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妻镇宅 卷三》 第一章 【正文开始】 在诸方想法之下,三月底,选秀开始了。 三月二十七这日镇国侯府沈家刚刚举办过婚宴,沈家三老爷娶亲了,没过几天行馆里的秀女纷纷入宫,经受初选前的第一道检查。 身上有没有疤痕,有没有残疾,是不是有狐臭,说话利不利索,最重要的,是身子干不干净。 往年这第一道检查时就会刷下来不少人,已经破了身子的不得入选,长相难看,有残疾,有疤痕的不得入选,傻的就更不能入选了。 把这些层次不同的刷下来,其余的记录了身份后进入初选,初选的日子定在了五日后,这五日的时间里,这些秀女要经由训练,学习基本的宫规,有才艺的要练,没有才艺的怎么也得憋出一个来,那储秀宫中热闹的很。 宫中如今坐镇的就是皇后和两位妃子,其余的几个过去是睿王府侍妾抬上来的妃子不值一提,沈香茉被皇后叫来看初选,四月初五这日,紫薇殿中,从上午看到了下午,沈香茉看得有些眼花。 初选刷下来的这些秀女还留在宫中,只不过是储秀宫的隔壁,这些人按着皇后的意思是要教导成宫人,而复选遣退下来的这些,有些做个宫女,有些被赐婚给朝中官品较小的。 两百多个秀女,初选时就被退了一百多个,最后留下的一小半,五日后参加复选,皇上还是没有来,复选依旧是皇后主持。 女子看女子,总难看出点多的花头,除非是异常惊艳的,可惊艳过后对李淑妃她们来说就是威胁了,到底什么人入宫,有一些皇后心中有数,最后复选留下七十个人,等待接下来的终选。 四月十五这天,沈香茉算是见识了何谓争奇斗艳,比兰城的花卉节还要来的凶斗,这些女子才艺各展,尤其终选的时候皇上在,若是能被一眼瞧中,飞上枝头那是指日可待,如今后宫中多的是空缺的妃位,谁能哄的皇上高兴,谁就能先上去。 也有爬高踩低的,就这半个月的功夫,沈香茉听闻了数起关于储秀宫中的事,谁的脚板被戳破了,谁的喉咙沙哑了,谁涂错了东西起了满脸的红疹,谁第二天预备穿的衣服被剪成了丝,这些连着李淑妃和海德妃她们都不曾见过。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不少。 看选秀沈香茉是陪衬,尤其是今天的复选,都是由皇上拍板定的,从上往下看,沈香茉倒是觉得先出来的和最后出来的比较有优势,中间的,都是视觉疲劳后的产物,记不大清。 待到所有人都看完的时候,皇上这儿有了结果,把册子交给皇后先行离开,沈香茉所知道的,今年是大选,选秀的人数多,要选的人数也多,最后至少会留下五十来人。 三日之后,皇后那儿定了入选的秀女,终选落下的,身份都不低,全部赐婚。而入选的,似乎是和李淑妃早有商量,两个送去了二皇子府为侧妃,东宫这儿送来了六个人,两个良娣,四个良人。 奇的是,似乎是在初选时出现过一下的蒋怀柔,终选时没有身影,最后却被直接封了太子良娣,和秦将军的孙女一块儿并立,成了东宫的两位侧妃。 沈香茉并不意外母后的做法,若是让蒋怀柔出现在终选,肯定会被父皇剔除,要是让太子做主,太子也不答应,选秀本是内宫之事,初选复选皇上都没插手,也不会过问,蒋怀柔就顺理成章的入了宫,记碟之后就是不争的事实。 其余的四位良人也都是皇后做主封的,家世身份比秦良娣低一些,沈香茉此时也兑现了当初和太子商量好的,抬了闵柔为良人。 皇后命人往东宫这儿送了一批宫人,沈香茉全部吩咐调配到各院子,两个良娣有单独的院子,其余四个良人两人一间院子,这些人安排下来,侧殿后基本都住满了。 四月十八这天,是太子良娣和几位良人住到东宫的日子,一早东宫这边就开始忙碌了,而皇宫各宫苑中更是热闹。最后皇后娘娘定下的近五十个秀女,其中六个送到了东宫,二皇子府邸送去了两个,其余的全部归入皇上后宫,充盈内宫。 光是招幸这些人,前前后后加起来全部招幸完也得大半年一年,这也是按着寻常的时日算,实际上有些秀女,封了份位之后可能有长达好几年的时间都见不到皇上,可依旧是有这么多的秀女愿意进宫来,只是为了那渺茫之中的机会。 沈香茉在偏殿中接见了这六个新人,秦良娣,蒋良娣,还有四个身份也有悬殊的良人,实际上应该是一个四品任良媛。两个五品承徽,剩下的那个和闵柔一样是七品的招训,余下娉婷院子那些侍妾,全都是奉仪。 只是良娣就是良娣,不论是何种品级,就如皇后和妃子的差距,沈香茉永远是主。 蒋怀柔坐在那儿,众人都不出声,她却显得有几分急躁,不为别的,只为了她所住的院子的位置。 半响等沈香茉身旁的瑞珠吩咐完了东宫的基本规矩,蒋怀柔忍不住了,「娘娘,那菏泽院的位置。是不是偏了些。」 瑞珠代而回答,「蒋良娣,东宫中各位良人们所住的院子都安排在侧殿后面,您那院子的位置。并不偏。」 可不是,比奉仪她们所住的院子可靠前不少。 只是对蒋怀柔来说,这自然不能满足,她恨不得就住在主屋隔壁,那菏泽院对她来说肯定是远的。要到她那儿还要绕过侧殿,从某种程度上说,也就是出了主殿这儿看不到。 「那侧殿不是空着。」蒋怀柔直直的看着沈香茉,「娘娘不如给臣妾安排了侧殿,臣妾也好近着服侍太子。」 秦良娣秦卿卿稍看了她一眼,没作声,而坐下面的几个都是跟着蒋怀柔一路从初选过来的,这蒋家小姐没别的特点,只有一个最突出,她是皇后娘娘的亲外甥女,言下之意,没事儿别招惹她。 沈香茉抬手,雪盏换了一杯茶。她轻轻的翻着杯盖,吹了吹抿了一口,「这就是宫中的规矩,也不能因为你一人破了,殿下若是要去,侧殿后的哪个院子都不会远。」巨史华才。 蒋怀柔掩藏着晦涩之下的厌意,太子妃的话每次都还要身旁的宫女传达,真的是烦透了,可她好歹在入宫前被蒋二夫人好好教诲过,得忍,得收敛脾气,否则即便是姨母保住她,表哥也不会喜欢她。 所以半响后,蒋怀柔竟是熄了心思,乖顺的点头,「娘娘说的是,臣妾初进宫,还有许多不懂之处,到时多来叨唠姐姐,姐姐可别介意。」 以退为进么。 沈香茉嘴角微勾,「不碍事,宫规的事,本宫已经给各个院子都配了嬷嬷,都是宫里的老人,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她们。」 蒋怀柔紧握着拳头,不说话了。 而她不说话,偏殿里就更没人说话了,初来乍到,还不懂形式的,不能先让太子妃给惦记上。 第二章 等她们离开偏殿回自己院子,沈香茉起身回了主屋子,皇后娘娘那儿派了个人过来询问此处的安排,沈香茉让崔妈妈如实相告,这来来回回的,不论皇上临幸不临幸那些妃子,如今的宫中,总算是热闹了。 沈香茉稍作休息,换过一身衣服吩咐秋裳去后殿的厨房里知会一声,如今东宫人多了,来来往往,夜里要弄些小食,该记的都得记上,人一多事情就多,若是乱了套,到时候收拾起来就费事。 此时天色将暗,季熠辰回来了,沈香茉替他脱下外套,说起东宫这些事,季熠辰摆了摆手,「这些事都交由你来管,不必和我说。」 沈香茉顿了顿,她接下来要说的才是重点,「父皇点牌与东宫这儿不同,后宫人多,东宫这边母后说殿下去过哪个院子后再记。」 余下的话,沈香茉在他的眼神底下吞没了,没再说出口。 季熠辰目光如炬,看着她,手里的一杯茶喝了一半,半响,慢慢的搁在了桌子上,语调轻缓,却充斥了一股不知为何的莫名压迫,「那么娘子觉得,为夫的该去谁的院子好。」 沈香茉噎了噎,去谁的院子,不是他自己决定就好的,还要她来做主么。 可是好像这样的回答他不会满意,沈香茉对上他的视线,眼神微挪了挪,好似在躲避,看的季熠辰很想笑,却又是板着脸孔看着她,「怎么不说话。」 「殿下想先去谁的院子。」沈香茉闷闷的抬手问他,季熠辰挑眉,轻飘飘的把问题打了回来,「娘子想让为夫去谁的院子,为夫就去谁的院子。」 这话甚是耳熟,沈香茉当即就想起了他以前说过的话。 世子妃答应了,本世子就让你入府。 世子妃同意的,本世子就同意。 这些事都有世子妃做主,本世子听她的。 沈香茉不由的看向他,这是又把难题交给她了? 空气里传来她从鼻息中发出的轻哼声,沈香茉嗔了他一眼,「那就谁那儿都别去了。」 季熠辰笑了,看着她明明是生气抛来的视线却风情万种,季熠辰笑的很开心,外头瑞珠已经布好了桌子,沈香茉走了出去,他起身也跟了出去,脚步和心情一样,轻盈的很。 他们二人吃饭,素来安静,沈家的教养很好,沈香茉吃饭从来都是心无旁骛,专注的很,慢悠悠喝汤,细嚼慢咽吃着菜,季熠辰偶尔抬头,她的神情里还会闪过对筷子下吃食的满足,前些日子季熠辰才发现她其实是个贪嘴的人。 这一幕对季熠辰来说赏心悦目,有时候只专注看她就会觉得她越发的好看,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不假,更何况眼前的人,本来就是个西施。 只不过这一平静的膳食氛围,没有维持一刻钟的功夫,门口那儿莫离走了进来,通禀道,「殿下,娘娘,蒋良娣来了。」 什么时辰过来也不是这时辰,正是晚膳的时候。 莫离来禀报的时候季熠辰的眉头微皱了一下,当即吩咐,「让她在外头候着。」 沈香茉只抬了抬眼。想必是知道太子回来了,这时辰正在用膳才过来的,过了这个时辰,下一个时辰到底是留宿她这儿还是去别人哪儿就都不明了。 莫离受命后出去回禀,这儿厢屋内能够听到蒋怀柔的声音,里面带着一丝不满,但是这儿她又闯不进来,门口有人守着。 即便是这样,沈香茉不可能委屈了自己吃的快一些,喝着余下碗里的汤,季熠辰却往她的碗里添了一块粉藕,「你这儿缺两个公公,我替你安排了几个,明日你看着选顺眼的留下。」 太子身边的李福公公从入宫以来一直跟着,是皇上替季熠辰安排的。沈香茉这儿原先皇后那儿派了两个过来,她指使不惯,都留在了屋外,季熠辰也是想让她有两个方便往外跑的人,替她挑了几个,送过来让她自己选。 沈香茉见他也是慢慢悠悠的吃,并不急的样子,她就更不急了,点点头,「屋子倒是不用,不过在外头差使事情,是需要几个能跑腿的。」 他们在内厢房吃了大半,快要结束。 外头蒋怀柔等不及了,坐在那儿打量着外屋。又朝着内屋寝殿的方向看,这儿她是第一次来,之前来的两趟都在偏殿,这边屋子里的摆设与她所在的菏泽院完全是两个差别。菏泽院内前面主屋,旁边是厢房,一间后厨房只用来烧水,顶着几个炉子,和这边的主殿比起来自然是寒酸。 她又朝着内厢那儿看了一眼。神情逐渐不耐烦,想要站起来过去喊,门口莫离守着,那神情,绝不是她能进去打搅的意思。 半响,蒋怀柔终于是坐不住了,内厢的门打开,季熠辰先走了出来,蒋怀柔看到他后脸上一喜,忙起身叫了一声表哥,直接无视了后面跟出来的太子妃。 季熠辰眉宇微皱,「规矩呢。」 蒋怀柔一怔,脸上爬上一股难堪。继而的,委委屈屈喊了一声太子殿下,又喊了一声娘娘。 这就是皇宫,这儿就是东宫的规矩,在主殿这儿,蒋怀柔永远坐不到季熠辰的身旁,他身边的位置只可能留给太子妃。 蒋怀柔在左侧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瑞珠上来奉茶,季熠辰端起杯子看着她,神情中虽噙着笑着却带着疏离,「这时辰不在自己院子里好好呆着,来这儿做什么。」 做什么,自然是看表哥了,蒋怀柔眼神里流露着委屈,此时此刻行礼后,坐在那儿的太子妃在她眼里就似是不存在,她捏了捏手中的帕子,「表哥,院子里有鼠物。」好大一只,她去院子里的时候看到在花盆间窜过。 「屋子里也有?」 「屋子里倒是没看到,可外头有,屋子里谁知有没有。」蒋怀柔瞥了一眼沈香茉,好似在说太子妃打理院子一点都不周到。 「天底下哪里不是鼠物的家。」季熠辰放下杯盏,「宫里你看得见看不见的,到处都是,屋内防住了就行,院子里难不成你要掘地三尺把它们挖出来。」 「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可没有。」蒋怀柔不服气,到处是有没有错,可能撒药防住啊。 「菏泽院久未人居,住一段日子就没事了。」季熠辰这句说完,蒋怀柔睁大着眼睛,看他的眼神里是不可思议,什么叫做住一段日子就没事了,要是在屋子里乱窜怎么办,爬上床怎么办,那可是要咬人的! 「蒋良娣放心,屋子里绝不会有,各方都放了防蛇虫鼠蚁的,住上一段日子更不会有,这些东西都是受人惊动,往后院子里也不会再出现。」沈香茉解释了一句,蒋怀柔并不领情,眼神闪闪的似是有泪,「表哥,我,可不可以搬到侧殿去住。」 她这么一开口沈香茉就听明白了,原来还是想要搬去侧殿。 「那里并不是安排你们住的地方。」季熠辰神情里露出了一抹不悦,「便是你也不能不守规矩,到时要让宫里传你恃宠而骄,母后那里都落人口实。」 第三章 蒋怀柔被他呵斥的一怔一怔,随即的,眼泪就蓄积在了眼眶里,表哥以前都不对自己这么凶的,过去她去兰城,他多惯着她,多宠着她,什么都依着她。 「我,表哥那你什么时候去我那儿。」半响,蒋怀柔期待的看着他。 「我留宿太子妃这里,往后孤要去你们那儿,自己会过去,你这么贸贸然跑来问,可是坏了规矩。」季熠辰掐着规矩二字,成了蒋怀柔耳朵里的符咒,越听越不顺心,她看向太子妃,见她神情淡淡的坐在那儿,把这一切都归到了她身上,要不然呢,表哥就是在娶了她之后才对自己态度大变,不是她的错是谁的错。 蒋怀柔无功而返,回去了。巨史岛圾。 沈香茉其实也发现了一些端倪,当初还在兰城的时候她见太子和蒋良娣,太子对蒋良娣还是很温柔的,怎么如今,似是有些想要敬而远之。 「她要是不懂规矩,你教就是了,不用顾忌母后与我。」季熠辰见她望着自己失神,开口提醒她。 「母后之前可与殿下提起过要让蒋良娣入宫?」沈香茉忽然记起这个,皇后好似也没有很明了的和自己提起过这件事。 季熠辰摇了摇头,「提起过,但是我拒绝了,怀柔她,从小到大,我都拿她和敏嫣她们一样看待,只把她当妹妹罢了,母后要她入宫,实在是一己之见。」 别说侍寝了,就连过去说两句情话季熠辰都办不到,怎么过的去心里那障碍,无关情愫,这是兄妹亲情。 沈香茉一怔,「母后不知道吗。」 季熠辰看着她,沈香茉当下理解了,母后不是不知道,只是觉得小时候当表妹,如今可以当妻子看待,以前这么惯着的,往后也能惯着。 殊不知那些惯着宠着,仅仅是对妹妹而言,当哥哥的,娇惯些妹妹是很正常的事。在沈家的时候,大哥他们也都很宠着她,可换了个身份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表妹变良娣这个身份,太子本身就不能接受,更别说还像以前惯着,躲都来不及。 如此连续过了几天,临近四月末,大周南方一些地方临了雨季,国事也繁忙了起来。皇上算得上是贤明,就是性子偏柔和,对政的一些策略一时间起不了大的见效,得需要缓而行之才会有力。 而四月到五月这些日子,南方接连数日暴雨,淹死了不少庄稼,又临着春潮,等雨水退下去之后,南方铜都三郡爆发了一场瘟疫。 这一场瘟疫来的十分迅猛,隔着水患后,百姓们正面临庄稼被淹,入秋时可能产量大减的局面,一个村庄一个村庄的死亡人数让铜都三郡的人慌乱了起来,这时刚刚退了水患,百姓还没从惊慌中缓过神来。又有疫情,病的病,死的死,在越来越暖和的天气中,疫情迅速蔓延。 朝廷这儿即刻拨款拨人,太医署派了许多太医前去,民间又征集了大夫前往,这一场水患后的瘟疫,到五月初的时候已经死了许多人了。 只不过这些国事都影响不到后宫,除了皇后等处高位些的还忧国忧民,再往下一些才不会多去关注这些,她们想的最多的就是什么时候能伺候皇上,什么时候能被临幸,什么时候晋封。什么时候怀上子嗣。 而东宫这儿,蒋怀柔一连数日都没有等到太子前来,忍不住了,跑去皇后那儿诉苦。 蒋怀柔不是笨的人。首先就说起了菏泽院的不好,之前的事自然要拿出来说,见着老鼠了,太子表哥不去她那儿,不仅如此。别人那儿也不去,好似被太子妃拦着似的,还有,太子表哥居然没有自己单独的主殿,为什么都是留宿在太子妃那儿,皇上都有乾清宫,太子表哥不也应该有主殿,到时要去谁那儿或者招幸谁来住,都是太子表哥自己做主。 「姨母,太子妃平日里看起来不言不语,我看她城府深的很,您是不知道,那些奉仪去年入的宫。都没见过太子几回,更何况我们这些刚入选的,表哥没去我那儿,秦良娣那儿也没去。」蒋怀柔嘟着嘴,这不合理,太不合理了。 「南方水患,又闹着瘟疫,就连皇上留宿后宫的日子都不多,你怎么能在这时候再提这事,给你表哥添麻烦。」儿子和外甥女相比,自然是儿子重要,皇后娘娘再娇惯蒋怀柔,她还是一个识大局之人,要不然这么多年身子骨弱都能坐稳正妃的位置。 只是提到了主殿一事,皇后的神情微拧了拧,「太子妃的寝宫并不是主殿,主殿是太子妃所住的旁边,只是当时辰儿说不必分,主殿那儿空着。如今看来,那里是空不得了。」 「姨母,自然是空不得了,到时候表哥要召谁来侍寝,难道还要在太子妃的屋里么。」蒋怀柔微红着脸,说这样的话也不害臊,皇后看了她一眼,戳了一下她的脑门: 「你啊,就你最不消停。」 「姨母,我这哪里是不消停,我是替您照顾表哥,太子妃一点儿都照顾不好表哥,姨母,您说我搬去侧殿行不行,菏泽院那儿离主殿太远了。」蒋怀柔还撒着娇,试图再要皇后答应她。 皇后摇头,「这不妥,你去了秦良娣可怎么办。」 一样是良娣,最不能做的就是厚此薄彼了,由太子开口和皇后开口完全是两回事,太子是宠才这么做,皇后这么做的话,肯定会惹话。 蒋怀柔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姨母,那里有好多老鼠,我怕。」 「傻孩子,哪有这些。」皇后只摸了摸她的头,「先回去吧。」 蒋怀柔低垂着头,眼神一闪。 下午的时候皇后那儿就派了人过来命沈香茉把主殿收拾出来,太子疲乏的时候就能歇息在主殿,不能把太子妃的寝宫当成是长留,若是要处理公务,主殿中也不能只有书房,该备的都得备齐。巨史医才。 其实这几天太子回来的都很晚,南方疫情严重,哪里还有空余的心思谈情说爱,每每都是沈香茉一个人入睡,半夜时醒来才发现他搂着她的腰睡在背后,第二天醒来时他又早早上早朝去了。 二皇子这才新婚,忙的在宫中也呆了好几天,就连三皇子都跟着忙。 不过既然母后吩咐,沈香茉当即差人把主殿收拾了出来。 虽然沈香茉的寝宫是在主殿的旁边,但若是太子留宿在主殿,这就增加了蒋怀柔她们前来求见问候的机会,只是短时间内,太子恐怕都没办法给她们这个机会。 连着沈香茉见他的时间都少了,一直忙到了五月中,铜都三郡疫情只稍稍控制,还未压下去,宜都这儿集结的大夫已经去了好好几批。 在这档口,还有人跟着发了横财,卖药。 控制疫情所需要的药并不名贵,只是量大罢了,靠近铜都三郡的几个州,百姓们也陷入恐慌,纷纷跑去药铺子抓药提前先预防起来,此时各地有不少药商开始涨价。 第四章 要不怎么说奸商,发什么财,只要不是他们害人,因着涨价最后会演变成什么,这些人并不在意,这就如他们不卖杂货改卖首饰了,买不到的人不照样活的好好的,在他们看来,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没钱都要有钱。 皇上登基不过大半年,大周朝各方掌控还不利,这时就是最好钻空漏的时候,地方官员可以勾结商户从中牟利,铜城三郡这儿的药居然也跟着涨,皇上大怒,即刻派人去铜城三郡拿人,天价的药很快跌了下来。 如此到了五月底,铜城三郡的疫情终于全部控制住,没有再继续往外蔓延,宜都这儿看不见,数场用来烧毁疫情中所用的被子器具的大火烧了几天几夜,铜城三郡的天空都灰了几日,而疫情结束后传回来的也不是多大的喜讯,而是松了一口气,朝廷这儿拨款,派遣官员对三郡再行收整,这一忙,等这件事完全过去,宜都城的夏快来临了。 而此时,二皇子府传来了喜讯,二皇妃刚刚被诊断出有喜,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三月二皇子成亲,六月初二皇子府就传了喜讯,宫中李淑妃是高兴坏了,接连数日。走路都像是要飘,脚下生风。 而景仁宫里的气氛却不甚好。 二皇妃成亲不过三月时间就有了身孕,太子和太子妃成亲两年,沈香茉的肚子依旧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不仅如此,秀女入宫快两个月的时间,太子没有去过别人的院子,基本都留宿在了太子妃的屋子里。 沈香茉的手搁在桌子上,没再设立什么屏风,丛牧坐在一旁替她把脉,前面皇后坐在那儿,神色微沉凝着,就等丛太医给说法。巨投央才。 半响,丛牧挪开手,皇后娘娘看向这边,语气里的关切有些急迫。「怎么样了。」 「回禀皇后娘娘,太子妃娘娘的身子并没有什么问题。」丛牧低头回禀。 皇后的脸色顿时肃然冷凛了下来,「几次把脉你都说没有问题,开的药却皆不见效,到底是你糊涂还是真无错,来人啊,请何太医过来,再给太子妃诊脉。」 皇后不信丛太医,从去年开始,他给太子妃开的药看似是好,却就久不见效,每次把脉都说好,何谓好,好怎么到如今都还未有身孕。 在外候着多时的丛太医被请了进来。换上给沈香茉把脉,这位比丛牧年长许多的老太医,也算是太医署中德高望重的人,他这一坐下。抬手按上沈香茉的脉,时间要比丛牧还要来的更久。 沈香茉心里很清楚自己有病没病,所以她也是坦然的让他们看,半响,何太医松手。回答的话和丛牧差不多,只不过后面又添了一句,「太子妃过去应当是服了不少药,这些沉积皆会成毒,臣以为,排为主,固为次,太子妃的身子并没有多大的问题,若是多服用汤药,反而会适得其反。」 皇后听罢,神情更沉了。 「何太医你的意思是。」过了一会儿,皇后才问了这么一句。 「臣以为,若是身子无碍。不必服用太多的药,若是要服用,多以排解陈年旧积为主,巩固太子妃的身子。」换言之,怀上孩子是顺其自然的事,没有大问题的情况下吃这么多药,反而不是一件好事。 何太医的话在一定程度上和丛太医是一个意思,但没有说到皇后的心坎里,所以皇后的脸色一直都是微凝着,直到两个太医都退出去,屋子里静谧了片刻,皇后看着端坐在那儿的沈香茉,沉声道,「你身为太子正妃,就该知道子嗣的重要性,东宫那儿虽然不记碟,太子回来的时候该去谁那儿,你都应该劝着些,秦良娣她们身后可是还系着秦家蒋家。」 后宫就是朝堂的缩影,皇上宠幸谁,封了谁,对朝堂也都有影响,东宫之中就是另外一个缩影,太子若是只在太子妃的屋子里,今后还有谁来支持太子,一个沈家么? 「你身子骨既然无碍,养着就是了,这段日子让太子多去秦良娣她们那儿,这贤德二字,你得担得起。」皇后的声音冷了几分,「本宫会让王嬷嬷过去扶持这些事。」 沈香茉微抬头,皇后的神情里已经写了不满,二皇妃有身孕,生下来是男是女都未知,可对母后来说,这也是个隐隐不快的地方,就是那么一根刺扎在那儿,怎么都觉得不舒坦。 沈香茉领着王嬷嬷回了东宫,由崔妈妈安排了住处,到了下午,这王嬷嬷就一步不离的守在了沈香茉的主屋内。 天将黑时季熠辰回来了,秋裳在内厢布好了桌,夫妻俩坐下,王嬷嬷还是守在门口那儿,侧着身,能把内厢的一切看在眼底。 季熠辰当即就察觉到了,下令,「莫离,把门关起来。」 守在内厢外面的莫离一听,伸手直接把门关了起来,直接隔绝了王嬷嬷的视线,这才觉得自如了些。 「母后的人。」季熠辰神情里一抹了然,「你安排在外屋就行了,就算是母后那儿派来的人,那也不过是个嬷嬷,该懂的规矩都得懂,坏了规矩,照样得罚。」 不就是仗着皇后的架势过来,王嬷嬷就是来监督太子和太子妃的,看太子有没有去别的院子里留宿,看太子妃对太子说了些什么。 沈香茉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后眼神闪着,放下了筷子看着他,「殿下,您今晚要留宿去哪个院子。」 季熠辰捕捉到她眼神里的一抹犹豫,拿起筷子夹了些菜放到她的碗里,语气随意,「你说我该去谁哪里。」 若是今天之前,沈香茉肯定说不知道,可是从景仁宫回来,她也知道太子不能一直留在自己屋子里,那秦良娣背后可是秦大将军府,蒋良娣怎么说都是皇后的亲外甥女,还有蒋家在,任家。 太子也是才册封没多久,这些人,他不能得罪。 沈香茉沉默了一会儿,「臣妾以为,先去秦良娣那儿适合一些。」 季熠辰眼眸一缩,拿在手中的筷子缓缓落下,视线直逼着她,「你是说,要我去秦良娣那里过夜。」 半响,沈香茉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他,没有避让视线,「殿下,她们既然入了东宫,也不能薄待,您不能不去。」他要是不去,到时候必定要惹出什么话来。 季熠辰忽然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语气冷了几分,带着些警告,「这么说,你也想我过去了?」 这是什么,威逼她? 沈香茉在景仁宫里也受了气,直接瞪着他,不甘示弱,「臣妾哪里有的选。」 皇后要让太子去别的院子,合理妥当;她这么久没有怀上子嗣,说起来其实同房才不过大半年,但成亲已经两年多了,外面会怎么说;太子不能没有子嗣,不论是男是女,如今,摆在眼前的就是要先有子嗣。 沈香茉心里也憋屈着,这些委屈浮在了脸上,季熠辰抓着她下巴的手松了松,神情柔和下来,「不去了,就留在这儿。」 沈香茉一怔,随即躲开他的手摇头,「不行。」 第五章 季熠辰再度坐下来,盛了汤喝着。勺子轻触碗底,他的声音再度响起,「你不用担心,这事我会办妥,母后不会责备你。」 沈香茉不知道他所说的办妥是何意,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了,吃过了晚饭之后,季熠辰在她的屋子里留了一会儿,外屋的王嬷嬷那五官放开的,时时刻刻盯着内屋这儿,只要是太子妃要侍寝太子,她就即刻记上一笔。 半个时辰之后,季熠辰换了一身衣服出来,离开了沈香茉的屋子,去了侧殿的后院。 王嬷嬷那神情。恍若是在说太子妃做的不错,既然是去侧殿后的院子里,王嬷嬷可不能跟,她接着开始嘱咐太子妃要早点休息,要注意吃食,不能受凉,着重的说了养身子的期间,尽量少与太子同房。 第二天,余妈妈来报,太子留宿在了闵招训的屋子里。 第三天,太子留宿在了十六娘的屋子里。 第四天,太子留宿在了十五娘的屋子里。 第五天,太子留宿在了三娘的屋子里。 前前后后半个月,太子没有留宿在太子妃这儿。都留宿在了后院那边,也没有专宠哪个,就是一溜儿一人一天轮下来的,皇后娘娘真揪不出太子妃什么错儿来。 景仁宫这儿。屋子里冰盆子融的丝丝凉意,皇后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继而看坐在那儿神情淡然的儿媳妇,王嬷嬷之前来禀报,太子妃的确是劝了太子去秦良娣那里。每次都劝了,可太子到底要去那里,却不是谁能掌控的。 那都是从睿王府带回来的侍妾,都是些勾栏里赎出来的女子,最懂狐媚之术,皇后这一回没有怪太子妃,全怪了那些勾引太子的十几个侍妾。 只是话出口了,还是有责备太子妃的意思,「你贵为太子妃,她们那些人的身份何意担得起让太子每日都过去。」 沈香茉有些委屈,「母后,殿下那儿我都劝了,可殿下他。儿臣也有好几日没有见着殿下的面了。」 皇后看着她这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叹了声刚要教导,门口那儿宫女匆匆走了进来,「皇后娘娘,出事了,东宫那儿,蒋良娣和太子殿下的十五奉仪吵起来,还动了拳脚。」 沈香茉一怔,皇后直接站起来了,「你说什么!」 沈香茉跟着皇后到了东宫,这边浩浩荡荡一群人,那边已经劝架开了,侧殿这边,几个人围着蒋良娣,那边是闵柔她们围着紫衣,门外守着秋裳她们,皇后一进去,蒋良娣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烟花之地出来的女子,还敢在这儿大言不惭,你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还敢说太子对你有意,就你这样的低贱身份,给太子提鞋都不配。」蒋怀柔骂人的功力尚且不到家,参着一半的俗,一半的文气,皇后一听,直皱眉头。 十五娘是烟花之地出来的,那世家出来的大家闺秀,就能撒泼和人打架了么。 见到皇后来了,众人忙起身行礼,蒋怀柔犹如是找到了靠山,直接朝着皇后这儿扑过来,因为刚刚打架的时候裙摆被撕裂了,扑的太急踩到了裙子,蒋怀柔直接扑在了皇后的身上,后头几个宫女忙扶住皇后,这儿蒋怀柔哭了起来,「姨母,那十五奉仪欺负我,她……她打我。」 蒋怀柔额头上被划拉开了一道血痕,这伤口不浅,渗了些血迹,再加上凌乱的头发,撕扯开来的衣服,连着妆容都哭毁了,看起来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其实十五娘伤的比蒋怀柔重多了,沈香茉过去看十五娘的情况,她坐在那儿,脸上的红肿是巴掌挥的,还有鼻子下的微红,脖子上的掐痕,衣服的撕扯程度不比蒋怀柔轻,更重要的是,十五娘没有这般哭闹,她就是委屈的看着沈香茉,「太子妃,是蒋良娣先动的手,您要为妾身做主啊。」 「奉仪冲撞良娣,以下犯上,这宫规你们都学到哪里去了。」宫女扶住了蒋怀柔,皇后冷声呵斥,看着那几个侍妾,就愁着没机会治她们,自己撞上来了,「来人呐,把十五奉仪抓起来,带去后庭,还有她身边伺候的宫女。」 皇后身后的嬷嬷即刻上前要拿人,十五娘吓的脸色苍白,高喊了一声,「皇后娘娘,妾身没有以下犯上,是蒋良娣先动的手,妾身冤枉。」 「你若不还手,你们就不会打起来。」皇后冷瞥了她一眼,王嬷嬷的回禀中,此人在这半月中太子去了她的屋子两次,此等狐媚,留不得。 「皇后娘娘,妾身冤枉。」紫衣跪在地上求着,摇摇欲坠的快要晕过去,脸上尽是恐慌。 进宫有半年多了,后庭是什么地方她听说过,那儿是比关押妃子的冷宫还要可怕的地方,去了那儿可就没活路了。 蒋怀柔的眼底闪过一抹得意,她看着不断磕头的紫衣,嘴角扬着不屑,一个奉仪而已,还是这么低贱的身份,凭什么和她争太子表哥,这样的人,都该死。巨讽广圾。 「带走。」皇后一声令下,好似根本不给沈香茉做主的机会,两个嬷嬷上前直接把十五娘架了起来抬出侧殿,沈香茉心中一紧,快走了几步到皇后面前,「母后,这件事还有待拷问,事情尚未水落石出,到时太子殿下问起来可也没说法。」 蒋怀柔在一旁听了宫女翻译,声音尖酸,「太子妃姐姐,您这话说的,以下犯上还不够水落石出的,难不成您要护着她不成,她可是胆敢动手打我,打了我也不要紧,万一失手打了姐姐或是殿下,那可就麻烦了。」 「刚刚问了一下茗申院伺候的宫人,半个时辰前良娣去了茗申院,后而十五娘被宫人从屋子里拉扯了出来,良娣不知是出于何原因打了十五奉仪几巴掌,宫人所见,再之后两人起了争执,动了手。」 沈香茉快速的手势了一遍,继而看向蒋怀柔,神情里一抹质疑,「蒋良娣,前去茗申院所为何事。」 蒋怀柔仰着脖子看着沈香茉,语气里充斥着对那十几个奉仪的不屑,「以臣妾的身份难道还教训不了一个奉仪。」 蒋家是比不过秦家,她的身份是没有秦良娣来的高。可区区一个奉仪,还是勾栏花楼里出身的,说句不好听,被表哥带回来之前都不知道伺候过多少个男人,这样低贱的身份,根本不配入宫,做宫女都不配,再多挥几巴掌都不未过。 「以良娣的身份自然可以教导奉仪,不过都该有个理由。」沈香茉神情沉淀在那儿,并不畏惧皇后扫过来的视线,要是让她们把十五娘带走,今后这东宫就真不知道是谁做主,就算是十五娘做错了,那也得讲求个在理,死也得死的明白。 蒋怀柔一怔。继而哼道,「臣妾教她宫规,什么身份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什么事。」 紫衣在两个嬷嬷的桎梏之下已经足够狼狈,听到她这么说,猛地抬起头看她,蒋怀柔声音不由的抬高,「只是她冥顽不灵,居然还敢动手。」 第六章 沈香茉眉宇微动,最后才问出一句,「教宫规每个院子里都有嬷嬷,想必妹妹是不会无缘无故去茗申院,自然是十五娘犯了错,本宫一早前去母后那儿请安尚且不知,是以妹妹该和姐姐好好说说。十五奉仪到底犯了什么错,要妹妹你前去茗申院额外的教导。」 蒋怀柔脸上的神情变了变,犯了什么错,这个贱人几回让表哥到她屋子里去。那就是犯错,她前去茗申院时敢对她说出太子喜欢她,那就是犯错,把她拉出屋子要教训她怎么了,打她几巴掌怎么了。她是太子良娣,想出手教训一个奉仪,还用得着理由? 皇后看蒋怀柔不支声,脸色微变,心中也清楚几分是外甥女先去茗申院起的冲突,可在她眼里,有一样是和蒋怀柔想的相同,这十几个奉仪,身世低贱,以下犯上就是不对,后宫之中,品级高的出手教训品级低的,没见过谁敢反过来打的。 「带走!」皇后冷声吩咐。看着沈香茉,「不论什么理由,以下犯上就是大错,关押后庭还只算是轻饶了她,这样的人在后宫之中就是个威胁,必除不可。」 紫衣身形晃悠,似是要晕过去,她以下犯上,她可从来没有招惹过蒋良娣。 沈香茉示意莫离,继而看着皇后,没有要让的意思,「母后,殿下昨日还吩咐过,对十五奉仪的服侍身为满意,若是此时把人带去后庭,怕是殿下会迁怒。」 「他还要迁怒与谁,他要是想要说法,就来找本宫。」皇后神情一凌,妆容之下,那眼神凌厉的很。巨讽团血。 沈香茉恭顺低头,「自然不会迁怒于母后了,就怕殿下会迁怒蒋妹妹和这东宫里的人,毕竟,这是昨天殿下才宠幸过的奉仪,虽说她以下犯上,但蒋妹妹之前做的种种也瞒不住,到时太子问责,儿臣怕也是担当不起。」 皇后顿住了脚步,看了还没收拾的外甥女,狼狈的哪里像一个大家闺秀,她的初衷是让太子待怀柔好一些,但这些天看下来,太子对怀柔并无意,当时说要让怀柔入宫时熠辰就是反对,若是还让他添了厌,往后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就怎么都培养不起来了。 「表哥怎么会为了一个奉仪迁怒与我。」蒋怀柔不信,就因为一个贱人。 皇后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住嘴,「来人,带良娣好好下去梳洗一番。」 蒋怀柔不甘心的瞪了沈香茉一眼,姨母都这么说了,她也知道不能再继续往下拧,跟着宫女回了菏泽院,而这边侧殿外,皇后看着沈香茉,神情里敛藏了一抹不喜,「你当如何处置。」 「殿下今日公事繁忙,如今不应叨唠,入夜等殿下回来,儿臣便告知殿下。」沈香茉顿了顿,「十五奉仪以下犯上是错无疑,届时大惩还是小罚,儿臣以为,也应当是要让殿下知晓才是。」 要是真犯了错,不用知会太子就有这个权利做处罚,可蒋良娣此举,明明是自己理亏在先,别说十五奉仪以下犯上是大错,作为良娣,这样去欺负一个身份比自己低的,能好听到哪里去? 沈香茉也不是非拦着不让皇后把人带去后庭,只不过这后果,太子会有什么想法,她概不能保证。 皇后看着这个儿媳妇,神情微闪。 最初不满意她,失语失聪,后来看她乖巧,芥蒂就少了些,再后来她和太子从宜都逃出去,还救了太子一命,皇后心里还是承认她这个儿媳妇。只是到了现在,这些后宫的事芸芸,加上二皇子妃有身孕,太子妃一直没有动静,皇后心底里对儿媳妇的不满再度浮了上来。 皇后最后一言不发的走了,两个嬷嬷没有再拉着十五娘,紫衣瘫倒在地上,出了一身的冷汗,若是她真的被送去后庭,那么今后别说是见太子,活路都没了。 闵柔赶紧让宫女把她扶起来,紫衣站不稳,侧殿门口是茗申院她们这些侍妾,来了四五个,神情里都带着些莫名,是对皇后的恐慌。 「回去收拾。」沈香茉看了她们一眼后要离开,十五娘却挣脱宫女,在沈香茉面前跪了下来,哭道,「娘娘,妾身冤枉,妾身从来没有招惹过蒋良娣,入宫以来这么久,也从未想过要惹事,今早蒋良娣带人冲进来,二话不说就呵斥妾身不该服侍太子殿下,没资格服侍,还把妾身拉出了屋子要妾身下跪磕头。」 她说为了什么事呢,原来还是侍寝。 沈香茉站在那儿听十五娘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蒋良娣动手打人,她受不住还嘴,蒋良娣让宫人上前教训她,继而,她还手了。 她要是不还手,她都不知道自己会被打成什么样。 「娘娘,紫衣自知身份低微,可蒋良娣如此,也太过分了,今日待妾身如此,改日不知道谁又会遭了难。」紫衣哭着,还是由闵柔硬拉起来,沈香茉也不是没看到蒋良娣脸上的伤,比起来,她们之间哪个都不是柔弱的兔子。 这天夜里处置就下来了,太子谁的院子都没去,没去菏泽院探望蒋怀柔,也没去茗申院看十五娘。而是直接命人去宣禀了处置结果。 十五奉仪以下犯上,动手还击蒋良娣,念其本来无过,杖责十五大板,禁足三个月。 蒋良娣无故迁怒十五奉仪,仗其身份欺凌,实为不妥之举,后宫之中最忌如此伤人,罚银三月,禁足三月。 这处置结果还是太子亲命那王嬷嬷前去菏泽院和茗申院宣布的,你不是母后派来的人么,不是派来监视这东宫一举一动,既然如此,这些事儿也不必打听,直接由她去办。 太子的心情很不好。 东宫上下都知道。从太子回来后太子妃和他提起这闹剧之后,太子的脸一直是阴沉的,和太子妃说话的时候阴沉,用膳的时候阴沉,吩咐王嬷嬷去通禀处置结果时更是阴沉,吓的宫人们都静悄悄的不敢大声说话。 菏泽院那儿蒋怀柔得知此事后闹着要见皇后,太子都直接下令,当着王嬷嬷的面说道,「派人看紧蒋良娣,除了孤的命令,谁都不许让蒋良娣离开菏泽院,谁若有违,必不轻饶!」 王嬷嬷身子一抖,把刚刚生出来的想法硬生生灭了下去。她偷看了太子妃一眼,后者一副‘我什么都听太子’的神情,这会儿,王嬷嬷也不敢替今晚太子该去谁那儿留宿的事。 「行了。你出去吧。」季熠辰一挥手,王嬷嬷退了出去,门口守着的莫离和秋裳把门阖上,沈香茉的屋子内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气氛安静了一会儿,沈香茉起身走到屏风后换衣服。这才刚刚脱下外衣挂到架子上,烛灯下,屏风外出现了一道黑影,高大的身影遮住了灯光,沈香茉所在的屏风后黑压了下来。 季熠辰看着她宫领下的微微敞开的扣子,从明到暗其实看不清什么,可他那眼眸还是炙切的像是能够看到什么似的,盯着她,如看着猎物。 沈香茉从架子上收回来的手轻轻一抖,正欲开口。 第七章 眼前一股劲风,紧接着就是他的气息笼罩而来,下一刻她被他压在了屏风后的墙上,不待她回神。他的吻如海天席卷,倾巢而来。 「唔。」沈香茉轻哼了声,他趁机撬开了她的牙关,誓要尝足了每一寸的地方,大手桎梏在她的腰上,伴随着他越发渗入的侵略,从她后背的衣襟往内,往上。 沈香茉猛地哆嗦了一下,清醒了,身子的一面贴在墙上,泛着冷意,而另一面他紧紧的贴着她,严丝合缝到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和变化,冰火两重,沈香茉抬手想要推他,四肢却比她的思绪还要早一步弃械投降,没力气了。 她每锤他一下,季熠辰的攻势就猛烈一分,只见他猛的一抬她的腰,把她高举了起来,沈香茉脚尖离地,下一刻被他撑着坐在了他的身上,和他平视,更方便他的攫取。 沈香茉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眯着双眼看到了他眼底的热烈,恍若是做梦了一般,他的眼神什么时候这么狂热过。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当身上的总量减轻时,沈香茉眼眸一张,悬空抱着转了一圈,她下意识搂住了他的脖子,人已经被带出了屏风后,直接带往床榻。 后背靠上柔软的丝织,沈香茉没来得及看清楚他背后的烛火亮色,他抬手拨了一下床帏上的钩子,哗一声帷帐落下,轻晃动之下,他的视线撞入她的眼眸中,沈香茉抬起手,脑海里也没想别的,就捧住了他的脸。 季熠辰却是受了莫大的鼓舞,之后的,沈香茉再记不清。 夜半醒过来,迷迷糊糊的,沈香茉往怀里的温暖靠了靠,季熠辰反手搂住她,她也不知自己仅是肚兜缠身,贴在他身上的全是柔软。 也不知梦到了什么,沈香茉的手还在他身上游走了两回。 季熠辰清醒了。 低头看着迷迷糊糊还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沈香茉,快到清晨的天微亮,他看着她微嘟翘的嘴,心念一动,低头靠在她的耳畔。巨讽台圾。 睡梦中沈香茉觉得痒,抬手拍了他一下,身子还想往里面钻,身上的锦被自然滑落,露出了她白皙如凝脂的肌肤。 清晨之下娇妻此等勾人,季熠辰嘴角扬着一抹笑,在她的轻呼声中,床帏外,还能看到挂在顶角落里的流苏轻轻晃悠。 等她再度醒过来,季熠辰已经去早朝了,她睁着眼睛有些迷糊,早上他说了什么来着? 迷迷糊糊的加上一早他又……沈香茉哪里还记得清他说了什么,屋子内瑞珠已经端了盆子进来,掀开帷帐,看到沈香茉身上满是泛红的痕迹,瑞珠红着脸,端来漱口的碗,「小姐,殿下一早吩咐说,去了景仁宫请安,若是皇后娘娘问及蒋良娣一事,您……您可以说也被太子责罚了,不能不听从殿下的话。」 沈香茉漱口的水险些喷出去,她涨红着脸把漱口水吐在了盆子里,呛的直咳嗽。 她想起来了,今早他问她,这样的责罚她喜欢不喜欢。 沈香茉不止脸红,跟着身子都快全红了,她当时说什么来着,她当时没有开口,就是勾住了他的脖子迎合了他。 这要她怎么坦然和皇后娘娘说被责罚了一晚上? 沈香茉起身坐在梳妆台前,看着俏红的双颊,丰盈的嘴唇,还有莹莹透着水润的眼眸,这哪里像受责罚。 「小姐,不如添些白吧,看起来气色会差一些。」身后的雪盏也是下了一番决心,提议道。 沈香茉轻叹了声,也只能这样了。 此后的五六天,太子殿下的情绪都不好,太子殿下情绪不好,太子妃屋子里的宫女都不敢吱声,王嬷嬷看在眼底,想提出来,太子妃这儿比她更无奈。 心情不好怎么去别的院子留宿,心情不好哪有兴致宠幸别人,所以一连几日,季熠辰都是留在沈香茉的屋子里。 第八天的时候,皇后那儿有了动作,派人直接把太子请了过去。 季熠辰下了早朝就被等在大殿外的宫人给请到了景仁宫,皇后坐在那儿,脸色看起来不大好,略显苍白。像是又生了病身子不适,季熠辰进去的时候,皇后还咳嗽了两声。 「母后。」季熠辰请安后坐下,近看脸色却是不太好,「母后应该请何太医过来瞧瞧。」 「老毛病了。」皇后摆手,「本来身子骨就没见的多少,生了你后又亏虚,这些伤了底子的,难好。」 「难好也能好,宫中如今有太医署在,您的身子也会越来越好。」季熠辰说罢,皇后叹了声,命人上茶,看他那副神清气爽的样子,忍不住道: 「怀柔那儿该罚的差不多。她也知道错了,要是让你姨母知道,不得怎么心疼。」 直接过去逮人,总不至于只说一些嘘寒问暖的话,季熠辰眉宇微皱了皱,并不赞同,「母后,既然已经要处罚,怎么可以中途而非,这让宫中别人怎么看,她在前去故意寻麻烦的时候就该清楚,这是皇宫,不是蒋家,儿臣看那些宫嬷嬷的教导对她根本无用。到现在连尊卑都分不清。」 季熠辰的话说的重了,但就是这么一个理,要罚就得罚完,象征性弄几天算什么。他这是太子的身份,还有威望在,怎么能出尔反尔。 「辰儿,这也不是无故寻麻烦,一个奉仪的身份。对良娣动手就是以下犯上,这个十五娘留不得。」皇后对那两个院子的侍妾如今都厌恶的很,非要找了机会把她们都解决掉。 「按着母后的意思,若是往后良娣再去谁那儿,让她们以下犯上,这些人都是留不得,东宫之前都是太太平平,儿臣看来,留不得的是良娣,不是她们。」季熠辰顿了顿,「趁着如今还早,不如让她离宫,挑个人家嫁了。」 皇后一怔。随即大怒,「胡闹!她已经入宫成了你的妃子,怎么还能离宫嫁人,成何体统。」 季熠辰放下杯子,语气平幽,「这件事,母后问起来的时候儿臣已经表态过,儿臣只把怀柔当妹妹,便是入了宫,菏泽院那边儿臣也不会去留宿。」 皇后气的身子发抖,「你!那可是你表妹,你一直不去菏泽院,你让她以后怎么办,她入宫是为了什么。」 季熠辰的脸上也泛了一抹冷,「母后,你不顾父皇和儿臣的反对,硬是要让她入宫,就该想好儿臣不去她那儿的后果,她早就该嫁人了,也不适合宫中的生活,母后您一向是深明大义,怎么在这件事上您就糊涂了!」 他去谁的院子都不会去表妹那里,要是再做出留宿的事,他才觉得自己像一个禽兽。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皇后怒拍桌子,「这就是你给我的理由,以前睿王府里,你要找那些侍妾回来,我都没说你半句不是,你说如今这里是宫中,我看你才是没认清楚,你忘了当初你是怎么大病一场,怎么看不见,你忘了你父王带你去寻医时遇到的那个黑苗,至今是谁要害你都查不出来,你以为这宫里往后就会太平了,之后会发生什么你一样预料不到。」 第八章 屋子里尽是皇后的呵斥声,她看着太子,「沈家能助你,就够了?秦家把秦家小姐送入宫是为了什么,是在表明立场,这蒋家,那任家,还有东宫里的那些人,我看你这些年真是风流糊涂了,你二弟的孩子明年就能出生,你成亲两年了,你还想等到什么时候去。」 「你如今首要的就是生下孩子,不论是不是太子妃所出,到时候生出来了自然可以抱养到香茉这儿记名养着,辰儿,母后不是在和你争是不是该解了怀柔的禁,母后是在担心你,如今这儿不是睿王府,以前你牢坐这世子的位置,可这太子的宝座,不是没人眼红啊。」 皇后说的急了,连着咳嗽了几声,季熠辰上前拍了拍她的后背,「母后,儿臣不是这意思。」巨岁协血。 「母后知道,你这是心里有芥蒂,母后做了主,让怀柔入宫。可如今一寸土一寸金,哪里都不是你能放手的,你即便是不去怀柔那里,你也该待她好一些,听母后的话,那几个院子是不能去了,当务之急,你该去秦良娣她们那里,如今已是七月,你自己算算,从她们入住东宫开始,过去多久了。」皇后拉住他的手,神情转而规劝,她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儿子,不论如何,她都不能见得再有什么威胁到他,不论是他的身子还是他的太子之位。 撇开表妹,季熠辰素来都是很尊重自己的母亲,生她时损了身子,再没有和父皇有第二个孩子,为了季家的延绵,先后让李淑妃和海德妃进府,后来又抬了几个妾室。 小的时候因为没能好好护住他,母后几度自责,身子也跟着担心他垮了两回,很多事情上,季熠辰是想要顺着母后的意思,也知道她都是为了自己,可就是在侍寝这件事上,他不想被牵着鼻子走,更不想是为了要孩子,二皇子府有没有子嗣,在他看来并不重要。 「辰儿!」皇后紧紧的拉住他的手,声音偏尖锐了起来,「你真的是要让这些朝中大臣对你留有话柄不成!」 以前只是睿王府,睿王世子再纨绔,那他也是嫡出的,名正言顺的,就算是败家,这兰城中有人说他,也不会有人前来讨伐他,除了睿王爷之外谁能决定他当不当这个世子。 可如今不同了,太子纨绔沉恋美色的话,朝中多的是大臣参本子,置于风口浪尖可不是什么好事。 季熠辰凝沉着脸色,「这些事,儿臣心里都清楚。」 「你既然清楚,那就别再去那些侍妾那里,这东宫之中,你若有情就都留宿几晚,如何都得雨露均沾,你可记住!」皇后抓着他的手臂,像是要让他把这些话牢牢记进去,太子妃能有身孕自然是再好不过,可在这之前,太子不能没有孩子,这孩子的存在,迫在眉睫。 沈香茉知道太子被皇后叫去说了很久的话,他回来时都已经入夜,还差人过来说不必等他一起用膳。 见他进来,沈香茉让秋裳把煲着的汤取来。为他盛了一碗,「这是补气益气的汤,你这些天累着,多喝一些。」 季熠辰没有喝汤,而是差屋子里的人退出去,把她拉到自己身旁坐下,一手搂着她的腰,头搁在她的肩膀上,语气很轻,「茉儿,我们要一个孩子吧。」 沈香茉没有看到,只是身子止不住微颤了下,他的手已经挪到了她平坦的小腹上,把她转过来,这回是认真的看着她重复了一遍。 她要是有了孩子。一切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这东宫本不该有这么多的人,她也不该受这些委屈,可他肩膀上还肩负着太多的责任,母后的话他能反驳一半,另外一半他却反驳不了。 沈香茉抬了抬手,他们未曾避孕,又何来要不要之说,只是这孩子,一直还没来。 沉默了半响,沈香茉深吸了一口气,「臣妾小的时候,服了很多的药。」 她八岁那年大病一场,又失忆。又失语失聪,那半年的时间里,当她还不会反抗,还无力去反抗的时候。她服用了很多的药。 当时的她忙着适应那样的自己,忙着假装,要蒙骗过三叔和母亲,她那时又哪里懂得这么多,几种药加在一块儿。喝了半年。 「病不见好,我像一个药罐子,三天两头喝药,一直持续到了我十岁那年,我开始抗拒这些,倒了那些药假装我喝了,祖父和爹爹并不知道。」提起过去,沈香茉总是需要费劲的去想一想,「十二岁那年,我来了初潮,疼晕过去。」 季熠辰一愣,沈香茉轻笑着,「那时候碰巧祖父请到了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大夫。