞啊!要是轻举妄动──」 韦德正要朝大门笔直飞去,就被我的右手从背后贯穿身体。 「不准再次移开视线。你以为自己在谁的面前?」 「──唔嘎……!你这……我要淘汰你,唔啊……!」 在我将指尖刺得更深之后,他就吐出一滩鲜血。 「你所谓的淘汰,或许是弱肉强食吧,但这是过时的思想了呢。这个和平的时代,所希望的是适者生存。」 「……你……你、这……」 「也就是说──」 我将「焦死烧灭灿火焚炎」叠在「根源死杀」上,从身体内侧灼烧着韦德。 「在这世上会被率先淘汰的,即是无法适应我的蠢货啊。」 24【世界的齿轮】 韦德的身体眼看着化为灰烬、崩塌下来。在闪耀黑炎的手抵达根源、将根源烧毁的瞬间,「淘汰暴风雷雪雨」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卷起。他大概打算撕裂我的身体,逼我放手吧。 「你以为这点攻击就能将我干掉吗!波罗可是新的生命喔!你们魔族明明注定要被我们淘汰……!」 「注定?咯哈哈。等你淘汰之后再说吧。」 我将指尖更加地往体内伸出,叠上「魔黑雷帝」。黑雷化为利刃,我以这三道魔法的威力狠狠地贯穿他的根源。 「……唔……啊……!」 「虽说是适任者,但你的力量还不完全。就我看来,波罗本来预定在秩序所规定的破坏尽头诞生。但是我让破坏神殒落,夺走了破坏的秩序,结果让人类与魔族繁荣起来,导致能让你们诞生的空间消失了吧。」 没有破坏,就没有创造。这让预定要诞生的波罗这个种族,没办法自然地诞生。 「你、这──家伙!放开我──……!」 「淘汰暴风雷雪雨」刮起,撕裂着我的身体。我以「破灭魔眼」瞪向暴风雨减轻威力,将右手更加地压进根源里。 「……嘎啊……」 「你是秩序为了维持平衡而强行生出来的,所以离本来的力量相差甚远。」 韦德口吐鲜血,红色的血渍污染了嘴角。他扬起傲慢的笑容。 「……嘿嘿!」 在这瞬间,魔法阵在我身上被描绘出来,一副暗棺出现在背后。在「永劫死杀暗棺」将我吞没的瞬间,他消除右手的「淘汰魔爪」,将那个魔爪移到了左手上。 我对刺出的「淘汰魔爪」提高警戒,韦德就朝我踢来。即使挡下这一脚,他仍然顺势将我狠狠踢开,让刺进体内的指尖拔出。转瞬间,漆黑粒子就像要形成棺盖似的画出十字。 「笨蛋!不完全?离本来的力量相差甚远?才不是哩。是我方才都在放水啊!」 尽管我从内部敲着棺材,意外地纹丝不动。 「这一切都是为了要用大叔教我的这个『永劫死杀暗棺』杀掉大叔啊。虽然没想到居然这么简单,我果然很厉害吗?因为我可是以不适任者大叔为对手,还在放水后把人玩弄在股掌之间喔?」 韦德以开心的表情朝我看来,然后就像在表示自己很能干一样,用手指敲了敲脑袋。 「毕竟是那样吧?不适任者大叔不会毁灭嘛。要是随便弄伤你,让格雷哈姆的虚无跑出来,会很麻烦啊~」 「唔嗯,看来你稍微有在动脑呢。」 「你在装什么从容啊,大叔?你已经逃不了了喔?我韦德大人的『永劫死杀暗棺』比大叔的还要强大。毕竟就连安纳海姆,都能那么轻而易举地关起来呢。」 我发出「咯哈哈」的笑声。 「你这句话是认真的吗,走狗?」 「因为大叔必须做一堆麻烦的事,才有办法把安纳海姆关进『永劫死杀暗棺』里吧?适任者韦德大人我可不需要这么做喔?」 韦德这么说完,便以嚣张的眼神看来。 「只不过啊~瞧你装模作样地说什么『无法适应我的蠢货』,结果却是这副德性呢。三两下就被自己教的魔法关了起来。噗噗噗,大叔。你丢不丢脸啊~?」 韦德缓缓飞来,隔着魔法屏障把脸贴近。他就像在夸耀胜利地说: 「喂,只要你肯说『拜托你,韦德大人』,就算要我让你瞧瞧地上的垃圾们被淘汰掉的瞬间也行喔?这可是出血大放送喔。」 「深化神说过,世界对神来说似乎是剧场的舞台,那你就是在经营者的偏袒下拿到主角位置的吧。尽管演出的角色非常优秀,演员本身却是三流的呢。」 我这么说完,韦德就愣了一下。 「……什么嘛?你是不服输吗?虽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要是太瞧不起人,我现在就淘汰你喔?淘汰掉窝囊的大叔喔?」 「咯哈哈,就是在说你这一点啊,韦德。要明白自己有几两重啊。」 他一脸像是被激怒的样子,在指尖上注入魔力。 「我说过了别瞧不起人吧?永别了,不适任者大叔。我会特别帮你把痛楚加强一百倍!是大放送喔!」 十字状的粒子扩散开来,化为暗棺的棺盖。在这瞬间,永劫之死的诅咒发动了。 「哈哈──!杂鱼!这个不适任者大叔还真是个杂鱼啊!真的只有嘴巴很会说呢!哈哈哈──!」 「哐啷」一声,暗棺彷佛玻璃碎裂般粉碎四散。 「……啥?」 将「永劫死杀暗棺」破坏掉的漆黑火焰化为锁炼,要将韦德绑起一样地缠绕上去。 「唔……这家伙……为什么……!」 「『永劫死杀暗棺』是将捕捉到的对象杀害,以对象的死亡作为魔力源,让诅咒与棺材的守护永远持续下去。换句话说,就是在最初要杀害的瞬间,有守护会变得薄弱的缺点在呢。看是要绑起来、削弱,还是不让对象察觉到这一点很重要。」 韦德尽管在聆听我说话,还是将魔力集中到左手的「淘汰魔爪」上。唯独那个爪子,让人不得不去警戒。 「我的『永劫死杀暗棺』可不一样喔?」 「你是这么想的吗?」 我以「狱炎锁缚魔法阵」画出的魔法阵创造出「永劫死杀暗棺」。 「看招!」 韦德将左手往上挥出,以「淘汰魔爪」刺向暗棺。在这瞬间,「永劫死杀暗棺」就像被漩涡吞没一般消失。 「就说没用──」 他的左手连同「淘汰魔爪」一起被砍断,从肩膀开始都飞上了天空。那是我以聚集着「根源死杀」、「魔黑雷帝」与「焦死烧灭灿火焚炎」的指尖砍断的。 「笨蛋,这边是诱饵──」 韦德将「淘汰魔爪」移到刺出的右手上。然而,他办不到。因为我在这之前砍断了他的右手。 「──这、点伤,我立刻就……?」 「总魔完全治愈」就算聚集到手臂的断面处,狱炎锁也立刻将那里缠住,把他绑了起来。即使想让手臂长回来,也会被层层缠绕住断面处的「狱炎锁缚魔法阵」阻止。 「唔嗯,看来无法从脚上长出爪子呢。」 「淘汰魔爪」是手部专用的魔法吧。以术式结构来说,就算要对应其他部位,也无法发挥出本来的威力吧。 「好啦,韦德。」 我在被紧紧绑住的他身上画出魔法阵。 「我跟你的『永劫死杀暗棺』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尽管如此,你能轻易地将安纳海姆装进暗棺里,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狱炎锁缚魔法阵」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这是因为他发出魔力,想要扯断锁炼。我将「四界墙壁」叠在狱炎锁上,更加束缚住他的魔力。 「……因为我是适任者……」 「正确答案。」 我这么回答后,他就瞪圆了眼。大概是因为没想到我会同意他吧。 「因为你被这个世界的秩序认定为适任者。」 「啧……!」 即使「淘汰暴风雷雪雨」的魔法阵相继冒出,我也在魔法发动之前,以「破灭魔眼」将术式瞪灭了。 「神族无法违抗秩序。即使是拥有爱与温柔的米里狄亚,要将他所创造的安妮斯欧娜托付给温泽尔就竭尽全力。阿贝鲁猊攸也一样,假如没有转生,就无法逃离破坏的宿命。」 对于我这番话,韦德只是「咯吱咯吱」地咬牙切齿。 「为何神族无法反抗秩序?如果神族就是秩序本身,就根本不可能萌生出爱与温柔。不对,说到底,神族真的没有爱与温柔吗?」 我让魔法阵充满魔力,暗棺出现在韦德的背后。 