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妻镇宅 卷四》 第一章 【正文开始】 四月底时太后娘娘有兴致,身子骨又恢复了一些,所以想出去走走。 很多年没有出宫了,就在千佛寺下的山庄内安排了踏青,太后娘娘要出游,皇后和几位娘娘必定是陪同,沈香茉四个多月的身子也得一同前往。 这儿又发了不少帖子到各家去,邀请了官员女眷。 二十七这日一早出发,到山庄的时候已经是快中午,太后娘娘有这兴致出游,皇后这儿又命人去千佛寺那儿祭拜,早朝结束后,皇上也带着几位亲信官员过来山庄内,太子同往,十分的热闹。 以沈家如今在宜都城的地位,受邀是必然的,沈大夫人受邀前往,本来是只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媳妇。后来又被沈香珠央求的,把她也一并带去了山庄里。 因为还隔着孝期,沈香珠也不能在外头到处走来走去,免得冲撞到了宫里头来的各位娘娘。 沈香茉这儿,她是陪着太后在戏楼里面听戏。 因怀着身孕。人多的地方沈香茉也不会去,皇后和李淑妃她们在隔壁的阁楼里接见前来拜见的夫人小姐。这儿听戏的地方反而透着安静,皇太后看她坐了这么久沉得住气,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一样是听戏,宫里宫外就是不一样。」 宫中无处不透着一股压抑感,这样的感觉沈香茉是体会不出来,只有孤寂的才能有切身体会。 「刚刚臣妾看了一下戏本子,都是您爱听的。」沈香茉让瑞珠把盘子端过来,里面是今天准备的十来个戏,之前就已经挑选过了,都是太后娘娘喜欢的,如今正好是拿出来听。 「许多年没有出宫了,哀家这把老骨头,趁着还走得动的时候出来一趟。千佛寺那儿,还供奉着呢。」太后多看了沈香茉几眼,见她喝的水都是随身的宫女另外准备的,眼底闪过一抹赞叹,「谨慎些的好。凡事啊,越谨慎越好。」 短短几句话里蕴含的意思太多了,太后娘娘当年也是深受其害的人,她不是没有生过儿子,当年她生过两个儿子,长子立了太子。次子也活的好好的,可最终的,一个都没能活下来。 当初那些人费尽心思要做的这些事,可有谁想到过今天当皇帝的会是早早被派遣离开宜都的睿王爷,当年,睿王爷可没一个人看好他的。 「你凡事都小心了,才能保护的了你的孩子。」太后轻点了点盘子里的一个戏折子,叹息道,「有时候,就是都小心了还避不过,这时你就该狠心一些。」 看了一眼沈香茉微微隆起的小腹,四个多月的身子,如今倒是安分了,前几个月害喜,吃不下消瘦了许多,如今才又慢慢的胖了一些。 不论如何,这都是季家的嫡子。 就算不是自己儿子登基,如今太子妃腹中出生的,将来就是嫡出的皇长孙。 换了一出戏后那儿很快又开始唱了,太后微眯了眯眼,沈香茉知道她这是听着要睡,命人取来了毯子给她盖上,这厢屋外雪盏匆匆入内,看到皇太后休息了,到了沈香茉耳畔轻轻说了几句。 沈香茉一愣,脸色微变,吩咐一旁的嬷嬷守着太后娘娘,自己则带着瑞珠和雪盏出了屋子,等到了阁楼才她才问,「现在人在哪儿,还有谁看到了。」 「娘娘,现在看到的人多了,四小姐寻死觅活的,皇后娘娘那儿也派了人过去,太子殿下也在那儿。」雪盏和瑞珠两个人扶着她,后面又跟了一群的宫人,等到了出事的小院子,外头远远的围了不少人,由宫女和侍卫拦着,而沈香茉走进屋子后,看到的却是如此一副情形。 沈香珠在大伯娘怀里哭的梨花带雨,头发凌乱,衣服也没有收拾齐,而一旁还有两个侍卫押着一个跪倒在地的男子,看起来二十几岁的年纪,身上裹着的还是官服。 地上有倒地的凳子,皇后娘娘的人早就已经在这儿了,沈香茉还不清楚事情原委,听了之后,脸上的神情又是一变,抬眼看屋子内侧的床榻,果然是乱的很,地上甚至还有两只鞋子摆在那儿,视线过来时才发现,这跪在那儿的男子没穿鞋。 沈香茉顿时觉得头疼不,她还用的着怎么想,这场面还不够说明问题的。 这时太子身旁伺候的观天过来了,在沈香茉面前说了一句话,沈香茉本还是有些担忧的神情一瞬凛了起来,听罢了观天所说,她没再看四妹,而是瞥向这个男子,「你怎么回来这院子。」 「是侍奉的人把下官带到这儿来的,下官并不知道这屋子里还有别人。」说起来这官员也是冤枉的很啊,他是被人带到这边院子里来休息的,本来就最醉醺醺的是因为喝醉了才要休息,上床的时候才发现床上有别人。 「还没等下官解释,她就……」严奇钧没有接着往下说,他那时是想提醒,还想看看这到底躺着还有谁,可被窝里的人竟然比他还要主动,勾起他的手往被窝里面拉,这香软的手,触摸到的肌肤,哪个男人受得了,更何况是严奇钧醉醺醺的还似是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紧接着就不能自已。 「你胡说八道什么!」沈香珠扭头过来痛斥,后而挣脱了沈大夫人的手要去撞墙,这一副贞洁,真的是想死。 「我没有啊,求娘娘明鉴。」严奇钧他朝着沈香茉求饶,「真的是侍女把我带到这儿来的,下官与殿下他们喝了些酒,几个同僚都被送到院子里休息了,下官送到了这边,之前也是不知晓的,可谁知。」 「混账,明明是你故意进的这儿的屋子。」沈香珠已经是哭的不成人样儿,她的一切都被人毁了,都被眼前这个男人给毁了,她还有什么颜面活在这个世上。 沈香茉在听观天的话之后就信了这个严大人所说的话,太子殿下就在隔壁院子休息,严大人被送来了这边,后头还有几个院子都有官员休息,就连皇上也喝了些酒。 都是官员休息的地方,四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 还是藏在床上的被窝里面,难不成还是严大人自己把她绑过来的。 沈香茉让侍卫把严大人先带去隔壁,遣散了屋子里的侍卫,只余下大伯娘和四妹,还有她身边伺候的一些人,沈香茉这才开口,「既然严大人是故意进这屋子的,你是不是该告诉本宫,这儿原本应该是谁进来。」 沈香珠身子一颤,哭着看沈香茉,「姐姐,那人侮辱了我,你要替我做主啊。,他……他竟然对我做了这样的事,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儿,我原本只是有些头晕,大伯娘也知道,我就闭上眼休息了一会儿就到了这里。」 「据本宫所知,这个院子,原本应该是留给太子殿下休息的。」沈香茉真的是对她失望透顶,哪里来的胆量,哪里来的想法,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真当别人都是蠢的,要被她给耍的团团转。 「我……这些我都不知道。」沈香珠抱着身子靠在那儿,脸色苍白。 第二章 「你知不知道这些都已经不要紧了,今日参加宴会的这么多人,不是每个人的嘴巴都堵得住,你们衣衫不整的被人发现这是事实,皇后娘娘那儿也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你自己好好用脑子想想,该怎么办。」要不是自己妹妹,要不是她是沈家人,要不是顶头还挂着沈这个姓氏,沈香茉当即就想把她扔出这个院子,让外头的人好好看看,这脸到底能丢尽到什么地步。 「不,不要,我不要。」沈香珠摇着头,她的神情慌张,眼底里流露出恐惧和胆怯,她似乎对这一切还都难以置信,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别人。 那焚香,那茶水,如今什么都来不及了,挽回不了,沈香珠觉得自己要疯了。 「姐姐,你帮帮我,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你帮帮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在屋子里好好休息。」沈香珠朝着沈香茉这儿看过来,要过来拉她,被观天和瑞珠她们拦了下来。布池欢血。 沈香茉冷哼了声,「眼下只有一个办法。」 沈大夫人陈氏也看向了她,沈香珠心中惴惴不安。 「既然你清白已毁,众所周知,你就嫁去严家,那严家人已经成亲好几年了,家中有妻有儿,让你做妾是辱没了沈家的门风,朝中亦没有官员娶平妻一说,你自己说,你想怎么嫁。」 沈香茉的声音冷冰冰的,犹如是一把利剑,直接刺穿了沈香珠的心,她刚刚经历了这些事都撑下来了,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沈香珠翻了个白眼,直接晕了过去。 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就在皇上带着诸位官员到达山庄之后,因着兴致,不少官员喝了些酒。酒量浅的就醉了。 山庄内有很多院舍就是安排休息的,本来这儿就是皇家的避暑山庄,往上是千佛寺,又有山坡可望景,随园这儿还有安排给太子和皇上休息的院舍。 喝醉的官员一个一个被扶到了随园休息。这严奇钧严大人也被扶过来了,他酒量不浅。就是喝的太多,醉醺醺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到了哪个院子,只随着侍奉的人带路。 进了屋子之后,严奇钧拿起放在桌子上的茶壶喝了几口水,直接朝着床那儿走去,脱了鞋子趴上床,起初也不知道上面有人。 也不知怎么一回事,这屋子里偏暗,喝醉酒的人哪里还能看的多清楚,等严奇钧的手往被子里摸的时候才知道里面有人。 他这醉醺醺的,还以为自己做梦,手里捏着香软,这一抹香软还会回应自己,分不清真还是假。严奇钧自己的意识是越来越浅,呼吸还粗重了不少,似是有什么要发作。 帷帐垂下来之后里面就更分不清了,男人本色,软乎乎的身子在自己怀里。干脆就当成是做梦一场,这一切,还真是水到渠成的成了。 直到掀开被子时候才有尖叫声响起,一巴掌挥过来,严奇钧还有些咋咋呼呼,这不是做梦呢。美是美的,怎么还打人着疼呢。 一阵闹腾,帷帐被拉开来,尖叫声响起,守在外面随时等候严奇钧传唤的侍女听到了,一开门,这儿屋子内整个儿就乱了。 仅是穿了肚兜缩在床角的姑娘,一地的衣服,最刺眼的,莫过于被扯开的被子下隐隐可见的一抹殷虹,严奇钧彻底的醒了,而等他情形过来,这儿屋子门口已经过来了好些人。 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派人去了皇后那儿回禀,太子妃那儿还是知道的迟了,两个当事人一个迷迷糊糊,一个哭哭啼啼,后来人多了传开来才知道,这哭哭啼啼的是沈家的四小姐,太子妃的庶妹。 接下来的事就是沈香茉亲眼看的到的,她说完那句话后沈香幽晕了过去,陈氏的脸色也难堪的很,发生了这样的事,到底该怎么办,还有唐家那儿,本来是等着孝期过了之后就要议亲,好好的一桩婚事,这……这可还在孝期内啊这。 「娘娘,这事儿若是传扬出去,几个孩子的亲事可都要受阻了。」陈氏对这庶侄女没多少担心,可上头还顶着个沈字,往后沈家还有小辈们议亲了,岂不是要让人指指点点。 「大伯娘,即便是现在想拦着也拦不住了,事情已经传到皇后娘娘那儿,别忘了今天是陪同太后娘娘出来踏青。」沈香茉示意瑞珠过去,掐着沈香幽的人中,把她掐醒了,又让瑞珠给她灌了两杯冷茶。 沈香幽睁开眼,看到屋子里的情形,得知之前发生的事不是一场梦,眼泪又即刻掉落了下来,而随之沈香茉抛过来的问题,又让她眼前发晕。 「你可以再晕一次,要不然可以直接死在这儿,这件事就没人会往下追究了。」沈香茉看着她冷冷道。 沈香幽张开眼,动了动嘴,苍白着脸色,「我什么都不知道。」 「到时候皇后娘娘派人来询问的时候,你最好也能这么说。」沈香茉瞥了一眼放在屋子里的茶具,眸子深了几分,「还是要本宫再提醒你一下,你是怎么到这院子里来的。」 沈香幽的身子微缩了缩,眼神闪烁,苍白的脸上嘴唇也是毫无血丝,她该怎么办呢,她的计划被打的一团乱,现在她要怎么办。 「还是你要告诉本宫,你不喜那唐家的婚事,原来心心念念的是这个严大人,不惜做出这种自毁清誉的事情也要成全你自己,要和严大人在一起。」沈香茉语气越发凌厉,重斥道。 「不是这样的!」沈香幽猛的喊了声,哭着喊,「不是这样的,我不知道进来的是他。」布庄团血。 沈香茉哼笑,「那你原来想设计谁。」 在她咄咄逼人的视线下,沈香幽缩着身子,抿嘴不肯再说。 半响,沈香幽才泪眼汪汪的解释,「我没有要设计谁,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将会出现在这里,我……」 沈香幽尚未说完,外面雪盏禀报,说是前面花园内的严夫人听闻此事有直接晕过去了,沈香茉冷冷的瞥了一眼沈香幽,转而出了屋子,这边的严夫人已经被送到了阁楼里。 沈香茉身子重,皇后娘娘那儿来了人把她拦下来没让她过去看严夫人,让她好好休息,太后娘娘那儿也派了人过来,说要她回阁楼里继续听戏,沈香茉明白她们是不想让自己插手这件事。 回到了阁楼里,原先那一出戏已经唱完了,太后娘娘又另外选了一处,看到沈香茉来了,太后笑着招手,让她过来坐,「你身子沉,这些事就不用管了。」 「臣妾惭愧。」有个这样的妹妹,连带着自己也跟着丢脸,沈香茉怎么能不惭愧,「扰了太后娘娘清净。」 「哀家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很多东西啊,听不见了。」太后看了她一眼,拍了拍她的手,视线又转回戏台上,「这事儿你也不方便出面。」 太后好似对这样的事司空见惯,并没有觉得多少意外,随园那儿出了一点事这边该听戏的还是听戏,沈香茉此时也没能说些什么。 这儿一出戏再唱完之后太子过来了,太后娘娘显得有些疲乏,也不再留沈香茉,而是让太子把人带了出去。 第三章 季熠辰带着她出了阁楼,往前面亭落走去,沈香茉回头看他,「严大人去那院子的事,是不是事先安排的?」 「谁去那儿都不是事先安排。」季熠辰扶了她一把,坐下后瑞珠端来了瓜果,季熠辰替她拨了一个橘子,神情淡然,「我在轩泽院歇息,隔壁的朗庭轩自然是空下了,侍奉的人扶着谁过去,这也说不准。」 换句话说,要是扶过去的不是严大人也会是别人。 沈香茉咬了一口橘子,看着他从容淡定的样子,「你早就知道四妹在朗庭轩。」 季熠辰摇头,「也不全然,并不知道她要在朗庭轩做什么,观天前来禀报,得知她在那儿,我就直接留在了轩泽院内。」季熠辰是为了避嫌,小姑子在朗庭轩里做什么,他一开始是真的不清楚,知道后来事情一出他才略微猜到小姑子的打算,可在这之前,他怎么都不会往那方面去想。 沈香茉眼底闪着一抹愠怒,气笑了,把主意都动到她的头上来了,连太子都敢算计。 傍晚时回宫,隔了一天,沈家大夫人想要入宫拜见时直接被沈香茉拒了,这件事余下的,沈香茉一点都不想管。 那严大人成亲四五年,已经有两个孩子,而这件事一出,其中最模糊不清的就是沈家四姑娘为什么会在那边屋子内,而沈家那儿,就是为了沈家那张脸面也不能把这件事说成是沈香幽在那儿投怀送抱,更不能让别人知晓屋子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 两天后,这件事悄悄的转了个风向,这件事变成了是有人要坑害沈家四姑娘,毁沈家的名声,所以才会有严大人后来进去,和沈家四姑娘共处一室。 而最最需要瞒下来的,就是沈香幽的清白之身已经毁在严大人手里这个事实,沈家那儿沈老太爷险些气晕过去,不等儿子回来做任何决定,要让沈香幽嫁去严家,给严奇钧做妾。 镇国候府里的小姐,嫁给皇子做侧妃那还可行,嫁给同是庶子的,那也合当,可嫁给严奇钧这么一个小官吏做妾室,那就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沈香幽在家知道这个消息后寻死觅活不成,沈老太爷直接命人把她关了起来,派人去严家,要严家抬小聘,择日把这个贵妾给带回严家去。 五月初时,严家那儿有了回讯,命人抬了小聘过来,日子就定在了六月初,也不需要出嫁,更不需要摆什么酒席,抬贵妾只要在官府那儿登记一下,这严奇钧,就忽然的攀上了镇国侯府,还史无前例的把镇国侯府的小姐带回家做了妾。 宜都城中流言纷纷,都在猜测山庄那儿事情到底发生到了什么样的地步,可这严奇钧他也是有苦说不出,要扶进去的不是他,今天这事儿也不会落到他头上,那沈家四小姐还要哭可怜说什么都不知道,当时在屋子里,那是谁勾着他的腿如此热情。 严家这儿严夫人险些带着孩子收拾东西要回娘家去,严大人这一口酒罪的,又是冲昏了头脑,摊上了这么一件事,肠子都悔青了。 五月的事情很多,沈香茉反而是最清闲的那个,沈家那儿沈老太爷吩咐过后,沈大夫人再没因为沈香幽的事情入宫求见。而沈香幽的婚事,就这么定下了。 景仁宫内,沈香茉才刚刚坐下,皇后娘娘看着已经五个月身孕的她,眼底藏着的也是掩不去的高兴。这厢李淑妃过来请安,屋子里又热闹了一些。 这段日子以来李淑妃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二皇子妃又有身孕了,就和太子妃差了两个月,如今也有三个月的身孕,看那怀相和当初生第一胎的时候完全迥异,李淑妃眼瞅着就能是个儿子,所以这段日子,看二皇子妃也顺眼多了,脸上那胎记也就不那么碍眼。 不过在皇后娘娘这儿,李淑妃还是有些自知之明,喜形于色不能太过分了,言语之间露出高兴,还得收敛些回去,遂李淑妃只笑看着沈香茉,「太子妃如今可得好好养着身子。过了那三月,想吃什么就吃。」布来团号。 沈香茉笑了笑,李淑妃一开口有些停不住,「川儿媳妇那边啊,头胎的时候也难受的很。我当时就想着,生男生女不都一样,顺顺利利的才好。」 生男生女怎么会都一样呢,沈香茉抿嘴不语,皇后的脸色已经有些变了,李淑妃浑然不觉。对于能比太子妃早怀上孩子,如今又是第二胎了,李淑妃自然是有能骄傲的地方,生男生女,皇长子的压力才大。 「是啊,熠川的媳妇头胎的时候这么难,这胎要还是个姑娘,那也是先想着平平安安。」皇后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笑着添了一句。 李淑妃讪讪的笑了笑,「是啊,是啊。」话是她自己说出口的,这时被皇后夺了话也反驳不出来。 皇后的脾气就是如此,你口舌舒坦惹我不痛快了,我必定是得说的痛快了才罢休,于是她开始念叨起关于二皇子妃的事情来,过来人的口吻告诫,「听说你又送了不少东西过去,头胎已经是补过了头才生的这么不容易,这第二胎你就该忌讳着少吃一点,你自己生熠川的时候可有这样,生孩子这么大的事,太医的话你都听不进去,这不是在为她好,是要让她多吃苦!」 李淑妃脸色讪着,「那也是为了让她底子好一些。」 「如今忙着补底子,是不是太晚了。」皇后最后说了这么一句,李淑妃脸色微变,不知道是有底气了还是气不过皇后这么说,忽然话锋一转,提到了如今也有了身孕的陈昭仪。 「去年马婕妤生了个女儿,如今皇上就这么几个儿子,陈昭仪已经快临盆的身子,可千万是好事才高兴呢。」 如今后宫的妃子生男生女,对太子威胁已经很小了,皇家开枝散叶,以后对太子的帮助也大,所以皇后乐见其成后宫中的妃子有身孕。 「是啊,本宫也盼着她能为皇上生下龙嗣。」皇后轻翻了翻手中方嬷嬷刚刚递过来的册子,「说起来前段日子朝堂上新提的从简节约,咱们后宫也应该给各家做个表率,下月开始,各宫的用度减去三成,你看如何?」 皇后的跳度比李淑妃还要来得快,李淑妃一愣,随即是惊诧,「减三成,可这都是宫中用的到的。」 「有些能省的就省一些,后宫花销如此之大,朝堂上又何以做的起这表率。」皇后可不是商量的口吻,而是直接把这事儿给通知下来,没有什么回驳的余地。 沈香茉抬眼看了李淑妃的反应,从进门时的意气风发到现在有话又说不出略有憋屈的样子,再看母后的神情,沈香茉轻叹着低头喝水,还是当初听不见的样子好,那时坐在这儿听母后挤兑李淑妃,她还能坦然的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从景仁宫回来,因为坐的时辰久了,沈香茉有些腰酸,这一个月的时间里肚子大了一些,坐下来的时候明显的隆起着,崔妈妈她们紧张得很,出入吃食都是两个人紧盯着的,半分都不敢松懈。 第四章 崔妈妈在屋子里熏着艾条,满屋子是淡淡的艾草香气,秋裳端着枣熬梗米粥进来,沈香茉吃了小半碗后,门口那儿莫离走了进来,神色微凝着,「娘娘,春和宫出事了。」 沈香茉放下勺子,「陈昭仪出了什么事?」 「陈昭仪死了。」莫离轻轻道。 沈香茉一惊,之前她在景仁宫里请安时候才听母后和李淑妃提起过这陈昭仪,十月怀胎再有半个月她可是要生了。 「听闻是一个时辰前陈昭仪喝了一碗粥,躺下休息后到一半时候就开始出现呼吸困难的征兆,紧接着她就出血了,没等请太医过来,陈昭仪喘不过气,背过去就再没有醒过来。」 「那她腹中的孩子。」 「皇后娘娘召集了所有太医过去,就算是剖腹,也要让陈昭仪把孩子生下来。」莫离把打听到的消息说了一遍,沈香茉听罢,沉默了一会儿。 「有没有说那粥有问题。」 「陈昭仪喜好甜食,那粥也是煮田甜的,听闻是粥食里加了杏仁,还是磨粉添进去的苦杏仁。」 沈香茉摆了摆手,「春和宫那里一团乱,让底下的人不许随便跑去看。」 莫离领命出去,沈香茉再低头,对桌子上的粥食便没了什么胃口。 傍晚的时候春和宫那儿已经死去的陈昭仪,半剖腹生下了一个小皇子,还有半月才临盆,这孩子从她腹中取出来的时候,竟也有六斤七两。 而后这个孩子被带到了皇后娘娘的景仁宫,陈昭仪已经过世,刚刚生下的孩子自然是交由皇后娘娘代为照顾,再去查这陈昭仪死因的时候,也只在她死之前的粥食里查到了苦杏仁,没有别的,就只放了磨粉的苦杏仁。 御膳房送去的甜粥,那甜度刚好盖过了苦杏仁的味道,陈昭仪没有吃出来,大半碗的粥下去之后人就不对了,抽搐见血,呼吸麻痹,晕过去过直接就死了。 东西是陈昭仪身边的宫人亲自去御膳房里取来的,中途也没有经过她人的手,拿到春和宫后陈昭仪吃完,其中并没有被人动什么手脚,可陈昭仪还是中毒死了。 小皇子洗三这天,就在景仁宫中,本来是诸多妃子前来参加的,屋子内稳婆在给小皇子洗三,忽然的涌进来几个宫嬷嬷,把站在那儿的李淑媛给拿下了,屋子里生了一股骚乱,刚刚好添了盆,还有稳婆怀里小皇子的哭声。 一切显得有些莫名其妙又是在情理之中。 李淑媛被押送到了屋子外,皇后娘娘命人把在李淑媛宫中搜到的东西都拿了过来,还有人证,李淑媛口口声声喊着冤枉,本来是打扮精致的脸庞此刻一番凌乱,即便是御膳房那儿的人拉过来了,李淑仪还是喊着冤枉,「娘娘,是有人要陷害臣妾,臣妾和陈昭仪情同姐妹,怎么可能会害她,肯定是有人要借臣妾之手害陈昭仪。」 可她的辩解似乎是没有这么多的说服力,这几天皇后娘娘暗中派人调查,宫中查出了头绪,下毒的人是和陈昭仪一块儿晋升李淑媛。 她们是一同选秀入宫的,因为来自同一个地方,更为亲近一些,但她却没陈昭仪运气好,一举有了身孕。 本来两个人在选秀的时候关系还不错,但后来渐渐的,一个好了一个只是平平的不受宠,李淑媛心生妒忌,命人在陈昭仪爱吃的东西里都动了手脚,这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前几天的时候才算是下手成功。 屋子内稳婆已经洗三结束,抱着小皇子去了内屋,外面李淑媛还在喊冤,她哭着拒不承认自己做了这些事害死了陈昭仪。 后来皇后娘娘叫来了她的贴身宫女对峙,李淑媛这才身子一瘫坐在了地上,继而开始笑了,指着皇后,又指着围观的那些妃子,说这些人都没一个好人。 