生平看过很多的病人,去过很多地方,遇到过的疑难杂症比宫里这些太医多,他替我看了诊。」 沈香茉忽然顿住了,低头看去,他握住了她的手,「他说,那次出事,我伤着了身子,又加上药物调理不当,别说有身孕了,今后恐怕每回来月事,我都会像是受煎熬。」 握着她的手紧了几分,如今的她并看不出这些症状。 「也亏了那个老大夫,我才没有继续受煎熬,针灸半年后,我又连着服用了一年的药,这些症状终于减轻,老大夫的话也改了口,身子需要调息,调息好了,还是能有自己的孩子,但切勿乱服用药物,体内沉寂的这些药毒需排解干净。」 所以那何太医和丛太医也只是把脉出她体内或许留有药毒,其余的,都觉得她身子骨没有问题。 「十四岁那年,老大夫过世了,留下了几张药方,我一直服用到现在,都是排药毒的。」沈香茉坦然的看着他,心中确实是挣扎了很久,可有些事,她必须要告诉他,「在这些药毒排解干净之前,恐怕以我的身子,难有身孕。」 季熠辰眼底的她,就这么望着自己,眼神微闪,有些躲避,更多的是信任。巨岁坑血。 对于一个女子来说,难有身孕这四个字所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季熠辰即便不能切身感受也能体会七八。 那时她该有多恐慌。 季熠辰靠近她,把她搂在了自己怀里,沈香茉身子微僵,她在等他说话。 「那年你从阁楼上摔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季熠辰轻问了一下句。 屋子里陷入了长久的沉寂,季熠辰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肩膀,似是在安慰,「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 沈香茉紧握的拳头松了松,又顷刻握紧,她仰头看他,这个男人眼底里全是她的样子。 她都忘了去想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些事,一些改变,甚至两个人之间隐隐的默契,如水流长,润物无声。 她是相信他的,只是怕他担心,怕他替自己去操心那些事,更怕过去身边就充满危机的他,还要因为自己更添危险。 沈香茉微动了动嘴,最终,头轻轻的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用手势给他看,「你还记得三妹成亲那天,在我爹爹阁楼后面窗户下发生的事。」 第九章 他当然记得,那是第一次他靠她这么近,得知她心中恐惧所在,能够让她不再害怕拒绝自己,更是第一次得知沈家还隐藏着这么一件不为人知的事。 「十年前,我去爹的书房阁楼里找他时,在二楼听见观景的屋子里声音不对劲,我听见了三叔的声音,于是推开门想给三叔惊喜。」沈香茉手势的动作极慢,像是她的情绪,到如今还是恐慌。 她看到母亲趴在桌子上,看到三叔急急的躲开拉起裤子,看到乱了一地的衣服,当时她不懂男女之事,只单纯的被吓坏了,她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所以她急着想跑开。 「三叔追上来了,我回头看,觉得他的脸好可怕,陌生的像是我从来没有认识过。我跑到楼梯附近的时候跌了一跤,半个身子滚出了台阶,我慌张的拉住了台阶上的扶手这才没有掉下去,这时三叔走过来了。」 季熠辰发现她在颤抖,用力搂住她,「好了,不说了。」 「我以为三叔要救我,我还伸手想让他拉我一把,谁想,在我紧拉住三叔的手,另外一只手松开台阶扶手时,三叔猛的把我甩开了,后面再无东西让我拉,我从二楼滚了下来。」沈香茉往他怀里缩着,眼眶泛红,「掉下来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三叔是想让我死。」 她记得太清楚了,所以才会在噩梦中无法自拔,也是因为记的清楚,往后的日子里她才会时刻提醒自己,险些自己都以为她真的是个失聪失声的人。 「醒来后我听不见,又不能张口说话时,我看到母亲松了一口气,我在想,我昏迷的时候他们是多想让我死去,所以我装了失忆。」沈香茉抬手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这些年来三叔不断的在试探她,祖父年纪大了,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沈家添这么重的创伤,但是不说出实情又难重创三叔。 季熠辰心疼的搂着她,这些年,她经历的竟然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 这个沈家温和沉静的二小姐,这些年来她自己承受了多少东西。 而这些事,她到今天才告诉他。 「什么事都会过去,你三叔再不会伤害到你,你的身子会好起来,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放心,有我呢。」季熠辰在她耳畔不断的轻嗫着这些话,沈香茉翻过身来抱住他,颤抖着手捧住了他的脸,四目相对,片刻,她微张着嘴唇,缓缓靠近,落在了他炙热的唇上。 半宿缠绵,沈香茉趴在他的身上,从混沌中清醒过来,羞的不去看他。 幸亏帷帐内暗的很。也瞧不仔细她脸上的神情,她竟然主动做了这样的事。 不过季熠辰的神情倒是惬意的很,娘子投怀送抱,怎么能不开心。 半响,沈香茉再度磨到了他胸口下的刀伤,神情微顿了顿,手往上一碰,在她身下的季熠辰身子微僵了下,只是这一次没有抚开她的手。 沈香茉支起半个身子抬头看他,「这伤是怎么来的。」 昏暗的帷帐内看的最清楚的就是两个人的眼眸,少了刚刚的温存,沈香茉心中涌起执意想要知道的情绪,这伤怎么来的,还有当初他说过的那些话。 「五年前受的伤。」沉默了一会儿,季熠辰开。 「谁伤了你。」 「这不重要。」季熠辰握住她的手。沈香茉神情微怔,几乎是脱口而出的情绪,「那什么才是重要的,那些画吗?」 这个手势做完,帷帐内是陷入了死寂一样的沉默,仿佛是不能触及的地雷,当初她不小心烧了那幅画的时候他是什么样的反应她历历在目。 季熠辰心口赌了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难受的令他很不舒服。 「这件事很复杂,以后再告诉你,好不好?」季熠辰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里带了一抹恳求,仿佛是要死命拉扯住他们两个人之间才建立没有多久的信任,绝不能让任何事把这些东西切断。 能有多复杂呢。沈香茉敛去眼底的神色,最多的就是你曾是那么执着的喜欢过她,为她疯狂过,甚至也许动了要娶她的念头? 沈香茉微一抬身要躺下去。季熠辰有些慌乱的拉住了她的手,沈香茉静下心来看着他,「嗯,那就以后再说吧,什么时候你想说了再告诉臣妾。」 「我……」季熠辰慌了。他把头埋在她的脖子间,不肯让她逃开,「父皇让我去桐城三郡,你跟我一块儿去吧,回来之后,我一定告诉你。」 沈香茉发现他的身子起伏波动很大,犹如他的情绪,还未开口,季熠辰捧住了她的脸认真的看着她,「我答应你,回来一定告诉你。」 怔怔的看着他,如此片刻,沈香茉抬手。「你要去桐城三郡?」 那里年初的时候才刚刚闹过瘟疫,如今不过是七八月。 「杨河那儿的水患也是我去的,父皇的意思是,桐城那儿几番水患,让我亲自过去一趟,再者,这一趟做的好,在朝中也能得魏王,桐城的百姓年年受这疾苦,理当去一趟。」季熠辰本想过两天告诉她,现在他改主意了,他要把她带走,一起去桐城三郡。 第二天季熠辰就和皇上提出了要带着太子妃一起去桐城的事,这东宫之中的事可以交由秦良娣来打理,左右就这么些人,不多要紧,再者此去不知要多久,身边总是要侍奉的人,别人他和相处不惯,还是和太子妃相处最为适宜,去桐城三郡事务繁忙,他实在是无心去应付别的。 皇上并没有反对儿子的提议,相比之下,儿子要带太子妃比带别人更让皇上满意,只是皇后那儿,得知此事是怎么都不同意。 景仁宫内沈香茉前去请安,因为蒋良娣至今没有被放出来的缘故,皇后的情绪本来就不甚,如今听闻儿子要带儿媳妇去桐城三郡,皇后的意见更大,对沈香茉近来的事也挑刺了很多,比如太子没有去秦良娣那里,比如蒋良娣还被关在菏泽院,还有的,身为太子妃就该好好料理东宫,陪太子前去桐城三郡的不该由她陪同。 只是皇后还没开始教导几句,这边太子就过来请安了,走进来还命人带了不少药材,笑着请安,「香茉得知母后您近日有咳嗽,特地命人去寻的药,刚刚才送到,儿子借花献佛,直接先拿来了。」 看到太子过来皇后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只是还对离开的事耿耿于怀,「要去桐城三郡,谁去都好,你何必亲自前去,你是太子,得留在宫中替你父皇打理诸事,这些事让你二弟和三弟去就行了。」 「母后,此时办妥了,您是想二弟得了好声誉还是三弟得了好声誉,杨河那儿也是儿子去的,儿子对这些熟悉,如今是该为百姓考虑。」季熠辰和父皇商量好,如今是打定主意要离宫一段日子,皇后看着他,「既然是要替百姓着想,就不必带香茉去了,她留在这宫中打理东宫,也好替你安后院的心。」 第十章 「这就更不行了,母后。」季熠辰还是那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略显玩世不恭,沈香茉有些日子没有看到他这样,微怔了怔,耳畔是他余下的话,「沿途过去,还是太子妃照顾的儿臣最舒适,到时忙碌起来,儿臣自然是需要一个已经和儿臣熟悉的来相处,再者,上次从睿王府出发来宜都,也都是太子妃照顾的儿臣。」 季熠辰往沈香茉身上贴了个标签:好用。 前去桐城三郡,诸事都没有太子妃来的好用,带别人可没这么好使了,想想蒋良娣,娇成那样,最后到底谁照顾谁,又不是出游去,像秦良娣,她可得帮着打理东宫,别人就更别说了,想来想去,太子妃最合适。 「你去年的伤还需要多休息,让你父皇派别的大臣去就行了,再者,那儿的疫病才刚刚熄下去。」皇后担心儿子的身子,更担心他会染上疫病。 「母后让丛太医跟着我们一块儿前去就行了,丛太医过去云游过不少地方,带着他也放心些。」季熠辰不动声色的提了个人出来,皇后对丛家的医术还是有所佩服的,点点头,季熠辰又说,「到时前去的人不少,儿臣也得为父皇做表率,桐城三郡的水患解决,才更能得民心。」 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太子的话皇后不听十分也要听七分,说的都是国家大事,只是对太子妃跟着前去皇后还是有微词,于是开口交代沈香茉,「此番前去,不要给太子添麻烦。」 皇后最后这么简单的答应了,赖宇太子及时出现,更赖宇太子摆出的国家大事,民心民情,在这上面,太子带谁去这件事就不显得重要了。 回到了东宫后沈香茉便命人开始收拾东西,又差人去把秦良娣请来,莫离带来了秦良娣,沈香茉也不做多铺垫,把东宫寻常日子里的记账交给她,「殿下要去桐城三郡,本宫会跟着前去,这段日子东宫的事就交给你来打理,你若有不懂的事可以来寻余妈妈,后宫中皇后娘娘执掌所有,东宫之中的你只要打理好这些就够了。」 秦卿卿神情微怔了怔,「娘娘,臣妾不需要跟着去?」 「你想一块儿去?」沈香茉看她,秦卿卿忙摇头,看着基本账簿,笑的很恬静,「娘娘放心吧,我一定把东宫上下替您打理好。」 沈香茉笑了,「菏泽院那里,蒋良娣还要禁足一段日子,若是皇后娘娘那儿下令解了她的禁足,你就把十五奉仪那儿也解了。」 「那要是,蒋良娣还要……」秦卿卿没有接着往下说,眼神闪了闪,万一蒋良娣还要去茗申院里闹事呢。 「既然东宫交给你打理了,这些事自然是由你做主,只要是在理的,皇后娘娘不会不听,若是实在做不了主,就等我和殿下回来再议。」秦良娣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比前太子妃,自然浅薄一些。 「娘娘,此番前去,您和殿下要去多久。」 沈香茉想了想杨河的事,「半年以上吧。」视线看向秦良娣,却见她的神情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瞧见太子妃看她,秦良娣又忙收敛回去,恭顺的看着沈香茉,「娘娘您放心,这段日子里我一定替您好好打理东宫。」 沈香茉还在想她刚刚的小动作呢,不由的,嘴角莞尔,这秦良娣也是个有趣的人啊。 这个太子妃心中有趣的人,秦卿卿从太子妃屋子里离开后,本是慢悠悠的走在走廊里的,一等走到偏殿那边,主屋这儿看不见了,她加快了脚步,无比轻快的回了自己的院子,进屋子之后又很开心的坐在了坐榻上,后面宫女匆匆跟进来把册子放在桌子上,侍奉的嬷嬷上前来看,「娘娘,这些是什么。」 秦卿卿高兴道,「奶娘,殿下和太子妃要去桐城三郡了,要去半年之久呢,娘娘要我帮忙打理东宫,真是太好了,半年之久呢。」这样她就可以不用胆战心惊的担心半年,怕太子过来她的院子。 「规矩!」冯嬷嬷看了她一眼,秦卿卿低低的哦了一声,规矩了姿势,半响脸上又是一抹痛苦,抬头看冯嬷嬷,「奶娘,在自己院子里就不用了吧,平时去请安装的已经够辛苦的了。」巨乐找巴。 「您现在是太子良娣,我的好小姐,哪有人像您这样,听见殿下要离开半年还这么高兴,殿下把您带过去您才是要高兴的,如今您该不开心。」冯妈妈恨铁不成钢的教诲。 秦卿卿又哦了声,神情一讪,极其敷衍,「啊,那我好不开心啊,殿下居然只带娘娘走,好伤心,好难过。」 冯嬷嬷被她给气笑了,最后神情转为无奈,「老太爷怎么会把小姐您送进宫,要送也是送大小姐。」二小姐这样的性子,在这宫中怎么呆的下去。 冯嬷嬷这么一说,秦卿卿的神情是真的讪下来了,低头看裙摆下的绣花鞋,闷闷不乐,「奶娘,你别说了,这样也没关系,太子妃人很好,就算是我不服侍太子,往后日子也不会难过的。」 「老太爷是希望你能获取太子的宠爱,往后为秦家添一份力,皇上登基秦家一力支持,如今皇上也是看中秦家,若你能为太子生下一儿半女,往后小姐和秦家都能好。」冯嬷嬷话说了一半,忽然被秦卿卿呵斥住。 她板着脸孔看冯嬷嬷,「奶娘,什么宠爱,什么一儿半女,往后这些事都不许提了,秦家还有大哥他们在,怎么会轮的要需要我给他们争家族荣耀!」 说罢,她面色僵硬的起身进了内屋。 翌日请安时东宫这儿都知道了太子妃要跟着太子前去桐城三郡,坐在最外侧的茗申院茗品院几个人,神情里略显期盼,「娘娘。太子可说了还要带谁一同前去。」 「太子并未提起带别人前去。」 瑞珠翻译完,这些人的脸上都带了一抹失望,沈香茉还有意看了秦良娣一眼,她的表情果真是和别人不同。 秦卿卿还沉浸在太子和太子妃都走了,那她就不用被这么拘束的快乐中,脸上的神情再想隐藏都透着一抹淡淡的愉悦。 「娘娘吩咐,之后东宫的大小适宜都交由秦良娣,你们有什么要事,到秦良娣那儿禀报,娘娘和殿下不在的日子里,你们要更加守规矩,否则,若是出了什么事殿下和娘娘可赶不及回来护你们。」瑞珠说着,视线在十六娘她们那儿扫了一圈,如今殿下不在。这些人应该起不了什么幺蛾子才对。 蒋良娣还在禁足,太子妃和太子殿下一走,这东宫就属秦良娣最有发言权,但是此时她们更关注的是太子能不能把她们一并带去这件事,半年时间,若是能被殿下带走,可是能独服侍好长一段日子。 所以在请安结束,这些人离开沈香茉这儿时,其中就有人出了东宫,在下朝回来的路上,堵太子。 季熠辰下朝之后一连遇见四个东宫的妃子,这脸色早已经沉的不像话,待后来红芙留在东宫门口创造‘偶遇’,季熠辰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一个极点。 第十一章 一句成何体统。在季熠辰离开前,这几个前去堵他的人,一人禁足半月。 等着半月过去,他早就已经带着太子妃出发前去桐城三郡。 八月初是出发的日子。沈香茉都已经把东西备齐了,出发的前三天,入夜,本是安安静静的东宫,又出事了。 是惊天动地的尖叫声从侧殿后的院子里传来。直接把睡梦中的沈香茉和季熠辰给震醒了,沈香茉心底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季熠辰这儿起身下床,她跟着披了衣服出去,门口这儿,莫离匆匆来报,说是菏泽院那儿出事了。 还有三天时间就要出发,这时候出事,还真是没的安歇。 等他们赶到菏泽院,这里灯火通明,门口两个守着的宫嬷倒是尽忠职守,任凭里面怎么喊外面就是不开心,听了太子的吩咐。不理睬蒋良娣的要求。 季熠辰挥手示意她们把门打开,举起插栓,门开时,一个人即刻推开了大门,两个嬷嬷躲避不及还被推开了两步,蒋怀柔疯了似的冲出来,赤着脚,鞋子都没穿,身上是单薄的睡意,在看清楚面前的人时,蒋怀柔直接冲入了季熠辰的怀里,嚎哭了起来。 「表哥,好多老鼠,好多老鼠,吓死我了,表哥,呜呜呜呜呜。」蒋怀柔蓬乱头发,满脸是泪,嘴里一直喊着屋子里有老鼠,死死的抱着季熠辰不肯松开,身上的睡意都已经散开来露出了手臂她还浑然不知,差点整个身子都挂在季熠辰的身上了。 「你先下来。」季熠辰没法好好站着,命人上前把她拉下来,蒋怀柔死不肯放,哭的梨花带雨,脚尖都不肯沾到地面,朝着地上瞥了一眼,恐慌得很,「老鼠,是老鼠,表哥屋子里有老鼠,还爬上了我的床,吓死我了。」 院子里追出来宫女和嬷嬷,看到自家娘娘这么挂在太子身上,还哭成这样怎么都不肯下来,忙上前去拉她,蒋怀柔不肯,大声哭喊着,连隔壁秦良娣的院子都惊动了,侧殿后各个院子里,灯全亮了。 「哪里有什么老鼠!」季熠辰一狠心,把她从身上剥下来交给宫女,蒋怀柔死都不肯落地,好像这儿满地爬的都是老鼠,她的脸上是确确实实的恐慌,疯了似的。 「真的有,真的有表哥,好多,它们……它们爬到了我的床上,钻进了我的被子里,还在我身上爬来爬去,在我脸上爬来爬去。」蒋怀柔说着,脸上越发的恐惧,抬手让自己脸上挥了两下,缩在了宫女怀里,好不可怜。 沈香茉命人进屋去找,屋子里空空的,哪有什么老鼠,就是翻遍了屋子里,瑞珠她们只在柜子后面找到一个很小的老鼠洞,季熠辰看着披上衣服穿好鞋子的蒋怀柔,「你是不是做恶梦了,屋子里没有老鼠。」 「真的有,真的有啊表哥,真的有,它们在我脸上爬过,我……我被吓醒了,伸手去抓,手里就是一只老鼠,他……他还冲着我叫。」蒋怀柔惊叫着,看都不敢看院子内,她不是做梦,她绝不可能是做梦,她不能住在这里,这里太可怕了。 她刚说完,又去屋子里找了一圈的瑞珠,还真在床上找到了两支老鼠,一只瘦小的被卷在被子里,因为出不来的缘故,一只闷在那儿,另一只,是被子底下,已经被蒋怀柔压成肉饼的一只。巨乐有弟。 瑞珠把两支老鼠放在了鼠笼里带出来,蒋怀柔看到之后,破声惊叫了一声,带着满脸的恐惧,晕了过去。 等她幽幽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了,她就在自己屋子里的床上,身旁守着很多人,蒋怀柔即刻惊醒,猛的从床上跳起来,慌慌张张的要往下跑,口里念叨着,老鼠老鼠。 皇后娘娘得知她醒来进屋来看,见到外甥女是这一副样子,顿时心疼不已,忙把急着跳下床怎么都拦不住的蒋怀柔抱住,「老鼠洞已经填上了,没事了,这儿不会再有老鼠。」 「姨母,我不要住在这儿,这儿有好多老鼠,院子里也有,屋子里也有,它们都爬到我的脸上了,我还抓了它们,它们要咬我,姨母,我不要住在这儿。」蒋怀柔真的是吓坏了,她在皇后怀里痛哭,她竟然还压死了老鼠,那么恶心的东西,她还把它们抓在手中。 「好好好,不住在这里,你不住这个院子,姨母让你表哥给你换一个。」皇后什么时候见过外甥女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看把她折磨的,好好的人都吓成这样。 「姨母,我能不能跟着表哥一起去桐城三郡,我不想留在这里。」亏的蒋怀柔伤心成这样都能想到去桐城的事,皇后轻拍着她的后背,委婉的拒绝了她。 「怀柔,这件事你不能任性,你表哥就只带了太子妃去。」皇后还深记得当时辰儿说过的话,只把这孩子当成是妹妹,即便是她再说辰儿都不可能答应把她带去桐城的。 「表哥能带太子妃为什么不能带我,我可以代替太子妃陪表哥去,姨母,太子妃还要打理东宫的事,她怎么可以离开。」蒋怀柔躲在皇后怀里,思路清晰的分析着,皇后低头看了她两眼,这会儿不怕了? 「此时是皇上决定的,你啊,如今养好身子,你看你这样。」皇后替她顺了顺头发,这一副样子,别说太子,就连她看着都瘆的慌。 蒋怀柔眼底满是不甘心,跳过了这个,恐惧又回来了,她缩着身子,「姨母,一定是有人要害我,哪里来这么多的老鼠在我床上跑来跑去,一定是有人要害我。」 说罢,蒋怀柔竟然觉得脸上有点痒,她往脸上挠了挠,继而,她左边脸颊和手上都出现了细细密密的小红点,不一会儿,小红点变成了小水泡。 蒋怀柔看着自己手上的变化,克制不住,又尖叫了起来。 蒋良娣中毒了,不是她吃了什么中毒,而是她的手和脸不知沾了什么,中毒了,起了好多小红水泡,蹭一下就破了,破了之后那汁液流到之处又开始痒,周而复始,等宫女把去毒的药煮回来,她本来只是左边脸颊的水泡,已经占据了大半张脸。 沈香茉过来看她,也吃了一惊。 蒋良娣更是念叨着有人要害她,看到沈香茉后直接责问是不是她要害她,沈香茉这会儿也和她计较不上,一张脸太惨了,要是不好好打理,很容易就留了疤。 「不要用手去抓,破了到时留了疤,难看的可是你自己。」沈香茉淡淡的提醒她,这一说,蒋良娣更是激动,神情一激动,脸上又一个泡被脸部肌肉给挤兑破了。 蒋良娣恨恨的看着沈香茉,「不是你那就是十五奉仪,她就是嫉恨我上一次打了她,那个贱人!」 「太医在抓住的两支老鼠身上发现了一些黑粉末,也许是这些导致你起了水泡,不过也有可能是常年生活在暗处的鼠物,本来就不干净,从你脸上爬过去时候传染给了你,你的手是不是也摸过老鼠。」沈香茉把刚刚在外太医说过的话重复一遍给她听,蒋怀柔的脸色跟吞了十只苍蝇一样青绿难堪,她忽然趴在了床沿,干呕了起来。 第十二章 沈香茉出了屋子,太医已经另外开了药方,皇后皱着眉头,见她出来,当即吩咐,「蒋良娣的东西统统收拾出来,搬到侧殿去,看把她折腾成什么样子,谁要是对她搬去侧殿有意见,到景仁宫来亲自和本宫说。」 这不是征求沈香茉的意见而是直接下了决定,这回蒋良娣吓成这样,不管太子说什么,皇后都是铁了心要蒋良娣搬出菏泽院。 「你们去桐城的日子不能更改,趁着这两天把东西搬过去,你派人收拾一下。」皇后随即又下令,「好好查一查,这屋子里怎么会有这么多老鼠,还有太医说的黑粉末。」 半天后太医署那儿就有了结果,老鼠身上的黑粉末里参了海芋汁,海芋汁有毒,会导致恶心呕吐腹泻,出汗惊厥,若是皮肤沾到了就会瘙痒起水疹,而这些黑粉末只是老鼠身上滚着的沙石灰尘。 皇后命人在各院查看,在菏泽院的后院那儿发现了花坛边上长着几株海芋,这种宫中禁种的也不知道何时留在这里,其中还有一株断了茎叶,也许就是这些老鼠沾上了些海芋汁,爬过蒋怀柔脸颊时留在她脸上,刺激到了皮肤,这才起了水泡。 而搜查之下,其余的几个院子里,皆没有发现这东西。 宫中是不允许种这些东西,当初太子妃命人收拾菏泽院的时候也没有种下过海芋,可如今,那后院花坛中却长着几株。 菏泽院的主屋柜子后有老鼠洞。老鼠身上的沾到的海芋源自于菏泽院内,蒋良娣口口声声说有人要害她,可不论是毒物也好,老鼠也好,都来自于菏泽院。 而蒋良娣还有解释不清的,就是为什么菏泽院里会有海芋。 东宫侧殿内,蒋怀柔已经搬到这儿了,菏泽院那儿收拾一空,皇后和太子妃都在,太子也在,屋子里气氛微凝,皇后一力护着蒋良娣,太子的神色却不甚好看。 「怀柔都已经受了这么大的惊吓,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内屋中蒋怀柔对老鼠的事吓成那样,她断然不信是外甥女自己给自己演了一出戏。要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季熠辰对她是不是自导自演并不感兴趣,他在意的是菏泽院里的海芋,「母后该好好问问她,菏泽院里那海芋是怎么来的。」 倘若这东西添加在吃食里岂不是害人,再者,之前没有的,她种这东西做什么。 内屋中蒋怀柔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她不认识什么海芋,她没有自导自演,是有人要害她,即便是菏泽院里老鼠再多,那也不可能多成这样,当时她的床上有十几只老鼠在爬,还有地上的。肯定有人放进来的,加上她脸上的伤,不是有人要害她是什么。 可谁信呢。 她连海芋的来历都解释不清。 「海芋的事本宫会查,你们明日就要出发去桐城三郡。别因这事儿挂心了。」皇后淡淡的截下了季熠辰的话,不需要他去查,马上要去桐城三郡,别被这些事给牵挂住。 沈香茉看了季熠辰一眼,母后要一力护住蒋良娣。海芋的时放到他们离开之后再查,自然就是不了了之了。 内屋中宫女再给蒋怀柔擦药,忽然是东西打碎的声音传来,匆匆入内看,蒋怀柔坐在床上,双手捂着脸,地上是打碎的药罐子和水杯。 还有一面铜镜翻倒在地上,蒋怀柔看到他们进来,惊叫着要所有人都出去,她现在的样子太可怕了,她不如死了算了。 皇后上前劝,这一回蒋怀柔也没有要扑到季熠辰怀里哭什么,她怕这样子吓坏表哥。往后表哥再也不会理她了。 皇后示意他们离开,回到了主屋,崔妈妈前来禀报行礼收拾的情况,沈香茉随她去隔壁的屋子看了一下。 等她出来后天色已暗,侧殿那边皇后娘娘已经离开回了景仁宫,主屋内沈香茉看过最后的行礼单子,季熠辰回来了。 夫妻俩心照不宣的,入夜谁都没有前去侧殿,夜半的时候侧殿隐隐有传出蒋怀柔碰到伤口的疼痛声,第二天一早,主屋这儿收拾妥当,准备要出宫。 秦良娣带着东宫内的各位妃嫔前来送行,蒋怀柔也想来,可她如今这样子见不得人更是不经风,太医嘱咐了最好是不要外出,免得吹了风之后脸上再起疹子,蒋怀柔只能在门口望望,心里越发的恨往她院子里放老鼠的人。 季熠辰带着沈香茉出宫,马车在二宫门这儿集合,等到了她才发现,随同去的人很多,除了随行的太医之外还有几个官员,上马车之前,沈香茉看到了表哥。 沈香茉愣了愣,季熠辰走过来,看到她望着后头那边,扶着她上马车,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杨大人在水患上有心得所在,此次前去,父皇让我带几个官员,我选了他。」 她的身旁还有瑞珠她们在,他扶着这一把未免显得有些多此一举,沈香茉上了马车后才反应过来,杨家并未来宜都,只有表哥被调任过来了,这调任的公文,好似也是太子下的。 前面和后面的马车没有照面,其中也有官员带着女眷同去,但是沈香茉这儿是另外安排在中间,她坐一辆,身后还有运送箱笼的马车,加上这一次的人,护送的侍卫队,前前后后二十几辆马车。 晌午的时候出城没多久,车队并没有停留,这儿瑞珠送了些干粮过来,因为车队人多,比起寻常马车赶路又慢了不少,前往桐城三郡本来马车得大半个月,他们这样的,起码得要一个月。 他们出发时季熠辰已经快马派了人先过去,他这一路,还能顺带考察民情。 天快黑的时候他们才到驿站,这儿留宿一晚上,他们这些人几乎占据了大半个驿站,侍卫们先进去,定下驿站中一半的房间,过了好一会儿沈香茉的马车这儿才有人来通禀,瑞珠和雪盏扶着沈香茉下来,进了驿站后直接上二楼,到屋舍后崔妈妈她们烧水的烧水,收拾的收拾,床上的被铺换了一遍。 快入睡的时候季熠辰才回来,他之前和几个官员在商议行程,该怎么走,得经过多少个郡县,是不是要留下,还是直接绕过了在驿站留宿,直接往桐城出发。 沈香茉没什么睡意,拿了本书在看,季熠辰换下衣服走到她身旁,「怎么还不睡。」 「你饿不饿。」沈香茉让瑞珠去厨房里再弄些吃的,「白天在马车内睡了一会儿,现在不困。」 「马车上哪里睡的舒服,这一回赶路时间要多好些天,不打算进郡县,直接绕过了住在驿站,有几天都得赶路,你得好好休息。」最终商议的结果,为了行程也是为了避免官员不必要的什么迎接,经过的几个郡县皆不入内,如此一来,赶路的势必会急一些。 「是不是很急,若是要赶快到桐城,你带人早一步去,我们后面慢一些也无碍。」沈香茉起身替他解扣子,门口瑞珠端着夜宵进来,季熠辰拉着她一块儿吃了些,洗漱过后躺下,季熠辰搂着她,在她额头上亲了亲,「不急,睡吧。」巨央呆血。 第十三章 赶路毕竟还是辛苦的,没多久沈香茉就沉沉睡去了,季熠辰尚未有睡意,这一趟去桐城三郡,唯有他自己知道里面有多难,这一路,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接连半个月的路程他们都没有进去路过的郡县,只是从旁绕过,倒是有想要试图拦住他们,招待的,都被一并阻拦了下来。 在驿站里连着留宿半个月,最先吃不消的事跟着一块儿过来的官员家眷,那贺大人是前去桐城三郡上任的,所以带了家眷,其中刚满周岁的孩子,才一岁的孩子哪里受得住这样的舟车劳顿,就连大人都觉得疲乏,行程到了十六天时,孩子生病了。 沈香茉得知后命瑞珠送了些药过去,可这都不见好,孩子需要的是休息,半天也好,马车上坐着始终是颠簸,沈香茉见过那个孩子,本来生的粉雕玉琢的,胖嘟嘟的十分可爱,可这几天,小男孩一下瘦削了不少,见谁都恹恹的。 后而季熠辰他们商议后,决定在附近的潍城停留一下,最多是留两日,若是孩子的病情没有改善,就只能把贺家的家眷暂且留在潍城,待孩子的病好了再出发。 傍晚的时候,他们到了潍城外,大部队留在了城外,只有几辆马车,低调的进了潍城。 把沈香茉和贺家女眷安排在了客栈内,丛牧又替这个孩子把脉后,不知是不是无需舟车劳顿了,安安静静躺在休息,到了晚上孩子的烧就退了。 快入夜时沈香茉的屋子外有人敲门,是那贺夫人前来道谢。 瑞珠打开门,贺夫人身后还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是贺大人的长女,小丫头还不太敢看沈香茉,跟在母亲身后进来,一旁丫鬟手里拎着食盒。 「多谢娘娘送去的药,丛太医扎了几回针后就好多了。」贺夫人坐下来,略显局促。 这回能有机会去桐城三郡出任,还是自己丈夫的大运气,起码要去三年,宜都这儿已经分了家,家中没有什么老人,所以老爷就把一家子都带去了,可中途孩子病了,如今要到潍城这儿停留两日,贺夫人觉得很过意不去,思来想去,带着自己拿手煲的汤前来给太子妃,补补身子也好。 「孩子还小,禁不住舟车劳顿也是难免,这两日照顾好了,届时让丛太医多注意些。」沈香茉看了一眼那食盒,笑着,「至于这汤,贺夫人还是带回去自己喝的好,你如今照顾孩子,自己也身心疲惫,更需要补一补,你的好意本宫心领了。」 贺夫人见太子妃不接受,更觉得愧色,「娘娘,这是臣妇自己煲的汤,都是用来补元气的,您千万别推拒了。」 沈香茉见她这样,微点了点头,「那就多谢贺夫人的好意,费心了。」 「不费心不费心。」贺夫人忙摆手,「娘娘您宅心仁厚,我们都敬重您着呢。」 沈香茉失笑,敬重太子还差不多,敬重她什么呢。 贺夫人有些呆习惯了,娓娓道了些如今宜都城中关于太子妃的传言,贺大人是五品官,贺夫人的熟悉的圈子里大都是如此,在这些官夫人中,对太子妃的为人都是十分的敬重,也许是因为她们之中没有人会达到那样的高度,反而是对沈香茉聋哑的这个事实表示宽容,夸赞的都是沈香茉旧时和如今的贤德,说敬重并不为过。 贺夫人在屋子里留了不少时间,离开前沈香茉赏了贺家小姐一对镯子,贺夫人千言万谢,神情里都是在紧张收了这么一份大礼。遇到这么憨实的官夫人,沈香茉听着也觉得愉悦的很。 已经是入夜的时辰,季熠辰晚上回来的都很晚,沈香茉洗漱过后站在窗外,这儿远远的望出去能看到潍城中央的一条河,河畔边上都是酒家,热热闹闹的,灯火通明。 这儿已经是过了兰城,比杨河那儿都还要往南,等到了桐城三郡差不多是九月中,但那儿的天气,应该和潍城这儿差不多。 半响,背后有开门声,季熠辰走了进来,身后的观河把带来的东西交给瑞珠后就褪下去了。瑞珠端上来,食盒内放着的是一个瓮,热乎乎的似是刚煲出来的汤,盛出来两碗,香气顿时肆意开来。 「潍城这儿最有名的酒楼里做的汤。」季熠辰把里面料多的给她,「在这儿叫四元汤,宫中也叫益气汤,你多喝一些,这两天休息,明日我带你去城里走走。」 要在这儿停留两日,总不能一直闷在客栈里,沈香茉第一次来潍城,季熠辰以前倒是来过一回,如今这季节。潍城这儿河里的鱼正是肥美,既然停留就好好逛一逛,不虚此行。 喝过汤之后季熠辰去沐浴,瑞珠她们把衣服准备好后就退出去了。季熠辰从屏风后出来,发尾还湿漉漉的,沈香茉走过去替他擦头发,季熠辰反手拉住了她,把她揽在怀里。用力箍住她的腰,语气轻了许多,「驿站的隔音不好。」 言下之意,这间潍城最好的客栈,除了好的住所高档些的吃食之外,最好的就是隔音了。 沈香茉把擦头发的布巾直接蒙在了他的脸上,季熠辰直接抓开,低头朝着她脸上凑过去,沈香茉不让他得逞,身子往后仰,直到退无可退了,季熠辰直接抬手把她抱了起来,距离床榻也不过几步远。季熠辰走的有点急。 据说这已经是太子殿下十分有节制的索取,沈香茉趴在床上,身子骨软的没有力气。 季熠辰却食髓知味,身子靠在她丝滑的背上,抬手轻轻抚过,在她肩头后侧落下一吻,沈香茉抬手要推开他,推不开,反被他握在了手中,刚好把她拉起来翻了个面。 半响,他的身子又覆了下来。 沈香茉的身子敏感的很,他在耳垂边上吹口气她都会脸红心跳,不知什么时候季熠辰知道了她这么弱点,总是在她耳边吹着,半含吐息,不知疲倦的找寻着她身上的弱点,每找到一处,他又能体会好长一段时间。 沈香茉后来是迷迷糊糊的,实在是太困了,可他还生龙活虎的,这半个月在驿站里都是浅尝即止,这下好了,一次都补了回来。 不知什么时候季熠辰才放过了她,把她搂在怀里,沈香茉累的澡都不愿意去洗,就赖在了他的怀里,他让她趴着她就趴着,他让她躺着他就躺着,只要让她好好睡,什么都好说。巨央木血。 偶尔看到她睡着了还能这么耍无赖,季熠辰笑的高兴,好一番欣赏完了才抱着她去沐浴,沈香茉迷迷糊糊的,洗过了澡又被抱了回来,中途醒了一回,搂着他的脖子像一只撒娇懒惰的猫。 而第二天,沈香茉是在肌肤微痒中醒过来的,背后的人大手覆在她的身上,手板上的微糙在身上游走时勾起一股酥麻,沈香茉这才刚睁开眼,急忙又闭上,背后传来他的轻笑声。 沈香茉本想是想憋到他起来,不过忍着忍着,她又睡着了,这一醒来已经快中午,早膳换去,崔妈妈带着秋裳已经准备好了午饭,反观沈香茉闷闷吃饭的情形,对面坐着的季熠辰看起来神清气爽多了。 第十四章 下午季熠辰带着沈香茉出去潍城的街上,租了一条小船,从城东游船到城西,不大的潍城,河岸两边十分的热闹,白天和晚上一样的繁华,来来往往的人潍城西边那儿还有赌坊,下午是赌坊开门的时辰,里面人声鼎沸,赌的眼红脖子粗的多得是,进这样的地方赌钱,十次里面有八次都是输的,可即便是这样,还是有人冲着那两次赢的机会去。 季熠辰带着她到了赌坊对面的酒楼,上了二楼包房,从这儿往下看,这一条小集市里的热闹尽收眼底。 沈香茉看到赌坊里冲出来一个人,继而是一群人高马大的汉子,对着冲出来摔在地上的人一顿爆揍,似乎是输了银子没钱赔的。 看着打完后就进去的这几个汉子,沈香茉转头看季熠辰,「打了一顿就放过他了?」 「自然不是,打他是因为他输光了还不走,还想诈赌,他要是期限内不把银子还给赌坊,这些人可不是只在这儿打他一顿这么简单。」季熠辰给她举了几个例子,早年兰城那儿最多的就是这样的事,赌疯了,卖田卖地卖家产,到最后卖老婆孩子。 「陈家的三少爷陈志恒,他就是个赌棍。」季熠辰毫不客气的把平日里常在一块儿喝酒的朋友拉下水做举例,「只不过陈家在赌坊里有参股,那可是大头盈利,就算是他的手再臭,自己家的赌坊里,输多少都不碍事。」 提起陈志恒,沈香茉自然而言的想起了当年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形,在慈安寺的亭子后面,她看到花满楼的女子跑出来,再然后他从亭子后面出来,佛门重地,他们竟然。 季熠辰听她说完,眼角微抽,抬眼看她,「你当时是这么想我的?」 沈香茉点了点头,佛门重地做出这等子龌龊事情来,她对这睿王世子的风流功力简直也是醉了,后来他和陈志恒还去求符的小庙里堵他,更是不能原谅。 自己曾经在她心目中是个多十恶不赦的人,难怪她进门之后对自己的一切都是淡淡的不甚在意,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过,何来的在意。 季熠辰看着她眼底的清澈,本想解释的,转而想到了别的,「当时睿王府前来说亲,沈家答应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 沈香茉愣了愣,当时她也没有想那么多,祖父觉得和睿王府的亲事对沈家好,再者也找不到比这个更能衬着她身份的了,她虽是接受了,心里对他是否认的。 抬头看他,沈香茉知道这些话都不能说,这个男人心眼小的很。 「那你当时想什么了。」沈香茉直接反问他。 「我自然是想,能娶到兰城沈家久负盛名的二小姐,此乃我的幸运。」前段日子说起来还不是这原因,现在转口的极快,季熠辰一力否认了当时自己是有另外的私心,存的还不是好的私心。 沈香茉轻哼了声,「厚颜无耻。」 赌坊门口的吵闹声又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转头看去,这才不过半个时辰都不到的功夫,事情有了戏剧化的转变,刚刚被赌坊里的人揍过一顿的男子,离开的时候虽然是踉跄的,但还走得动,如今却是被人用木板架过来的,人躺在那儿好像是死了。 抬木板的是两个中年人,跟着木板而来的是一个妇人,怀里抱着一个孩子,身旁还拖着两个半大的,在赌坊门口哭闹开了。 她的男人回去没多久就开始吐血,接着就倒地不起,抽搐片刻,还没等去请大夫呢,没气儿了。 妇人哭着骂死去的男人,更多的是骂赌坊打死了人,之前还引的自己的丈夫不断的赌,输光了钱财就当家里值钱的东西,如今这个家被他赌的家徒四壁,他还这么一撒手走了,家里唯一的劳动力都没了,几个孩子还小,今后得怎么活呢。 沈香茉可清楚的听到之前在打的时候那抱头鼠串的男人说过什么话,他还有个媳妇,这才刚生过几个孩子,还年轻的很呐,模样也不错。 这个赌棍要是没死,是不是改天再来时就已经是卖媳妇了? 沈香茉对这个死去的男子生不出半点同情心来。 可看着那三个孩子,跟着娘亲一块儿痛苦,最小的那个才多大,绑在妇人怀里,快哭晕过去了都没人顾着,身旁拉着的一男一女大的看起来不过六七岁,小的也才三四岁,让这么点大的孩子来看这些,是不是太过于残忍了。 季熠辰看她眼底的同情,抬手示意观天下去跑一趟,一炷香的时辰后,赌坊里的老板出来了,没有给什么补偿金,而是给了一张这男人生前签的手契,若是十天内筹不出银子还赌债,那就把她最大的女儿拉去花楼里卖了。 妇人更是哭天抢地,可赌坊里的人怎么会有同情心,每年因为赌博而死的人不在少数,打死的也有好多,官府对这事儿根本不管,上这儿来讨说法,简直没可能。 过去了好一会儿观天才回来,底下赌坊门口的事儿也因着老板那一句卖了你女儿把妇人吓了回去,抬着自己男人的尸首回去,不一会儿,这底下又恢复了热闹,好似根本没发生过适才那件事似的。 季熠辰见她情绪有些闷,笑着也不说刚刚让观天去做了什么,只道,「等天暗了,带你去走走这儿的夜市。」 潍城这儿的夜晚和白天一样的热闹,昨夜的时候沈香茉在客栈里就见识过了这儿的繁华,如今亲临,河道两岸的酒家。这些灯火几乎是另一个白昼。 酒楼对面的赌坊会开到宵禁才关门,沿河过去,还有很多夜晚才开放的店,烟花之地,画舫乐楼。 马车经过的时候沈香茉想拉开帘子去看,季熠辰还不让,她转过头来看他,「之前你去的这么多我都没说什么。」 「为夫我如今是食独色者。」季熠辰坦荡荡的看着她,「所以这些如今都入不了我的眼。」 沈香茉哼了声,想再去看时,观天驾车马车已经过了这一片烟花之地,朝着一个小巷子跑去,外面不复刚刚时候的热闹,周遭一下安静了下来。巨丰庄才。 若是在宜都,临九月的天入夜后会有些凉。而在这儿却依旧是暖风袭人,沈香茉掀开帘子看到他们马车进了巷子,不明所以,季熠辰却只是笑笑,直到马车慢慢减速,一座低矮的宅子前停下。 季熠辰朝着她挪了过来,透过窗户往外看,低矮的围墙挡不住院子里的视线,院子里放着一张小桌子,旁边是几张小凳子,而只有三间并排的屋子里,敞开的哪一间挂着白布,没有棺木,只有两根长凳上架着木板。木板上躺着一个人。 沈香茉认得那个穿着素服的妇人,不就是白天在赌坊门口哭嚎,死了丈夫的那个妇人,她的脸上没有很大的悲伤。她进进出出在院子里的桌子上放了几盘菜,三个孩子乖巧的坐在那儿,最小的那个还放在木质的藏椅上,两个大一点的孩子脸上都是渴望的神色,望着桌子上的菜。 马车这儿也能闻到些香气。那是肉的香味,煸炒之后更是浓郁。 第十五章 过了一会儿妇人盛着一小盆子的米饭出来,两个孩子眼睛发亮的看着,等妇人分好了米饭,也不就着菜吃,迫不及待的扒了几口,大一点的女孩子还吃的矜持着,小一点的男孩子吃的很急。 妇人的脸上露出一抹欣慰,一抹释然,回头朝着堂屋看了一眼,对那死去的人并无多少眷恋,这个家因为他的滥赌已经家徒四壁,不如他死了。死了一家人就不用胆战心惊,死了就再也不用被他打骂人,死了轻松。 「我让观天悄悄给他们送了二十两银子。」季熠辰开口,沈香茉有些诧异,难怪她们能吃的上肉和米饭。 「还了赌坊里的银子,还余下几两可以添置一些东西,那妇人会缝补,往后的日子就算是苦,至少不用担惊受怕。」季熠辰转过头来看她,似乎是知道她心里的担心,「你不是怕那几个孩子过的不好吗。」 沈香茉心中微动,他知道她在担心那几个可怜的孩子。 季熠辰牵起她的手,「我想他们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他让观天打听清楚后在这妇人家里留了二十两银子,看这个家,男主人过世了,连个前来祭拜的人都没有,这妇人和孩子们,更像是逃脱了什么苦难。 「谢谢。」沈香茉由衷着,季熠辰笑了,抬手轻轻拨了拨她的刘海,「现在还担心么?」 沈香茉不好意思的摇摇头,季熠辰让观河驾车出去,带着沈香茉去了另外一处地方,这是潍城的小山庄,里面最负盛名的就是花酒,沈香茉在兰城的铺子是卖花茶的,这儿则是酿造花酒,一年四季酿造时令的花酒,第二年的时候刚好是卖前一年这个时候酿造的花酒,数量有限,一天只出十坛酒。 沿湖畔的亭子,山庄里的掌柜端来了盘子盛着的两壶酒,这儿一坛子的花酒也只能装二十壶,季熠辰给她倒了一杯,酒香四溢,如今潍城这儿丹桂初香,这桂花酒才刚刚开始卖。 沈香茉也爱花,时常喜欢调各种香花,花酒她喝过不少,这山庄里的花酒却是她喝过最为醇厚的,浓郁的花香,入口没有涩味,反而是透着一股微甜,酒意也不会呛舌,喝了满口都是桂花香气,还有酒水独有的醇厚气息。 一壶酒只能倒八小杯,等两壶就下去,沈香茉已经微醺。 不是她不胜酒力,而是这桂花酒,后劲太足。 季熠辰看她微泛红着脸,嘟着嘴托腮坐在那儿看她,抬手让她喝一杯茶清清酒气,沈香茉端在手中抿了一口,忽然觉得有些热。 夜风徐徐,暖意醉人,季熠辰起身把她拉起来,即刻带回了客栈,瑞珠她们备了水,季熠辰把她们遣散出去,抱着沈香茉放到了水中。 沈香茉微醺的样子看起来憨态可掬,什么事儿都慢了半拍,她低头看自己身上没有脱掉的内衫,再抬头看季熠辰,见他脱下外套,眉头皱了皱眉,自己动手也开始把湿漉漉的内衫给脱了下来,季熠辰一看她这样就知道她醉了,桂花酒的后劲全部上来,她如今都有些懵懵然的。 季熠辰像是哄孩子一样,把她哄着趴在了木桶边缘,又哄着她自己也进了浴桶里,贴着她的后背,沈香茉嫌挤,可还是老老实实保持那个姿势,也不懂,乖的像是睡着了。 浴桶小,伸展不开,季熠辰抱着她出来回到床上,替她擦干了身子,沈香茉翻了个身钻进被窝里,等他回来,她已经是猫一样,蜷缩着身子,睡着了。 季熠辰无奈的笑着,躺下来抱她,这已经是习惯了的姿势,沈香茉转过身来,一手环在了他的腰身上,呼吸平稳。 第二天一早起来,她们要准备出发继续往桐城三郡,季熠辰早早的起来收拾好了东西,贺家的小少爷身子也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一早出门时还能高高兴兴的和贺大人说好一番话,精神好了,大家都放心不少。 上马车前沈香茉和表哥打了个照面,杨开洛就在客栈门口,抬头看她,沈香茉冲着他笑了笑,杨开珞神情微闪,最终是回了她一个温暖的笑,转身朝着前面的马车走去。 出城的时候才与留在外面的大部队集合,继续朝着桐城三郡走去,又过了两日的行程,这儿之后的官道人烟稀少,也许要在每隔三日在外留宿一晚上。 季熠辰他们也是计算过路程,可不论怎么算,除非是快马加鞭的,那能及时到,如此大批人家,必定是没办法准时到下一个休息的点,只能在外留宿。 挑了个有溪流的地方,扎营休息,瑞珠她们打了水过来,沈香茉坐在马车内,从窗外就能看到漫天的繁星,夜空中星星点点,十分的美丽。 不远处小溪那儿看到有人在打水,这儿煮食的,还有孩子的说话声,那个贺家的小少爷,这几天精神很不错,如今身后跟着好几个人,在各个马车间串门。 很快走到了沈香茉这儿,似乎是丫鬟的提醒,小家伙没有前来叫喊,只是仰头看沈香茉的马车,直到她拉开马车上的帘子,小家伙瞪大着眼睛看她,一岁多两岁还不到的孩子走路还有些摇摇晃晃,身后有奶娘和丫鬟,脸上皆是有些担心,怕小少爷惊扰了太子妃娘娘。 沈香茉让雪盏把人抱上来,贺之帧坐在了马车上,冲着沈香茉笑的很高兴,一点儿都不认生,雪盏把他抱起来坐下后他就往沈香茉的怀里钻,外面的奶娘和丫鬟一刻都不敢松懈,生怕这小魔王做了什么得罪太子妃的事,可平日里闹腾的贺之帧此刻很乖巧,就呆在沈香茉的怀里,提溜着大眼睛,一会儿看马车内,一会儿看外头。 季熠辰回来时候就看到了一幅这样的画面,沈香茉手里拿着不知哪里来的九连环,笑着和怀里的孩子玩,小孩子粘人的很,总爱往她怀里藏,看着她解出来一个,他还抬头在她脸上亲了亲,那一幅画面,温馨极了。 贺之帧看到季熠辰来了,转过头看着他,霸着沈香茉的怀抱不肯下来,后来还是贺夫人见就不带人回去,匆匆来寻,这才把他从沈香茉身上哄下去,抱着离开了。 季熠辰看着她脸上的笑意,她喜欢孩子。 等到在马车内歇下,季熠辰搂着她时,心念中又动起了想要和她有个孩子的想法,不论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那样的画面都是温馨动人。 马车外静悄悄的,也说不多体己的话,很快睡去后,第二天清晨,小溪边树上的鸟儿叫醒了他们,简单梳洗过后,一行人继续出发前行。 隔了两天又要外宿,这一回沿途没有遇到水源,他们走的是山上路,要绕过了这一座山才能到下一个小镇,赶路的累了,一行人都早早歇下,因为地势的关系季熠辰安排了两队的士兵夜晚巡逻守夜。 夜过半时,远处的上山坡上传来了一阵喊叫声打破了这个静谧的夜晚,沈香茉从梦中惊醒,季熠辰快一步掀开帘子去看,那边的上山坡上冲下来一群的蒙面人,似是有数百,举着火把朝着车队这儿冲过来。 第十六章 车队里的人全部都醒了,季熠辰当即跳下马车,命人护住太子妃的马车,那群举着火把的黑衣人。首当其冲的竟然是先烧马车,不是冲着那些装着箱子的马车去的,而是冲着乘坐了人的,沈香茉这边也不例外,几乎是投过来的火把子,这儿的士兵赶紧防护,弓箭手站在了马车边上朝着那些黑衣人射去,几个人倒下,正巧有一支火把投在了马车前的马匹身上。 马受了惊吓,发狂了。 沈香茉只感觉到马车猛的朝前面一奔,她的身子直接向后倾倒了下去撞在了身后的垫子上,马车外是瑞珠她们的惊呼声,沈香茉朝着窗户外看去,这马车竟然自己顺着道儿往下坡路上冲去。 沈香茉忙抓住马车边缘,车外正指挥侍卫反击的季熠辰。看到沈香茉所在的马车受惊直接朝着山坡下冲去,顺手牵过一辆马车带人追了下去,这边的这些黑衣人,丝毫没有恋战,挥手退了开去,其中一半的人朝着季熠辰离开的方向追去,他们的目标是太子和太子妃。 杨开洛和贺大人赶紧调动人前去支援,这儿的车队反而出不了什么事,刚刚那些火把,就是为了确认太子妃究竟是在哪一辆马车上。 冲下坡的马车很急,沈香茉抓着马车边缘,不断震荡的车子仿佛是要把她抛出去,无人驾车的马又是毫无方向的往下冲,季熠辰跟在后面。绕到了马车的左侧,沈香茉透过窗户看到他,再看他那位置的险峻,惊的直冲着他摇头。「不要追了。」 