「比方说,假如是被人消除掉的话呢?假如是被人扼杀心灵,埋入操控秩序的齿轮的话呢?神族就会遵从那个齿轮行动吧。尽管如此,依旧不包括没有失去爱与温柔的特定众神不是吗?」 神族本来有心。然后,有人夺走了他们的心。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存在掠夺者。那家伙夺走神族的心、偷走火露、抢夺魔力,然后掠夺性命。最重要的是,他夺走了世界的真相。」 黑暗粒子形成十字,以魔法屏障覆盖住「永劫死杀暗棺」。 「让神族看起来像在遵从秩序、让神族以为自己是秩序本身,实际上他们是被迫遵从掠夺者的齿轮。所以米里狄亚才会在两千年前,趁我转生之际夺走记忆。他的目的,大概是不想让我找到这里吧。」 「这种、程度,我是……!我适任者韦德大人是……!」 韦德想以头锤破坏「永劫死杀暗棺」,却只是发出吵杂的声响。 「能在我与米夏的面前夺走德鲁佐盖多与艾贝拉斯特安杰塔也是因为这个理由。转生后的米夏与莎夏成为了魔族;也就是说,掠夺者的齿轮,留在被分离的神体那边。」 掠夺者利用那个齿轮,控制住两座城堡,就连现在也是如此。然后,他在地上引发「终灭日蚀」。 「你很烦耶!打从方才就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我冷冷地注视着搞错状况而大叫的韦德。 「别插嘴,败犬。我没在跟你说话。」 在被我随口打发掉后,韦德露出呆愣的表情。 「……什……什么,你说谁是败犬啊……!你、你以为我是谁啊!我可是适任者──」 「就叫你别吠了。」 「永劫死杀暗棺」的棺盖盖上,让永劫之死袭向了他。暗棺里传来「呜、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的惨叫声。 「安纳海姆可是连吭都没吭一声。」 我朝「永劫死杀暗棺」注入魔力,逐渐提高棺材的隔音效果。韦德的叫声渐渐远去,最后完全消失了。 「你的走狗就如你所见。好不容易才造出的什么适任者,想要我还你的话就现身吧。」 恐怕他本来没有名字。就算来到众神的苍穹,照理说应该也找不到那家伙。因为他是绝对不会被发现到的存在。不过,注意到这个世界有什么奇怪的那个男人、除了我以外的不适任者,帮他取了名字。 ──为了揭穿他的真实身分。 「不该存在的神族之王,『全能煌辉』艾库艾斯。」 25【艾库艾斯】 众神的苍穹──其深渊之底弥漫令人毛骨悚然的乌云。视野在眨眼间变得黯淡,附近一带的空气停滞下来。紧接着,一部分的乌云开始闪耀,圆形之光倏地照在三角锥神殿上。「轰、轰、轰轰轰」的重低音撼动大气,连众神的苍穹也为之震撼。将近数十位神族程度的神圣魔力,从那道光之中散发出来。 「掠夺者的齿轮就埋在全体神族之中。掠夺者借由转动那个齿轮,创造出至今为止都只会遵从秩序的神族。可是做出这种假定的不适任者格雷哈姆,没能发现那个齿轮。」 就连那个神族,也从未注意到自己被埋入了齿轮。假如就连夺走我父亲──赛里斯波鲁迪戈乌多头部的格雷哈姆,都无法以魔眼发现到,那就是相当隐密的存在。 「因为发现不到,所以感到更不可思议了吧。也许齿轮与秩序完全地合为一体,为了不让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我们察觉到地融入进去。他怀着这种想法,对此产生了兴趣。于是,他开发用来逼近掠夺者存在的魔法。」 格雷哈姆曾经说过,他想试试看能不能创造出「全能煌辉」艾库艾斯,很在意世界的深渊里究竟有什么。隐藏在平时的戏言之中的这些话,说不定是他的真心话。 「在选定审判中,毁灭掉的神会以盟珠戒指保存其权能,让秩序不会受到扰乱。而战胜到最后的代行者,将会获得选定神的力量──吞噬掉参与选定审判的众神,拥有复数秩序的那股力量。」 格雷哈姆盯上选定审判的机制。 「他以『母胎转生(gijierika)』与狂乱神亚甘佐的力量改造调整神,改写了他的秩序与选定审判的内容。毁灭掉的神,其力量不是聚集到盟珠戒指,而是霸王碧雅芙蕾亚所怀的胎儿身上。」 在那场战斗中,众多的神毁灭了。水葬神亚弗拉夏塔、魔眼神杰尼多弗克、结界神里诺罗洛斯、狂乱神亚甘佐、福音神杜迪雷德、暴食神盖鲁巴多利翁,以及痕迹神利巴尔修涅多。说不定在我无从得知的地方,也有神毁灭了。之所以增加选定者的人数,也是为了要召唤出更多的神,让他们毁灭吧。 「将众神的力量聚集到一处,不该存在的『全能煌辉』艾库艾斯就会诞生。但是对格雷哈姆来说最重要的,并不是艾库艾斯的全能性。」 对于不适任者的格雷哈姆来说,让艾库艾斯诞生可谓是自杀行为。尽管如此,他还是想要知道。 「众神以全体构成一个秩序。掠夺者的齿轮操控着每一位神。这个齿轮看不见,而且齿轮本身并不具备意识。要是具备意识,早在很久以前就会被发现吧。神族将这个齿轮,视为自己的秩序。」 不会说话,也无法看见。就算会将潜伏在自己体内的那个齿轮,视为自己内在的冲动也不足为奇。 「假如魔眼(眼睛)所无法看见的齿轮真的存在,就算说是那个齿轮构成世界的秩序也不为过。决定适任者与不适任者的也是那家伙吧。」 那么要怎么做才能看到这个齿轮?答案非常简单。 「因此,掠夺者将埋入众神之中的无数齿轮,伴随着神力聚集到一处,让人吞噬掉了。被一个无法思考的胎儿吞噬呢。假如神族以全体构成一个秩序,那么聚集起来的齿轮就应该会互相啮合。而只要啮合了,在凑足数量后,最终就应该会带有一个明确的意识开始运转──格雷哈姆是这么想的。」 即使一个个的齿轮没有意识,也会让世界的秩序朝一个方向前进。也就是说,格雷哈姆认为:齿轮不是没有意识,而是被分割成会让人以为不具备意识的细小程度。应该是神族全体作为目标、想要实现的世界秩序,让他感受到某种像是意识的东西吧。进行这种尝试,实际上究竟会变得怎样,应该就连他自己也不晓得。也有可能齿轮并不存在,一切都只是他的妄想。 不过,毕竟是那个男人,想必他怎么样都按捺不住想确认的冲动吧。所以他将整个世界牵扯进来,进行了充满疯狂的魔法实验。也许就是因为有这种思想,格雷哈姆才会被视为不适任者。 「由于伊杰司的枪,你从碧雅芙蕾亚的胎内被传送到遥远另一端的次元了。然而,你并没有死。」 胎儿只要离开母胎就活不下去。这虽是常理,当中也有人不会死亡,像我就是这样。艾库艾斯之所以没有诞生,只不过是因为他还在收集神力的途中。 「你靠着自己身上的众多神力,抵达了这个众神的苍穹。然后,你应该是从这里搭话的吧──向格雷哈姆呢。」 经由「母胎转生」诞生的艾库艾斯,格雷哈姆恐怕是自己变得能接收到他的声音吧。魔眼(眼睛)看不见的齿轮与格雷哈姆等同是虚无的根源,双方以虚无的魔法线连结在一起;他则利用这条魔法线来向我搭话。正因为如此,声音才会从我的根源传出。那道声音是从格雷哈姆的虚无之中响起的。 「你创造出韦德,让他自称淘汰神毁灭众神。只要毁灭了神,遭到窜改的选定审判就会将那些神力聚集在你身上。毕竟明明已经死去好几位神了,地上却连秩序产生变化的样子都没有呢。」 众神的秩序会互相补足对方的力量。破坏神与终焉神;创造神与诞生神;以及天父神。就算有一位神要毁灭了,光是这样也不会使得秩序完全崩坏。即使让破坏神殒落,毁灭也没有从世界完全消失。 尽管如此,世间万物确实远离了破坏。然而这次,哪怕淘汰神在树冠天球毁灭了神,也感受不到丝毫的变化。这是因为神虽然毁灭了,秩序却没有消失。于是我认为情况就跟选定审判的时候一样。 