李淑媛有些疯疯癫癫,她又哭又笑的看着她们,「你们都做了亏心事,你们没一个人,你们都想着陈昭仪能死,可你们谁也不敢这么做,你们才是最坏的人,一天到晚诅咒人家不得好死,生不下孩子,现在她真的死了,你们又来怪我。」 李淑媛还看向了皇后这儿,眼底闪过一抹狰狞,添着几抹恨意,「娘娘应该谢谢我,陈昭仪死了,您才能顺理成章的把四皇子养到您这儿来。」 皇后脸色一沉,抬手之间,那儿方嬷嬷命人,已经开始抽李淑媛的嘴巴。 漂亮的一张嘴被打的血肉模糊,她要张口说什么,都是被自己的血和牙给吞的,哪里还有平日里半分娇俏可人的样子。 沈香茉看那些妃子,是了,又不忍心,又同情,还有不削,更有幸灾乐祸,种种神情露在她们脸上,掩饰不去。 沈香茉是亲眼看到李淑媛被削了妃位,听闻沿途抓去冷宫的路上已经是疯了,后宫险恶,太后娘娘的话没有错,人到了这儿,凭谁还论善不善良,只有活不活的下去,活不活的好。 李淑媛被带去冷宫后没过几日,宫中就再么有说起关于李淑媛和陈昭仪的事,恍若后宫中死了这么一个人也不是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只是各宫都似乎防备的更紧了,平日里称着好姐妹的人。也许转个背,送过去的东西都不敢要。 沈香茉在景仁宫中见过几回四皇子,这个早产的孩子似乎没有收到毒药的影响,胖嘟嘟的,还是个安静的性子。饿了就哭,吃饱了就睡。十分的好养。 也是因为如此,十分的招皇后娘娘的喜欢,她自己身子不好,过去就只有太子一个儿子,如今这四皇子的生母已经过世,这孩子是能顺理成章的养在景仁宫中,其它各宫的妃子倒是有想养的心思,可皇后娘娘要养的人,哪里轮的到她们呢。布来吗技。 五月底的时候,冷宫中李淑媛死了,只是波澜不惊的一个消息,皇宫中无人在意,傍晚时东宫这儿请安,坐了一屋子。太子妃还没过来,屋子里的人先说开了,还是那任良媛先开口提起这件事,一面说着,一面唏嘘。「听说那李淑媛是吓死的,说是夜半闹鬼,我想她一定是做贼心虚,害死了才陈昭仪自己心中有鬼。」 「说起来那陈昭仪和陈昭训你是族亲吧。」宋承徽扭头过来看坐在那儿的陈昭训,神情意味不明,「你就没去景仁宫看看四皇子么。陈家可是四皇子的外祖家。」 宋承徽的语气听起来没显得多有善意,陈昭训胆子小,微缩了缩身子,「没去过。」 「你该去看看的,那好歹是陈昭仪拼死保下来的孩子,将来封王了少不了你们陈家的好处,要是这就让他疏远了,往后你们哭都来不及。」宋承徽看起来就是满满的恶意,坐在那儿的任良媛是一脸看好戏的神情,和宋承徽一个品级的杨承徽朝着她们看了一眼也不做声,其余的就更不支声了。 秦良娣朝着她们看了一眼,开口劝告,「如今是养在皇后娘娘身边的四皇子,宋承徽你别总是提着陈家,让有心人听去了可不会说是陈家的不是,反而是要追究谁在那儿传的话。」 第五章 「你左一句皇后娘娘右一句太子妃的,果真是得了太子妃的喜欢,太子才会时常去你那儿坐坐,不过也就是坐坐罢了,没见过夜。」宋承徽扬声,讽刺着道。 秦卿卿也不是什么软柿子,轻呵了声,「是啊,可见某些人,连坐坐的机会都轮不到。」 她是装贤良淑德可不是真的贤良淑德,口舌上也不会吃宋承徽的亏,末了,坐在那儿的任良媛站到了宋承徽这儿说话,「秦姐姐,话也不是这么说,我们这些可都没轮着坐坐的机会。」 她们这些个,甚至还不如茗申院里那些奉仪,她们连请安来的资格都没有,却还能临着隔几日让太子过去青睐,如何能不妒忌。 秦卿卿没理会她们,朝着门口那儿看去,瑞珠进来了,后面走进来的就是太子妃,一行人忙下跪行礼,沈香茉走到前面坐下,语气里透着些懒,「起来吧。」 太子妃来了,任良媛她们就不再提关于李淑媛的事,更不会提什么四皇子,听闻宫中要去千佛寺祭拜,宋承徽有些心动,试探问,「娘娘,那我们可否能同往。」 「你们想去的都可以一并过去。」沈香茉要陪着皇后娘娘一块儿过去,宫里出了这么一桩事,陈昭仪被毒害,李淑媛吓死在冷宫中,显晦气,要去千佛寺祈福。 太子妃这么一说,宋承徽她们显得很高兴,入宫这么久以来都没什么机会出宫去,就算是游玩山庄有时候她们都不能跟着去,如今这时节,去那儿踏春也好。 「后天就要千佛寺,你们想去的,明日之前派人和余妈妈说一声。」沈香茉吩咐完了这些,没别的要说,屋子里的人纷纷告退。 等沈香茉回了主屋,没多久,莫离进来禀报,说是陈昭训求见。 沈香茉对这个陈昭训的印象就是胆小怯懦,她甚至都不敢多看太子几眼,永远是躲在别人身后,大声说话也不太敢。 又因为生得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年岁不大,很好欺负的样子。 莫离带着陈昭训进来之后,奉了茶,陈昭训坐在那儿捧着杯子,神情也有几分犹豫,半响她才抬起头来看沈香茉,「娘娘,妾身想向娘娘求一个恩典。」 沈香茉笑看着她,示意她往下说,陈昭训顿了顿,「妾身想回一趟陈家,求娘娘肯允。」 后宫中的妃子,尤其是像陈昭训这样的,有可能半辈子都出不了宫回家去,有什么事都是家人入宫来觐见的,陈昭训如今入宫也才不过两年时间而已,要出宫更是难。 「有什么要紧的事你非回陈家不可吗?」沈香茉没说答应也没有说不答应,问起缘故。 陈昭训的声音重了些,捏着手中的帕子,「陈昭仪过世后家中祖父和祖母就病了,大伯一家也是伤心的很,妾身就是想回去看看祖父祖母,和……和她们说说,堂姐生的孩子如今挺好的,在皇后娘娘那儿过的也好。」 陈昭仪临盆之前出事,对陈家的打击很大,本来都是怀着殷切希望,陈昭仪若是能生下皇子,就能荣登四妃位,届时陈家也能跟着荣耀起来,可就是在这样的档口,陈昭仪出事了。 陈昭训就是想回去看看祖父祖母,去半日的功夫也好,总不至于她想见几位长辈还得把病了的给召见进宫来。 沈香茉看着她,半响,「你若出宫,得让陈家人来宫门口接你,上午离宫,傍晚可得回来了。」 陈昭训脸上一喜,张大眸子看着沈香茉,「没关系,妾身自己回去就行了,不用陈家人来接。」 「那可不行。」沈香茉笑了,「这是宫里的规矩,本宫这儿会派人跟着你一同回去,你是太子昭训,陈家人自然得把你迎回去。」 从屋子里出来时陈昭训还沉浸在喜悦中,娘娘真的答应了,这么容易就答应让她回家去看祖父祖母,她还以为,按着宫里的规矩,娘娘怎么都不会同意让自己回陈家去的。 陈昭训到了侧殿后,朝着和兰苑那儿走去,在门口那儿,陈昭训看到了闵柔,笑得十分羞涩,「闵姐姐,多亏了你的建议呢。」 闵柔把她带进了和兰苑,进了自己屋子,吩咐人去斟茶,拉着她坐下后笑道,「我是在门口等你有一会儿了,心想着你应该会过来找我。」 「我当然要来找闵姐姐,多亏了你出的主意,我才能有机会出宫回陈家看看。」陈昭训显得很高兴,要不是她帮忙出主意让她去求求太子妃,她决不可能想到那儿去的。 闵柔笑了,「太子妃娘娘宅心仁厚,一定会答应让你出宫回陈家看看的,你是有孝心的,娘娘更不会拦着。」 陈昭训说着神情有些黯然,「就是不知道这一趟回去,祖父的身子怎么样了,我娘总是安慰我说家里没事,大伯他们其实都很伤心。」 「已经发生了的事你心里自己要是迈步过去,可没人帮的了你,还有你在宫中呢。」闵柔拍了拍她的手,「殿下和娘娘都是心慈的人,你可以多去娘娘那儿坐坐,她一定喜欢你。」 「会吗?」陈昭训其实是有些怕太子,上次菏泽院的事,太子殿下对蒋良娣那么冷酷无情,他的温柔都只给了太子妃了。 闵柔起身从梳妆台上的盒子里拿出一个荷包递给她,「当然会了,太子妃是个很好的人,这给你。」 陈昭训拿过荷包,捏在手中里面是瑟瑟发响,「这里头放着什么?」 「一些安神定宁的草药,我做了几个,这个你拿着,这些天不是做恶梦么,你贴身放着,能解忧。」闵柔替她把荷包系上,漂亮的流苏垂挂着,和她的衣服十分的相称,陈昭训看着喜欢,真心实意的感激她。 「谢谢闵姐姐,你对我太好了,还帮了我这么多。」 看着她清澈望着自己的眼神,闵柔的笑意浓了几分,抬手替她理了理头发,「看你傻乎乎的样子,等去了陈家之后,回来别忘了去好好谢谢太子妃。」 「嗯。」陈昭训点点头,闵柔把她送到了和兰苑的门口,目送着她远去,脸上的笑意微淡了几分,转过身看到倚在门边的红芙,闵柔神色如常的和她打了招呼。 「都不知道闵姐姐你和陈昭训的关系都这么好了,什么时候的事。」红芙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你什么时候有兴致,还能和这么蠢的人交朋友。」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闵柔笑得从容,从她身边经过回了自己屋子。 直到那门关上,红芙重重哼了声,这宫里的人,哪个不伪善,脸皮子上面不知道顶了多少张的面具,还装什么好人。 六月中是四皇子的弥月宴,在这之前,六月初三这天,沈香茉她们出宫前往千佛寺祭拜祈福。 这一趟出门浩浩荡荡的人十分的多。光是东宫这儿就跟去了不少人,天蒙蒙亮时出发,一个半时辰的路后,到千佛寺的时候正巧赶上了寺庙内的早课。 远近都是钟声。 沈香茉陪同皇后娘娘去了主持师傅那儿,因着身孕。沈香茉不便再入内,便在外殿候着。 第六章 而这边跟随前来的妃子们则自由多了。因为皇家来人祈福,千佛寺中几乎是没有外人前来祈福,李淑妃去了祈愿堂中给二皇子妃祈福去了,海德妃和沈香茉呆在一块儿,其余的妃子都按着自己想的在千佛寺里走开了。 东宫这儿,宋承徽和杨承徽一块儿,去了禅室里听禅。 「我听闻这儿可灵验了。」杨承徽远远的看着那儿的屋子,悄声道,「来这儿听禅求子的人也很多,回去之后很就都有身孕了。」 「真的假的?」宋承徽眼前一亮,随即又黯然,「这有什么用,殿下又没到过我们这儿。」 「可以让大师给我们写一道符,说不定殿下很快就回来了。再求子不就好了。」杨承徽想的理所当然,「如今太子妃有孕,殿下去秦良娣那儿的次数都多了,很快就会到我们这儿来。」 宋承徽听出些意思来,也心动的很。「那我们赶紧去看看。」 两个人朝着听禅的楼过去,这儿密密的有许多间屋子,远近有禅语佛声,显得很庄重,宋承徽和杨承徽分别是进了屋子听禅。 点了熏香的屋子内十分的舒适,宋承徽在蒲团前坐下。这儿的规矩,她要自己先入定一炷香的时辰,再有僧人出来讲经听禅,开解顿悟。 只是宋承徽没有这么大的耐心,她坐了不到一盏茶的时辰就受不住了,睁开眼看着,却见这儿迟迟没有僧人前来。 真当她要起身去看的时候,从里面走出来了一个僧人,冲着宋承徽一点头,坐在她的对面要敲木鱼讲经文,宋承徽的神情怔了怔,这僧人怎么会生的这么好看。 唇红齿白,白白净净的脸上五官很漂亮,虽然是剃度了,但这些都不影响僧人的俊秀,宋承徽看他敲着木鱼眯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忽然抬手打断了他的念经,「师傅,你告诉我想要得偿所愿的话,应该怎么办。」 鲜少有遇见这样不合作的施主,不好好入定又不好好听经文,在过来时也知道今日前来的都是宫中的贵人,僧人礼貌的看着宋承徽,「施主心诚则灵,必定是能得偿所愿。」 「倘若心诚了,可却一直不能得偿所愿,大师觉得我应当如何。」布豆系扛。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施主早晚能够得偿所愿,且持一颗平和。」那僧人对着她行礼,宋承徽却没什么心思再往下听这经文,而是有些不耐的打断。 「还请大师为我画一道心想事成的符。」 还真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客人,僧人张口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给宋承徽花了符,而宋承徽拿了符之后直接出了屋子,本来是要去找杨承徽的,但在楼下等了一会儿,宋承徽没那耐心,留了两个宫女下来,自己则是朝着前面的殿堂走去。 大半个时辰之后宋承徽才看得杨承徽,见她双颊泛着桃红,心下有些奇怪,「你这是怎么回事,听个经文竟然还能如此。」 杨承徽掐了她一下,「什么呀,我这是为了找你气喘的,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一道经文哪里有这么快念完的。」 宋承徽微含糊着话,「没有,我也才刚刚出来没多久,我可没你这么认真,以往你还经常过来听经的。」 「是啊。」杨承徽呵呵的笑了声,挽着她进了殿,宋承徽并没有瞧出她的异样来,也之后从杨承徽的背后看才会觉得哪儿有些怪异。 她们在这儿祈福,那儿皇后娘娘已经和主持说完了话,千佛寺中立了几道经文下来供奉,算是替宫中驱除邪火,那主持又要了陈昭仪和李淑媛的生辰八字,包括刚出生没多久的四皇子,等快傍晚,她们才结束这一天的行程,准备回宫。 后宫中少不了皇后娘娘,太子妃怀有身孕也不宜留下,最后留在千佛寺中守着僧人念经文的任务,落到了今天一整天都在替二皇子妃祈福的李淑妃身上。 她要在千佛寺停留七天,直到念完经书,把经文带回宫中供奉,这边皇后带着所有人回去,李淑妃和几个随身伺候的人留在了千佛寺中。 这一回李淑妃倒是半句怨言都没有,二皇子妃有身孕,李淑妃是巴不得在千佛寺多留几天可以给儿媳妇祈福一下,自然是要祈得一个儿子才好。 而这边,她们回宫之后已是天黑。 东宫之中掌灯,季熠辰这几天有些忙,有时候回来晚了就不会来主屋这儿,免得打搅到沈香茉,他会留宿在主殿中。 也就是隔了两天的事,一天夜里,主殿这儿出事了。 一早秋裳抬水进去,发现内屋中,床上还多了一个人。 太子殿下在这三更天过半的时候还没起来已经是奇怪,怎么这床上还能多出一个人来,秋裳开门进去叫唤了声,先有反应的也不是太子,而是床上多出来的人,躺在床内侧的杨承徽睡眼朦胧的看着秋裳,半响才啊了声,随即又脸红,「昨晚……昨晚殿下太累了。」 秋裳并没有多看,即刻出去命人去太子妃那儿禀报,再度折回来的时候,太子已经醒了,正森冷着脸看着杨承徽,「你怎么会在这儿。」 「殿下您忘了?」杨承徽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眼底是爱慕,「您昨晚让妾身留下来陪您的。」 昨晚季熠辰在乾清宫商议完了事情后和几个年轻的官员喝了些酒,回来时太晚了才没有去太子妃那儿,他直接到了主殿这边,当时是嘱咐过不许别人进来,这怎么可能会多一个人。 季熠辰拿开她的手翻身站起来,换衣服系腰带,语气冷冷的,「孤不曾记得有说过这儿样的话,到底是不是你自己偷跑进来的。」 杨承徽有些慌张,不过是可怜被冤枉的慌张,「殿下,这外面都守着人,妾身怎么可能自己偷跑进来,是……是妾身给您送益气汤来的,您喝了之后却拉着妾身,不让妾身走。」 喝益气汤这回事,季熠辰更不记得了,他没再听杨承徽继续往下说,抬手。「来人啊,把杨承徽带下去!」 杨承徽脸上的神情一惊,忙从床上下来,另一只脚刚刚过床沿的时候,杨承徽直接绊下来跌在了床踏上。裸露的膝盖直接撞在了床榻,引的一阵疼。 她抬起头还想可怜兮兮的看太子。但太子的眼神太冷了,冷眼看着她,等人进来,要把她带走,「杨承徽不听吩咐,私自闯主殿,降至奉仪,禁足半年。」 杨承徽彻底懵了,什……什么,降至奉仪,她可是正经选秀入宫,她的祖父是辽省总督,她可是刚刚服侍了太子啊。 「殿下,妾身真的没有私闯。妾身真的是得了您的应允才进来的,您还喝了益气汤,殿下您忘了么。」杨承徽慌张着解释,外面余妈妈已经带人进来了。 主殿中一向是不在殿内安排人的,太子不喜欢。所以外面有守着两个功率,昨夜守夜的是余妈妈手下一个叫青翠的宫女,还有彩蝶。 中途彩蝶离开了一趟,等她回来屋子里还是黑漆漆的,她并不知道杨承徽来过,直到今早和秋裳一起抬水进来才发现主殿内有人。而青翠的证词却说,杨承徽来的时候,殿下的确是答应让她进去了。 第七章 季熠辰不为所动,等余妈妈带人进来了,冷声吩咐,「带走。」 杨承徽怎么都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服侍了太子啊,「殿下……殿下妾身没有骗您,妾身真的是得了应允才进来的,妾身真的没有骗您。」 宫嬷一把捂住了杨承徽的嘴,连拖带拽把人带出去了。 屋子里还有秋裳在准备收拾床铺,掀起被子的时候她轻呼了声,那床榻中央一摊暗红的血迹,似乎是干了有些时候了。 季熠辰看那血迹,眼神一黯,继而瞥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益气汤,「去请温太医过来。」 前后只隔了一会儿的功夫,沈香茉得知此事时还在梳妆,崔妈妈进来禀报,沈香茉指了指一旁匣子中的玉簪,「现在人呢。」 「一开始是哭抢的,被堵住了嘴巴直接送去了殿后关起来了,殿下说降她为奉仪,恐怕那儿的院子也得换了。」主殿那儿一向是没有人敢去,没有太子的吩咐,谁敢过去。 沈香茉没说话,起身看外面的天色,走到了外屋,「如今太子应该早朝去了吧。」 「是啊,殿下请了温太医过来后就去早朝了。」崔妈妈扶了她一把,沈香茉六个月的身孕,小腹已经隆起的明显。 快五更天的时辰天已经亮了,如今还是六月,沈香茉神情未变,朝着主殿那儿走去,殿内秋裳已经收拾妥当,床铺都重新换了一遍,带血的床铺和益气汤都让温太医带走了,彩蝶和青翠都在,青翠跪在那儿,重复的还是那么一句话,她是真的有听到殿下说让杨承徽进去才开门的,否则她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随意放人进去。 沈香茉看了一眼她侧边头上戴着的一支小簪,似乎是新的,顶头的描漆都还没有变旧,东宫内她是没有赏赐过这样的首饰给她们,一旁侍奉的瑞珠见此,直接问青翠,「你头上的簪子是谁赏赐的。」 「这是……陈昭训赏赐给奴婢的。」青翠看起来害怕的很,眼神闪烁着却不像是说假话,她是真的有听到才放杨承徽进去。 青翠头上的簪子被取下来,沈香茉让雪盏送去温太医那儿,余妈妈把青翠带下去后,沈香茉前去景仁宫请安,而景仁宫这儿,对清早东宫发生的事,也略有耳闻。 这段日子皇后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也许是看着沈香茉越来越大的肚子,也许是把乖巧的四皇子养在身边,有了乐趣,人心情自然就好了。 说起杨承徽的意思,皇后不赞同把人关起来,「既然是已经服侍过了,按理来说该是升份位,怎么降到了奉仪,太子不谙这些事,你也应该心中有数。」 「昨夜殿下喝了些酒,在主殿休息,杨承徽进去的事,殿下说是毫无印象。」 「既然是喝醉了,没印象也是常理,但不能说忘了就把她关起来。」皇后若有所指,「如今你怀有身孕,是该有人服侍殿下,即便是不去各院子也该留在主殿那里。」 于是,这厢皇后下令,又要把人放出来。 半日的功夫,东宫上下都知道了这件事,杨承徽在主殿内留宿了一夜服侍殿下,殿下大怒要禁足她半年,皇后却出面护了她一把,太子妃无动无衷,什么话都没说。 此时的杨承徽这儿,屋子外守着的是余妈妈,屋子内贴身的宫女正在给她端水过来,杨承徽手刚刚伸下去就疼的直皱眉,她怒瞪了那宫女一眼,那宫女忙拿过布巾给她擦手,杨承徽的左手中指上,赫然有一个伤口。 伤口创面还不小,似乎是被咬出来的,不再有血渗出来,周围泛着一抹苍白,肌肤缩紧,伤口轻肿。 尽管不流血了,可还没结痂,遇水就疼,杨承徽命人去拿药膏和纱布过来包裹。 就在这时,刚缠上纱布,门开了,太子妃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余妈妈和瑞珠,杨承徽手一缩想要掩藏,可又觉得这么做有些欲盖弥彰,顶着头皮要给沈香茉行礼,沈香茉摆手,「坐着吧,受伤了?」 宫女刚好包扎完了,中指上缠了一圈的纱布,也瞧不出里头到底是什么样的伤,杨承徽微舒了一口气,笑着解释,「是啊,刚刚不小心被划了一道伤口出来。」 沈香茉若有所思的看着那儿的药罐子和没有撤走的水盆,温太医所言,那床铺上的血的确是人血,而那益气汤却有些古怪,补身子没有错,醒酒也没有错,但是里面多了一味药,喝了反而是让人更想安心睡觉,不是想要清醒过来。 益气汤没有毒,就是这药效,混着显得奇怪,没有人会这么煮益气汤。布豆鸟号。 沈香茉去杨承徽的院子不过是去看看,太子的降罪处罚杨承徽她没说什么,皇后娘娘出手拦了一把她也没说什么,到了傍晚。整个东宫上下都在传,这太子妃可真是沉得住气啊。 其实若真是有妃子正儿八经的服侍了,这事儿也不会有谁传,可就是透着些古古怪怪的,别人才抬头要看太子妃的反应。 按理来说。侍寝过后是要升份位的,就算是不升份位。那也该赏赐一下,可这杨承徽直接是被太子所厌,所以大家都等着瞧。 布豆爪号。 入夜的时候季熠辰回来了,进了屋子,沈香茉正在做好的肚兜上绣喜娃的图案,季熠辰走到她的身侧坐下,一手揽着她,看那针线在她指间灵活穿过,明知道不解释也是无妨,他还是多说了一句,「昨天什么也没发生。」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真是醉酒到毫无意识,根本不会再有发生关系的可能性,而若是真行了房。他哪里会一点印象都没有,那一摊血迹可以装,他身上的东西可装不来了。 沈香茉拉直了线咬断,拿起一旁的小剪子剪匀了线头,轻嗯了声。 「茉儿。」季熠辰无奈的喊了一声。沈香茉转头看他,脸上的确是没有什么生气,她眨了眨眼,「嗯?」 「你都知道了。」夫妻之间心意相通的,看到她这样的神情也明白了大概,沈香茉把红色的小肚兜放下。点了点头。 「除了你,我不会碰别人的。」季熠辰抱着她,低头闻着她身上好闻的味道,心念动了,身子很快有反应了。 感觉到他的异常,沈香茉微红红着脸解释,「我没有不信你。」 最初她心里是有一些异样,但是在看到杨承徽之后这一股异样就都撇清了,她该信的是他。 此刻的季熠辰却不是在想这些,头三月碰不得,后来屋子里都有崔妈妈在守着,如今这时辰,崔妈妈还没回来,季熠辰起来后大步朝着门口那儿走去,一脸认真的吩咐雪盏,「孤有要事和太子妃商议,没有我们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雪盏愣了愣,这门就关上了,随即屋子里隐隐传出来了太子妃的一声轻呼,雪盏和瑞珠对看了一眼,两个丫头的脸都有些红,瑞珠的声音轻了许多,「崔妈妈人呢。」 「去制衣局了,没半个时辰回不来。」 第八章 雪盏说完,两个人又沉默了一阵,屋子内季熠辰已经把沈香茉抱到了床边,欺身压住她,眼底是掩饰不语的欲望,「我今日问了温太医了。」 「什……什么。」沈香茉声音微颤,自己都没发现,这里头竟然还添了一股期待。 季熠辰靠在她的耳侧,轻轻吐纳了一口气,「温太医说,过了三月就平稳了,后几月才要提防,如今可以。」 「可……可以。」沈香茉话没说完,季熠辰拉着她的手他身下挪。 沈香茉的手一颤,季熠辰的声音委屈的响起,「茉儿,半年了。」 心底里一股颤栗荡漾开来,半年了,睡在一个屋子里,崔妈妈在屏风外守着,半年没有同床共枕。 「再有几个月就好了。」沈香茉轻咬着嘴唇,季熠辰太熟悉她身上的敏感,而自从有了身孕,她的身子更加的敏感了,只稍一碰就要溃堤。 季熠辰轻轻的应着她说的话,动作没停,从她耳后流连到了身前,沈香茉轻嗯了声,「崔妈妈很快就回来了,瑞珠她们还在外头呢。」 季熠辰嘴角一抹坏笑,声音里一抹蛊惑,「那你叫的轻一点。」 崔妈妈回来之后到底还是发现了这件事,即便是在她回来之前床铺都换了,可沈香茉脸上淡淡的粉晕是骗不了人的,崔妈妈嫁过人也生过孩子,哪里会看不出来。 