她这儿冲下去,运气好的好到了道上马总会安静的,他这样太危险了,万一马车朝着他这儿甩,他岂不是要被打下山坡。 「不要怕。我很快就跳上来。」季熠辰加快了速度,马朝着车头那儿奔去,季熠辰倾下身子想要去拉出在空中漫飞的缰绳,那边追赶而来的黑衣人朝着马这儿射了一箭,没有射到却惊动的马,险些撞到季熠辰,朝着山边的那一处撞去,马车内的沈香茉身子猛的一震,她的头撞在了车窗沿。 那是振聋的响动声,好似是马车滚在了大石头上,车身擦着山边上的泥沙,沈香茉拿起马车上的被铺往身上裹了一圈,要是真的撞了。好歹是有这些护着她减少冲击。 黑衣人不断的朝着这儿射箭,后面的侍卫紧追不舍,他们也是逃了一阵又举箭,这儿季熠辰又马车遮挡他们射不到,所有的箭都直冲着马车而来。 最后,在马匹的嘶叫声中,中了箭的马直接朝着季熠辰这个方向冲过来,千钧一发之下季熠辰从原来的马上一跃到了沈香茉的马车上,随之是他原来骑着的马被撞下山的声音,继而则是马车朝着山坡下冲下去的声音。 沈香茉感觉自己要滚出去,季熠辰则是死死的抓着缰绳,即便是马车横冲直撞的朝着山坡下冲去他也要让这受伤的马再跑一段,而腹部中了箭的马并不再是听话容易受控制,它不断的想把马车甩掉,并不是朝着季熠辰控制的方向跑。 马车朝着越来越不能掌控的地方冲去,他一手抓着马车的边缘不让自己被甩出去,一手死抓着缰绳,车内的沈香茉有些已经觉得发晕。 忽然的,马车似乎是冲出了山坡,季熠辰脸上一喜,可下一秒,整辆车是悬空了下来,从下面的官道上直接冲出了大路,底下不是悬崖,却是几十米高的山体,往下漆黑一面是密密麻麻的树林,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必死无疑。 季熠辰折身当机立断进了马车,把车门关上,因为马车的力道关系,车头重车尾轻,季熠辰及时的抱住了滚过来的沈香茉,用力把她往里面推,自己则是扶着车身往里面冲,电光火石间,两个人都快要撞到马车顶,季熠辰抱着她,死拽着车尾上的扶手,快速的用余下的被子裹紧她,裹住两个人。 「怕死吗?」季熠辰低头看脸色煞白的她,感觉到身子在往下坠,感觉到人因为这坠力往上浮,沈香茉可以想象到这样摔下去会是什么情形,她抬手,指尖颤抖着,在他脸上轻轻碰了碰,嘴角微动正要说话,只听见猛的一阵震动,马车似乎是掉在了树上,啪啦压断树枝的声音,继而往下,不知道压断了多少树枝,有些树枝直接倒插进了马车内,划伤了他的手。 他不能松开,这样的位置就是因为马太重了,直垂着往下掉,要是他松手,他们两个人会直接从门上掉下去。 季熠辰用双脚撑在马车一头,身子撑住另一头,伴随着每一次震荡都要往下陷几分,一声震荡后,耳畔都是嗡嗡的声音,沈香茉抬头看他,忽然是巨响声,好似马直接摔在了地上,车头整个儿砸在了地上,沈香茉脑海狠狠一震,在她说出不怕死三个字后,陷入了黑暗。 沈香茉好像是做了一个噩梦,很可怕的噩梦,梦见她和太子都死了,梦见马车队伍里血野遍地,梦见前几天还在自己怀里玩闹的贺之帧血淋淋的躺在那儿,梦见一群一群的黑衣人,马车队烧了。 熊熊的烈火烧去了所有她们的痕迹,这个世上再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 头痛欲裂,沈香茉张开眼,好久才适应那照耀进破烂不堪的马车内的光芒,她忙去找寻季熠辰,他就在自己头顶,牢牢的抱着她,而他们正以诡异的姿势靠在马车车门边的角落上,他的腿撑在另一边,马车的一扇门已经破了,另一扇还合着,垫在他们身下。巨丰扑技。 从那扇破了的门看下去,沈香茉看到垂挂在那儿已经死去多时的马,马车只有一角在地上,也就是说大半的马车都还以奇异的姿势挂在树上,空气里泛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是马身上流淌下来已经干了的血,还有就是季熠辰头上的。 沈香茉抽出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脸,出口的声音嘶哑,「熠辰。」 季熠辰没有反应。 沈香茉努力朝着他那儿拱了拱身子,底下的马车摇晃了一下,沈香茉不敢动了,手指放在了他的鼻子下,还有微弱的呼吸,她舒了一口气,还活着。 沈香茉刚刚要动弹,脑海里忽然是一阵抽疼,眼前一黑,沈香茉又晕了过去。 再度醒来时,她已经躺在了床上。 沈香茉猛的坐起身子喊了一声熠辰,屋子里昏暗的很,外头有人开门,走进来一个村妇打扮的女子,她看到沈香茉醒了,忙出去找赤脚郎中过来,一个看似七八十岁年满的老大夫走了进来,微微颤颤的,由人扶着在沈香茉旁边坐下,看着她受惊吓的模样,「夫人,我先替你把脉看看。」 沈香茉看着四周,略显破旧的村屋,斜对面的木板床上躺着一个人,看清了是季熠辰后她才放下心来,伸手给这个老大夫把脉,过去了好一会儿,老大夫松开手,笑呵呵着,「这位夫人,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不过你如今可别多想,想的多了,头会痛。休息几日后就没事了。」 第十七章 「多谢大夫。」沈香茉在身上摸了摸,怀里的锦布袋中还有几颗金银的裸子,沈香茉想了想还是没把这拿出来,而是问那大夫,「大夫,我相公怎么样了。」 「他啊,撞伤了头,性命是无忧,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老大夫说的慢悠悠的,「我开了几贴药,先喝着。」 来人扶着老大夫出去了,沈香茉下了床直接到了那边床边,这只是一床很薄的棉垫着的床铺,季熠辰躺在那儿,紧眯着眼,头上包裹了纱布,脸色苍白。 沈香茉直接在他身上俯了下来,她紧紧拉着他的手,泪水涌出,是她在马车上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时都没有过的害怕,「你快醒过来,我们活下来了,我们没事了,你快醒过来。」 门开了,刚刚那个妇人走了进来,看到沈香茉坐在床边,赶紧过来要扶她躺回去,「李家郎中都说了,你得躺着休息,你家男人没事儿,命大的很,你们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都没事,很快就会醒的,你放心吧。」 沈香茉这才好好打量这个妇人,她脸上的神情很淳朴,嘱咐沈香茉的眼神也很真挚,沈香茉看了一眼那边窗外,院子里似乎还有好几个人在,沈香茉笑着问她,「这位大嫂,这儿是哪里。」 「这儿是陈家村,你们运气好,我家男人刚好与村子里的人一块儿进山打猎,一去好几天,亏的他们这回走的深发现了你们,换做平时,你们掉下去那儿几个月都不会有人去。」这个妇人讲起了自己男人发现他们的经过,「你们的马车和马都给拖回来了,里头还有东西,想等你们醒了再问你们。」 「我与相公,还有一些奴仆一块儿去探亲的,入夜过山路的时候马受了惊,我们这一辆就冲下山了,多亏了大姐您们的相救,否则,真不知道我和相公会怎么样。」沈香茉简单的说了一下情况,他们还有随行的奴仆,并不是孤身一人。 「大妹子,是你们运气好!」妇人也没忌讳沈香茉穿的有多贵气,笑着让她靠着,「你饿了吧,我去给你把粥端来。」 沈香茉看着她出去的身影,又看了一眼那边床上的季熠辰,陷入了沉思。 沈香茉摔下来的时候身上裹了厚厚的被子,又被季熠辰护在怀里,并没有受多重的伤,只是最开始敲到了头还有些疼。等那个妇人出去端东西,沈香茉走了出去,昏暗的天,远近望着都是山,沈香茉看不到他们是从那座山上冲下来的,这低矮的小院围墙,简单的屋舍,院子里墙角搭建的简易鸡舍,还有坐在那儿好奇看着自己的几个孩子。 院子里还坐着别人,似乎是就是进山救了他们的人,马和马车都拖回来了,马车早就破烂不堪,压扁的轮子挂在那儿,车内的东西大部分都在冲下山坡时候被震荡出了马车。 「大妹子,你怎么出来了。」妇人端着热腾腾的粥过来。看到沈香茉扶着门框出来,赶紧放下碗来扶她。 沈香茉摇了摇头,「不碍事,谢谢大姐,如今天热,这马今早失血过多也断了气,不如就请大哥把它给屠宰了,这些肉你们分着吃,多谢你们今天救了我们夫妻二人。」 院子里几个屠夫面面相觑,他们这回进山,本来还要再留两天,放下的陷阱都还没收,就是为了救他们回来才及早出了山,这一来一回的耗时不说。再进一回也得等个半月,听沈香茉让他们把马处理了,其中两个还是觉得挺高兴的,起码回家后能多几顿肉吃。 「大妹子。这样吧,他们提早出来了,这马肉咱们要一半,几个人分一分,其余的一半明早拉去镇上卖了。」妇人见这么壮实的马也不好意思全拿下手。这些肉抬去镇上起码能卖好几两银子,这要是活的一匹马,瞧着这膘肥体壮,十几二十两都下不来。 不能拿去镇上卖,沈香茉第一反应就是如此,昨夜那群黑衣人就是冲着她和太子而来,谁知此时有没有散去,若是还有人留在镇上,到时候发现有人卖马肉,很容易就联想到他们了,平白无故的,这儿不会有人卖马肉。 遂沈香茉摇摇头,「大姐。不用了,你们拉去镇上,别人还不定想着你们好好的杀马做什么,这几位大哥今日也辛苦了,这些都宰了分给大伙儿,算是谢谢今天你们对我们夫妻二人的救命之恩,要不是你们,我们恐怕是活不下来。」 沈香茉朝着他们鞠了个躬,深夜里,谁知山林里会有什么出现,昨天他们那么大动作的掉下来,也许是惊到了那些山林野兽才没有出没过来,太子昏迷着,她身子也虚,要不是他们,她和太子真的活不下去。 她这一鞠躬,这几个淳朴的猎户都站了起来,忙摆手说不用谢,遇着谁受伤他们都会救的,沈香茉想了想,感谢的事还是等到太子醒来,他们被人找到了再一一致谢, 为了要安置他们,这屠夫家里把最大的一间屋子空出来给他们,里面安着的两张床本来是夫妻俩和两个小儿子睡的,如今一家子都挤在了后屋大女儿和长子的屋子里,马车内当初包裹着沈香茉的被铺都被妇人取下来了,晒过之后全给沈香茉和季熠辰铺在底下当被铺,生怕他们睡不惯,睡不好。 这个妇人叫李嫂,她的丈夫叫田贵。 第二天沈香茉在院子里往外看的时候才发现田家是住在陈家村的靠山小坡上,底下还有无数的村屋,那儿蜿蜒的山坡上都是田梯,底下是水田,如今这季节,正是稻子金黄的秋收季节,田家在底下也有两亩地,是外来的进村人,许多年前在这儿定居了,买了两亩水田种稻子,在山坡这儿盖了房子,其余的外面坡上开辟了两亩菜地,便宜给些钱,日子虽然过得苦,但却自在和乐的很。 田家大部分的收入都来自于田大哥的打猎,水田里的稻子种出的这些谷子还不够一年吃的,菜地里的也不够拿去卖,家里吃穿用的都靠田大哥打猎,沈香茉这才知道昨天救他们回来,这几个猎户损失了多少。 本来设了陷阱,他们刚好看中了一窝的野猪,一头母猪一窝的崽,野猪打死了能这些头分着能吃上一阵子,一窝猪仔三四个,拿去镇上的酒家,做烤全猪的,能卖二两银子一只。 只要再等上一天就行了,但是他们发现了挂在树上的马车,当下就合伙一块儿把他们救下了山。 去深山风险大,容易丧命,所以他们一年到头都去不了几次深山里头。 而在这田家村里,一户人家一年都用不了几两银子。 李嫂人很好,总是让沈香茉躺着,睡着,不要动,沈香茉看她到自家田里把新鲜的菜拔过来做菜给她吃,又让田大哥抓了一只鸡杀了炖汤给她补身子,下午的时候,沈香茉在她进来送鸡汤的时候塞给她三颗银裸子。 「这使不得。」李嫂赶紧推让,这得有一两银子了啊,「大妹子,你放心住在这儿,不论啥时候你们的人来找,大姐都管你饭吃,你们啊安心住着,你男人还没醒呢,这都是要使钱的,那些药不便宜。」 第十八章 「大姐,你拿了我才安心,这银子你拿着,你不是说要去镇上把新摘的菜卖了,你就买几斤白面回来,给孩子们再扯几身布,若是成啊,给我买一包澡豆子你看成么,我住在你这儿没有错,你们救了我们我这恩情还没谢呢,哪里能白吃白住,就算是住客栈里那还得收银子,你这儿顶多收便宜些,多添筷子就多添粮,大姐你是实在人,也别推了。」 沈香茉学着她那说话的方式,把银裸子塞到了她的手里,这儿的镇上一包澡豆子大抵是要一两百个铜钱,余下的不论是买白面回来还是扯布,都是为了那几个孩子。 李嫂为难的收下了银子,末了催促沈香茉赶紧喝鸡汤,沈香茉把鸡汤端到了季熠辰躺着的床边,搁在一旁凳子上,抬手轻摸了摸他的脸,一天之后有了些血色,呼吸了平稳了不少,就是人还没醒过来。巨丸边血。 「你什么时候才会醒呢。」沈香茉看着他,忽然笑了,「你还从来没有过能安静好几天的时候。」 季熠辰没有反应,沈香茉替他拉了拉被子,「我也不知道我们在那儿,这陈家村到底是山下的哪个村子,他们从山林里出来耗费了一天一夜的功夫,如今你还没醒,我也不能去镇上,我怕贺大人他们还没找到我们,镇上那儿还有黑衣人埋伏。」 「你说我们怎么就这么多灾多难呢。」沈香茉嘴角一勾,可不是多灾多难,她和他小时候都是多灾多难,长大了,成了夫妻,一块儿跟着磨难,「也好,凑一块儿免得我们去祸害别人。」 沈香茉舀起一勺的汤,靠近他的嘴给他喂了一些,季熠辰没往下咽,全从嘴角流出来了,沈香茉拿起帕子替他擦去,干脆自己喝了一口,福低下身子,嘴对嘴喂给他。 几口之后就喂不进去了,之前早上的时候喂了几口粥,他不能什么都不吃,沈香茉替他擦了嘴角,看着他还是这安静的样子,轻轻伏在了他的胸口上,听着他稳稳的心跳声传来,喃喃,「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呢。」 沈香茉在陈家村的第五天,季熠辰还没醒,也没有任何人前来找他们,沈香茉不知道表哥他们是不是还活着,现在到了哪儿,她和太子失踪的消息有没有传回宜都。 马车内嵌在里面的柜子里还有几身他们的洗换衣服,这几天李嫂去了一回镇上,又托人去了一回镇上,给沈香茉带了不少东西回来。 就如当初照顾受了刀伤的他一样,沈香茉用干净的纱布给他换上,添郎中磨的草药,这儿的天还热着,入夜给他擦身子。 换上干净的衣服,天已经暗了,李嫂送了些吃的进来,沈香茉泡开了馒头,混着稀粥给他喂下去,值得高兴的是,这几天他吃的多了点。 村子里的夜总是来得很快,天黑了之后整个村子都沉浸在了暗夜中,远近的灯火很微弱,而远山天空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屋子里点着的油灯还是额外去镇上再买回来的,沈香茉不愿意个人睡在那张床上,洗漱过后睡到了他的内侧,靠在他的怀里。 「熠辰,我怕一个人睡。」沈香茉抬头看他,只瞧见他紧眯着的眼睛,她继而伏在他的胸口,这几天,她习惯了靠在他胸膛上酝酿睡意,一声一声的,证明他还活着,还会醒过来。 「你醒过来,这儿是陈家村,田大哥和李嫂人都很好,田大哥他们把我们从山林里救出来,熠辰,这几天我又做恶梦了。」沈香茉抬起头,看着他,缓缓的低下头去,在他嘴上轻轻落了一吻,「你说你,怎么能睡的这么安心呢。」 话音刚落,忽然一只手抓住了她,沈香茉心中一喜,季熠辰睁开了眼,张口的声音嘶哑的很,「你能说话了?」 季熠辰说这么一句话,仿佛是用了他很大的力气,沈香茉沉浸在欣喜中还未来得及开口,季熠辰似是看着她这个方向。又暗哑着说了一句,「是不是,临危的时候刺激到了你,就像是当初在山洞里你开口说的话。」 「你先不要说话。」沈香茉拉住他的手,赶紧越过去端了一杯水过来,靠在他嘴边给他喂了几口,「刚醒来先好好休息。」 季熠辰在空中挥了一下,沈香茉抬手过去抓住他,季熠辰睁着眼睛眉头深皱,「这是哪里,怎么这么黑。」 沈香茉拉着他的手正要说话,忽然视线猛的投注到了他的脸上,他的眼神一直是盯着她说话的方向,可那眼神,并没有焦距。 他看不见了。 沈香茉试探的伸手在他眼前划过两下。季熠辰还是没反应,她颤抖着手回到床内侧,抱着他,语气中还透着一股轻颤,「嗯,这儿太暗了。」 「我们在哪儿。」季熠辰也有些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抬手在自己眼前挥了一下,只感觉到了一阵风,却没有看到自己的手,这黑的太彻底了。 「我们被陈家村的几个猎户所救,马车掉下来坠在了树上,运气好,没有摔倒地上,你伤了头。如今刚醒来瞧不清楚,过两天就好了。」 「我睡了几天。」 「五天了。」沈香茉轻轻道,季熠辰转过头看,顺着她声音的方向。沈香茉看到他笑了,「你笑什么?」 「看不见你的样子,听你的声音,特别的好听。」季熠辰的笑意越染越盛,「和我想的一样悦耳。」 「我好像在梦中听到过你的说话声。」季熠辰靠近她。把她抱在了自己怀里,叹息着,「我有好久没有抱着你了。」 他根本不在意她是什么原因开口说话的,他只在意她能说话了,沈香茉靠在他怀里,眼眶后知后觉的开始湿润。 从他抓住她的手那一刻开始到现在他把自己抱在怀里,她才真真切切的觉得他醒了,不是这几天怎么喊都喊不醒的人,也不是她抱着都无动于衷的人。 「我在梦中听见你叫了我无数声,你再叫一声我的名字给我听。」季熠辰睡了五天才醒来,没睡意了,不想睡也不肯睡,就想听她说话。沈香茉微仰头,喊了声,「熠辰。」 季熠辰嘴角勾着一抹笑,即便是看不见还是能够找得到她说话的方向,抬手轻轻摸了摸,在她额头上亲吻了一下,低声要求她,「再叫一声。」 「熠辰。」 「再叫一声。」 「熠辰。」 「再叫一声。」 「相公。」 沈香茉闷笑着,脆生喊着,季熠辰脸上笑意更甚,他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屋子里静谧了很久,他终于说出了一句心有余悸的话,「真好,我们都还活着。」 他们都还活着,从那么高的地方冲下来,悬空掉落在山林里,他们活下来了。 「什么都不要想,好不好,你现在刚醒来,还需要多休息。」沈香茉怕他想多了头疼,不知道这暂时的失明会持续多久,都要等到明天那郎中过来瞧过才是,也不知道那郎中到底能有多少医术在,即便是醒了,沈香茉还是没有完全放下心来。 「我不想睡。」季熠辰嗅着她身上的味道,哑着声,「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梦里,心里,脑海里。」 第十九章 热热的温度滴落在了他的手上,季熠辰抚摸上她的脸颊,发现她哭了,把她抱的更紧,「这几天你一定很害怕吧,我还我们从康王府逃出来那次,你把我扶进了山洞里,安置好了一切,最后才倒在我的怀里。」 要她一个人承受这些,即便是她不说季熠辰都清楚,这个陌生的地方,不知道别人的好坏,更不知道他的情况会如何,前路未知,退路又是未知。 「我希望永远能听见你说话的声音。」季熠辰搂着她,在她脸颊上亲了亲,咸咸的泪水滋味,沈香茉闷声哭着,最后只搂住他的脖子,靠在他的怀里。 这一晚上最后两个人都没睡,沈香茉没有睡,季熠辰也没有谁,他就赖着想听她说话,百听不厌,而待那清晨到来,天蒙蒙亮时,季熠辰还是什么都看不见,沈香茉心底里的担心又扩大了一分。 村子里郎中的诊断,季熠辰伤到了头,撞到那几下,又出了血,很可能有了淤血积堵,影响到了视力,让他暂时失明了。 但论说起什么时候能够看得见,郎中也没有确信,他平日里就只给村子里的人看些小病痛,偶尔抓抓药,季熠辰这样的就要送到镇上去才行,但是沈香茉他们不能去镇上,那就唯有继续喝药,看看会不会慢慢好起来。 沈香茉扶着他出了屋子,端来了凳子让他坐在屋檐下,九月中的天,这儿午后的阳光很暖,他的耳畔是几个孩子的玩闹声,他虽然看不见,但他分得清刺眼的阳光在何处,更好似能够知道沈香茉在那儿。 他那并不汇聚的眼神,一直看着在院子里帮忙李嫂搓玉米粒的沈香茉。 他的娘子,这时候在帮这人家的女主人做农活? 半响,手里忽然被塞了两个晒干的玉米,怀里又放上了一个小篓子,沈香茉拉着他的手示范,「你晒着太阳,帮李嫂一块儿吧,就这么搓行了。」 季熠辰觉得好笑,「往后若真的是走投无路的,娘子这般能适应,想必我们还能隐居山林,过神仙眷侣的日子。」 沈香茉不理他,过去帮李嫂,李嫂却担心的很,望向季熠辰那儿,这看不见的,手里搓到哪儿了他可知道。 「李嫂你放心吧,他聪明着呢,必定都把它们搓下来。」沈香茉帮她把余下的玉米粒都装起来,田大哥进山打小猎去了,傍晚就能回来,家里几个孩子都小,李嫂一个人忙不过来这么多活,沈香茉卷起袖子也开始帮她。 「大妹子,一看你们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李嫂笑着从她手里接过篓子,「你家男人,也是个好的,待你好的,就好!」 不过才醒来一天的功夫就得了夸奖,季熠辰显然听的心情很愉悦,沈香茉看了他一眼,回头看李嫂,「嗯。」巨司圣血。 「这外头咱们也没去过,大妹子你们绕那个高的山过去,是要往南吧。」李嫂把玉米粒都装袋,搓下来的玉米芯棍子放在一旁当柴火烧,她站起来指了指远远看不大清楚的山,「就是那儿,高高的,前些年才修的官道,那儿的路的确是不好走。」 李嫂的玉米粒都是要拿去镇上磨玉米粉的,村子里的磨用来磨玉米粉太粗糙,李嫂得去镇上的铺子里借着磨,到时候还得给磨玉米粉的工钱,听李嫂介绍,沈香茉有些好奇,「李嫂,你这玉米馍馍又是怎么做的。」 「赶会儿我教你。」李嫂拿过绳子扎紧了口袋,让儿子把余下的玉米粒放到外面的大架里倒,搀了水,又导进去一些豆子,底下起了火焖煮这些,带着沈香茉进了厨房。 不论是睿王府还是宫中,都不曾是有这样的厨房,简单的两口灶,搭在灶台上,两口大锅子,一个锅子的把勺上还放了块布,李嫂把去年磨下来的玉米粉拿出来五大碗,又参上了五大碗的白面,倒的陶盆子里都满了,在中间挖个坑,倒水,开始搅拌柔和。 李嫂做惯了这些事,很快就把面给揉好了,柔软的面团子放在陶盆子里,盖上了纱布,李嫂开始准备等会儿做玉米馍馍里面的夹料。 几个孩子人小鬼大,年纪小小的就会替李嫂分担家务,出去割菜放葱切碎了,又剁了许多的猪肉下去搅拌,把菜和猪肉拌在一块儿,一旁李嫂的两个小儿子眼巴巴的看着那夹料盆子,「娘,您放了好多肉。」 自从家里来了这两个漂亮的客人之后,家里的伙食一下改善了许多,还有新衣服穿了,两个小的年幼还不太懂事,心里想的都是,他们要是能一直住在这儿该有多好,就天天都又好吃的。 李嫂让他们出去,这儿面醒的差不多了,李嫂在木板台子上撒了一些白面儿,把面团揉成长条切成一段一段,这才开始教沈香茉怎么包有馅料的玉米馍馍。 做这些并不难,沈香茉是学过精致糕点,会下厨的太子妃,她还能在玉米馍馍上掐出几个花样来,李嫂这儿做完了剩下的,这儿起火架锅,往锅子里舀了一勺猪油,趁着还没热起来,李嫂飞快的拿起刷子刷了一圈的锅地底,再把一个一个的玉米馍馍贴在上面,余下的锅地还剩下猪油,李嫂掰了一株菜,又片了些腊肉下来,和菜叶一片夹着一片,累积在锅底,用小火烩熟了玉米馍馍,又烩熟了菜,腊肉和菜的味道融为一体。 厨房里顿时肆意出了一阵香气,季熠辰也不知道怎么哄的那几个孩子,牵着他的手到了厨房门口,也闻着这香气了,沈香茉走出来扶住他,「你怎么不坐着。」 季熠辰反握住她的手,即便是看不见也是要他护着她才行,到了屋檐下坐着,季熠辰抿着笑意,抬头似是再看她,缓缓道,「娘子的手艺,我等会儿一定好好尝尝。」 灶台里炖着的腊肉菜和玉米馍馍的香气时不时飘散出来,倒是嘴馋了李嫂的几个孩子,傍晚时太阳西下,远处田大哥拎着几只山鸡野兔过来。进了院子之后把这些交给李嫂,拿起了盆子到外头的溪边洗澡去了。 天色将暗的时候,田家这儿院子里摆了桌子。李嫂把玉米馍馍装在大盘子里拿出来。还有一盆子的腊肉炖菜,熬在锅子里的是炖给季熠辰喝的猪骨汤。 「前几天下的陷阱,这些天抓的正肥厚。」田大哥坐下来,看着季熠辰,知道他瞧不见,说的话也爽气,「你们啊放心吧,这人都活下来了,什么都会好的。」 沈香茉掰开一点玉米馍馍送到季熠辰的嘴边,笑着,「田大哥说的是,什么都会好的。」 「明个儿要不去镇上找个大夫过来瞧瞧。」这村子里的郎中自然是不如镇上的大夫好。老郎中年纪也不小了,看个病多少力不从心。 「李嫂,不用这么麻烦,在慢慢好起来。」沈香茉喂汤给他喝,季熠辰眼前好似是从今早的黑暗转由到了如今的灰蒙蒙。不知是外面天亮的缘故还是他真的在恢复中,桌子底下,他握住她放下来的手。抓在手中也不说话。 第二十章 吃过了饭之后沈香茉陪着他在田家的院子外平地上散步消食,季熠辰让她告诉他,这村子里是什么模样,沈香茉看着四周,「高高田梯,下雨的时候这儿从上到下灌溉着,没有雨水的天里,还得村子里的人自己挑水上去,这儿种了许多东西,底下还有水稻田,这几日村子里割稻子的人很多,李嫂说他们家的安排在了后天,你不是去过杨河,那儿的村子是什么样的?」 「去的时候是下半年,水涝早就褪去了,不过庄稼都只剩下了一半,那儿没有梯田,地势比较低,河渠修缮过后情况就改善了很多,主要还是水利的事。」季熠辰顿了顿,似乎是在找寻她的方向,「其实前几年就应该处理妥当的事,朝廷下拨的银两,最后到了杨河衙门早已经缩减了好几成,最后用在修河渠上的根本不够。」 这些道理沈香茉都懂,朝廷下拨了五万两银子,本来按着算,除去修缮的,受水涝影响,房子坍塌,田地被毁,每一户受灾百姓家里少则都能有十两银子,可到最后,能有二三两银子已经是很多了,这其中大部分就是在层层环扣中被克扣下来。 如此一来,百姓们的日子只会越来越苦,而这些官吏的口袋却是越来越肥,三年一任,不过是换个地方换个人接着捞罢了。 沈香茉想到了桐城三郡,「不知我们失踪后,贺大人他们那儿怎么样了。」 「他们不会有事的,那些黑衣人冲着我们而来。」季熠辰脸色一凌然,即便是看不见,还藏着一抹肃杀之息,「料想桐城这一趟会出事,没想到他们的胆子这么大。」 「你知道是何人要害我们?」沈香茉转过头来看他,季熠辰摇了摇头。 「当初恒王妃要加害,父皇念着和恒王爷的兄弟情谊,免了他们的皇族身份,驱逐出了宜都,到如今去了哪里知晓,可会不会再纠集兵力却难说,百来号黑衣人训练有素,丝毫不恋战,目标明确就是我们。」季熠辰想了想,当年他出事,可和恒王爷没有任何关系,到底是什么人派来的黑衣人,要把他们赶尽杀绝,其心思也是昭然。 「如今的宜都城,怕是要翻天了。」沈香茉叹了声,宫里知道他们出事,皇后娘娘肯定是要伤心,一天没找到人,这就一天难安歇。 「再等等。」季熠辰深吸了一口气,他还想看看,这太子和太子妃失踪了,生死未卜,甚至可能是没有办法活下来的情况下,会有那些人蠢蠢欲动,等不及要有所动作了。 「我虽看不见,如今却能听见你说话了。」季熠辰拉着她的手,把她揽在自己怀里,他日思夜想的,听到她的声音。 这悦耳清丽的声音在他看不见的情况下显得更具体生动,恍如是能够清晰的描述出她的模样,穿着一身简单的衣服,没有华服的复杂,也没有锦绣的耀眼,头上戴着简单的梳簪,可以是银簪子,可以是桃木簪,挽住了她的长发。 未施粉黛的脸上始终是噙着淡淡的笑意。 如果可以,他们能够在这儿多住上一段日子。 季熠辰感觉到天色越来越暗,沈香茉扶着他进去,让他坐在床边,端来了药让他喝下,又替他洗漱。 他们身边没有别的伺候的人,更不可能让李嫂过来替他们做这些事,他这几天所有的照顾都是她来的。 沈香茉从来没做过这些,从小到大,只有她被人伺候的,如今她却渐渐熟练起来替他做这些事,没听她说起半句怨言,季熠辰知道,她的身子里永远有着可以爆发出来的力量,看似柔弱的脾气,实则坚韧无比。 沈香茉在他身侧躺了下来,季熠辰抱着她,底下垫了两层褥子,都是马车上拿下来的,他怕她磕着难受,有将身下的被子给她垫着,「这几天,你做了什么梦。」 「我梦见你醒了。」沈香茉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这皇宫之中,是不是还有人要害你。」 「有吧。」季熠辰轻笑着,那笑意讽刺的很,「过去有的,现在依旧是还在,皇位和世子之位比起来,眼馋的人更多。」台史庄亡。 沈香茉不肯和他聊的太晚,催他早早睡了,季熠辰把她整个儿搂在怀里,圈在自己的怀抱中,低头嗅着她身上的香气,一遍一遍喊着她的名字,百听不厌的要她回应自己,这农舍之中,隔墙都能听到入夜外面家畜入睡后的咕咕声,最后季熠辰也只能搂着她,仅能搂着罢了。 在这陈家村的第十天,季熠辰醒来的第五天,他终于把这村子里的情况和镇上之外的事情打听了清楚,他们冲下来的那座山下,包括陈家村在内,一共有十六个村子,两个小镇,这儿方圆这么大的地方,若是贺大人他们前来寻找,一个村一个村子的打听,少说也得耗费上大半个月的时间。 而当晚那些黑衣人,如今到底是什么个情况却不好打听,可以说是根本没有任何关于他们的消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几乎是没有人可以活下来的,十来天过去,季熠辰相信,消息传回宜都后,那些黑衣人不会再搜山林和村子。 如今的当务之急,是要能联系上贺大人。 当日他们受到夜袭,根本是连正装都没来得及穿,沈香茉更是没来得及带什么配饰,除了她脖子上戴着的一枚玉佩之外,没有别的可以相认。 「把这个放在镇上的当铺,活当能有一月的期限,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她说过这玉佩是有两块,娘出嫁的时候外祖母给了她一块,还有一块应该是给了大舅母,表哥他也许会认得。」沈香茉把玉佩解下来,季熠辰拿在手中摸了摸,温润的触感是难得一见的好玉,若是贺大人他们会去当铺,应当是能找到这个线索。 「你的玉佩太显眼。」沈香茉把他手中的玉佩拿过,这东西拿到当铺里,别说贺大人了,镇上的县令直接就跑过来了。 「也好。」他们身上没有别的好认的东西,沈香茉的钗饰中途都震掉了,如今还不知道掉在山林的哪个角落里。 第二天一早,沈香茉拜托李嫂去了一趟镇上,把这玉佩当了五十两银子,签的是活契,一个月之后把玉佩赎回来。 下午的时候村子的郎中又来了一趟把脉,说季熠辰的淤血都已经化解开来了,但此时,季熠辰只觉得眼前灰蒙蒙的,不是全黑的,却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陈家村里的日子就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半个月的时间过去,村子外依旧是没有消息,他们在这闭塞的村子里,远处的宜都城发生什么事根本无从得知,季熠辰也不知道正流传着什么。 九月末的一天,他们在这陈家村的第十八天,这天傍晚,陈家村的村口那儿,来了一群陌生的人。 两辆马车,十来个人,为首的人看起来气势逼人,比镇上的县令还要有气势,他们进了村子之后就开始打听半个多月前这儿有没有出现过一对年轻夫妇,男的俊朗,女的美貌,他们是一路同行的,中途出事失散了。 第二十一章 村中没几个人见过沈香茉和季熠辰,不过说起半个多月前有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人,当时倒是有几个猎夫抬着破马车和死去的马从山上下来。 听着村民们的描述,再看他们指着里面山坡上的小屋,贺大人与杨开洛对看了一眼,两个人的眼底都有惊喜。 他们到处打听了大半个月,终于在镇上有了一些线索,杨开洛在当铺中看到了这些天来所当的东西,其中就有沈香茉身上的玉佩。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但当时他们的第一反应是太子和太子妃遇害了,有人拿着他们的东西去当铺里典当,从镇上的人口中得知了陈家村这儿的消息。他们即刻赶了过来。 村民给他们指路。一行人到了田家的山坡下,马车上不去,贺大人和杨开洛两个人带人上前,在院子里看到了坐在那儿的太子殿下。 季熠辰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顺着声音看过去,只瞧见很模糊的人影,没办法辩驳来了多少人,他嘴角扬起一抹笑,「你们来啦。」 「殿下,微臣失职。」贺大人看到太子这幅样子,手里还拿着一根木质的拐杖,当即在地上跪了下来。自责万分。台史沟血。 闻声出来的沈香茉看到是贺大人他们,脸上亦是惊喜,她张口,快一步的是手势,「贺大人。你们都无碍吧。」 「娘娘,一行人都在镇上候着。」这一趟跟过来的没有沈香茉身边伺候的人,因为是匆匆赶来。也不确定是不是能找得到,所有人都暂且留在了镇上。 跟着出来的李嫂听到他们喊殿下娘娘时已经愣住了,半响都没反应过来,这他们跪在这儿做什么,还有这说的话,打她出生开始,就见过县的大老爷,哪里见过那宜都城里来的贵人,一声殿下一声娘娘,已经把她给弄晕了。 还有这大妹子,怎么一下不说话了。 李嫂愣了半响赶紧进屋去搬凳子出来给他们坐,心想着倒点水出来,这一窝蜂进院子的得有十几个人,她转而进了厨房,收拾碗碟去了。 这是沈香茉和季熠辰商量好的,等他们来找,她还是原来的样子,能开口说话这件事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起码眼下这关键时刻不能。 沈香茉跟着进了厨房里,让李嫂不要再忙乎,李嫂忙拉住沈香茉,「大妹子,你跟我说,你们是不是宜都城里来的。」 「李嫂,我们就是富贵些的人家,宜都城里住着的也有好坏的,他们这么叫没别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咱们家里的规矩,这有外人在,女人是插不了嘴说不了话的。」沈香茉怕吓着李嫂一家子,宜都城里一切对他们来说太遥远了,也没有这个说的必要。 李嫂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可把我吓的,我还以为你们是宜都城皇宫里头来的人。」 「没呢,皇宫里头的人怎么会上这儿来。」沈香茉拍拍她的肩,「别送水出去了,他们进了屋议事,在家里,这妇道人家都是进不去的。」 「大妹子,你这家里规矩可真多。」李嫂放下碗,「这不能说话,还不能进去。」 沈香茉笑了笑,论起规矩,哪里比的过宫里的多。 沈香茉留了李嫂在厨房里,过了近半个时辰,这边来人请沈香茉出去了,这回没用娘娘,而是改口用了夫人,进了屋子之后,季熠辰让她坐到自己身旁来,即便是看不见,他也要她留在自己身旁。 「明日臣就把丛太医请来,殿……老爷,您真的不跟我们回去,这村子里未免也太委屈您和夫人了。」贺大人意在于把他们接回去,到镇上好好养伤,到时候悄悄前往桐城三郡,还得派人回宜都去。 而季熠辰却不是这么想的,他让贺大人快马加鞭回宜都进宫私禀皇上这里的情况,而他,还要继续留在这里养伤,等眼睛的伤好了也不能和他们一同出发,他和太子妃要走暗路,一路护送去桐城三郡。 「杨大人是如何认得太子妃的玉佩。」季熠辰的视线瞥向杨开洛刚刚说话所在的位置,杨开洛看了一眼太子妃。 「来宜都之前,臣的母亲给了臣一块玉佩,说是家传之宝,还有一枚给了出嫁的姑姑,臣在当铺中看到的时候觉得眼熟,所以才与贺大人前来一试。」 他这话刚说完,季熠辰拉着沈香茉的手便一紧,他的嘴角微泛,「你们都回去吧,明日前来不必带这么多人。」 「老爷,不如留下几人看守。」贺大人担心太子安慰,如今知道太子和太子妃的下落,一个人都不留他整宿都睡不安稳。 最终贺大人留下了四个人,两个守在田家的院子里,两个守在田家院子外山坡上,这都不用换班休息的,一守就是一晚上。 田家夫妇对他们的身份有诸多猜测,可饶是他们再猜也难猜到那一块儿去,只当他们是宜都来的富贵人家,看这样子,又有人下跪,规矩又多的,肯定是大富贵。 「我瞧着大妹子那端庄气质,肯定是不俗。」李嫂点着油灯纳着鞋子,抬头看自己丈夫,「这事儿别和他们说,上次把他们救出来误了你们打猎,少赚的好几两银子,陈三的媳妇挂在嘴边念叨了很多回了,这要是让她知道,还不得上门来厚脸皮讨要救命钱。」 「陈三不是那样的人。」田贵可不信,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兄弟,怎么可能为了人家富贵的,赶着上门来讨银子。 「陈三不是,陈三媳妇也不是?」李嫂剜了他一眼,手下的针飞快,「河边洗衣服,用了她家棍子她都能嚷上好几句,要不是那些马肉,她那张嘴更不好堵,这还没说当初你们下了陷阱再留几日会逮着什么,啥也别说出去,到时候啊,她不得想着法儿从大妹子她们那儿讨好处。」 女人看女人自然是另一番见解,李嫂咬断了线,把鞋子扔给他,让他试试,转而去了隔壁屋子看几个孩子睡的如何,这边前面的屋子内,季熠辰却压着沈香茉,就欺她如今不能大声说话,在她嘴上啄了一下,声音暗哑,「那玉佩赎回来之后就好好放着,你不许再戴了。」 「那是我娘留给我的东西。」沈香茉气笑了,他什么时候这么小气,表哥有一块那是大舅母给他的,她的是娘亲留给她的,这有什么冲突的。 「嗯,是你娘留给你的,所以更要好好保存着,你就别戴在身上了。」季熠辰嗯了声,冠冕堂皇的为自己的话找充足的理由,「这事儿没的商量。」 「要是表哥只是放在家里,并不是随身携带的,我能不能继续戴着。」沈香茉被他压的喘不过气了,翻了个身,她到了他的身上,明明是看不见的,这些事儿倒是娴熟的很,根本不需要看多清楚。 「不行。」季熠辰摇头,谁知杨开洛往后戴不戴。 沈香茉拿他没辙,趴下来伏在了他的胸口,闷闷的笑着,「你怎么这么小气。」 「这和小气无关。」 「有关。」 「无关。」 第二十二章 沈香茉一瞪他,想起他看不到,在他伸过来的手上舀了一口,季熠辰笑了,一手压住她的后脑勺,把她压向了自己,位置还把控的很准确,亲吻住了她,还在她的嘴唇上轻咬了一下,「不许戴了。」 「那你做什么还带表哥一块儿去桐城三郡。」沈香茉蒙住他的眼睛,坐在他身上下不来,只能这么趴着。 「他对这些有很独到的见解,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公事归公事,私事归私事,季熠辰这些还是分的很清楚,若是哪里小气哪里吃醋了,回来‘惩罚’她不就好了。 沈香茉小口喘着气,轻斥了声,「小气鬼。」 季熠辰笑了,对这个新称呼十分满意,他就觉得他的妻子自从会开口说话之后,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一定很可爱,生气的样子,赌气的样子。 「没有哪个男人会大方这种事。」季熠辰终于把她放下来了,靠在她的耳畔轻轻道,「除非,他一点都不在意。」 沈香茉嘴角一勾,背过身去不理他,半响,她的声音传来,「也没有一个女子会大方这种事。」 季熠辰一愣,可他看不清她的神情啊,只听那语气淡淡的,分辨不出她的情绪。 他的心底里激起了一层浪,只是脸上的神情依旧是淡定,他搂住她,靠在她耳边又说了一句,「是么,那你能多小气?」 第二天很早的时候丛太医就过来了,跟随而来的还有雪盏,余妈妈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让雪盏过来,她比瑞珠稳重些,如今娘娘身边就需要一个这样的随身伺候。 丛牧到了之后即刻替季熠辰把脉,屋子过去了长达一炷香的时辰,沈香茉看着神色凝重的丛牧,「丛太医,殿下的情况如何。」 「殿下头上的淤血已经散了,可不知是什么缘故,殿下如今还欠一些才能看得清楚,殿下是不是觉得如今眼前看东西灰蒙蒙的似是盖了一层雾。」丛牧想了想以往看过的病例,从药箱里拿出针灸的包,这是受伤引起的眼疾,没有额外的问题下,应当是很快就能看得见才是。 孤小的时候中蛊过。」季熠辰如今的境况确实是丛太医说的那样,像是蒙了什么,灰蒙蒙的看不清楚,这让他想起当初去山谷中求医时的情形,当时那苗人把蛊虫取出来时候又给他包了眼睛,起初几日他经历过灰蒙蒙的时候,后来才慢慢看得见。 丛牧听了之后又重新想了一个治眼疾的办法,他得在陈家村里住下,雪盏也得住下,还有贺大人安排在这儿的几个侍卫。这下子,田家这几间屋子住不过了。 即便是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陈家村的里长也能分辨出他们几个身份不低。而后亲自上门来田家询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这头贺大人也是借势,把侍卫安排在了田家下头的一户人家,丛牧也安排在那儿,给了里正一些钱银,不该往外传的,一句都不要往外说出去。 手头上有了银子,收了好处,里正的嘴巴自然就紧了,也瞧着这群人富贵,出手大方的,里正还心想着他们住的舒坦,能给村里再多给些银两。 针灸了三四日后。季熠辰的眼疾改善了一些,本来是灰蒙蒙的如今偶尔会显露光白,他自己也心中有数,丛牧还向他提及了中蛊一事,又讨教过当初那个苗人的医治办法。 如此。他们这头在陈家村住了快一个月时,这边的宜都城已经闹翻了天。 太子殿下在前往桐城三郡的时候出事,到如今和太子妃两个人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宫中这边皇后娘娘悲痛欲绝,皇上这里却已经收到了贺大人派人送过去的密报,只是为了密保中太子所说的,皇上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皇后。 朝堂之上更是众说纷纭,最多的大约就是太子如今到底是生是死,秦大将军那儿已经奉命派人往出事的地方全方位搜索,宫中景仁宫内,蒋怀柔在屋子里陪着皇后,她的神情也是悲伤的很,表哥若是死了,她该怎么办。 「我这苦命的孩子。」皇后娘娘实觉得自己的儿子实在是命运多舛,她也不是什么恶人,没做过什么坏事,为什么她的儿子从小就要遭这么多的害,「我就该拦着不让他去的。」 「姨母,要不是太子妃,表哥他一定不会出事的,不是说那些黑衣人是冲着太子妃的马车去,要不是表哥前去救她,表哥怎么会也跟着摔下山去。」蒋怀柔擦着眼泪,心里头对太子妃恨透了,这时候还不忘记在皇后面前抹黑她一把。 皇后被她这么一说,更是悲痛,侍奉在旁的方嬷嬷忍不住看了蒋怀柔一眼,这蒋良娣亏的是娘娘的外甥女,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这时候了还在这儿说太子妃娘娘的不是,遂她赶紧替皇后顺背,「娘娘,殿下数次都能逢凶化吉,这一回一定没事,那儿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等殿下回来,定是能否极泰来。」 「对,对,辰儿他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每每都能逢凶化吉,这次一定也没事。」皇后擦了眼泪。台投在扛。 方嬷嬷赶紧又添了一句,「之前有太子妃娘娘照顾着殿下,这回啊,太子妃娘娘也会把殿下照顾好的。」 皇后被她这么安慰着,情绪平定了许多,蒋怀柔却抬头瞪了方嬷嬷一眼,正要开口,方嬷嬷直接抢了她的话,「蒋良娣,娘娘这时辰也该休息了,您不如过些时候再来陪她吧,等会儿圣上也该下朝过来了。」 「是啊,怀柔,你回去吧。」皇后拍了拍蒋怀柔的手,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蒋怀柔倒是想多留一会儿,但听到皇上等会儿要过来,她就犹豫了,「姨母,那我明天再来看你。」 方嬷嬷送了蒋怀柔出去,到了屋外蒋怀柔的脸色就变了,她看了一眼方嬷嬷,「方嬷嬷,你也是姨母身边的老人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应该清楚。」 「老奴只说对娘娘身体好的话,还请蒋良娣往后注意谢,切莫在娘娘面前提起太子和太子妃不好的事,您要知道,娘娘听着伤神,皇上那儿可是会过问。」方嬷嬷就是仗着自己服侍皇后多年才敢说这一番话,换做是景仁宫的别人,早被蒋怀柔穿小鞋了。 可在蒋怀柔眼中,这方嬷嬷也是不知好歹,自己是最得姨母喜欢的,她应该向着自己才对,还拦着她说她的不对。 蒋怀柔哼了一声走了,方嬷嬷命人去看后殿给皇后娘娘炖的汤好了没,目送了蒋良娣离开,微叹了声,转而进屋陪着皇后。 九月底的陈家村,还未开始转凉,这儿距离桐城三郡也就几日的功夫,这天一早起来,季熠辰能大概模糊的看清楚眼前时,季熠辰决定要离开陈家村,去往桐城三郡。 他的眼前如今好似是张着一层薄薄的纱,看什么都隔了一层似的,季熠辰知道这也许是当年留下的后遗症,只要是能恢复,时间长短也没关系。 第二十三章 贺大人他们来了一趟,未免途中再出什么岔子,季熠辰要和他们分批着离开陈家村,贺大人他们走他们的,他带着太子妃另外乔装过去,尽量是快马加鞭到桐城,那儿是个什么情形,也需要提早过去看看。 临着出发前,沈香茉给田家留下了不少银子,当初救了他们的那几家猎户都让贺大人去送了银子,十两二十两在他们眼中或许并不算多,可对他们来说已经是一笔巨款。 离开这天早上,李嫂给沈香茉烙了一篮子的玉米馍馍,为了保存久一点,里面添的也不是肉,而是自家做的咸菜干子,又在马车后面放了些自家做的腊肉,目送了马车远去,李嫂还感慨万分。 后头跟着前来的几家猎户,说是送行,其实是想看看这田家救回来的贵人,瞧着这伺候的人,这模样架势,陈三媳妇站在后头看着,不免觉得自己亏大了,这要是知道他们这么有钱,这些日子她该多去田家,也不知道这田家因此得了多少好处。 羡煞的,好奇的,众人目送了马车离开,这边的马车,过了陈家村前头的山脉后,朝着镇子的方向,兵分两路,贺大人他们回了镇上,其余的,季熠辰带着沈香茉,随行的还有丛太医和雪盏,几个侍卫,前后就两辆马车,朝着桐城的方向奔去。 如此一路过去,果真是再没遇到过什么事情,没有大批人马一同前去,他们只用了四天的功夫就到了桐城三郡。进城的时候是中午,这儿的天比陈家村那儿还要来的热,白天的桐城十分热闹。他们两辆马车进城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注意。 驱车一路前往府衙。早一步到的杨开洛已经把府衙里面收拾妥当,这一次贺大人是前来上任,杨开洛是陪同太子前来,府衙后面就是宅院,贺大人一家宅院前面,后面留了一个单独的小院给太子和太子妃。 没有提前通知,这儿上一任官员直接是和杨开洛交接的,底下三郡各镇子里的县衙头抬着都是在等几天后贺大人到来,这几日的功夫,反倒是给季熠辰留下了时间私底考察。 他的眼睛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基本能看清楚,傍晚的时候季熠辰就带着杨开洛外出。府衙内雪盏一个人收拾屋子,叫了这府邸里的两个小丫鬟去烧水,里里外外清扫了一通,回到主屋,看沈香茉坐在那儿。上前替她倒了一杯水,「小姐,等余妈妈她们到了。再把这儿的被铺都换新的。」台讽广才。 「如此也不碍事。」接连赶了几日的马车,沈香茉乏的很,雪盏在屋子里点了熏香,她躺在太妃椅上小憩了一会儿,已经是十月初的天,开着窗户,午后吹进来的风还像是夏似的,雪盏找来了冰盆子放在窗边,拿着扇子轻轻的扇着,空气里飘着一丝微凉,沈香茉很快就睡着了。 等她醒过来之后已经是傍晚,厨房那儿雪盏亲自去准备了吃的,这儿桌子上摆着两碟子新鲜的果子,沈香茉坐在窗边开始思量起这些事的前因后果,黑衣人是谁,到底是谁要害太子。 如今和这太子之位有冲突的恐怕就只是宫中那几位了。 沈香茉还要想着回宫之后若是她病好了要如何应对三叔,经历了几场生死,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都活下来了,这些担心的事也是时候去面对,她不能一辈子装聋作哑,总该让在暗处的人站出来。 忖思片刻,等雪盏拎着食盒回来,沈香茉写了一封信让她送回兰城给苏家大小姐,这时天色渐暗,沈香茉吃过之后去了内厢洗浴,没过半盏茶的功夫,内屋那儿有了动静,太子回来了。 季熠辰看桌子上为他备着的吃食,内厢那儿传来水声,季熠辰让雪盏出去,兀自进了内厢。 听到开门的动静声,沈香茉转过身来,季熠辰已经到了她的面前,拿过一旁架子上的外衫,什么都没说,直接把她从水里捞了出来。 「我还没穿衣服。」沈香茉湿漉漉的被他捞起来,连人都没擦干过,季熠辰却直接拿着外衫把她裹上,眼底一抹暗沉,抱着她出了内向,声音低沉。 「不用穿,等会儿要脱的。」季熠辰淡定的一路抱着她走向床帏,沈香茉四下看了一圈,雪盏早就出去了,她低下声音来,脸颊上一抹羞红,「鞋。」 「免得再脱。」季熠辰把她放在了床上,握起她的细足轻轻往上抬,沈香茉一低头,看着羞人的姿势,即刻并起双腿压着已经水沾湿的外衫,翻身想要躲藏,季熠辰快一步直接拉住了她的双腿,身子挤入,她再也没法动弹。 「一个半月。」季熠辰默念了一个日子,沈香茉通红着脸颊,眼底闪着氤氲,泛着水雾这般无辜的看着他,季熠辰笑了,抬手把她还有些湿漉的头发拨到后面,在她侧脸上亲了亲,「别急,等会儿还要洗。」 