「你最终的目的,是想要毁灭树理四神──为了将他们的秩序纳为自己的力量。」 韦德的「永劫死杀暗棺」能轻而易举地关住安纳海姆,是因为掠夺者的齿轮拘束住终焉神的神体,绝不是因为韦德的魔法超越了我。 「之所以特意派韦德去毁灭众神,是因为齿轮并没有足以操控神自杀的力量吧。也就是说,神终究只会遵从规定的秩序,去实行目的吧。」 因为没有太大的力量,至今才不曾被任何人发现。神要是自杀了,他们终究无法称之为秩序。这是为了不让人类与魔族察觉到,而这样设计的吧。 格雷哈姆借由收集看不见的齿轮,让它们互相啮合,破坏了这个结构。 「虽不知你原本就是一个意识,还是打从最初就是分散开来的存在。」 我缓缓敞开双手,尽管释放出魔力,还是开口说: 「艾库艾斯,就请你将从这个世界上夺走的东西,一点也不剩地还来吧。」 「沙、沙沙」的杂讯声响起。从根源的深处传来那道声音。 『……最后的希望──』 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黏稠地充满脑海。 『……最后的希望已经破灭。我警告过了。重新创造世界,并且将我排除,是实现你们心愿的唯一道路──』 就像在嘲笑我一样,令人毛骨悚然的杂讯在根源里响彻开来。 『这条路已然断绝。』 地面发出「轰、轰轰轰、轰轰轰轰」的声响剧烈摇晃,搅拌着大气。 『创造与破坏的姊妹神,将会怀着后悔迎向毁灭。』 三角锥神殿缓缓浮起。其大门深处,闪闪发光的德鲁佐盖多与艾贝拉斯特安杰塔的轮廓眼看着逐渐缩小、化为人形。 「不行……」 米夏的声音响起。 「快回来……你是我的身体吧!给我听话啊……!」 即使莎夏叫喊,她们还是渐渐恢复成神的姿态──变回创造神米里狄亚与破坏神阿贝鲁猊攸。 『德鲁佐盖多与艾贝拉斯特安杰塔的一切都照着世界的计画发展。汝等也许以为只要和两座城堡融合,就能将神体夺回,但这对我来说也一样。』 两人的指尖缓缓移动。米夏与莎夏尽管拼命抵抗,看来是对方的支配强上几分。 『世界的齿轮埋在那具神体之中。想抢回破坏神与创造神的她们反倒被夺走根源,再度化为正确秩序的仆人。』 他以两人的指尖缓缓画起魔法阵。 ──朝着「创造之月」与「破灭太阳」。 『不适任世界的异物啊。就如汝所说,众神都被埋入了世界的齿轮,而齿轮扼杀了他们的心灵。这次她们将会摘除不必要的异物,成为真正的神吧──成为这个世界的秩序。』 银色月光与暗色阳光照耀着画出的魔法阵。就像受到月亮与太阳的引导一样,米夏与莎夏缓缓浮起。拘束两人的魔法阵,构筑在互相重叠的莎洁卢多纳贝与亚蒂艾路托诺亚之间,米夏与莎夏的神体被固定在魔法阵上。 月亮、太阳,以及两个魔法阵。这四个圆形彷佛齿轮一样互相啮合。创造神与破坏神的魔力送入,使得秩序的齿轮转动。月亮与太阳更加重叠,「终灭日蚀」眼看着加快速度── 『回想起破坏的岁月吧。将映入神眼(眼中)之物尽数毁灭的是汝啊,破坏神阿贝鲁猊攸。再度施展这份力量的时刻到了。』 「……别开玩笑了……以为我会让你这么做吗……!」 莎夏说。 『回想起创造的瞬间(时刻)吧。以这份力量催生出这个结果的是汝啊,创造神米里狄亚。祢的神眼只能眼睁睁看着万物逝去。」 「……不是的……」 米夏说。 『我乃是无名的存在。因为是这个世界唯一且绝对的意识。』 「唔嗯,我是不懂什么世界不世界的,艾库艾斯。」 我将魔眼(眼睛)朝向那道撕裂乌云、倾注而下的光芒。 「但你难道以为区区一个齿轮,就能从我手上夺走部下的心吗?」 众神之力被聚集起来,惊人的力量在光芒中卷起漩涡。艾库艾斯确实就在那道光的深处。尽管他本是看不见的齿轮,但是在聚集之后,应该会带有朦胧的轮廓。我定睛窥看光的深渊,找寻他的本体。 「假如你的目的是想引我上钩,那你可要失望了啊。我可没带会扯后腿的人来喔。」 要是在意起米夏与莎夏,说不定就会被他跑了。所以我没去帮助她们两人,只是一味地凝视那个深渊。 『只要有爱与温柔,你难道以为就会发生奇迹吗?』 艾库艾斯就像反问似的说。 『既然如此,那你就再度想起名为秩序的无机质绝望吧。不论人类怎么祈求、魔族怎么悲叹,以及龙人怎么愤怒,世界的意思都不会改变。不论是善人还是恶人,都会平等地迎来相同的结果。』 光芒聚集在拘束住米夏与莎夏的齿轮魔法阵上。「创造之月」与「破灭太阳」更加地重叠在一起。 『毁灭吧,创造神米里狄亚、破坏神阿贝鲁猊攸。将汝等所爱的世界,由汝等亲手毁灭,心灵将会因此脆弱崩溃。』 「……别开玩笑了……!这种蠢事,我会阻止给你看……!」 米夏与莎夏咬紧牙关,试图移动自己的神体。她们尽管抵抗着那股强制力,日蚀还是一点一点地加快速度。 「……不会让你射击地上……」 『心愿不会实现,意念不会传达。摘除齿轮上的异物,世界只会正确地转动。』 混着杂讯的声音,在神界里响彻开来。 「再也……」 莎夏喃喃说道: 「……那种心情,我再也不想体会了!」 尽管受到魔法阵的束缚,莎夏还是朝一旁的米夏缓缓伸手。 「……世界一点也不温柔……」 米夏说: 「我曾经这么想,认为我创造出悲伤的世界。然而──」 米夏朝莎夏伸出手。 「不是这样的。」 「我们的心,才不会被这种渺小的齿轮操控!」 『你是对的,然而也错了。没必要操控什么心,只需要打穿一个小小的缺口。摘除掉一个渺小的异物,填满缺口的微小齿轮,最终就会转动起巨大的绝望。』 魔法阵伸出刀刃,刺进她们的胸口。小小的发光齿轮,在她们的心脏上现形。 「……啊……哈……」 「……这点……程度……」 尽管米夏与莎夏被刀刃钉住身体,还是伸出了手。 就在这时── 『我应该说过了。』 魔法阵的齿轮闪闪发光,实行秩序。「破灭太阳」与「创造之月」完全重叠了。 『世界并不温柔,也没有在笑。』 「终灭日蚀」卷动起来。 比暗色还要漆黑的黑暗在那里凝缩。 『转动吧,转动吧,世界啊──』 不祥之光──就在比「破灭太阳」放出的黑阳还要可怕的黑暗即将闪烁的瞬间,那里闪耀起纯白光芒。 『──转动吧。』 瞬间万籁俱寂。闪光奔驰,「破灭太阳」与「创造之月」微微分开。这是因为日蚀稍微倒退回去了。 「……刚刚的……是?」 莎夏瞪圆眼睛注视着那处──「破灭太阳」被留下一道小伤口。 「『天牙刃断』……?」 神圣闪耀的白刃──传说勇者的圣剑伊凡斯玛那的一击,阻碍了「终灭日蚀」发动。 26【生命的筹码】 亚杰希翁遥远的上空处── 四艘飞空城舰自密德海斯起飞,朝「破灭太阳」莎洁卢多纳贝的方向盘旋。搭乘在上头的人员有雷伊、米莎,以及在守护密德海斯的魔王军中也是格外强健的两千年前的魔族们。 他们的目标是要让浮现在天上的那颗不祥太阳殒落,阻止「终灭日蚀」发生。越是接近,威胁就越是明显的那片天空,魔族的船舰不畏惧地逐渐加速。 「全速上升,飞空城舰安洁塔。」 「在做了……可是……!」 在充分加速之后,飞空城舰安洁塔为了上升提高船首,速度却突然下降,无法如愿地缩短距离。「破灭太阳」莎洁卢多纳贝支配的空域被称为破坏的天空,能在那里自由飞翔的,只有两千年前被世人称为稀世的创造魔法高手──创术师法里斯诺因耗费百年岁月完成的巨大要塞。减速后的安洁塔,遭到充满那片空域的破坏魔力再度推回原本的位置。 尽管飞空城舰安洁塔是我为了预防危急事态而让人准备的,如今却只有十艘竣工。考虑到迪鲁海德需要抵御神的军队进攻,耶鲁多梅朵顶多凑出四艘的估算很正确。 率领部队的是尼基特。他在我过去的部下中,是仅次于辛擅长剑术的男人。然后是迪比多拉。他是两千年前遭到憎恨吞没,意图将人类少年伊卡雷斯处决的魔族。