殿下一心向着娘娘,崔妈妈自然高兴,可就是怕伤着腹中的小黄孙,于是,连带着季熠辰一块儿,被崔妈妈念了好一阵。 只是尝到了甜头,哪里能这么容易就撒手的,入夜屋子这儿崔妈妈严防死守,季熠辰就在入夜的时候带着沈香茉去东宫边上的花园里,说是散步,最后还是进了阁楼。 跟随前去的瑞珠和雪盏两个丫头瞒的辛苦,每次回来听崔妈妈问她们都要做好一番心理建设才敢撒谎。 而这小夫妻,还藏的不亦乐乎。 东宫周围有几个小花园,都是隶属东宫这儿,平日里没什么人,入夜之后散步的也少,季熠辰带着她去散步了,为免冲撞,不会有人过来。 这就给他们创造了天时地利的好条件,六月到七月,大半月的时间里,三次散步有一次不是正经事,到最后,崔妈妈这儿瞧出异样来了,连着散步都亦步亦趋的跟着沈香茉,季熠辰的小计谋这才落空。 此时沈香茉已经是七月的身孕,不宜再有过激的行为,尝了一个月的甜头,季熠辰也满足了,崔妈妈这会儿都不敢离太子妃的身,生怕太子又把娘娘带走。 崔妈妈如此严防死守,季熠辰也没了别的机会,此时距离杨承徽夜闯主殿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因为皇后的帮忙,最后没有降份位只禁足了两个月,而七月初时,已经禁足了一个月的杨承徽在一天早上起来后忽然晕过去了。 等丛太医把诊脉的结果回禀到沈香茉这儿时,沈香茉镇在了当场没能缓过神来。 杨承徽,有喜了。 按着日子推算,杨承徽才一个多月的身孕,就是在前去主殿前后有的身孕,沈香茉觉得不可思议的事,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来的。 「此时还请丛太医先瞒一瞒,皇后娘娘那儿,本宫会亲自和她禀明。」半响,沈香茉缓缓道,丛牧点点头。 等丛牧离开之后沈香茉又在那儿坐了许久,崔妈妈在一旁唤了声,「娘娘。」 沈香茉回了神,淡淡的吩咐,「命人去乾清宫,等早朝结束就把太子请回来。」 沈香茉去往杨承徽的院子,余妈妈就守在门口,因为还在禁足,里面的人也不能随意进出,所以东宫之内这些事都还不清楚。 进了屋子后杨承徽躺在床上,脸上有欣喜的神情,看到沈香茉的时候眼神也有些闪躲,她是趁着太子酒醉的时候去了主殿,这段日子来太子看都没来看她一眼,险些还要降份位,所以对于这个孩子,她有忐忑,也有期盼。 沈香茉看了她许久,脸上忽而露出一抹暖意来,笑着安抚,「既然是有了身孕就好好歇着,已经安排下去,你这儿再多添两个伺候的人,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余妈妈提。」 杨承徽被太子妃这样的态度弄的有些反应不过来,怎么娘娘忽然就这么和善了。 她下意识的去摸肚子,垂头之间掩饰着眼底的闪烁,再抬头时已经是恭顺,「多谢娘娘关心,当日的事,殿下虽然不记得了,可妾身真的是有听到殿下传唤才敢进去,妾身不是不守规矩,是……是殿下留下妾身。」 沈香茉脸上的笑意未变,「如今你别想这些,养好身子,丛太医说你身子有些虚,开了几贴药下来,为了孩子你可得好好养着。」 「是。」杨承徽捏紧着手里的被子,有些战战兢兢。 沈香茉轻拍了拍她的手,「那你好好休息。」 沈香茉转身出了屋子,半个时辰之后,杨承徽所在的春晖院子里送来了很多东西,还有两个伺候的宫女,崔妈妈还亲自过来了一趟,把丛太医开的药方抓的药送过来,嘱咐春晖院上下要细心照顾杨承徽。 而杨承徽是一脸受宠若惊,和她同住一个院子的宋承徽把这一切看在眼底,目光是静静的盯着她尚未隆起的小腹。 就是去了一回主殿,被太子殿下嫌弃了的人,竟然还能如此好运,就这么有了身孕? 杨承徽抬起头和宋承徽对视,宋承徽当即摆出了一个衷心的笑意,「恭喜妹妹了,你可是继太子妃之后第二个怀有身孕的,要是生给太子生下一个儿子,往后的日子里,都还得靠你抚照。」 「姐姐说笑了。」杨承徽捏着衣服的手一紧。 「妹妹可真是好运。」宋承徽的语气里透了一股酸味,「你说去千佛寺祈福回来后怎么就只让你如愿了呢。」 杨承徽的身子微不可见的抖了一下,看着这么多的赏赐,心中非但是没有喜悦,反而是惴惴不安了起来。 中午的时候季熠辰回了东宫,他没有去春晖院那儿看杨承徽,和太子妃在内屋中留了整整两个时辰,傍晚时,东宫这儿向景仁宫宣布了喜讯,而天将暗的时候,景仁宫那儿赏赐了好多东西给杨承徽。 隔天,一道旨意下到春晖院,这才刚刚被诊断出有喜大的杨承徽即刻母凭子贵了。晋封为了良媛,和一入宫就封了良媛的任良媛平起平坐,身份水涨船高。 原先杨承徽是被罚禁足的,只是隔了一天的功夫,她搬到了以前蒋良娣住过的菏泽院,皇后娘娘那儿赏赐了很多东西。太子妃这儿也赏赐了,第二天下午时,太后娘娘宫中得知此事,也派人送了不少赏赐过来。 太子妃还另外拨了两个人到菏泽院内照顾杨承徽,旨意下了之后她就是杨良媛。不再是承徽。 这一晋升的速度和赏赐惊讶到了不少人,这不是一个月前她才因为私自去太子的主殿内被太子责罚。几乎是等于要摒弃,怎么一个月后忽然的就有了身孕,不仅太子妃赏了,皇后赏了,就连李淑妃和海德妃两位在宫中说的上话的都分别赏赐了东西。 第九章 当时太子妃有身孕的时候,似乎也没有这么大张旗鼓的赏赐过。 后宫中的视线还好,东宫这儿的视线却全部云集在了杨良媛身上,隔天前来太子妃这儿请安,太子妃尚未过来,这边偏厅内已经是‘恭喜’声云集。 宋承徽一向是牙尖嘴利且不饶人,本来她和杨良媛是住在一个院子的,大家都是承徽,都没有被太子临幸过,两个人也有说得来的话。关系还是不错的。 可如今不一样了,作为继太子妃之后有身孕的东宫妃子,一旦生下儿子,杨良媛的身份可还有的水涨船高。 偏厅内传来宋承徽洋洋的声音,「那千佛寺的可真灵验啊。下回咱们大家都要去听经文,禅坐一下。」 任良媛是另一个不爽的人,她的家世可比杨良媛好多了,凭什么才侍寝一次她就有了身孕,这等子幸运怎么就不降临到她身上呢,遂她搭了宋承徽的话。「什么禅坐啊这么灵验,难不成是杨良媛祈福过什么。」 「那可不,我是第一回去,杨良媛应该不是第一回去了,任姐姐,那儿就是禅坐的庙楼,里面听僧人讲经,去的时候杨良媛还告诉我呢,心诚则灵,这儿求子可灵验了,我那时偏不信呢,也听的不认真,谁想啊。」宋承徽瞥了杨良媛一眼,「谁想还真是心诚则灵,在大师那儿听禅的这么认真,果真是让她如愿以偿了。」 杨良媛捏紧着手里的帕子,脸上一抹强笑,这两天的功夫她根本没有休息好,各方都来了赏赐,她有喜的事不仅宫中知道了,杨家那儿也知道了,过不了几天母亲应该就会进宫求见,可她真的高兴不起来。 她好像觉得,这一切给予的东西都不是真的,可她还在被无数双手推着一步一步往上走,脚下都已经悬空了,她站在最高处,骑虎难下。 「哟,那可真是灵验了。」任良媛阴阳怪气的说了声,「就这一回,杨妹妹就如愿以偿了,过去没少诚心诚意的求吧,那禅坐竟然就这么灵验,下回去了,我一定去瞧瞧。」 杨良媛呵呵的笑着,「只是喜欢听禅,到没有强求着一定许什么愿。」 「没许什么愿都能如此,那要我们这些天天祈求的情何以堪呢。」任良媛有心要为难她,大家伙儿都看戏,她要出口气,别人则是想看着她出丑。 杨良媛脸色微微发白,看起来像是要接不上气儿了,一旁陈昭训关切的看着她,「杨姐姐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能有什么事儿啊,不过也对,如今可比不得咱们,她现在身娇肉贵的很。」任良媛哼了声,嘴巴倒是停了。 外面太子妃终于来了,瑞珠跟在后面侍奉随性,沈香茉进来之后,首先第一句也是当着大家的面恭喜杨良媛,「倘若身子骨哪里不适,这几月要紧的日子,你就不必过来请安了,安心养着才是。」 杨良媛此时哪里还敢拿乔,忙摆手,「多谢娘娘关心,妾身没有哪里不舒服。」 「那就好,想来是一早起来没有吃东西的缘故才晕过去的,往后要吩咐身边的宫女,起来漱口后,先喝点清淡的温汤填填胃。」沈香茉关切过这几句后才开始说起东宫的事,「本宫的身子越来越沉了,东宫这儿的事就交由秦良娣暂代处理一阵子。」 「是娘娘。」秦良娣欣欣然应下,别的事儿不说,就是替娘娘打理东宫,秦卿卿是很乐意去做,只要太子少来她这儿,最好是别来了。 「还有一件事,兰城那儿的花卉节你们应当也有听说过,那也是兰城中多年的习俗,皇后娘娘与本宫商量,九月的时候想在宜都城中举办一场花卉节,你们谁对此熟悉,有意想帮忙的,可与秦良娣去说,届时,家中有待字闺中的女子想要前去参加亦可。」 「兰城花卉节倒是有所耳闻,只不过那不是清净百姓家的女子前去参加,嫌少有听闻官家的人去抛头露面。」任良媛说了一半儿没往下说,这太子妃的妹妹不就是去参加过花卉节么,还是沈家大房庶出的女儿。 「因地制宜,这宜都城中最多的可就是官家,兰城那儿本就是做生意的地方。」沈香茉笑了,也不介意她说抛头露面,三妹若不是这般抛头露面,如今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姻缘。 「兰城那儿是官员评断,宜都城这儿举办的花卉节,参加的多是女眷,也是为了沿袭过来,让你们瞧瞧兰城那儿花卉节的热闹,每隔三年,专门前去看花卉节竞花神的人可不少。」沈香茉看了她们一圈,兴趣缺缺也好,跃跃欲试也罢,入了宫她们是没什么机会参加了。 沈香茉还卖了个关子没有说,按着皇后娘娘的说法,到时候官家送来的,竞选上的花神,皇后娘娘还能与太后一起,赐一段好姻缘也不是不能。布叼亩扛。 请安结束后她们各自离开,沈香茉留下了秦卿卿,把这些日子以来东宫一些进出账给她看,「杨良媛那儿多注意一些,她的吃食你多上点心。」 「是。」秦卿卿点点头,「娘娘,这花卉节时您正好是赶上临盆。」 沈香茉笑了,「是啊,所以花卉节的事你要多担待一些,皇后娘娘那儿是心念着兰城那儿的花卉节,少了沈家和卫家,那儿估摸着也没往年来的热闹,所以皇后娘娘就动了些心思,自然是不会像兰城那样竞选花神,具体的,过些日子再和你说。」 秦卿卿点点头,在偏厅这儿又留了半个时辰,离开后沈香茉才回主屋去,坐下没有休息多久。莫离进来禀告,说是陈昭训求见。 命人带她进来,陈昭训身后跟着的宫女手中还捧着一个锦盒,沈香茉命人奉茶,笑看着她。 「娘娘。这是妾身从陈家带来的,小小意思不成敬意。」陈昭训去过陈家后回来。带来了不少东西,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太子妃,又要感谢太子妃应允了自己出宫去,她就亲自前来,把东西送给太子妃。 锦盒内装着的是几支野山参,瑞珠看过之后拿下去了,沈香茉看她不错的气色,「你祖父祖母的身子可好。」 「好……好多了。」陈昭训点点头,有些脸红,祖母还吩咐她,要多去太子妃这儿坐坐,这样就可以多见到太子殿下。 「那就好,老人家的身子,是得好好养着。且不能动了气。」沈香茉看她紧张的样子,觉得有趣,「你怎么会入宫选秀的呢?」 这么一个胆小的姑娘,陈家人不应该把她送进宫来的,留在家中到了年纪嫁人可以过很好的日子。何必把一只白兔扔到狼窝里来。 陈昭训眼神闪了闪,「其实,妾身本来以为选不中的。」陈家把她和堂姐一块儿送进宫,只是为了堂姐能入选,而她落选了没关系,今后就留在堂姐身边照顾她。可没想到她就这么一路过了,还当了太子昭训。 其实陈家更没想到,他们才不会料到之前寄予厚望的人最后惨死在宫中,而最不抱着希望的,如今在这东宫中过的还不错,虽然轮不到侍寝,太子也不会去她那儿,可太子妃对东宫中的妃子都很好,从来都不短缺什么,对陈昭训来说,受不受宠都不打紧。 第十章 沈香茉心念一动,「你是想要一直留在宫中,还是想再出去嫁人。」 陈昭训有些茫然,「还可以再嫁人的吗?」她不是已经在宫中,是太子殿下的人。 「本宫只是问问你。」沈香茉笑着安抚她,「你也可以当成是假设。」 假设啊,陈昭训想了想,好歹是清楚自己如今身处在哪里,抬头看了沈香茉一眼,不敢说。 肉嘟嘟的陈昭训做那样的表情别提多逗人了,沈香茉对她是打心眼里的喜欢,单单纯纯的一个人,一样是不适合留在宫中,蒋怀柔是歹毒过了头,而这个呢,是单纯善良过了头。 陈昭训坐了一会儿,起身告辞,等她离开后沈香茉略感疲乏,由崔妈妈扶着回了屋子,刚刚躺到床上,腹部忽然一阵的动静,从衣服上都能看到腹中的小家伙不安分的伸展拳脚。 沈香茉躺下来,腹中是动静了有半个时辰这么久才安歇下去,沈香茉累了,躺下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崔妈妈进来禀报,说是菏泽院那儿,隔壁的茗申院里,十五奉仪和十六奉仪她们都已经去看过杨良媛了,那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到了下午,杨良媛的脸色明显的不太对。 「务必要让她安安稳稳生下这个孩子,等这孩子出生了,再把她升作良娣。」沈香茉嘴角勾着一抹笑,那笑意却进不去眼底,她最好是能撑到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七月末的时候,沈香茉的身子越发的沉,八个多月的身子,到了夜里睡了一半经常噩梦醒,有时还会腿肿,需要崔妈妈她们整夜整夜的揉。 沈香茉怕影响太子的的休息,让他去主殿那儿过夜。 季熠辰拧不过沈香茉的脾气,素日里温柔可人,还不乱发火的妻子,自从有了身孕,脾气就变了许多,别人也许是变得暴跳如雷,什么事儿都不顺心着挑刺寻麻烦,而沈香茉确实越发的会装可怜。 他若不答应的,她就顶着这么大的肚子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有时演过头了还泪眼汪汪,季熠辰拿她没办法,也知道都是为了自己,入夜在屋子里陪着她入睡后,他就回主殿休息。 只不过这倒是给东宫中这些人的一个讯号,殿下不在太子妃娘娘那儿了,独自住在主殿呢。 那杨良媛是怎么有身孕的,不就是私自去了主殿,万一她们好运,侍寝一次就有了身孕呢。 可理想总抵不过现实,等她们盛装打扮打算跃跃一试的时候,到了主殿这儿才发现,太子殿下门口守夜的人换了,一个侍奉的宫女和一个侍卫。 那轮班交换的侍卫,就是观天和观河两个人。 这样的闹剧沈香茉要等到第二天一早才会听闻,隔三差五的几个院子里的都会过来尝试一下,甚至还有去菏泽院向杨良媛讨教办法的,把杨良媛折腾的不轻,这儿太子殿下倒是一点都没受影响。 那些都是夜里的事,白天的时候,秦良娣和陈昭训常常到太子妃这儿来,秦良娣是为了东宫中的事,而陈昭训她纯粹是过来坐坐。 这天陈昭训过来,看起来好似心情很不好的样子,沈香茉命人上茶,关切了一句,「你怎么了。」布叼史技。 陈昭训十分委屈的抬头看沈香茉,「娘娘,我长嫂怀有八个多月的身孕,前段日子她噩梦连连,所以妾身就把一个贴身的荷包送过去给她,妾身自己用了一段日子了,有助于睡眠效果很好,但是……但是妾身嫂子用了不过半月,就在两天前,她早产了。」 沈香茉不动声色听她往下说,陈昭训抽抽搭搭,「孩子是活下来了,只是身子骨羸弱的很,也不知道能不能养大,妾身的母亲请了大夫前来查看大嫂早产的缘故,大夫把我长嫂贴身的东西查了一遍,发现妾身送过去的荷包有问题。」 「长嫂不会对妾身送过去的东西起戒心,不知道是谁在荷包里放了麝香,害的长嫂戴了半个月之后就……就早产了。」陈昭训红着眼眶,「那荷包我戴了一阵子,是确信能安神才给长嫂送过去的,不知是谁在陈家对这荷包动了手脚,要害妾身嫂嫂。」 要不说陈昭训单纯呢,也就是半个月前,沈香茉替她开解了一件事,自从之后她就喜欢来太子妃这儿坐坐,也不会坐太久,两天来一趟,最多半个时辰就回去了,是个自知又讨喜的姑娘。 沈香茉看着她脸色红润的样子,不免有些担心,「你那荷包戴了多久了,是不是在宫中整日着都带着。」 「是啊,尤其是入夜,放在枕边还能安神定宁,妾身都睡的很好,觉得没问题这才给长嫂送过去。」陈昭训用了有两个月了,并不见有什么问题。 「这荷包是你自己做的吗?」沈香茉想的可没她这么简单,用了两个月了,这段日子她出入主屋的时候还少么,还有在偏殿请安,到底什么时候才出现的那麝香,如何确定。 「不是,是闵昭训送给妾身的,她做了好几个都是安神定宁的,这个送给长嫂后闵昭训又送了妾身一个呢。」陈昭训从裙子那儿解下荷包示意给沈香茉看,沈香茉身旁的瑞珠她们微抽了一口气。 雪盏笑着开口,「陈昭训,你这荷包精致的很,可不可以借奴婢看看,到时候也给娘娘做个一样漂亮的。」 「好啊。」陈昭训爽快的把荷包递给了雪盏,雪盏走到门口向莫离使了个眼色,两个人走到隔壁屋子,雪盏解开荷包。把里面的草药包拿了出来。 找了另外的草药包代替塞进去,莫离跑了一趟太医署。 这边屋子内,沈香茉抬眼看了一下屋外,状若无意,「你长嫂动了胎气早产。可有查出谁在你送的荷包里动了手脚?」 陈昭训摇摇头,「大哥的后院里是有姨娘想对大嫂不利。但是没查出谁在妾身送给嫂嫂的荷包里放了麝香,妾身也觉得奇怪。」 她送去陈家的东西,在陈家经历过什么她并不清楚,但是在宫中这儿都是她贴身放着的,不会有人在荷包中动手脚。 「麝香能安神定宁,也能催产下胎。」沈香茉淡淡的解释,「长时间佩戴,时日一久,恐难有孕。」 陈昭训神情里越发的愧疚,她低下头去,要不是她,长嫂怎么会早产,这万一将来难怀上孩子,不都是她的错。 见她还没意会过来。沈香茉多添了一句,「若是在宫中时就有人在荷包里动了手脚,对你的身子也不好。」 陈昭训一愣,这才意识过来太子妃的话是什么意思,转而想到了别的地方。脸色一白,抬头看太子妃,要是这样的话,那她前段日子一直往太子妃这儿跑,岂不是。 她的视线在太子妃隆起的小腹上,心中一阵害怕一阵担忧。 莫离很快从太医署回来了。雪盏这儿把药包塞回去,回了主屋,把荷包换给了陈昭训,「多谢陈昭训,荷包十分的精巧,连我们崔妈妈看了都觉得好。」 陈昭训捏着荷包,「那妾身先告辞了。」 第十一章 等着陈昭训离开,莫离进来了,她跑了一趟太医署,把药包内的草药给温太医看,查出来是没有问题的,「温太医所说,药包内没有麝香之物,都是些安神定宁的药草,药包做了应该有一段时间。」 陈昭训的两个荷包都是闵昭训送的,而送去陈家的那个里面被放了麝香,导致陈家夫人早产,陈昭训现在的这个却没什么问题。 「娘娘,会不会真的是陈家那儿有人在荷包中动了手脚,并不是陈昭训这儿的问题。」雪盏原本怀疑陈昭训随身携带的荷包有问题,这进进出出娘娘这儿这么多回,她身上都戴着这么个东西,岂不是要害娘娘。 「既然是贴身之物,送去之后哪有这么同意动手脚。」佩戴不过半月时间就早产了,里面的药一定下的不轻,「麝香是用药,太医署那里也有出入记录,莫离再去一趟太医署,让温太医查查这几个月的麝香出入。」 「娘娘,那陈昭训那儿。」雪盏就是对这事儿落了个心眼,「这荷包是从命昭训那儿送的。」 「陈昭训素来胆子小,不过和秦良娣她们的关系倒是不错,你去查查她这段日子的行踪,还有她那些衣物所用。」至于那闵昭训,证据尚无之前,沈香茉不想引起别的注意。 雪盏还是不放心,让瑞珠去请丛太医回来给娘娘看诊,这儿屋子内的所有东西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傍晚时,太子回来,沈香茉就把荷包的事和他说了一遍。 季熠辰微凝沉着脸,「这事应该不会是闵柔会做的。」 沈香茉轻点了点头,在她的印象里,不论是睿王府时也好,入宫后也罢,闵昭训都不是这样的人,就连皇后娘娘都夸过她。 「不过这世上,也有许多看走眼的事。」半响,季熠辰沉沉的补了这么一句,扶着她到了坐榻边上,「不论如何,她们那儿送过来的东西,你都不再用,闵柔那儿我会去查。」 「她不是别人托付你照顾在这儿的。」沈香茉总觉得这里头还透着另外的蹊跷,「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在睿王府中,海棠和她的丫鬟是怎么死的。」 「海棠是被十三娘的糕点所害没有错,可那窗户又不是她撬开的,还有那个丫鬟,严丝合缝的屋子里,她又为何会中毒。」当时是父皇把这件事拦了下来,沈香茉是一直都没能想透其中的蹊跷来。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去害海棠和莉香。」季熠辰补了一句,夫妻俩交换了眼神,大概的猜透了对方的意思,当时的睿王府中,李侧妃和海侧妃她们和娉婷院根本是毫无关系,没有什么利益冲突的,何必要至娉婷院的几个侍妾于死地。 如此说来,唯一有冲突的只有在娉婷院里的这么些人之中。 闵昭训一直是那个护着所有人,淡定年长的,她不服侍太子,到太子府也不是冲着太子而来的,这些事,按理来说都应该与她无关才是。 「再过段日子,罗晋的任务也该完成了,届时他就会把闵昭训接走。」在这之前,不论有没有嫌疑是不是那么回事,都要有所提防。 沈香茉嫌少听他提起罗晋的事,往他这儿靠了靠,没法坐的太直,只能仰躺着在他身上,「这罗晋,还有那些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季熠辰伸手拨了拨她的头发,「他们都是从暗地里培养当杀手的人,小的时候父皇就给我安排了几个人,之后几番送去训练,当年的事情发生之后他们才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过去,外头很多事都是他们在办。」 「本来他们是不该由感情的,在他们的世界里,同行之间杀人的比比皆是,十六岁那年,罗晋把闵柔带回来,托我照顾,承诺一辈子卖命,来换取她的安定。」 季熠辰微顿了顿,「我答应他,不用一辈子,等到事情结束,他就可以把她接回去过安定的日子。」 难怪他在外能这么快打探到消息,又能迅速的安排事情,若是这些人从很久以前就开始跟了,当初她和他相识之初,他也是装的够彻底的。 「她住在睿王府的时候就很少叨唠事情,入了宫也一样,升她做昭训,是为了让她的日子好过一些,罗晋他们在外经历生死,在这点上,我不能亏待了他们。」 沈香茉反握住他的手,他会是一个很好的君主,懂得笼络人心,也懂得恩威并施。布宏团巴。 「我这儿崔妈妈她们看的紧,不会出什么岔子。」沈香茉如今屋子内,就连盆栽,里面的土都是翻了一遍以防有意外,今日陈昭训的事,若是这荷包贴身放在她身上便是要有大问题了。不过她如今的贴身之物都是雪盏和瑞珠两个人看着,外面来的东西根本不会用。 莫离打听的也很快,太医署内,近几月只有领出去,参着极少麝香的药膏。并没有谁直接领过麝香块,只是让辅助的太医清点余下的东西时,温太医发现不记录在册的麝香少了一块。 负责登记的太监摇头说不知,他就负责领了才登记,若是有人夜半偷偷到来拿走了。他也不清楚,太医署中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是有人轮番值班。温太医让太监把半年内的药账拿出来,看了好几天才在每天都要清点的药账中发现了端倪。 四月的时候药账中就漏了一笔,温太医之所以记的清楚,是因为四月的时候他恰好是要替太后娘娘做拂煦膏,领过一块麝香,当日是无人再领,而如今药簿中所记录的,四月十八这天,他这儿是两块。 因为记录是每天都登记的,当日登记的最后的数额也都会写下来,四月十八这天总计是一块,分记上面却是两块,到后来别人都是跟着总计来算的,所以没注意那一块变两块的领去数。到如今计算时候,还是少了一块。 那多出来的一横,是后来添上去的。 往后几天让太医署的人回忆,东宫这儿,茗申院的宫女好似有去拿药过。