「你还没吃饭呢。」沈香茉推了他一下,这力气还不如没退呢,季熠辰受用的很,抬手一拨把帷帐拨下来,罩住了所有,他贴在她的耳侧轻轻的说了一句。 「现在正准备吃。」 季熠辰一句等会儿还要洗,一闹就过了半夜,拨开帷帐喊雪盏进来换水,之前浴桶里的早就凉了,季熠辰想着要在这儿住上半年,等换了水后抱着她过去,「不如在内修一个小一点的浴池,和宫中差不多的。」 「太费了。」沈香茉一想到修浴池是要用来干什么的,即刻出声抗议,「你是太子殿下,要懂得勤俭节约。」 「嗯,就修一个吧,比宫中的小一些也够用了。」季熠辰把她放到水里,看了一下内厢,这儿的位置足够了,「石漆的太麻烦,不如就定做一个大的木浴池。」 沈香茉抬头嗔了他一眼,季熠辰厚颜无耻的回看,「娘子是在邀请为夫共浴?」 沈香茉忙摇头,不待她说,季熠辰挑着眉又道,「是要马上让为夫进来的意思么。」 沈香茉瞪他,季熠辰笑的坦然,「娘子别急,为夫这就下来陪你。」 「……」沈香茉已经被他的无耻给折服了,也着实是没力气,任由他到了浴桶里。 浴桶里小,也做不得什么,清洗过后季熠辰就抱着她从浴桶里出来了,沈香茉困着,回到了床上被他揽在怀里,沈香茉这才堪堪记起来自己之前心心念念要和他说的是,「这儿的事情结束之后回宜都,就说臣妾这病在这儿治好了吧。」 「不怕沈家那儿你三叔起疑。」季熠辰见她张着眼睛又要合上,微嘟着嘴模样勾人,低头亲啄了一下。 「三叔这些年来就没放松过警惕,既然如此,不如就看看他会怎么办。」沈香茉倒是很想知道,三叔得知她病好了后会怎么看待她。 季熠辰看她眼底里闪过的一抹执拗,笑了,「入宫的时候怎么不说。」 沈香茉微怔了怔,低下头去,「那时候,是怕牵连到你,三叔当年都想取我性命,你知道的多了,怕他对你不利。」那时的她也没有准备好要对他说这一切。 第二十四章 随即,沈香茉抬起头来,笑意里添了一句学他的无赖,「我们一块儿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都活下来了,老天爷一定不会让我们这么简单就丢了性命,既然娶了我,就一块儿风里来雨里去呗。」 季熠辰一愣,随即朗笑,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她这么轻松愉快的神情,好似是卸下了包袱,又好似这样的她才是她应该认识的样子,而不是过去这几年中那个什么都敛藏在心里的妻子。 「好。」季熠辰把她抱在怀里附和她的话,「风里来雨里去。」 四天之后贺大人他们才到桐城,桐城这儿的官吏纷纷前去迎接,本来九月初该到的往后延迟了一个月,中途太子和太子妃又出事。连着桐城三郡这儿的官吏都跟着惴惴不安,生怕朝廷会降罪于他们。 迎接到了贺大人他们之后这些官吏才知道,四天前太子殿下已经到了桐城。现如今在府衙里住了好几天了。白天的时候还与早到的杨大人外出秘密私访,好么,这些官吏刚刚欣喜太子没事,他们不会被降罪;这下次又要开始忧心起来太子秘密私访了些什么东西。 有多少东西是专门拿给朝廷看的,有什么是平日里百姓该有的作态,这些其中都是有门道的,每每遇到什么巡抚前来,视察民情,表面的功夫大家都做的很好看,桐城三郡刚刚经历过水涝,这些官吏挤破脑袋想着要给前来的太子留个好印象,好么。这下子什么都省了。 贺夫人带着家眷在衙门后院收拾,衙门前面的大堂内,季熠辰坐在上面,底下站着的全是桐城三郡的官吏,一旁杨开洛正公事着口吻说这几天在那些镇子村子里看到的情形。 总结下来其实就三个关键。官衙不尽心,水涝后那些作物田地都还没有打理好;朝廷下拨的银子没有全到百姓手上,十两银子变二两。二十两银子变五两;之前通知过的修缮工作,头都还没起,早前水涝过的地方是烂泥的依旧是烂泥。 杨开洛说罢,底下的几个官员筛抖着身子,这,这还不是以为太子还要几天才到,所以没来得及。 「孤本该在上月就到桐城了,你们就算是要做脸面,上月的时候就应该都准备妥当,知道孤出事了,怎么,连这些功夫都懒得做了?」季熠辰当初去杨河的时候都没遇到这样,这几日和杨大人出去,水涝时受灾严重,又经历瘟疫后的几个村子,如今几乎是民怨载道。 去年的这个时候新皇登基之初,各项事务都不熟悉,再者是讨伐登上的皇位,对各地民情还处在了解中,一年多的时间倒是便宜了这些距离宜都城远的地方,俗话说天高皇帝远,这些当地的官员日子过的不要太潇洒。 「殿下,我们这也是有苦说不出啊。」被点了名的几个官员即刻跪下,在那儿诉苦道,「朝廷拨下来的银子,到了咱们这儿所剩无几,我们也想为百姓多贡献些,也是苦于没有出路可寻。」 「那好,朝廷拨下来的银子是个什么程序,你写一份文书,当初朝廷拨下来五万两银子到这儿专用赈灾所用,何知县你好好算计算计,最后到了你手上的,到底是有多少,还有两位通判大人,知州大人,你们都详详细细的给孤写下来,观河,去备纸笔。」 诸位官吏脸上的神情一变,面面相觑,在这儿写? 「为了以防你们徇私舞弊,暗中互通,就在这儿写完了直接交给孤,杨大人,知府大人为何没有过来。」季熠辰看向杨开洛。 杨开洛恭敬回禀,「回太子殿下的话,陈知府今早出城,去了巡抚大人府上。」 季熠辰点点头,转而看这些不知道该怎么下笔的官吏,声音沉了几分,「还不快写!」 这大概是桐城三郡这些官吏当官以来过的最惨的一天,知府大人一早去了巡抚大人府上,他们也心知肚明是为了什么,他们都是拿小头的,大头都在巡抚大人那儿,这知府也脱离不了干系,这不急着去商量办法。 而他们的,因为事先没有商量,每个人写出来的公文都不一样,一群人听杨大人在那儿念,一个一个羞愤的。 太子还拿出了一份从百姓口中问出来的调查,一个县里头到底多少户收到了银子,具体收到了多少银子,多多少少,里面参了多少人情世故,累积起来和知县公文里的数子没一个对的上的,要说面前对的上,差不来去的,竟然只有两个。 丢脸丢到家了。 季熠辰也没说要罚他们,只是把这些东西收拾收拾都保存了起来,遣散了他们。 本来还要给太子和几个官员摆什么迎接的宴席,如今,这些官吏都是面色苍白的逃回自己府衙里去。台讽布才。 第二天,观天和观河回来回禀消息,说是这十几个官吏里面,其中有半数的已经把银子给分拨下去了。 季熠辰在一本名册上打了几个勾,冷笑,「还算识相。」 「殿下,那其余这些人。」贺大人上前询问,季熠辰把名册一放,起身出了屋子,「他们不是要等巡抚大人那里怎么做么,就让他们等着,廖国公在朝堂上兢兢业业,孤倒要看看他这个好儿子会怎么办。」 季熠辰回了内院,青泽院这儿沈香茉刚让余妈妈她们在院子里添几盆盆栽,屋子里烧着她喜欢的熏香,季熠辰走进去,沈香茉见他回来,招手让他过去,手里拿着一件刚刚做好的衣服,站起来给他试穿,「听这府里的人说还得热上一阵子。」 「正好。」季熠辰试过后脱下放在一旁,坐下来倒了茶,「这几日贺夫人那儿来访的夫人很多,你若是不想见,都回绝了。」 「巡抚大人府上送了帖子过来,廖夫人说要带着儿媳妇和女儿前来拜访。」在这帖子还是早上送过来的,沈香茉看着他,「赈灾银两的事,是不是还没了结。」 自己不上门,反倒是让夫人前来拜访,季熠辰对巡抚大人这一招也觉得好笑,「回帖过去,说明日有空,明早我和贺大人他们出去看看,入了秋这儿没什么雨水,到明年开春雨季来之前把河道的修缮先解决了。」其余的,再一样一样算。 这些事都是刻不容缓的,沈香茉只能在药膳上多注意一些,瑞珠端着刚刚煮好的药汤进来,沈香茉看着他喝下去,「丛太医那儿磨了一些药丸,你随身带着。」 「我让观天去找大夫了,到时候你这病,也该好了。」季熠辰起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亲,两个人相视一笑,门口那儿正要进来的雪盏看到这情形,又悄悄的退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巡抚大人家廖夫人带着儿媳妇和女儿前来按察使府衙拜访,在外递交了帖子,带进后院后。由贺夫人接待了她们,而后才带去了青泽院。 偏厅那儿,瑞珠已经备好了茶水。贺夫人带着她们入内。过了一会儿沈香茉进来了。 第二十五章 拜见太子妃是要行大礼,若是沈香茉计较的,廖夫人的儿媳妇和女儿得要磕头才是,沈香茉抿着笑意坐下后就看着她们,那廖夫人似乎是没有这意识,儿媳妇和女儿也会行了小礼后就坐下了,倒是贺夫人那儿脸色微闪了闪,当初她带着几个孩子,可都是给太子妃跪拜过的。 大周朝上下都知道太子妃是听不见也不会说话的,廖家出自宜都百年世家,一向对朝堂都是尽忠职守,这么多年下来。这身在廖家人,多少也存着一些自信和傲气在,廖夫人说起话来,也是一副‘我家人才辈出,皇家也不敢小觑我们’的姿态。 「本来早早就来拜访娘娘的。就是如今入了秋,府邸里事情太多,又想着娘娘到了这儿需要休息几日。所以昨日才派人送了帖子。」廖夫人笑看着太子妃,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心底里早就开始算起了这太子妃的脾气,若是个好脾气好说话的,这半年在这儿就好办多了。 「巡抚府的事比较邀请,本宫陪同太子前来主要是为了水涝一事,廖夫人若是忙不开,不上门前来拜访,本宫也能体谅。」沈香茉抬手做了这么几个手势,待瑞珠翻译过来,廖夫人的神色微变了变,闪过一抹讪讪,赔笑看着她,心中又有了另一番计量。 「娘娘初来几日,还没有在这桐城走过吧,过几日巡抚府上有宴会,不知能否邀请娘娘您赏脸前去。」廖夫人转而邀请,沈香茉想起和太子商量过的事,微点了点头,「廖夫人的心意,本宫知道了。」 这就算是答应了? 廖夫人和儿媳妇对看了一眼,坐在那儿的廖小姐已经朝着沈香茉这儿投来几回视线了,如今刚到了及笄之年的廖家小姐,可以说是这桐城三郡里官家身份最尊贵的世家小姐,看人都是头抬高心孤傲的,如今眼见着比自己漂亮又比自己有气质,家世还比自己好的,不论她是什么身份,廖小姐就是喜欢不起来。 「娘,我能不能去院子里走走。」廖小姐坐不住,廖夫人朝着她看了一眼,还是贺夫人开口,让人带廖小姐出去,廖夫人颇为抱歉的回看她们,「娘娘别介意,她不懂规矩。」 沈香茉笑了笑没说什么,和太子妃沟通太困难,廖夫人大都数的话都是与贺夫人说的,邀请了太子妃前去参加宴会,自然要邀请贺夫人了,贺大人可是要在此到任,夫人之间,早早的就需要开始交际。 沈香茉在旁听着,也不插话,她的视线在廖夫人身上扫了一圈,头上的钗饰,手上戴着的桌子,身上锦布的质地,还有她脖子上戴着的一串红宝石,这一身的行头,没有几百两银子下不来。 廖夫人的打扮已经超出了一般夫人的华贵,在这桐城三郡,天高皇帝远的,廖巡抚一来就是七八年,恐怕这口袋已经装的快要塞不下了。 想到这儿,沈香茉嘴角泛着笑意,看廖夫人的眼神更和善了,前去巡抚府参加宴会,还能看看这巡抚廖家,到底有多厚实的家底可以供太子捞的。 这儿屋子内聊着,外面廖家小姐已经快要逛到外院。 其实府衙后的院子并不大,更不能和大府邸相比,所以能走的地方并不多。 廖春茵朝着前院衙门各司所在的地方走过去,快到门口的迎面那儿过来一个人,险些撞上他,在距离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姑娘请小心。」杨开洛礼貌的做了个请的姿势,避开以为她要出去,廖春茵回了神,摇了摇头,「我只是经过这儿。」 「姑娘请自便。」杨开洛笑了笑,从她身边经过朝着内院走进去,廖春茵眉头微皱着,待他消失不见才问领着她在院子里散步的丫鬟,「此人是谁,怎么能如此随意的进出内院。」 「这是跟随殿下而来的杨大人,他还是太子妃娘娘的表兄呢,太子和贺大人都是住在内院中,兴许是有事才进来的。」丫鬟尽责的给她介绍了杨开洛的身份,廖春茵点点头,并没有怎么在意。 只是在回去青泽院时,她又在花园那儿遇到了杨开洛,此时的他换了一身衣服,手里拿着几卷东西,正和身旁的侍卫说着什么,经过廖春茵身旁的时候,转过头来朝着她绅士的点了点头,清俊的脸上一抹儒雅,两添气质,看的廖春茵微微一怔,再回神时人已经走出了花园,朝着前院过去了。 廖春茵片刻失神,一旁的丫鬟没看出来,领着她回了青泽院,这儿廖夫人她们也聊的差不多了,正准备告辞。 沈香茉送到了屋子门口,贺夫人把廖夫人她们送出了府衙,在门口的时候,廖夫人拉着贺夫人的手又好一场聊,上马车后,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廖春茵忽然开了口,「娘,随同太子殿下来的杨大人,您知道是谁么。」台岁杂巴。 廖夫人一愣,没想到女儿忽然会这么问,「你见过他?」 「刚刚在后院里有一面之缘。」廖春茵想了想说道,「是太子妃的表兄,还是太子身边如今得力之人。」 一向了解女儿脾气的廖夫人立马就听出了她的意思,从前可不曾听她提起过别人,语气也关切了几分,「回去问问你父亲,应该也是兰城人氏。」 廖春茵点点头,暗的马车内瞧不仔细,她姣好的面容里,脸颊上还微泛着一抹红。 傍晚季熠辰回来,夫妻俩就开始商量起了关于前去巡抚府参加宴会的事,一早外出视察,季熠辰也听到了不少东西,这廖巡抚前来差不多有八年时间了,桐城三郡的水涝没解决透彻,这些年来向朝廷摊手要银子的次数倒是很多。 季熠辰还打听着一个有趣的,这廖巡抚没别的爱好,就两个,一极度爱财,二极度惜命。 夫妻俩对望了一眼,季熠辰笑意里一抹筹谋,「这回倒是要看看,他到底是要命还是要钱。」 几天之后沈香茉前去了巡抚府参加廖夫人举办的宴会,她和贺夫人一同前去,因为不是在宫中,身边没有这么多伺候的人。这阵仗也不大。 沈香茉进去的时候其实那些官吏夫人也是愣了愣才知道太子妃今天也来了,纷纷前来打招呼,可这聊着聊着没两句就觉得尴尬了。太子妃听不懂了。太子妃说的她们也看不懂,这鸡同鸭讲的,怎么说得通。 廖夫人很快命人把沈香茉迎到了安排好的阁楼里,还是沈香茉先开的口要在巡抚府里走动走动,廖夫人让儿媳妇招呼好客人,亲自陪着她进了廖府的后院。 宜都城的廖家怎么样沈香茉没去过,并不清楚,不过肯定不会像这儿这么的奢华。 沈香茉的视线在院子里扫过,阁楼,假山,花坛,旁边放着的花盆景栽。还有不远处一座了望的赏景亭子,心里估摸了一个数字,笑着听瑞珠转达廖夫人的介绍,走着走着,便来到了廖大人的书房这儿。 说是书房不如说是一个小院。一排并立的屋子,全部都是上了锁的,沈香茉来之前早就做了功课。这儿算是廖大人的藏宝院。 第二十六章 遂不等廖夫人开口要带她去别处,沈香茉转过身来看她,「廖夫人,这儿不是廖大人的书房,怎么还都上了锁。」 「这是老爷平日里放杂物的地方。」廖夫人神情一闪,「娘娘,不如我们去那儿坐坐。」 「本宫听闻廖大人是爱宝之人,也是喜欢鉴宝,今日前来还想一观。」沈香茉神情里略有遗憾,要听从廖夫人的意思离开,这边廖夫人却停住脚了,朝着那边厚着的管事使了个眼色,笑着迎沈香茉朝着管事打开的一间屋子那儿走去,一面走着一面介绍。 「娘娘您说的是这儿,那边是老爷放杂物的地方,这儿才是老爷喜欢收宝之处,老爷是爱这些东西,不过啊收集的也不多,每样都视若珍宝,我看着啊,都觉得他这儿是着魔了。」 廖夫人笑着带她进了屋子,别说刚刚那管事开门沈香茉是看到的,她还知道这一排的屋子里放着的都是廖大人收集来的宝贝,至于这些宝贝花了多少银两,花的银两出处又是在何处,就十分值得推敲了。 沈香茉看着放在架子上的一些古玩,状若无意,「这些东西廖大人花了不少银子吧,朝廷给的俸禄恐怕是不够买这些的。」 「这家大业大的,总还是能寻一些自己喜欢的事。」廖夫人神色微闪,朝着太子妃看了几眼,见她好似是信了,心中松了一口气。 「娘娘,我还有一事相求,望娘娘能告知。」廖夫人把太子妃带出了屋子,朝着不远处的亭子走去,过半路时忽然开口问,脸上的神情也添着几抹讨好之意。 沈香茉回头看她,廖夫人轻咳了声,「是想向娘娘打听个事,这太子殿下身边的杨大人,可成了亲?若是没成亲,可有婚约在身。」 沈香茉微愣了下,廖夫人笑着,「这些天有看到杨大人,是个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娘娘您也别笑话我,我家春茵的婚事,我可真的是愁坏了。」 十五一过那不得十六了,一开始是挑剔,到后来年纪再大,就成了别人挑剔她了,到时候合适的年纪都已经成亲,在想要如意的人家更难。 廖大人把杨大人的情况一说,廖夫人最开始还有些瞧不上杨家,以廖国公府的家世,兰城中出来的杨开洛,家世的确是差了一大截,但是杨开洛如今是太子身边的红人,升官发财不是指日可待,这样的女婿也好,妻子家世比他好,往后不会欺负妻子,自身潜力大,往后更是前途无量。 廖夫人思前想后,这不向太子妃打听更详细的消息来了。 不过去了府衙里一趟就中意上了表哥,沈香茉听罢也愣了愣,半响,她笑着摇头,「之前是不曾听闻,杨大人来了宜都后,如今兰城那儿杨家人是否给他议亲,本宫并不清楚。」 廖夫人脸上一喜,那就是没成亲,也没说亲了,她的笑意更加诚挚,「娘娘,您看我们家春茵可与杨大人是般配的很啊。」 沈香茉无奈,她不做媒,更不会替表哥的婚事做主,「此等大事,本宫不好说什么,廖夫人不如与杨家相说。」 「若是能得了太子妃娘娘的夸赞,岂不是美事。」见太子妃什么都没想说,廖夫人略有些失望,外面来人请示说前厅那儿快开席了,廖夫人只得中止这个话题,带着太子妃去了前厅。 等廖夫人再缓过神来想找太子妃打听关于杨大人的事,这边沈香茉已经在宴席过半的时候离开了。 当天夜里,巡抚府失窃了。 巡抚廖大人两年前高价寻得的一副八骏图不见了,连带着图一块儿不见得,还有他的景瓷玉器瓶,一块古方的端砚,架子上少了三盒的南海夜明珠,角落里他前几天才刚刚擦过,摆放的一尊香炉也不见了。 这些东西加起来,价值好几千两银子。 这偷盗的贼那一双眼睛贼的,带走的都是屋子里最值钱的东西,隔壁屋子里还少了两幅山青画,藏着珍宝的匣子都被人打开了,精巧机关形同虚设,他好不容易收集齐的十八颗明珠,一刻都不剩,连盒子都给端走了。 他的宝骏马,云木台,还有琉璃宝石灯。 这一样样,何止几千两,都赶得上几万两了。台岁介技。 廖大人看着这一切,夜半的时候谁潜入进来拿走这些东西都没人能说的清,这盗贼把东西盗走后还留了一封信,看完信之,廖大人直接晕了过去。 那信上所说,‘侠盗’把他的这些珍宝盗去后直接会变卖掉,兑了银子来支援百姓,这些东西也差不多能抵那些他私吞的银两,要是不够,他下次再来拿。 而巡抚府祸不单行,廖大人这才刚刚晕过去,季熠辰就带着诸位官吏,到了巡抚府。 廖巡抚万万都不会想到府里的东西会失窃是因为太子妃前来的缘故,他要是能料到太子有这一招,打死他都不让妻子举办什么劳什子宴会,引狼入室啊这是。 偏偏现在廖巡抚不知道谁劫走了他的宝贝。还不能明着查,报官不就等于让太子知道这些,他一个巡抚一年再多的俸禄也攒不了这么多的东西。主要还是心虚着。出来迎接太子的时候,廖巡抚的脸色都是苍白的。 季熠辰也不多废话,把各个府衙中搜来的账和各个官吏之前所写的东西一比对,直接放在廖巡抚面前,沉声质问,「廖大人,你是不是要告诉孤,百姓们之所以拿不齐这赠灾银两,是你分拨下去后这些官员私吞的,还是你要告诉我运送银子前来的官吏在这上面动了手脚,一连数年不同的官吏每个都克扣了?」 廖大人还在心疼他的珍宝,竟是没多少心思用在这上头。直到季熠辰甩出大周律法,让知府大人给他念了一段后廖大人这才彻底回了神。 侵吞赠灾银两的,轻则降职,重则直接会掉乌纱帽,还会进牢房。 「太子殿下。臣的手头上都有当初运送银子过来官吏所写的文书,臣这儿拿到多少银子,各个官吏带走多少分发到百姓手中。臣都有记,诸位大人们也有画押,臣可真的没有动什么手脚。」 回了神的廖大人脑袋转的飞快,什么话有利什么话说不得,朝廷下拨的赠灾银两他可都是按着程序来有所登记,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抓到把柄。 他这话一说完,底下这群官吏的脸色都变了,巡抚大人是按着确实数目给的,那他们手里拿出去的不是这数目,岂不是在说都是他们私吞的,要不然呢,他们怎么解释。 天太热银子都化了? 季熠辰看着负隅顽抗的廖大人,笑了,「这么说,廖大人是丝毫没有侵吞过这些银子,那这儿的百姓疾苦廖大人是否也没看到,底下官吏没有把银子分派到位,廖大人也是一无所知?那你这官怕是蒙着双眼塞着耳朵一路睡了七八年过来的。」 廖大人是要说底下的情况他并不清楚,他都是听官吏禀报的,可转眸一想他就觉得这么说不对劲了,那岂不是再说他一点都不关心老百姓的疾苦,日子过的好不好,是不是有赠灾的银子足够改善生活的,一看便知。 第二十七章 廖大人的脸色更不好看了,丢了这么多的东西已经足够难看,他看着太子,「殿下,这儿每年都会水涝,朝廷的这些银两下拨其实并不够,又要修缮河渠,还要修缮水涝冲毁的屋舍,今年瘟疫,死了这么人,这段日子老百姓的确过的苦,如今都还没缓过来,这也是下官失职之处。」台岁团号。 还真是,冥顽不灵的啊,拿出来的账簿都记得清清楚楚,一副两袖清风的好官吏模样,廖家家底丰厚,这府中的奢华可以都说是廖家那儿当初给银子置办的,难怪他当时来的时候这知府大人不来府衙反倒是来了巡抚府。 他这些招数用的,多少人对他马首是瞻。 季熠辰看他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抓牢这些要以真凭实据不够,季熠辰如今也不能大动桐城这儿的官员为底气,愣是不肯把银子拿出来。 下午时季熠辰离开,当天晚上,这巡抚府又有人来盗宝了。 不过这回廖大人有提前防范了,四五个黑衣人能说明什么,他这儿的侍卫团团围住了几个屋子,却不料这些黑衣人转了计策,有人站在屋顶上朝着这儿射火箭,抢不到东西,他们打算烧了! 廖大人赶紧召集府里的人前来救火,一面派人追那些黑衣人,天快亮的终于把屋舍里的宝贝都迁移到了他的地下藏宝室中,这回火也烧不到,黑衣人来了也没机会抢。 正当廖大人得意呢,天蒙蒙亮时,廖夫人只披着一件衣服朝着他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张纸,气喘吁吁的跑到了廖大人面前。 「急什么,瞧瞧你这什么样子衣服都不穿好,成何体统。」廖大人看她这样子训斥。 廖夫人是终于把气儿喘匀了,「老爷……不好了老爷,有人把床内侧柜子里的东西拿……拿走了!」 「什么!」廖大人刚平息下来的心即刻又悬了上来,他赤目瞪着廖夫人,「哪个柜子?」 「就是老爷你放了一个宝色匣子的柜子,上头的钥匙你不是随身带着的,整个匣子都被人拿走了,还留了这么一句话。」廖夫人把纸递给他。 廖大人筛抖着双手把纸接过去,看完一行字,一口气上不来,又晕了过去。 这张纸随之飘到了地上,上头就写了一行字:这么厚的家底,账簿借走看两天。 天将明的按察使府内后院。 青泽院这儿,沈香茉看着观天一刀劈开了上了锁没有钥匙开的匣子,这匣子从中裂开,露出了里面三本厚厚的账簿。 爱财之人必定是喜欢细数珍宝,有事儿没事儿看看自己到底多有钱,这廖大人也是,三本账簿写的十分详尽,一本是克扣的各种银两,一本是别人送的银子和礼,还有一本写的是这桐城三郡这些官吏,到底和他有多少牵扯往来。 这基本廖大人藏的极深,连廖夫人都不甚清楚的三本内帐,如今到了季熠辰的手上。 看完了一部分后沈香茉笑了,「也亏的廖大人自己上心,记的详尽,反倒是为你们办案省了不少事。」 「没这么多银子的来源,他哪里填的满他那数间宝贝屋。」季熠辰其实也想笑,这廖国公的儿子真是个有意思的人,从他手里拿钱就跟要他的命一样,他贪还贪的觉得自己十分有礼了,又不是往绝境里贪,所以这些年,桐城三郡就算是过的苦,百姓的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这每年的文书功绩上,也都不难看。 「不知他看到账簿没了会作何反应,如今现成的台阶就在他面前,只要他把银子拿出来,如今也不会治什么罪。」要治罪,等回了宜都,让廖国公自己教训这个儿子。 这办法还是太子和她一同想出来的,一招偏棋,双管齐下,对付廖大人这样的就不能用正常的法子。这廖大人现在是到了逼不得已要选的时候,要钱,还是要命,这基本账簿呈递到宫中去,他九条命都不够使的。 桐城这个地方不大,算上周边的各个郡县后就不小了,每年这儿水涝灾害百姓损失的都很多,本来以这儿的条件应该是一个物产丰富的地方。连年的水涝生生折腾成了一区贫困。 百姓们都想着吃饱穿暖,日子没有到实在过不下去的地步谁都不会想和衙门抗衡,季熠辰来这儿一个月后。基本摸透了周边郡县的情况。河渠修缮的工作已经开始,而巡抚府内,晕了两回的廖大人,再度醒来之后做了个十分不情愿的事,他从库房里拿出了三万两银子,送到了季熠辰这边。 有什么人会在家里藏五万两银子,廖大人就是其中一个,就算是看着这满箱子的银子他都觉得舒坦,不是他舍得拿出来,而是逼不得已要拿出来,被偷走的三本账簿,这不算受贿的。光是这些年克扣的就有将近十万两银子,如今他拿了一半出来,相当于朝廷给了一次赠灾的数额。 衙门大堂内满箱子放着,廖大人没有来,他还病着呢。体虚气短,一想到五万两银子没了,他哪儿有心情过来。 这边清点过后。贺大人和杨大人显得很高兴,这么一笔银子,连带着修缮的都可以带过去了。 「殿下,不知是何人偷走了他的账簿,还有那偷廖大人府上珍宝的,可真是助了一臂之力啊。」贺大人把当初他们算好的预算账本拿出来,如此算下来,受灾的百姓一户还能拿到十两银子,河渠修缮好后明年不会再有水涝,这日子很快能好起来。 指使观天观河去偷账簿的主谋正在看后头抬上来的箱子,末了,季熠辰接过贺大人手中的账本,「明年开始,桐城三郡这儿的事就简单多,贺大人应当是能料理妥当的吧。」 「殿下请放心,臣一定把这儿治理好,不会辱没了太子的信任。」贺大人对这次的上任极有信心,三年还是六年,一旦河渠修缮好了,外任的功绩上肯定是漂亮的很。台序引血。 季熠辰点点头,让贺大人和杨大人把这些银子的去向都分配好,转而进了内院。 此时刚好是午后的时辰,沈香茉在午睡,屋子内薄纱架起的幔布,窗外微风拂动进来,吹动了幔布,露出她安静恬淡的神情,季熠辰轻手拉开幔布,到了她身侧,睡的极浅的沈香茉醒了,抬眼看他,还有些迷糊,「殿下。」 沈香茉起身,季熠辰折身靠上去,让她依着自己,拍了拍她的肩膀,「再睡一会儿。」 「廖大人的事妥当了?」沈香茉差不多也该醒了,支起身子看着他。 季熠辰点点头,「送来了五万两的银子,人没来,病着。」 五万两银子啊,不是银票,抬进来不得装好些箱子,沈香茉张了张嘴,「我看这账簿得手抄一份留下来,原来的还回去,他做贼心虚,怕偷账簿的人外泄出去这才匆匆往这儿送银子。」 季熠辰也是这么想的,账簿必须要还回去,「再留点什么好。」 沈香茉想了想,「手抄一份,留作纪念。」 第二十八章 季熠辰笑了,抱着她亲了亲她的额头,「你怎么想出来这些话的。」偷账簿的时候那纸上的内容也是她想的,比起官方正儿八经的,反而是这样的更让廖大人觉得惊悚,因为猜不着东西是被谁偷走的。 「那廖夫人还与臣妾提起过另外一件事,廖家小姐芳华的年纪,正是要说亲,廖夫人向臣妾打听了杨大人的事。」这都过去不少天了沈香茉才想起来,也不知廖夫人有没有派人去兰城。 「杨大人年纪也不小了。」季熠辰微眯了眯眼,和他一般大小的年纪,如今都双十,「是该成亲了。」 「这事儿臣妾也不能替他做主,所以廖夫人那儿没回什么。」沈香茉看他的神情,轻轻在他腰上捏了一下,语气嗔然,「想什么呢!」 「为夫在想,你也是杨大人的亲人,提醒一下成家立业这件事也是必要。」季熠辰说的一本正经,「改日你劝劝。」 沈香茉狐疑的看着他,不是不愿意她和表哥有过多的接触,怎么一下又让她前去劝着表哥赶紧成家呢,正要开口,季熠辰有些耍赖的抱住了她,把她桎梏在自己怀里,身子往下沉,两个人平躺在了床上,他嗅着清香,「陪我睡一会儿。」 季熠辰说睡就睡,没几息的功夫真的入了梦乡,沈香茉抬手把薄被往上拉了拉,在她心中,他也是一个很能隐忍的人,从小到大他所经历的事情比她还要多,自从去年到兰城庆贺太皇后诞辰开始就事出不断,最近一月的时间,他也忙的累。 抬手轻轻地抚了抚他的眉宇,等回了宫,还有更多的事在等着他们,她的,他的,但是如今沈香茉能确定了,自己不是孤军奋战。 几天之后挑了个合适的机会,沈香茉和表哥提起了他婚事一说,亭子内沈香茉坐着,杨开洛站着,看她做完手势之后他在那儿安静了许久才开口,「上一回听你提起婚事,还是两年前,好像也没有多久。」 杨开洛的语气里有淡淡的惆怅,他看着沈香茉,「如今又让娘娘操心臣的婚事。」 「你是大舅和大舅母唯一的儿子,他们也盼着你能早日成家立业,前去杨家说亲的人也不少,以表哥的优秀,定是能获得许多世家闺秀的芳心。」 「太子妃也想让臣早点成亲么。」杨开洛挪开视线,并没有看她许久,沈香茉微怔了怔,「那是自然,我希望表哥能早日成家立业,能够过的开心。」 「你一定是这么希望的。」杨开洛轻笑着,「从小你就是善良的人,见不得别人过的不好,若是和你有什么牵连的,你心里都会过意不去。」 杨开洛话语停顿了片刻,摇头,「只是表妹,如你若说,婚姻大事是要如意才会过的开心,等我遇到了,我一定会成亲。」其实他早就遇到了,只不过,他只能算个过客,甚至连过客都算不上。 「表哥一定会早日遇到心仪之人。」沈香茉笑着举了举杯子,杨开洛也笑了,「是啊,你希望的,我一定很快会遇到。」 沈香茉看着他喝下杯子里的茶,终于明白为什么太子让她来劝了,谁说他不记得,当初在兰城的时候,她去杨家参加表妹婚宴后回来闹出的那些流言蜚语,太子他都记着呢。 「殿下如今待你很好,我也就放心了。」杨开洛又喝了一杯茶,「若是殿下能找到人医治好你的病,往后你就能恢复以前的样子。」 「嗯,殿下待我很好。」沈香茉笑着,脸上的笑意参不了假,这和她当初还在兰城时的完全不一样。 既然她过的很好,那他还执拗什么。 「风大,你快回屋去吧。」天暗了几分起风了,杨开洛让她赶紧回青泽院去,目送着她离开,杨开洛一杯一杯喝着茶,好似是在喝酒。 他早就释然了,也早该释然的,如今就是觉得,这样远远看着她,有机会这么远远看着也不错。 十二月中时桐城这儿的天才有了宜都深秋的感觉,入夜风有点大,衙门里热热闹闹的在准备新年的到来,青泽院这儿。余妈妈带着几个丫鬟把青泽院上下好好的清扫了一遍。 这是沈香茉他们到桐城的第三个月,桐城这儿的冬天最冷也不过如此了,更不会下雪。如今的时节少雨。正合适河渠修缮赶工,一连三四天,季熠辰都没回来,在那儿加快进度修缮,等这年一过,桐城这儿的雨季二月就来了,到时若修缮的河渠还没牢固,水一冲又会塌陷,所以这些天季熠辰监工的也格外严谨。 瑞珠拿了许多红纸进来,和雪盏一块儿剪了窗花交给秋裳她们去外面贴起来,这边的府衙门口那儿忽然到了好几辆的马车,还有护送的一支军队。看他们的气势,比宫中的侍卫队还要来的大。 季熠辰不在,杨开洛也在忙,贺大人这些天各个郡县的跑,外头没人迎接。贺夫人一听是宫里来的,赶忙派人过来请示太子妃。台序休圾。 沈香茉前往府衙前院,东西都已经抬进院子了。数个大箱子,为首的是一个面容冷峻的军官,他朝着沈香茉一拱手,「太子妃娘娘,我等奉命护送这些前来,末将卫临。」 卫临带着数百人的军队过来,不仅仅是为了送这几箱子的东西过来,他还是奉了皇上之命,由秦将军亲派前来桐城,到时候还要护送他们回宜都。 「这些都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的赏赐。」卫临把一份册子交给观河,由观河交给了瑞珠后再递交到了沈香茉的手上,上面写的都是箱子里东西的细则,皇上赏赐的很少,几乎都是皇后娘娘赏赐的。 他们到达桐城之后关于‘太子和太子妃无碍’的消息长了翅膀一般飞快的传到了宜都,也不用皇上说什么,得知太子还好好的活着,安全到了桐城,皇后的病一下就好了,后来得知皇上要派人过来,当即准备了许多东西让卫临带过来。 吃的用的,皇后想得很周到,能准备的都准备过来了,沈香茉让观天把卫临他们带下去安排住处,这么多人,得安排在外才行,府衙外院这儿根本是住不过。 这些东西抬去内院收拾妥当,又花了好几日的功夫,临近十二月低,桐城这儿大街小巷满是新年的气氛,府衙内贺夫人也忙了好一阵,等到了二九这天,巡抚府那儿还想邀请太子和太子妃前去参加晚宴,季熠辰已经带着沈香茉去了桐城这儿的叫罗福寺的庙宇。 他们换了最普通的衣服,就像是在陈家村里的时候那样,沈香茉的头上只戴了一支简单的银簪子,观天和观河他们在身后跟着,也是寻常家仆的衣服,加上拎着篮子的雪盏和瑞珠,一行人看起来像是苦读书生夫妻二人,带着仅有的随从和丫鬟出来逛庙会。 桐城这儿,年三十罗福寺外的庙会很热闹,天一黑就有人前来,这儿不似宜都,随意出去哪个热闹的集市两侧都林立着酒家茶楼。 第二十九章 这儿的庙会,街市很宽,两侧的铺子却都是单层的,更多热闹的是摆在外面的摊子,到了庙会这天,许多铺子还会额外把东西搬出来卖,还有推着小车在街上叫卖小玩样儿的,沈香茉看到许多孩子在庙会里跑来跑去,十分的贴近百姓的生活。 季熠辰带着她停在了小摊前,这儿放着许多桃木雕刻的簪子,不华贵却十分精致,打磨精细的中间还有两个能滚动的木珠子给包裹在了簪子中央的镂空里面,季熠辰看的认真,那摊贩介绍起来也起劲,「这位爷,您可真有眼光,这些都是新赶出来的,您啊给您夫人戴着试试,保管好看。」 摊贩又拿出几样也是精巧的,他瞧着这夫妇俩郎才女貌,也应该是买得起他的东西,遂介绍的更起劲。 季熠辰看来看去还是第一眼看中的最喜欢,抬手给她戴在了侧边,沈香茉微低着头,等他说好了才抬起来,自己又瞧不见,有些紧张的看着他,「好看吗?」 「好看。」乌黑亮丽的头发里戴着这么一支简单的桃木簪子,反倒是显露出一些华贵来,季熠辰笑着把簪子调整了一下位置,「夫人戴什么都好看。」 沈香茉瞪了他一眼,这儿都是人呢,季熠辰却不在意,让观天付了钱,直接让她戴着这簪子继续逛庙会。 走过半时庙会里越来越拥挤,远远的飘来一阵香气,一行人过去,一个卖吃食的摊子前围了不少人。 又想把这普通百姓的日子给体验够了,季熠辰护着她排在后面,一旁观天他们守着,两个冷汉子怀里抱着一路买回来的面具糖葫芦等东西,看起来格外的逗趣。 往里排了一会儿沈香茉才知道这吃食的摊子卖的是什么,不知用什么料做的,搓成了圆球放入油里面炸,炸的表皮酥脆后捞起来,沥干了油后直接放在糖粉里裹了一圈,用油纸包裹,五个铜钱买一个,季熠辰买了四个,替她捧在手里,多要了一张油纸包了一个先递给她,「尝尝。」 看他似是烫了手似的忙交换到另外一只手拿着,沈香茉笑着,咬了一口手里的糖圆子,入口研磨粉碎的糖分粘在了嘴角,而口中尽是甜味酥脆后的软糯,最中间还有馅料,经过油炸之后那馅料都融化了,似是舀了一口饱满的汁,特别好吃。 「你尝尝。」沈香茉轻舔了一下嘴角的糖粉,把糖圆子递到他的嘴边,季熠辰眼神一暗,视线落在她的嘴角上,恨不得自己才是那糖粉才好,张口咬下,满口的香甜。 「喜欢的话让她们试试。」她分了三四口,他一口半就吃下去了,末了把其余的交给了雪盏和瑞珠尝尝,尝好了,回去得好好研究怎么做。 他说在陈家村的时候过了将近一月的平民生活,却没有带她好好走走,如今是临着好机会,乔装打扮一番出来,能带她好好逛一逛庙会。 季熠辰说到做到,带着她一直走到了庙会的尾端,再进去那儿就是罗福寺的大门了,沈香茉抬头看天空中绽放的烟火,这儿季熠辰牵起她的手,顺着台阶往寺庙里走去。 进了寺庙后拐角就是祈福的大榕树,这上面挂着许许多多的平安符,红的黄的缀满了整个榕树,沈香茉走到一旁买了一道平安符,瑞珠上前付银子,沈香茉执笔在平安符内写下了他的名字。 写了一半时他凑过来看,「写着什么呢。」 沈香茉赶紧遮掩,笑着把他推开,「哪有人凑上来看的,这都是祈福的人自己祈愿的,你不许看,过去站好。」 季熠辰乐了,他明明看到一个辰字还说不许看,沈香茉瞪着他,季熠辰忙点头,「好好好你写。」 沈香茉执笔又写了几个字,扭头看他,忙把平安符折起来,季熠辰还好奇她后面写了什么,走过来替她扔,沈香茉不让,微红着脸,「我自己来,否则不灵验了。」 可她的力气,这么高的树又垂了这么多的平安符,哪里能这么容易扔到一个地方挂起来,这扔平安符也是有门道,后面的木牌先飞上去,挂在了枝头上,刚好平安符卡住。 「我帮你。」季熠辰不由分说的走到了她的身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里捏着平安符,抬起来往上,瞄准了一个地方,他的头靠在她的侧边上轻轻问,「你要祝我什么?」 沈香茉涨红着脸,顺着他抬起来的手往上扔,木牌牢牢的挂在了树枝上,那平安符随风摇晃了一下,沈香茉闭上眼祈福,她希望他平平安安的,能一直陪着她。 季熠辰看她闭着眼低头认真祈福,眼底里的笑意汇聚成了一抹情深,好似他的眼底如今只看得到她,全部都是她。他的眼底,已经容不下别人。 这样的感觉应该还要参着些慌张,可季熠辰却很高兴。他陪着她站在这儿祈福。抬头看那随风飘动的平安符,不管上面写的是什么,他们都会平平安安。 在榕树上祈福过后他们去了庙殿里上香拜佛,罗福寺并不大,因为是在桐城之内所以才额外的热闹,庙里还有求签算命的,沈香茉从一个庙堂里出来,门口这儿瑞珠和雪盏候着,季熠辰在不远处买东西。 沈香茉真要前去,耳畔忽然传来了轻佻的戏言声,转头过去,两个公子哥站在几步远的地方。身后还跟着几个家仆,两个人满是笑意的看着她,眼神之大胆,直接是在沈香茉的脸上转悠。 「敢问姑娘芳名,汝等从未见过如此绝色佳人。桐城之中也不曾听闻。」这两个公子哥看穿着也算是有点家底的样子,拿了把扇子就要充风流才子了,瑞珠在旁一听。竟然调戏我们家小姐,怒斥道: 「你们是何人,胆敢在此胡言乱语。」 「这位姑娘,你身边的丫鬟也是灵巧之人,真不愧是绝色佳人,连身旁的这两个丫鬟都是不可多见的小美人。」两个公子看她的眼神更加的肆无忌惮了,瑞珠朝着太子那边看了一眼,转眼这怒意就消了,转而是一抹幸灾乐祸,她笑眯眯的看着这两个公子,说吧说吧,到时候看你们怎么给自己挖坟。 沈香茉故意朝着他们笑了笑,正巧季熠辰已经走到了,颇为强势的到了沈香茉的身后,瞥了那两个公子一眼,一句话都没说,直接扶着沈香茉下了台阶。 后头跟上来的瑞珠和雪盏还纳闷呢,怎么太子殿下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半响她们才意识过来,观天和观河哪儿去了。 只听见这罗福寺庙的后山忽然传来了杀猪般的嚎叫声,直接把庙里的人都给镇住了,待有人赶过去看,发现后山两株四五米高的树上,吊着两个裸着上半身,下半身就穿着裤衩的两个公子哥,几个仆人倒吊着绑在另外几棵矮树上。 更惨的是,两个公子哥眼睛和嘴巴都青肿着,被人打的都眯成一条缝快看不见了,估摸亲妈来了都认不出是谁,他们呜呜的哭着,隐隐约约从眼缝里看到底下围了越来越多的人,这哭嚎声越渐的惨烈,谁来救他们下去啊,真的是不想活了啊。 第三十章 正当众人都跑去后山看时,观天和观河回来了,两个人一本正经的跟着他们出了罗福寺,听瑞珠问起谁在嚎叫时还面不改色的说着,「大概是猪叫吧。」 回府衙的马车上,沈香茉看着他镇定自若的样子,没忍住笑,倒在了他的怀里,「你让观天他们去做的?」 季熠辰看她乐不可支的样子,低头狠狠的亲了她一下,「你这真是会招人。」他才离开多久,就有人瞄上他的媳妇,真是一刻都离不得身。 沈香茉被他亲的气喘吁吁,双颊泛红,嘴唇莹润,眼底一抹氤氲,委屈的很,「我哪儿招人了?」 季熠辰眼神一暗,对着外面的观天吩咐,「快回府衙。」 沈香茉有些意识到了什么,扭了扭身子想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季熠辰搂着她更紧了,低头即刻攫获了她的双唇,闷哼中只飘了这么一句话,「先收点利息。」 大年初一沈香茉腰酸背痛,幸好不用上哪儿拜年,只在上午的时候接见了一下贺夫人一家子,给贺夫人的几个孩子分了红包。 贺之帧胆儿大,也没有因为她是太子妃而怕她,而是坐在她面前,好奇的看着她,「娘娘您是不是很累。」 沈香茉回神,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你为什么会这么问呢。」 「我看娘娘很困的样子,是昨晚没睡好吗,娘说殿下和娘娘去庙会了,很晚才回来么。」小家伙问题都是一连串的,沈香茉囧着神情,回来的也不晚,睡的倒真的是很晚。 沈香茉摇摇头,「不困。」 贺之帧的神情有些苦恼,明明看起来很困啊,贺夫人这儿赶紧带着儿子离开,沈香茉这才得了些空闲,想回床上补一下,那边巡抚府里派人送了请帖过来,邀请他们初五过去,还有各家官吏夫人送来的东西。 一忙就是下午,沈香茉终于能睡一会儿,睡前瑞珠进来还绘声绘色的说了昨夜罗福寺里发生的事,那两个戏言过小姐的公子哥被人给整治了,听说是揍的爹妈都忍不出来,大冷天的因为实在是爬不上这么高的树,又不能割了寺庙里的老树,弄了一个时辰才把两个人救下来,救下来的时候快冻成人棍了。 「小姐,您是不知道那两个人有多狼狈,真是活该,胆敢戏言小姐,这要是在宜都,这两个人触犯太子妃,关进天牢里也不为过,只打成这样还便宜他们了,小姐,您说这是不是太子殿下吩咐人去做的。」瑞珠说着转过头来看自家小姐,发现沈香茉已经睡了,抬手替她把被子盖好,放下了帷帐,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外头秋裳她们也在说这件事,瑞珠端了个针线篓子过来,和她们接着聊了起来。台序系才。 年初是走动的时候,桐城内很热闹,季熠辰他们却没有的休息,河渠的工期到了最后,元宵前几天全部完工,还需要晾上七八日。 一月底的时候季熠辰放水通河渠,这儿得试验上半月的时间,看看会不会出现那儿部位河渠没有修缮牢固,出现漏水现象,二月初时,季熠辰带人又补了几个地方。 沈香茉印象中,兰城的雨季最早也要四五月,宜都要在五六月才会迎来雨季,但是桐城这儿,感觉年才刚过出没多久,天渐暖时,二月十二三时,天开始下雨了。 桐城三郡的雨水充沛的让许多北地干旱妒忌,可就是雨水太充沛了才会导致水涝,桐城这儿地势又相对较低,这春雨,直接从二月中一直下到了月底,整整下了半个月。 而季熠辰为期四个月修缮的河道,成功的撑过了这半个月的高量雨水,桐城三郡各地也没有出现水涝。 桐城三郡的雨季二月开始,到了五月初才渐渐少雨,季熠辰一直要留到了五月初,最后检查过哪些河渠后才能启程回宜都。 三月初的时候。季熠辰为沈香茉找来了一个大夫。 据说是桐城三郡中十分有名气的大夫,医治过很多疑难杂症,给沈香茉把脉过后。其实他的答案和当初丛牧诊脉所得是一样的。沈香茉的身子并没有什么大碍,这么多年过去哪里还会有什么淤积的现象。 但听季熠辰提起太子妃在危难时刻有开口说话过,诊脉之后,这个大夫和丛牧一起,在偏房内商讨了许久。 大半个时辰过去之后,他们给沈香茉开了另外一个方子,说是通络之用。 季熠辰让丛牧把这个大夫送出去,屋子内,沈香茉看着这简单的药方,这大夫的意思其实很明了,既然太子妃不是一直失语的,那便是需要药力加外界的刺激。药还不是重点,重点的是外界的刺激。 「这两个月正好。」季熠辰心中有了主意,外力的刺激不难寻,如今也不需要想法子去设计什么意外,这些天雨水不断。时常会遇到雷雨交加的情况,这不是就是最好的刺激? 天公作美,连着送了好几个雷雨交加的晚上。大雨磅礴的天气里雷电愈加猛烈,只要一开窗就能看到天边乍现的闪电,轰隆隆的雷声响起,就算是沈香茉真的聋了,看到这样的情形也会害怕。 一个月之后,沈香茉先是能听见了,到了四月中,一天夜里季熠辰回来的晚了些,又临着雷雨天,当天夜里沈香茉因为担心,这就能开口说话了,第二天那请来的大夫和丛太医一同前来诊脉,皆是觉得不可思议。 沈香茉则是笑看着这大夫,「翁大夫,这次真的是要好好谢谢你了,没有你和丛太医一起想的办法,我的病也不会这么快好。」 前后也花了两个月的时间,翁大夫忙摆手,「不敢居功,这药方多是丛太医想的,他为娘娘诊治多时,对娘娘的情况比我要了解的多。」 「自然是都要谢,尤其是谢谢翁大夫你,本宫听闻你一直想在桐城内开一间医馆,已经派人在城里盘下了一间药铺,这两天在改建,从今以后这医馆的主人就是翁大夫你。」沈香茉说罢,瑞珠把一个小匣子送了上来,打开来里面是铺子的契约和一百两银子。 瓮大夫连连说不能收,「这使不得。」 「与其给翁大夫诊金,不如圆了翁大夫你所想的,医馆开了也是卫桐城这儿的百姓谋福利,素问翁大夫宅心仁厚,这医馆,你一定要收下。」沈香茉看了丛牧一眼,「丛太医,你与翁大夫是同行,你送他出去,好好聊聊。」 「是。」丛大夫送了翁大夫出去,出了府衙之后翁大夫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看着丛牧: 「丛老弟,这事儿我也没出多大的力,太子妃如此大一份礼,我这,哪儿好意思收啊。」就是开了几张药方,也不是什么稀世罕见的药。 「既然是太子妃让你收了你就拿着,我问你,当初替娘娘把脉的时候你觉得如何。」丛牧一面送着他一面问。 「说实话娘娘的脉象没多大的问题,就是有些旧积,但这些和失聪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既然你清楚,这些东西您就更该拿了。」丛牧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治好了太子妃,就算太子妃不赏,太子也会赏,说不定往后宫中还会追赏,你医术了得,又仁心仁义,医馆的事你一定能够打理好的。」 第三十一章 翁大夫被他推着走快了两步,脸上有疑,「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这要是没多大问题,那也不是我的功劳啊。」非要说,那得是打雷打的好哇。 「听不懂也罢了,你啊就好好打理你的医馆。」丛牧把他推上马车,笑着目送马车离开,回头真要回府衙,杨开洛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儿,丛牧神情一怔,继而笑道,「杨大人。」 「太子妃能说话了?」杨开洛刚刚听到他们说了才知道太子妃的病好了,有些不敢相信。 「是啊杨大人,娘娘的病好了,刚刚翁大夫就是来诊脉的。」台乐冬技。 杨开洛看了一眼那边已经远去的马车,「这瓮大夫的医术可真是了得,多少大夫束手无策的事,竟然让他治好了。」 「是啊,瓮大夫的医术的确是了得,本官也是自愧不如。」丛牧笑着走进了衙门内,两个人又就着这事儿聊了一会儿。 傍晚季熠辰回来了,沈香茉和他把白天瓮大夫过来的事说了一遍,「回宫后母后问起来,是不是也这么说。」 「母后那儿可以先说,至于其他人,先看看他们的反应如何。」太子妃是一个能说会听的正常人了,这件事第一个要告诉的就是父皇和母后,其余的,不必急着回去就说。 「河渠的事何时结束?」 「等雨水过去我们就启程回宜都。」季熠辰拉着她的手在手心里握了握,「你若是没准备好,我们先不说也没事。」 沈香茉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意,轻摇了摇头,怎么会呢,她已经准备好了。 五月初的时候桐城这儿的雨季过去,迎来了初夏。 只有一处的河渠出现了轻微的漏水现象,其余的在经历接连两个多月的雨水中都没有发生断裂坍塌的现象,这么多年来,桐城三郡那些受水涝灾害严重的村落,终于能安安稳稳的作物,等待秋天的收成,再也不用担心夜半起来时候大水冲垮了房子,也不用担心作物受损,吃不饱会饿死。 到此时算起来他们在这儿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巡抚府那儿偷过来的账本还回去后手抄的一份季熠辰交给了杨开洛保管,五月十三这日,府衙门口收拾妥当,卫临带着他的军队,启程护送太子和太子妃回宜都。 回宜都的速度要比来时的快,入夜后都是留宿在了镇上,来时的那群黑衣人并没有再出现。 秦大将军身边的卫临是个十分尽忠职守之人,即便是留宿在了驿站小镇上,他的人都是团团围住客栈,五步一哨的安排了人,远处一有动静客栈这边就会知道。 也许就是他这样的严密保护,季熠辰他们一路回宜都,一个月的时间,什么意外状况都没有过。 六月中时,他们回到了宜都。 