在被我阻止之后悔改的他,变得更加强大地转生了。他至今都在为了以防万一,持续钻研着守护和平的方法。最后是芦雪。她在守护密德海斯的魔王军中,是最擅长风属性魔法的魔族,也很习惯操控飞空城舰。她在两千年前,有过跟法里斯诺因一起将我与辛带领到那颗「破灭太阳」上的经验。 最后一艘飞空城舰上,载着雷伊与米莎。这是迪鲁海德现在所能投入的最大航空战力吧。假如被击坠了,就没有后路了。 「……不行啊,无法在破坏的天空中飞得更高了。倘若硬闯,即使是飞空城舰安洁塔也会粉碎四散。能在那片天空中飞行的,只有法里斯大人的杰里德黑布鲁斯。或许是因为破坏神阿贝鲁猊攸不在那里吧,尽管守护神到目前为止尚未现身,这个日蚀所造出的空域,带有当年以上的魔力。」 芦雪在安洁塔三号舰里说。这些话则经由「意念通讯」,传达给雷伊与迪比多拉等其他部队。 「要怎么做,勇者加隆?」 「虽然『天牙刃断』能勉强击中,不过在这种距离之下,要连『破灭太阳』的宿命一起斩断,终究很严厉啊。」 雷伊站在飞空城舰安洁塔四号舰的屋顶上,瞪着眼看就要引发日全蚀的莎洁卢多纳贝。灵神人剑伊凡斯玛那就握在他的手上,散发着神圣的光芒。 全心全意的「天牙刃断」──他将无数的剑光合而为一,要将「破灭太阳」一刀两断地挥出。但即使如此,那把圣剑也只有伤到表面,只让日全蚀稍微倒退回去而已。这大概是因为越过破坏的天空,使得灵神人剑的力量消耗了吧。 姑且不论寻常的敌人,假如对象是破坏神与创造神的权能,若不直接以剑刃切开,就无法斩断宿命。 「即使以舍弃飞空城舰的觉悟接近,能将距离减半就算很好了吧。」 迪比多拉说。 「根据阿诺斯大人在神界取得的情报,那颗『破灭太阳』有受惠于位置的秩序,应该能转移到地上的任何一处。」 尼基特一脸凝重地分析战况。我在神界见闻到的情报,经由艾莲欧诺露传达给安妮斯欧娜,然后再传达给耶鲁多梅朵与雷伊他们。 「不过就我们接近到这里都还没转移离开的情况看来,这应该不是毫无代价就能做到的事吧。」 只要在飞空城舰接近之前让「破灭太阳」转移离开,就不会受到灵神人剑攻击。也就是说,如果是接近到这里,不转移对于对方来说也比较有利。要是接近到能充分发挥灵神人剑效果的距离,那个月亮与太阳就会转移到其他地方了吧。倘若是这样,地上肯定会在下一次机会到来之前遭到射击。 『咯、咯、咯。既然如此,只要趁它无法转移的瞬间攻击就好了不是吗?嗯?』 耶鲁多梅朵从地上发出的「意念通讯」传来。他如今正一面指挥魔王军讨伐出现在迪鲁海德边境的神的军队,一面掌握这片破坏的天空的状况。 纵然那边也是炽烈至极的状况,但他一面操控守护神们,一面愉快地在战场上漫步。 「炽死王,你这是什么意思……?」 芦雪蹙眉问道。 「意思是,要让黑阳发射吗?」 雷伊就像早已考虑过一样地说。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黑阳是毁灭之光,其余波将会打破一切的魔法吧。哪怕是什么控制着「破灭太阳」与「创造之月」位置的魔法术式,也不觉得会平安无事。就算能将月亮与太阳固定在现在的位置上,要转移也是极其困难之事。』 「也就是黑阳照射的瞬间,对方也无法轻易移动『破灭太阳』吗……的确,方才要是以转移避开灵神人剑,如今地上早就被射击了。」 芦雪说。 『好啦、好啦,这虽是极其困难之事,但也不一定就无法移动。就算是在紧要关头移动了,我也不会惊讶啊。』 「要是移动会怎么样?」 『这还用说吗?会全灭啊。』 「……炽死王……现在可不是说笑的时候啊……」 『咯咯咯,别说蠢话了,风之能手。所谓的赌博,是风险越大越有趣不是吗?这么愉快的事,你能一边说笑一边做到吗?嗯?听好了,是奇迹。我是要你们引发奇迹啊。假如要坐上赌桌,最起码得请你们赌上这点程度的筹码才行呢。』 没时间谨慎行事了。要是超乎我方的假定,就连黑阳照射的瞬间也能转移「破灭太阳」与「创造之月」,作战就必然会失败。但尽管如此,炽死王大概想说:不存在毫无风险的手段吧。 「只有自己待在安全的地方,却要我们拿命去赌?」 『哪里还有安全的地方啊?』 炽死王瞧不起人的回答,让芦雪显得很不耐烦。 「芦雪。」 雷伊说: 「没时间犹豫了喔。」 「可是……」 「你的主君阿诺斯没能毁灭掉我。」 雷伊瞪着天空说: 「你难道以为那颗太阳就行吗?」 雷伊这句话让芦雪当场哑口无言。「意念通讯」中响起「咯咯咯」的笑声。 『咯、咯、咯,咯──咯、咯、咯!很好,很好喔,这是很好的回答不是吗!但是!光是下注,还只是让我们坐上赌桌而已。这边完全看不穿对方的手牌,对方却将我们的手牌看得一清二楚。而且对方的荷官,还是连骰子数目都能自由控制的世界本身不是吗!』 彷佛在享受这场危机一样,炽死王得意扬扬地列举对自己等人不利的状况。 『说到底,所谓的赌博,本来就是庄家通杀。好啦,既然如此!』 「咚」的一声,响起就像在用手杖敲打什么的声音。恐怕是将一位神打飞了吧。 『你要用那条命赌什么,勇者加隆?』 「七条命全赌在你身上。」 这句毫不迟疑的话语,让耶鲁多梅朵倒抽一口气,彷佛能看到他愉快扭曲的表情。 「如果对手能自由控制骰子数目,我方也只能赌在诈欺师上了。」 雷伊平静地露出微笑。 「原来如此!也就是要我去向世界的意识耍老千啊?向『全能煌辉』艾库艾斯?哎呀哎呀,我能做到这么狂妄的事吗?』 「会赢喔。」 雷伊从容不迫地说,同时画出魔法阵。 (插图010) 「即使世界的意识要我们毁灭,我们也不可能接受这种要求。在我们的背后,有着亚杰希翁和迪鲁海德。」 他从魔法阵中拔出一意剑席格谢斯塔。不祥的魔力聚集在那把剑上,而灵神人剑则散发出更加神圣的光辉。圣与邪,令不同波长的魔力共存的他,让尼基特他们瞪大了眼。 「过去在大战中干戈相向的你们,如今能像这样一起为了和平奋战,让我感到自豪,而且可靠。」 雷伊眼中燃烧着斗志说: 「我要让那颗太阳殒落,请大家助我一臂之力吧。」 「哎呀哎呀,真是受不了你啊。哎呀哎呀,要说到你这个人啊,这根本就称不上理由不是吗?』 耶鲁多梅朵苦笑。 「你还是老样子啊,加隆。」 「是个令人傻眼的男人。不愧是想以人类之身代替阿诺斯大人的人呢。」 尼基特与芦雪也同样苦笑说。 「我们就赌在你身上吧,勇者加隆。这条命你就拿去吧。」 迪比多拉这么说完,耶鲁多梅朵就发出「咯咯咯咯」的声音笑了起来。 『一号舰作为四号舰的盾牌,二号舰和三号舰则尾随在后。』 「「「收到。」」」 依照耶鲁多梅朵的指示,尼基特驾驶的一号舰来到前头,雷伊与米莎搭乘的四号舰跟上,二号舰与三号舰尾随在后。 『就以要壮烈牺牲的觉悟上升吧。』 将分配给反魔法与魔法屏障的魔力注入到集团魔法的「飞行」上后,飞空城舰安洁塔侵入破坏的天空。 尽管外墙毁坏剥落,四艘船舰还是持续上升,前往诡谲日蚀等候的那个场所。 27【于破坏的天空落下的雪】 「一号舰,全炮门完成『狱炎歼灭炮』的发射准备!」 逼近「破灭太阳」的同时,「意念通讯」在四艘飞空城舰安洁塔之间此起彼落。 「二号舰,同样完成『狱炎歼灭炮』的发射准备!」 「三号舰,全炮门完成发射准备!」 这是过去创术师法里斯诺因采用过的战术──朝破坏的天空发射「狱炎歼灭炮」,借此制造出一条火焰之道。也就是说要从那里飞越过去吧。尽管飞空城舰安洁塔随着上升持续毁坏,破损部位还不到一成,并不妨碍飞行。 「……假如照这样下去……」 芦雪瞪着日蚀喃喃说道。 『吓死人了、吓死人了。别说这么可怕的话啊,风之能手。事情要是这么顺利,我们就等同被玩弄在对方的股掌之上啊。』 