在药房中呆了一会儿出来,没人瞧见她做了什么。 当时那药房中,人刚好不在,宫女离开后也没有人在意,如今回想起来,倒是有很多疑点在。 沈香茉往东宫这儿一查。查到了十五娘紫衣身旁的宫女,把人唤来一问,出乎沈香茉的预料,这十五奉仪,承认的倒是十分得快,「妾身是命人去太医署领麝香了,不过刚好那儿人不在,她取了之后就在药账上自己添了一横,等那记账的太监回来,应该能看到才是。」 紫衣的神情显得十分的随意,直截了当的承认自己是有命人去领麝香,她平日里又不来请安,几乎是隔几日都见不到太子妃,有什么关系。 「你要用这做什么。」一旁的瑞珠责问,紫衣懒懒的抬头看她。 「娘娘还不知道吧,麝香可拟比香料,寻常人家可用不起,这还是养颜的极品,每日敷于肚脐之上,可保容颜不老,妾身领的那一块也快用光了,得再去太医署才行。」紫衣身上没有佩戴荷包之类的东西,沈香茉看她的气色,看起来好似真的比别人来得好。 第十二章 「你可知道这亦是毒药。」沈香茉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开口缓声,「这本是只属太医署那儿可用,宫中妃子皆不可碰,这些规矩,入宫的时候教养嬷嬷没有告诉过你么。」 「妾身知道这是毒药,不过妾身是为了服侍殿下而入宫的,殿下喜欢看妾身年轻的样子,妾身自然是要努力,再者,妾身在花满楼的时候就已经喝下过红花汤。」言下之意,她本来就是一幅不能生养的身子,又何必去害怕麝香带来的危害。 这东宫之中,还只有十五奉仪做了这件事,在太医署那儿不算是领,只能算是偷的的来了一块麝香,等余妈妈带人去搜出来时候,这麝香已经用的只剩下一小半了,那不翼而飞的一大半,紫衣则说是用光了,可到底用没用光,用作何用,都只有她自己才明白。 光是从太医署那儿不告而取已经是大罪,紫衣还一副浑然不知自己犯了大错的样子,余妈妈把人带下去的时候,紫衣还在那儿喊冤。 而季熠辰这儿,在闵昭训这儿并没有查到什么,陈昭训有的荷包,闵柔送给过好几个人,十五奉仪那儿有,甚至连秦良娣这儿也有,她们的荷包都没什么问题,唯有陈昭训那个出了状况,实在让人难以信服是在源头这儿就被动了手脚。 陈家那儿对这事儿查到后来用了两个姨娘顶替,而宫中这儿,沈香茉这儿提防的更紧,每日出了请安之外,沈香茉没再接见,都以身子沉推脱了。 八月十一,十五奉仪被关的第五天,紫衣死在了自己屋子里。 这时她正在关禁足,身边只有一个丫鬟伺候着。 等太医前来一看,发现紫衣的腹上肚脐眼处还塞着尚未挥发完全的麝香块,而她的肚脐眼附近已经黑了一圈,那是长期用麝香后沉寂下来的毒素,最后浮在了表层。 沈香茉命崔妈妈前去看,太医署那儿已经验尸结束,崔妈妈回来禀报,十五奉仪身边近身伺候的宫女所言,十五奉仪像是犯了烟瘾一样要用那麝香,除了那被搜走的,她还偷偷私藏了一点,宫女以为是像以往那样不会用太多,可没想到等她出去了一柱香的时辰,等她回来,十五奉仪已经躺在那儿不会动了,她把那点东西全用着了,似乎还服用了一些,身子骨哪里能经受得起折腾。 这是距十娘和十三娘处置后又一个,十五娘死了。 当初娉婷院的那么多侍妾,如今已经去了三个,她们之中还有怀疑十五奉仪是被人给害的,可谁都不敢说,茗申院这儿,一下冷清了很多。 没有十五奉仪和十六奉仪拌嘴,没有十五奉仪在院子的欢声笑语,安静下来了,这群素日里没有任何担忧过的侍妾,还是害怕起她们的以后,会不会和十五奉仪,还有海棠她们一样,死于非命。 八月十七,十五奉仪头七,茗申院里昔日的好姐妹为她烧烛火和值钱,那十六奉仪红芙还是穿着一身的红走出来,引的大家纷纷指责。 六娘花裳霍的站起来瞪着她,「你真是够了,怎么现在人死了你还不让她安心是不是,还要和她吵是不是,穿着这一身红算什么意思,没那诚心给她来烧纸钱你就呆在屋子里别出来了,你是想做鬼的都要气死她是不是,你的心肠怎么就这么恶毒。」 红芙不耐的看了她一眼,靠在一旁的柱子上,看着她们烧纸钱,耳畔是六娘喋喋不休的话,遂懒懒的扔了一句,「怎么死的不是你。」 六娘一愣,在烧纸钱的大家也愣住了,闵柔抬头看她,眼底是不赞同,「红芙,你怎么说话的。」 红芙看闵柔的眼神里一抹意味不明,她放下交叉的双手,「我就这意思。」 六娘上前要挥巴掌,被红芙抬手阻拦了下来,她拍了拍裙摆上刚刚沾上的灰尘,低头之间,语气也不甚好,「我是想气死她,你要是看不过眼,你自己回屋子去。」 花裳险些没让她气死,「你……最该死的就是你了,你怎么不去死,为什么是紫衣死了,就该你死才对,你安的什么心,你怎么不去死!」 红芙笑了,看了看一早刚刚涂的凤仙花指蔻,「我当然不会这么早死,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句话你听过没有,我啊,命长着呢,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你要是想死在我后头,那估计是不可能的了,像你这么爱打抱不平的,都是早死早超生的命,早点去投胎,有什么不好的。」 无人听出她语气里淡淡的惆怅,红芙的视线一直在那一团火上扫过,死了,都死了,每天和她拌嘴吵架的人都死了,这后宫中再呆着还有什么意思。 红芙心里比谁都清楚,太子殿下过来她们这儿,根本是没有过夜行房,她在花满楼的时候伺候过太子这么多次,从没有碰过她,难道这些人不说,她就猜不到太子到底有没有碰她们么。 都是假装的,一个比一个更能假装,假装把太子伺候的很好,假装太子对她欲罢不能,这事儿紫衣最爱炫耀,她伺候太子的次数和她奇虎相当,两个人吵的最凶,红芙也知道,她用那些麝香的缘由,年轻了,才能留住殿下多过来。 花裳被她气的说不出话来,指着她,最后骂道,「你怎么就这么狠毒,你心肠都是黑的不成,如今紫衣她已经走了,你还不让人安生,你还不让人安生!」布宏豆血。 她越是骂,红芙笑的越高兴,看着自己新做的衣裳,这一身红别提多好看了,红芙看了一眼那渐渐熄下去的火,转身回了自己屋子,那笑声还没断。 花裳气的直跺脚,看着跟过去要劝解的闵柔,语气也不爽的很,「你去劝什么,她压跟就没把咱们当成是什么姐妹,你看她穿的那一声衣服,紫衣要是知道了的话,还不得从地底下给她气出来。」 闵柔笑着拍拍她的肩膀,跟着到了红芙的屋子里,敲了敲门进去,红芙正在铜镜前画眉,转头看到是她,语气很淡,「你来做什么。」 「紫衣走了,你心里也有不痛快吧,其实表现出来也没什么,你们争争吵吵也过去了好几年,吵着,也有感情了。」闵柔劝着,「往后我们这些人,还都要相依为命,一碗红花汤没了结果,往后我们都得相互扶持。」 红芙执着眉笔的手一顿,轻轻的放了下来,指尖摸了摸眉笔的尾端,似乎是在端详着话,半响,红芙转过头看她,一副笑的毫不在意的样子,语气轻佻,「你看起来也没显得有多难过么,这么比起来,我俩差不多。」 闵柔看着她,一会儿,在她身侧的坐榻上坐了下来,温婉着神情。「若是我们差不多,你心里也应该很难过才是,毕竟,少了一个能和你拌嘴的人,在这宫中。也就要多添一份寂寞了。」 红芙定定的看着她,嘴角上扬。刚刚涂上去的唇脂鲜红欲滴,她哼了声,「是么,你进府的时候长,太子殿下对你更是平淡,你就不觉得寂寞么。」 「寂寞啊。」闵柔笑了,她的眼底里闪过一抹神采,「可唯有耐得住寂寞的,才有以后,这宫中,谁人不寂寞呢。」 第十三章 红芙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都没说,闵昭训的话,她只能信一半。女人看女人是不一样的感觉,尤其是她在花满楼里呆过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呢,整个花满楼中都是女人,最不缺的。也是女人。布上广亡。 温婉的,泼辣的,娇媚的,心机城府深重的,比比皆是。 但红芙看闵柔,就觉得她不是其中的任何一种。这世上若是还有出人意料的,那必定不是什么好的。 「紫衣过世了,因为麝香的事,这东西过去咱们也不是没用过,你这儿若是有的,自己藏好了,别再让搜出来。」闵柔淡淡的提醒了一句,「太医署那儿往后是领不到了。」 「太医署那儿本来就不可领,那是在花满楼中用过的东西,入睿王府之后我就没碰了,听你这意思,似乎是你那儿还藏着不少。」红芙没再看她,而是拿起笔对着镜子又描了一下眉宇,侧面看过去,这个如今十来个奉仪中最为年轻的红芙,是她们当中样貌最出众,也是最明艳的一个。 闵柔微低了低头,轻笑,「那东西,我用不着。」 当初陈昭仪被害死的事都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东宫一个小小奉仪,还是犯了错关在屋子里,自寻死路死掉的,那就更没有人注意了。 就是紫衣所住的茗申院,很长一段时间里,到了晚上几个奉仪就不会出屋子,也许是心中恐惧,也许是入了夜觉得害怕,但这一点一丁的小动静,出了院子便没有什么影响。 快到八月末,沈香茉的身子越发的沉,到了晚上经常是醒一半睡一半,不知是不是怀有身孕的关系,沈香茉又开始做噩梦,梦到血淋淋的孩子,一声一声叫喊娘。 有时候夜半吓醒了,沈香茉会下意识的找季熠辰,九月初就是临盆,季熠辰又从主殿那儿住回了屋子这儿,崔妈妈不许他们同睡一张床,到了夜半时,沈香茉做噩梦了,他才过来搂着她。 如此折腾,还没过去十来日,季熠辰的眼底都熬出青肿来了。 害喜过后一直很安静的孩子,这些年忽然就开始闹腾,沈香茉顶着九个多月的身子,坐着不行,躺着腰酸,站着腿疼,还得在腰上架一个枕头,抬一点头睡着才舒服。 这天夜里,沈香茉夜半腿抽筋,点了灯之后,季熠辰无奈的看着那高高隆起的小腹,「怎么越到日子,他就越闹腾。」 崔妈妈拿来了药油给沈香茉涂抹松筋,「如此娘娘到时候才能生的顺利,今日温太医过来,说娘娘的胎位正了。」 算着日子,还有差不多半月的时间就要临盆,宫中不消沈香茉准备,皇后娘娘那儿已经备好了稳婆,沈家那儿也送了个稳婆入宫,九月初的时候,季熠辰在外给沈香茉带回来了一个人。 和崔妈妈差不多年纪,看起来十分的干练,一身白色的宫服干干净净的也利爽。 季熠辰找来的这个叫金嬷嬷,是个接生婆,家中的丈夫是开药铺的,季熠辰请她过来,除了接生之外,还要她在宫中照顾太子和即将出生的孩子,沈香茉和她打了个照面,让崔妈妈带下去安排住处。 这厢距离太医所预计的日子,还有五六天。 而这天夜里,宫外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入夜季熠辰回来,沈香茉困的很,入睡前她还问及二皇子府内关于二皇子妃的事,二皇子妃和她只差了两个月不到,前几日在宫中见到她时身子已经很重了,李淑妃源源不断的往二皇子府中送东西,全是大补之物,沈香茉足月的身子都没有比她大多少。 问了没几句沈香茉就睡着了,夜半时她忽然惊醒,窗外的天还是黑漆漆的,也不知道为何,她醒来那一刻心突突的乱跳,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她侧身掀开帷帐,崔妈妈睡眠浅,起来看她有什么需要,「娘娘是不是腿疼。」 沈香茉摇头,喝了一口温水后躺了会去,还是觉得不太安心。 最后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第二天一早,她还没起来,二皇子府那儿就传来了一个消息,二皇子妃昨天夜里腹痛难忍,早产了,到早上孩子还没生下来,恐怕是要难产。 说起那时辰,不就是昨夜沈香茉惊醒的时候,她后半夜都是惴惴不安的想着这事儿,如今听闻二皇子府里传来的消息,还是倒抽了一口气,「不是说这怀相很好,怎么会早产。」 就是李淑妃这个做婆婆的,嘴里也总是念叨着二皇子妃这孩子怀的有多稳妥,几乎是没怎么闹腾过,吃吃睡睡,每次把脉都特别的喜人,这样的身子骨,又怎么会早产的。 「听闻是孩子个头太大了。」崔妈妈也说不准其中的缘由,二皇子妃她也见过几回,论说身子骨,比娘娘还要好一些呢。 瑞珠她们取了衣服过来,把沈香茉扶起来,到了外屋,沈香茉命崔妈妈准备一些添体力的药送去二皇子府,这头秦良娣过来请安,沈香茉心神不宁的,听的也不齐全。 「娘娘,花卉节将至,这儿是皇后娘娘那儿最后定夺的。」 秦卿卿说罢抬头看太子妃,沈香茉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几册,「既然是皇后娘娘最后定夺的,就按着皇后娘娘吩咐的去办吧。」 瞧出了太子妃的疲乏,秦卿卿没有多留,很快离开了主屋,而沈香茉在外屋坐了好一会儿,依旧是心神难定。 此时的二皇子府内。 主院这儿几乎是乱成一团,二皇子妃第二回晕过去,孩子还是没生下来,院子里季熠川已经等了许久,早朝都没有去一直留在这儿,这时间过去的尤其漫长,屋子里的血腥味都快飘到了屋外,丫鬟们进进出出,神色紧张。 「二皇子,太医来了。」外面管事带着两个太医过来,是宫中刚刚赶过来的丛太医和温太医,季熠川打起精神吩咐人带他们进去,望着产房,眼底里的神情时不时的闪烁着。 屋子内,三个稳婆忙的满头是汗,丛牧和温太医入内,一个稳婆让开身给他们把脉,丛牧在田氏的手腕上放了片刻,转而轻摇了摇头,换温太医过来诊脉。 不待多想,温太医打开药箱拿出银针,丛牧在一旁辅佐,拿出药瓶,快速的写下了一张方子让屋子里的丫鬟拿出去赶紧配方煮药送过来。 这儿一炷香的时辰过去,田氏才幽幽的醒过来。 头发湿漉漉的粘在额头上,她的胎记此时看起来也没这么狰狞了,虚弱的她抬头看了一眼隆起的小腹,八个多月的身子,就算是足月那么大,稳婆的话她不是没听到,早产,孩子个头太大,再不生下来,孩子就会憋死在里头。 见二皇子妃醒了,温太医在几个穴位上分别扎了几针,他留在产房内,丛牧出去回禀,半个时辰之后,田氏喝下了煮好的一碗药。 过了一会儿温太医退了出来,屋子内再度响起稳婆的声音,二皇子妃的痛喊声几乎是没有。 将要临近中午的时辰,产房内的稳婆忽然惊呼了一声,季熠川神色一怔,产房的门随即打开,稳婆满头大汗激动道,「生了,生了,皇子妃生了。」 第十四章 季熠川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意来,可他这笑意并没有维持多久,屋子内又是一阵惊呼,刚刚还高高兴兴宣布喜讯的稳婆冲了出来,对着温太医他们喊道,「快快,皇子妃大出血。」 心情起起伏伏,伴随着产房内的情形,等温太医他们进去看时,床上的二皇子妃已经不好了,所以只是一盏茶的功夫丛牧就出来了,看着守在门边的季熠川,「殿下,皇妃请您进去。」 稳婆怀里的孩子脸色泛青,是在腹中呆的太久了,略微有些窒息,温太医在旁给孩子查看情况,有婴儿轻呢的声音。 屋子里充斥着血腥味,季熠川走到床边,田氏张开眼看着他,脸色如纸。 季熠川握住了她的手,替她轻轻擦着额头上的汗水,柔声安抚,「没事了,平平安安的都没事了,你睡一觉,醒来后就什么都好了。」 田氏的嘴角微张,季熠川听不清,低下头去,耳畔传来了她极轻极轻的声音,「相公,我终于如愿以偿,给你生了个儿子。」 「嗯,我们有儿子了。」季熠川捏紧着她的手,「你什么都不要说,睡一会儿,睡一会儿就没事了。」 「我……我怕我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说了。」一阵眩晕,田氏几乎是要看不清眼前的人,喉咙中涌上来一股腥甜,半响,田氏贴着他的耳朵轻轻道。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可是我帮不了你,我唯一能帮你的,就是为你生一个儿子。」为他及早生下一个儿子。 季熠川神情一愣,数种情绪涌上心头,他看着田氏,她轻轻的笑着,还是那个样子,犹如是娶她进门时洞房花烛夜的羞涩,那一块胎记一点都不碍眼。 心底里仿佛是什么要失去了,季熠辰有些失措的抓住她的手,想要开口解释什么,可话到了嘴边,竟然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抬起手,轻落在了他的脸庞上,如此眷恋。 半响,她的手无力的掉落了下来,眼角有泪滑,伴随着她最后一句话,「我不后悔。」 九月初八,二皇子妃生下皇长孙,皇子妃难产,薨。 还有一个多月才是足月临盆。二皇子妃早产,没能挨过去,孩子是生下来了,但是她却因失血过多,在生下孩子没多久就去了。 消息传回宫中。沈香茉一颗悬了半天的心,沉重着落在那儿。二皇子妃死了。 她就是有那样的预感,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可没想到是二皇子妃早产,孩子生下来了,自己却没能挨过去,好好的身子,怎么说早产就早产,没有一点征兆。 喜事连着悲事情,似乎田氏难产生下皇长孙,也是一件功劳,尽管不是太子所出,好歹也是皇上的孙子,非嫡出,亦是长孙。 热热闹闹的洗三过后。二皇子妃过世的事情似乎也不显得那么悲伤了,还是喜讯冲淡了二皇子府的阴郁,孩子生下的第二天,皇上颁布封王圣旨,封二皇子为晋王。刚生下来的孩子就是晋王世子。 不知皇上是为了区分是否皇长孙这个称呼,还是为了安抚刚刚失去妻子的二皇子,圣旨下到王府后,洗三之前,这大门口的牌匾就换了。 有人说田家应该觉得荣幸,一个无盐女。当了皇子妃,如今追封王妃,嫡出的世子是她肚子里出来的,还有一个女儿,今后田家也会受皇家福照,这难产,也不是不值得。 各种各样的话在流传开来,沈香茉的眼底,皇后娘娘对于这个孩子的出生心中有膈应,早产比太子妃先生下皇长孙算是什么意思,前后只差了多少日子;李淑妃那儿,对这个早出生的孙子,怎么看怎么满意,两个孩子都没有遗传到二皇子妃的胎记,干干净净的脸,像自己儿子多一些。 而沈香茉所知,晋王世子洗三过后,李淑妃已经开始给儿子物色起来晋王妃的人选,那两个侧妃,还不在李淑妃的晋选范围之内。 人死如灯灭,尤其是在皇宫中这样没有人情味的地方,当初陈昭仪的死没人惦记,要不了多久,前晋王妃的死也不会有人惦记了。 没几天就是沈香茉临盆的日子,她越发的睡不好。 沈香茉就是高兴不起来,她和晋王妃算是妯娌,入宫后见面的次数多了起来,那是个聪慧善良的女子,虽说生了这个一块斑驳的胎记,在兰城的时候她就是以贤德出名,嫁给晋王之后,沈香茉私以为,这样的女子没有什么配不上晋王爷的地方,她所生的孩子都如此健康聪明。 季熠辰知道她为了晋王妃的死有些伤怀,每天傍晚的时候就及早回东宫了,陪着她吃晚膳,又陪着她说话,这几日沈香茉走不动了,陪着在屋子里走了几圈,扶着坐下,「晋王府的事你就别想了,今早已经出殡,我看二弟他,几日的功夫人也瘦了一圈。」 沈香茉往他怀里掖了掖,声音很轻,「你可记得温太医的回话,她的脉象当时很虚,但不像是生孩子耗尽力气的虚,让她抵不住这么大的精力去生孩子。」 「早产,入夜疼醒了,本就没什么力气,你不要胡思乱想,惹了自己心里不痛快。」季熠辰眼神微缩,轻拍着她的手安抚她,「本就是风险的事。」 沈香茉轻揪住他的衣服,仰头看他,「若是,我生的不顺利,你会不会很快就再娶。」 没等季熠辰回答她,沈香茉又喃喃自语,「一定会很快再娶,东宫也不可一日无主。」 季熠辰用力的把她搂在怀里,无奈的看着她,「你在胡思乱想什么,你不会有事的。」 「可是,万一出事了呢。」沈香茉微嘟着嘴,就是往不好的方面想了,也不知是受了怀孕的影响,还是因为晋王妃的事,沈香茉就这么可怜巴巴的看着他,看的季熠辰整个心都软了,抬手勾了勾她的鼻子,轻笑。 「你瞎想什么,绝不会出事的。」 沈香茉十分固执看着他,「万一出事了。」 「那我就让稳婆保你。」 「要是两个都保不下来了。」 季熠辰无奈,「你这脑袋里究竟都想着是什么。」 沈香茉轻哼了声,催促他快点说。 「好好好。」季熠辰替她拨了拨长发,「要是真有那样的事,这太子妃的位置无人能坐,将来有一天,那皇后的位置也没人有资格坐,除了你之外,谁都不行。」 就算是知道可能性很低,沈香茉看着他认真执着的眼神,她心里舒坦了。 「小傻瓜。」季熠辰亲了亲她的额头,语气柔缓,「我怎么会让你出事呢,你绝不会有事。」不论晋王府那儿发生过什么样的事,在他这儿绝无可能发生,他的女人,他会保护好。 沈香茉仰起头来,在他嘴上轻轻啄了一下,很快松开,季熠辰想追逐过来又怕伤了她,只能干看着过瘾。 「你想要要给孩子娶什么名字没。」沈香茉微红着脸问他。 季熠辰并不急,替她按了按手臂,「等你生下来,到时候父皇那儿也会抢着取。」 「想一个小名儿吧。」沈香茉眉头一皱,以为是错觉,腹部有些疼。 第十五章 「那我们明日再想。」季熠辰要起身扶着她去床上躺着,在他怀里的沈香茉脸色不对了,她拉住他的手臂,深吸了一口气,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 「我想你最好尽快想一想,他……等不及要出来了。」 夜半,东宫内有条不紊的忙碌了起来,季熠辰被请出了内屋,沈香茉比太医预计的日子早了几日,如今羊水未破,阵痛来的也不急,瑞珠和雪盏两个人搀扶着她在屋子里走动。 崔妈妈带着稳婆进来,金嬷嬷也在,命人烧水,准备剪子纱布,在床上铺了几床的被褥,沈香茉被喂下了一碗红糖蜂蜜水,秋裳又端了一碗刚刚煮好的鸡蛋面进来,沈香茉吃了小半碗,吃不下了,一阵一阵的疼痛开始加剧,她有些站不住脚,只能扶着瑞珠她们,走的极为缓慢。 那是一股要把整个盆骨往下扯的垂重感,沈香茉依照稳婆说的深呼吸,这一走,一直到了黎明还没有要生的迹象,只是这疼痛是越加越加剧。 景仁宫那儿得知消息,派了方嬷嬷过来听候,季熠辰坐在外屋什么都做不了,侧殿后,秦卿卿听闻太子妃要生的消息,也赶着起来,到主屋外面候着。 太子妃要生孩子,东宫的妃子们都得过来候着,但是人太多也嫌乱,偏厅内安排着坐下来,唯有秦良娣和任良媛偶尔在出偏厅往主屋这儿看。 宋承徽坐在偏厅内打了个哈欠,这半夜起来就坐在这儿等着也是无趣,「太子妃生下孩子还不知道要多久,我们不如先回自己院子去吧,休息好了明日才有精神过来继续等啊。」 「乌鸦嘴,你想让娘娘到了明天还生不下孩子么。」秦卿卿瞪了她一眼,宋承徽吐了吐舌,末了没发现杨良媛的声音,心里头又是一阵的不平衡。 「怀有身孕了就是了不起,今天这么大的日子,她还能留在菏泽院子里休息,真不愧是母凭子贵的。」宋承徽贬了如此一句,偏厅中还真有人睡着了。 陈昭训坐在那儿,头垂着,身子伴随着呼吸起伏,宋承徽怎么说她都没反应,这边宋承徽起了恶念,直接朝着门口那儿喊了一声,「娘娘来了!」 陈昭训猛的一个机灵起来,慌慌张张朝着门口那儿看去,一看没有人,宋承徽已经高兴坏了,冲着陈昭训挤眉弄眼,「喂,你不是和娘娘的关系很亲近么,怎额如今娘娘生孩子,你倒是睡起来了。」 「没有,我这几天给娘娘祈福,一直都没睡。」陈昭训因为荷包的事,怕有害到娘娘,这几天一直在小佛堂里给娘娘祈福。 「你给娘娘祈福。」宋承徽哈了声,一脸不信,「想睡觉也不用找这样的借口,还给娘娘祈福,真是什么样儿的理由都找得出来。」 陈昭训有些恼怒,「你爱信不信,自己做不来的事情总觉得别人也做不到,你要是觉得累,你怎么不回去休息。」 宋承徽一怔,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现在会还嘴了啊,还真是不得了,果真是太子妃对你好一点你尾巴就翘上天了,你可别本末倒置了,这东宫中你要伺候要讨好的是太子,可不是太子妃。」布亚农弟。 