好像五月从桐城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天气,一个月后到了宜都,这儿的夏也才刚刚到来,马车进城之后一直送到了宫门口,进了宫门口秦将军留下大部分的士兵在外面,只带了四个人跟随着太子进去,过了二宫门经过长回廊后,沈香茉她们在共门口那儿看到在此等候迎接的秦良娣她们。 瞧见太子殿下终于回来了,简直就是失而复得的万分欣喜,她们这些人都还没侍奉过太子呢,要真出了什么事可不得开始守寡,年纪轻轻的,还都是大姑娘。 其中茗申院和茗品院那些奉仪更是激动,她们对太子的感情可比后来进宫的这些妃子要深的多,唯独是秦良娣的视线,黏在了马车边上尽忠守着的一个人身上,再也挪不开去。 她的视线太过于专注,卫临转头看她,神情冷凛着没有一丝表情,秦卿卿嘴角微抖,仓惶的撇过来脸去,泛着酸的鼻子,连带着眼眶都跟着红起来了,别人看着,还以为她是在喜极而泣太子安全回来。 无人发现秦良娣的异样,和她一样低头眼红的好几个,还有哭着的呢,蒋怀柔直接是冲到了季熠辰面前。要不是退的及时,她直接就抱住他了。 「表哥,你终于回来了。呜呜。」蒋怀柔神情很激动。眼泪挂在眼眶中,她是真的高兴啊,从知道表哥出事开始到后来得知他安全到了桐城,情绪的起伏就犹如是跌入悬架绝境后又爬上来,太惊心动魄了。 季熠辰眉头一皱,蒋怀柔也没发现他的异样,就是深情的看着他,还等着他给予回应呢,这边皇上那儿派来的宫人已经等候多时,季熠辰朝着沈香茉点了点头,直接去了乾清宫。 蒋怀柔她们的视线直接跟着季熠辰离开的方向好久,沈香茉看在眼里。直接朝着东宫的方向走去,等众人意识过来,她已经走出有几步远了。 秦良娣是第一个跟上去的,她虽情绪低落也清楚自己如今的身份,后面蒋怀柔她们匆匆跟上。一大群人朝着东宫走去,到了宫门口时遇到了在外迎接的崔妈妈她们,这些人都是沈香茉身边伺候的。看到沈香茉比看到太子来得激动,忙迎进了屋子,让秦良娣她们先回自己院子。 崔妈妈喜极而泣的看着沈香茉,「小姐,可真是担心死我了,您和太子失踪的消息传回来之后,沈家那儿老太爷都跟着病下了,夫人进宫好几回,如今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 「回宫的消息沈家那儿应该也知道,再派人去侯府告知一下祖父。」沈香茉吩咐崔妈妈安排人去镇国侯府,这儿彩蝶和彩衣进来禀报这大半年来太子宫中的事,即便是太子和太子妃都不在,东宫依旧是很热闹,三天就能有一出戏,彩蝶和彩衣两个人还说不完。 等彩蝶和彩衣出去之后崔妈妈才发现奇怪的地方,小姐怎么对她们都直接开口说话了,「小姐,您这是要让她们知道?」 「在桐城的时候殿下为我寻了一个大夫,医术了得,喝了两个月的药,我的病就好了。」沈香茉如此解释,崔妈妈一听就明白了,心里全是为小姐高兴的,小姐愿意在太子殿下面前开口说话,那就不用再瞒着殿下了。 「别的事回来再说,前去景仁宫请安。」 沈香茉没有休息多久,备好东西后即刻前往景仁宫请安。 此时的景仁宫内,得知太子妃带着东宫的妃子先回了东宫,太子去了乾清宫,皇后娘娘也没有等多久,命人备下新茶,过了一会儿宫人就带着沈香茉进来了。 「儿臣给母后请安。」 沈香茉第一句出口皇后就愣住了,本来她是要说太子妃几句的,可这些话在听到太子妃开口说话后直接被打乱了,皇后略有诧异,「你能说话了?」 「在桐城的时候有幸遇到了一个医术精湛的大夫,他为儿臣开了几个药方,本来儿臣和殿下都没有抱很大的希望,服用了两个月之后奇迹却发生了,儿臣不仅听得见,还能开口说话。」沈香茉笑着说道,皇后眼神一闪,还真是不习惯听太子妃说话,到现在都还有些难以置信,聋哑的儿媳妇真的好了? 「那这大夫应该重重有赏。」皇后心底里略显些异样,「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派人回报。」 第三十二章 「殿下说派人送了书信过来告知父皇和母后,母后是不是还未收到书信。」沈香茉怔了怔,书信是早就派人送了的,怎么可能还没到宜都。 「这不是重要的事。」皇后摆摆手,不甚在意一封信的事,问及他们落崖,语气有些沉,「太子的眼疾是不是又犯了。」 「殿下的眼疾并没有什么大碍,有丛太医在,很快就已经恢复。」沈香茉隐了在陈家村中太子失明了这么长一段日子,而是挑了贺大人找到她们开始说起。 皇后听着眉头直皱,「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没出什么事实乃大幸,你也是,当时如此危险的情况,你就不该让太子与你上一辆马车,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这后果会有多严重。」 「当时情况危急,儿臣在马车内也是六神无主,若是知道太子上来,儿臣宁愿自己出事也不会愿意殿下上来的。」沈香茉顺着皇后的话走,末了,又诚心诚意的添了一句,「让母后担心实在是儿臣之过,这段日子也劳烦了母后帮忙打理东宫的事。」 听她这么说皇后的脸色才略有缓和,她看着沈香茉,又觉得哪儿不太对,半响才意识过来哪里不对,以前说话都得站着个翻译的,说一句话得等上一会儿她才能知道,而自己听她一句话还得经由宫女传递,繁琐的很。 如今这些事儿都给省了。 这失聪失语的症状没了,太子妃不会再让人说什么不是,皇后应该高兴才是。可她看着沈香茉的小腹,就是高兴不起来,人是好了,去了大半年,肚子怎么还是没动静。 「晋王府内的晋王妃在今年年初生下了一女,如今已经差不多有三个月大,你既然回来了就备着东西送过去。」 「是。」 「还有,东宫内侍寝的都要记碟,也该有些规矩,太子怎么想的,你这做太子妃的有时候要劝的还是得劝,其中利害,你理当通透的很。」 沈香茉闪了闪神,「是。」 「行了,早点回去吧。」皇后摆手让她离开,这儿身侧的方嬷嬷扶着她进内屋,皇后走了两步叹气,「这回可一定得有好消息才行。」 「娘娘放心,殿下不会令您失望的。」方嬷嬷扶着她坐下,也为太子妃高兴,「太子和太子妃的关系越来越好,太子妃如今又是没有什么病痛了,定是能很快有好消息。」台乐边弟。 「得让辰儿去秦良娣和任良媛那里,若是她们有了身孕,现如今也是能解了一大困境。」皇后哪里还要顾及儿子儿媳妇到底有多少儿女私情在里面,纵观朝堂,她是要为儿子的以后做打算,若是真的不能生,就更不能拦着秦良娣她们赶紧生下皇孙。 「你派人去乾清宫,等到太子出来,请她先过来本宫这儿。」皇后靠在了太妃椅上休息,方嬷嬷招手走进来两个小宫女,一个摇扇,一个替皇后捶腿,退身出去后方嬷嬷即刻派了人去往乾清宫。 这儿的沈香茉没有回东宫,而是去了太后娘娘所在的寿和宫内请安。 自从新皇登基,太后就把宫中所有的事都交给了皇后,专心礼佛,不过问朝堂的事。 沈香茉进去请安的时候,皇后正在佛堂里,老宫人带着她到佛堂门口,由人进去禀报,过了一会儿才有人把沈香茉请进去,散着檀木香气的佛堂内,皇太后坐在那儿,前面的小案桌上摆着的是木鱼和经书,还有一个小香炉,其中插着一炷香,已经燃了一大半。 「年纪大的人不爱睡了,若是一直想睡,像太皇太后那样,也不会剩下多少日子。」太后笑看着沈香茉,请她坐下,一手还搁在经书上,「孩子,你们可算回来了。」 「让太后娘娘挂心了。」沈香茉说罢,太后的反应慢一些,而后神情里才露出一抹高兴。 「孩子,你好了啊。」 「是啊太后娘娘,孙儿如今都好了。」 太后连说了三个好,倒是对沈香茉能开口说话了这件事十分的高兴,「听闻你们遭到黑衣人的袭击,心里头也惦念着,过山峻岭的,入夜多危险,你们胆子也大,这么多的人马其中还有幼小,太鲁莽了。」 「太后娘娘教诲的是。」沈香茉虚心接受了,唯一遗憾的是没有抓到一个黑衣人,在得知太子和太子妃的马车掉下去后这些人就消失了,贺大人他们根本没找到踪影。 「说什么教诲,就是年纪大了,见不得这些生死,哀家这把老骨头,去了也就去了,你们啊,还年轻。」太后这一辈子经历的事情很多,丧子,谋反,先帝被陈王爷生生逼死,太皇太后病榻在床,如今的她专心礼佛。 沈香茉今日前来还有别的事,「太后娘娘,您可否知道先帝在世时,曾是培养过不少暗卫,您可知道现如今,还有谁指使的动这些人的。」 太后略显浑浊的眼神一亮,「你问这些做什么。」 「殿下派人去查,发现这些人并不知行刺后就全部消失,他们很有可能是混入了百姓生活中去,着实难寻,而且这些人中的一部分,身手像极了先帝暗卫。」沈香茉按着记忆力想的,把这些黑衣人的情况描述了一下。 太后听了半响,摇了摇头,「先帝在时,这一向是由他亲自指挥,若是不能指挥也是有虎符可以调动。」 「这样的虎符有几个?」 「傻丫头,这虎符自然只有一个。」太后笑了,「这东西先帝是极少有可能交给别人,一直是拿在自己手上的,哀家也只见过一回罢了。」 「那如今这虎符可还在。」那是一群训练有素的黑衣人,目的明确,绝不拖泥带水,绝不可能是普普通通的侍卫。 「不在了。」太后叹息,「宫乱的时候乾清宫内乱成那样,陈王爷一直在找,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找到了,如今陈王爷已经伏法,还有人能调动这些人的话,虎符必定是在别人手上。」 沈香茉想了想,「那您,可还记得那虎符的样子。」 沈香茉从太后那儿的来了一张十分简单的虎符样子,天色将暗时太子回来了,她把这图拿给了他看,「你可认得?」 「看着眼熟。」季熠辰没有印象在哪儿看到过类似的东西,忖思片刻终于想起来,「兵符的样子和这个差不多,但又有些不一样,我查到的,能确定那些黑衣人中有暗卫。」 「没有虎符如今没法召见他们。」他们当务之急首先要考虑的就是那群黑衣人的来历,是谁指挥,唯有如此才能彻底断了这危急。 「臣妾听太后娘娘说,这些暗卫都是训练有素,但是虎符最多只能调动一百个人,除非有先帝的口谕和旨意,这说来,他们能用的最多只有一百个人,当初在山上攻击我们的也就百来号人,臣妾以为,可以再引蛇出洞。」沈香茉心生一计,说了一半就遭到了季熠辰的反对。 他皱着眉头搂住她,「这才冒险了,我不愿意把你置身在那样的危险里。」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她再出什么事。 第三十三章 「我们如今不就置身在危险里,你也是,我也是,太子妃病好了的消息很快会传出去,到时候三叔知道了,难保会做点什么,说什么我们也得主动一回。」沈香茉又把刚刚的计划说了一遍,「去千佛寺有好几条路,其中有两条十分适合埋伏,他们要么不选,要选了,必定是这两条之一。」 夫妻俩说到了很晚,理所当然,季熠辰留宿在了沈香茉这边,屋外已经掌灯。侧殿那边蒋怀柔梳妆打扮了一番,还喷了香露,靠坐在床上摆了个撩人的姿势。单薄的衣衫贴身穿着。的确是有若隐若现的勾人感。 外屋一个宫女匆匆进来,蒋怀柔即刻收了手,淡淡的看着她,「何事。」 「娘娘,太子妃那儿掌红灯了,太子殿下今夜留在太子妃那儿。」宫女低着头不敢看坐在那儿的蒋怀柔,很快的把正殿那儿的情况说了一遍。 蒋怀柔面色一僵,这不可能啊,姨母明明就派人来说过了,表哥今晚一定不会留在太子妃那儿,怎么现在又在太子妃的屋子里! 「去看看,熄灯了没有。」蒋怀柔拉起衣襟。神色不明的起身朝着窗户那儿走去,从她这边角度看过去,仅仅是能看到正殿,却看不到太子妃的屋子。 很快宫女就回来了,「娘娘。那里还没熄灯。」 蒋怀柔拳头紧握了几分,「来人啊,去景仁宫看看皇后娘娘可歇下了。」台央扑号。 「娘娘。如今这时辰皇后娘娘肯定是已经歇下了,再者殿下已经留在太子妃那儿,您有什么事啊,明天再说。」蒋怀柔身边,蒋二夫人特地送进宫来给蒋怀柔出主意的杨嬷嬷忙劝阻,这时去景仁宫不合适。 「为什么要等明天,姨母都已经和表哥说了,表哥也都答应了,为什么还会留在太子妃那儿,肯定是那个女人故意留下表哥,不让她来我这儿,我得赶紧告诉姨母才行。」蒋怀柔愣是把一切的错都怪罪在太子妃的头上,她自然也是得这么想了,总不能是太子的错。 「小祖宗,这万万使不得。」杨嬷嬷拉住她,苦口婆心劝道,「这么一来,殿下可是要对你心中生了间隙,往后再要和好可不容易。」 蒋怀柔不甘心,「那怎么办。」 「您想,如今殿下和太子妃刚刚回来,这么长的时间又经历过生死攸关的大事,殿下待太子妃的情分肯定是不一般,您且看看后头那些院子里会怎么办,咱们啊,以静制动,这头说什么也不能是您先出,否则别人又该拿您仗着皇后娘娘的权威恃宠而骄说事了。」 「表哥怎么会对她有情分,明明是她拖累了表哥缠着表哥的。」蒋怀柔不许杨嬷嬷说太子和太子妃有情分,半点都不许。 杨嬷嬷叹了一口气,以她之见,太子待太子妃不仅是有情分,这情分还不一般。只是看蒋怀柔这样,杨嬷嬷也只能是顺着她的话说,「是是是,没有情分。」 蒋怀柔又看了那边主殿一眼,最后只得回到床上歇下。 这边沈香茉的寝宫内,夫妻俩是还没歇下,不过也差不多了,第一天回来,上午还在赶路,两个人上了床之后还在商量,慢慢的,沈香茉趴在他身上睡着了。 一头瀑布的黑发披散在她肩膀上,有一半垂在了他的身上,她侧脸靠在自己的胸膛上,眯着眼,神情恬淡。 前一秒的时候自己说话她还在嗯嗯着,几声过后她就没动静了,双手还攀着自己,睡相呆呆傻傻的。 季熠辰欣赏着她这样的睡姿,觉得赏心悦目,半响等她睡熟了才扶着她让她躺下,拉开帘子吹熄了灯,把她搂在怀里正要睡时,沈香茉醒了,黑暗中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正好对上他的漆黑的眸子,喃喃了声,「你怎么在这儿啊。」 季熠辰还没入睡,听到她这么问,笑了,「我不在这儿我该去哪里。」 沈香茉睡的迷迷糊糊的,抬手在他脸上摸了摸,「不对啊,母后不是让你去秦良娣她们那里,你不去,母后该生气了。」 季熠辰脸色一暗,拉住了她的手,沈香茉不肯停,还在那儿摸摸索索,似乎是不太信他在这儿,又似做梦做糊涂了,自己都有些分不清楚到底是做梦还是醒着。 「母后跟你说了什么。」 「不告诉你,你要知道做什么。」沈香茉不乐意被他拉着,扭了扭身子,手朝着他身上胡乱的拨了一下,季熠辰却拉着朝被子底下探去,哄道, 「快说,母后都跟你说了什么。」 手里一股烫人的炙热,沈香茉张了张眼看着他,睡眼惺忪,有些迷糊。 被子底下的手还轻轻捏了捏,季熠辰抽了一口气,沈香茉笑了,「母后让我劝着你,去秦良娣那里过夜,还有去任良媛那儿,还有你那个表妹那里。」 说着说着,沈香茉眯上眼,好似沉浸在自己梦里面,神情委屈,「你那表妹还险些害死我,心肠可真够歹毒的。」 季熠辰现在哪里有空再听她讲母后和她说了什么,她纤软的手太不老实,握着就握着罢了,还能无师自通,沈香茉却像是发现了好玩的,朦朦胧胧睁开眼,看到他神情不对了,被子底下的手更顽劣了起来。 下一刻,她被他压倒在了身下。 「母后说的话,你听听过就好了,就说劝不住我。」季熠辰福低身子靠在她耳边轻轻道,「我们现在不说这些。」 「我要睡了。」沈香茉忽然松开了手,反过来推他,任性着神情,眯上眼就要睡觉。 季熠辰哪里肯就这么放过她,「等会儿再睡。」睡衣解开了。 肩膀上一凉,沈香茉睁大眼睛,季熠辰早已经控制全局,低头截获她的嘴唇,要把她从睡梦中亲醒过来。 第二天一早沈香茉去景仁宫请安过后接见了蒋良娣她们,经过昨晚杨嬷嬷的劝阻,蒋怀柔暂且的沉住气了,她本来一大早就要去景仁宫告状的,但她要沉住气,先看看别人的反应。 只是蒋怀柔还没来得及失望,另外的一件事把这些人都给震惊到了,太子妃能说话了! 沈香茉看着她们脸上的神情,笑着让瑞珠把从桐城那儿带来的东西分送给她们,「这是在桐城的时候别人献礼送给殿下的,你们挑着喜欢的选一样。」 秦卿卿这儿是第一个选的,她挑了一样,抬头看着太子妃,说出了众人的心声,「娘娘,您能说话了?」 「也是运气好,殿下在桐城那儿找到一个名医,呆的那段日子里在那大夫的帮助下才慢慢好起来。」沈香茉点点头,任良媛她们听着神色各异,殿下本来对太子妃就够好了,这么久以来就没去过她们院子里,如今太子妃的病好了,她们姿色和才能都比不上,哪里还能讨得太子的欢心。 秦卿卿显得挺高兴的,「恭喜娘娘。」 秦卿卿这么一开口,其余的人也都跟着说了贺喜,唯独是蒋怀柔,抿着嘴只动了动,声音并没有出口。 让蒋怀柔失望的是,接下来的时间里没有人提起任何关于侍寝的事,甚至连秦良娣都没有问及关于太子的只言片语,只是温和的坐在那儿。 第三十四章 蒋怀柔有些沉不住气了,等到沈香茉提到五日后要去千佛寺祈福时候,忽然插话道,「娘娘,到时候殿下可会陪同前往。」 「殿下日理万机,自然是没空陪同前往。」沈香茉看着她,「菏泽院那儿如今已经收拾妥当,蒋良娣何时搬回去?」 蒋怀柔脸色一僵,「还要搬回去?我不是住在侧殿了为什么还要搬回去。」 沈香茉神情微沉了下来,「当初是事出有因才让你暂时住在侧殿,怎么,你是想一直留在侧殿了?」 良娣住侧殿本来就不合规矩,当时她吓得不轻,又赶着要去桐城才没管这件事,如今她回来了就得把这事儿好好的理清楚,「菏泽院那儿上下已经都清理干净,不会有任何地方再出现老鼠。」 「万一有呢,之前娘娘您也说没有,还不是闹了这么大的事。」蒋良娣怎么都不愿意再搬回去了,那菏泽院就是个噩梦,她心理阴影太大了,决不能回去。 「万一还有,那就是有人刻意对蒋良娣下手,那你住在菏泽院和住在侧殿没有区别,要动手的,住哪里都没用。」沈香茉缓缓的说道,蒋怀柔脸色一白,正要反驳,沈香茉又淡淡的说了一句,「关于海芋的事,本宫还没追究,宫中素来是禁这些毒物,菏泽院里之前更没有这些,本宫想知道,蒋良娣住进去大半年的时间,那海芋就长了这么大,究竟是谁种下的呢。」 说起海芋,蒋怀柔便不怕了,「娘娘,这事儿皇后娘娘那儿已经处置了。」 「哦?」沈香茉眉宇一动,转头看秦良娣,「怎么处置的。」 秦良娣柔柔道,「宫中鸟雀众多,兴许是那些误食了海芋的种子,飞到此处后落脚过洒下的。」 皇后这解释,直接把错儿都推给了鸟雀,总不至于找一群鸟雀过来问罪吧,太子和沈香茉去了桐城之后,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如今沈香茉回来要再过问,蒋怀柔自然是一副不怕的样子,洋芋已经拔了,解释也已经给了,这件事皇后娘娘那儿给了解释,太子妃再继续追问,岂不是不给皇后脸面。 蒋怀柔神情里略显得意,可这得意并没有维持多久,沈香茉下一句话,直接把她脸上这得意的神情给击垮了。 「瑞珠,去通知崔妈妈,派人替蒋良娣把东西收拾好,抬去菏泽院。」 瑞珠直接出去寻崔妈妈了,屋子里的众人面面相觑,什么时候开始太子妃的态度变的这么强硬,难道真的是要把蒋良娣的东西从侧殿里收拾出去。 她们还沉浸在太子妃病好了能说话能听见的惊讶中。又听见太子妃要蒋良娣从侧殿里搬回菏泽院,这边的蒋怀柔是彻底的坐不住了,她这会儿哪里还管这么多的规矩。霍的站了起来瞪着沈香茉。「你敢,那可是皇后让我住在侧殿里的,皇后娘娘说的话难道你也不听了么。」 「母后是后宫之主,她的话自然要听,不过这东宫之中,这点小事本宫还是自己能做主的。」沈香茉话说过半,神色忽然凌厉了几分,「蒋良娣,你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谁教你可以这么和本宫说话的。」 蒋怀柔一愣,以前就听她打手语,什么情绪都不会写在脸上。素来是笑眯眯的,可如今会开口说话了,整个人的气场都跟着变了,看起来还是温温柔柔的太子妃,板下脸孔呵斥的时候无形中有一股威慑。台央在扛。 「那就请娘娘和皇后娘娘去禀明。到时候怪罪下来,可不是臣妾没有提醒娘娘。」蒋怀柔从中挤出几个字来,看沈香茉的眼神里充斥着妒意。 凭什么。现在能说话了就能这样呵斥自己。 「这点小事还劳烦不到皇后娘娘。」沈香茉起身朝着屋外走去,过去一些就是侧殿,崔妈妈已经带人进去收拾东西了,门口的杨嬷嬷几个人怎么拦都拦不住。 蒋怀柔紧接着跟出来了,看到沈香茉真的派人收拾侧殿,要让她搬去菏泽院,一跺脚,竟然跑出东宫,朝着景仁宫那儿找皇后娘娘告状去了。 雪盏见此请示,「娘娘,要不要派人把蒋良娣带回来。」 「不必了,你带两个人去菏泽院看看,还有哪里没有收拾妥当的全部都打理好。」沈香茉就是要让她去景仁宫告状,东宫这儿做主的是她,还从来没有一个良娣就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她真当这儿是自家后院了。 秦良娣她们都受惊不小,太子妃回来之后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啊,能开口说话后气势高涨了不止一倍,就安静笑起来的时候才像以前的娘娘,刚刚那一幕她们之前是从不曾看到过的。 也难怪她们会这么想,从来都是需要别人传话的,难免不能尽善的表达沈香茉的意思,她装聋作哑,凡事都装作没听见,以前管的事情也少,太子妃软糯好说话的形象早就深入人心,所以如今沈香茉一强硬她们就都吓到了。 崔妈妈她们都知道,小姐就是说一不二的性子,脾气比谁都拧,心里头的主意大着呢。 不一会儿景仁宫那儿就派人过来了,要请太子妃过去,不用猜就知道是为了兴师问罪。 沈香茉让崔妈妈和雪盏她们继续收拾侧殿和菏泽院,吩咐秦良娣,「本宫不在,从侧殿中搬出来的东西,秦妹妹你帮忙看着些。」 秦卿卿忙点头,沈香茉让其余的人散了,回了屋子后换过一身衣服,带人出了东宫。 秦卿卿她们看着太子妃远去,后头的宋招训,「这一点都不像我认识的娘娘。」 「我倒是听说了,沈家的姑娘个个脾气都很大的,那沈家大姑娘,嫁去了卫家做了夫人,性子十分的霸道,连卫夫人这个做婆婆的都说不得她,我想娘娘以前是病着,没法说,如今能说了,这还会忍着不成?」后头宋承徽分析的头头是道。 胆子比较小的陈昭训听了不免有些担心,「我觉得娘娘人很好啊,即便是没有服侍过太子,她都没有亏待过任何一个人,你看茗品院里的那些奉仪,都过的那么舒坦,我还没入宫的时候听人说,宫中不受恩宠的话日子很不好过的。」她入了宫之后却没感觉到日子不好过,东宫之内她们都没被太子临幸呢,太子都对她们毫不过问,还是太子妃对她们好。 「你真蠢,那是她在收拢人心,等你以后信了她,看她不好好对付你!」宋承徽扭头瞪了她一眼,陈昭训身子一缩,往秦卿卿身后跺了跺。 「不管怎么说,景仁宫里都是一场好戏,看不到,可惜了。」任良媛扭了扭身子,笑意里一分妖媚,转身朝着自己院子回去,众人面面相觑一阵,跟着也散了。 而此时的景仁宫,沈香茉到了之后,才刚开始硝烟。 刚进门就听见了屋子里传来蒋怀柔委屈的哭声,真不知道她把状告了几回了,蒋怀柔进去时,皇后的脸色十分的不好看。 一看到沈香茉来了,皇后沉着脸呵斥,「怎么,如今本宫的话都没人听了是不是,本宫让怀柔住在侧殿里,你如今要差人把东西强搬出去。」 第三十五章 「姨母,她还说您是后宫之主,但东宫的那些事是由她做主的,这点小事根本不用过问姨母您的意思,姨母您看,她根本不把您放在眼里。」蒋怀柔哭着,说话倒是一点都不打顿,十分的利索,断章取义,添油加醋的本领不小,有罪的帽子使劲往沈香茉头上扣。 皇后沉着脸看着沈香茉,「看来本宫真的是管不住你们了。」 「母后是要偏听蒋良娣的话,那儿臣也无话可说。」沈香茉行礼之后站在那儿,脸上的神情坦然的很,「儿臣自认说过的那些话都不失公允,问心无愧。」 「姨母您看,她还这么说。」蒋怀柔哭倒在那儿,梨花带雨的,煞是可怜。 皇后气笑了,「好,好,你倒是说说看你怎么问心无愧!」 「当初菏泽院出事,蒋良娣口口声声说有人要害她,这祸患缘由何处?这海芋又是在哪儿出现的,最后是连半点别人害她的线索都没有,不过蒋良娣倒是顺理成章的搬去了侧殿,如今菏泽院那儿什么都安置好了,几乎算是大修缮了一遍,蒋良娣却不愿意搬回去,一定要住在侧殿中,母后,此事她做的可对?」沈香茉语气很淡,就是在叙述几件事情罢了,她也不是故意要为难蒋良娣,更没兴趣没工夫去故意刁难,规矩就是规矩,她住在侧殿了,往后别的人还怎么管束。 「那是本宫答应让她住在侧殿的,你有何异议。」皇后瞥了她一眼,语气森冷。 「儿臣不敢,可母后您也说过,东宫之中侍寝要平衡,这住所自然也要平衡,秦家人时常入宫拜见秦良娣,还有任家,宋家,侧殿那儿是必经之路,蒋良娣住在那儿,让他们作何感想。宫中规矩如此,母后若是舍不得的蒋怀柔担惊受怕,不如在东宫之外在另外安排一宫让她住,儿臣绝无异议。」 「胡闹,她是太子良娣,怎么能在东宫之外安排住处。」皇后一拍桌子,却反驳不出太子妃说的这番话,因为就在昨日,她把这番话和他们都说过一遍,侍寝一事,事关重大,秦家任家都看着呢。 「既然如此,蒋良娣要住在东宫,就要守规矩,即便不是东宫,宫中对妃子住处尚有严格的安排,为一人破例,宫中难免有流言蜚语,儿臣此次回宫已经听到了不少关于蒋良娣的事情,底下都传着她仗母后的势横行霸道,长此以往下去,母后这儿的名声可都要受损了。」 皇后过去不甚中意这个儿媳妇,因为她失聪失语,配不上自己儿子,如今皇后更不满意这个儿媳妇,不能生,如今还一张嘴这么能说。 「她做了什么事是横行霸道,本宫可从未听说。」 蒋怀柔点点头,看沈香茉的眼神里透着一抹恨意,继而委屈的看着皇后,这些都是太子妃冤枉她的。 「罗嫔有了身孕,御膳房里另外多添了吃食,罗嫔怀有身孕需要补,蒋良娣连着两回抢了罗嫔的血燕;李淑妃娘娘爱吃佛跳墙,御膳房里炖煮了半日,蒋良娣一句身子不适,让人半道把李淑妃的佛跳墙给劫回了自己那里,更别说份位比较低的几位美人了,还有东宫之中秦良娣她们。」 皇后听着,脸色越来越不对,罗嫔是罗家族中送进宫来的妃子,罗家是皇后的母族太子的外祖家,罗嫔有身孕的时候皇后不知道多高兴,外甥女竟然连罗嫔的东西都要抢? 皇后的脸色一阵青,「这些事本宫怎么会不知道。」 「这些都瞒着没让母后知道,真要有人去了蒋良娣那儿要说法,说不定就跟现在一样。先被她告了一状,今日早晨请安时她还出言不逊,母后。蒋良娣儿臣教不好也没法教。她不肯搬出侧殿,也不肯守规矩,儿臣自然要出手惩戒,若是母后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护着她,儿臣往后是真不敢再对她的事有任何的说法,也不敢让她留在东宫里了。」 沈香茉说罢,蒋怀柔抬头看姨母的反应,神情里一抹紧张,忙否认,「姨母,我没做过那些事,我要是做过那些事您怎么可能不知道。太子妃她冤枉她,她一直都不喜欢我,她还不想让我留在东宫里,姨母您要为我做主啊。」 皇后看了她一眼,蒋怀柔撑着可怜。哭的更凶了。 皇后给方嬷嬷使了个眼色,后者出去差人打听事情去了,皇后看着沈香茉。「你当如何。」 「儿臣就一个说法,蒋良娣要么把规矩学好了,不再仗着因为母后是她的姨母而做一些不守规矩的事情来;如若不然,东宫之中是留不得这样的人了。」 皇后气笑了,「怎么,你还想把她贬出宫不成。」 沈香茉微低了下头,「儿臣不敢,母后可以让她在东宫之外独住一宫,侧殿那儿非收拾出来不可,母后您也说过,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不要住在东宫,不要碍眼,她自己独住一宫,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沈香茉没空去管她,到时候她再抢了谁的东西,引起公愤,沈香茉也不会替她做这个主,皇后娘娘的亲外甥女么,那就让皇后自己来管好了。 蒋怀柔自然是不答应,她看着皇后,「姨母,我不要住回菏泽院去,那儿还闹过鼠患,她就是歹毒心肠不想让我好过,我就住在侧殿好不好。」 此时方嬷嬷回来了,蒋怀柔说话的神色一顿,闪过一抹恐慌,她朝着方嬷嬷看去,眼底迸射出一抹警告之意,可方嬷嬷怎么会理会她,她只关心皇后娘娘的声誉,对这个只会哭和告状的蒋良娣早就不喜了。 方嬷嬷走过来靠在皇后耳边说了好久,蒋怀柔的脸色慢慢苍白下来,她不知道先在该看谁,双手还抓着皇后的衣袖,不可能的,姨母不可能不帮她,她这么疼她。 皇后的脸色一变再变,沈香茉的神情越发的从容,她来这儿不是无理取闹,有凭有据规矩当头,母后若还是要护,那她也无话可说,东宫那儿犯了错,该罚的罚,该关的关,她不会看在幕后的颜面上饶过她。 半响,方嬷嬷站了起来,皇后似乎还在震惊当中,久久不能缓过神来。 蒋怀柔越发的紧张,可怜兮兮的喊了一声姨母,皇后转头看她,眼底里的神情不明意味,最后皇后看向了沈香茉,冷凌着语气,「你回去吧,菏泽院那儿收拾妥当,别再出什么事了。」 「儿臣告退。」目的达到了,沈香茉没想多留,即刻离开了景仁宫。 而这边屋子内,好像是陷入了死寂,蒋怀柔小心翼翼的等着,刚刚姨母的话她也听见了,这是要她搬出侧殿啊,可是她现在不知怎么的,不敢求,因为姨母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 半响,屋子里传来了皇后的叹息声,「怀柔啊,你是不是不适合留在宫中。」 皇后这句话一说完,蒋怀柔不是刚刚委屈着哭,她是真的害怕的哭了,她跪到了皇后面前拉住了她的手痛哭,「姨母,我知道错了,我不应该那样,我不应该不听您的话,姨母我知道错了,我只是想留在表哥身边,我不想出宫,我已经是表哥的妃子,我不要出宫去。」 第三十六章 「可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事。」皇后的神情比她还要来的悲痛,她是失望啊,她把这个外甥女当女儿一样的看待,如今在这宫中,这个外甥女却成了她的一个笑话,御膳房里屡次抢别人的吃食,还对太后娘娘不敬,李淑妃那儿好歹是长辈,可她却和以前在睿王府里的一个样对人家,宫中再多的规矩都没有教好她。 别人说的没有错,她就是恃宠而骄,仗着她会给她做主,在宫中横行霸道。 「不是的姨母,我没有,我没有。」蒋怀柔这次是真的怕了,姨母都不要她了,表哥肯定会同意姨母的话,她不要出宫,她要留在表哥身边,「姨母我错了,我不想离开表哥,离开了他我会死的。」 听着她这般痛苦,皇后心里又是一阵的心疼,小的时候也是搂在怀里疼爱过的孩子,当初还想让她当自己的儿媳妇,皇后拿她当亲生女儿看待,如何能不心疼她现在这幅样子,「你真的知道错了?」 「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好好听您的话,听表哥的。」蒋怀柔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方嬷嬷这儿递过来帕子她也不要,就是这么哭着。 「本宫在给你找两个教导宫规的嬷嬷,你好好学,什么时候学好了,什么时候再来景仁宫和本宫请安,在这期间,你不许见蒋家人,也不许去找太子,好好留在院子里也不许出去找别人,往后,私底下你可以叫姨母,一旦还有别人,你都要与她们一样称呼,不得自恃。」皇后这么说,就是变相的要禁她的足了。台央丸亡。 「那,侧殿的事。」蒋怀柔心中还抱着一点点的希望,皇后脸色一沉,「侧殿的事休得再提,好好住在菏泽院,这宫中的规矩,你得全部记牢。」 蒋怀柔心一沉,多少的不甘心涌出来,太子妃说了那么几句后姨母就转了口风,不再偏帮她了。 「你若还不知悔改,本宫只能让你母亲进宫来把你接回去。」皇后看出了她的想法,淡淡的补了一句,蒋怀柔身子一颤,心里头的那些想法瞬间被击散了,再也不敢随意的生出这样的念头。 蒋怀柔回去了,失魂落魄的,皇后看着她离开,长叹了一口气,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又像是在询问方嬷嬷的意思,「本宫是不是做错了,当初皇上和辰儿都反对的,本宫却一力保她入宫,还说她一定能够做好的,可如今……」 「娘娘,依太子殿下的性子,老奴斗胆进言,娘娘还是让表小姐回蒋家的好,在这宫中,她住的不习惯,娘娘您也得为她兜着圈子收拾这么多的事,到时皇上和太子那儿您还都落不着好。」方嬷嬷加紧着进言,送回去的好啊,送了这么一个大麻烦回去,往后就不会有人再在娘娘耳边嚼舌根了。 皇后脸上尽是倦容,不愿意再提这事,「再想想,扶本宫进去休息吧。」 蒋怀柔回到东宫时她的所有东西都已经被搬回了菏泽院,可她对菏泽院是真的有阴影,那时候鼠患给她带来的惊恐太大了,就算是已经过去了大半年她都还没办法缓过神来。在菏泽院门口踟蹰了好一会儿,迟迟不肯进去。 杨嬷嬷怎么劝都没有用,蒋怀柔此时是不会再跑去景仁宫找皇后做主了。可她心里还委屈着。姨母明明知道她怕这些,为什么不让她留在侧殿,她是皇后娘娘,太子妃就是要听她的,姨母也不疼她了。 「娘娘,咱们进去吧。」杨嬷嬷抿了抿嘴,「景仁宫里皇后娘娘派来的嬷嬷已经在了。」 「这么快?」蒋怀柔一怔,跨步上了一个台阶,一旁的茗申院那儿忽然扬声传来了娇俏,「这不是良娣娘娘么,怎么又回菏泽院来了,您不是在侧殿住的好好的。」台丸广号。 转头看去。十五奉仪紫衣就站在茗申院的门口,懒懒的靠在那儿洋洋得意着神情望着这边,蒋怀柔越是暴跳如雷,她就越高兴。 「贱人。」蒋怀柔啐了声,「不要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干了什么。那些老鼠不就是你放进来的。」 「蒋姐姐,话可不能乱说,没有证据凭空捏造。那是诬赖,谁不知道菏泽院里最多的就是鼠窝了,也不知道打理干净没有,啧啧,你这回住进来再被吓跑,我看是回不了侧殿了。」紫衣看着她那样就觉得解气,嘚瑟什么啊,皇后娘娘不理你了,不就混的比她们还要惨。 「谁是你姐姐,看我不撕烂你这张贱嘴。」蒋怀柔整个儿脾气就没好过,冲着她下令,「去,把十五奉仪给本宫带过来,本宫乃太子良娣,难不成还教导不了一个小小奉仪了,如此没规没距,还不快去!!!」 身旁的宫女看了一眼杨嬷嬷,一个都没动,低垂着头。 那边的紫衣直接看乐了,笑出了声,「架势还挺大的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如今还是多大的身份,从侧殿搬回来不好受吧,走那么高的地方再摔下来,我想也是不好受的,娘娘您啊得心放宽,做人大度一些。」 「你们连本宫的话都敢不听了!」蒋怀柔森冷着脸色,杨嬷嬷一把拉住了她,朝着十五奉仪那儿看了一眼,这茗申院里的奉仪都不是什么好惹的角,她一个劲的想激着小姐闹起来,就等着看好戏,决不能让小姐在这节骨眼上闹。 杨嬷嬷低声提醒,「娘娘,皇后娘娘那儿派了嬷嬷过来,您要是这时和十五奉仪起了冲突,皇后娘娘那儿可就更生气了。」 这一句话犹如是冷水灌顶,一下把蒋怀柔的怒意浇熄了,她狠狠的瞪了十五奉仪一眼,转身进了菏泽院,这边十五奉仪还有些不习惯她就这么走了,这斗鸡的性子,今天怎么就熄了呢。 十五奉仪进了院子,那儿站着其余的人,闵柔也在,十五娘笑的解气,「看吧,看她这样跑去告状,又没能把太子妃给掰倒,反而自己惹了一身腥,可真够解气的。」 当初这蒋良娣无缘无故的来她这儿,又是责骂她,又是侮辱她,还出手打她,这口气,怎么见她出丑她都觉得不够解气。 「娘娘如今病好了,自然不会再让着她什么。」闵柔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你啊这脾气,今天她是在景仁宫里受了挫,皇后娘娘待她这么好,等这个关过去了,你可别再撞上去,免得自己惹不痛快。」 「我哪有这么蠢,这次好不容易寻着机会才说的,对了闵姐姐,你为什么说娘娘病好了就不会让着她,娘娘的脾气我看一直都是温温和和。」 「嘁,说你傻你还不承认。」红芙哼了声,靠在树旁笑的不屑,「太子妃可从来都不是什么软角色,她只不过都忍着先,你看她不管做什么,太子殿下可有说过她半句不是的,以前在睿王府的时候她就颇有手段,你居然信她是温温和和的人。」 「娘娘有手段,紫衣说娘娘温和,这两者之间也不冲突。」看着她们两个又要吵起来,闵柔出来打圆场,「好了,你们自己说着有什么好吵的,东宫中的日子如此,我们的身份如此,难不成姐妹之间你们还要闹不愉快,让别人看笑话?」 第三十七章 紫衣哼了声,红芙则是撇过脸去,众人沉默了一会儿,心中各有想法。 她们会入宫,一是真的喜欢太子,二是过惯了被人伺候,不用担心饭碗也不用担心苦日子的生活。 出府有一大笔银子的补偿是没有错,可要再回到伺候男人,逢迎男人的生活中去,她们如何都不愿意。 好一会儿,其中的六娘开口,「当初海棠出事的时候我就觉得娘娘不简单,她是沈家的二小姐,没出事的时候听闻是沈家最聪慧的孩子,她只是失聪又不是变傻,还有十三的事情。」 「那你也不能否认,娘娘是真的待我们不错。」一直不怎么开口说话的五娘牡丹轻轻道,她算是这些人当中被季熠辰带来早的,「不论殿下来不来,娘娘从没亏待我们什么,闵柔说的没有错,这里是宫中,不是什么睿王府了。」 别人闹腾还有后台,她们闹腾,谁都帮不了她们。 气氛略显凝重了些,没人说话,十六娘红芙率先回了自己屋子,紧接着,一个一个的也都回屋去了,茗申院这儿散了,隔壁的菏泽院内,蒋怀柔在摔了一屋子的东西之后,心情也平复了,收拾了一下行头走出屋子,去了隔壁的厢房内,接受两个嬷嬷教导宫规。 而此时东宫的主屋内,沈香茉的脸色微凝,她手里捏着从沈家送过来的信,眼底闪着,半响才收拢回来,这是小弟之彦写给她的信,他说他病了,照镜子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他后背上有一块很小的胎记,他还问她,为什么最近三叔总喜欢带着他,去哪儿都喜欢带着他。 屋子里沉寂了好一会儿,沈香茉深吸了几口气都没法将心情平复下来,小弟身上有胎记的事她竟然一直都不知道,明明小的时候她陪着他洗过澡。 祖父身上是有太胎记的,那是从曾祖父那儿遗传下来,大伯和父亲都没有,三叔倒是遗传了祖父这胎记,大哥二哥大姐姐和她身上都没有这东西,为什么小弟身上会有? 沈香茉心中有个很可怕的念头在生出来,三叔和母亲在她八岁那年就被她发现苟合,小弟是在她十岁那年出生的,如今不过八岁,三叔离开沈家游历去的时候她十二岁,那时候小弟已经两岁了,这些年来三叔和母亲根本没有断过。 沈香茉脸色一白,她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往那个方向去想,小弟身上以前没有胎记的,怎么一下子就有了,还是,以前她根本没有发现。 季熠辰进来时看到了她气的哆嗦的神情,忙到她身旁,「怎么了。」 沈香茉看到他,像是有了主心骨,双手拉着他,语气有些颤抖,「熠辰,你说,要是一个人身上一开始没有胎记,忽然发现自己有了胎记,那是怎么一回事。」 「家里出了什么事了?」季熠辰想来想去,也唯有沈家的事才会让她这个样子,沈香茉深吸了好几口气,终于没有再颤抖。 「三叔应该已经知道了我已经能开口说话,他一向多疑,猜测我已经恢复记忆不过是时间的问题,我怀疑,之彦他,不是我爹的孩子。」沈香茉要把这件事说出口是多么的艰难,她其实早该想到,早该怀疑这件事,母亲在得知三叔回来后自己急着想见三叔是可以理解,为什么还非要带着之彦呢,还有那胎记,若是之彦说的是真的,那么就是有人刻意在遮掩,换言之,某些人怕是早就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有些事情不去想,那便不会意识到什么,和一旦深想就没办法停止,过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太多了,沈香茉都抓不完。 「也只是怀疑,是否真假,去查一查就知道了。」季熠辰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即便是真的,你先当做不知道。」 「为什么要当做不知道呢。」沈香茉轻轻道,「我若知道了,你说三叔和母亲会怎么办,我只是担心他们会伤害我爹,你说,给我爹安排个差事,在给他安排几个人护着,先支远了再说如何?」 「桐城哪儿如今河渠修缮完了,倒是需要一个有经验的,去把那儿的商路打通,再往南就要到南蛮了,岳父他经验丰富,相信和那些人也能打的了交道。」季熠辰算了算时间,「去个三五年应该没有问题,可以让贺大人关照一下他。」 沈香茉点点头,抬头望着他,眼神闪烁,「谢谢你。」 「傻瓜。」季熠辰摸了摸她的头,把她抱在怀里,「还说什么谢谢,这些事,两个人商量着都比一个人想来得好,千佛寺的事,我已经安排妥当了,到时过去,进山谷前,你先去一趟香烛铺。」 几天之后,沈香茉以去千佛寺祈福为由,出了宫带着一批人马去往千佛寺。 千佛寺在宜都城外,马车需要一个半时辰。沿途过去走官道,还要接连经过两个山谷。 因为那儿相当于是皇家寺庙,平日里前去烧香的都是要寻着大日子人才多。如沈香茉这天去的。清早出门,从城北出发,路上的人并不多。 沈香茉带的人并不算多,观天和观河两个人都跟来了,又有二十来个侍卫,不是大阵仗出宫的,别人也不会知道这就是太子妃的马车,沿途过去,前后三辆马车,并没有引起别人的过多注意。 快到第一个山谷前的时候,沈香茉下了马车前去这边镇上的香烛铺子,这若大的铺子里竟没几个客人。掌柜的看到她们进来的显得很热情,瑞珠代为买了很多东西让侍卫送出去,快要出去时,等铺子里的客人离开,里间那里的帘子忽然拉开了。瑞珠带着沈香茉进去,在这里间内,沈香茉看到了和自己一模一样装扮的秋裳。 「娘娘。您留在这儿,我代您上马车去千佛寺。」 这是季熠辰的办法,若是山谷那儿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不愿意沈香茉去冒这个险,尽管是去的人都能够保证能保护好人,他还是不放心。 秋裳她们跟在她身边很久,对她的动作姿态也熟悉的很,让她们打扮成她的样子上马车应该是能够蒙混过关,可她刚刚在进铺子的时候改主意了,「秋裳,你现在马上换了衣服,换上宫女服等会跟本宫出去。」 「娘娘,您应该留在这儿。」秋裳有些心急,「您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办。」 「刚刚到这个镇上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了,这镇上根本就没有这么多的人,既然如此,我们的马车在这儿停留本就是奇怪的事,马车到的时候这儿四处都有人看着,难保不会有人盯,你一旦出去,他们就会发现铺子里我还留着,有这么一回,下次就难诱出来了。」知道太子和太子妃是要故意引他们出来,往后沈香茉去哪儿都不会有人埋伏了,这都是陷阱啊。 所以,这个诱饵得她亲自去当。 秋裳赶紧换了衣服,沈香莫若无其事带着她们出来,掌柜的看到她时还愣了愣。 沈香茉冲着他笑了笑,带人出了铺子,走的还额外的慢,似乎是要人看清楚她的样子,朝着街上又看了一眼,继而才收了衣襟上马车。台丸引号。 第三十八章 人少的镇上多烟尘,马车开过卷起了很长的一阵烟,过去了好一会儿,等到马车在镇子门口消失不见了,这镇子的街道上,三三两两的人群中不知什么时候,少了好几个人。 很快就要过山谷了,沈香茉拉开帘子远远看去,那是两边高耸的山谷,中间部分是想圆圈一样包裹,只包了一半,露出的那些像是一道天缝,这样接连的两座山谷之间距离不过一里路,沈香茉从这儿看仅仅是能看到前面那座山谷而已。 那儿像是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妖怪,随时准备吞噬进来的人,沈香茉拉下了帘子,静坐在马车内,一旁的秋裳和瑞珠都很紧张。 很快进了第一座山谷,山谷内左右很窄,内外有几百米的长度,马蹄声在山谷内显得格外重,这儿有回音,空荡荡的很突兀。 马车上观天和观河都很警惕,他们驾马车走过了第一个山谷,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可众人谁都不敢送些下来,迎面过了五百米左右还有第二个山谷,这儿两面都是高崖,短暂的一条路,此时却变成了极为漫长的事,等前面的观天驾着马车要进第二个山谷时,忽然这第二个山谷上面滚下来了好几块大石头,几匹马吓的高举起身子停了下来,正要改道朝后时,第一个山谷那儿也掉落下来了好几块大石头。 石头不多,刚好堵住狭窄的过道,马车过不去,要不然就是人下来爬过去了,此时的要紧关头也不会有人真下马车爬过去,这一招,是要把他们困在两个山谷之间。 二十几个侍卫护着沈香茉的这辆马车,那边山谷的斜坡上终于出现了黑衣人的身影,不比当初在山上的人多,也许是早就一路尾随,估计过他们一行人的人数才敢动的手。 这些人下来之后直接就包围了马车,四五十个人,全是身着黑衣遮住脸孔,这一次他们没有用火攻也没有要致命,他们要捉活的。 打斗一触即发。 观天和观河对看了一眼,他们心中都是早有主意,从马车内抽出长剑,这儿马车尾那儿先打了起来,马车内秋裳手里也拿着一柄匕首,还分了一把给瑞珠,两个小丫头把沈香茉团团围住,沈香茉拉开帘子一角看出去,这儿的侍卫撑不过一刻钟。 外面二十几个侍卫倒下了四五个,已经有黑衣人可以摸到马车这边,他们想用钩子把马车尾的顶卸下来,整辆马车都被他们给牵扯动了,沈香茉身一晃,只听见木块裂开的声音,马车尾那边的角落里,竟然扯开了一道缝,露出光来。 观天赶紧过来支援,打退了这几个试图直接从后面把太子妃劫走的人,前面那儿又出现了纰漏,他们在人数上的劣势太大了。 观天被两个黑衣人缠住,勾着木板的钩子狠狠一拉扯,一半的木板被牵扯了下来,马车内的沈香茉露在了他们眼前,一个黑衣人冲上来想要直接掰开木板,忽然远处一支利箭飞来,直接把那黑衣人的手钉在了木板上。 众人朝着那边看去,就是黑衣人他们下来的另一端那儿,几个弓箭手正举弓朝着他们瞄准。 太子妃的人都已经看到了,黑衣人并不想就这么放弃,他们之中有人闷声下令,余下的四十来个黑衣人再不和侍卫纠缠,直接朝着马车冲过来,只要把太子妃抓到手,再来多少人都不必惧怕。 那个被钉在马车上的黑衣人直接给拔了下来,几个黑衣人一起拉扯,那车板根本承受不住,瑞珠和秋裳两个人挡在沈香茉面前,正当他们冲进来的时候,沈香茉所在的马车头这边,门一开,观河快速的把她拉了出来,十来个侍卫包围着沈香茉,把她护在了中央。 这一幕落在了山坡上和弓箭手站在一起的季熠辰眼里,他的脸色倏地一沉,抬手,二十几个弓箭手齐放箭,马车旁边直接堆尸了一片。 这么多人至少有几个能留下活口,其余的,他都不需要。 远攻难挡,还是居高临下,黑衣人意识到这是一个陷阱,余下的人想要逃脱时,观河直接拖住了那个刚刚一直和他纠缠的黑衣人,直接把他压制在了马车上拧断了他的手,那个黑衣人之中发号施令的那个,已经冲到了下来的那个位置,和季熠辰这儿隔了几棵树,让他们顺利的逃走了七八个。 季熠辰让其中几个人前去追捕,追捕不到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这些留下的黑衣人,还活着的够他问了,先帝留下的这些暗兵是属于待命,他们不会因为这件事的失败而东躲西藏,只要破解了这些人,要找到虎符和背后指挥的人只是时间的问题。 他从上面走了下来,后面不仅是跟着二十来个弓箭手,还有卫临所带的百来个士兵,可惜没能用上,这些人下来之后就去清理山谷里的石块了,季熠辰却直直朝着沈香茉这儿走过来,沉着脸,显得很不高兴。 侍卫退开,都让到了一旁,季熠辰走到她面前,深看着她,好似在责备,她在拿她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在镇上的时候她也也是来不及通知他,知道他已经早早在那儿埋伏了,她抬头看着他,还是觉得有些心虚,笑了笑,「我怕他们看出破绽,下回就不好引诱了。」 「不是商量了还有另外一计,要是他们发现马车上的人是假的,我们这儿也能围堵住他们,起码香烛铺子那里的人是逃不掉的。」等他话说出口了,他又不忍心指责她,语气无形中柔和了很多,越发的无奈。 「我这不是怕他们那几个只是探前路的,根本问不出什么。」沈香茉说了一半又不往下说了,看着他,有些讨饶,「我知道错了,下回一定不会以身涉险!」 「怎么还会有下次。」季熠辰抬手把她拉到自己身旁,再有下次,绝不会再让她冒这个险了,要是今天没有万全准备,她真被黑衣人带走了怎么办。 「我知道你会来救我的啊。」沈香茉轻轻的嗫了一句,她相信他会及时出现的,所以她才会这般笃定的坐在马车内来到这儿。 季熠辰看她笑的狡黠,忍不住抬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再转头看那些黑衣人时,眼神一瞬冷凌了下来,透出了一抹戾气。 逃走的那七八个人没有追到,余下的伤的伤,死的死,最后被带回刑部后活着的还有十来个。这些人,是连夜审问的。 