耶鲁多梅朵愉快地说: 『话说回来,传说中的勇者。根据你的估计,假如要确实阻止那个日蚀,究竟要靠得多近才行得通?』 雷伊立刻回答他的问题。 「仅仅是靠近的话,距离应该会稍微不足吧。我得将所有魔力注入这两把剑中,所以希望能让我只需要专注在斩断那颗太阳上。」 『咯咯咯,你这不是事情发生了,才提出强人所难的条件吗?也就是说,要将连在空中飞行都办不到的你,想方设法带到剑的攻击范围内吧?」 「是的。」 意思就是他连用来「飞行」的魔力都会注入剑中,要将全部精力都投注在斩断日蚀这件事上吧。当然了,他就连施展保护自己不受「破灭太阳」伤害的反魔法与魔法屏障都办不到。要是受到黑阳正面照射,即使是拥有七个根源的雷伊,也会在瞬间毁灭。 『咯咯咯,牺牲、牺牲,是牺牲啊。也就是要像个勇者一样,以舍身的一击来一决胜负吧。有意思。听天由命、破釜沉舟,这不是要来一场孤注一掷的豪赌吗!』 「确认到从下方接近的魔力源!术式结构是结界!」 后方的三号舰传来报告。 『瞧,来了,人类们的把戏。好啦、好啦,要是能撑上数秒,就算要我拿来补强航道也行喔?』 水之炮弹一面散发圣光,一面从地上飞来,飞越过飞空城舰安洁塔,朝「破灭太阳」射去。炮弹的数量不只一发,总共有十八发,而且全是圣水。那是以高通用性的炮弹围住目标,构筑起广范围结界的长距离结界魔法「圣刻十八星」。 其发出闪耀星光的结界,会让位于内侧之人的魔力衰减,同时加以封印。尽管「圣刻十八星」冲进「破灭太阳」支配的空域里,前进到某种程度的距离内,却绝对无法抵达目标。这是因为破坏的天空的秩序妨碍了上升。 最后,速度减缓下来的十八颗炮弹当场构筑出魔法阵,结界发动。可是,结界并没有支撑多久,圣水瞬间就蒸发掉了。 『咯、咯、咯,明明是结界,居然融化掉了,简直就是蜡制的翅膀不是吗!要是连一秒都撑不住,就连要当航道都没办法啊。』 「这下我们要是让那颗太阳殒落,世间就会盛传是『圣刻十八星』奏效了啊。盖拉帝提还是老样子,光是会动这种多余的头脑。」 芦雪不高兴地说。 『他们还是有可取之处喔,风之能手。看吧。』 在「圣刻十八星」蒸发后,飞空城舰安洁塔通过飘荡着那些水蒸气的空域。雷伊站在安洁塔上方,在水蒸气中发现到一道影子。他拿到手上一看,发现那是一顶大礼帽。那是炽死王的东西。仔细一看,除了这顶之外,他发现还有九顶大礼帽在破坏的天空中飞舞。 『遵循天父神的秩序,炽死王耶鲁多梅朵下令。诞生吧,十个秩序──守护常理的守护神啊。』 大礼帽洒出满天飞舞的纸花与缎带,长着翅膀的人马淑女──天空守护神雷织娜依鲁,与背上背负巨大盾牌的彪形大汉──守护守护神杰欧拉欧普托各五位,总计十位守护神从中诞生。 『咯、咯、咯,即使是蜡制的翅膀,在融化之前也能逼近太阳。』 守护守护神杰欧拉欧普托骑在天空守护神雷织娜依鲁的背上。守护守护神以巨盾在前方围起结界,让天空守护神雷织娜依鲁冲向破坏的天空。 『跟上去吧。』 依照耶鲁多梅朵的指示,四艘飞空城舰安洁塔皆移动到守护神后方,持续上升。 「下方再度传来『圣刻十八星』!」 在最尾端的三号舰传来报告后,水之炮弹就立刻射向破坏的天空。「圣刻十八星」在眨眼间蒸发,大礼帽在空中飞舞。紧接着,大礼帽这次在生出守护神之前就被箭矢射穿,一下子化为灰烬。 『瞧,登场了。』 阻挡在眼前的是一群影之天使──破坏守护神艾格滋都拉芬。既然破坏神不在,那么守护神也不会出现;对方为了让人这么想,一直隐藏这张手牌吧。 『继续射击。』 盖拉帝提陆续射出「圣刻十八星」,炽死王则让大礼帽在空中飞舞,故意让影之天使们射穿。炽死王也不认为同一招会再度管用,因此影之天使们射穿的,是无法产生守护神的普通大礼帽。 要对所有大礼帽注入足以产生守护神的魔力,哪怕是炽死王也办不到。不过他制造出不得不攻击大礼帽的状况,使得守护神们的攻击分散了。 『瞄准前方。这边的盾牌很快就会毁灭了喔。』 影之天使们以黑色光芒──黑阳为箭头,将箭矢搭在弓上。他们一齐射出的黑阳箭矢,陆续破坏掉守护守护神的盾牌,射穿天空守护神雷织娜依鲁的翅膀。虽然作为守护神,双方的力量平分秋色,但对面不仅有「破灭太阳」的恩惠,最重要的是在数量上占有优势。不断承受有如雨点般落下的黑阳箭矢,位于飞空城舰安洁塔前方的盾牌消失了。 『发射。』 「「「一齐扫射『狱炎歼灭炮』!」」」 在尼基特、迪比多拉与芦雪的指示下,飞空城舰安洁塔的所有炮台一齐发出漆黑太阳。那些太阳拖曳着有如彗星一般的尾巴,带着轰鸣发射出去。合计超过两百的漆黑太阳陆续爆炸,创造出直达「破灭太阳」的火焰之道。 「我们是盾!就算会默默死去,也绝不退缩!」 尼基特叫道。他驾驶的一号舰持续受到影之天使们的箭矢直击,眼看着不断损毁。然而,他不能避开。他们要是偏离航道,正在将魔力注入圣剑与魔剑的雷伊就会毫无防备地暴露在攻击之下。 「顶起来!」 迪比多拉与芦雪驾驶的二号舰与三号舰为了上升注入所有魔力,将雷伊与米莎的四号舰从下方使劲地往上推。尼基特的一号舰将好几位缠绕着黑阳、朝雷伊迂回绕来的破坏守护神撞飞。 破坏守护神们随即附着在一号舰上,城舰遭大火逐渐吞没。 「快走……!」 雷伊搭乘的四号舰冲进火焰之道。就像要保护站在飞空城舰屋顶上的他一样,米莎构筑起「四界墙壁」。 「要来了!即将进入黑阳的射程之中!」 芦雪大喊。在这瞬间,飞空城舰安洁塔的损坏速度变得越来越快,在「嘎啦嘎啦」的声响之下开始解体。强化「飞行」的动力组魔法阵也遭到破坏,导致速度下降。越是接近「破灭太阳」,溢出的破灭光芒就越是将万物灼烧毁灭。而且与两千年前不同,此刻的「破灭太阳」让暗色太阳闪耀着光芒,完全显现出来了。 「被这道黑阳灼伤的人将无法再生!快退下!由我们来挡住!」 为了保护雷伊,芦雪率领的三号舰改变航向,竭尽全力加速起来。然而,「四界墙壁」阻碍了他们的前进。 「你在做什么,米莎!」 「现在可还不能失去代步工具喔。就请交给我吧。」 「别说蠢话了。可以毫发无伤地通过那道黑阳的魔法,就只有能够不断创造新事物的『创造艺术建筑(asutorasutera)』。那个就连阿诺斯大人也模仿不来!黑阳由我们挡下,你就去保护加隆吧!」 假如受到黑阳灼烧的损伤无法再生,那么只要当场重新创造出一艘飞空城舰就好。虽然这是创术师法里斯想出来的黑阳对策,要施展「创造艺术建筑」的话,突出的创造魔法自不待言,还需要能创造新事物的艺术才能。 「你的意思是说,身为虚假魔王的我,只能做到这点程度的事吗?」 米莎露出微笑。 「的确,我的力量来自于暴虐魔王的传闻与传承,擅长的魔法也一模一样,坦白说只办得到逊于阿诺斯大人的事。」 米莎静静地说: 「只靠我的半身的话。」 米莎操纵着雷伊搭乘的四号舰,在飞空城舰的王座上画出两道魔法阵。 「我的另一半,可是继承精灵之母大精灵蕾诺的血脉。虽然这半身同样只办得到逊于母亲大人的事,但我能将精灵之力作为魔法运用自如。」 一道魔法阵是「创造建筑」,另一道则是精灵魔法。米莎将这两道魔法阵融合,当场开发出崭新的术式。 「创灵魔法『摩诃涂鸦建筑(benrobizesu)』。」 以四号舰为中心,巨大的球体魔法阵展开,将二号舰和三号舰包覆起来。下一瞬间,三艘城舰的外墙上出现涂鸦,那是迪鲁海德随处可见的民家图画。紧接着,飞空城舰眼看着变形,三艘城舰被重新创造成跟涂鸦几乎一模一样的形状。 脱胎换骨的安洁塔取回速度,猛然加速起来。尽管是民家的外形,却拥有跟之前的飞空城舰同样的飞行能力。 「这是……?」 芦雪忍不住发出无法理解的疑问声。 