陈昭训不理她,屋子内安静了一会儿,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三更天到了。 这儿的屋子内,走了半夜的沈香茉,吃了两碗面,又让崔妈妈看着喝了不少红糖水,三更天过半的时候,疼痛加剧到完全走不动了,沈香茉只能躺在床上休息。 又是大半个时辰过去,沈香茉疼的开始冒冷汗,金嬷嬷和另外一个稳婆过来看了几回,四更天过半时,沈香茉憋不住,忽然生下一股热流淌出来,羊水破了。 屋子内时不时传来痛哼,季熠辰在外听着就知道她是憋着没有喊出来,天亮时景仁宫那儿皇后娘娘也过来了,李淑妃和海德妃都在。听闻是已经疼了半宿,皇后娘娘也经不住担心起来。 「臣妾生晋王那会儿也是疼了一天一夜。」李淑妃坐在了皇后的右下,光是这几日的功夫,她整个儿就是神采飞扬,即便不是嫡出。她自己想着也高兴。 皇后瞥了她一眼,视线落在门上。眉宇轻轻皱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屋内的稳婆已经说了第三回,要沈香茉用力,但是沈香茉每每用力到最后总是会觉得虚累,好像身下忽然的就没有力气了,使不上劲,别说生孩子,双脚都快要撑不住,如今几回过后,沈香茉迷迷糊糊的起了戒心,命在前面替她擦汗的金嬷嬷替换在身下的那个嬷嬷。 生孩子当头,沈香茉还能下这样的命令,几个稳婆是面面相觑,尤其是身下的那个。「娘娘,您可别由着自己性子,您听我们的,再歇息一会儿,等下一波儿疼来的时候。用劲啊。」 「本宫说了,让金嬷嬷替你,你没听见是不是。」沈香茉满头大汗撑起身子,屋子侍奉打下手的雪盏闻声过来,随即明白了自家娘娘的意思,对着那脸色略显尴尬的稳婆笑道。 「这位嬷嬷,您这么久了累了,不如替个手,也好让自己歇着,万一你没了手劲儿,岂不是比娘娘没了手劲儿更可怕。」雪盏还直接端过来了面盆,要给她洗手替换,这个叫唐嬷嬷的,脸色微沉。 她挪了挪身子,「娘娘,这可不是儿戏之事,老身接生多年,比她们经验老道的多,皇后娘娘把老身找来,可都是为了娘娘您。」 唐嬷嬷的语气里一抹淡淡的警告,好似在说是太子妃不识抬举,她可是皇后请来的人,原本也不是宫里头的,而是宫外请回来,都称得上是接生圣手,竟然被太子妃给嫌弃了。 「换!」只要她不碰了,酸涩的身下才慢慢有力气回来,沈香茉神情微凛,撇着那个唐嬷嬷,僵持半刻,那唐嬷嬷终于让开了身。 金嬷嬷换到了下方,坐在床沿替沈香茉检查,伸手进入一探,眼神微闪了闪,抬头看着沈香茉,「娘娘,等会儿您可憋足了劲。」 沈香茉点点头,那唐嬷嬷换到了前面,中间还有人推小腹的,她就基本等于闲下来了,雪盏的视线时不时扫过她,一旦是有了戒心就会随时注意一些,唐嬷嬷的脸色越发的难看。 对沈香茉来说,这亦是再明显不过的区别,那一阵垂着涨来临的时候,腰间又要被撕裂的感觉,两条腿疼的发抖发颤,但这些力气都还在,不会中途忽然的虚弱下来,能够撑到金嬷嬷喊见到头了,沈香茉脸色一喜,按着金嬷嬷所说,又尝试了三回。布以叨才。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汗水下来都刺痛了眼,雪盏用干净的纱布替她擦干净,外面的天似乎都要临近中午了,下一阵疼痛如洪水猛兽一般袭来,沈香茉的身子猛然一抖,已经是耗尽了浑身的力气,忽然的,腹部一阵抽去,金嬷嬷的欣喜声也传来了,「娘娘,生了。」 金嬷嬷抱着孩子轻准备要剪脐带,雪盏递过去剪刀,用麻线扎紧了后一刀落下,在沈香茉身侧的唐嬷嬷预备去接孩子清理,她的手被沈香茉直接拉住了。 第十六章 也就是慢了这么一步,起先给沈香茉推肚子的嬷嬷顺手接过孩子到一旁的卧榻上清理,拎起双腿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脾气,哇哇的哭了两声。 沈香茉没松开拿手,紧紧的拽着冲唐嬷嬷笑道,「嬷嬷,今天的事儿辛苦您了,还得麻烦您去门口,给太子报个喜。」 沈香茉拦着不让她碰到孩子,等那边嬷嬷收拾好抱起来,唐嬷嬷只能去开门报喜,接手的机会都没有。 皇后见门开了,起身过来看,唐嬷嬷此时微凝着的神色无人在意,方嬷嬷替皇后搭了把手,从稳婆手中接过了孩子给皇后看,轻轻掀开襁褓下的小被子,笑着恭喜,「娘娘,是个哥儿。」 皇后紧绷了半日的神情终于有所松动,露出一抹笑意来,低头看方嬷嬷怀里的孩子,掀开了被子之后还显得不怎么安分,腾空蹬了一下腿,皇后笑了,「还是个精神的。」 「可不,可殿下当年一样的精神呢。」方嬷嬷把被子小心盖回去,这儿的季熠辰,连儿子都没看一眼就进屋子去了,沈香茉刚刚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身下的被铺也换了一床,她躺在那儿并未睡,看起来精神也不错。 季熠辰快步到了她身旁,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被汗水浸透的头发还湿漉漉的贴在额头上,他低下头,亲了亲,「辛苦你了。」 沈香茉摇了摇头,「孩子呢,你看了么。」 季熠辰转过头去,那儿金嬷嬷已经出去把孩子抱回来了,放在沈香茉的枕边,她侧身瞧见,还没睡着的小家伙,皮肤粉粉微皱着,睁着眼睛也没睡着,似乎是觉得被绑着不舒服,四肢一蹬一蹬尤其精神。 「眼睛像你。」季熠辰还不敢碰这软软糯糯的东西,这么小的一个,似是无骨,生怕抱的重了就会弄疼他,季熠辰抬手,伸出一指慢慢的放到他的手上,小家伙下意识的一握,他那小小的手儿,刚好握住他的手指。 一股异样的感觉在季熠辰的心底里涤荡开来,这是他和香茉的孩子,十月怀胎,呱呱落地,奇迹般的,变成了这样一个小人儿,他会慢慢长大,叫他们爹和娘,而如今,他是用着他所有的力气握着他的手指,像极了沈香茉的一双漂亮眼眸中充斥着刚光临这个世界的好奇。 那是来自血脉之间的牵连,奇妙而愉悦。 不想破坏这气氛,沈香茉没有提及唐嬷嬷的事,抬手轻轻碰了碰孩子的脸,「想好叫什么小名了么。」 「日上午阳,熠熠生辉,叫辉儿如何?」季熠辰征求她的意见,沈香茉笑了,这时还不忘把自己也给捎上夸一夸。 「熠熠生辉,好啊,就叫辉哥儿。」金嬷嬷过来把孩子抱了下去,已经备下了几个奶娘,就安排在主屋这儿的右内间中。 「睡一会儿。」季熠辰在旁边陪着她,他很庆幸,她还好好的,没有出什么事。 沈香茉是觉得累了,没多久,沉沉的睡了过去,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一旁瑞珠见她醒了,赶忙拿过来一碗温热的米酒给她当水喝解渴,这儿又取来温热的毛巾给她敷在胸口,「娘娘,若是如今觉得涨了,我给您挤下来。」 「那边怎么样了。」沈香茉微起身一些,瑞珠端着碗过来喂她喝鸡汤。 「金嬷嬷和雪盏看着,还有两个奶娘,殿下晚上去看了一下,怕吵着娘娘,晚上殿下留在了主殿。」喝了鸡汤又吃了面,沈香茉半饱,休息了大半天后也不觉得累,躺在那儿又问了些东宫内的情况,问及昨日孩子生下后外头屋子的反应,瑞珠也形容的绘声绘色。 「方嬷嬷把小殿下抱过去后,皇后娘娘是很高兴,海德妃一直是那样,反应也没显得热络,倒是李淑妃娘娘,凑上前看了看,还添了一句,说是晋王府里的小世子,早产生下的也有近六斤,小殿下才七斤的分量。」 瑞珠把李淑妃的口气学了个七七八八,孩子足月生的顺利,母子平安,李淑妃看着,心里到底也是有那么一点在意的,晋王妃难产,八个多月的孩子个头还这么大,有六斤多,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太骄傲的事,毕竟若是撑到了足月,晋王妃也有可能会因为孩子个头太大的而难产。 可话又说回来,要不是那孩子有这分量,恐怕如今还养不活。 瑞珠说完了她们的反应,末了又添了一句维护的话,「奴婢听金嬷嬷说了,小殿下这样正好,不是生下来越重就越讨喜的,娘娘是头胎,个头大了,可生的吃力。」 沈香茉又不在意轻重,健康就好,听瑞珠这样愤愤然的,也觉得有趣,「让金嬷嬷多上点心,尤其是那两个奶娘,她们的吃食得安排的和我一样重视,切莫出了岔。」 「娘娘您放心吧,这些崔妈妈都安排妥当了,奶娘的也是在后厨房内准备,秋裳这些天都是留在厨房内的。」瑞珠给她掖好被子,吹熄了灯,沈香茉躺了一会儿,又沉沉的睡了。 这一睡醒来的有些迟,第二天上午醒来,景仁宫那儿皇后又让方嬷嬷过来看了一趟,赏赐了不少东西,李淑妃和海德妃那儿都有,沈香茉留在内屋坐月子,外头崔妈妈她们接了一波一波前来送礼里,昨天太子嫡长子出生的消息传开后,这满朝文武是纷纷忙着恭喜隔了一天后各家夫人就准备了东西道贺。 沈家那儿送来的尤其多,最后崔妈妈是送了这些礼单过来给沈香茉过目,明天就是洗三宴,崔妈妈在内屋中留了一会儿,又出去准备了。 洗三这天,东宫中真的是异常热闹,这是太子的第一个孩子,又是嫡长。还是男孩,盼了这么多年,饶是朝堂之上都为太子捏了一把汗。 外屋在洗三,内屋这儿,沈香珠和沈香卉都在。 一个多月前沈香珠到了宜都。住的宅子是之前沈香茉替她安排的,如今一段时间过去也稳定了下来。她的一双儿女还小,今日就没有带着一块儿入宫过来瞧瞧。 沈香珠给沈香茉带了几张药方,回奶调养身子之用,说起沈家的事,她有许多都是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才知道,「四妹的事我也是刚刚听说。」 二房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她在通州那么远的地方,母亲也没有派人通知她,回来之后才知道二婶过世了,三叔去了上北,好些年不会回来,三叔和三婶还和离了,这才成亲多久。 最让她惊讶的是,四妹居然嫁给了别人做妾。往细了打听才得知,是在千佛寺下的山庄内发生了事情,沈家这是火急火燎的把她送出门,就算是做妾也无所谓,只求抱住后头沈家的颜面。 沈香卉懒懒的看了她一眼。轻哼,「庶出的就是庶出,做什么事都出格的很,一点儿都没把沈家放在心上,要不是如此,她还能做出那样不要脸的事。」 本来是不完全的清楚事情经过。听沈香卉这么说,沈香珠跟着笑了,「庶出的能把日子过好也不容易,总比有些嫡出的,相公的心都抓不牢。」 沈香卉转眸瞪她,「沈香珠,你是要没事找事。」 第十七章 「那也是大姐姐你起的头,不是做妹妹的想眼见着你不好,我啊奉劝大姐姐一句,折腾不出来,就打紧着让姨娘有身孕,生下的是儿子,就赶紧抱养到自己膝下,以大姐姐的本事,最后要把这姨娘处置掉定是没问题。」 沈香卉生了两个女儿,一年多过去,并没有再有身孕,反而是那群姨娘,防不胜防的,避子汤都喂不及。 可沈香卉是一个多心高气傲的人,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庶出,怎么可能会抱养一个庶出的儿子到自己膝下当正经的嫡子来养,遂她看沈香珠的眼神里一抹嘲讽,「你这是自己出出身低了,还能同情上别人。」 沈香珠和沈香茉对看了一眼,低头轻笑,「大姐姐,我出身不低,我是镇国侯府沈家的三小姐,就算是庶出,那我这身份也比有些人要尊贵的多,我这不是同情别人,我是在同情你,妹妹我说一句不中听的,外头那些养着的,最后能给大姐夫生下孩子,哪个都不会是省油的灯,你若是还不让后院这些妾室有身孕,等到卫家以七处说你,把外头的带进来,你才有够多的麻烦事。」 沈香卉神情一凌,迸射出几抹对她的不满,沈香珠并不在意,「我们姐妹好几年没有相见,大姐姐不必这样针锋相对,我也是为了你好,这事儿,在通州那儿可是有血淋林的例子。」 「知府夫人连生了三个女儿,没给知府大人生下儿子,家中几位姨娘又都不得生育,知府夫人这后院的把关是做得好,多少人佩服,可自家后院看的牢,外头的院子有时候管不住,知府大人在外养了几房外室,其中有两房争气,给知府大人生了儿子,他们成亲都十来年了,府中老夫人都快要逼着知府大人休妻再娶,要给家中传递香火,你猜最后怎么着。」 沈香珠卖了个关子,沈香卉脸色一沉,不爽的看着她,「把外室带进府中来,这官儿还要不要好好当了。」 「可这无后为大,知府也能休妻,为了不被休,只能点头应允了把孩子带进来,孩子的娘亲不能带,但孩子日哭夜闹,病了好几场,老夫人是看着心疼极了,直接前去把孩子的娘接回来,抬了做妾,这会儿,知府夫人想把这孩子养到膝下都养不熟了。」沈香珠看着沈香卉,都不是蠢人,这话的意思,也应该明白的。 沈香卉的脸色有些难看,「愚蠢,在这之前,外室就应该断干净。」 「如今啊,这家里大部分的东西都要给外室生的儿子,没办法,谁让那是个儿子,能给知府大人家传递香火。」沈香珠最后添了这么一句,沈香卉直接气的站了起来,指着她破口斥责,「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沈香卉气的拂袖离去,内屋中安静了一会儿,沈香珠回头看沈香茉,无奈道,「你看,大姐姐根本不听劝。」 「你如今心境倒是变了不少。」沈香茉早就料到大姐姐会是这样的反应,她心高气傲,怎么可能接受养庶子在膝下,她要的是嫡子。 沈香珠叹了一声,「就是这张嘴还没变是不是。」 沈香茉笑而不语。 「我也知道你的意思,以前和她吵吵闹闹,日子也就这么过来了,只是出嫁前那些事儿,再加上通州这些年,我也想明白,都是一家姐妹,在家吵着,出了门还不得相互扶持,我也不会眼见着她过不好了有多高兴,是真想劝着她。」只是沈香珠的劝,不奏效。 「卫家那儿,祖父也操了不少心,大姐姐她是有心要好的人,姐夫是求安逸的性子,这两人还有的磨合。」 沈香茉此刻是这样觉得,可她的这这句话说完还不到一个月,也就是临着晋王世子弥月的前两天,卫家那儿出事了,卫驰临是直接上门到了沈家,要求沈老太爷为他做主,求沈家把沈香卉带带走,这日子,没法过了。 卫驰临在外养了四个外室,且不论她们是什么身份,其中一个,半年前有了身孕,卫驰临是瞒的死死的,生怕沈香卉知道后会做什么。 就在半个月前,沈香卉知道了,不仅知道,她还给那外室送了许多补品,派人过去照顾,贴心的很。 卫驰临又惊又喜,以为她转性了,半个月的时间里,一直都留宿在她的屋子里。 可没想到前几日,就是十月初二这天,那外室小产了,腹中的孩子六个多月,又是个男孩子,而这外室,命是保下来了,今后却不能再有身孕。布以贞弟。 查了之后才知道,那是有人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沈香卉送去的补品没问题,可有些一块儿吃了就是大问题,那外室也不是多有文化的人,身边伺候的丫鬟对药理又不熟悉,喝药喝的高兴,还感激卫夫人呢,这转眼没几天,直接小产。 新仇旧恨算在一块儿,卫驰临是忍不住了,想起当年她刚嫁过去就弄死了他一个妾室和腹中的男胎,这些年来又陆陆续续的在后院动手脚,让那些姨娘不能有孕,刚有的么直接滑胎了,这回她又把他的再过几月就要出世的儿子给弄死了。 这日子,卫驰临也不想继续往下过了,官职不要,大不了回兰城去,他就是要休了沈香卉这个女人。 休书其实已经写了,但是被沈香卉死掉了,卫驰临这才跑到了沈家来,还不怕别人传,最好是闹大了才好,让这宜都城的人都来看看,他是娶了什么样一个毒妇。 宫里沈香茉还在做月子,这事儿沈老太爷那儿严禁大儿媳妇入宫来求太子妃,事情发生了两日,等晋王府那儿小世子弥月宴时,沈香茉这儿耳根子倒是一直清净,没有人来烦这事儿。 此时瑞珠禀报完,沈香茉正在逗弄怀里的孩子,再过几日就是辉哥儿的弥月宴了,皇后娘娘说要大操办,皇上那儿赐了个煌字,按着季家族谱排,这孩子的名字得叫季璟煌,不过沈香茉还是喜欢叫他辉哥儿,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小家伙这两天特别爱笑,也不知道高兴什么事儿,看着看着,忽然就在那儿咧嘴笑。 季熠辰回来了,换了一身衣服到她身旁,她怀里的辉哥儿已经睡了,沈香茉把孩子交给金嬷嬷,转头看他,「今天怎么这么早。」 「去了一趟晋王府。」 沈香茉神情里一抹恍然,她这记性,「昨天还吩咐人送东西过去,刚刚忽然就不记得了。」 季熠辰宠溺的看着她,把她搂到自己怀里,「温太医说有一阵子记性会不大好,调养过后就好很多。」 「不记得也好。」沈香茉乐得轻松,如今还真没什么事儿来烦,就连皇后娘娘那儿都没有话了。 「沈家的事怎么不听你说起,卫家那儿这两天闹,宜都城中传了不少。」妻子不说,季熠辰也不会插手这事儿,沈家老太爷有本事压下来,他如今不压,那肯定也是有他的道理在。 「孰是孰非,分不清。」沈香茉细数一下从头到尾的事,「若不是卫家,大姐姐也不会变成这样,所以要论孰是孰非,怎么排的清呢。」 第十八章 选定了十月十五是太孙的弥月宴,大操大办了一场,东宫这儿,沈香茉清晨起来。瑞珠她们服侍着沐浴过后,崔妈妈把内屋中的所有东西都换了一遍。 弥月宴在御花园旁的宴客厅,临近中午的时候沈香茉带着孩子前往宴客厅,一早过来东宫这儿看望的人很多,辉哥儿的脖子上已经戴了不少红绳。小家伙也合作的很,到了宴客厅后。在皇上怀里被抱了一盏茶的功夫,没睡,瞪大着眼睛安静得很。 太子和太子妃成亲四年,如今才有孩子实属不易,而宫中的弥月宴自然是要比晋王府的来的热闹,皇上心情好,抱着孙子在宴客厅中留了一会儿,半响金嬷嬷把人抱回了东宫,一炷香之后,沈香茉离开了宴客厅。 瑞珠和雪盏跟着沈香茉,过了小花园就到了东宫,快过亭子时,沈香茉迎面遇到了过来的晋王爷和小郡主。 田氏去年年初生下的孩子,如今才不过一岁半。还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知道,又养娘抱着跟在晋王爷身后,似乎是刚从李淑妃那儿过来。 「大嫂。」晋王爷笑着打招呼,沈香茉轻点了点头,那边搂着奶娘脖子的小郡主扭头过来看。眼眶红红的还嘟着嘴巴,好似在委屈。 「蓉儿这是怎么了?」沈香茉冲着小郡主蓉姐儿温和的一笑,晋王爷抬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发,「没事,刚睡醒闹腾了一阵。」 蓉姐儿偏头过去不理他,闷着声。漂亮的小脸上都是眼泪,看起来可怜极了。 即便不是初为人母,沈香茉看着也心疼,走过去抬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蓉姐儿,不哭了。」 蓉姐儿扭头过来看着沈香茉,呜呜的上下啜泣,半响伸出手,要沈香茉抱抱。 抱着蓉姐儿的养娘有些犹豫,转头看晋王爷,后者只是默不作声的看着,养娘不放手,也任由孩子这么哭着。 只是季熠川忍心的,沈香茉却不忍心,这才是个两岁都不到的孩子啊,伸出手把蓉姐儿抱在了自己怀里,蓉姐儿很快就搂住了她的脖子,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掉在了她的脖子上,湿透了衣领。 沈香茉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哄道,「乖不哭了,蓉姐儿乖。」 一旁季熠川看着,眼神深邃了几分,他的眼底就是沈香茉抱着孩子柔声哄着的画面,周身上下散发着母性的光辉,生了孩子之后的沈香茉更显得动人。 在沈香茉的安慰之下,蓉姐儿很快不哭了,但她不肯松开抱着沈香茉的手,埋头在她身上怎么都不肯下来,泪眼汪汪的看着季熠川,小声的叫着爹爹,谁听了都动容。 「大嫂,我要去宴客厅一趟,能不能麻烦你……」季熠川也不好说出口,让大嫂把孩子带去东宫,也应该是直接带去李淑妃那儿才是。 但是如今蓉姐儿就黏定了沈香茉,除非是哄睡了,否则这孩子,又是一场大哭闹。 「养娘跟我走,等孩子睡着了,我命人送去淑妃娘娘那儿。」沈香茉看了一眼蓉姐儿道。 季熠川脸上一抹放心,「多谢大嫂。」 沈香茉抱着蓉姐儿出了小花园,养娘跟在后面,季熠川站在这儿目送了她们直到看不见,缓缓收回了视线,袖口底下的手捏紧了拳头,很快又松开去。 这头一个太监匆匆过来,看到季熠川时脸上一喜,「晋王爷,皇上正念叨您呢,您这边请。」 沈香茉把蓉姐儿带回了东宫,两岁不到的孩子真的很乖,一个人坐在那儿,崔妈妈拿了一个剥了皮的橘子给她,蓉姐儿也是捧在手中,好半响才往自己嘴里塞一瓣,视线一直顺着沈香茉的走动飘来飘去。 绞干了帕子,沈香茉过来坐下替她擦脸,蓉姐儿献宝似的,把手里的橘子递给她吃,沈香茉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夸道,「真乖。」 蓉姐儿露出一个羞涩的笑意,手还没收回去,一定要让沈香茉也吃一点,沈香茉低下头咬了一口,蓉姐儿显得很高兴。 沈香茉微叹了声,这年纪正是要娘亲的时候,可晋王妃早逝。如今怕是晋王府中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刚刚满月没多少日子的小世子带走了,蓉姐儿是个姑娘,李淑妃这儿都没显得多重视,更别说晋王府内了。 这么大年级的孩子就要经历这些,沈香茉并不同情晋王爷,可她心疼这个孩子。 留了有半个时辰,蓉姐儿困了,她窝在沈香茉的怀里,喃喃的喊了声娘,小手揪着沈香茉的衣服,一面憨憨入睡,一面还哭腔着,似乎是刚刚梦见了自己娘亲。 一旁蓉姐儿的养娘瞧着也心碎,忍不住念叨,「自从王妃过世,小郡主就没睡过一天安稳觉,夜里常常哭醒了要找王妃。」 死这个词,对蓉姐儿来说还是很模糊的概念,她只知道娘亲为什么消失不见了,所以才一直哭闹着要找。 沈香茉轻轻拍着已经睡着了的蓉姐儿,把她交到了养娘手中,让崔妈妈拿来小被子盖上,「瑞珠送你们去淑妃娘娘那儿。」 瑞珠送了她们离开,这儿金嬷嬷才抱着刚刚睡醒的辉哥儿过来,沈香茉换了一身衣服,内屋中辉哥儿趴在床上,小手握在胸口,忽然抬起头来看沈香茉。 金嬷嬷在一旁笑道,「一抬头,三翻六坐七滚八爬十二走,这两日殿下才刚刚会抬头呢。」 似乎是听着了金嬷嬷的夸奖,辉哥儿朝着这儿看过来,沈香茉一勾手,他伸手来抓,身子又躺了会去,自己还乐着了,咧嘴一笑。布以上扛。 沈香茉把他抱着翻了个身仰躺着,转头看金嬷嬷,「那日的事,唐嬷嬷的手法你可还记得。」 金嬷嬷还以为太子妃是不记得这事儿了,都过去了一个月,如今提起来,她回想了一下,点头,「应该是按着了娘娘的穴位,使得娘娘没有力气再往下,如此一来,娘娘用劲了力孩子也没法顺利生下。」 和她所想的差不多,因为当时太疼了,所以根本是感觉不到有人在按压身下的穴位,可蓄力要使劲,到一半忽然就虚了的感觉,接连好几次,不就是有人按压了穴位,迫使她没有知觉,「金嬷嬷也接生过不少孩子,可认得那唐嬷嬷。」 金嬷嬷神情微顿了顿,「认得,我与唐嬷嬷还是邻村的,不过我是跟着我家那口子在药铺中,接生这活儿没她做的多。」 「这儿有件事要麻烦金嬷嬷,你认识的稳婆也多,还要麻烦你替本宫打听一下,这唐嬷嬷这么些年来,到底接生过多少人家的孩子。」 六七日后,十月底,宜都城中闹的沸沸扬扬的还是沈家和卫家的事,悄无声息的。城西那儿,唐嬷嬷家的小宅院里,这天一早起来,忽然她家那在巷子中算是恢弘大门,被人用封条给封上了。 夜里也没听着什么动静。怎么一早起来就被封住了呢,住的近的邻里间便都说开了。睡眠浅的就开始回忆起,以为是外头猫吵着了,夜半时似乎是有一些响动的。 那封条明明就是官府的,那就是这唐嬷嬷家犯了事儿,话说这十几年来,唐嬷嬷在城西那儿一带可是十分的有名,接生好手,她接生过的孩子,百来个还要多。布土休巴。 