沈香茉回到宫中之后还没人知道在外发生了什么事,入夜。季熠辰没有回来。只派了人回来说晚上会迟归,沈香茉命秋裳去准备一些夜宵,这儿瑞珠前来提醒,明日沈家那儿大夫人和二夫人会进宫前来拜见。 沈香茉手里翻着书,也没什么睡意,让雪盏把前几天小弟送过来的书信又看了一遍,轻捏着那一页久不能翻阅过去,祖父应该很高兴她现在能如常面对别人,三叔去年成亲,三婶至今未有身孕,大伯的身子不大好,若是有一天祖父去了。沈家的一切应该会交到大哥手中,说三叔没有野心,沈香茉是不信。 第三十九章 三叔一直都是很聪明的很,大伯和爹都比不过三叔聪明,沈家在外的许多生意都是三叔在其中打通关节。爹是守本分的人,打交道上远没有三叔来的更圆滑。 很多年前她还记得,那时她也小。祖父要三叔走仕途,三叔怎么都肯,明明是考得上的,放下书直接拿起算盘开始打理家中的生意,时常往外跑,渐渐的祖父也没再说他这么大年纪了还不成亲。 大哥和大伯一样是从仕,镇国侯府的名声是祖父倾尽所有支持皇上得来的,按理来说,这些都是长子嫡孙所继承,可以后的以后,沈香茉并不敢保证。 她也许该见祖父一面。 屋外微有动静,沈香茉以为季熠辰回来了,抬头看去,推开门的是雪盏,手里端着一碗燕窝粥,端着放到了卧榻旁的桌子上,「娘娘,您也该早点歇息。」 「今天菏泽院那儿可有出什么事。」沈香茉小口吃着粥,窗外夜色静好,六月的风徐徐吹入,十分的宜人。 「菏泽院那儿蒋良娣并未出门,皇后娘娘这回是下了决心要让她改好了。」雪盏每天都有派人去菏泽院那儿看看,偶尔是有大动静,不过都未曾闹到院子外面来,里面两个皇后娘娘亲派的教养嬷嬷十分的严苛,若真要学上一两月,也是累人。 「那也得看她有没有这决心改好。」她对蒋怀柔可没抱这么大的希望,反倒是觉得以她的脾气,指不定后头还能做出更出乎意料的事情来。 雪盏把碗端下去,太子还是没回来,沈香茉靠在床上翻着书,夜半,此时的刑部这儿,气氛却十分凝重。 那十来个黑衣人一开始闭口不答季熠辰的问话,撬不开嘴,用私刑了都硬是可以扛下来,季熠辰让人把他们身上的东西都搜出来,有的衣襟内藏了荷包,有两个身上还带着玉佩,季熠辰把这些东西收集起来放在他们的面前,冷眼看着,「你们是先帝在时受训的人,听先帝和虎符的支配,你们前来暗杀孤和太子妃是受了谁的指使。」 十来个人安静无声,季熠辰也不心急,拿起其中一个荷包,摸了摸上面的花纹,是新的,这样的东西总不至于出自男子之手,荷包内还有一张平安符,季熠辰晃了晃手中的荷包看着他们,「这里的东西,一天之内宜都城内外就能打听出来到底是出自谁之手。」 这些人中有人脸色微变,季熠辰看在眼里,安静等着。 人都有软肋,他们是受训过的人,加诸在他们身上的伤害根本不能让他们屈服,左右不过是死,在做暗卫的时候就已经清楚了。 其实受训中也包括家人,听命于虎符,誓死不从。 但人不是机械,十个里面总有一两个还有感情。他们会把这些东西放在身上,就说明有放不下的事,家人也好,朋友也罢,只要是有软肋,季熠辰就有时间慢慢和他们耗。 牢房里安静了许久,这些黑衣人中有八个身上是有暗卫的记号,也就是其余的是幕后之人所派,这些人,到时候季熠辰还要另外处置。 过了一会儿牢房外有了动静,观天匆匆过来,对着季熠辰汇报了一些事,季熠辰脸上勾起一抹笑,笑意入不了眼底,化为森冷,他并不看其中一个,而是扫过了他们所有人,「忍心让自己怀胎八月的妻子在家担惊受怕,忍心孩子没出生就没了爹,不知是不是还能忍他没死,可妻儿却比他早一步先死了的结果。」 跪在后面的一个黑衣人终于绷不住脸色,朝着季熠辰这儿看过来,神色中有紧张,季熠辰的视线终于定在了他的身上,嘴唇微张,缓缓吐露出了一个地址。台司宏弟。 有膝盖瘫跪在地上的声音,那黑衣人再没了刚刚那宁死不屈的样子,季熠辰没有兴趣去看他心里头的担心,视线落在其他人身上,「孤能想到的,你们以为让你们来执行刺杀任务的人会不会想到这一点。」 牢房内又是一阵沉默,可这一阵的沉默和刚刚的不同,其中的不屈淡了,换而的是不确定。 季熠辰转身出了牢房,把这里交给了刑部尚书审问。 能让他们活下来的,找到虎符之后,这些人还能继续为他所用。 接下来的审问快了很多,那个家中有身怀六甲妻子的黑衣人第一个招了,但他并不是暗卫,刑部尚书问出了他听从于谁的指令,结果很出乎季熠辰的预料,一夜过去,刑部尚书递给他的册子上多了好几个人的名字。 季熠辰回到东宫的时候已经是黎明,门口那儿莫离看到太子回来了,轻轻的开了门,又命人去抬热水过来,季熠辰在屋子内简单洗漱过后到了床边,沈香茉帷帐也没拉,就靠在他平日里睡的位置,侧靠着,微低着头酣睡。 季熠辰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自己翻身到了床内侧,把她搂在怀里,这一动,沈香茉直接惊醒了。 「回来了?」沈香茉支起身子看他,身上还带着从外面回来的清凉,如今已经是快清晨,再过一会儿可就要上早朝了,「刑部那儿怎么样了?」 季熠辰在她耳畔说了几个人的名字,沈香茉蓦地睁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半响才吐露出几个字来,「这怎么可能。」 「这是一块大肥肉,能从中分一杯羹的,铤而走险的人不在少数,你看陈王爷,他是怎么跨出那一步的,这个皇位如果没有之前的种种,恒王继位是理所当然,先帝没有几年好熬了,当了二三十年的太子,忽然有一天变成这样,是谁都不能忍。」 季熠辰顿了顿,换了个位置搂着她,「我这太子之位,原来也是属于别人的。」 沈香茉怔了怔,随即就想通了,恒王爷愿意放下这一切换恒王妃的性命,带着全家脱离皇家,永远不回宜都,可恒王妃和恒王世子却并不是愿意的。 魏家在陈王爷谋反之时是一力支持太子即位的,后来睿王爷讨伐,魏家在宜都城里是连着范家等助睿王爷的军队进城,可他们心中到底还是想支持太子即位,想的是睿王爷扶持恒王爷继承大统,而不是取而代之。 朝中是有一帮老臣整日在上串下跳,说的无非就是正统二字,对睿王爷继位这件事字里行间觉得不妥。恒王爷在朝中这么多年,先帝在世时候当了二三十年的太子,他身旁也有尽忠之人。 她和太子那番出事,若是死了,堪堪初立起来的朝堂怎能不动荡。 「父皇可知道?」沈香茉翻了个身,在他的胳膊中挑了个舒适的位置靠着,半捱在他身上。 「父皇一向是心慈之人。」季熠辰顿了顿,「恒王爷的事,他念着兄弟情谊,恒王爷又愿意以这些身份想抵。」 季熠辰的声音停顿了下来,沈香茉的手刚好触及在了他胸口的旧伤上,像是心照不宣一般,她的手很快要挪开去,季熠辰却抓住了她放在上面的手,声音沉了几分,「你不是想知道这伤口的由来么。」 沈香茉抿了抿嘴,那也得他愿意说了才行。 第四十章 看她的神情季熠辰是知道她很在意这个,其实心里还是泛着一些小开心,季熠辰捏紧了她的手,做了个这样的开场白,「这是年少轻狂时留下的。」 沈香茉抬眼瞥了他一下,季熠辰笑了,「我若说了,你别生气。」 沈香茉点了点头,季熠辰看了她好一会儿这才开始说起伤口的事,追溯的远一些,季熠辰说起了他十四岁时候的事,和季熠川当时说的差不多一样,他初去花满楼,遇到了当时才刚刚登台的明月。 「登台以前她是清伶,登台之后就会有开苞夜,谁出的价高谁就能买她的第一夜,当时花满楼中开价的人很多,我和志恒兄打了赌,我以一千五百两银子买下了她的开苞夜。」 刚说完被他捏着的手有要抽离的趋势,季熠辰抿着笑意看她,「不是说不生气。」 沈香茉不支声,季熠辰又添了一句,「我没碰她。」 准确的说,当时的季熠辰不想碰她。 登台那一夜,明月一袭白纱裙从堂上坐着花篮下来的时候,季熠辰真觉得是看到了一轮明月在她身后照耀,皎洁,圣白,她像是纯洁美好,季熠辰不愿意任何人玷污了她,这才买下她的开苞之夜,并且还买下了她之后无数也夜晚,她可以见别的客人,陪着喝酒聊天,但是绝不能过夜。 而这无数个夜里,季熠辰都没碰过她。 那是一种极强的精神寄托,季熠辰喜欢那样的明月,她聪明,有才识,又善良美丽。这样的女子不该留在花满楼中。 「所以我去向父皇说,想把她带回家。」季熠辰要去征求当时睿王爷的同意,那必定不是什么侍妾这么简单的身份。 怀里的人直接沉默上了,季熠辰就知道不该说,可如今说了一半却不得不说完,他拉着她的手覆在了自己的刀疤上,声音沉了几分,「这伤口,就是最后一次和她见面时留下的。」 花满楼的妈妈不就是需要银子么,季熠辰几乎是用银子包下明月,让她夜里不用服侍别人,但他能给的,好像是仅仅只有这么多了,他不能带她进睿王府,也不能把她赎身离开花满楼留在睿王府外,最后一次见面,明月用刀刺入了他的胸口,说要看看他的心里是不是真的都是她。 在那之后没有过几天,一场大火烧毁了明月所在的画舫,尸骨无存。 屋子里沉默了许久,窗外的天都渐渐亮了,季熠辰的神情变得有些担忧,他低头看她。沈香茉趴在他的胸口上,什么话也不说。 「茉儿。」季熠辰有些讨饶的喊了一声,早知道她是这样的反应。让她猜忌一辈子他都不会说了。花满楼那一年多的事也是他一直不愿意开口告诉别人的,不是明月这个人不能提,而是她最后在一场大火中丧了命。 「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季熠辰拉着她的手往他的心脏上抚摸,「我这辈子只会爱你一个人。」 沈香茉的身子轻颤了一下,季熠辰捏紧着她的手,生怕她会消失不见。台司肠号。 半响,沈香茉动了,她的另一只手抚上了他那刀疤处,语气轻嗫,「疼么。」 「不疼了,早就好了。」季熠辰把她搂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额头。「我一直在想这件事什么时候告诉你更合适,当时在睿王府,得知画被烧了的时候,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愿意被你看到那些东西。」 这也是季熠辰心底里不可触及的一道痕迹,当时的他是恼羞成怒了,才初初对她动了心。被她看到了那些画,他心里比谁都紧张,只是用错了方法,还伤害了她。 「她要动刀,你怎么不躲呢。」那疤痕一看就是没有处理好的,否则不会到今天还是这样子,沈香茉其实并没有吃醋,她就是在知道事情原委之后觉得有些闷,过去的事,还是已经过世的人,沈香茉没有小气到那份上,还要揪着这种事不放,可若是要她大方,作为一个女子,她听着这些自然的不会舒心。 季熠辰搂着她,「那时的心性并不是如此,如今想想,便是太过于年轻气盛了。」 沈香茉仰头看他,脸上的神情没有多少笑意,看的季熠辰忐忑不安,沈香茉忽然起身,看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跳过了话题提醒他,「你该去早朝了。」 季熠辰一愣,沈香茉已经下了床传唤服侍的人进来,瑞珠她们鱼贯而入,端着盆子拿着衣服,季熠辰这儿一下就没了再多解释的机会。 穿好衣服,还是沈香茉过来替他系的腰带,季熠辰低头看她神情淡淡的,忽然觉得很不对劲,可早朝在即,沈香茉是催着他快去早朝,过了一会儿等天亮了后前去景仁宫请安,回来之后又接见了东宫中的妃子,这一晃入了夜,知道他晚上有事,沈香茉洗漱过后早早的歇下了。 而此时的宜都城几座宅子内,变的很不太平。 就是一夜之间的事,魏家上下从魏国公到魏家长子,次子,还有魏家两个嫡孙,全部被带到了刑部,魏家其余家眷关在了府中。 距离魏家的宅子并不远的王侍郎府也遭到了这样的境遇,王侍郎和他的长子。 深夜之中士兵前往这样拿人,惊动了住在邻里的很多百姓,人们以为又是两年前乱世到来,街道上许许多多入夜后被惊醒的人出来观望,而那几个府邸中被带出来的人,直接带去了刑部。 深夜里有另外一队出城的士兵并不引人注意,他们直接朝着往南的方向跑去,日以继夜的赶路。 此时宫中乾清宫内也是灯火通明,刑部那儿受审,乾清宫中皇上连夜召见了诸位大臣商讨这件事,其中还有当初执反对恒王离开宜都的老臣,微微颤颤的拄着拐杖,都在那儿等。 他们在等最终刑部那儿的审问结果,也在等最后皇上会给出什么样的判决,意图谋害太子的罪名恒王妃当初都承担不起,更别说一些朝廷官员,这是要诛九族的大罪。 季熠辰的人此时还在这几个府中大肆搜查,这些人不会把虎符带在身上,这些官员论罪也有轻重,而虎符在谁那儿,谁就是幕后主谋这件事根本无需多言。 快天亮的时候季熠辰的人在魏国公府内找到了虎符,就被放在魏家老夫人的佛堂后面,佛像后立着一个小匣子,前去搜查的时候魏家的老夫人还试图把它藏起来,而当虎符送到刑部这儿的时候,一直支撑着的魏国公是再无话可言,而魏家大老爷是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虎符,暗卫,黑衣人,刺杀。 刺杀还是两次,一次未遂之后还有第二回刺杀太子妃的举动,罪无可恕,这些人,赐死毋庸置疑。 这些口供一份一份的被呈递到了乾清宫这边,两年前陈王爷逼宫,后睿王爷起兵讨伐,但是天牢里的恒王爷深以为是睿王爷起兵讨伐后会拥立他继承大统,魏家人当初支持恒王爷的纷纷转而支持睿王爷,以求睿王爷讨伐成功,可以把太子殿下扶上皇位。 第四十一章 可偏偏睿王爷没有这个打算,任谁都没有这气度,在外封地多年,平日里交情也没有多深的,夺下的皇位还要给恒王爷。 睿王爷登基为皇之后,过去有功的纷纷有赏,包括魏家王家他们在内,就算是以前支持的是恒王爷,什么趋势什么朝向,这乌纱帽当头,这些人就继续留在了朝中,实际上暗中一直和恒王世子有联系。 魏家是恒王世子的外祖家,恒王妃的娘家,如今朝堂上的位置对魏家来说那是远远不够,当初若是恒王爷登基,这魏家是能比如今的沈家还要荣耀,权势都是铤而走险得来的,当王侍郎把陈王爷都没来得及用的虎符进羡的时,魏家就已经开始部署起了之后的事。 首先要把恒王爷从天牢里带出来,不能让皇家这儿以养伤之名再行软禁,最能让皇家放心的办法就是恒王妃犯了错,恒王爷为了保她,弃了皇家的身份,让皇上安心了,能从天牢里出来,带着恒王妃和几个孩子离开了宜都。 离开宜都之后的第二步计划,魏家找了许多人来训练,训练成黑衣人,因为先帝留下的暗卫实在是太少了,这些人功夫虽好人数却不够,充数之后魏家一直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很快桐城瘟疫,那儿三郡各地乱了一阵子,皇上派太子前去监办修河渠一事,魏家人和恒王世子都觉得机会来了。 当日在山上的刺杀,对他们而言是真的万无一失,任谁从山崖上掉下去都是会死的,这么高的地方,中途又在上坡上冲了一阵子。 可太子和太子妃就是活下来了。 宫中这儿得知太子太子妃被刺杀的时后即刻开始调查,为了以防万一,魏家大老爷就把虎符藏在了魏家老夫人的佛堂里,还是在佛像后面,用匣子加以镶嵌,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而若是他们从此之后不再露面,季熠辰也抓不到他们,可他们还是忍不住,得知太子妃病好了,能说能听,人们开始操心起太子嫡子的事情,那边恒王世子来信,说是绝不能留下世子妃,只要太子妃一死,沈家和皇家的关系必定瓦解,后面还有镇难侯等人也会一并疏远。 于是他们策划了第二次刺杀,在太子和太子妃的有意安排之下,这一次刺杀还显得格外的顺利,顺利之后他们被抓住了好些人,逃走的仅有那么几个,太子轻而易举的找到了这些黑衣人的幕后指使者,连着牵扯出数名官员。 其中有几个关于,还与乾清宫殿上站着的几个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在。 王侍郎找到虎符之后不交给朝廷,反而是给了魏家,实乃大罪,不可饶恕,魏家的罪就不用去算了,反正是不会有什么活路,而恒王世子那儿,就等派出去的人把恒王爷一家带回宜都。 得知皇上大概的处置办法,季熠辰放心了,披星戴月的回东宫,还想为昨晚的事好好和媳妇说一说,才到主屋这儿门口就被莫离拦住了,「殿下,娘娘说她累了,主殿那儿已经收拾妥当,您今晚就暂且歇息在那儿。」 若是太子殿下硬是要进屋去,莫离她们也拦不住,外头沉默了半响,季熠辰看着她们。「娘娘个吩咐的时候是如何说的。」 莫离和秋裳对看了一眼,「娘娘只说她累了。」 季熠辰点点头,「白天娘娘做了些什么。」 一早起来沈香茉去请安。又在东宫内处理了一些事。下午前去侧殿后的菏泽院看了一下蒋良娣,全部听下来也没有哪里不对劲的,季熠辰没有为难她们,直接去了主殿休息。 第二天一早,主屋这儿沈香茉醒的很早,其实半夜的时候有醒来过两回,问及在外的瑞珠,太子殿下昨夜睡在了主殿。 沈香茉到了外屋,崔妈妈备好了早膳,原以为主殿那儿太子上早朝去了。不一会儿,在主殿外伺候着的彩蝶匆匆走了进来,神色有些紧张。朝着沈香茉跪了下来,「娘娘,殿下还未起来,在殿内还问我们现在什么时辰,不许我们进去伺候。」 沈香茉拿着杯子的手一顿。随即想到了什么,起身让崔妈妈把早食准备好,出去朝着主殿走去。 彩凤就守在门口。她们刚刚是推开门之后又被太子殿下赶了出来,沈香茉见着阵仗,心中隐隐猜到了点什么,命她们把水交给身后的瑞珠她们就行,轻推开门,主殿内一片昏暗。 一扇窗都没开的主殿内犹如是没有天亮的昏暗黎明,沈香茉朝着侧边的里屋走去,床榻上没有人,季熠辰站在床榻边的屏风旁,视线朝着这儿看来,语气森冷,「不是说了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 他看不见她? 沈香茉心中一惊,「殿下,是臣妾。」 季熠辰听到她的声音时神情才缓和下来,等她走近了,他才一副似是模模糊糊看见她的样子,有些疑惑,「天是不是还没亮,我看着为何这么暗。」尽向华血。 如今哪里还顾忌的到闹别扭,沈香茉拉住他,怕他看不清楚会绊到凳子,扶着到了床边坐下,抬手在他面前轻轻晃了晃,他也只是迟钝的一闪,并没有似清明时来的这般灵活。 沈香茉的心揪了一下,「殿下,你是不是又看不见了?」 季熠辰神情微顿了顿,反着捏紧了她的手,问了一句,「是不是好不了了?」 「不会的。」沈香茉摇头,「丛太医都说你没事了,肯定是这些日子以来太忙了,没有休息好,只要好好休息几日就会没事。」 季熠辰把她抱在了怀里,「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沈香茉挣扎了一下,挣脱不开,轻叹了声,「让丛太医再来看看吧。」 季熠辰不松开,执拗的又问了一遍,「你是不是在生气。」 「我没有。」 「你有。」 「我没有。」 「那为什么要吩咐她们说你累了,要我睡主殿来。」季熠辰追问了一句,沈香茉一下就不支声了,在他怀里的身子还僵硬了一些。 季熠辰发现了她的异常,却是搂的更紧,语气里似是恳求,「你是不是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 半响,他的怀里才传来她闷闷的声音,「我没有生气。」 她就是,闹别扭罢了。 心里头不舒坦,不舒坦着,便不怎么想和他说话,明明知道什么都是过去的。 「我知道你在生气。」季熠辰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这件事本来想一直瞒着你,也觉得没有说的必要,都是过去的事,但不想骗你,若是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女子大抵都是如此吧,未曾知道的,举着手发誓都说不在意,可真要说了,心里头别提多在意了,情绪一上来,便闹起了小别扭。 要是没有他忽然又看不见了,沈香茉还不知道自己这别扭会再闹上多久。 「既然如此,你怎么还收着那些画。」过了一会儿,她闷闷的又说了一句,搂着她的季熠辰笑了,好大的醋劲。 季熠辰征求她的意见,「那我把它们烧了。」 「不用了。」沈香茉轻哼道。 第四十二章 这回季熠辰是听明白了,她这一声不用,是违心的,之前那句问话,那才是真心的。 「那些留在睿王府呢,没有带过来。」季熠辰靠着她轻笑着说道。 沈香茉闷着不语,神情却微送了一些。 只是等她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她开始意识到哪儿有些不对劲了。 他看不见怎么不请太医过来,也不早通知自己,四更天过半就要起来,五更天早朝,若是没法前去,他早该派人通知,她这儿也应知道,怎么会等到她起来后让彩蝶来禀报。 一深想起来,沈香茉刚刚进来的时候他是站在屏风边上的,前面过去有凳子,他能分毫不差的就过去了? 沈香茉神情微闪,语气轻柔了很多,「我扶你回主屋去吧,休息一会儿说不定就好了,到时再请丛太医过来看看。」 「你不生气了?」季熠辰被她拉着起来,正在想要不要继续这么模糊下去时,身侧的沈香茉在走过去的时候忽然绊倒了旁边的凳子,身子一歪就要跌倒,季熠辰即刻拉住了她,把她拉回到了自己怀里,单个字出口后他的脸色就变了。 惨了,露馅了。 下一秒季熠辰就紧拉住了她的手,抱着她直接压倒在了床榻上。 在门口候着的瑞珠她们听到这样的动静都退到了殿外关上了门,这边床榻上,沈香茉被他压的逃脱不开,瞪着眸子看他,「你骗我。」 季熠辰十分无赖的在她嘴上亲了一下,笑的自得,「你心疼我。」 沈香茉气笑了,「你就用这办法让我过来。」 「我是怕我真的看不见了。」季熠辰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样子,认真的看着她,「早上醒来的时候有刹那是真的看不清,我怎么舍得看不见你。」 沈香茉侧过脸去不理他,亏她刚刚还担心的要死,他竟然骗她。 「娘子,你在吃醋。」季熠辰又笑了,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亲,又在她闭上的眼睛上亲了亲,把她抱起来搂到了自己身上,让她压着他,从下而上看她。 沈香茉恼羞成怒,垂了一下他的胸口,季熠辰闷哼了声却不肯松开手去,神情越发的笑的开心,又求道,「别生气了。」 一直拖到了她得去景仁宫请安了季熠辰才放过她,期间又是亲又是搂又是抱,把他昨夜没能睡在一块儿的都给补了回来,换过了一身衣服。沈香茉前脚出去景仁宫请安,季熠辰这儿则是去了一趟刑部。 那边的审问已经在昨天夜里就有结果了,皇上要发落这些人。在朝堂上必定是要有理有据。昨天后半夜的时候这些人已经画押,今天下午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季熠辰前往刑部,就是去拿虎符的。 这边东宫内,沈香茉从景仁宫请安回来,接见过了秦良娣她们的请安,午膳过后,沈香茉接见了沈家人。 沈家来的不仅是大伯娘和母亲,还有三婶婶赵氏,与大伯娘一同前来的还有大姐姐沈香卉,偏厅内一下坐了四个人,显热闹了不少。 「听闻娘娘如今恢复如常。能开口说话了,我们都是高兴的很,沈家那儿老太爷更是开心,吩咐我们赶紧进宫来看看,还给娘娘带了不少好药。都是在外时找来的。」何氏笑着,一旁沈香卉抬眼看沈香茉,神情并不如何氏来的热切。反而是透了一股道不明的情绪,好似沈香茉恢复如常这件事对她来说,也没有如别人那样的高兴。 「祖父保重身子才是最要紧,劳烦大伯娘了,宫中也不缺这些,往后有什么好药,留给大伯他们补补身子才好。」沈香茉婉拒沈家往她这儿送药材,不论是出自谁的心意,沈家送过来的药材,沈香茉是一样都不敢碰。 几个人的神情里还有些不习惯,十来年都已经惯了沈香茉聋哑的样子,如今忽然能开口说话,还特别的顺畅,沈大夫人何氏多是高兴,而沈二夫人严氏,这一趟入宫却是惴惴不安。尽向岛号。 她看了沈香茉好几眼,神情闪烁着,似是有话想问,又不知道如何问出口,后而是沈香茉接触到了她的视线,先开了口,「前几日收到了之彦命人送过来的信。」 严氏一愣,「之彦送信给娘娘,是为何事。」 「大抵是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想问问本宫。」沈香茉笑了笑,末了神情微凝,「在桐城时候那大夫看好了失聪失明的事情后,我好像还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何氏和沈香卉的视线投注过来,严氏和赵氏也看了过来,神情各是不同。 「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小时候的事情也记的模模糊糊,从阁楼上摔下来之后那些事,断断续续的,也没个准。」沈香茉的神情略有苦恼,严氏心中震撼的很,还是维持着那镇定建议。 「娘娘不如喝一些安神汤,若是想不起以前的事,得慢慢来。」 沈香茉笑了。「母后说的是,得慢慢来。」有些事,想要快点来都不行。 无人发现严氏手握的帕子内已经被汗水浸湿,她看着坐着和大嫂谈笑风生的太子妃,这样的香茉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好似是恢复了如常后连人都变得有些不一样,大嫂与她说了这么多的话,来时想要说服太子妃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而想要打探太子妃到底记起了多少事又无从下手,最后,陈氏带着女儿和三弟妹去皇后娘娘那儿请安,沈香茉把严氏单独留了下来。 屋子内的气氛安静了许久,沈香茉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口,继而看着严氏,「母亲,之彦写给本宫的信中的确说了几件事,其中有一件还和母亲也有关系。」 严氏的身子微抖了一下,「娘娘这说的,是何事。」 「之彦与本宫说他病了,还有一件事,之彦还说他要当哥哥了,母亲有了身孕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不告诉本宫呢。」沈香茉在中间顿了顿,之后笑看着严氏,「母亲尚未过三月吧。」 严氏刚刚整个心脏都要飞出来了,她还以为太子妃要说什么,还以为之彦和太子妃说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最后听她说起自己有身孕,严氏整个情绪都跟着松懈了下来,出了一阵冷汗,忙掩饰眼底的神情,「是,刚刚才一月多的身孕,想等怀胎稳定了再派人给娘娘报喜。」 「母亲糊涂,如今正是需要多休息的时候,您怎么能进宫,若是冲撞了孩子多不好。」沈香茉抬了抬手,余妈妈送进来几个已经包裹好了的匣子,「这儿有一些安胎药,母亲带回去服用着,可得把身子好好调养了。」 严氏按压不下心惊来,她总觉得儿子给太子妃的信中还说了别的事,可她也想不透是什么,这才越想越觉得有些恐慌,就像是对太子妃到底恢复了多少记忆的恐慌,她是不是想起她八岁那年的事了,那她是不是想起是她三叔把她推下阁楼,她还想起她在阁楼上撞见的那件事。 她今天本来是可以不入宫,可她又不得不入宫来试探,严氏抬起头看着沈香茉,「娘娘,您如今能说能听,大病一场之前的事,可记得多少。」 第四十三章 「并不多,想的多了有时会头疼。」沈香茉微皱了皱眉头,继而看着严氏,「母亲是要提醒本宫该想起些什么事吗?」 她是想要她永远想不起来才好,怎么会提醒呢。严氏摇头,「若是实在想不起来娘娘也不必多勉强,免得伤了身子。」 「母亲才要更小心身子,爹爹如今可知晓了?」沈香茉故意有此一问,弟弟都知道了,父亲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你爹他早知道了,都想着等一切稳妥了再告诉娘娘,没想到之彦那孩子说的这么快。」严氏笑着,手中的帕子捏的都快能挤出汗水来。 沈香茉也笑了,她看了一眼母亲平坦的小腹,看似无意的问了一句,「母亲的身孕,大夫说多久了?」 「一……一个多月。」严氏抬手轻掖了掖额头,沈香茉笑意微变,只是眼神却有了变化,一个多月么,为什么她打听到的,这起码是有两个月的身孕呢。 沈家之大,几房人住在一块儿,大房执掌中馈也不可能把沈家上下所有的人都执掌在自己手里,所以沈香茉要在沈家打听些消息不难。母亲的贴身丫鬟都守的很死,只不过到底是一月还两月时间没有来月事,仔细盯着也能发现。 沈香茉的笑在严氏眼底显得有些渗。也许是心中有鬼。也许是觉得如今的太子妃看起来不是这么好蒙混,严氏眼神缩了缩,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 「爹爹一定很开心,之彦都这么大了,是该给他添个弟弟妹妹。」沈香茉淡淡的说了一句,「母亲可要保重身子,平平安安足月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算这日子,应当是在明年二月。」 严氏心中微撼,点了点头,「是啊。」 沈香茉收了视线,低垂下头。语气中没什么情绪,「如今母亲有了身孕,小弟那儿如若估计不住,还是送去书院里的好,虽说沈家有自立的族中书堂。如今之彦也有九岁了,宜都城外的嵩山书院是这儿最好的,今年入了秋就把之彦送过去吧。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一直留在家里。」 严氏抬头看她,眼底闪过一抹意外,沈香茉笑了,「之彦这年纪,并不适合跟在三叔身边,沈家虽然有从商,但之彦作为二房嫡长子,若是今后能如入官场,也是助力,本宫这儿安排下去,母亲不会介意吧。」 提到跟在沈鹤越身边时严氏心中就已经够惊诧了的,她现在几乎是能确定太子妃一定是想起了什么,可到底有没有想到阁楼里的事,严氏还隐隐抱着些希望。 「之彦他像老爷,对商事感兴趣的很。」严氏还想婉拒,沈香茉身旁的瑞珠换了一杯茶递过来,屋外秋裳端着一碟糕点进来放在了严氏身旁的桌子上,严氏话说了一半忽而脸色一遍,抿紧着嘴,糕点的甜腻味却无孔不入,让她觉得难闻的很。 「也难怪母亲不知道,当初母亲嫁到沈家来的时候爹爹已经帮着祖父家里家中的生意,其实当年爹爹是想走仕途,但是大伯已经是太子太傅,爹爹就只能接受祖父手上的生意,沈家真正对生意上的事感兴趣的其实是三叔。」 沈香茉的声音慢悠悠的,像是极细的尖锥,慢慢的钻入了严氏的身体里,她觉得浑身难受,又撇不开这感觉,沈香茉每提到一次三叔都让她觉得煎熬,加上碟子里在她闻起来并不是香气浓郁的糕点,严氏的脸色越渐苍白,最后一手轻捂住了肚子,做出了痛苦的神情。 「母亲您这是怎么了。」沈香茉示意瑞珠和秋裳把人扶去了厢房内休息,不远不近,一阵止不住的干呕声传来。 沈香茉还笑着的神情肃然一凛,两个月的身孕才会开始害喜,母亲这阵仗,害喜的不是一天两天的,而两个月前父亲刚好在兰城那边,母亲这肚子里的孩子,难道又是三叔的! 沈香茉把严氏留在了厢房内,直到大伯娘她们请安过来,带着一并回了沈家,而这头匆匆回了沈家的严氏,还没来得及回自己院子,即刻又命人备了马车出府去,走的太急了,她都没有发现身后有人跟着。尽反他技。 大约一炷香的时辰,马车进了巷子后在一间小别院门口停了下来,严氏进了别院后直接到了后面的主屋内,这一小别院,前厅和后面的主屋之间也就是隔了一个回廊的距离。 严氏等了不少时间,许久之后这别院里又多了个人,竹林茂密的院子内,严氏站在那儿,身后是闻讯过来的沈鹤越。 见到了他仿佛是见到了主心骨,严氏看他的眼神里是看自己丈夫没有的神采,「鹤越,娘娘她不仅能说话能听见,她还想慢慢想起了以前的事。」 沈鹤越这些年过去,并没有怎么老过,他是沈家三兄弟中生的最英俊的一个,站在那儿挺拔着身子就会让严氏想要依靠,她顿了顿望着他,「你说她是不是想起了我们的事。」 「她怎么说的。」沈鹤越显得很温柔,把她扶进了屋子内,这一招对严氏来说十分受用,她把大半身子都捱在了他身上,声音软的很。 「她说如今想得多了会头疼。」坐下之后,严氏寻思着,「她应该是还没记起阁楼里的是,倘若她记起来,绝不是那样的眼神看我。」 可严氏又有说不出的怪异感觉,她问自己怀有身孕时的那一段话,太奇怪了,沈鹤越的视线在她腹上扫过,「她还说了什么。」 「她说之彦书信给她过,是之彦告诉她我有身孕的事,她还想把之彦送去嵩山书院里去念书。」严氏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全部理清,松了一口气看着他,「你不是想要把之彦留在身边,教导他经商。」 「嵩山书院倒是个不错的去处,皇亲贵族也会在那儿,去几年能结交到不少亲贵,经商的事,如今也不太急。」沈鹤越深邃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严氏拉着他,如今再想要在私底下见他,他们只能来这儿,自从他成亲之后在沈家就再也不能如以前那样了。 多少年过去了,从她嫁入沈家开始,他们之间就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关系,她嫁入沈家那年她才十七岁,他二十岁。 如今,十三年过去,她已经是将要半老徐娘,他却依旧是当年那样,更甚成熟,他还娶了个和她当年一样年轻的妻子,说她心里一点都不妒忌,那绝不可能,十三年下来,严氏对这个小叔子,早就也有了占有欲。 就算是当年的事是他逼迫在先,半推半就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情愿么。 沈鹤越转过身来看她,抬手勾起了她的下巴,「太子妃的建议不错,让之彦去嵩山书院,改日有空你再入宫,看看太子妃。」 「鹤越,你说她什么时候回想起那些事,若是想起来了该怎么办。」严氏心中还是十分的紧张,要是这些事被揭发出来,她没得做人,她的孩子,腹中的孩子,一样都没法做人。 「她若是想起来了。」沈鹤越没有继续往下说,神情却森冷了下来。 沈香茉很快就接受到了她恢复记忆所带来的‘后果’。 第四十四章 她时常喝的药汤里多了一味牛心荔的东西,仅仅是两克的分量,是秋裳在后厨房里煲汤,只离开一盏茶的功夫就被人趁机进来动了手脚。沈香茉是等着有人下手,送去太医署一查,一碗汤药里下的分量。这牛心荔煮熟后的果子碾粉参在里面。足以致死。 这世上能这么干脆,这么直接的要她沈香茉活不下去的人只有一个,就是三叔,当年他自己从阁楼上推下来的时候就没想过要让她活着。 半个月后,也是秋裳一个‘抽空’的时间,沈香茉的午后要喝的燕窝露里面出现了醉心花的果子,沈香茉将这一碗燕窝露给了瑞珠抓来的兔子吃,一会儿的功夫,兔子抽搐而死。 这一次她不需要再交去太医署查看,东西都留了下来,沈家送进宫的珍贵药材,切片的人参中混入了夹竹桃伪装的片。第三次秋裳给机会下手的时候,终于把那个在茗品院内照顾五娘的小宫女给抓住了。 这个小宫女是当初新皇登基后皇后肃清后宫,重新选了送进宫来的,里面到底那些是谁的人,在宫外的时候没有排查清楚。入了宫就更难分辨了,小宫女平日里很聪明,知道有事儿没事儿来厨房这儿和管事的宫女嬷嬷混熟一些。等到要下手的时候,做的十分自然。 五娘得知此事之后整个儿惊呆了,她怎么可能会害太子妃,那她身边伺候的人怎么可能会用这样恶毒的手段要太子妃致死。 确切的说,她身边的宫女,到底是谁的人。 沈香茉把人拿下之后就派人去沈家把沈老太爷给请进了宫,半个月前季熠辰以桐城三郡的名义把沈家二老爷派遣去了那边打理商道一事,如今都快到桐城那儿了,严氏因为怀有身孕没有前去,陪同前往的是何姨娘。 七月末八月初的天正值炎热,东宫外花园内的阁楼里摆放了两个冰盆子,沈老太爷坐在那儿,手里的拐杖放在一旁,他也才刚刚被人请到这边。 屋子里是新备下的茶,瑞珠请老太爷稍等,过了一会儿沈香茉过来了,身后的雪盏手里端着一个盘子,盘子中放着的是这一个半月之间她吃食里出现的问题,汤药,燕窝露,还有没来得及放下去的假人参。 沈老太爷看着孙女,对她今日前来的事只参透了一半,「你让你爹去了桐城三郡,是怕沈家有什么事,不想让你爹知道。」 「的确是桐城那儿有要事,爹爹是沈家人,也不会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他的,今日孙儿请祖父入宫,是为了这些事。」沈香茉把宫女下毒的事说了一遍,也单刀直入的很,「这个叫翠娥的宫女当初是宜都这儿分送入宫的,孙儿派人去查,这宫女的家人还与沈家有些渊源,再说细致些,这宫女能入宫,还是托了三叔的福气。」 沈老太爷叹了一声,「你想说你三叔要害你,不会的,你三叔他虽说是凉薄,但是真的疼你,不会让人下毒害你。」 「祖父说不会,这从沈家送过来的药里面发现的东西,总不至于是别人要害我。」沈香茉迎上他的视线,正色,「祖父,你可知道我当年是怎么从阁楼上摔下来的。」 沈老太爷的神情默了默,「香茉,祖父时常和你说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你可知道。」 「孙儿怎么会不知。」她就是知道这个今天才会请祖父入宫,闹开了丢的都是沈家的脸,何至于要别人来看沈家这些笑话。 沈香茉又道,「可即便是孙儿知道又能如何,当年我从阁楼上,是三叔亲手把我推下来的,祖父既是知道这些年来孙儿是装的,也该知道孙儿装的辛苦,全是为了不让三叔知道我还记得那些事。」 「祖父您说一荣俱荣,这些年三叔的事,祖父您都是知道的么。」沈香茉直直的看着沈老太爷,眼底里并没有多少失望,再疼她的人都停留在了小时候,祖父想要沈家荣耀起来,不仅是她在宫中受恩宠,还要沈家在外能够站得住脚。尽反围技。 「你三叔是极有天赋之人,比你爹更会执掌生意上的事,香茉啊,你大伯也老了,祖父也老了,今后的沈家交给你大哥,外头那些生意上的事还得靠你三叔,偌大的家还需要你在宫中,你三叔不可能对你下此毒手。」 沈老太爷这句话里带着的是满满的笃定,甭管小儿子最后想要什么,贪心也好,心术不正也罢,他都不会看着沈家掉势,太子妃一死,损失最大可是沈家,哪里会下狠手。 「那这些东西,祖父又觉得是谁如此见不得孙女活下去。」沈香茉冷笑,「他能请来云游的大夫对我行催眠之术,又三番五次试探我是不是想起了以前的事,祖父,你告诉我三叔想要做什么。」 沈家的一切怎么来的,大儿子走官场,次子幺子行商,沈家要有钱,还要有权,少一个不行,沈老太爷闭眼之间就要看着沈家光宗耀祖。 沈老太爷眯了眯眼,「那你说,你要如何。」 「先和离,爹爹和母亲和离,母亲离开沈家,她腹中的孩子我和我爹都不要,三叔若喜欢又不肯认,祖父您又觉得好歹是沈家的子孙,那就再抱回来,给三婶养着。」在祖父面前动不了三叔,她也不能继续让爹爹被这么蒙蔽着,小弟长大了也就算了,母亲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孽种,绝不能留。 「无缘无故让你的爹和离,他自己都不肯。」沈老太爷瞥了一眼那几只碗,「香茉啊,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唯有沈家好了,你在这宫中才能更稳妥,如今你还未为太子生下一儿半女,这沈家半分不得动。」 「是祖父不肯放手天南地北的大生意,要三叔在外替沈家跑着,这么多年下来亲事也随他了,母亲的事祖父您明明有所察觉却闭口不谈,我装聋哑的事,您也是如此。若是有一天三叔要这沈家的一切,到那时候祖父您是不是还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沈香茉哼笑着,眼底一抹讽刺,三叔怎么会不敢杀她,他对沈家荣耀的重视远远没有祖父来的高,他无所谓的。 沈老太爷看着越发凌厉的孙女,这就是他从小看着长大,觉得最聪明的孩子,也是没让他失望过的孙女。 半响,沈老太爷沉声道,「你说,你还想怎么样。」 屋子里沉默了许久,搁着的冰盆子似乎是融的太快了,屋子中气温有些低。 沈香茉看着祖父一头的白发,这么多年来。沈家二字让他操了太多的心,她知道一个家族的荣耀意味着什么,也清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但是三叔之后沈家不是没有人能操持了,她在的这些年里,也会尽全力去护住沈家。 敛下了心思,沈香茉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笑着开口: 「爹爹和离之后,祖父可以让三叔回兰城沈家去,那里的事务总是需要人打理,前两年不是在上北那儿又有些皮毛的生意,三叔既然是善于料理这些,不如就让留在外头,替沈家打理这些,祖父您看可好。」 第四十五章 沈老太爷眼神一炬。这是要直接将他外放,不得回宜都了。尽找名血。 沈香茉低着头,长指轻轻的摸着杯子边缘,声音幽幽,「祖父。有些事纸包不住火,如今沈家站的高,盯着的人也不少。一旦被有心人捏住把柄,后果不堪设想,您想,如今朝堂之上有多少人心里是暗想着沈家能发家靠的仅是祖父当时运气好,慧眼跟了皇上,若是再出什么岔子,就真的是让这些人给说中了。」 屋子里又陷入了一阵的沉寂,沈老太爷似乎是在思索些什么,他抬眼看了孙女一眼,「你三叔去了上北,你爹在桐城,沈家的生意该如何。」 「二哥圆滑,又不羁官场束缚,祖父何不让他弃仕从商。」沈香茉淡淡的给了一个提议,沈老太爷磨着扳指的手一顿,似是从喉咙里面发出的一声叹息。 「也罢。」 送走了祖父,沈香茉并没有多高兴,瑞珠进来轻禀报了声,沈香茉起身回了东宫,那边前院,两个宫女,一个采领处的太监跪在地上,一旁是从他们屋子里搜出来的东西,包裹放着的,箱子装着呢,银两和首饰都有。 这些宫人属各司之处,平日里都不会进出内宫中各位妃子的宫殿,但他们和宫外接触的比较多,尤其是采领处的太监,要负责宫中各物的采买检查,他们这儿若是出了问题,领回来就是各宫中出问题了。 人是观天送来的,事情是太子命人去查的,太监时常出入宫中,两个宫女则是和下毒的宫女翠娥一同入的宫,只是翠娥运气好到了东宫这儿服侍,她们还留在各司之中。 「你们与翠娥一同入宫,入宫之前,有没有人交代你们做什么。」沈香茉看着这两个小宫女,「出入宫是谁替你们带的东西。」 两个小宫女跪在地上怕的发抖,「娘娘,奴婢不知道,奴婢是官府的人来选的时候被选中入宫的。」 沈香茉瞥了一眼包裹里露出来的首饰,「这些是谁赏赐的。」 「是……是各宫娘娘们看我们送去的衣服好,赏赐下来的,司里的嬷嬷分给我们……」两个宫女绞尽脑汁的想着,这边观天已经在沈香茉的授意下把这些首饰拿出来了。 沈香茉接过一支,首饰很普通,就是金银参半的,在宫中很多见,都是用于赏赐给宫人,各宫的妃子是不会戴这些东西。 首饰做工也普通,中段大一些,尾端做一个花簪的样子,沈香茉的手停顿在了首饰的尾端,轻轻转了转,视线回到两个宫女身上,「本宫最后再问一遍,首饰是谁赏赐给你们的。」 宫女眼神闪烁,一遍一遍在沈香茉手中的首饰看过,几息功夫过去,沈香茉把首饰交给观天,「弄断,看看里面到底藏了什么。」 七八件首饰,截断的尾端,盘子里发出叮呤当啷的声音,随之从那孔当中掉落下来的就是黑褐色的粉末,倒在盘子里的一侧,一件首饰里藏着三四克这样的粉末,全部倒完,那两个宫女的脸色是煞白,瘫跪在地上更是抖着身子不敢说什么。 「给她们喂了试试,看看这究竟是什么。」两个嬷嬷上前桎梏住了其中一个宫女,雪盏这儿拿起纸片把粉末盛在上面,捏住宫女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把纸里的粉末全部倒了下去,又一杯水下灌,等着她如数吞下去了才松开口。 宫女吓的脸色发青,直接扑倒在了地上,伸手往嘴里的扣,先要把喝下去的东西催吐出来,眼底尽是惊恐。 还有一个宫女直接吓呆了,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那个吃了药粉的宫女脸色开始涨红,密密麻麻的红点浮现,她倒地不起,浑身抽搐,身子蜷缩在了一块儿脸色极其的痛苦,半响,她翻着白眼,涨肿的嘴巴口吐白沫。 没有人抓着还跪着的那个宫女,可她早吓的腿软,跑的力气都没了,看着被灌了药的宫女变成这样,这个宫女哭着扑到了沈香茉的脚下,开始求饶,「娘娘,娘娘饶命,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只是听别人吩咐的把东西给翠娥,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不知道这里面还有东西。」 「你听谁的吩咐。」沈香茉命雪盏把浑身抽搐的宫女带下去,空气里飘着一股难闻的味道,那个宫女直接吓的失禁了。 「是……是王仪,是王小仪赏赐给我们的东西,是翠娥过来拿的,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娘娘,奴婢真的不知道里面有东西。」宫女想要去拉沈香茉的裙摆,直接被宫嬷拉开了,她哭着磕头,满额头的血还不肯停下来。 「翠娥和你们说了什么,还有谁给你们东西过,你好好想清楚了,想清楚了都告诉崔嬷嬷,这样才能活命。」沈香茉冷眼看着她,把这几个人都交给了崔妈妈,随后吩咐观天,「去查一查这个王小仪的事。」 新皇登基,政策不全,后宫之中有所疏漏的,就有人想尽办法要往里钻,这个王小仪,入宫之后被皇上临幸过一次,比起那些到现在为止还没见到皇上的,算是幸运的。 她是从兰城那儿送入宫的秀女,初选时十分夺目,复选时低调了些,一路有惊无险的入了宫,起初只封了美人,本事也不小,如今已经是六品小仪,兰城王家,是个小官吏。 季熠辰派了人前去兰城查问,这边宫中,采领那儿牵出的几个人都被问了罪,包括和翠娥相熟的宫女,出入宫的太监。 时隔几日,在御花园内,王小仪因为冲撞了李淑妃娘娘,触怒了皇后,又在她宫中主屋外面的花坛里搜出了一道符纸,里面还包裹着一个布扎的小人,未等辩驳,王小仪直接被皇后的人带走,夺了份位,贬为宫女,直接送去了后庭。 入夜。 东宫之中,沈香茉手里是季熠辰刚刚递给她的几张纸,上面是王小仪身边几个宫人审问的话,「三叔与王家关系匪浅。」 季熠辰轻拍了拍她的背,「处理掉了这些人,你三叔就没办法再对你做什么,上北那儿人生地不熟,足够多的事情让他忙,这里的事他插不上手。」 沈香茉嗯了声,若不是祖父回去说了什么,三叔肯定还不急于动手,这边牵出了王小仪,三叔的手在宫中这儿断了之后,不知他接下来还会想什么办法补救。 「其实也不难,只是你过去害怕的他太多了。」季熠辰把她抱在怀里安慰,「他并不是多么强大的人,你在宫中,以后他不会再有机会对你做什么。」 沈香茉抬了抬头看他,那是因为有他在,她一个人做不了这些事。 王小仪的宫中,花坛里的东西是他命人埋着的,知道李淑妃最忌讳的东西,是季熠辰安排让王小仪得罪了她。 要触怒母后并不难,一个是父皇的妃子,只要他在母后面前提起一句王小仪对他似乎注意的过多了,母后那儿怎么会容许这样的妃子留在宫中。 内宫之中最不缺的就是妃嫔,皇上最不缺的就是女人,王小仪家世一般,说她长的美,后宫之中哪个妃子是不美的,摘了份位被送去后庭,多少人看着高兴,就等着有机会上去踩一脚,谁会救她。 第四十六章 而后庭这个地方,王小仪这样的人,能支撑多久。 最终结果都逃不过一个死,沈香茉轻叹了声,伏在他的胸口,「我是不是太狠心了。」 季熠辰知道她所说的是那些并不知情却也参合其中的宫人,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有因必有果,他们为利益所趋,必定是要为他们所作的这一切付出代价,那几个宫女难道不是起了贪念才如此,即便是不清楚首饰里面到底有什么,心里也该知道绝不是什么好事,她们这些人,不值得同情。」 沈香茉收紧了手,季熠辰却不想谈及这些事了,把她往上抱了几寸,看着她,暗着语气,「我们做些该做的事吧。」 沈香茉眼前一晃,被他翻身压在了床上,季熠辰低头在她脖子间闻了闻,「我们抓点紧,生个孩子。」 季熠辰说要生个孩子,这一努力,后半夜沈香茉迷迷糊糊的还在迎合着,等他抱着香汗淋漓的她去内厢浴池的时候。沈香茉其实已经快要睡了,可在浴池里,从身后。他又要了她一次。 第二天一早醒来。沈香茉的喉咙竟有些哑。 伺候在屋子里的瑞珠她们这么久时间过去也习惯了,殿下上早朝之后伺候了娘娘起来,秋裳拎来了食盒,布好了桌子后,沈香茉这早膳才吃了一半,雪盏匆匆前来禀报,镇国侯大清早命人送了消息过来,二夫人出事了。尽找投亡。 已经怀有四个月身孕的二夫人,昨天夜里忽然大出血,不仅腹中的孩子没了,就连二夫人自己的性命都没有保下来,被发现的时候。