「涂鸦精灵佩恩塔库司,是会在民家外墙上涂鸦的精灵。只要向他出题,他就会一直画到你厌烦为止。而且画出来的,绝对是新的涂鸦,他有这种传闻。」 这是借用涂鸦精灵佩恩塔库司的传闻与传承,构成的精灵魔法「摩诃涂鸦(bentasuto)」。假如单独施展,就只会涂鸦;她借由在这个精灵魔法上结合「创造建筑」,为涂鸦添加了创造之力。 纵然不断遭到黑阳破坏,飞空城舰安洁塔经由「摩诃涂鸦建筑」变成各种建筑物,因此不至于毁灭。据说能将各种属性的魔法运用自如,就连在战场上都能开发出新魔法的暴虐魔王……将这个传闻与传承,与她继承精灵之母大精灵蕾诺血脉的女儿之力结合起来── 作为魔族会单纯逊色于我的力量,作为精灵之母会不及蕾诺的精灵魔法;她借由将这两种力量结合起来,创造出我与蕾诺都无法做到,只有米莎才能施展的创灵魔法。如果是这个「摩诃涂鸦建筑」,就不会逊于「创造艺术建筑」。 飞空城舰在破坏的天空之中,比损坏速度还要快地接连变成崭新的涂鸦,就像劈开黑阳一样地逼近「破灭太阳」。 『咯咯咯咯,就快到关键时刻了。二号舰与三号舰要尽可能地接近「破灭太阳」,然后借由「飞行」将四号舰射出吧!』 「「收到!」」 二号舰与三号舰几乎将所有魔力都注入在飞行上,化为要将四号舰推上去的双翼。虽说以「摩诃涂鸦建筑」持续创造出新的事物,要是太过接近,船舰应该会在修复之前全毁吧。他们这是要预判这个极限,在最后只让四号舰朝「破灭太阳」上升。 尽管盖拉帝提射出「圣刻十八星」的掩护射击仍旧送达了,但是间隔变得越来越长,守护神们开始看穿「圣刻十八星」其实是诱饵的事实。他们仔细分辨出炽死王会产生守护神的大礼帽,只将那些大礼帽击落。而他赶来放在盖拉帝提的大礼帽,数量应该也很有限。 耶鲁多梅朵目前正在迪鲁海德的边境交战,无法从那里脱身;勇者学院也有圣水与魔力枯竭的担忧。虽说只是个诱饵,如果不再需要警戒「圣刻十八星」,破坏守护神们就会朝飞空城舰集中炮火。 就状况看来,机会只有一次,目标在达到日全蚀的瞬间。如果不是在那个时候,「破灭太阳」肯定会转移到其他空域。 「……太阳缺损了喔……」 因为灵神人剑的一击,瞬间停滞的日蚀再度开始出现缺损。这是地上会遭到射击的危机,同时也是绝佳的机会。要在对方行使破灭之力的瞬间、地上被击中之前,先让那颗暗色太阳殒落。雷伊握紧双剑,定睛注视着将天空染成不祥色彩的日蚀。 朝着那里──翩翩飘落了一片雪花。是雪月花。伴随着白银光芒,无数雪花飘落下来,将天空化为一片白银世界。 28【终灭之光】 飞空城舰安洁塔急遽减速,飞散的雪月花附着上来,画在城舰外墙上的建筑物被重新画成像是冻结了一样。「摩诃涂鸦建筑」无法正常运作,安洁塔依照重新画出的图画,眼看着冻结起来。船舰被渐渐重新创造成无法在天空飞行的模样。 「……也就是创造的天空吗……」 米莎带着凝重的表情,将魔眼朝向空域。与「破灭太阳」重叠的「创造之月」支配了附近一带。那个权能借由强迫船舰进行自己的创造,阻碍着「摩诃涂鸦建筑」。 因为是破坏的天空,所以能防止坠落的手段,只有持续进行创造;但因为是创造的天空,所以创造会受到妨碍。简直是坚如磐石的防御。 「芦、芦雪队长,再这样下去……!」 「迪比多拉大人,已经撑不下去了!二号舰要坠落了!」 二号舰与三号舰上响彻着士兵们的报告声。耶鲁多梅朵立刻说: 『将四号舰射出,即刻脱离吧。』 「可、可是,要是现在射出……!」 缠绕黑阳的破坏守护神们,就守候在四号舰的行进方向上。 『咯、咯、咯,手牌全打完了,之后就干脆地赌在勇者与魔王的传承上吧。还是说,你们要盖牌支付筹码,等待下一次的机会吗?』 芦雪与迪比多拉狠狠咬紧牙关同时说: 「展开集团魔法,使出你们所有的魔力!」 「将魔法的行使对象设为四号舰,看准时机!」 影之天使们举起弓一齐射出黑阳箭矢,但他们已经没有余力避开。 「发射──!」 「飞行」的球体魔法阵覆盖住雷伊搭乘的飞空城舰安洁塔,将冻住的那艘船舰有如炮弹一般强行射出。就像要代替为了脱离空域坠落的二号舰与三号舰一般,雷伊搭乘的四号舰冲向破坏与创造的天空,在倾注而下的箭矢中逆行。黑阳箭矢陆续击中,飞空城舰安洁塔发出「喀答喀答」的声响开始崩毁。 由于与日蚀之间的距离缩短,使得「摩诃涂鸦建筑」早已完全发挥不了机能,安洁塔因为破坏的秩序在空中解体。即使屋顶崩塌,雷伊还是没有飞行,持续将魔力注入在两把剑上。此时一道人影从毁坏的飞空城舰里飞出。 「搭上来吧。」 米莎从解体崩落的安洁塔里飞出,将穿在身上的外套脱下摊开。雷伊搭上去后,她一面以「四界墙壁」挡下箭雨,一面穿越过去。 破坏守护神们就像引火自焚似的以黑阳燃烧神体,他们就这样怀着自我牺牲的觉悟朝米莎撞去。与箭矢不同,不论怎么闪避都会穷追不舍吧。犹如要补上最后一击般,雪月花翩翩落下,以散发出的冷空气限制米莎与雷伊的行动。 如果在平地上还有办法,在这片破坏与创造的天空里,她使不出足以甩开所有守护神、逼近「破灭太阳」的速度。如今在失去安洁塔后,就算是米莎,能持续战斗与飞行的时间应该也很有限。 「来吧,基加底斯。」 在米莎画出魔法阵后,她背后就出现一只拿着小槌的巴掌大妖精。在酷似风与雷的精灵基加底亚斯的那家伙身上,劈下一道漆黑雷电。宛如吸收那道雷电之力,基加底斯眼看变得巨大。那副姿态,就彷佛是个邪恶之王。 「『灵魔雷帝风黑(giga jirasudo)』。」 米莎优雅地伸出指尖。与此同时,黑色雷帝基加底斯挥下巨大的槌子。黑暗之风将破坏守护神们冰冷包覆,漆黑闪电朝他们劈落。借由将精灵魔法「灵风雷矢(gigadearu)」与起源魔法「魔黑雷帝」组合而成的灵源魔法「灵魔雷帝风黑」,影之天使们化为灰烬。但是逃过这一击的守护神一面以黑阳燃烧全身,一面继续冲撞过来。 「迦流。」 九头水龙出现在米莎背后,在染成漆黑后发出低吼。漆黑水龙一附到她的双手上,迎面袭来的守护神就被她的指尖刺穿了。 「『灵杀根源死雨(buega bebuzudo)』。」 九头水龙就像咬穿守护神似的从他的体内冒出,在扑灭黑阳的同时毁灭掉他的根源。米莎间不容发地射出「灵魔雷帝风黑」,漆黑风雷就伴随着激烈光芒一起将破坏与创造的天空撕裂开来。 米莎以竭尽全力的「飞行」往上飞升,伴随着搭乘在外套上的雷伊,转眼间逼近「破灭太阳」。 由于莎洁卢多纳贝的日全蚀,附近一带变得更暗。足以让人怀疑自身魔眼的惊人魔力,集中在被覆盖住的「破灭太阳」上。倘若是那个,就算毁灭地上十次,大概都还有剩吧。 「──米莎!」 雷伊叫道,她将注入魔力的指尖伸出。 「就等着──这一瞬间呢!」 她对雷伊画出飞行的魔法阵,连同「灵魔雷帝风黑」一起射出──正当她要这么做时,缠绕在她身上的「四界墙壁」忽然消散了。 「……咦………………?」 她的胸口上,刺着一根像是小棘刺的东西。 「……这……是………………?」 她的魔力迅速消散,就像在说根源的要害被贯穿了一样── 「……雷……伊…………」 米莎的身体突然向下坠落,从「破灭太阳」上自然溢出的黑阳灼烧着雷伊的身体。被燃烧的外套包覆,他的身体也同样向下坠落。此时响起了声音。 『夺走世界秩序的篡夺者。』 混着杂讯的诡谲之声── 『如汝亲口说的,汝看不见世界的手牌。』 在破坏与创造的天空中,巨大地响彻开来。 『魔族的船舰坠落了。虚假的魔王与从秩序夺走的守护神亦然。』 飞空城舰安洁塔一号舰、二号舰与三号舰几乎全毁,只能勉强飘浮在破坏的天空之下。它们没有余力再度逼近太阳,就连要返回地上应该都很勉强。炽死王在空中飞舞的大礼帽有十顶,在被守护神的箭矢贯穿后化为灰烬。 