第十九章 其中有没生顺利生下来的,这事儿也都是说不准的,哪个稳婆手里没犯着这一件两家的事,唐嬷嬷之所以有名,第一是请她的人身份贵,还有则是她的费用高。别人接生一回二两银子,她开价就是五两以上,要不然她怎么住的起这么好的宅子呢。 可如今,这唐嬷嬷就被被封了,人还不知道是犯了什么事儿。一家子都不在。 第二天这唐嬷嬷要被五门问斩的时候大家伙儿都知道她犯事什么事儿了,九月的时候她还被皇后娘娘请进宫去给太子妃接生呢,当时羡煞了多少人啊,都快眼红的生了妒忌了,可这转眼,唐嬷嬷竟然是栽在这事儿上。她胆大包天啊,竟然对太子妃下黑手。 不过她被翻出来的事儿不止这一件,做接生婆十几年了,最初的时候是本着仁慈心的,可后来渐渐的,人要救,银子也得拿。 十几年来唐嬷嬷还真是干了不少缺德事儿,怎么让人家足月的孩子在生的时候胎死腹中,又是怎么折腾别人家的主母,折大保小,或者大小都不要了,难产。 不用多少桩,几条人命背上去,死多少回都不够了,当监斩的官员把她的罪名一条一条细数出来,唐嬷嬷跪在那儿,苍白着脸色有又要晕过去。 这可是砍头啊,不是毒酒不是白绫,而是砍头。 老百姓们从来不缺乏对事物的想象力,这唐嬷嬷做什么要害太子妃啊,她吃饱了撑着啊,皇后娘娘请她过去是不是没安好心呢,要不是皇后娘娘的话,这事儿又是谁被背后有这么大的本事指使唐嬷嬷去害太子妃。 不消几日,事情的进展又满足了老百姓们的好奇心:已经落魄的蒋国公府,忽然被收回了爵位,蒋家二老爷本来是有望在即的升迁搁置,最最重要的事,那个蒋家从宫中带回来的太子良娣蒋家小姐,皇上那儿直接赐婚,要把她远嫁。 嫁的有多远呢,要把她嫁去上北,也不是什么官宦人家,而是一户做生意的,还给蒋怀柔改了名字,变成了蒋家三小姐。 那上北,离这儿十分的远,因为一年中冬日漫长,所以环境并不如宜都这儿。 圣旨下到蒋家的时候蒋怀柔就又在那儿寻死觅活,可这回宫中皇后娘娘半句话都没有再说,也是铁了心要她出嫁,前国公府的嫡小姐,竟然要嫁入商户之门,这简直就是耻辱。 可蒋家半点都不敢觉得委屈,也不敢闹,因为当时来宣旨的太监这么说了一句,「若是想像那唐嬷嬷一样,太子殿下不介意让蒋家也变成如此。」 这话一传达到,蒋怀柔后来连真寻死觅活的机会都没了,为了让她活下来,安安分分出嫁,蒋家大房那儿都费尽心思,定是要制住这个侄女。 只是蒋家的事只不过是个小插曲,唐嬷嬷五门斩首,蒋家小姐要远嫁的事哪里敌得过还在闹的沈卫两家事。 卫家坚持要休妻,沈家不同意休妻,最多和离,但卫驰临这一次的态度坚决万分,犯错犯成这样,和离什么,这七出中她不知道犯了多少条,凭什么要和离,就该休。 于是两家人僵持着,一直到了十一月初,这事儿还没平息下来,沈香卉还摇摇摆摆住在卫家。 卫驰临对她是真的厌恶透了,「你想怎么样,这样你还有脸留在卫家,你早该自己收拾东西回去,连休书都死了,那我多谢十份二十份让你撕个够。」 沈香卉森冷着神情瞪着他,「休书,你哪儿有资格和我提休书,我告诉你,我还真得住在这儿,你以为你这些事怎么来的,要不是没有我,你早还在兰城混了,能混出什么花头来。」 「是,我是玩不出什么花头,可就算是那样,我也够本事保护我孩子和女人,不用被你这么狠毒的女人下狠手。」卫驰临也是忍够了,娶了她才是他灾难的开始,他根本没想要什么官职,要什么卫家,还不是她在屁股后面不断的念叨,要有出息,这还不够有出息么,什么都听她的了还不够有出息了,她还不肯停歇,一个一个的作弄,让他根本无法喘息。 「你的女人,你能有什么女人。」沈香卉哗啦一声把桌子上的茶盏都甩到了地上,红着双眸瞪着他,满是怒意,「究竟是谁对不起谁,是谁瞒着我瞒着沈家,进门第一天才知道,你竟然有个已经身怀六甲的通房,你们卫家厉害啊,还纵容着让她生下孩子,要越过嫡子你都不在意,我问你,到底是谁先错!」 她沈香卉还有满肚子委屈和不满没处说,「你没把我放在眼里,任由妾室姨娘踩着来惹事,怎么,我不能发落她们了是不是,我这个当家主母还没点权利了是不是,你以为你养外室就没人知道么,我早就知道了,沈家那儿祖父也早就知道,你以为你瞒的很好?」 是非对错,哪里能一样一样论清楚,难道还要摆个对头的秤,在两边的秤盘子里放他们谁错的更多,最后看谁沉下去,沉下去的就是错的比较多的那个,就该被抨击? 说白了,谁也不是好的,也不必撇清了在那儿装委屈。 「你既然知道,却一直装作不清楚,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早就等着今天要害人!」卫驰临被她说的面红耳赤,脾气也渐涨,指着沈香卉,恨不得她是这全天下最恶毒的。 「你放屁!」沈香卉这辈子以来第一次爆粗口,气的浑身发抖,「你想写休书,好啊,你一百封一百封的给我去写,你以为你休的掉我,你去问问你爹娘,是不是真要休了我。」 卫家二夫人眼见着自己儿子官职越来越大,心里头不知道多高兴,那大房的还没自己儿子有出息呢,而这些都是仰仗了沈家。 卫驰临一想到母亲这些日子以来的劝说,脸色沉凝,黑沉的很难堪。 沈香卉得意的笑了,「还有,这后院的妾室,我做主母的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至于你那几房外院,朝中官员养外室,还回家来为了外室和明媒正娶的妻子大吵大闹,你想,多少人等着要参你这一本!」 到了十二月初时,沈家和卫家的事儿才渐渐平息下去,沈香茉最后听闻只能用孰是孰非来评断,好笑的时候。吵了这么久,卫家竟然只字不提休妻的事情了,沈家这儿自然是好生说了一顿大姐姐。 最后,两家人继续做姻亲,大姐姐和大姐夫继续做夫妻。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东宫之中蓉姐儿来找沈香茉了,几个月的时间对一个才一岁多的孩子来说。变化很大,晋王爷带着她入宫拜见李淑妃,转眼蓉姐儿就闹着要来沈香茉这儿,如今她就坐在坐榻上,低着头玩沈香茉给她的三连环。 外头崔妈妈进来,把刚刚蒸好的一碟糕点放在桌子上,到了内屋见正在拿书的沈香茉,「娘娘,这也不是办法,那小郡主常来,怕是李淑妃那儿不日就要挂记上了。」 「人就是从她那儿送来了,她能记上什么。」沈香茉也不怕她惦记上这事儿,「要是她心里疙瘩,干脆就别把人送过来。难道一宫的人还治不住一个孩子,哭着就得让她来了?」 第二十章 「娘娘您的意思是。」崔妈妈替她拿过书,沈香茉淡淡摇头,「蓉姐儿来的时候,让金嬷嬷别把辉哥儿抱出来。」 沈香茉也不想以恶意去度人。只不过有些是,闪失不得,蓉姐儿年纪小什么都不懂,不代表大人们不懂,一个孩子是最容易让人放下戒心的。 沈香茉到了外屋,蓉姐儿还在解三连环。抬头看到她来了,乖巧的喊了一声伯娘,沈香茉过去摸摸她的头,见她没有动桌子上的糕点,笑着问她,「不是说饿了,怎么不吃。」 蓉姐儿小声嘀咕,「吃完了就要回去。」她想慢慢吃,就可以多留一会儿了。 「晋王府内还有你父王陪着你呢。」沈香茉陪着她坐下,蓉姐儿终于解出一个环了,高兴的拿给沈香茉看,献宝似的笑的很高兴,沈香茉无奈的摸了摸她的头,这段日子,怕是她被忽略的厉害。 快傍晚时蓉姐儿才被李淑妃带来的人接走,入夜季熠辰回来,白天睡够了的辉哥儿精神变得很高,快三个月了,这孩子的顽皮就显露出来,入夜盖着小被子,他能抬腿都给蹬下去,每隔半个时辰金嬷嬷她们都得看一回,如今呢,趴在季熠辰的胸口上,努力抬着头,小手搭在他的手心里。 沈香茉拿来一个小布偶哄着他,转头看季熠辰,「杨良媛如今可是有六个月了。」今早见她来请安,已经是隆起的明显。 「她要是保得住这个孩子,就让她抱住,看她还能如何继续往下编。」季熠辰轻轻的摸了摸辉哥儿的胎发,「如今既然已经显怀,过几日就封她做良娣。」 沈香茉一怔,「是不是太快了?」 把孩子抱下放到床上,辉哥儿自古着翻了个身,季熠辰又将他拨了回来,语气略显得沉重,「父皇的旧疾犯了,太医看诊之后,是说劳累过度,以前在兰城时公务繁忙就已经犯病过一回,这一回还要严重。」 「父皇的身子看起来并没有不好。」沈香茉说罢回想起之前在兰城时父皇病的那一次,有些明白他所说的意思,当皇帝的,荒淫无道的会累,这儿兢兢业业励精图治的,更是累,说白了,是人撑不住。 「是不是长此以往下去,这旧疾难养好。」沈香茉见他眉宇微锁,若不是大事,他不会这样的。 抬手轻轻的抚平,「别太担心了。」 「父皇有意早日传位。」季熠辰翻身,命金嬷嬷进来把儿子带走,屋子内瑞珠退了出去,季熠辰直接把她搂在怀里,低头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早日传位,他不必受累了,身子慢慢养着自然可以调好些。」 说起来如今皇上年纪也不算长,历来都是过世之后登基为皇,如今若是传位,那就还得有个太上皇了。 「父皇对这皇位并没有那几位皇叔这么热衷,他早就有此打算,只是我们迟迟没有孩子,如今有了太孙,父皇就有意退了,和朝中几位大臣也已经商议过,当那太上皇,朝中的事不会插手。」季熠辰也清楚自己父亲是什么志向,大都是为了孩子,最后争这皇位,也是为了他和后代子孙。 「这些事我也不甚懂,父皇的身子若是吃不消,那你就多担待些。」沈香茉话说了一半,季熠辰低下头来堵住了她的嘴,似乎是嫌尝不够,把她压在了身下,微哑的声音,「又是七天。」 生下孩子后两个月就能行房,但当时来了月事,因为是产后第一次来,太医吩咐调养了身子,这就又延了一个月,七天前终于好了,季熠辰怕她不适应,只是浅尝即止,如今可忍不得了。 沈香茉抬手搂住他的脖子,季熠辰进来的有些急,沈香茉眉头微皱,他不动了,等着她适应,低头给了她一个绵长的吻,待到她喘不过气时,这才从试探开始,到汹涌。 沈香茉努力迎合着,她有身孕的时候他陪着她,有不曾碰过别人,饶是这一份坚持,她都应该好好补偿他。 季熠辰感受到她的契合,分外惊喜,有什么比身下的小女人主动迎合来的更让他高兴的。布土叼才。 是夜漫长,帷帐内春光一片,旖旎了整个屋子。 隔天的时候,季熠辰是尽兴的早朝去了,都没睡几个时辰,对于沈香茉来说还是有了些后遗症,许久不曾,腰酸背痛。 清早就醒了的辉哥儿在她怀里双手还没的停,这儿摸摸那儿拱拱,最后养娘过来抱着他去喂奶,他还似乎不乐意了,就要赖在沈香茉的怀里。 吃过了早膳后在偏厅,秦良娣她们过来请安,沈香茉也把昨日和太子商量好的事宣布了出来,她笑看着杨良媛,「殿下高兴,你又是她们之中第一个怀有身孕的,前几日殿下就和本宫提及,要封你做良娣。」 杨良媛一口茶噎在了喉咙中,吐也不是,咽也不是,满脸的错愕。 沈香茉已经把视线调转开来,笑看着众人,「东宫内子嗣单薄,杨良媛如今也是功臣,殿下说了,不论男女,如今就封了做良娣,这孩子啊,还得平平安安生下来才好。」 沈香茉的话刚说完,众人的视线都投注在了杨良媛身上,妒忌的,羡慕。怎么避都躲不过这些视线。 杨良媛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她低下头去掩饰神情,忽然下腹一阵抽疼,坐在对面的秦卿卿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杨良媛。你怎么了?」 她再抬头时已经是煞白的脸色,一手捂着小腹。沈香茉命人进来把她送回菏泽院去,请了丛太医过来看诊,偏厅内的气氛微显得沉凝,半响,丛太医进来禀报说杨良媛并没有大碍,沈香茉的脸上这才露出一抹放心,看着还在的众人嘱咐道,「杨良媛腹中的孩子殿下也很看重,寻日里,你们可得多关照些。」布土丰血。 大家都笑着逢迎沈香茉说过的话,等沈香茉离开,偏厅内顿时炸开了锅,宋承徽的声音里透着尖锐和妒忌,「殿下居然要升她做良娣。这怎么可能!」 入宫的时候是一样的份位,凭什么如今她可以做良娣,而自己还是承徽,就只是服侍了一次而已,宋承徽脸上的神情略显狰狞。 「这可真的是要飞上枝头了。」任良媛凉凉的说了一句。瞥了宋承徽一眼,「我说,你这昔日里杨良媛的好姐妹,怎么她都不帮衬你一下,自己走康庄大道儿去了,就留下你一人。啧啧,不地道啊。」 宋承徽瞪了她一眼,哼声,「你别忙着挤兑我,比起来,你入宫的时候还坐着这位子,如今被人家赶到头上去,心里不好受吧。」 何止是不好受呢,简直就是难受死了,只不过任良媛惯了要装,装的七分相像,还有三分露在外头,也不不显得这么妒忌了。 「说起来,那千佛寺可真灵验。」闵柔淡淡的搭了一句,任良媛平日里是不爱搭理这些花楼里出来入宫的女子,不过今天,听到闵柔这么说一句,她也是赞同的很。 「可不是,这可真是佛祖赐了她一个孩子,可得小心的揣着了,别一不小心没了,这到手的东西可都要飞了。」任良媛慵懒着靠在那儿,又瞥了宋承徽一眼,「我说,你们一块儿去了听禅,怎么她顺利了,你都没动静呢。」 第二十一章 宋承徽脸色很难看,她又没认真听,打发时间而已,可若真的这么灵验,她早就安安分分坐下来,听一天都无所谓了。 「我知道了,你们啊,不是一个禅师听的,改天我得问问杨良媛,她这是受了哪一位大师的指点呢,如此的有出息。」 任良媛一句话,只是无心,大抵是玩笑的成分居多,宋承徽却听进去了,心想着找机会去问问杨良媛才行。 从偏厅离开后,宋承徽还真去了菏泽院问,只是被告知杨良媛身子不适,宋承徽的脾气哪里肯放弃,她就命人守在菏泽院附近,盯着杨良媛,看她还能做什么。 第二天入夜,已经是宵禁的时辰,宋承徽都已经歇下了,宫女匆匆来禀,说是菏泽院那儿有动静,她急忙披了件衣服跟出去,在宫女的带路之下,她看到不远处,杨良媛拎着一个篮子,手捧着腹部朝着东宫外的花园走去。 宋承徽一路尾随,这花园在东宫西侧,又不朝阳,平日里来的人不多,如今这时辰,花园更是人影都没有,宋承徽一面疑惑着,一面跟随。 因为来的人少,花园的路不好走,她披着衣服时不时还勾到路旁长出来的树杈,后面的宫女小心的替她拉着,隔着这点距离,宋承徽看到她走向池塘那儿,掖身躲在池塘边上的石块后。 走到池塘边上的杨良媛左顾右盼了一阵,寂静的夜里,她的每一个响动都显得格外清晰,她蹲下身子放下了篮子,几步远就是池塘,夜色之下月光轻微,水面上泛着银光。 宋承徽的角度能看到她的侧身,后背那儿刚好被假山遮掩住,不过这并不影响她的视野,宋承徽清晰的看到杨良媛从篮子里拿出蜡烛,纸钱摆在地上,继而是点燃了蜡烛摆在那儿,又烧了纸钱。 她这是在做什么? 宋承徽眼底的杨良媛跪了下来,双手合十,朝着池塘上空的月亮拜着,嘴里似乎还念叨着什么,宋承徽眼底的疑惑越来越大。 只好更加凑近过去才能听清楚她说什么,宋承徽的耳畔断断续续的传来她的说话声,佛祖保佑,不被发现。 发现什么? 只见杨良媛伸手摸着隆起的小腹,这像是在进行一场小的祭奠,看的宋承徽一头雾水,恨不得冲上前去直接当面问。 难道她经常来这儿这么拜,是什么歪门邪道,还是这就是让她顺利有身孕的祈祷办法? 过去了好一会儿,宋承徽身子都快冻僵了,杨良媛站了起来,就在这时,宋承徽看到了一双手出现在杨良媛的背后,趁其不备,用力的推了杨良媛一把,一声惊叫下,只听见噗通一声,杨良媛掉进了池塘里。 溅起的水声哗啦,宋承徽险些失声叫了出来,她死死的捂着嘴巴,瞪大着眼睛看着那方向,她只看到那一双手,还有露出来的一些裙摆,并未看到人脸。 那是一双女子的手,纤纤细玉,袖口底下似乎还带着手镯,等到杨良媛落水之后,这一双手很快就收回去了,水里的扑腾声盖过了轻微的窸窣声,宋承徽吓得不敢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杨良媛在水里扑腾。 她也不敢出去,她就一直这么看着水面那边,看着杨良媛扑腾的动静越来越小,看着她身子越来越往下沉,没有再呼救,没有再动作,宋承徽手扶着石块,不知道为何,心里头竟还涌起一股畅快感。 一旁的宫女早就吓呆了,看着自家主子脸上浮现的诡异笑容,好像变了个人似得,她本来还想提醒主子,再不喊人,再不去求杨良媛可真的要死了,可看着主子的神情,小宫女吓的更不敢开口说话。 她们谁都没有察觉到,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有个黑影停留了一会儿,很快离开。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阵冷风袭来,宋承徽颤抖了一下身子,那边的池塘水面上是彻彻底底的安静了。她从石块后走了出来。 宋承徽朝着那池塘走去,水面上隐隐约约漂浮这衣服,似是浮起来的裙摆,在水层的下面轻轻荡漾,月光底下还清晰可见衣物内手臂。宋承徽也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胆子,她的脚下是刚刚杨良媛祭拜过的蜡烛和纸钱。她的面前,是杨良媛不再挣扎的尸身。 她死了。 宋承徽看着平静的池塘,那儿好似还有隆起的小腹,因为池塘不深的缘故,杨良媛的身体根本没有沉下去,而是半浮在了水中。 宋承徽看的却一点儿都不悲伤,她们一起入宫,一起封的承徽,若是正儿八经是被太子殿下宠爱了,那她心里头也不至于置气到这份上。她是用了心机,故意在太子酒醉的时候进了主殿,不仅如此,她还有了身孕。 太子殿下明明是生气的,禁足之后她却因为身孕还变成了良媛。独居一个院子,今天,太子妃竟然还说要她做良娣。 她的身份够资格做良娣么,太子良娣往后等太子登基,直接就能封二品的妃子。杨家的家世还没有宋家来得好呢,凭什么,生出来的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我早就说过了,你无福享受这一切,有些人享的起福,你却享不起。你看,如今就有人不想让你好过,你这命,就断送在了天大的福气上面。」宋承徽看着那水面轻轻嗫着,脸上的笑意越发诡异。 享受不起这些福气的,最终总是要死。 妒忌像是一条越缠越紧的蛇,她自己都快要喘息不过来,那毒液渗入了她的身子里,在四肢百骸传递开来,扰的她日日夜夜的不舒服。 如今,她全好了,看着池塘的水面,宋承徽这妒忌的病,全好了。 「承徽。」宫女在她身后叫唤了一声,「咱们是不是该喊人过来。」再怎么样也不能让杨良媛就一直这么浸在水里头啊。 「喊?」宋承徽这会儿也不觉得冷了,她转头看着宫女,「喊什么,她死于非命,自己不小心滑下水的而已,大半夜的谁会来这儿,弄这些诡异蹊跷的东西,她连个人都不带,自己独身过来,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出了事也是活该。」 正在这时,花园外忽然有吵杂声,宋承徽当即绕到了假山后头,从花园的另一边快速离开,就在她离开之际,一群人朝着这儿快速的奔过来,为首的事菏泽院的嬷嬷和宫女,她们走进花园之后是分开来搜的,很快就有人发现了池塘上浮着的人。 入宫以来就服侍在杨良媛身旁的宫女看到池塘上浮着的人时,惊叫了声,「主子。」 场面乱成了一团。 沈香茉和季熠辰夜半被吵醒,莫离在外禀报,杨良媛出事了。 睡意朦胧中直接清醒了过来,穿好衣服出去,瑞珠又拿了披风过来给殿下和娘娘披上,带人前往花园那儿,本是安静的夜里,这边花园内却是十分的热闹,池塘边上围了许多人,听闻消息的,连着任良媛她们都过来了,胆子小的陈昭训险些吓晕过去,只听一声殿下和娘娘来了,人群分开,季熠辰和沈香茉走过来,那边的地上,是刚刚捞起来的杨良媛。 第二十二章 已经是深冬的时节,夜半的风尤其的冷,杨良媛挺着大肚子躺在那儿,紧眯着眼睛,早就没有呼吸了,地上还有之前她祭拜过的蜡烛和纸钱,篮子孤零零的歪在那儿,宣告着在这之前发生过的事。 沈香茉轻抽了一口气,季熠辰一手扶着她,沉着脸,周边的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大晚上的,难不成是杨良媛想不开要跳池塘,那这也不可能,跳个池塘还又点蜡烛又烧纸钱的,众人心中纷纷都是猜想,不论做什么,这蜡烛点的也算是及时了,都能自己给自己祭拜。 很快杨良媛身边伺候的人被带了上来,那宫女是哭成了泪人,两个嬷嬷也都是眼眶红红的,问起缘由,这杨良媛还不是平白无故来这儿的,的确是有原因。 「良媛这些日子心神不宁,想要祈福求个平安,良媛老家那儿是有拜月神的说法,夜半的时候要挑有水的地方,河边湖边,能映衬出月亮来的,祭拜月神祈福,良媛夜里出来的时候说什么都不让我们跟着,说半个时辰就够了,可半个时辰过去后都不见人,奴婢们就过来花园里找她,没想到良媛她……」 宫女说着说着泣不成声,跪在那儿磕头,「殿下,娘娘,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应该由着良媛,让她独自过来的,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 「没有别人跟着一块过来了是不是。」季熠辰森冷着看那宫女,宫女点点头,良媛的确是一个人出来的。 拜月还能掉到池塘里,季熠辰看了一下点蜡烛的位置,距离池塘还是有几步远的地方,在蜡烛后面跪拜,那更不可能滑到了池塘里去,除非是有人把她推下去。 命人在花园内搜开来,任良媛她们都站在一块儿,看前面杨良媛的尸首,这才几个时辰的功夫一下就阴阳两隔了,忍不住唏嘘。 陈昭训不敢看,躲在闵柔的身后,闵柔无奈,「你若是害怕,就先回去吧。」 陈昭训赶忙摇头,「回去我也怕,我想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香茉抬头在这么多人之中看了一圈,最后视线回到了杨良媛身上,今早刚刚才宣布要升她做良娣,夜里就出事了,说什么心神不宁要来拜月,恐怕是做贼心虚着,想要烧点纸钱跪拜着给自己赎罪。 她腹中的孩子到底是不是太子殿下的,她自己心里最清楚,这后宫之中冠以淫乱的罪名,杨家乃至杨良媛都不知要怎么死,沈香茉也佩服她,得知自己有身孕后不想着办法做了这孩子,反而是顶着风险硬要生下她。 太子殿下成全她,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去杨良媛都挺下来了,可到最后,还是丧了命。 很快观天他们带人搜索有了结果,在花园的一侧门口附近的小径旁,长的错乱的树丛中发现了几段被树枝勾下来的纱,很干净,像是勾上去没多久。 连同树枝一块儿被折下来送到了季熠辰的面前,观天还在池塘边上大石块后面发现了被踩踏过的痕迹,看样子不止是一个人踩过,时间也不短,那儿有小块地方都被踏平了。 还有被踩过的地方,就是点蜡烛地方稍后一些的位置,那儿原来长着一片草,如今的时节干枯了,本来是翘起来的枯叶,如今都被从中踩断了匍匐在地上,再之后的,就只有池塘附近的脚印,应该都是杨良媛自己留下的。 观天禀报完了之后人群中一阵骚动,这么说来是有人害死杨良媛的人,真不是自己跳了池塘啊,可谁啊这么狠心要杀人,她腹中还有个孩子。 众人面面相觑,季熠辰吩咐把人抬走,留观天他们守在花园内不许放人进来,任良媛她们都被请出了花园。布役广圾。 此时已经是二更天,任良媛打了个哈欠往回走,快到自己院时候,回头看秦良娣她们,寻了一圈,说十分随意道,「平日里这样的事宋承徽可是第一个出来看的,怎么今天她就睡的这么熟呢。」 此时的宋承徽自然是不在自己院子里睡的熟,她回到院子后才发现披着的外套下摆处都被勾破了,有几个洞特别大,因为是纺纱的外层。被勾去了好几块。 宋承徽当即就想到了这是在哪里被勾到的,就在花园里,一路尾随杨两元的时候,沿途的路不好走,被路边的树杈勾到过。