二夫人整个人是以朝着床下的姿势爬下来的,地上一滩血,蔓延在她的身下,场面十分渗人。 沈家那儿老太爷即刻命人把消息送进宫来,这件事远在桐城的二老爷还什么都不知道。而这死相又太过于惨烈,沈之彦在那儿嚷着要报官严查此事,被老太爷直接拎书房里关了起来。 沈家现下很不太平。 「娘娘。老太爷希望您能回去一趟。」雪盏最后补了如此一句。 母亲过世,沈香茉自然要回去哭丧,祖父还来不及书信过去让爹爹和母亲和离,如今这人,竟然是死了。 「备素服。」沈香茉又让瑞珠去把秦良娣请过来,宫里的事要交由她打理几日,沈香茉转而去了景仁宫禀明情况,皇后这儿也是十分意外这个消息。 「一个多月前不是才刚进宫过,怎么会。」这小产的事也不是没有发生,可怎么会就这么惨烈,连大人的命都去了。 沈香茉幼年丧生母,如今继母又过世,皇后看她神情里也有憔悴之意,「去吧,,该去的。」 皇后见她匆匆离去,不免唏嘘,「这沈家的二夫人,年纪还很轻吧。」 「不过三十来岁。」方嬷嬷在一旁回禀。 「这年轻轻的,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可真是。」皇后叹了声,「可惜了。」 「娘娘,这儿是不是要派人去吊唁。」 「你安排两个人,带些东西过去,代表宫中前去吊唁,不能失了礼节,如今香茉的父亲还在桐城,怕是赶不及回来。」对这样的事情,皇后也觉得悲伤的很,有了孩子小产也就罢了,可年纪轻轻的,性命都没了,留下的儿子年纪也不大,可真是薄命。 方嬷嬷前去安排人,这边东宫内,沈香茉已经换好了素服准备出宫,太子还在早朝,留了人下来通禀,沈香茉即刻带人,出宫回沈家去了。 这还是她两年多的时间来第一次回宜都这儿的沈家,也没想到是这种事,大门口,昨天夜里就已经把白绫都挂起来了,门口的大灯笼也都换了白色,靠墙的地方停着数辆马车。 沈香茉匆匆进了府内,前院这儿,前厅内已经布置好了灵堂,不知哪儿找来的哭灵人,十二个跪在灵堂中,哭声传出来,悲鸣的很。 大伯娘和三婶在门口这儿迎接前来吊唁的客人,沈香茉换过一身衣服后出来,这儿见到是太子妃的,还有行礼。 沈香茉先进的灵堂,发现没有小弟的身影,随后命人去找,在祖父的书房这儿找到了被关在屋子里的小弟,沈之彦关在这儿一晚上,不吃不喝的,就缩在角落里,哭过了,看起来可怜极了。 沈香茉阖上门,外面还有两个婆子守着,祖父是狠了心不许他出去说什么母亲死的冤,沈之彦抬头看到是姐姐,哇一声大哭着,朝着沈香茉扑了过来。 连衣服都是后来婆子进来强换的沈之彦扑在沈香茉怀里的哭的伤心极了,「姐姐,我娘没了,祖父为什么不让我去报官,娘明明是让人害死的,为什么祖父不让我去报官。」 「有什么事在家就可以查了,自然不能报官,之彦,不是什么时都得闹到官府里去,难道你想让衙门里的仵作要验母亲的身子?」沈香茉拍着他的肩膀安慰。 「那也不用这么急着下葬,为什么这么急着把灵堂摆起来,祖父可以在家查。」沈之彦抹了一把眼泪,瞪着红肿的双眼看沈香茉,「姐姐……你是,你是不知道,娘她就是被人害死的,我进屋子的时候,满地都是血,娘想从床上爬下来找人都不行,屋子里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平日里都是里面守夜的一个,外面有两个,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沈之彦吓坏了,他虽然也觉得自己是一个小大人,可进屋子那一刹那,看到那样的画面,沈之彦直接吓呆住了,倒在血泊里的娘亲,已经天人永隔,前一天晚上还嘱咐自己以后去了嵩山书院里之后要好好念书,可这才隔了一夜的功夫,人就没了。 最让他不能接受的是,祖父竟然要把娘直接入殓安葬,都没有查过事情的真相,为什么要直接下葬了,「也许是娘的吃食里出了问题,也许是别的,姐姐,祖父为什么一点都不查就把娘下葬了。」 「即便是要查,母亲总是要安安稳稳先走的是不是?」沈香茉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你不能一直留在这儿不出去,灵堂那儿你还要替母亲哭灵,听姐姐的话,莫要再问祖父这些话了。」 「祖父真的会查么。」沈之彦啜泣的看着她,沈香茉点头,即便是知道祖父在这件事上的态度是越快处理越好,她还是得安慰住这个弟弟。 「娘吃过的东西都还留在屋子里。」沈之彦抹了一把眼泪,又伤心起来,「姐,娘怎么会死。」 沈香茉搂着他安慰,「姐姐带你出去,到灵堂里给母亲哭灵。」 沈之彦这才点点头,却依赖她的很,到了门口这儿婆子要拦,沈香茉说了一句,其中一个婆子前去禀报祖父,过了一会儿有了回讯,沈香茉带着他到了前厅这儿。 只要是沉浸到了这氛围里面,人总是容易添点悲伤,沈香茉没想严氏会死,更没想是这样的方法,不论是和离还是要不要这个孩子,她只想着的她和三叔之间的关系能断的干净,即便是断不干净,那也不用和二房有什么牵扯。 可如今她还来不及和爹爹和离就出事了。 第四十七章 带着小弟进了灵堂,沈之彦跪在那儿哭的伤心,他摸着眼泪,视线在大大奠字后的棺木,这对他来说是最突然的事。 他还怀着希望祖父最后能好好查查这件事,还娘一个明白。 沈香茉又去了一趟祖父的院子,这次不是书房,而是去了沈老太爷的屋子,昏暗之下沈老太爷一身素服站在那儿,沈香茉进来之后转过身来看他,门口的管事把门关上,留下祖孙俩说话。 「既然人都已经走了,和离的事也算了,还当她是沈家人。之彦那孩子吵着闹着要给说法,若是还要和离,怕是那孩子心理都受不住。」 沈香茉对这个没有意见,人都死了,还和离做什么,只是怎么死的也是她好奇的地方,「祖父,若我是之彦,也要讨个说法,母亲死的蹊跷,当时屋子里怎么会没有一个伺候的人。」 「屋子里的人被她自己遣出去了,至于这屋外头的,估摸是自己偷了懒,做了其他的事,这才耽搁了功夫。」沈老太爷给了沈香茉这么一个说法,包括为什么会中毒,到底是不是中毒也难说,毕竟人若下葬,那些证据,就只能在屋子里找了,若最终没有定论,此时就不了了之。 而沈老太爷的心思里,这事儿就该不了了之。 前院那儿来了客人,管事来请,沈老太爷拄着拐杖出去了,沈香茉在书房内留了一会儿,也欲去前院那边,正要转身,门口那儿出现了一道身影。 沈香茉以为是祖父身边的管事回来,抬头等看清楚来人时,他已经进屋子了,后面的手很自然的把敞开的门直接阖上。沈鹤越看着沈香茉,脸上的笑意很从容,就如是长辈看到她时该有的神情。 「三叔。」沈香茉见他关门。神情微凛。 「这么紧张做什么。怕我对你做什么?」沈鹤越笑的越是从容,那眼底的寒意越是深,沈香茉对那眼神太熟悉了,熟悉到十几年过去都不曾忘记,当初在阁楼的楼梯口那边,三叔推她下去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神情。 「不愧是我们沈家最聪明的孩子,装了这么多年,我还真是让你蒙骗过去了。」沈鹤越也是在她出嫁之后才隐隐觉得不对,最后从桐城三郡回来,彻底确定了她装病这件事,这么多年过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她就这么装失忆,还要装聋哑,怎么不算是最聪明的孩子。 「三叔岂不也是,严氏会大出血至死,难道不是三叔下的手。」沈香茉哼了声。这一句沈家最聪明的孩子,从他嘴里夸出来半点都不值得高兴。 「她还是你的母亲,你不能这么叫她。」沈鹤越深看着她。眼底闪过一抹异彩,恍若是在她身上看到了别人的样子。 「她还是和三叔您夫妻之实多年的人,腹中还有三叔你的孩子,你也下的此毒手。」沈香茉悄悄靠在了后面的桌子上,仰头看他,并没有示弱。 沈鹤越笑了,「你都要她和你爹和离了,一个怀着孩子和离出家门的女子会遭多少非议你可清楚,既然如此,不如死了她还能保全她沈家二夫人的身份,也能给她的儿子留点颜面下来。」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感情还是她的错,她不该赶尽杀绝了? 「三叔您若是对她有半分感情,你就不会见的她这样。」沈香茉对这个三叔的失望从当年就开始了,小的时候多么疼爱她的人,两三岁时还会牵着她的小手,带她出去玩的人,后来却是要她命。 沈鹤越看她神情里的愤然,眼神一晃,「你和你娘长的真像。」 沈香茉的身子猛然一怔,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什么叫她和娘长的像。 沈鹤越却没有顾忌她,也不担心她会跑掉,陷入了回忆之中,「你娘嫁入沈家的时候我才十三岁,正值年纪,她这个二嫂,可真是对我关怀备至的很。」尽农何号。 「那时我身上的许多衣服都是你娘亲手做的,做了二哥的,还有余下的都给我足了,可真是这世上最好的嫂子。」 沈鹤越的眼神里忽然染了一抹癫狂,他几近贪婪的眼神看着沈香茉,她和娘亲长的很像,尤其是那一双眼眸和嘴唇,沈香茉被他盯着瘆冷,三叔这语气,太怪异了。 「这么好的二嫂,不应该只做嫂子而已。」沈鹤越缓缓补了这么一句,沈香茉错愕,他则笑了,「你娘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你小时候像你爹多一点,如今倒是像你娘。」 「你!」沈香茉气的浑身发抖,「你竟然能说出这等禽兽不如的话来!」 这是什么,看上自己的二嫂了,喜欢上自己的二嫂了? 「可是你娘竟然拒绝了我。」沈鹤越的神情即刻森冷。 当年的沈家二老爷和二夫人感情有多好,沈家二夫人对这个小叔子好,完全是拿他当弟弟看待的,会给他做衣服做鞋子,都是视作亲弟弟一般,谁能想他起了异样心思,还能真的把这大逆不道的话说出口。 沈香茉猛然想到了什么,虽然娘的身子不好,可也没有到要卧床休息的地步,后几年为什么身子骨会越来越差,为什么明明心情没有不好,大夫说心绪都是最佳的,身子骨还好不了。 「我娘她的病,是不是也是你做的。」沈香茉红着眼眶瞪着他,「我娘去世前的两年,几乎是卧榻休息,这病一直都好不了,是不是就是你做的。」 「傻孩子,你娘她只是想不明白罢了。」沈鹤越摇了摇头,没有丝毫的愧疚在里面,仿佛是觉得这一切都是应该的,理应是如此,「若是你娘像之彦的母亲一样,如今一定还活的好好的。」 「你,可真是丧心病狂!」沈香茉一口气喘不上来,泪水从眼角落下。 娘亲过世的时候她才四五岁,没想到这也是三叔做的手脚,可三叔当年才多大,娘去世的时候,三叔才十八九的年纪,他怎么会歹毒到这份上。 「你和你娘,真的生的挺像的。」沈鹤越忽然靠近她,就在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来,看着她脸上浮现的厌恶,他笑了,「看来当年的事,你都记起来了。」 「谁都没有对不起你,祖父没有,我爹没有,我娘也没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那都是人命,这么多年,你和严氏在一起,如今你又去了三婶。三叔,你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往宫里安排人,你这是要置沈家于水火之中。」沈香茉止不住眼泪往下掉,她的心好疼,娘亲死的时候瘦弱成那个样子,大夫束手无策,她怎么会想到是三叔动的手,好几年啊,他怎么能够残忍成这样。 「你说起宫里的人,把他们肃清出宫,王小仪送去了后庭,把你三叔我的胳膊手臂都断了,你是不是就安心了?」沈鹤越神情收敛了一下,「去上北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亲自来开这个口,你说的,三叔都会答应你。」 「你当年在娘亲的药里面放了什么。」沈香茉怒遏看着他,「三番两次在宫中命人下毒,你答应我?」 第四十八章 他藏着的野心不就是为了要侵占沈家,以前是兰城沈家,如今是镇国侯府。 「那是我第一次出去通商,找回来的曼陀罗。」沈鹤越正说着,忽然朝着沈香茉这儿一抬手,袖口里飞出了许多粉末,直接冲着沈香茉飞过来,她侧过脸去,还是闻到了许多。 「什么东西。」沈香茉把身上飘到的全部掸干净,沈鹤越压的越来越近,最后把沈香茉挤在了桌子旁边。 他笑看着,眼底的人仿佛不是自己的侄女,是那个他心心念念了很多年的二嫂,那个至死不从,最后病死的二嫂。 在他笑意抽空的时间里,沈香茉抬起手一挥,折了半的杯盖,锋利处直接划过了沈鹤越的脖子,他没来得及躲闪,脖子上瞬时出现了一道血痕,越来越深,最后渗了血迹出来。 「你再来啊,这儿再来一刀。」沈鹤越不退反进,神情狰狞的朝着她逼近。 沈香茉往后退去,可退着退着她就觉得不对劲了。 沈香茉退无可退,脚下一绊,身子直接坐在了椅子上,沈鹤越似乎是觉得她再没有了逃跑的机会。森冷着神情看着她,下一刻,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 多年以前的记忆即刻涌了上来。阁楼上的。噩梦中的,沈香茉抓住他的手臂,但不敌他的力气,沈鹤越没有下狠手,她还有呼吸的机会。 她觉得哪里不对劲,三叔的眼神太不对劲,他仿佛是在看别人似的,眼神死死的盯着自己的双眼,正当他走神之际,沈香茉猛地一把推开了他,喘息着朝门口跑去。 可不到两步就被他拉了回来。 沈鹤越这一次下手狠了,直接把她推倒在了桌子上。头上的缀饰重重的甩在了桌子上,从桌上又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叮响声,沈香茉咬牙,沉着眸子看他。「我娘待真诚,如亲弟弟一般看待,沈家上下哪里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你娘就是对我太好了。」沈鹤越没觉得哪里不妥。他低头看着沈香茉,抬手想要碰一下她,沈香茉往后一仰,他没能得逞,又陷入到了自己的回忆里去。 那是少年心懵懂的几年,尚未议亲,他正对生意上的事有着浓厚的兴趣。 院子里伺候的人不多,那时候刚嫁入沈家的杨氏,因为未嫁时家中也有这样年纪的弟弟,对小叔子分外照顾。 做吃的,缝补衣服,看他长的快,时常时做了自己丈夫的,还给他另外备一身,可这些好意,在他眼里竟然有了不同凡响的意味。 沈鹤越渐渐对这个二嫂越来越上心,只差了三岁的年纪,她美丽,温柔,身姿绰约,她笑起来的时候明媚皓婉,十分的动人。 到了他十五六岁时候就很清楚那不是什么对兄嫂的敬爱,而是爱慕了。 沈鹤越本来藏的很好,可总有那样的契机让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那时候沈香茉已经两岁多了,兰城中不知谁家爆出了这么一个丑闻,丈夫卧病在床,妻子和小叔子厮混到了一起,最后生下的孩子竟然还不是自己丈夫的,后来丈夫被气死,这个家中,竟然也就这么畸形的存在了。 爆出这件丑闻的时候,这件事已经是好几十年前的,爆出来之后当事人都已经垂垂老矣,别人听着唏嘘,这件事却把沈鹤越埋在心里的种子给催长了,破土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沈家上下都觉得他不肯娶亲的缘故是因为沉迷于生意,放荡不羁,唯有他自己心里清楚是为什么,但这世上,有悖伦理的事并不这么轻易就发生了,沈鹤越第一次袒露心声后杨氏当他年少懵懂,还想着要为他参谋一门好亲事,和丈夫商量。 第二次第三次,杨氏才渐渐觉得不对劲,开始疏远这个小叔子。 这才沈鹤越的眼底又成了不可容许的事,而那些畸形的爱慕,渐渐的变成了妒忌和恨。尽何见才。 求而不得,毁之。 而严氏死的太可惜,她悲在自己的蠢,也悲在他太狠心。 沈香茉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稳定心绪,平静着神情看着三叔,「你的事情祖父都知道,杀了我对沈家对你而言根本没好处。」 沈鹤越回了神,眼底的浓烈敛藏了一半,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沈香茉,「所以我现在改主意了。」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诡异,沈鹤越压低了声音,「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看到的那一幕,在你爹的阁楼里。」 沈香茉神情一凛,放在身后的手紧紧一拽。 「你和你娘真的是越来越像了,一点都不像二哥。」沈鹤越的身子发出了危险的气息,沈香茉脑海里闪过那样一个念头,下一刻,他就把她按到在了桌子上。 也就是刹那之间,沈香茉根本不待怎么回想,她下意识的动作,身后手中紧握着的簪子,直接插入了他的后背,那力道,十分的狠。 沈鹤越吃痛一推,沈香茉抬脚一踹被他抵住,他忍着痛直接把簪子拔了出来,甩在地上,大手桎梏在了她的脖子间,眼神阴狠,「看来我还是对你太仁慈了。」 他要做什么,他的手已经放在了她的裙摆处,沈香茉瞪大着眼睛看着他,不可置信,三叔疯了。 「不要,三叔你疯了。」 「要是太子殿下看到你这样子,外面得知太子妃如此,你想这后宫中,你可还呆的下去。」 求而不得,毁之。 对杨氏一样,对她的女儿,也一样。 话语伴随着动作,就在他抬手要扯开她的衣服时,紧闭着的门被一脚踹开了。 两个侍卫冲了进来,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观天冲到了沈鹤越的身后,把他压制住直接拖到了一旁,凳子连着带倒了两根,桎梏在她脖子下的手消失了,沈香茉的身子猛的往下沉,被冲进来的季熠辰给接住了。 她哪儿还有力气,所有的力气和勇气在刚刚的对峙中都耗费光了,她一直在等他来,即便是不清楚他会不会来,她还是相信他会来救自己。 「没事了。」季熠辰把她搂在怀里,看到她脖子上的淤青,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肩膀安慰,视线是阴霾的看着被观天和观河制住的沈鹤越身上,眼底的暴风雨,即将来临。 季熠辰把沈香茉扶出去了,沈鹤越直接被观天和观河带去了天牢里,沈老太爷气晕了过去,而得知自己弟弟要杀侄女消息的沈家大老爷,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还算是给沈家保留了面子,沈鹤越是从后门被带走的,而季熠辰一路抱着沈香茉回了允澜居。 沈香茉在他怀里安静的很,季熠辰把她放到了卧榻上坐下,抬手轻轻的拨着她的头发,理顺了之后,又把她歪了钗饰摘下来放在一侧,双手替她收拾着弄乱的衣服,最后,长指触及她的脸颊,像是隐忍着什么,又把她揽在了自己怀里。 他要是再晚到一步会怎么样。 沈香茉感觉到他身子发出的一颤,抬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我不怕,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第四十九章 当他到了沈家之后,得她在沈老太爷院子里,而沈老太爷却在前院待客时,季熠辰的心里就隐隐有了不安,他没有任何犹豫的直接到了沈老太爷的院子,看到紧闭着的门,外面被指使走的管事,当即就让观天破门而入。 他的妻子看着镇定无比,当他抱住她的时候他就知道她有多害怕。 耳畔又是她的轻呢声,「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季熠辰笑了,「你怎么知道我一定回来。」 沈香茉离开他的怀抱,眉头皱了皱,似是在思索,半响,看着他眼神里是笃定,「我相信你会来。」 在三叔掐住她脖子的时候,她心里想的,都是他的出现。 季熠辰捧着她的脸,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嗯,我会来。」他怎么会丢下她一个人呢。 过了一会儿,一只手轻轻的揪住了他,似是在征求他的意见,「三叔的事,你要如何处置。」 季熠辰的神情徒然一凌,任何伤了她的事他都不容许。 怕吓到她,季熠辰只是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对外会说他去上北打理沈家的生意去了,至于别的处置,你不用管,都交给我。」 沈香茉默声,对于沈家来说,这样的安排是最好的,而对于三叔,沈香茉根本起不了半点亲情之心。 半日后,沈香茉去过灵堂那儿,和季熠辰一块儿回宫了,三日之后镇国侯府二夫人出丧,因着是太子妃母亲的身份,宫中这儿也派了人前去送葬,而此时的天牢内,三日的功夫,沈鹤越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沈家那儿沈老太爷气病了,沈家大老爷本想来天牢里见见弟弟都被阻拦在外,阴暗潮湿的环境里,空气中充斥着血腥味,还有一阵一阵久不见阳光的霉气。 沈鹤越躺在牢房内,一块木板上趴着,他的手脚都被打断了,只能以这样的姿势趴在那里,衣服上血迹斑斑是审问时留下的,他的双眼在季熠辰走进来之后变的有些清晰,只是抬不起头来,只能轻轻往上点一下,沈鹤越看到是太子,打的满口是血的嘴巴竟裂开笑了。 「太子殿下。」沈鹤越的视线在他脸上划过,张口有血流下来,「您屈尊大驾,要看着我死,何必亲自前来。」 季熠辰摊开手,一块牌子在他手心里安静的放着,沈鹤越神情一怔,眼底闪过一抹不明意味,眯上眼后,看也不看季熠辰,直接当做他不存在了。 其实季熠辰要的就是这样的反应,从沈鹤越嘴里还能撬出来什么呢,早年怎么害沈家二夫人,怎么和如今的沈家二夫人苟合,又如何害太子妃,这些季熠辰都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沈鹤越这么多年在外东奔西走时所遇到的事。 「看样子你是认得这牌子了,这些年你每隔两年都会去一趟苗疆,你能找到的人,孤也有办法找到。」 半响,沈鹤越睁了睁眼,声音嘶哑,「那就先恭祝太子殿下,早日解了太子妃身上的蛊毒。」 他的命不重要,死了就死了,也不值一提,为了太子妃,太子不会动沈家。 沈鹤越根本不怕死,对他而言,如今这样活着才是痛苦。 忽然,一滴透着凉意的水落在了沈鹤越的脸上,季熠辰手里扬着的是只有拇指大小的长瓶子。 紧接着,季熠辰把瓶子里所有的液体都倒在了他的脸上,低头靠在他的耳边,「你说的没有错,孤会早日解了太子妃身上的蛊毒,不过现在,孤也给你时间好好享受一下。」 沈鹤越起初是没有反应过来,等季熠辰出了牢房,他的脸上开始出现火辣辣的疼,整个人开始绞痛的时候沈鹤越才明白过来太子说的什么。 牢房里响起了撕裂般的痛嚎声,那不是皮肉伤时的痛,更不是被捅伤之后内腑的痛楚,而是有什么在四肢百骸同时伤害时剧痛,甩不开,一直纠结在那儿,从心脏到四肢,无处不痛。 出了天牢这痛苦声还有隐隐约约的传来,整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任凭别人都想象不到那是多大的折磨,此时的东宫内,季熠辰正在哄着沈香茉喝汤药。 沈香茉面前是一碗黑漆漆的药,她抿了抿嘴,抬头看季熠辰,眼底闪着一抹哀求。「只是撞到了手,怎么还要喝这个。」 那药看起来比平日里喝的汤药要浓稠好多,还散着一股浓重的药味。沈香茉语气里带了一抹撒娇。「涂些药就好了。」 季熠辰怕吓到她,中蛊一事他之前是怎么都没想到,直到查了沈鹤越,得知他时常进出苗疆,有另外的联系才想到妻子可能是中蛊了。 为此他特地去拜访了对此有研究的老太医,在她的耳后找到了一颗小红痣。 至于何时中蛊,情况如何,这些季熠辰尚且不清楚,派人前去苗疆打听,又问过几位师傅,季熠辰最后决定了先哄她喝了药,把蛊毒逼出来。弄清楚了再对症下药。 在此之前,他不想吓坏她。 季熠辰端起碗,哄着道,「丛太医也说了,伤及了经络。要治根治本,就这一碗喝了就好。」 沈香茉低头闻了一下,可怜兮兮的看着他。「真的要喝?」 季熠辰点点头,「你看过去三日都还没全褪,不信我说的话,太医说的话你也不信?」 沈香茉抿了抿嘴,「我没有不信。」她就是不爱喝药而已,除了补汤之外,自打她懂事一些开始,三叔寻来的药她就不喝了。 「来。」季熠辰端着碗,沈香茉眯了眯眼,几口把这一小碗的药喝下去,顿时苦的耷拉了脸,真的是太苦了。 季熠辰还不让她吃蜜饯,只是喝着温水把这味道冲淡下去,半个时辰之后,沈香茉才能吃别的东西。 「古古怪怪的药。」沈香茉往嘴里送了一颗甜枣,季熠辰看她的神情却紧张了很多,他一直盯着她的脸在看,半个时辰过去脸上都没出现什么异样,季熠辰的心却放不下来,脸上没有,那也许就是在身上。 到了晚上就寝,动情之时,季熠辰终于在她的小腹上发现了三道浅粉色的红痕迹,没有拉下的帷帐,烛光透进来,沈香茉自己抬起头看时也发现了这个,伸手摸了摸毫无感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季熠辰握住她的手,转而用嘴堵住了她的问题和思绪,替她把衣服拉上,抱着她在她耳畔轻轻呢语,「将来,你要为我生很多孩子。」 沈香茉脸颊绯红,「怎么忽然想到要说这个。」 季熠辰的大手隔着衣服抚摸着她的腹部,声音沉了几分,「怎么会是忽然,之前就一直这么想了。」 沈香茉的眉头微皱了一下,抬手抓住他的手臂,「熠辰,我那儿有些不舒服。」 季熠辰以为她疼,抬手替她去摸,沈香茉眼神闪了闪,「不疼,就是觉得,有一种很奇怪的感,好像有什么在肚子里。」 季熠辰的手在她腹上按过第八圈的时候沈香茉这样的感觉消失了,她笑了笑,「应该是错觉。」 第五十章 「嗯。」季熠辰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的小腹,转而把她揽在怀里,扯开了话题,「我听闻你那三妹也要来宜都了。」 「是啊,妹夫升迁了,他们从通州过来,前几天书信给我让我帮忙在城里寻一处简单的宅子,不用太大。」自从沈香珠出嫁,沈香茉之后就再没见过她了,如今能来宜都自然是再好不过。 「让观天去安排。」季熠辰搂着她,如今似是不舍得她受累半分。 帷帐内夫妻二人轻声细语的说着,沈香茉很快睡着了,季熠辰却没什么睡意,他早年因为中蛊的事还额外了解过关于这些,显露出来的位置是在腹上,几多是对她的身子造成了影响。 第二天季熠辰去老太医那儿询问的时候就有了类似的猜测,沈香茉小腹上出现的粉色痕迹,也许是中了孕蛊。 听起来还不算可怕的,实际上这不是促进她有身孕,而是遏制顺利怀上孩子,老太医也是查了典籍才知道,要解蛊,必须要请苗疆的人过来才行。 「宫中忌巫蛊之术,请人入宫一事必不能让人知晓。」季熠辰淡淡的吩咐老太医,继而又命人回兰城去,想办法去那个山里找过去救过他的苗人大师。 这边的东宫内,沈香茉正接见着大姐姐。尽页以血。 沈香卉看起来状态很不好,尽管是打扮华丽,头上的金饰险些要比沈香茉戴的还要夺目了,可她的那添着浓妆中透露出来的凌厉,像是平日里极不好相处的主母。 「听说三妹他们也要来宜都了。」沈香卉素来对庶出的三妹看不上,如今沈家来了宜都,卫家二房也都搬过来了,得知沈香珠一家也要过来,沈香卉眼底里又透露出一股厌恶来,这是出嫁前从不曾有过的。 以前姐妹之间再闹脾气,沈香茉都不会对自己的妹妹有这样不屑和嫌弃的眼神,可如今,沈香茉几回见她,仿佛是次次的都能瞧见她在挑别人的刺。 「是啊,妹夫升官,刚好安排了仪都城外近郊的差事,住在城里也整好。」 沈香茉没有说宅子的事是她派人安排的,可只是单单升迁一件事,沈香卉也有话要说,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头上的缀饰晃荡着,伴随着她的话,「也不必这么帮着她安排这些差使,我看她们留在通州挺好的。」 「那是妹夫的本事,也不算是帮。」自家姐妹,哪有只见的自己过得好,还见不得别人一同过好日子。 「是她求过你什么了吧。」沈香卉说的一脸笃定,「我就知道,她从小打到就是喜欢眼红的。」 「官场上的事我素来不搀和,我也不懂。」沈香茉摇摇头,不打算以这样的口气继续关于三妹的事。 沈香卉也没有在这个上面多纠缠,又即刻跳到了另外上面,「香茉,今天姐姐前来,是想麻烦你一件事。」 「姐姐请说。」 「把你姐夫的官再动一动,如今这个位置,不好。」 沈香茉一怔,「如今这个位置怎么会不好,多少人羡慕不来的,当初你们也是一力想拿下这位置,祖父那儿才出手拉了一把。」 这才多久的时间,一年多一点就想再动一动。 沈香卉哼了声,对自己的丈夫批判的也是毫不留情,「你姐夫是什么样子的人你还不清楚,就是个没出息,要没有沈家,他今天还能坐这位置?如今他是应酬太多,整日的出入那些声色场合。」 又要官职好,又要没有应酬,还要门面漂亮的,这真当是萝卜白菜的随自己挑拣了,沈家大哥二哥他们还没有这种选法,卫家顶多算个连亲,自打两年多前到宜都都就换了两个位置。 于是沈香茉直接拒绝了她,「这件事我帮不了忙,朝堂上的事我素来不管,殿下那儿也不喜欢后宫插手朝堂。」 「二妹,这件事只要你和太子提上一提,他一定会想办法办妥,你又有何不能开口的。」沈香卉不以为然,得了太子的喜欢不好好利用,什么叫做素来不管,那插手的人多了去,如今宫中那些德妃淑妃的,谁家在宫外的亲戚不是个顶个的壮大起来了。 「姐夫的事,我的确帮不上忙,若是姐姐想,其实可以去和祖父提,到时候出面也合适,我这儿和太子提及,反而会令他不愉快,届时对姐夫有了什么芥蒂,那更是不应该了。」 沈香茉又拒绝了一次,沈香卉的脸色直接暗了下来,她看着她,「二妹难道连这件小事都不帮。」 「大姐你觉得这是小事?」沈香茉笑了,「那位置说不要就不要,朝堂上也不是由此这么任性,若是祖父那儿肯帮,我这儿自然不在话下,但是如今要我先开这个口,必然是不行。」 沈香卉的脸色更不好看了,她在卫家如今一脸生了两个女儿,性子也越发的凌厉尖酸,沈香茉几乎是快要找不到以前那个姐姐的样子。 屋子里安静了半响,沈香卉看着沈香茉,眼底的神情闪了闪,也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当初母亲和她提及婚事,那睿王府风流倜傥的世子,自己是半眼都没瞧上。 尽管当初卫家的婚事也有不惊人如意的地方。但是心高气傲如她。怎么会愿意自己的丈夫整日流连花丛,又不能很好掌控的人。 所以当初在二妹和睿王世子的亲事定下后,她没觉得这儿哪里可惜,大抵是从心底里认定了以二妹的情况,能嫁入睿王府那是对她而言最好的选择,耳不闻,口不言,老老实实呆着。 谁都没有想到宜都城这儿陈王爷会谋反,继而一向是温润的睿王爷会起兵讨伐,沈家会倾力相助,而睿王世子,最后变成了太子。 成为太子对沈香卉而言还不是刺激最大的。对她而言,刺激最大的是沈香茉病好了之后太子待她的好,可和之前预计的,完全不一样。 就是这样一种古怪的情绪,明明是姐妹之间。沈香卉却无时无刻不在比较,而如今唯一是她能够摆的起来的,就是太子妃无子。而她已经育有两个女儿,即便只是女儿。 半响,沈香卉脸上的神情又变了变,低下头去抿了一口茶,「二妹,其实沈家和卫家好起来,对你的助力更大才是,姐姐如何都不会为了你不好,这东宫之中还有秦良娣她们,你与太子成婚这么久,皇后娘娘那儿想必早就急了吧。」 「姐姐的话我自然明白,不过朝堂之事,就连皇后娘娘都不过问,我说什么都是不妥的,和祖父提及之后再来,我才能在太子面前替姐夫说话啊,你说是么。」 沈香茉坦然的看着她,也是料准了大姐姐不会再去找祖父,即便是去沈家了,以祖父的脾气,断然是可能答应她什么。 沈香卉捏紧了杯子,眼神闪烁着,漂亮的眼眸中时不时闪过一抹狠意,末了,她再抬头看沈香茉的神情却变得有些哀伤,语气放软了许多,「二妹,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你姐夫的事,我实在是没好意思与别人说。」 沈香茉微怔了怔,随即明白了她所指的,姐夫在家的妾室还有在外养的那三房人。 第五十一章 卫驰临是个什么样子的人,至少在尚未娶亲前,他是一个谦恭的人,对卫家那一切没有父母那么迫切。 可不算是风流的卫驰临,如今却做着超乎别人的事情,满后院的妾室,三个外室,不用大姐姐说沈香茉就知道她手上已经沾了不少人命。 堕胎,避子汤。 「大姐姐,那你想让姐夫到什么样的地步呢,若是再往上换,你也觉得不够好,应酬多了不好,总是留在家中的也不好,没出息,油水不够,也觉得不好。」沈香茉语气淡淡的,看着大姐姐脸上的神色一变再变,终究是没法感同身受,「倘若大姐姐不把姐夫逼的这么紧,姐夫必然是不会如此。」 沈香卉的脸色当即暗沉,「我何时逼迫他。」 「当初卫家家主的争夺,卫家大房长子能恢复身子了,姐姐就不想嫁姐夫,何其不是缘由瞧不起,几年来连登几级的,朝堂之中能有几个,姐姐都觉得不够,你也该给姐夫喘息的机会啊。」沈香茉如今是半点都瞧不出大姐姐脸上还有任何女儿态的样子,可这也不过才成亲四五年而已。 「二妹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妹夫如今是太子殿下,你自然不用操心这些,将来你可是母仪天下的人。」沈香卉说话的神情里染了一抹怪异的神采,恍如是对她这个身份的羡慕,又像是有些嘲讽。 沈香茉笑了,语气里却多添了几抹冷意,「到底是大姐姐站着说话不腰疼呢,还是自恃清高到觉得我是太子妃了,整个皇家得围着沈家转。」 「你!」 沈香茉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继而冷眼看着她,「太子与我从宜都城里逃出去,前往桐城的方向出事,九死一生,这些大姐姐你怎么不想,我要操心的事不止这些,你要是觉得这是小事情,那就去沈家和祖父提吧,本宫累了,瑞珠,送卫夫人出去。」 沈香卉脸上的神情很精彩,大抵是这辈子第一次被人从屋子里赶出来,那人还是素日里温吞的二妹。 沈香茉却懒得再去顾忌她的情绪,转而回了内屋,也不知怎么回事,她忽然觉得有些累。 沈香茉这一躺才发现自己睡了很久,天黑的时候才醒过来,身旁还守着太子殿下,季熠辰一见她醒了,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烧退了。 那一碗药的对蛊毒的后劲下午的时候提上来,沈香发热了,傍晚时烧才渐渐退去。 「你昨晚给我喝的,到底是什么。」 沈香茉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问这个,她不是笨的人,今天一早起来的疲乏,睡前的倦意,还有昨晚他盯着自己小腹看时的情形。 「那是温太医和丛太医一起为你开的药。」季熠辰握住她的手,「我们成亲三年多,每次诊脉都没有问题,本来是不疑有他,直到我查到了你三叔背后和苗疆那里的联系,我怀疑你或许是中蛊了。」 「沈家不曾来过奇怪的大夫。」沈香茉回想着,忽然神情一顿,「从阁楼摔下来的那半年养伤,我喝了半年的药,其中就有三叔替我找回来的。」 「原本我只是怀疑,那天去天牢里,你三叔也承认了这件事。」季熠辰摸了摸她的长发,抬头抵在她侧边,「别担心,我派人回兰城去找那黑苗的大师了。」 沈香茉抬手放在了小腹上,那儿根本感觉不出什么来,这些年来她也没有半点感觉,如今说起来,心底里是会油然生出一股惊悚。尽名匠圾。 被他握着的手紧了几分,说起来,他比自己还要紧张,怕她会害怕,昨晚是连哄带骗的让自己喝了药。 想到了这儿,沈香茉忽然也没有这么的害怕了,她回握住他的手,给了他一个笑脸。 季熠辰更是心疼的把她搂在怀里,「很快会没事的,当年那个山谷虽然是走不进去,但若是有所求,就一定能找到那个大师,苗疆那儿也另外派了人去。」 「我中的是什么蛊?」沈香茉捏了捏小腹上的衣服。 「温太医查了献籍,苗疆那儿的事尤其是蛊毒,记载的并不多,这孕蛊之所以有记载,是在很多年前,宫中有人行过此巫蛊之术害人,使其不孕。」也是运气,这蛊等于是养在沈香茉的体内,因为没有催发,尚且对她的身子没有造成这么大的伤害。而这蛊毒存在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抑制,有些人下在有了身孕的人身上,这蛊毒便会直接催发,吞噬腹中的孩子。 那样的画面沈香茉是想都不敢想,巫蛊之术素来都被用于邪恶之事,有善用者可少之又少,当初苗疆归顺之时,大周和那儿都是立下了血誓,可还是有人偷偷用这巫蛊之术。 这是要把整个沈家都拉下水,巫蛊之术,株连九族。 「你三叔他罪有应得,前几日已经在牢中暴毙身亡。」季熠辰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件事不会再有别人知道。」 说了一会儿,沈香茉又有了困意,季熠辰知道这样的情况要持续上几日,陪着她在旁等她入睡。 十月中的时候,兰城那儿有消息传来,观河他们在山谷外守了整整一月的日子,终于守到了那个当初给季熠辰解蛊的黑苗妇人。 消息传回宜都时,观河他们已经得以进入山谷,见到了那个黑苗大师,但是那个大师从来都不出谷。更不会进宫来为太子妃医治,当初季熠辰要治病也是在山谷中留了一段日子。 权衡之下,季熠辰决定亲自去一趟。请那黑苗大师入宫。 季熠辰离开的第四天。这儿东宫内就出了个小状况,两次被禁足之后的蒋怀柔脾气收敛了不少,可到底还是本性难移,这次不是和太子妃起了冲突,而是秦良娣闹起了别扭,理由也极其的简单,太子妃从来都是只眷着秦良娣,让她帮忙打理东宫的事,用她自己的话来说,看着秦良娣温温柔柔的,不知道心机有多重。 秦良娣到底不是真温柔的人,她收敛着脾气在这宫中就是为了秦家。和太子妃之间相处愉快,太子不来她屋子里,这都是她巴不得的事,入宫这么久以来,她和蒋良娣可没起过什么冲突。可若真起冲突了,秦良娣半步都不会让她。 这厢沈香茉时不时要犯困,丛牧前来诊脉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的情况。她就只能多睡一会儿,这不,当中午的被蒋良娣哭着吵醒,在外屋中,蒋良娣那委屈的劲,直接把沈香茉的睡意全部都给驱散了。 沈香茉真的是没什么精力应付她,淡着神情,「你这么个哭法,什么样子都没了,成何体统。」 「你们都欺负人,我也是良娣,为什么只有她帮着打理东宫。」蒋良娣吃的哪门子醋呢,其实不是因为打理东宫的事,只是因为几天前太子离开,特地去了秦良娣的院子呆了半个时辰,这一呆,不得了了,蒋良娣趁机就发难。 「一年当中你有半年时间在禁足,还有半年时间在折腾,这东宫的事怎么交给你。」沈香茉扶额头疼,越是动气,她的身子就越发的晕,躺着也就罢了。 第五十二章 「我们一样是良娣,她能帮忙的我也可以。」蒋良娣没有发现太子妃的异样,嘟囔着还心里不平衡呢,这争了太子还要到她面前争什么东宫的事。 「行了你回去。」沈香茉没再理她,直接转身折回了自己屋子,后面的蒋怀柔一愣,正要喊呢,崔妈妈即刻叫了菏泽院的教养嬷嬷过来,这几张冷脸摆下来,蒋怀柔当即就不敢发作了,这才从菏泽院里出来几天,又不安分。 沈香茉回了内屋之后睡了,半梦半醒的,似乎是出了一身的冷汗,期间瑞珠进来给她换了一身衣服。 谁也不知道,沈香茉这一睡,竟然整整睡了三天,整个人就像是陷入了香甜的梦中,怎么叫唤都醒不来,她就这么呼吸平稳的睡了三日,直到季熠辰回来。 期间温太医和丛太医都过来看过,似乎是没能看出什么花头,但是沈香茉腹上的粉色印记变的越来越明显,季熠辰担心这和她深睡不醒有关系,派人回接那黑苗的大师,在沈香茉昏迷的第五天,那边赶路过来,终于把人接入了宫。 季熠辰也是这次去的时候才知道这个大师的名字,慕苏。 她是在外寻来的大夫的身份入宫的,当皇上见到她的时候都狠狠的怔了怔,十几年过去,这个当初救了自己儿子的女子,竟然是一点都没有变老。 慕苏看起来很和善,和善中带着疏远,她只是用了南疆的礼仪见皇上,皇上也不介意,当年若不是她,哪有如今的太子殿下。 在乾清宫匆匆拜见之后季熠辰直接把慕苏带去了东宫,瞒着所有人,只当是在外寻找回来的名医,进了内屋之后,慕苏只瞧了沈香茉一眼,就要求这屋子内,所有阳光照着的都遮蔽掉,只点几根蜡烛即刻。 瑞珠她们照办,慕苏不喜欢屋子里还留着别人,最多只让季熠辰留下来,黑漆漆的屋子内,当点了起了第一站烛火,慕苏已经洗净了手,她的五指上都缠了红线,拨开沈香茉身上的衣服,再看她耳朵后面的红点,「什么时候喝的药。」 「一个半月之前。」季熠辰看她伸手在沈香茉的肚子上按了按,「慕姑娘,是不是这药有什么影响。」 至今尚未成亲,即便是一大把年纪了,那她还是个姑娘,慕苏的样子一直停留在二十五岁样子的妇人状态,岁月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慕苏没有再动她的腹部,而是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竹筒,打开盖子放在沈香茉的小腹上,半响,一只乳白色的虫子爬了出来,在她粉红色痕迹旁边转来转去,好似在寻找什么,慕苏又在她的腹部周围用瓷瓶子里倒出来的褐色粉末绕了一圈,把虫子和红痕迹都包围在了里面。 做完了这两步她才开口,「药对她没有影响,对她体内的蛊毒有影响,那汤药不是这么喝的,只需要提前三日喝就行了,一个多月过去,这催醒的蛊虫是要开始汲取她身上的精气来养活它们,她只会越来越累,越来越想睡。」 到最后就会一睡不醒。 季熠辰神色微凌,这件事献籍上并没有详细说,献籍上也是根据很多年前的事写上去的,当时是有用这药把蛊毒催出来。 听季熠辰讲了这碗药的由来,慕苏笑了,「那时就不是催了,而是让她从腹中的孩子身上脱离下来,不过这药也并不全准,你们是误打误撞才把它们给催醒了。」 正说着,季熠辰惊奇的发现那粉红痕迹竟然动了,随着小白虫的爬动,那红痕似乎是怕了那白虫,它追到哪儿它们就挪到别处,但又逃不出她刚刚撒下的圈圈,尽管移动的速度十分慢,季熠辰还是看到了。 「它有两年没吃东西了。」慕苏看着那白虫,又从沈香茉的手指间挤出几滴血放在一旁的杯子里。 「它吃蛊虫?」季熠辰早前见识过她的本事,如今再看到还是觉得惊讶的很。尽吐私号。 慕苏直接拉起袖子,在自己刻了青蛇的手上割了一刀,她的血留了半杯,瞥了一眼玩儿似的小白虫,「它挑食,最后会不会吃还不一定。」要是不会,她又要想别的办法才行。 「你不要碰这些东西,差人准备药浴,这毒如今还不能拔,拔了的话,太子妃身子会大受损,我先把这蛊毒和她的身子脱离开来。」紫苏拿起装着她血的杯子,张口,季熠辰没来得及看清楚,一只虫子直接蹦跶到了杯子中去。 半响,那只活蹦乱跳虫子漂浮了起来,肚子朝上挺尸在了杯子中,慕苏沾着血,在沈香茉的肚子周围又画了符,圈圈中央小白虫似乎是追的累了,不想再动,慕苏把它收了回来,也只评定了一句,「它不爱吃它们。」 瑞珠和雪盏进来把药浴的东西准备好,等人都退出去了,慕苏要季熠辰抱着沈香茉在药浴里浸泡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之后再抱出来,沈香茉的身上都是药香,但她肚子里的粉红痕迹却有些淡了,位置比其刚刚的略微动了动。 慕苏再把小百虫拿出来的时候它就不肯动了,也知道它不愿意吃,慕苏直接沾了自己的血在沈香茉的腹上画了几笔,「明日再来,且忌,不可拉开窗户的帘子。」 这儿的一切都要严防死守,慕苏说什么,他们就得遵照。 关上门到了外屋,门口那儿忽然又传来了蒋怀柔的声音,见到屋子里这么多人,她的视线落在了太子身上,声音一下殷勤了好多。 「殿下,我来看看沈姐姐,听闻姐姐她身子不适,已经病了好几日不见我们,都不知到底怎么了。」蒋怀柔刚刚在门口的尖酸语气到了这儿早没有了,柔柔的望着季熠辰。 「不必看了,都回去,病好了子自然是能看到。」季熠辰没有让人知道太子妃昏迷一事,而是说她病了,不宜见客。 这一病,直接七八日过去,蒋怀柔心里肯定是要想着什么事,不过她指望的可不是什么好事,最好一病不起才好呢,病的越久越好,所以她忍不住要先过来看看。 「殿下,臣妾都担心坏了,娘娘这样好几日不见人,大家心里头惦记着。」蒋怀柔还想多久一会儿,视线看到了慕苏身上,「这就是新请来的大夫吧,怎么如此不懂礼数,见了本宫都不行礼。」 慕苏淡淡看了她一眼,放在身后的右指轻轻勾了勾,季熠辰的脸色却没这么好,他冷凌看着蒋怀柔,「才刚刚解禁就又要生,你还真是不安歇,回自己院子去,太子妃病好了之前不用过来。」 蒋怀柔一愣,当下就要委屈了,可季熠辰的视线太冷了,她这委屈还没摆到脸上,崔妈妈她们进来就把她请了出去,一个时辰之后,回了菏泽院的蒋怀柔觉得不对了,她开始觉得脖子有些痒,后来是手臂痒,腿也痒,身子也痒,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痒的。 身旁伺候的杨嬷嬷赶紧去给她取了药,但这些对她而言根本没有效果,蒋怀柔都快痒的要在地上打滚,她翻到在了床上,使劲的用后背蹭了蹭,转而前面也痒,杨妈妈唤了两个宫人进来给她挠痒,「娘娘,您这刚刚是去了哪里。」 第五十三章 「我去太子妃那里了,见表哥去。」蒋怀柔话音刚落,阿了一声,她把脖子上的水泡被弄破了,紧接着,蒋怀柔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 「不是跟娘娘说了,太子妃那儿不要再去,太子妃身子不舒服,太子殿下一定也是心急的。」杨嬷嬷给她挠背,蒋怀柔还觉得不够。 「安心什么,表哥才不会安心,这太子妃当的,如今一儿半女都生不出来,我就是去看看而已,肯定是里面有什么古怪的地方,那个新来的名医,还是个女子,我看她有多大的本事。」 蒋怀柔话音刚落,这儿又开始觉得疼了,疼到只能在床上打滚,又是一身的水泡,再也说不出话来。 蒋怀柔的事季熠辰根本没有在关注的,第二天的时候,正午时要遮挡太阳,屋子里黑暗的很,沈香茉被人从船上抬到木板搭建的床上去,季熠辰抱着她过去,沈香茉真的就是一个安心睡着的模样。 慕苏在旁都准备好了东西,抬起拉住放在小腹上方给季熠辰看,「你看,它们已经浮到最表层,如今拔掉不会伤了她,到时候我还会另外开两服药给你,她的身子需要好好调养。」 正在此时,慕苏要哄着小白虫出来时,那边正对着沈香茉头这儿的窗户忽然被打开了,阳光直接倾泻了进来,本来要爬到沈香茉肚子上的虫子,犹如是要被晒伤似的,忙逃进了竹筒中再也不肯下来,而因为光照,沈香茉腹部的红痕突然的壮大了几分。 季熠辰当即过去把窗户阖上,外面那个偷偷打开窗户的人也已经被崔妈妈她们逮住,一问一下,竟然是还在屋子里呆着,长了满脸水泡的蒋良娣所为。 季熠辰压着脾气配合慕苏,以为她还会再继续下去,慕苏却摇摇头,「小白被吓坏了,不肯出来,我得用别的法子,今日开窗泄入正阳,也不适合再把蛊毒拔掉。」 季熠辰听罢,阴沉着脸没说什么,开门让雪盏和瑞珠把太子妃抬回床上,这边他当即派人去了一趟景仁宫,继而前去菏泽院。 听闻太子过来了,蒋怀柔不知道多高兴,这可是一年多来太子第一次来自己院子啊,可她等来的,只是一句太子的勒令,「即刻收拾东西,遣散宫仆,把蒋家二小姐,送回蒋家。」 蒋怀柔当即愣在了那儿,她都还没出外屋去迎接,等待她的却是宫人进来禀报这么一句话,她甩开前来扶她的宫女。整个人一下被内屋到外屋的门槛绊倒。 半个身子摔在了外面,显得极其狼狈,头上的缀饰重重的甩在了地上。蒋怀柔下巴磕在外屋的青石板地砖。一阵钻心的痛传来,眼冒金星之间,她看到站在自己几步远处的太子,抬手闷哼着喊了声,「表哥。」 这大概是她这辈子不能更丑的样子了,身上满满都是昨天冒出来的水泡,杨嬷嬷她们涂了药膏都不管用,脖子上那红色的一片,摔倒地上时还都破了皮,里面的脓液流到皮肤上火辣辣刺的疼。 季熠辰冷眼看着她,一旁还跪着被抓住的那个宫女,就是她偷偷跑去推开的窗户。 「表哥我不要回去。我要留在宫中陪你。」蒋怀柔起不来,浑身上下又痒又疼,只要她心里一着急,皮肤上好像是跟随着她的心境,猛的也开始难受。她狼狈不堪的瘫坐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 「余妈妈,蒋家二小姐的东西可收拾妥当了。」季熠辰转头问余妈妈。余妈妈带着彩蝶指挥着几个宫女上下收拾,蒋怀柔的东西很多,衣物首饰,还有相当于是嫁妆的好几大箱子,一起被抬出来放在了菏泽院的院子里。 一旁茗申院的十五娘她们,都快要趴在墙头看这一出好戏了。 