『篡夺者,汝的手牌里没有翅膀,如今希望在这里破灭了。就被「终灭日蚀」灼烧,连同地上一起消失吧。』 就像在嘲笑般的「沙沙、沙──」杂音回荡开来。眼前什么都看不见,「终灭日蚀」将世界完全封闭在黑暗之中。 『……咯咯咯……的确、的确。败北、败北……是体无完肤的败北啊。不过,正因为会输,所以才有趣啊──所谓的赌博。』 耶鲁多梅朵说: 『对吧,艾库艾斯?』 『永别了,愚蠢的魔族啊。』 寂静覆盖住那片天空。不祥日蚀伴随着增大的魔力,将黑檀光芒凝缩起来。那是黑红交杂的辉煌闪光。 『终灭之刻已至──』 莎洁卢多纳贝的日全蚀朝地上照射出终灭之光。在这之前,凝缩的黑檀闪光被一道黑色突刺贯穿了。 『…………!』 伴随着微弱光芒,映入眼中的是勇者的身影。 「咯咯咯」的声音响起。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响彻天际的那道声音,是耶鲁多梅朵痛快至极的笑声。 『身为「全能煌辉」,竟没发现我的手牌里还留有翅膀吗──?』 在世界被黑暗笼罩的期间内抵达「破灭太阳」的雷伊,以凝缩着魔的一意剑席格谢斯塔挥出一击,在终灭之光上刺出微小的缺口。 炽死王说: 『没错──就是蜡制的翅膀!』 作为诱饵的大礼帽运来的「圣刻十八星」──由于觉得微不足道,而被艾库艾斯置之不理的这个魔法,正是让雷伊抵达「破灭太阳」的最后一张手牌。 「圣刻十八星」是圣水炮弹。圣水是通用性很高的魔法具,对人类来说是效率极高的魔力源。虽然对具有魔族肉身的雷伊来说等同是毒,但身为前勇者的他,对于圣水的用法相当熟稔。如同过去艾米莉亚做过的一样,他使用圣水这点是有可能的。在破坏的天空中蒸发的「圣刻十八星」,也就是化为水蒸气的圣水,被在城舰外的雷伊聚集了起来。 他这么做,是为了不使用自己的魔力在空中飞行。在取出圣水的魔力后,就要坠落的雷伊以「飞行」反转飞起。 趁着「终灭日蚀」发生、「破灭太阳」恐怕无法转移的这一瞬间,雷伊刺出席格谢斯塔,在照射前的终灭之光上刺穿一个缺口;炽死王则反过来利用手牌曝光的状况。只要觉得还有牌可出,就不会露出破绽,但艾库艾斯很清楚我方的手牌,于是掉以轻心,疏于戒备。留下「圣刻十八星」是蜡制翅膀的印象,让艾库艾斯认定这是派不上用场的魔法。不是从他的眼睛,而是从他的意识中将手牌藏起来了。 「灵神人剑,秘奥之二──」 雷伊没展开反魔法便冲向「破灭太阳」,被黑阳与终灭之光所笼罩,使得根源在眨眼间不断减少。能勉强让身体保住原形,是因为受到了灵神人剑的加护所保护吧。然后,在根源剩下一个的瞬间,他朝席格谢斯塔刺穿的光之缺口,这次刺出了伊凡斯玛那。 「──『断空绝刺』!」 雷伊的身体连同灵神人剑伊凡斯玛那一起覆盖着神圣光芒,宛如一把剑般刺出。在「破灭太阳」的表面、汹涌到惊人程度的黑阳上刺穿缺口后,灵神人剑的剑刃往里头刺去。 无数的黑暗火星散开,光芒朝四面八方扩散。天空震动,地上震撼。灵神人剑究竟能不能贯穿「终灭日蚀」──那个宿命呢?缓缓缺损的太阳渐渐恢复成原状,「创造之月」与「破灭太阳」被分开了。 『一切如同秩序的齿轮转动。』 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破灭太阳」恢复成缺损一半的状态,只不过表面开始聚集起黑檀光芒。似乎在说即使不是日全蚀,也有办法射击地上── 雷伊一面将灵神人剑压向「破灭太阳」,一面以「意念通讯」发出嘶吼: 「──快脱离空域────!」 『太迟了──』 雷伊将仅存的最后力量,注入紧紧握住的灵神人剑中。 「……拜托了,灵神人剑……!将剩下的一半也──!」 就像要呼应他的意念一样,纯白光芒锐利地朝太阳贯穿而去。 雷伊以浑身力量刺出圣剑。 「──停下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终灭之光鲜明闪烁。 『「不笑世界的终结(ein eiaru nabuerubua)」。』 29【不笑世界的终结】 那是深邃的黑暗之中── 那是幽暗的内心深处── 那是名为绝望的项圈。 被埋入魔法阵的齿轮,姊妹的心灵被撕裂开来。 映入她魔眼(眼睛)的是── 映入她神眼(眼睛)的是── 沾满鲜血的破坏与创造的天空。 「……住手……」 莎夏说。掠夺者的齿轮深深陷入她的内心,就像要撕裂回忆一样地强行转动。令人毛骨悚然的「嘎吱……嘎吱……」声发出,有什么一点一点地毁坏了。洒落而出的是她的意念,少女曾是破坏神阿贝鲁猊攸的小小心愿。 ──我的心愿只有一个。 ──只是想用这双神眼(眼睛)看看这个世界。 『喂,■■大人,你说了很恨我吧?』 ──■■大人?那是指谁? ──我在和谁说话吗? ──不懂。我才没有能说话的对象。 洒落而出的是她的记忆。齿轮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转动着。 『恨,是什么样的心情?』 ──能听到声音。能听到我的声音、我的话语,在脑海中不断重复。 『在憎恨之前,还有开心和喜悦吧?不过,这些我也不知道喔。我只知道开心与喜悦会变成愤怒,然后产生出憎恨。但是──』 『这些我全都不知道喔。』 『因为全都毁灭了呢。就算说花很美丽,但那究竟长什么样子啊?』 『就算说山很雄伟,但那究竟有多大啊?』 『家呢?床呢?椅子呢?书呢?』 『接吻……应该要怎么做啊?』 ──世界充斥着我所不知道的事。 ──绝对无法看到那些事物活着的模样…… ──我好想去看一眼。 ──明明是这样…… 『我毁灭了许多事物。不论是魔族、人类、精灵,有时甚至是神,我一直在毁灭。这世上一切的终结,全都发生在我的掌心上。』 『毕竟是这么回事吧。人们会毁坏、根源会破灭,全是因为有破坏神的秩序。』 『「破灭太阳」也是如此呢。是我让那个在天上闪耀,让那个毁灭光芒灼烧着你的同伴喔。数十人、数百人,或许还有更多更多。』 ──你是? ──你是谁? 『喂,告诉我,■■大人?人为什么要活着?世界不存在不会结束的事物,迟早都绝对会结束喔。既然如此,不论是今天结束、明天结束,还是一百年后结束都一样吧?』 『难道以为会有希望吗?难道以为会继续下去吗?假如这么想,那还真是天大的笑话。明明什么都不会留下,就连这也不知道地拼命活着,还真像个笨蛋呢。』 ──没错,还真像个笨蛋呢。 ──我…… ──是个笨蛋。 『世界才没有在笑──因为有我在看着。会映入这双神眼(眼睛)里的只有终结。不论何时,那里只有悲伤;不论何时,这世上只有泪水会留下来。这就是事实。』 『喂,■■大人?你能颠覆这个事实吗?能将我,将破坏神阿贝鲁猊攸毁灭吗?』 ──喂,你是谁? ──假如你在那里,就让我听听你的声音吧。 ──不然的话,我会── 『如同我方才也说过的一样,我一直在等待。我一直在祈求,希望某人能来到这里。一面不断毁灭,一面想着憎恨我的人会不会来。想着他会不会劈开莎洁卢多纳贝,出现在我的面前。』 『因为很无聊嘛。一直孤独地待在这个只有昏暗光线的太阳之中,也没办法跟任何人说话。话虽如此,就算离开到外头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能映入我神眼(眼睛)里的,只有绝望与悲伤。在破坏神的眼前,只有终结存在。要是在地上走动,世界一个晚上就会毁灭。』 『我想知道的事情有很多喔。像是花的模样、山的雄伟、喜悦,以及开心。