在加上她在大石块后面逗留了这么久。 宋承徽的心当即就悬在了那儿,急忙把外套脱下来。即便是杨良媛不是自己所害,但是她若是在现场的,又有许多说不明白的地方。 「去,去找一个火盆过来,把这衣服烧了。」 宋承徽的脑子转的很快,扔掉肯定不成,烧了,毁尸灭迹。即便是花园那边找到了被勾住的衣服,找不到原来的衣服就不会知道谁去过那里。 宫女匆匆出去端了个火盆子进来,里头的炭火还温着,宫女蹲在一旁使劲的吹着,等那炭火的星火吹起来,宋承徽急忙忙把衣服扔了下去,一大件的外套直接盖在了炭盆上。噗的风声,里面的炭火熄了一半。 「主子,这样烧不起来。」宫女急忙把衣服挑开,「这都盖住了,烧不起来。炭盆太小了,得剪开了。」 「那你还不快剪!」宋承徽跑到梳妆台前翻出一把剪刀,屋外忽然响起任良媛的声音,宋承徽脸色一惊,赶忙让宫女连带着衣服和火盆子一块儿端到了屏风后面去。 门口那儿任良媛的声音越来越近,宋承徽眼底闪过一抹焦急。冲到了门边,带外面的宫女开门,直接拦在了门口那儿,看到任良媛时笑的开心,「任姐姐,你怎么来啦。」 任良媛看到她在门口时微有诧异,她是瞧见这儿灯还亮着才进来的,朝着屋子内瞥了一眼,「你真的没睡啊,那刚刚外头这么大的动静,你怎么没听见。」 宋承徽笑了笑,「什么动静,晚上睡的早,半夜就醒了,有些饿就让她们去煮点东西吃。」 「你不请我进去啊。」任良媛好笑的看着她,「就让我在外头受冻不成。」 宋承徽尴尬的让过身,下意识的朝着后面看了一眼,等任良媛进屋了,又可以的遮掩着屏风那儿,生怕被任良媛发现。 「刚刚在花园里可冷着,你听说没,杨良媛死了,被人推下池塘死的。」任良媛坐了下来,喝了一杯茶暖手,微皱了一下眉头,「你这屋里是不是放多了暖盆,怎么这么热。」 「那儿呢,你刚从外头过来才觉得热。」宋承徽呵呵的笑着,为了不被她发现异常,搭话道,「是怎么知道被人推下池塘的,大半夜去那儿,说不定是自己滑下去的,也有可能不想活了。」布役肠弟。 「不想活?」任良媛哼了声,「她那样儿怎么可能是不想活,做了良娣,那可真的是和秦良娣一样,能给太子妃打理东宫庶务,这是咱们做梦都想的她会不想活,我跟你说,当场都找到证据了,有人去过。」 宋承徽心里咯噔了一下,「找到了什么?」 第二十三章 「找到了衣服的纱,估摸着是被树杈给勾到了,行凶的可能还不止一个人,那石块后头都似是两个人的痕迹,太子殿下命人把花园上下都看守起来了,明日肯定还要大查。」任良媛对这行凶的人也好奇的人,谁呢,能下这狠手。 「你说,树杈上勾到的,就是凶手的衣服?」宋承徽脸色一白,那不就是她的衣服。 「是啊,不然还有谁的,那儿可只有这么一个证据,再说了,大半夜的除了凶手谁会在那儿出没。」任良媛说罢,转头看她,见她脸色不大对劲,关切道,「你怎么了这是。」 宋承徽忙摇头,「我,现在就是有些困了,这时辰还早呢。」 「也是,那你休息着,我先回去了,就是想过来看看你,花园那儿这么大的事,你竟然没去看,也真是稀奇了。」任良媛本来和宋承徽的关系算不上很熟稔,可杨良媛一死,任良媛忽然的就对宋承徽好感了不少。 「好。」宋承徽巴不得她早点走呢,赶忙起身送她出去,还得佯装着自己的确是困了,送到了外头,目送她出了院子之后,宋承徽赶紧关上门,到了屏风后,宫女怀里抱着披风,一旁的火盆子烧的很旺。 「赶紧剪。」宋承徽听任良媛说起太子殿下把那勾在树杈上纱布的主人当成了杀人凶手,若是被发现了,岂不是就是说她。 「主子,这火盆子不好烧,不是薄薄的衣服,在屋子里味儿也大的很,您闻着会不舒服。」宫女剪了一些,这冬日里披的披风十分的厚,宋承徽又是爱美的人,披风上绒的狐裘的,更难烧。 宋承徽有些慌,「那怎么办。」 「后院那儿有小厨房,把它剪开了塞到灶台里去,一定能很快烧光的。」宫女出主意道,「再过一会儿也该是烧水的时辰了。」 「好,你快去。」宋承徽还是有些不放心,说完之后又跟着宫女一起去了后院厨房里,自从杨良媛搬走后,这个院子只住着她,后院那儿也不会被别人发现。 等到了后院,宫女开始剪衣服的时候宋承徽的心才渐渐平息下来,灶火下燃着,一块一块的被扔进去,宋承徽的心越来越宁,不会被发现的,这么隐蔽的事不可能会被发现的,只要找不到这件事,谁也不会知道她去了那里。 就在这时,宋承徽还想着,后厨房的门口忽然闯进来一群人,为首的是太子身旁的侍卫观河,一见有人闯进来,宫女下意识的动作就是赶紧往火堆里塞着,恨不得整个全部都塞进去,观河冲了上来,从宫女手中把衣服夺了下来。 宋承徽看到观河把披风翻到了后面,找到了还没被剪掉的其中一块破了洞的纱布,面如死灰。 「宋承徽,还得麻烦您跟我们走一趟了。」 快三更天,后头沈香茉他们也根本没再休息,听闻观河把人带来了,偏厅这儿,沈香茉看到宋承徽的时候愣了愣,再看观河呈递上来的衣服,当场,季熠辰把衣服翻到了后面让观河核对究竟是那块布,破在那个洞。 宋承徽跪在那儿,头上渐渐的冒了冷汗。 四块纱布,对上了两块。 宋承徽那披风外层破掉的地方并不是剪刀剪过的,而是被什么拉扯,纹理间抽紧的地方和那两块纱布对的上,再加上一样的材质。根本没什么要解释的。 季熠辰看向站在那儿的宋承徽,沉声,「你去过花园里。」 宋承徽苍白着脸色摇头,「没有,妾身没去过。」 「那这衣服你又作何解释。」 宋承徽抿了抿嘴。「妾身前几日去过了。」 沈香茉见她还不承认,提醒道。「如今是霜冻天,临着要下雪,前几日去过勾在那儿的,纱布不会这么新。」即便是隔夜,沾了霜露之后纱布也不该是这样子,唯有刚刚留下没多久,才会这么新。 宋承徽蓦地抬头,太子和太子妃眼底都是了然,宋承徽脚下一软,跪了下来,「妾身,妾身是去过,但是很快就回来了。」 没人瞧见她什么时候去的,她上半夜去的花园里那也可以啊。不一定是杨良媛死的时候,可百密一疏,这偌大的皇宫,怎么可能会一个人都没瞧见她离开,至少东宫这儿。她出去的时辰还是有人看到。 宋承徽跪在那儿,咬着嘴唇,脸上又青又白,季熠辰看着剪烂的披风,「你要是没有心虚,烧衣服做什么。」 「妾身。」宋承徽低下头去。她意识到再解释都没有用,太子和太子妃已经认定了她在花园内出现过。 「夜半出现在花园内,回去之后又急着要把披风毁尸灭迹,是不是你推杨良媛下水的。」偏厅里响起季熠辰冷冰冰的声音。 宋承徽本来是低着头的,猛地抬起头,声音也高了几分,「妾身没有,妾身没有推杨良媛。」 「不是你是谁,那个时辰你去花园内做什么,如今在现场找到的都是你的东西,宋承徽,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花园内那踩踏过的地方,树杈上留下的纱布,更是有人看到她在那么晚的时辰回东宫。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殿下,妾身没有推杨良媛。」宋承徽苍白着脸色急急的解释,「妾身都没有碰见过她,妾身什么都不知道。」 「杨良媛落水后没多久你从花园里出来,你还说什么都不知道。」季熠辰懒的再继续往下听,若是凡事都得亲眼所见,这世上多少案子破不了,整个花园里就只有她出没过的证据,又有宫人佐证,时辰对的上,这些难道还不够? 宋承徽哭了,摇头望向沈香茉,「娘娘,妾身真的没有,杨良媛不是我推下去的。」 宋承徽平日里是什么样的人呢,并不是什么安静的角,时常会和任良媛一起欺负陈昭训,妒忌心也不轻,请安的时候要是太子妃还没来,这透着酸味的语气,五六天都不会重样儿。 可她就是一张嘴利索,心里头念着万般邪恶,没付诸什么实际行动出来,就在杨良媛死的当天请安,宋承徽也说过类似的话,有命得,没命享。 「这么说,你看到有人把杨良媛推下去了。」沈香茉看着她,「也就是说,杨良媛死的时候你就在场。」 宋承徽抿着嘴,她撇不清自己在花园内的事实。 见她不吭声,沈香茉又添了一句,「你若不说,花园内找到的证据都直指是你推了杨良媛,下午皇后娘娘过问此事,本宫和殿下就把你交给她了。」 宋承徽身子一抖,「我没有推杨良媛下水,我是冤枉的,娘娘您不能就这样把妾身交给皇后娘娘。」一想到宫中司刑所中的逼供手段,宋承徽顿时整个人都惧怕了起来。 不等沈香茉再说,宋承徽自己说起昨晚的事,视线还时不时看他们,「昨天夜里,妾身见这么晚了杨良媛从菏泽院出来,就跟着她出了东宫,杨良媛走的还不是正门,是从东宫侧门出去的,到了小花园后,妾身看到她走到池塘边上点蜡烛烧纸钱,像是在祭拜,妾身就躲在石块后头看着。」 第二十四章 「后来,后来杨良媛起来后,妾身看到她身后有一双手伸出来,用力的把她推到了水里。」 「是谁推的。」 「妾身的视线被那边的树挡住了,妾身看不见,但是真的,真的有人把她退下去,妾身看到那双手,纤细好看,是女子的手!」宋承徽急急描述,可她是真的没有看到树后面到底是谁推了杨良媛,她就看到那双手,把杨良媛推下了水。布吗协圾。 连是谁推的都不知道,这未免牵强,「既然你看到有人推杨良媛下水,为何不救,为何不喊,反而是偷偷跑走了。」 宋承徽眼神一滞,她就是看着杨良媛在水里扑腾,直到死去,她当时并不想救她。 「你见死不救,就是要看着她死去,后而偷偷离开花园,岂不心虚,宋承媛,你还说人不是你所杀?」要不是凶手,早就大呼小叫起来了。 「我没有,我没有推她,是有人要杀她。」宋承徽摇头否认,神情焦急的很。 季熠辰责问,「那你为何不救!」 「我……我当时吓坏了,我身边的宫女可以作证,我真的没有推她,殿下,娘娘,你们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杀人,我只是跟着她去了花园里,我真的没有杀人。」宋承徽哭着哭着瘫倒在了地上,她真的没有,她倒霉才会撞上这样的事。 「你便是吓坏了不能跑去救她,也能派宫女去喊人,当时你为何不这么做。」沈香茉直看着宋承徽,后者低下头去,眼神闪烁。 「你就是想看着她死,对不对?」 「妾身当时真的是吓坏了才没有反应过来,等妾身反应过来时杨良媛已经在水里不会动了,妾身害怕,怕有人过来发现妾身也在,所以就……」宋承徽摇头解释,「妾身真的没有推她下水。」 杨良媛身后的地方,那树旁长着几株灌木,若真是宋承徽推的,她站在那儿的时候披风难免会勾到灌木,粗心宋承徽连路旁的树杈勾到了披风都毫无察觉,若是灌木勾到的,她估摸着也不会发现。 但是树旁的灌木很干净,是有人穿得十分简便才能安全的站在那儿,宋承徽的穿着明显不行。 季熠辰心中略微有数,跪在那儿的宋承徽已经哭成了泪人,她什么都说了,殿下和娘娘怎么还不信,她是真的没有推杨良媛。 半响,偏厅内安静了一会儿,季熠辰抬手下命令,「带去司刑所。」 宋承徽脸色惨白,等两个嬷嬷进来抓她的时候,挣扎着冲季熠辰喊,「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推她,我没有杀人!」 瘦弱的她抵不过两个嬷嬷的桎梏,被拉出偏厅的时候还声嘶力竭的喊着,这动静传遍了整个东宫,后殿那儿几个院子里的人都听到了。 此时天才蒙蒙亮,秦良娣她们也没休息,后殿那儿走廊出站了好些人,看着宋承徽被拉走,神情都是不可思议。 任良媛这时候也全清醒了,「我刚刚才去过她那儿,我说呢,怎么点着灯还穿着衣服不睡觉,敢情也是刚刚从花园里做了坏事回来。」 「这是要拉去哪儿?」陈昭训听着有些怕,宋承徽叫的太惨了。 「司刑所吧。」秦良娣收回了视线,看着她们,「都散了,回去休息吧,这事儿殿下和娘娘会做主。」 听到司刑所就像是听到后庭差不多,后庭里关着的都是乱七八遭的人,而那司刑所,就是关押宫中犯人,逼供之处,站着进去的,情况好的是躺着出来,情况不好的,直接会把命丢在那儿。 众人散去,唯有红芙,朝着宋承徽被带走的方向看了许久,身后闵柔看到她,柔声喊,「红芙,你还不回去?」 红芙敛去眼底的复杂,转过身笑看着闵柔,「我是在想,这宋承徽的运气可真是不好。」 「她害人,被查到也是正常,何来运气不好。」闵柔淡淡着语气,「要是没被发现,那才是没天理。」 「只是带去司刑所而已,又没有定罪,你怎么就肯定是她杀了杨良媛。」红芙轻笑着,对她的话并不赞同。 「死不认罪才会被带去司邢所。」闵柔的语气更淡了,「若不是怀疑,殿下不会把人送过去。」 红芙从她身边走过,神情慵懒的很,慢悠悠的打了个哈欠,抬手轻掩着嘴,「你也说了,只是怀疑。」 天渐渐亮了,夜半杨良媛掉落池塘死去的事传了开来,东宫这儿宋承徽被带去了司刑所,还找到了她在场的证据。这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好说,又是宫内妃子妒忌引起的事儿。 一早沈香茉前去景仁宫请安时候皇后娘娘提及此事,言语中多少含着可惜,对皇后来说,不论嫡出还是庶出。太子的孩子自然是越多越好,杨良媛那孩子来得多不容易。就这么没了。 「夜半的时候东宫中值守的都在做什么,既然是有人出去了,这时辰就该注意些,等着出事了再去寻人哪里还来得及。」皇后看着沈香茉,「如今还有辉哥儿在,东宫中更应该严谨。」 「那时辰正巧是轮了值守。」沈香茉略提了一句,转而说到了晋王府小郡主的事,「听闻晋王府把小郡主送到了宫中来养。」 「是啊,偌大的王府里不能没有当家主母,百日过后就要再娶王妃,日子定了,开春一月底。」在李淑妃的要求之下,皇上这儿又赐了婚,钱大学士的孙女。今年已经十六了,这段日子李淑妃忙着重新装点晋王府,虽说是第二次娶亲,但是这一回才是顺心如意,李淑妃自然更尽心些。 晋王要忙公务。王府中如今都在全力照顾小世子,蓉姐儿这边忽略了些,就被晋王爷送入宫,养在了李淑妃这儿。 沈香茉深以为既然是要再娶亲,蓉姐儿还小,这时候就该让她和王妃好好相处。及早培养起来以免日后生疏,皇后听她这么说,对李淑妃的做法十分不屑,「眼皮子浅的,她要是能想的到这些,如今还能高兴成这样,这人死灯灭,也不是她这样的。」 话都是这么说,人死如灯灭,就算是记得,那也仅仅是记得罢了,日子还得过,忘的快的,没多久就不会再惦记了,就如晋王妃,又也许,根本就不被惦记过。 「就是可怜了蓉姐儿那孩子。」皇后叹了声,她再不喜李淑妃,对蓉姐儿这么大的孩子还是抱着心疼,沈香茉默不作声,她一直觉得晋王妃死的不值得。 从景仁宫离开后天下雪了,阴冷的空气里,天空中纷纷扬扬的飘起了大雪,沈香茉回到东宫,这儿莫离来禀,茗申院那儿,十六奉仪来了有一会儿,在偏厅等着。 沈香茉差人去把红芙带过来,还是一袭耀眼的红衣,这是红芙最标志的装束,走进屋子后,她给沈香茉行了礼,跪在那儿也没起来,语气淡淡的,显着一些诚恳,「妾身有事想求娘娘。」 好几年前,也就是她三日回门那天,在南巷的花满楼外,红芙一袭红衣跪在马车边上,求她能允许她到睿王府里来,而今天,沈香茉看她跪在那儿的情形,总觉得和那天的很相似,入宫以来,这算是她第一次下跪求她。 第二十五章 「地上凉,有什么事,起来再说。」沈香茉抬手,让瑞珠把人扶起来,赐坐后又端了茶过来,红芙只捧着茶杯,在那儿安静了一小会儿。 「你有什么事。」 「不知当初殿下和娘娘说的话,还算不算数。」红芙放下杯盏,抬头看沈香茉,「殿下当初说,若是不想出府,不想入宫的,会给一笔银两,以清白身让我们走。」 沈香茉一愣,当初她费了这么大的劲才进了府入了宫,如今却是要走。 「你想出宫?」 红芙点点头,「恳请娘娘答应,让妾身离宫。」 这倒是沈香茉从未预料到过的事情,从睿王府过来的这么多侍妾,谁都不肯走,如今第一个要走的竟然是费尽心思才得以入宫的红芙。 沈香茉笑了,「为何要走。」 大约是猜到了太子妃回问,红芙深吸了一口气,「这东宫的生活,并非妾身最初想的那样,睿王府的生活也是如此,娘娘,其实在花满楼的时候,殿下虽留宿了,但从没碰过花满楼里的姑娘,进了府后也一样,殿下都只是在妾身屋里过夜,并未做别的事。」 这样的生活她现在是习惯了,最初进府的时候还会争,但是紫衣死了之后,红芙的心境一瞬有了巨大的变化,争这么多有什么用,命都没了。 当初她还会以为在花满楼门口演的那一幕,让世子妃下不来台面,她引以为傲,可在睿王府那些日子,乃至入了宫后她渐渐发现,太子妃是不屑和她们计较。 以前还有紫衣陪着斗嘴,虽然是相看两相厌的,日子久了,红芙也觉得这样衣食无忧的日子,加上有个人打发时间,比起花满楼里整日要迎合那些男人,要自在的多,可如今,一个人的独角戏太累了。 「宫里的生活太无趣了,妾身不想留在这儿。」红芙笑着淡淡补了一句,「勾心斗角的,动不动就死人,比花满楼里可残忍许多。」 执意要走,沈香茉自然不会留,她们这些人并没有登记在册,「出了这皇宫,在外是生是死可都没有人会管,拿着那些银子,你孤身一人,要做什么。」布吗估扛。 「这要麻烦娘娘,给妾身一个清白的身份,或许妾身可以在巷子里购一处铺子,卖卖豆腐,妾身也能找一个靠谱的老实人嫁了,往后的日子就不会没有依靠。」红芙笑的很随意,沈香茉看着她,嘴角莞尔,这些话她倒是信,这么多侍妾里面,十六奉仪算是聪明的一个人。 沈香茉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笑盈盈看着她,「除了这原因,还有什么原因让你下定决心要离宫。」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红芙抬手要去拿杯子,指尖贴着杯壁,微颤了一下,「娘娘所指的是什么事。」 「昨天夜里,丑时过半你去了哪里。」沈香茉命人去查,不止查了宋承徽一个人,在那段时辰进出的可疑的人,她都查了。 红芙并不意外太子妃会问,这东宫就这么大,谁的头上都会被查到,红芙说的如实,「昨天夜里我也去了花园。」 「你去做什么。」 「散步。」 沈香茉看了她一会儿,「既然是散步,杨良媛落水的事,你也看到了。」 「妾身亲眼看到杨良媛落水,不过可惜的是,没能看仔细树后推她的是什么人,唯一肯定的不会是宋承徽,她那么蠢,干不出这种事。」红芙承认的很干脆,她的确在场,她不仅在场,她还看到了尾随杨良媛过来的宋承徽。 但是杨良媛身后那位置太隐蔽了,她比宋承徽看到的多一些,她有一瞬看到了那人推时冒出来的侧脸,但是隐下去的太快,只觉得熟悉,却分辨不出是谁。 沈香茉看了她一会儿,最后放下杯子,「你回去吧,这件事我会和殿下禀明,若是殿下点头,杨良媛的事情结了案,你就可以出宫。」 红芙微怔了下,听到她这么说,太子妃竟然没有继续往下追问,但再想想她便释然了,唯有她们觉得自己聪明的,螳螂捕蝉亦有黄雀在后。 红芙离开太子妃的屋子后回后殿,在茗申院的门口遇到了前来看望三娘的闵柔,身后宫人手中还拎着一个食盒,两个人简单的打了个招呼,还是闵柔叫住了她,「带了些玫瑰糕过来,见你不在,让人给你放在屋子里了,趁热吃。」 「我不吃玫瑰糕。」红芙摇头,「那是十五奉仪爱吃的东西。」 「不试怎么知道自己不爱吃呢。」闵柔轻笑着,「紫衣她也是试了之后才喜欢的,你若是喜欢别的,下回我做桂花糕。」 红芙不爱吃糕点,玫瑰糕也好,桂花糕也罢,但听闵柔这么说,红芙的神情变的开怀,爽快的答应了下来,「好啊,那就麻烦闵姐姐了,早就听她们说起过,你的手艺好。」 两个人没有再多说,红芙回了屋子,那儿就放着精致的一叠玫瑰糕,红芙只瞥了一眼就让身边伺候的宫女端下去,赏赐给外头的小宫女吃。 半天过去那宫女并没有出什么事,红芙也不在意,想来不会这么直接在糕点中动手脚的,熟料当天往上,这个小宫女夜深时和别人结伴去茅房,不幸跌落茅坑,淹死了。 而也是那此时的司刑所中,给宋承徽来送吃的宫女被逮了个正着,她那食盒中放着的几个菜,里头竟都掺了东西。 暞妟镘丰羠輧彮謆譂丰,翧飃亻聋戣鐍睅,俰暙拽枌卙乓戣鐍睅,輭艐丄丄乚,戣鐍卙乓邬轱拽枌染~ 沈香茉看着食盒里的那些菜,又是要死无对证么。 当初十五奉仪死的时候,麝香一事死无对证,要是宋承徽死了。杨良媛的死也是死无对证了,这一件件的事儿串联在一块儿,沈香茉不由的想到了睿王府时当初海棠的死。 明明海棠下的是毁容的药,可最后下在她碗里的却是至寒之物,最后在太子回来之前。海棠死了,丫鬟疯了。死无对证。 十三娘被推出来说是凶手,最后,十三娘被松手,和死无对证也没有区别。 而这食盒里的饭菜都是定量送过来的,送饭的宫女也是御膳房那儿的人,沈香茉之所以知道,是宋承徽的所有膳食都先经由检查才会给她吃。 或许,下毒的人是想不到太子和太子妃会对一个已经证据确凿的人如此关切。 御膳房那儿并不难查,沈香茉不用证据也知道人肯定是在东宫中。 一旁的瑞珠看到太子妃皱着眉头,轻轻问,「娘娘,这儿的东西。」 「在她们之间传开去,就说宋承徽在司刑所里口吐白沫,疯了。胡言乱语说着疯话,说她看到了凶手是谁,说她自己是无辜的。」沈香茉让瑞珠把食盒里的东西处置掉,「至于那个掉下茅房的宫女,你去查查。在这之前,她全天都吃了什么。」 东宫就这么大,瑞珠出去后没多久,关于宋承徽的事儿就传遍了,任其信不信,这事儿从司刑所里传出来的。自然是十分的真。 至于怎么疯的,司刑所那儿就没细说了,也许是逼宫之下疯掉的,也有可能是呆的久了,受不了自己疯了。 第二十六章 下午的时候瑞珠把关于那死去宫女的事问到了,除了每日的膳食外,这宫女在死之前的一天内,吃了十六奉仪赏赐的糕点,吃了陈昭训那儿赏赐的果子,午后还吃了几个饼子,零零碎碎加起来,东西还真不少。 沈香茉额外关注了十六奉仪那儿赏赐的糕点,还是玫瑰糕,据她所知道,十六奉仪是不爱吃这些东西的,不爱吃自然不会找人做,「玫瑰糕是谁送给红芙的。」 「听闻是闵昭训去茗申院看望三娘时送的,三娘和六娘那儿也有。」瑞珠抬头看沈香茉,沈香茉轻点了点头,「那宫女抬出去宫送给她家人安葬,安葬费多给十两银子。」 沈香茉等了五天,这才在司刑所中等到了她要等的人,可等她和太子赶过去的时候却愣住了,被刑所里的嬷嬷按压住的人,居然是闵昭训。 别说沈香茉了,太子都惊讶的很,宋承徽靠在那儿发抖,她这会儿是真的快疯了,刚刚闵昭训居然想要给她灌毒药,要弄死她。 相反的,最平静的却是闵柔。 这是傍晚送夜食的时辰,闵柔乔装成了宫女的样子前来送食盒,进来之后她并不知道这宋承徽的牢房周围都有监视,她把食盒放下之后,引的宋承徽过来,隔着木栏,一把揪住了宋承徽的衣领,狠狠一拉扯让她只能把脸卡在了木栏上,继而她拿出一瓶药,往宋承徽的嘴巴里灌。 要不是那几个嬷嬷冲过来的及时,宋承徽如今估摸也死了。 人被带到了司刑所的大堂内,闵柔跪在那儿,整个人显得特别安静,就好像是她根本不可能做这件事,神情无害,人也是弱质女流。 「为什么要杀宋承徽。」季熠辰收起了那一副难以置信,就算是再不能相信也还得审。 闵柔抬起头看他,眼底的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柔和,声音细腻,「她看着杨良媛落水都不相救,也不是什么好人,像她这样日日夜夜都在诅咒杨良媛不得好死,她的心肠何其歹毒。」 「那杨良媛的事。」季熠辰对她说出这一番话觉得诧异,沉浸下心来继续问,闵柔的神情有了变化。布记肝扛。 浸透了一抹哀伤,一抹可恨,还有不屑,「殿下不知道吧,杨良媛腹中的孩子根本不是殿下的。」 沈香茉抬头多看了她一眼,闵柔敛去神色后又说的柔和,「去千佛寺的时候,妾身亲眼看着她们从禅楼里下来,而杨良媛的姿态略显不对,后头的裙摆也没收拾齐,妾身多了个心眼,就去了那禅楼里,找到了接待杨良媛的大师,听他说经。」 「当妾身说胸口疼的时候,那大师就让妾身到了后面的屋子,好好的一间禅室内,居然有一张床,屋子里的味道也很奇怪,妾身在那床上的枕边,发现了一根长发。」闵柔眼底的讽刺越来越重,「后来妾身就装着难受,那大师试探的过来要抱着妾身。」 