「表哥,我什么都没做,你为什么要赶我走!」蒋怀柔在杨嬷嬷的搀扶下终于站起来了,她朝着季熠辰奔去,一旁的观天直接阻止她碰到太子,蒋怀柔恶狠狠的瞪了观天一眼,「你让开。」 「蒋二小姐,你命人故意前去太子妃的寝宫,明知这几日太子妃的屋子里窗舍禁闭,你还有意让人推开,意图谋害太子妃的性命。」 「我没有!」观天还未说完就被蒋怀柔直接喊着打断了,「我没有派人推开窗户,我没有要害太子妃。」 「你要是不愿意回蒋家,那就去后庭吧。」季熠辰森冷着神情看着她,「你是没有这么做,你教唆宫女前去替你办事,休得再狡辩。」 「表哥,表哥我没有这么做,你冤枉我。」蒋怀柔被观天拦下来,根本接触不到季熠辰,外面忽然传来了皇后的声音,蒋怀柔心底里生出一股希望,朝着那儿看去,皇后带人匆匆进来,看到她这样子也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一回事。」这才一天多的功夫不见,怎么人就变成这样了。 「姨母,表哥要赶我出宫,我什么都没做,表哥就要把我赶走。」蒋怀柔先发制人赶紧告了个状,朝着皇后那儿跑过去,却又被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拦了下来,蒋怀柔气急败坏的瞪着她们,「你们要干什么!」 「辰儿,你这是。」皇后来之前得了提醒,不可以靠近外甥女,如今看到她这幅样子,皇后也受了不小的惊吓,这往后若是身上留了疤痕该怎么办。 「要么回蒋家,以后入宫除了去景阳宫内不得出入其它宫中,要么就送去后庭,谋害太子妃性命那是死罪。」季熠辰只给了蒋怀柔这么两个选择,告诉她也是在告诉皇后娘娘,这件事在他这儿已经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她做了什么,谋害太子妃的性命。」皇后说了一半,想起皇上的嘱咐,此时的神情也变了变,再看向蒋怀柔,眼底多少是失望,六月的时候她让几个教养嬷嬷去教导她怎么学规矩,三个月过去,她非但是没学好,反倒是变本加厉。 「姨母,我不要回家去,我不要回蒋家,我是表哥的妃子,我是良娣,我不能回家去。」蒋怀柔看到姨母有片刻的发怔就觉得不妙,站在那儿哭的十分伤心。 皇后转头看季熠辰,也是难言,「辰儿,这样送回蒋家,怀柔她今后还要如何说亲嫁人,她可是入宫过的。」 季熠辰的声音沉沉的,「母后可见她有半分的悔过之意,她心里头到现在都想着自己是没有错的,这样的人如何能继续留在宫中。」 是啊,蒋怀柔压根就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亦或是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做错,她眼底是怎么都敛藏不去迸射出来的怨意,皇后看的心惊。 「宣蒋家入宫来把她接回去吧。」皇后沉默了良久,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话,转身离开了屋子。尽吐叉巴。 蒋怀柔愣在了那儿,忘了要做什么反应,知道皇后走远了她才意识过来连姨母都要把她送回蒋家去,接受不住事实,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对季熠辰来说,多一天时间都是多一份煎熬,当天下午蒋家人被宣进宫,在景仁宫内留了很久,最后景仁宫内来了几个宫人,把蒋怀柔的东西全部都拿走了,这边余妈妈带人亲自把失魂落魄的蒋怀柔送去了景仁宫。 第五十四章 第二天正中午,慕苏准备替沈香茉解蛊毒。 若是不知道她中了蛊毒,沈香茉看起来睡的是极为的恬静,安安静静的躺在那儿,也不觉得痛苦,似乎一直是沉浸在好梦之中,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屋子里黑纱隔着窗户,暗沉沉的,点了蜡烛之后只亮堂了慕苏所在了附近,背后尽是黑暗。 哄了一天的小白虫尾巴上还带着昨天被阳光灼烧过的痕迹,仿佛是有灵智一般,它就趴在了那比昨天淡了一些的粉红痕迹上,慕苏刺了一滴指尖血滴在白虫身上,奇异的一幕出现了。 一滴血把白虫通体染红,继而一直趴着未动的白虫子还是分裂,两条,四条,慕苏拿起道子在沈香茉的肌肤上划开一小的一道口子,缩小了一半多的虫子直接钻进了她的皮肤内。 旁人看着是惊悚万分的画面,在季熠辰的眼底,随着那粉色印记的渐渐淡下去,他却不觉得可怕。 还匍匐在外面的红色虫子伴随着那粉红色印记的淡下去,它的身子开始浑圆了起来,一会儿泛红,一会儿泛粉色,从一开始只有小拇指那般大小变成了孩子拳头那么大,短足撑不住它胀大的身体,只看到它的身子忽然朝着一边歪了一下,多脚朝天的,翻着圆滚滚的肚皮,躺在了沈香茉的肚子上。 慕苏的嘴角扬起一抹难得的笑意,她只看着吃饱了的小白虫,「距离上一次这样,还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竹筒已经装不下它了,慕苏拿出另外一只大的竹筒把它放进去,看着已经没有粉色印记的小腹,她的神色凝重下来,把煮熟的鸡蛋用红线缠住,从中用针刺穿,指尖血滴入,继而用她的血把红线突遍。 明明是很轻的鸡蛋,在她手里变成了很重的东西,像是在拉扯什么,她拿着鸡蛋在沈香茉的腹上滚走,不知道多少圈之后,连着换了三四个鸡蛋,慕苏的额头上开始冒汗。 这边沈香茉忽然呕出了一口血,慕苏即刻抓起一旁罐子里磨碎的草药塞入沈香茉的嘴里,继而咬破手指,在她的腹上画下一个符,那些血渐渐的融合在一块儿,又顷刻化为细细密密的小红点,渗入了沈香茉肌肤之中。 她的肚脐上方出现了鸡蛋大小的一块暗黑痕迹,像是被追逐出来的,慕苏微不可见的松了一口气,这才是她最后要拔出来的东西。 把小白虫倒出来,才进去一会儿的功夫它就又缩小了一圈,不用慕苏再示意,看到那鸡蛋大小的黑痕迹它即刻就冲了过去,旁人看来是逗趣的事情,在它吞噬了那黑色痕迹后,整个虫身隐隐约约散着一股黑雾时,季熠辰也能意识到这件事的可怕。 「算她运气好,蛊毒虽然下的早,但在没有身孕的情况下并未被催醒,下蛊之人了解的不是很透彻,他下的量太大,若是再少一些,太子妃是能顺利怀孕的,只是每一胎都没法顺利生下来,会被子蛊吸收,只要怀至三胎,最后生出来的不是孩子,而是蛊虫,太子妃也会随之死去。」慕苏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把蜡烛挪到一旁,四个鸡蛋放在盆子中,她一个一个的剥开来。 蛋白是白色的没有问题,慕苏拿起银针挑开其中一个,季熠辰眸子一缩,那蛋白中间的蛋黄不见了,余下的是一团缠绕在一块儿的虫子,像是被什么纠缠住,还能看到它们在蠕动。 拿起烛火往盆子里一点,噼啪几声,这些虫子全部都化成了灰烬,季熠辰转头看躺在那儿神情已经恢复如常的妻子,张了张口,声音难咽,「这样是完全解蛊了是么。」 「最迟明天一早会醒过来,我会留方子,按着服用,半月后就没事了,你不用担心。」慕苏收拾了东西,又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季熠辰,语气平淡的很,「昨日过来的那个妃子,我给了她一些教训。」 她下手还算轻的,换做是在苗疆内不敬,蒋怀柔如今估计都没命活着。 「是她对您不敬在先,受教训也是应当。」季熠辰把沈香茉抱回到了床上,轻轻摸了摸她的脸,起身送慕苏出去,在外屋,如当初在山谷中一样,请她出手,就要给报酬。 「多谢您这次相助,有什么需要您尽管提。」季熠辰知道她不需要金银财宝,上一次,她要了两个死囚。 慕苏抬手看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线,「六个人,我会在宜都逗留七天,七天之内有什么事还可以来寻我,半个月后把人送去山谷。」 夜半时,屋子里静悄悄的,敞开一些透风的窗外有轻声的虫鸣,季熠辰怀里的人轻动了一下,惊醒了他。 低下头去看,沈香茉微张着眸子,像是刚刚睡醒似的,抬起头正看他,朦朦胧胧的,「我睡了多久。」 季熠辰在她额头上亲了亲,把她揽在怀里,笑着摇头,「不久。」 沈香茉都没有做梦,好像是觉得没有睡很久,因为她只是睡了午觉而已,忽然帷帐内传来一阵咕噜声,沈香茉红了脸,季熠辰失笑,「饿了?」 沈香茉点点头,季熠辰把她抱起来,给她披上了外套,拉开帷帐吩咐候在外面的瑞珠去端吃食过来。 夜半时分,好似黎明快要到来了,屋子里点着暖暖的几盏灯,窗台旁的坐榻上,沈香茉低头喝着粥,一碗两碗,连她自己都惊讶起这食量,季熠辰却是满脸笑意的看着她,替她夹菜,给她吹凉炖好的鸡汤,催促着她多吃一点。 吃了一半,沈香茉抬头看他,有些不好意思,「你看什么呢。」 季熠辰抬手替她擦了擦嘴角。「多吃一点。」能看到她醒来,这是最幸福不过的事情了。 几碗粥下肚,沈香茉已经饱了。此时是黎明的时辰。躺下后相拥而握,季熠辰都没说什么,只是抱着入睡。 尽长尽圾。 沈香茉是在第二天的时候才的自己昏迷了四五日的事,只是一个午觉而已,她还以为自己只是睡过了头,没想到是陷入了昏迷。 瑞珠她们描述中的解蛊毒并没有来的很可怕,她们没能进屋看到,当时屋子里只有慕苏和太子。 醒来后的第三天,沈香茉见到了给她接蛊毒的黑苗,看起来是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一头的长发扎成了细长的辫子垂在身后,丛牧给她把脉之后慕苏又替她检查了一下身子。留下药方离开后,沈香茉又得知了菏泽院那儿,蒋良娣已经被接出宫去,如今应该重新称回蒋家小姐。 蒋怀柔在名义上被过继到了蒋家三房那儿,再另外说亲。也得隔得远远的才行,这宜都城附近,知情的谁还会娶蒋家小姐。 东宫一下清净了许多。如今亦是十月底的天,入了秋后天气渐渐转凉,到了十一月初,沈家二夫人的七七到了,沈香茉命人前去沈家祭拜,十一月初三这天,沈之彦进宫来拜见他。 一个多月的时间不见,沈之彦消瘦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也成熟了许多,不像是小的时候会缠着沈香茉,眼神里透露出一股未曾有过的疏离,让沈香茉看着心疼极了。 第五十五章 「姐姐,祖父说去书院的事是你替我安排的。」九岁的沈之彦坐在那儿,显露出一些小大人的气质,他努力的克制让自己看起来成熟一些,和沈香茉讨价还价起来,「我不想去书院,我想跟着三叔去上北学做生意。」 沈之彦还不知道三叔被带离开沈家,如今已经死了。 「你如今认了多少字了?」沈香茉也不急着要拦他,而是缓缓问道,「别人十一岁初试,你这些可都记熟了?」 「我都认全了字,我是想去上北,这样也可以继续认字啊。」沈之彦这么说的时候多少有些底气不足,可学做生意的同时也可以念书,他就是不想去书院。 「只是认全了字就想去上北,你可知道三叔是从十二岁那年才开始跟着祖父做生意,而之前,他初试的成绩能够位列前十,你连书院都不肯去,将来如何能够做的好生意。」沈香茉就事论事,这沈家,三叔绝对是个比的大伯和爹都要聪明的存在,所以祖父才会那么的舍不得。 「这么说,如果我过了初试,我也可以去上北跟着三叔学做生意。」沈之彦不甘示弱,应试就应试,他也可以。 「嗯,你去书院里念书,三年后你若过了初试,我就答应让你去上北找三叔,要是祖父不答应,我可以替你劝他,不过这成绩,宜都城中,你必须要进前二十。」沈香茉延长着他去上北的时间,不是强迫,不能硬逼,谁也没法时时刻刻看着他,唯一有效的办法,就是和他下一个约定,一个并不算长远的约定,可以让他先把心安定下来。 「好。」沈之彦抬头看着沈香茉,眼神的神情闪烁着光彩,半响,他的声音轻了许多,「祖父说,沈家丢不起这个人,母亲的事是身边的丫鬟下的毒手,已经把丫鬟处置了,但是这件事,不能传出去。」 沈老太爷会怎么和孙子解释二儿媳妇死亡的事呢,丫鬟下手,或因妒忌,或还有别的理由,总之,这是沈家的一件丑事,所以得瞒着。 「姐姐,你说为什么祖父总说沈家丢不起这么人,沈家的名誉,这些真的有这么重要么。」这些观念沈之彦还处在懵懵懂懂之中,听得多了,他甚至觉得有些厌烦,什么都是为了沈家,那何时是为了自己。 「你身上穿的衣服,一身下来十几两银子,赶得上一户普通人家好几年的花销,你腰间的佩饰,没有百两银子下不来,你吃穿用度,每月的月银,身边伺候的人每月还要月响,这些,都是沈家给你的,而这些,不是想当然只得到而不付出。」沈香茉知道他被严氏保护的很好,还没去外面经历过什么。 「你要回报沈家,就是让他更加繁华,好庇佑沈家的后代子孙,能够福荫很多代人,这是祖父的希望,你做不到像祖父那样的,在外也不能丢了沈家的脸面,沈家的声誉,你要知道,你一个人后面牵动着一整个沈家。」 家族给了你别人享受不到的待遇,而反之,你也该有回报。 最基本的,就是别给沈家丢人。 沈之彦到底还是个孩子,沈香茉劝了之后,他又有些动摇了,沈香茉便趁机问起了他怎么生出要去北上的念头,沈之彦说,是四姐告诉他的,说要他应该去北上和三叔学做生意,光耀二房。 沈香幽十六的年纪本来就是要出嫁了的,可挑挑拣拣没一个中意的,年纪到了十六岁亲事都还没定,又遇上严氏忽然身亡,沈香幽要守孝一年,背地里她的姨娘是急坏了,但沈香幽却并不显得着急,还有空怂恿小弟去北上。 谁家上下知道情况的都明白三老爷的事得瞒着,沈香幽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送走了沈之彦,沈香茉即刻让崔妈妈安排人去沈家,如今爹爹不在,她是长姐,关于四妹的婚事,祖父那儿稍做参谋之后,沈香茉决定着自己做主,到时再等爹爹他们回来。 如此一忙,沈香茉每天要看不少宜都城中适合年纪的年轻人,而这一看,沈香茉直接看过了年,等到一月初时心中才略有数。 开春融雪的这几天,十五元宵节开没到,沈香茉偶感不适,有几日总是觉得头重脚轻的,一早醒来人微微发热,等起来了就好了,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了她月事迟了三日,这边崔妈妈是急急的去请了丛太医过来。 沈香茉是不大信崔妈妈所说的话,解蛊之后她那个月的月事也乱了,如此不过迟了三日,并不能说明什么,可也拧不过崔妈妈她们的心思,请了丛太医过来后在外屋诊脉。 丛牧把脉的动作轻了轻,随即问沈香茉,「娘娘,您近日可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沈香茉想了想,「并未有哪里不舒服,就是有时候会头晕,只是片刻而已。」 沈香茉刚刚说完,一旁的瑞珠她们倒是补充了一大堆,这几日娘娘的胃口好了许多,这几日娘娘有些嗜睡,午后都能睡到傍晚才醒来,这几日娘娘似乎显慵懒了不少。 丛牧收回了手,半响,起身笑着恭喜,「恭喜娘娘,是喜脉。」 沈香茉怔了怔,抬头看他,「什么?」 一旁等着额的崔妈妈她们早就听明白了,只怕自己是听错了,要让丛太医再确认一回,丛牧噙着笑意解释,「娘娘的时日尚早,脉象还浅,不过臣能确定,娘娘这是喜脉,恭喜娘娘,您这是有喜了。」 沈香茉听罢了这一句,整个人才被拉回了神,好像是巨大的欣喜笼罩下来,她本是错愕的神情里,慢慢的有了变化,嘴角上扬,莞尔着,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神情里是能看出来整个儿情绪都好了起来。 崔妈妈直接请了丛太医到一旁询问详细的情况,这儿坐榻上,沈香茉双手放到了膝盖上,又缓缓挪到了小腹,像是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惊喜,在瑞珠她们的高兴声中,沈香茉这一张动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意,轻笑着,垂头看着尚未有任何反应的小腹,满是柔情。 太子妃有孕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皇后娘娘的耳朵里,这一盼就是四年多,当即就派人送了不少东西前来,还免了沈香茉头三个月的请安。以养身子为重,务必是要安安稳稳的把孩子生下来。 这儿报喜的消息也只到了景仁宫那儿,皇后娘娘又吩咐要把这件事先瞒一瞒。日子尚浅就不需要人尽皆知。一以免激动了胎神,影响到了腹中的孩子。 东宫内,前后也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外屋就放了许多皇后娘娘命人送过来的赏赐,还是皇后身边的贴身方嬷嬷送过来的,瞧见太子妃时,脸上那笑意透着喜庆,显得十分高兴。 「娘娘吩咐了,这事儿宫中暂且不用说开去,等太子妃娘娘您稳妥了,自然呢个报喜朝堂,这些日子您也不用去景仁宫请安。安安心心的啊养着。」方嬷嬷说着来之前皇后所吩咐的话,这么多的东西,说起来还是头一回从景仁宫那儿送过来的,母凭子贵。 「劳烦方嬷嬷跑一趟了,多谢母后关心。」沈香茉笑着点点头。「瑞珠,给方嬷嬷看座。」 第五十六章 这边瑞珠热情的要扶方嬷嬷坐下来,喝杯茶也好。方嬷嬷连连摆手。「使不得,这可万万使不得,娘娘的好意老奴领了,皇后娘娘还吩咐老奴交代娘娘几件事。」 见她不愿意坐,沈香茉也不勉强,「方嬷嬷请说。」 「如今娘娘身子重,这关于东宫侍寝一事,还请太子妃娘娘安排妥当。」方嬷嬷交代完了这一句,又添了一句她自己的话,「便是殿下留在主殿那儿,总不能一直留在娘娘这儿,毕竟如今是以娘娘腹中的子嗣为重。」 言下之意,有了身孕之后太子就不该留在她这儿,不论是为了孩子也好,为了自己在后宫中的声誉,这就没有怀了孕后还把太子一直揽在自己屋子里的道理。 沈香茉笑了笑,「方嬷嬷说的是。」 「娘娘贤良,和殿下又是鹣鲽情深,如今娘娘有喜,真是我大周之幸。」方嬷嬷嘴里蹦跶出来的话十分的中听,皇后娘娘身边伺候多年,又说得上话的,方嬷嬷的本事自然不小。 在睿王府的时候沈香茉也算是受过方嬷嬷几次指点,遂脸上的笑意浓了几分,「辛苦方嬷嬷了,崔妈妈,你送一送嬷嬷。」 崔妈妈得命,领着方嬷嬷出去,不是直接离开东宫,而是去了崔妈妈那儿的屋子,秋裳机灵,早就已经摆好了一壶酒在那儿,方嬷嬷见此,笑啐了一句,「你看这事儿,你啊。」 「左右你下午也没什么事儿,干脆啊坐着喝一口酒,咱们可是也有不少时候季坐下来说说话了。」崔妈妈示意秋裳出去,拉着方嬷嬷坐下,一壶酒也顶不起多少醉意来,加几个小菜,能聊上一两个时辰。 知道崔妈妈是有话要问的,方嬷嬷也配合的坐了下来,一口酒下肚,高兴了,两个人也聊得起来,崔妈妈问的多是皇后娘娘那儿听闻太子妃有孕的反应,这偌大的宫中,也有许多事是别人知道,自己又不清楚的。 时间一晃一个时辰过去,等崔妈妈到沈香茉这儿来复命时,已经是下午。 「娘娘让莫离和丛太医去的景仁宫报喜,皇后娘娘得知后高兴的很,李淑妃和海德妃那儿都有通禀,太后娘娘那儿也命人去报了喜,方嬷嬷离开的时候尚未拍让人去乾清宫那儿,知道的人也不多。」 崔妈妈和方嬷嬷聊了一个多时辰,这该问的都问了,不该说的,方嬷嬷嘴里也撬不出来,只隐晦的还提了另外一件事,「蒋姑娘被送回蒋家之后似乎是过的不大好,闹腾了许多日,皇后娘娘为这事儿有些头疼,虽说是殿下这儿下的令,但东宫这儿的侍寝,怕是皇后娘娘心中早就不满了。」 方嬷嬷提的十分隐晦,其实这事儿,皇后娘娘会不满是理所应当,如今的东宫中,这些良娣妃子都成了摆设,从桐城回来经历了这么多事,太子总是有理由不去别人那里,时日一长,诸多怨言。尽长帅亡。 「这事儿等殿下来了再行定夺。」沈香茉的神情淡了几分,「命人去唐家,明日请唐夫人入宫来坐坐。」 「可是为了四小姐的婚事?」崔妈妈扶着她起来回了内屋,「娘娘为这事儿也是操了不少心。」 「唐大人今年刚刚升迁了内阁侍读学士,他的次子看着也是有出息的人,唐大人如今年轻,翰林院中早晚也能做到掌院学士,这身份来娶她,如何都是够了。」严氏过世之后,二房就没有一个能做主的人,大伯娘那儿能对四妹的婚事上几份心,祖父年纪大了,爹爹在桐城又插不上手,这件事她要还不上心,等孝期一过,年纪大了更不好嫁。 崔妈妈对这四小姐的脾气还是有所了解,扶着她坐下,「只怕是娘娘操了心,四小姐还不领情。」 沈香茉靠在软垫上,语气越发的淡,「她若不愿意,那就在沈家熬着,一张嘴吃的饭,沈家要养她到老也不是养不起。」 崔妈妈轻叹了声,三老爷的事情之后,娘娘对老太爷心里其实也有了一些芥蒂。 沈香茉靠在那儿片刻后有了些睡意,迷迷糊糊的,恍惚间一双大手把自己抱了起来,张开眼,季熠辰把她抱到了床上。 抬手拦住他的脖子,沈香茉往他怀里靠了靠,嘟囔了声,「你回来早了。」 季熠辰笑着,替她顺了顺头发,视线往她腹部走了一下,眼底是无法敛藏的欣喜,他们终于有孩子了。 看他的反应,沈香茉显露出几抹娇憨来,扭过身子不让他看,「还想亲口告诉你,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耳畔传来他的笑声,他是得知消息后急匆匆赶回来的,进了屋子之后发现她睡着,那一股欣喜一直沉淀到现在都还未散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她好像重了些,抱在怀里像是有两个人的分量,而再把她拥在怀里就不不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人。 「我想听你说。」季熠辰把她翻过身来,小心翼翼的搂着她,沈香茉靠在他的胸膛上,沉默了一会儿,嗡声道,「相公,我有你的孩子了。」 沈香茉的声音轻轻嗡嗡的,那几个字像是一股暖流,在季熠辰的心底里淌过,不由的。他握住她的手,声音低了几分,「再说一遍。」 沈香茉反握住他的手,朝下到了腹上,轻轻放在上面。语调轻轻的,柔柔的。噙着一抹笑意,定定的望着他,「我们有孩子了。」 他心里有多期盼,情动的时候时常抱着她,要她,想要一个他们的孩子。 「我们的孩子。」季熠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四目相对,喜悦,高兴,满满的都是柔情。 帷帐内安静了许久,此时不需要很多的言语,就只是相拥着,互相都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感受,初进门的时候他想狠狠亲吻她。想要牢牢的抱着她,想说好多好多的话,可看到她的时候,这一切都抵不过她在自己怀里,就这么躺着。就这么靠着。 不过是傍晚的时辰,直到外面崔妈妈来通禀,该吃晚膳了,两个人这才出去到小厢房内用膳。 得知太子妃有身孕,崔妈妈和秋裳两个人在膳食上又多注意了许多,既然东宫这儿有小厨房。除了一日三餐外,所有的增添膳食都是在后厨房内由秋裳亲自操办。 沈香茉的吃食清淡了许多,季熠辰要陪着她一块儿吃清淡的,两个人喝了一瓮的鸡汤,崔妈妈又端来了丛太医额外开药方煎煮的汤药,此时外面的天已经暗了。 内屋中季熠辰在看书,沈香茉手里捏着锦布在做刺绣,半响,她放下手中的东西看他,「殿下晚上要歇在哪儿?」 季熠辰翻了一页书,说的理所当然,「留在你这儿。」 半响,见她没出声,季熠辰放下书看她,轻笑,「怎么,你想赶我出去?」 「母后今日派方嬷嬷过来,送了不少东西,另外的也吩咐了侍寝的事,如今臣妾怀着身孕,殿下就不合适留在这儿。」沈香茉抿了抿嘴,还是把这些话说了出来,可这神情却略微透着些古怪。 第五十七章 「有什么不合适的。」季熠辰把她拉到自己怀里,沈香茉抬高手把绣布放在一旁,季熠辰替她拿着放下,并不太在意侍寝的事,「在这屋子里多放一张床榻就行了,只要不同床。」 那些旧例季熠辰都知道,宫中妃子也是如此,若是有了身孕,前去看归看,嫌少同床共枕,一来是为了腹中的孩子,二来,若是要过夜,不如雨露均沾去别的妃嫔那儿。 季熠辰不需要这些,更不需要在这东宫之中雨露均沾。 沈香茉是个大气的人,只不过在这点事情上,她还真大气不起来,听太子说没什么不合适的,她嘴上还要说些什么,可嘴角扬着的笑意早就出卖了她。 「主殿那儿收拾妥当了,上次你去看过秦良娣,任良媛那儿也该去看看。」沈香茉轻揪着他的衣服,也是有些无奈,「母后不说臣妾也知道,前朝后宫,多是牵连,若是你一直不去,难免他们心中会对此事有怨。」 不入宫选秀也就罢了,既然入了宫,是太子的妃子,是前来伺候太子的,两年时间过去,半点动静都没有,妃子熬不住,在外的妃子家人看着也会有想法。 「若是有怨,大可以接出宫去,若是再嫁,孤必定给他们备一份厚礼。」季熠辰神情微沉了沉,其实道理都明白,就算是装装样子,他也得做了这门面功夫。 最后季熠辰还是留在了沈香茉这儿,卧榻那儿本来就是另外一张床,崔妈妈进来收拾的床铺,时辰差不多时,就要歇息。布系乒技。 季熠辰本来想着的,入睡一会儿还能到娘子床上去,可他没想到的事,熄灯的时候,崔妈妈进屋来了,在屏风后打了地铺,就近的要伺候太子妃。 偏偏季熠辰还不能让她睡到屋外去,若是太子妃夜里要喝口水,要下床解手,都得有个人在旁随身伺候。 这第一个晚上,季熠辰没睡好。 如意算盘打空了,季熠辰说要留在一个屋子里,还真是一个屋子里,只是不能同床,崔妈妈严防死守着,就是秉承了太子妃有孕,以免伤了腹中的孩子,最好是连同床共枕都不要。 等到半个月沈香茉快要两个月的身子,皇后娘娘那儿一松口,隔天朝堂上终于得知太子妃有喜的消息,连着东宫这儿,上下也都知道了太子妃娘娘有喜一事,但对于太子来说,他这半个月以来,可真是备受煎熬。 入夜要就寝的时辰崔妈妈就进来了,若是还不睡,她便要劝着太子妃早点休息,隔着一道屏风,季熠辰一个人在卧榻上睡了半个月,夜半时稍微有点动静崔妈妈就会醒过来,伺候这事儿上真的是周道的没话说,可对太子而言,崔妈妈简直就是横在他去往太子妃那儿最不可逾越的一道山,比说服母后还难。 此时已经是二月初,沈家那儿得知太子妃有了身孕,阖家上下都很高兴,尤其是沈老太爷,在二儿媳妇和幺子相继去世的打击后,太子妃第一个有身孕对他来说是最好不过的消息,如今东宫无所出,只要是太子妃有孕,不论男女,这都是太子的第一个孩子,朝堂之中也再不能有话说太子无子嗣。 又不是不能生,只是来的慢一点而已。 这天沈大夫人进宫来看望,还带着沈香幽,在偏厅坐了一会儿,沈香茉让瑞珠带四妹出去走走,独留下沈大夫人,提起了四妹的婚事,「本宫看那唐家还不错,大伯娘看呢?」 沈大夫人陈氏的确没有对二房的庶女有多上心,这都是二房的事情了,若是个嫡女也就罢了,她这个做大伯娘的,怎么说都不能放着不管,可她就是个庶女而已,陈氏这头忙着给女儿寻找生子秘方,旁的哪会理会。 听太子妃提起来了,陈氏想了想,那唐家的老爷不刚好升了内阁侍读学士,「这倒是一桩好婚事,不知是唐家哪位少爷。」 「唐家二少爷。」沈香茉喝了一口温水,「他的年纪和四妹相仿,若是这亲事妥当,孝期过了之后四妹就可以出嫁。」 有个当太子妃的姐姐,选起婚事来还真是不含糊,那唐家二少爷,如今可刚入了翰林院,前头有个亲爹刚刚坐到内阁侍读学士的位置,后面要拉一把很容易,若是再出息点,翰林院里呆个三五年,从这儿跳出去,安排差事还更容易。 陈氏自然是能想的长远,否则怎么执掌沈家的中馈,只是想深处了,不免还透着些酸,前些日子女儿前来拜托太子妃帮忙,这差事的事,太子妃直接回了让她去找老太爷。 可就是老太爷那儿无果才来太子妃这儿的,这不明显的不愿意帮么。 「亲事倒是好亲事,还不知唐家那儿怎么个说法。」陈氏想罢了,最后说了这么一句。 「唐夫人那儿本宫已经问过了,余下的事还要大伯娘与唐夫人商议,毕竟爹爹还在桐城,姨娘是做不了什么主的,沈家上下大伯娘执掌中馈,由您出面,再合适不过了。」 在大伯娘入宫前沈香茉已经召见过唐家夫人,这唐夫人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除了小儿子还年幼之外,两个大儿子都很有出息,对于前途一事,谁不希望提拔的机会越多越好,太子妃的妹妹,即便是个庶女,那也是太子妃唯一的亲妹妹,娶回家也是大助力。 唐夫人的意思,是很乐见这一桩婚事。 听沈香茉已经问过唐夫人的意思,陈氏也不再多问什么,沈家这儿她只需要去知会一声唐家,商定了提亲的日子,等孝期过了,挑个好日子就能把亲事定下。 这边偏厅内沈香茉正和大伯娘商量着这一婚事,那边沈香幽逛着逛着,走到了东宫之外必经的一个小花园内。 随着沈家举家搬迁到了宜都,过去在兰城自认为过着的事最好日子的沈香幽,出去参加过几回宴会后就深刻认识到了天外有天。 宜都城中最不缺的就是世家,而许多世家。最瞧不起的就是沈家这样,一半从商,一半都仕途,能有今天的光景不是凭借家中有什么出色的人物得以重用,而是恰逢时机。帮助了当今皇上讨伐,从而飞黄腾达。 沈香幽过去那些脾气。到了外头没有人理会,以前兰城中的几家小姐会对她阿谀奉承,可到了宜都,她前去奉承人家了,别人未必会多注意,嫡庶有别,就是有个太子妃的姐姐又能怎么样,又不是亲姐妹。 而皇宫这儿,这两年她入宫的次数也挺多的,参加宫宴,拜见太子妃,说起来,东宫附近的几个花园,沈香幽都挺熟的。 逛着逛着了无兴趣。沈香幽却是站在亭子外不动了,二月初花园里郁郁葱葱的透露着春意,午后的时辰,清晨时的凉意散去,阳光泛着些暖意。沈香幽在那边拱门那儿看到有人过来,见是太子,脸上的笑意浓了几分,故而迎上去,脸颊微微泛着红,喊了一声姐夫。 要给小姑子说亲的事季熠辰听妻子提起过。唐家二公子他见过几回,还是不错的人选。见沈香幽过来打招呼,季熠辰笑着点了点头,「若是无趣,让瑞珠带你去御花园里逛逛。」 第五十八章 沈香幽抬头看他,接触到他笑意的眼神时,心尖轻轻一颤,这么近的距离看,太子殿下生的真是英俊伟岸。 「姐夫,你……你下朝了啊。」半响,沈香幽紧张的问,又觉得自己问的多此一举,悄悄看他,飞快的避开了视线,像极了少女怀春的姑娘。 「嗯,瑞珠,你带她去御花园里走走。」季熠辰没注意到她这忽闪的神情,他下午还有事,只不过是抽空回一趟东宫看看沈香茉。 见他要走,沈香幽有些急了,轻跺了跺脚,没等瑞珠说什么,她直接追了上去,「姐夫,我出来不少时间了,不如跟你一块儿回东宫去,姐姐和大伯娘商议事情,如今应该和商议好了。」 季熠辰只点了点头,沈香幽像是得了了不起的赦令,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朝着东宫走去,瑞珠在后面看着,心里头透着怪异,这四小姐今天是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回了东宫后,沈香茉这儿和大伯娘的确是已经说完了,准备要离开,季熠辰进了主屋,这儿沈香幽又跟不进去,略有些失望,只好跟着大伯娘出宫去。 回沈家的马车上,沈香幽显得心不在焉,陈氏看了她一眼,来的时候也不是这样子,怎么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遂开口教导,「都是快要嫁人了,凡事稳妥些,这儿不是兰城,等你以后嫁了人,别让夫家落了什么口实。」 沈香幽从回忆里抽了回来,还有些茫然,「大伯娘,您说的婚事是什么?」 沈大夫人陈氏对庶女一向是喜欢不起来,不论是不是自己房里的,看她这一副不自知的样子,语气很淡,「唐家二少爷,如今十八的年纪,与你正好,等孝期过了你们就可以成亲。」 沈香幽的神情有些错愕,「不是要守孝三年。」 「老太爷说了,之彦守孝三年,百日之后还是要去书院里,至于你,满一年守孝就够了。」本来不出这桩事,严氏被休,那就更没有什么守孝,按着老太爷的意思,七七过后就不想执行着守孝了,可古训犹在,有些事沈家说不出口的,也不能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所以沈香幽这个庶女,为了不耽搁婚事,守孝满一年即可。 见沈香幽愣愣的,陈氏心中又添了一抹不喜,「过段日子等他们从桐城回来,你这亲事也该定下。」 「我要等父亲回来再定夺。」沈香幽忽然语快的说了这么一句。 陈氏笑了,这沈家又不是二房的人回来了就能做主,如今是太子妃那儿顶多的,老太爷都没说什么,「你这是嫌婚事不够好了,等你父亲回来也是如此,过些日子我会和唐夫人商议好往来,你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绣自己的嫁衣。」 沈香幽嫌少和大伯娘说上话,现在这么简单的几句下来,却够让她心里泛起委屈了,凭什么不等父亲回来,凭什么父亲回来都不能做主,姐姐替她选的? 回了沈家后沈香幽就派人去打听了关于这个唐家二少爷的事,可打听来的结果不尽人如意,其实只是不如她的意罢了,如今的唐家二少爷只是个七品翰林院编修,这官职太低了,怎么配得上她这个镇国候外孙女的身份。 沈香幽不满意。布系斤技。 等她派了人去大伯娘的院子里时,这边陈氏早就派人前去唐家敲定这件事,虽说还在孝期内,明面上不说,暗地里改商议的都能商议,对陈氏她们而言,严氏的死根本没人多在意。 沈香幽直接哭晕在了床上,揪着被子觉得自己命苦,一旁丫鬟奶娘怎么劝都没有用。 「为什么,为什么她嫁的这么好,却给我选了一个这样的亲事,她这就算是亲力亲为了?」沈香幽有太多的不满,沈香茉作为嫡女拥有的东西,她都想要有,即便是得不到也不能低了去,而这张家二少爷根本不能和太子比,她觉得是二姐故意针对她。 「小姐,那张家的门楣也高,如今是才翰林院编修,和那张家二少爷去年才过了应试,如今不过半年时间他就做了编修,肯定是个出息的人。」奶娘在旁安慰她,沈香幽也只是哭的更伤心。 她脑海里闪过一个一个画面,她恨恨的咬着嘴唇,再怎么样,她也要嫁一个和姐夫一样出色的丈夫才行。 过去四五天后动工这儿沈香茉的到了大伯娘的回讯,和唐家那儿已经说好了,一等九月孝期过了,唐家就可以上门来提亲,下半年太赶,婚事可以定在隔年开春,四五月的样子。 沈香茉心中有数,没再派人去吩咐什么,才刚一坐下,沈香茉脸色一讪,胃里一阵作呕,紧接着呕出了声。 瑞珠赶紧拿来了痰盂,又倒水让她漱口,沈香茉连着漱了几杯,一早吃了早膳吐了,刚刚才喝一小碗燕窝粥,这下又都给吐尽了。 「秋裳去煮解吐的汤了,娘娘您躺会儿。」瑞珠扶着她靠下,沈香茉没什么力气,考在那儿刚要说,胃里一阵翻滚,干呕了一阵。 沈香茉这害喜来的不早不晚,丛太医说她两个月多一点的身子,只是隔了一天,第二天一早起来,第一口水下去,沈香茉就开始吐了。 那边秋裳把煮好的解吐汤送过来,这还是另外找的老方子,能缓解她的不适,沈香茉都没有多犹豫,把一碗汤喝下去,雪盏进来扶着她到床上躺下,这还没到正午,沈香茉开始了犯困。 等季熠辰正午时候回来陪她一起用膳,一阵不适后喝了药的沈香茉正躺在床上,睡的安稳。 接连几天沈香茉的身子都不甚舒服,腹中的孩子似乎是很能折腾,吃下去的东西在胃里呆不过一刻钟就都如数吐掉了,沈香茉每天吃下去的东西不少。可一月有余的时间过去,三月时,小腹微隆,沈香茉反而是瘦了。 唯一让她安心的是几个太医诊脉都说孩子很好,就是当娘的受累了些。 三月中时。沈香茉的身子好受了一些,沈家那儿沈香幽一直说要见她。三月十七这天,微阴的天,沈香茉接见了她。 小的时候沈香茉对这个妹妹真的是颇多忍让,那时候小弟还没出生,虽说是庶女,因为何姨娘的照顾,沈香茉待她还是很不错的。 可渐渐的,也不知这性子是如何养成的,沈香幽小的时候不懂事,别人有的自己也要,等长大了,这情况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是越来越重,若说沈家大小姐有些好高骛远。那么这沈家四小姐就是不切实际。 偏厅内崔妈妈焚了些去霉气的草药,开春的时节里又临了阴雨天,屋子里容易起潮。 草药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闻着很舒服,沈香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沈香幽坐在那儿迟迟不说话,先开了口,「你急着要见本宫,几回闹到祖父那儿去说,有什么要紧的事。」 「大伯娘说,姐姐为我定了婚事。」沈香幽抿了抿嘴。也跟着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鼓着一口气,「大姐姐为什么为我选唐家的婚事。」 「因为合适。」沈香茉淡淡的回她,「唐家二少爷年少有为,再者,论以沈家二房的家世,也算是门当户对。」 第五十九章 沈香幽蓦地看她,并不能认同她的话,语气也有些尖酸,「这怎么算是门当户对,镇国侯府的门楣,唐家怎么能比。」 大约是猜到了她心中的想法,沈香茉笑了,「那你以为,你是镇国候家的四小姐是么。」 沈香幽的脸色有几分难看,「难不成因为我是庶女,我就不是镇国候家的四小姐了?」 「你是镇国候家的四小姐,你也是二房的庶二小姐,你别忘了,这沈家将来是由大房继承,待分家之后,你也就没了这镇国候家四小姐的头衔,有的只是沈家二小姐的称谓,这道理,你懂得,难道别人会不懂?」 又不是大房出的,即便是哪天分了家,那也还是侯府出嫁的小姐,爹爹的官职不高,又是从商,要不是看在祖父和她这个太子妃的身份上,唐家未必看得上四妹,还想要好?好到什么程度呢,当年三妹出嫁的时候可是什么都没有选。 沈香幽的脸色越发的难堪,「至少现在我还是侯府的四小姐,那唐家就是高攀不上沈家,二姐你替我选这么一门亲事,不就是想让我嫁不好,爹爹和姨娘在桐城,家中没有人可以替我做主,你就这么欺负我。」 「四小姐你得说良心话,娘娘为了你的婚事挑了好几个月,为你选的人也是妥妥当当,那唐家可是有无所出才可纳妾的规矩,你进门后可以省多少麻烦事。」沈香茉旁边的瑞珠不乐意了,开口回击,「要是娘娘不想让你嫁的好,直接不插手你的婚事就行了,等这孝期一过,二老爷还没回来,大夫人那儿不替你做主,你什么时候能嫁人都不知道!」 「既然姐姐为了选了好几个月,那更可以给我选一门更好的亲事。」沈香幽梗着脖子反驳,「难道那唐家就是姐姐心中认为最合适的。」 瑞珠气呼呼的瞪着她,四小姐可真是不识好歹,真以为自己是黄白之身,得多好的门楣才配得上她。 沈香茉也不生气,看沈香珠一副愤懑的样子,反而是笑着问她,「你认为什么是更好的亲事。」 「起码家世要比唐家好。」 「那你说说看,你想嫁什么样的人家。」沈香茉低了低眉,屋子里沉默了一会儿,响起了沈香珠的声音。 「那至少要和大姐姐一样的好,当初大姐姐出嫁的时候才是兰城沈家,如今沈家可是侯府,我亲事说得好一点也不为过,毕竟我嫁得好,也是沈家的脸面。」 沈香珠的眼神里带着的是一抹无比的笃定,好似她就应该嫁的这么好,和大姐姐一样嫁的好,而唐家对她而言,根本配不上。 屋子里又陷入了一阵沉默,瑞珠脸上一抹不可思议,这四小姐,还真敢讲。 「你有这志向要嫁入高门,倒也不差。」沈香茉顿了顿,抬头看她,笑意敛了下去,「不过大姐姐和卫家的亲事,是卫家几次三番前来说亲这才答应的,若是有哪个世家公子要求娶你,到沈家来说亲,不用本宫开口,祖父也会替你做主。」布系亩号。 言下之意,如今可没有什么沈香珠中意家世的公子前来说亲。 沈香珠的脸色微微发白,她握紧了拳头,抿着嘴眼底尽是不平,「既然如此,姐姐也就不用这么操之过急替我定下亲事。」 沈香茉也不耐继续往下说,「你要自己做主,本宫也不拦着你,即便是等父亲从桐城回来,你这婚事也高不了。」 沈香珠气红了眼眶,「凭什么,那唐家二少爷就配得上我了么。」 「不是别人配不配的上你。」沈香茉叹了一口气,「而是你配不配的上他。」 沈香珠一愣,亦是受辱的样子,腾的从椅子上起来冲着沈香茉哭喊,「我才不要你做主,欺人太甚。」 说罢,直接从屋子里冲出去,往东宫大门口奔去。 外面一阵雷鸣声响起,沈香茉扶额,「派人去追回来,别让她冲撞了人。」 瑞珠赶忙和莫离一起,又带了两个宫女匆匆追出去了,崔妈妈进来把香炉里的焚香换下,又重新添了些,扶着沈香茉回主屋,劝道,「娘娘,再有两个月二老爷也该回来了,这婚事,还是交给二老爷去办算了。」 「家里的事多,周年过后还要议爹爹的亲事,如今小弟才这么大,二房那儿不能没有个主母。」沈家那儿大房和二房分的如此清楚,大伯娘是不会多管二房的事,何姨娘哪里有这样的眼界,必须要再有一个拿得起的当家主母。 「若是找合适年纪的,恐怕难寻。」毕竟长女都已经这么大了,要是娶一个和太子妃年纪相仿的继母,这情理上也说不过了。 「这事儿祖父那儿会有打算。」沈香茉心中是有意属的人选,就怕别人不肯答应罢了。 沈香茉回了屋子这儿坐下,那边沈香珠跑出去,过了一半的路天开始下大雨了,宫中之大,她这么盲目的乱跑也不知道在哪儿。 雨越下越大,路上都没见几个人,沈香珠心里越发的委屈,冲进一个小花园后发现没有躲雨的地方,直接崩溃的蹲坐在了花坛旁的小径上,大哭了起来。 三月中的天并不算热,下雨天尤显得冷,大雨淋湿了沈香珠的衣服,雨水脸上落下和眼泪混在一起。她哭的太伤心了,以至于花园里来了谁都不知道。 她出生的时候就受宠,二姐姐有什么爹爹都不会忘记给她备上一份,现在母亲死了,她还要守孝一年。爹和姨娘在桐城还不能给她做主,沈香珠心里委屈。觉得自己可以嫁的更好,而二姐姐却为她选了唐家。 一顶大伞出现在了她的头顶,沈香珠啜泣着抬起头,看到了二皇子季熠川。 季熠川的身后并没有跟着什么宫女,他亲手拿着伞,替她遮挡了所有的雨水,而他的半边肩膀已经被雨水打湿了,他的神情很温柔,噙着淡淡笑意看着她,似乎是在安慰着她。 沈香珠哭的更伤心了,她不再去看季熠川,抱着膝盖,雨声混杂着哭声,看起来是可怜极了。 季熠川蹲了下来看着她。「沈家四小姐。」 沈香珠没有回话,季熠川把伞往她这儿移了移,「你再这样下去,会生病的。」 「病着好了,我干脆死了算了。我若是死了,他们就都能如意了,谁都不想让我好好过。」沈香珠擦了一下脸上水,哭的双眼桃红,语气里颇为愤愤。 「要是这样,你就更不能死了。你若是死了他们就真的如了意是不是。」季熠川扶了她一把,沈香珠蹲的太久了,根本站不住,大半的重量压在了季熠川的身上,他也不介意,把她扶到了花园内的亭子里,沈香珠坐下后冷的瑟瑟发抖。 「送你回东宫去吧,这样你真的会生病。」季熠川看她冷的开始发抖,这天气,再不烘干身子换好衣服,真的是要病了。 「我不要。」沈香珠抱紧了自己的身子,摇头,「我不要回东宫,我不想见二姐姐。」 季熠川眉宇微动了动,「大嫂应当待你挺好,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第六十章 沈香珠抱牢了身子,湿了的头发粘在脸上,整个人显得狼狈又可怜,「什么误会,她想让我嫁不好,这算是什么误会,那唐家有什么好的。」 说着,沈香珠又伤心上了,豆大的眼泪扑簌的往下掉,这件事对她来说现在就是最难熬的,她绝不会嫁去唐家。 「若是沈家四小姐有喜欢的人,可以和太子妃提及,她也好替你做主啊,是不是。」季熠川神情温柔,说话的语气也温柔的很,「你这样的话沈家要担心,太子妃也会担心,她如今怀有身孕,也不能让她再操这些心是不是。」布池记才。 「你是说真的么,要是我有喜欢的人,姐姐会答应。」沈香珠抬头看他,眼底闪烁着不确定和犹豫,一个喷嚏出口,沈香珠把自己抱紧了几分,冷水打湿的衣服早就了冷到了肌肤上,她颤抖着身子,愣是不肯松口要回东宫去。 「那是自然,太子妃如此恭厚之人。」 「要是姐姐不答应怎么办。」沈香珠并不确定姐姐会答应。 季熠川笑着摇头,「你应该努力去争取自己想要的幸福才是,万一他也正有此意,你不就能了了心愿了?」 沈香珠眼前一亮,季熠川脸上的笑意更浓,「若是你有意属之人,更不该坐在这儿哭了。」 恍若是受了鼓舞,沈香珠犹犹豫豫的征求他的意见,「真的可以吗?」 「若是他对你也有此意,有何不可,太子妃也是为了你好,若是知道你有意中人,必定是会帮你撮合你的意中人。」季熠川最后还是要劝的她回东宫去换衣服,沈香珠闪烁着眼神却再三和他求证是否可以。 等瑞珠她们找到的时候,沈香茉已经不觉得太委屈了,亭子内湿漉漉着坐在那儿,身侧的二皇子已经离开了,看到瑞珠她们过来,她只说自己遇到了大雨,因为找不到路,只好躲在这儿等人过来。 此时沈香珠脸色苍白,身子不住的发抖,已经是冻坏了。 不疑有他,瑞珠和莫离赶紧替她打伞带回东宫,崔妈妈在屋外看到四小姐是这么回来的,赶紧让她们带去偏房里换衣服,不要进主屋里来,免得这湿冷惊到了太子妃。 只是隔了一会儿的功夫,沈香茉这儿得知人找回来了,那边偏房,瑞珠匆匆过来,说是四小姐昏迷过去了。 即刻请了太医过来,沈香珠刚刚换下衣服时就晕过去了,整个人滚烫的发了热,莫离前去照料,换下衣服替她擦干了身子,到了傍晚,这烧还持续着,外面的雨倒是停了。 「娘娘,如此一来晚上恐怕是没法送出宫去了。」崔妈妈回来禀报,高烧未退,淋了这么一场大雨,身子骨的确是吃不消,最快也要明天一早烧退了再送回沈家去。 「就安排她在偏房里休息,让秋裳煮一些吃食,免得她醒过来饿了。」沈香茉没有去偏房看她,只是吩咐了人照顾,此时恰好是傍晚,过了一夜之后这高烧应该也能往下退。 沈香茉又问瑞珠,「你们找到的时候就没看到别人。」 瑞珠摇摇头,「四小姐一个人坐在亭子里,像是大哭一场过后,不过亭子里的几张石凳都是湿漉漉,也不知是不是四小姐轮着坐过。」 听了描述,沈香茉是觉得光在雨中跑淋不出这样的,唯有在雨水下呆了许久才可能像她这样弄得自己浑身湿透,「去打听一下,那花园附近守着的宫人,有谁到过哪个花园,就在那时辰上下。」 「娘娘,四小姐对唐家的婚事这么抗拒,亲事怕结的也不会欢喜。」崔妈妈并不想让娘娘在如今这档口去管四小姐的事,如今当务之急,就是把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 「以她那样的脾气,就算是真王侯将相的世家,她也能挑出错来。」沈香茉既然为她选定了唐家,就肯定是多方打听之后才有的结论,既然如此,好好的一桩婚事怎么可能会是她闹一闹就作罢的。 「不如还是等老爷回来再做定夺。」崔妈妈劝着她,「到时候就让老爷去操办,回了沈家,四小姐要闹腾还要掂量老太爷在那儿。」 半夜的时候沈香珠才醒来,烧退了,她起身吃了些东西,继而就再也睡不着,躺在床上想事情。 那二皇子殿下说,有意属的人应该要去努力,二姐姐那儿一定不会答应的,所以她这回要自己做主。 沈香珠想了想后就是下定了决定,窗外的天渐渐亮了,沈香茉忽然听到外面有动静,扭头过去,似乎是有人过来了,沈香珠竖起耳朵听着,忽然的,嘴角裂开了一抹笑意。 外屋点着幽暗的灯,偏房这儿莫离守着,还有一个宫女,季熠辰三更天就起来了,准备要去早朝,知道昨夜小姑子发了高烧留在偏房这儿,顺道的过来看看。 「回殿下的话,烧已经退了,半夜就退了,四姑娘还吃了不少东西,明早应该就能送回沈家。」 「嗯,那就好。」 季熠辰转身要走,内屋的门忽然开了,沈香珠披着一件单薄的衣服走了出来,一手扶着门框,脸颊红彤彤的,似是高烧过后尚未褪去的潮红。 莫离被这一幕也有些惊愣了,上前扶住四小姐,沈香珠咳了两声,抬头看季熠辰,声音柔软,「原来是姐夫。」 「莫离,扶四小姐进去休息。」季熠辰看到她内衬里面的衣服时眉头微皱了一下,这是什么时辰,有这个必要出来特地看看外头是谁。 「多谢姐夫前来探望。」沈香珠转身前柔柔的说道,这弱不禁风的样子,霎是惹人怜。 「我是替你姐姐来看你的。」季熠辰看着莫离扶她进去了,没有半分犹豫,转身直接出了屋子回主屋那儿,沈香珠看着他的背影,眼底的神情敛藏回去,躺下之后等莫离出去,她捏着拳头,心里又是一番计量。 这边季熠辰回了主屋,沈香茉也醒着,见他又回来了,撑起身子看他,「不是去早朝了。」 「我替你去看过她了,等会儿起来你不必过去,免得她把风寒气过给你。」季熠辰亲了亲她的额头,这才离开东宫前去早朝。 沈香茉起来喝了一杯水后也睡了,等天亮时起来,这边沈香珠要来请安道别被崔妈妈拦在了外头,直接命人送出宫回沈家,这闹剧算是告一段落。 可谁能想着,沈香珠还有那份胆量,做出后来的事情。 【卷三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巧妻镇宅 卷一》作者:荔枝草 2、《巧妻镇宅 卷二》作者:荔枝草 3、《巧妻镇宅 卷三》作者:荔枝草 4、《巧妻镇宅 卷四》作者:荔枝草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