可是,这些绝对不会映入我的神眼(眼睛)里。』 『不过啊,要是有非常强大的人在,我想说不定就能看见那个人的模样了。』 『想说如此一来就能和他说话了。那个人肯定会憎恨我,会为了毁灭破坏神的秩序而来到我身边;会为了阻止世界的悲伤而来到我身边。』 『我要跟那个人恋爱。因为啊,纵使有这种人存在,也只会有一人。我的对象只会是那个人。』 『我等很久很久了喔。等到几乎就要发疯,我毁灭许多许多事物了喔。』 ──啊啊,对了。是这样啊。 ──我想起来了。 『你终于来了。』 ──谁也没有来。 ──谁也不愿意过来。 齿轮发出「嘎吱……嘎吱……」的转动声,记忆的背面窜过「沙沙沙」的杂讯声。 『这次我想试着走在地上,以■■大人的魔眼(眼睛)看看悲伤以外的事物。』 ──这全是谎言。 ──这全是我的妄想。 ──毕竟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毕竟世界…… 『去看看这个世界笑着的模样。』 ──世界才没有在笑。 ──因为我…… 莎夏睁开眼睛,眼前充满绝望。 『「不笑世界的终结」。』 ──破坏掉了。 这个景象鲜明地映在阿贝鲁猊攸的神眼(眼睛)里。那里是破坏的天空,能看到耀眼的光芒与一道持剑的人影。莎洁卢多纳贝的日蚀发出终灭光芒──「不笑世界的终结」;雷伊一面将灵神人剑伊凡斯玛那刺向「破灭太阳」,一面承受着那道充满不祥的毁灭光芒。然而,即使是能斩断宿命的那把圣剑,也无法完全颠覆破灭。 「──快避开啊啊啊啊啊啊啊!」 勇者拼命叫喊。 飞在破坏的天空之下的三艘飞空城舰,一面听着他的叫喊,一面冲向「不笑世界的终结」。率先被光击中的是一号舰。 「尼基特!」 「怎么能避开啊……!我们身后可是有迪鲁海德与亚杰希翁。这块大地,可是我们的暴虐魔王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大人挺身守护的圣域啊!」 接着是二号舰被那道终灭光芒所击中。其早就破烂不堪的船体,束手无策地脆弱解体。 ──快住手。 「……阿诺斯大人……抱歉无法遵守您要我『活下去』的命令……不过,至少只有这个和平的时代……!」 迪比多拉他们濒临毁灭的根源绽放出耀眼光芒,宛如要反抗毁灭般变得强大且激烈。他们不是为了生存,而是为了保护地上不受终灭光芒所伤,而将所有魔力都注入到反魔法之中。 过去憎恨人类的迪比多拉,以及无法完全舍弃憎恨的部下们──看在转生后的他们眼中,和平的世界想必非常耀眼吧。也许就是因为这样,身体才会立刻动了起来。 尽管如此──还是挡不下来。就像在嘲笑挺身而出的尼基特与迪比多拉他们的意志一样,冰冷的终灭光芒连同两艘飞空城舰一起往地上推去。 米莎在那正下方。根源的要害被棘刺贯穿的她,尽管把手伸向袭来的威胁,却无法随心所欲操控魔力的样子。精灵之力被断绝,漆黑粒子从她身上散去,使得她从虚假的魔王阿伯斯迪鲁黑比亚的模样,恢复成平时的米莎。 (插图011) 「『风波(shua)』。」 一阵风将米莎卷走,让她脱离这个空域。 「……芦雪……小姐……!」 「宛若天神的暴虐魔王不会毁灭,哪怕是传闻与传承也一样!」 就像要代替米莎一样,芦雪驾驶的三号舰展开反魔法,冲向被终灭光芒吞没的两艘飞空城舰。 「迪比多拉、尼基特!你们在做什么!哪怕粉身碎骨,也要保护地上!」 由于芦雪的斥责,眼看就要毁灭的迪比多拉与尼基特的船舰稍微振作起来。 「……抱歉,我想起了死去的战友(朋友)……」 「……他们也是同样的心境吧……至少想在这个和平的时代一同欢笑……」 尼基特与迪比多拉说。彷佛燃烧殆尽前的星星一样,三艘飞空城舰施放出的魔力,大大地闪耀起来。 「……尽管迟了两千年──」 「就让我们也为了吾君……!」 暗色极光覆盖住天空。那是他们应该无法施展、豁出性命的「四界墙壁」。那道能封住神族力量的魔法屏障,迪比多拉、尼基特、芦雪以及他们的部下们,以逐渐消逝的生命为代价成功施展了。 大量的根源遭到光逐渐吞没── 『……阿诺斯大人……还请您……平安……无事……』 ──快住手。 终灭光芒与暗色极光出现冲突,几乎将破坏的天空撕裂的冲击奔驰而出,天空、大气与世界都为之震撼。「不笑世界的终结」毫不仁慈地将「四界墙壁」吞没,让飞空城舰消散。 毁灭的大爆炸在破坏的天空中掀起。 「……唔…………!」 将灵神人剑压向「破灭太阳」的雷伊,迎面受到这场爆炸冲击。在毁灭的秩序之前,他的手无可奈何地从圣剑上被扯开,头下脚上地往地面坠落而去。 ──拜托,快住手。 不再受阻的终灭光芒继续前进,照射在大地上。以为才刚轰出一个无底深洞,那个深洞就猛然地呈十字裂开。大地碎裂,世界被分裂成四块,各自开始分散。 ──我什么也不想破坏。 声音响起,世界开始毁坏。 ──明明就不想破坏。 传来齿轮「嘎吱……该吱……」的声音。在她的心中,绝望就像要撕裂心灵一般地持续转动。 『我应该说过了。』 混着杂讯的声音在我的脑海中响起,我让视野回到自己身上,地点是众神的苍穹。在那个深渊之底里,我狠狠瞪着洒落在眼前的艾库艾斯光芒。 『假如知道,你应该会后悔吧。无知正是她们能够获得、独一无二的幸福。你没能拯救她们。让她们被名为破坏神与创造神的齿轮吞噬、持续地转动,即是秩序。』 艾库艾斯说: 『没错,我只是打穿了一个小缺口。打在暴虐魔王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的记忆上。只要撕裂这个记忆,神的姊妹得到的希望就会澈底消失。失去希望、失去爱、失去温柔,以及失去心灵,姊妹两人将会作为破坏神与创造神,纳入世界的齿轮之中。』 莎夏的心难以说是正常状态,米夏的也一样。虽然她们的意念打从方才就一直以「意念通讯」传来,但她们大概听不见这里的声音,即使呼唤也没有回答。掠夺者埋在破坏神与创造神两具神体之中的齿轮,从米夏与莎夏身上夺走了我的记忆。 因此她们应该无法认知到我。 『剩下的只是绝望,只有世界的秩序。她们将会不断重复,破坏着不想破坏的世界。为了破坏,而持续创造。』 莎夏与米夏,米里狄亚与阿贝鲁猊攸。她们的希望,确实只要没有我,就无法成立。 「唔嗯,自称是世界意思之人,还真是会夸大其辞。」 或许没料到我会这么说吧,艾库艾斯只是回以沉默。 「绝望?就这样吗?不过是世界被一点微光烫到,你便说是绝望?」 我指着显示在齿轮的「远隔透视」上的地上景象。 「看清楚吧,艾库艾斯。世界只是被十字分割成四块,说这是毁灭,未免太过夸大。假如被分割成四块,只要再拼起来就好。」 只要经由连起的魔法线窥看地上,就知道世界仍然健在。不论是盖拉帝提,还是密德海斯,都没有一座城市被终灭光芒照射到。 「勇者的灵神人剑在『终灭日蚀』上刺出缺口,阻碍了它的威力。我的部下赌命建造了墙壁,不让任何一座城市被照射到,使得终灭光芒的轨道偏移了开来。」 虽然程度不大,终灭光芒的轨道确实偏移了。尼基特、迪比多拉与芦雪,这些自两千年前就愿意跟随在我背后的部下们,赌上性命守护住了这个和平。 绝望还很遥远,我必须回报他们的献身。 「米夏与莎夏也正在战斗。纵然齿轮要从两人的记忆中消除希望,她们也绝对不会输给什么虚假的绝望。」 我缓缓把手伸向眼前的光芒,将总算在光的深渊里看到的那个东西用力地一把抓起。 指尖上感觉到确实的手感。 「好啦,我可抓到你喽,世界毁灭的元凶(艾库艾斯)。」 (插图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