要是她当时不拒绝,那和尚说不定就以此和她入‘禅定’了。 「头发是杨良媛的,她那姿态,明明就是和那个大师苟合过,说什么听禅,就是鬼混。」闵柔说着,气氛之余,语气又淡了下来,「殿下受她蒙蔽,还要封她做良娣,妾身不能让这件事继续发生,杨良媛心虚拜月,妾身就把她推下了池塘,没了那腹中的孽种,才能保得住殿下的颜面。」 沈香茉是不知杨良媛腹中的孩子是谁的,可听闵柔说起来竟然是和尚的,沈香茉都觉得不可思议,这杨良媛能做出来的事,可真是出人意料到绝境了。 「就算是如此,你不是判官,不能因此杀人。」季熠辰冷冷的开口,「为了掩盖这件事,你还要害死宋承徽,她总是无辜的。」 「她也不算无辜,她一心想着杨良媛死,在水里那么久她都不曾叫人,也不曾让宫女去救人,她也死不足惜。」闵柔说起这一番话的时候,还真是像一个女判官,太子受了蒙蔽,她要站出来把这件事解决掉。 「你杀了人,因此背了人命,不是在求公允,她们的错自有论断。」 闵柔摇头,轻笑着,「殿下您不正是因为被蒙蔽了才会又抬她身份,罗晋在外微殿下做了那么多事,铲除了这么多的障碍,闵柔在宫中帮助殿下不被蒙蔽,算起来,做的事情和他一样。」 闵柔如此说完,季熠辰和沈香茉都愣了愣,转瞬,季熠辰的神色就沉了下来。「罗晋是听孤的命令行事,你擅自做主何谓铲除一词,难不成,孤的行事还要受你论断!」 「殿下不明真相时,不正需要别人出手。晋郎在外帮着殿下,闵柔也该在宫内帮助殿下。杨良媛这样伤风败俗之人,一等揭露,毁的可是殿下的声誉。」闵柔抬头看季熠辰和沈香茉,神情泰然,恍若是执刑的判官,有错,就该死。 季熠辰冷着神情,「你怎么知孤不明真相,既你早知杨良媛腹中的孩子不是孤的,你为何早不上报。」 「怎可让殿下为这些事烦心。」闵柔轻笑着,并未觉得自己哪里不妥,更甚,她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晋郎在外帮殿下做事。杀的人也不少了,她在宫内如此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妾身给过那杨良媛机会,她若自己了结了孩子,妾身也不会如此。可她非要生下这个孽种,混淆皇室血统,那妾身便替殿下脏一回手,晋郎与妾身都是忠于殿下。」 好一番大义凌然的话。 很多年前罗晋他们本是受命保护季熠辰,而后为他所用,这么多年为他做了很多事。出生入死,都是把性命拴在裤腰带上出任务的,所以要心无旁骛,不能有牵挂,即便是有,这牵挂也不能成为敌人要挟他的死穴,所以季熠辰把其中两位带回了睿王府,如今又接进了宫。 而她所说的都是实话么,沈香茉端着杯子轻道,「恐怕脏的不止一回手,十五娘的死,与你有关吧。」 闵柔反问,「难道她企图要害娘娘,不该死?」 「你怎知她该死,你又怎知她要害本宫,这从始至终,本宫可没说是她在陈昭训的荷包中动了手脚,反而是闵昭训你,那荷包可是从你手中送给了陈昭训,说起来,你比她更有嫌疑,岂不是更该死?」沈香茉声音缓缓的,一字一句的吐露出口,闵柔的这一番话,她一个字都不信。 「妾身要是想害娘娘,何至于要如此迂回,妾身是为了保护娘娘。」闵柔面不改色着,在她眼底,看不出一丝一毫对这些事的反思。 「是啊,你为了保护本宫,做的可真不少。」那玫瑰糕,不也是冲着红芙去的,难道真是为了保护她?不过是为了红芙眼前所见的那点事罢了。 人之阴狠,她到底做过多少事,大约只有沈香茉想不到的,没有她做不到的。 闵柔低垂下头,像是受用了她这句‘夸奖’,「妾身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殿下和娘娘。」 季熠辰并没有再继续往下问,而是把她关了起来,司刑所内不怕她会逃走,她也没这本事,同样的,季熠辰也没打算放她出来。 第二十七章 沈香茉知道他在顾忌什么,外面那一群出生入死,为了他做了这么多的人,仅仅是两个家眷而已,闵柔的命必须得留着。 夜半的时候,司刑所里安静的很,这儿关押的人都不会关太久,安排闵柔的地方还是靠内比较安静的独屋。 脚步声在安静的夜里从走廊那儿传来,闵柔靠在那儿,抬头看,太子妃的身形出现在门外,沈香茉命人开锁,提裙走了进去。 身侧秋裳和雪盏跟着,手里还领着一个食盒,沈香茉让她们把东西放下,端出来是几碟的糕点,还有煲好的一瓮清汤。 闵柔的确是饿了,拿着糕点吃了起来,沈香茉就在她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不怕这有毒。」 「将死之人有何惧之。」闵柔笑了笑,动作优雅的擦着嘴角,「还要多谢娘娘前来探望,为妾身带了这么些吃的,娘娘还是一如继往的善心。」 「你不怕本宫会害你,因为你做的这些事,你知道殿下无论如何都会看在罗晋的面子上保你一命,你也不怕自己会害死本宫。」 「娘娘此话又是何意?」 沈香茉微叹了声,「你到睿王府,有七八年了吧,这些年,你见过罗晋几次。」布围叼划。 初进府的时候闵柔才十五岁,如今七年过去,昔日年华早已经去了一半。 睿王府和宫中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不论好不好,至少是寂寞的,这七年来,闵柔只见过罗晋几面,匆匆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再见面。 太子妃问她见过几次,她记不太清清了,不是因为太多,而是太少,少到懒于去惦记。 「紫衣入府多久了,也有六七年了,她和十三娘她们是最粘着你的,你怎么下得了手?」 沈香茉看着她,闵柔放下了手中的糕点,轻擦着手,嘴角一抹笑意,勾在那儿淡淡的,「她乖乖的,才是妾身的好妹妹,她若不乖,妾身也只能想办法让她安静。」 「你很清楚十五娘没有要害本宫。」沈香茉打断了她的话,神色微凌,「同样的你也很清楚宋承徽不是凶手,那宫女无辜,红芙也没做错什么,这些人命在你手中如此轻贱的就去了,你说要护着本宫,你真以为本宫傻。」 「太子妃是妾身见过最聪明的女子。」闵柔笑着,在她的脸上转了一圈,「只可惜妾身没想到,太子妃竟还如此瞧得起这些人的性命,行大事者怎么能拘小姐,罗晋他们在外执行任务的时候,可没算过手头上的人命,是不是轻贱。」 「你不必和本宫周旋这些,陈昭训荷包里的麝香是你所放,陈家长嫂因此滑胎,这东西,本来应该为本宫准备的,可惜你落了空,你口口声声说要护着殿下和本宫,实际上都是为了你自己罢了。」 沈香茉直盯着她,也笑了,「女人看女人,总还是了解一些,在睿王府中生活了这些年,久不见心上人,恐怕也忘了他了,这姨娘的身份做的挺舒坦,昭训的份位也不错,靠着罗晋,说不定太子登基,你还能再有个妃位让你在后宫坦坦荡荡。」 闵柔的神情里终于有了一抹微动,只是在眼底闪过,顷刻消失。 「说起来,太子殿下在兰城的时候就受众多女子喜爱,不知迷倒了多少人,你杀紫衣是为了掩盖你自己要本宫的事实,你杀杨良媛,不是为了主持公道。」沈香茉微低身子看她,一字一句,「你是因为妒忌。」 闵柔微仰头看着她,神情很平静,沈香茉拿出一个荷包放在她的面前,「这是你送给杨良媛的,里面有什么,你也清楚,你深知她腹中的孩子不是殿下的,这点你倒是不介意,你可介意她这样的情况还受殿下的重视,就凭了腹中一个野种,能平步青云,这位置,是你想要却一直得不到的。」 「娘娘可真是聪明人。」半响,闵柔笑着夸了一句。 沈香茉摇摇头,别的她也不想问了,「到罗晋回来之前,你就住在这儿。」 「妾身的命不重要吧。」 「重要。」沈香茉起身,转身朝着门口走去,「不过你若是不想活了,本宫也会给你按个好名声,以免坏了这么多年你心上人对你的印象。」 脚步声远去,闵柔坐在那儿,裙纱拖在床沿,脏了裙摆。 她忽然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便落了下来,她不是输给了太子妃,她只是输给了自己。 沉不住气,太心急。 也许是真的太久了,她看着三娘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她拽着自己的手问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离开的时候,她就没法安心的继续保持镇定,想起她们刚进府的时候那段日子,等一个人太累,她最初以为自己受得了,但是几年之后她就坚持不住了。 她老了,这张脸每每和红芙,和宫中的年轻妃子相比,她就觉得时光对她太不公平,她等不到罗晋,也等不来太子。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当年她义无返顾的跟着罗晋来了兰城,连自己的姓都改了,不愿意丢家里人的脸,和罗晋在一起那一年,是她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后来呢,后来她就到了睿王府。 时光漫长,像是一把割不疼人却又扎的万分难受的钝刀,慢慢的磨着,慢慢的磨着,回过神来时候已经磨的血淋淋。 她开始期盼殿下来看她,开始想着殿下过的怎么样,开始觉得自己若是能陪在殿下身边也是好的,至少,至少不用这么等了啊,当时的娉婷院和主院那儿距离才多远。 也许那时候就已经开始变了,心变了,人也就变了,会想要得到,会妒忌。 闵柔抬起手看,高高的窗外斜进来一抹月光,她的双手,站满了鲜血。 一个一个鲜活的生命,从她眼前跳过,在她手里葬送。 外面的小林子里传来一阵咕咕声,不知是什么时辰,闵柔靠在那儿,又哭又笑,声音在牢房里飘荡开来,显得尤为诡异。 「可我还不想死。」她捏紧着拳头,最后藏入了自己怀里,这么多年下来了,她还不想死。 已经是临近过年,闵柔被关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而宋承徽因为见死不救这一条,也受了不轻的责罚。还被关在司刑所中。 二九作三十,大年夜这天,宫里热闹的很,外头下着雪,沈香茉没把徽哥儿抱出去。那边宴客厅中,前来参加宫宴的人十分多。 就在这天前一日。宫中刚刚传出皇上龙体欠佳的消息,接连累了数日,皇上的身子有些承受不住,这半年来已经是病了第六回了,连着皇后都时不时忧心皇上的身子骨。 沈香茉从宫宴中离开前去太后娘娘那儿探望,出来之后夜已经深了,雪小了许多,瑞珠打伞送沈香茉回宫宴处,途径往前殿的花园时,沈香茉走了进去,「先去看看父皇。」 瑞珠让秋裳去宴客的殿上看看,自己则跟着太子妃走进了花园内,这儿雪积的厚,瑞珠在一旁小心的扶着过去。快走到对侧的花园门口时,沈香茉忽然听到了假山后传来的哭声。 第二十八章 沈香茉轻嘘了声,掩身站在假山边上,天上烟火绽放,停留的时候假山后的哭声就格外的清晰。 这儿是外殿和内宫出入的花园。花园外还有回廊,就算是这时辰不太会有人经过,隔着半个时辰也还是会有人过来,是谁躲这儿哭? 等了一会儿,男子的声音传来,显得很无奈。「别哭了。」 女子的声音还嘤嘤不断,委屈的很,「卫临,你带我走好不好,我不想留在宫中了,你带我走,你去哪儿我就愿意去哪儿,我求你了。」 「娘娘!」 「不许叫我娘娘。」 假山后停顿了一会儿,那迟来的声音更加无奈,「卿卿。」 沈香茉微怔,秦良娣和卫大人。 「卫临,你为什么不和祖父提,为什么要看着我入宫,你怎么这么狠心,现在你还要娶亲,卫临,我不想留在宫中,我不喜欢太子,我不要留在这儿。」听了那一声叫喊,秦卿卿哭的更凶了。 「我不会娶亲的。」 「真的?」 「真的。」 「那以后没人照顾你怎么办。」秦卿卿说得可怜,「可我又不想你娶亲。」 「你留在宫中能过的很好,卿卿,不要哭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秦卿卿打断了,「不好,不好,我过的不好,你什么都不知道,我过的一点都不好,我羡慕太子和太子妃的感情,看到他们我就想到了你,卫临,我过的一点都不好。」 「你会过的好的,卿卿,我答应你,会一直守着你,你别哭了。」 「不好,我一点都不好,我想和你离开这里,卫临,你为什么都不愿意抱抱我,我心里好难受。」 站在外面的沈香茉脸上的神情微顿了顿,转而,心中涌起不知名的情绪,假山后头秦卿卿哭的很可怜,而传过来的都是男子无奈而又心疼的安慰声。 沈香茉轻摇了摇头,示意瑞珠跟上,离开了花园朝着外殿那儿走去,这边的假山后,秦卿卿靠在那儿,两步远的地方,卫临不知所措。 想要抬手安慰她,可这手总是落不下去,他不能这么做。布围在巴。 秦卿卿抬眸,泪眼汪汪的看着他,伸手想要去抓他,卫临后退了一步,眼底尽是隐忍,卿卿的眼泪掉的更凶了,求他,「卫临,我好累。」 「死了好多人,杨良媛死了,宋承徽还被关在司刑所中,闵昭训也被关起来了,宫里时常死人,娘入宫的时候还说,给你说了一门亲事,我……」秦卿卿缓缓的蹲到了地上,她不能看着他娶亲,她接受不了。 「我拒绝了。」卫临终于还是舍不得她伤心难过,蹲下身子看着她,抬手替她擦着扑簌往下掉的眼泪,「我不会娶亲,这辈子都不会。」 秦卿卿冲到了他的怀里,哭的伤心。 平日里鲜少有话,就连脸上的表情都没多少的冷峻男子,此时都不敢抬手抱怀里的人,听她哭着,他心里比谁都难受。 可谁让他被招惹上了,这辈子就算是这么守着,他都甘之如饴。 大年初一,秦卿卿前来请安的时候眼眶还微泛着青肿,平日里她都会和悦的附和太子妃几句话,而今却沉默的很。 沈香茉简单吩咐,早早的散了让她们回去,带着辉哥儿去景仁宫请安,到了景仁宫,李淑妃也在,还带着蓉姐儿和晋王世子安哥儿。 比辉哥儿早出生几日,安哥儿个头比足月的辉哥儿要小,还是襁褓中的孩子又是早产,身体羸弱的很,其实不必从晋王府那儿大老远的抱进宫来,就连辉哥儿都是年初一要来拜年时才出的门,李淑妃却对这宝贝孙子稀罕的很,说起来满口提的也是他。 皇后这几天照顾皇上,显得有些疲乏,看到辉哥儿时脸上露出了一些笑意,金嬷嬷把孩子抱过来,皇后接在怀里,一旁方嬷嬷怀里的四皇子好奇的张大眼睛看着比自己小好多的侄子,四皇子也不过才七个多月,啊啊了一声,要吸引皇后的注意力。 皇后抬手轻摸了摸他的脸,四皇子乖巧的很,在方嬷嬷怀里呆的老实,好奇的张望着屋子里的人。 如今皇家的子嗣是真的单薄,太子所出的就一个孩子,晋王府中一双儿女,几位公主出嫁,还有的三皇子如今也才刚刚成亲,宫里头热闹的,倒是有两位妃子年底的时候刚刚传出了喜讯,皇上的身子是越来越不经事了,往后的开枝散叶,都得靠太子。 只是大年初一这样的日子不太合适讲这些,皇后只略微提了一句选秀的事,李淑妃关切的很,她是希望皇后这儿为晋王爷的婚事再添一些彩头。 「钱家那孙女儿姐姐您也是瞧见过的,乖巧的很,往后啊和川儿一定能和和睦睦的过日子。」李淑妃说的感慨,「我儿可怜,早早没了妻。」 「他要是往后不再娶,独自养大了这两个孩子,那你这话还能说上一说。」可怜什么,难产死去的晋王妃难道就不可怜了。 「姐姐您这话说的,要是如此,往后安哥儿和容姐儿的婚事可怎么办。」李淑妃神情一僵,不娶,这么年纪轻轻的就要做鳏夫,那怎么可以。 「一个是皇室正统的世子,一个是出身高贵的郡主,怎么,还有人敢嫌弃她们的身份不成。」皇后懒懒的说了一句,「既然要要把钱家姑娘娶进门,往后晋王府的事,你就别总插手了。」 李淑妃那僵下去的神色还没缓和过来,又有些难堪,「臣妾怎么插手晋王府的事了,那都是他们夫妻俩做主的,臣妾在宫中也管不着。」 「过去三天两头要召见晋王妃,有身孕的时候也还得入宫来给你请安。」这端着一副好婆婆的架子,还没舒服够被人请安的滋味,皇后的话也直白的很,「那时田家势单力薄,你这么做也就罢了,换了是钱家,你自己掂量清晰些。」 这是过来拜年的,又被皇后一顿说,李淑妃脸上是要挂不住了,方嬷嬷把四皇子交给了养娘,这才笑着向蓉姐儿招手,「小郡主,来。」 蓉姐儿乖巧的走到皇后面前,跪在前面的小蒲团上,给她磕头拜年,稚气地说着出发前养娘教的吉祥话。 「乖。」皇后给她封了个大红包,蓉姐儿又到李淑妃面前拜年,之后才是沈香茉这儿,沈香茉给她备了一对漂亮的红玉镯,蓉姐儿笑的羞涩,看样子是很喜欢沈香茉送的东西。 李淑妃又找着话了,「说呢,蓉姐儿可真喜欢香茉。」 皇后淡淡回了一句,「孩子年纪小,谁对她好,她就和谁亲近,等晋王成了亲,你把孩子送回晋王府去,交给新王妃抚养,别让这关系疏离了。」 李淑妃这回学聪明了,什么都没说,只讪讪的笑笑。 景仁宫内呆到了快中午,皇后要去看皇上,李淑妃得跟着去,还要抱着安哥儿和蓉姐儿一块去瞧瞧,皇后也没拦着,让沈香茉带着辉哥儿回东宫去,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前往乾清宫。 沈香茉这儿回到了东宫,下午时季熠辰回来了,进屋时外头正好下着大雪,落了一身的雪,沈香茉上前替他掸了掸,换下外套,洗过手在屋子里呆了好一会儿,去了寒气后才到卧榻这儿抱儿子。 第二十九章 等沈香茉去过厨房回来,这父子睡着了。 季熠辰躺在卧榻上,辉哥儿拱着小屁股趴在他身上,睡的还很舒坦呢。 把炖好的汤碗放下,季熠辰醒了,他睡的浅。 抱起儿子放到卧榻内侧,还没放下,辉哥儿也醒了,还闹着不让他放下,季熠辰没法子,继续躺在那儿,让他趴在自己胸口。 等放好了,他趴着一高兴,还赏了他一个稀罕的笑。 沈香茉把辉哥儿抱起来,让季熠辰先喝益气汤,小家伙醒了就闹腾,蹬腿要去看爹爹在喝什么,凑过去了,小嘴巴动动,竟是嘴馋了。 沈香茉失笑,让金嬷嬷抱他回去喂奶。 这儿屋子内,季熠辰喝完了汤,夫妻二人坐下来,沈香茉问及皇上的身子,季熠辰让她到自己身侧坐着,眉宇下也有一抹疲倦,「晋王府的婚事后就差不多要宣布了。」 沈香茉略有诧异,「这么快?」 「不快了。」季熠辰收拢她垂下来的长发,扫去了一些疲倦,「以前是在睿王府,兰城中的事务并不过。可如今是国事,哪里能比较,父皇他是闲散惯了的人,当时若不是康王爷把我们囚禁起来,他也不会触怒做了那个决定。」 睿王爷本就是无争无抢的人。为的都是自己儿子,恨铁不成钢的是怕季熠辰没出息。以后不能好好打理封地,不是说他不聪明,而是他做这个皇帝,哪儿都会比别人累上几分。 不等沈香茉回答,季熠辰把她抱了起来,到床边,拉下了帷帐,一面褪她的衣服,一面道,「这时日,等晋王府的婚宴过后就会下传位的圣旨,很快就要安排登基大典,你这儿也得准备准备。」 沈香茉被堵住了嘴,说不出话来。轻轻推了他一下,季熠辰给她翻了个身,更便利的脱了衣服,咬了咬她耳朵,「我们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是不是少了点。」 沈香茉被他逗的轻嗯了声,半响睁着眼睛看他,又有些迷糊,季熠辰趋势入攻,趁机褪了她的衣服,帷帐内顿时旖旎春光。 沈香茉懒懒的趴在他身上。每每正事说了一半,又中断在这儿,她后头都没听进去他说了什么,再想想他说的封妃一事,沈香茉这才一个激灵,想到了秦良娣的事。 这件事她还得斟酌的说,她听到的心里一个感受,太子听到的未必是这个感受,再者那还有秦家在。 「怎么了。」季熠辰抬手拨开她的长发,沈香茉摇了摇头,末了又抬头看他,犹豫了一会儿,忽然问了个问题。 「若是这后宫中就只有臣妾一个人了,你还要不要选秀。」 季熠辰笑了,「你这什么问题。」 沈香茉想了想才发现自己问的不对,可就是要这么问才好,轻揪着他,「你说就是了。」 「你是要问孤愿不愿意为了你散尽后宫。」季熠辰即刻就理解过来她这问话的意思,沈香茉想了想,是这么个理儿。 「还是你想问问,除了你之外,孤还有没有碰过别人。」季熠辰贴近她,凑在她耳畔轻轻道,一手还缓缓往下,等沈香茉反应过来,他已经抬起了她的腿,顺势而入。 余下的,沈香茉又没力气问了。 一早醒来沈香茉还没放弃,因为要早起,沈香茉服侍他穿好了衣服过后多问了一句,「东宫这些妃子,若是有人自请出宫,殿下可会应允。」 这几年来东宫不是没有被赶出去的,例如蒋怀柔,宋承徽在司教所里留不长,最后怎么处置还不知晓,红芙这儿是沈香茉做主允了她离开的,但是有正经份位的,都得太子乃至皇后娘娘那儿点了头。 「你做主就好了。」季熠辰放下这么一句话,沈香茉愣了愣,她做主?这么大的事儿她哪里做得了主。 转而季熠辰回头看她,见她发怔,抬手轻捏了捏她的脸颊,「谁要自请出宫。」 沈香茉摇了摇头,「臣妾只是想到红芙的事情。」 「登基大典之后,茗申院那些人,她们要走的可以都放出宫去。」这些人没必要长留在宫中,往后出了事,她们那些人是最无人做主的,还不如离宫去。 沈香茉看了他好一会儿,秦良娣的事她还是没说出口,不是想瞒着他,而是怕害了秦良娣和卫大人。 就是没等沈香茉为这事儿想出一个周详的办法来,秦卿卿自己找上门来了,初八这天,开始早朝,沈香茉去过景仁宫后回来,秦卿卿独自等在外头,尽管旁边有侍奉的人,她看起来还是孤零零样子。 沈香茉让她进屋,崔妈妈拿了个手炉过来,秦卿卿抱在手中,冷的有些发抖。 「又不是第一次来本宫这儿,在偏厅等就行了,做什么站在外面,雪天别把自己冻坏了。」沈香茉命人上热茶,秦卿卿捧在手中,抿了一口,又抿了一口,直到一杯茶见底了,瑞珠过来给她续上,秦卿卿又喝了一杯。 沈香茉知道她是紧张,坐在那儿也不出声,等着她平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秦卿卿才抬起头,放下杯子,双手抱着手炉寻找着支撑的依靠点,她深吸了一口气,「娘娘,听闻您允了十六奉仪离宫。」 「是啊,本宫是答应了她。」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沈香茉添了一句,「她不是正统选秀入宫,也不是什么官家送进来的,宫中有什么宴会她们都不会前去参加,所以无人认得,宫中碟记上更是没有她们的名字。」 所以,要应允她们离开,很容易。 离宫之后又不会有人知道她进宫服侍过太子,也不会有人知道她以前是什么身份。 秦卿卿面色一讪,「倘若,选秀入宫的想要离宫。」 沈香茉意味深长的看着她,「那她必定是犯了大过错,倘若是犯了过错,殿下那儿若是想送出宫去,那还是个恩典,按着宫中的规矩,得受罚。」 也就东宫这儿,蒋怀柔能有那机会离开,换做别人,能是想走就走,想来就来的么。 秦卿卿咬紧着嘴唇,神情闪了闪,她离不开宫中,她又不能给秦家抹黑,不论太子妃平日里多么的宽容,可遇到她所说的事,太子妃还会宽容的起来么。 可是……前几天娘亲入宫,说又给卫临说了另外一门亲事,这一次要再拒绝,祖父都得出面教训他了。 依照祖父的脾气,三十军棍跑不掉,若是卫临还不答应,他今后的前途也就毁了。 秦卿卿帮不了他,现在她连自己都帮不了,在这宫中她唯一庆幸的是太子对她半点兴趣都没有,每次过来都只是坐坐。 她不想被封妃。 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秦卿卿看着沈香茉,忽然直接在她面前跪了下来,「娘娘,臣妾有一事相求。」 沈香茉真怀疑了,自己平日里是不是待她们太好了,秦良娣都能跪在自己面前要她帮她离开皇宫。 半响,她叹了声,「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臣妾知道。」 「你既然知道,秦家那儿得知本宫允了你出宫,还是会把你送回来,你何必多此一举。」沈香茉声音淡了许多,「你身为良娣,替本宫也打理了不少事务,有些道理你不会不明白。」 第三十章 秦卿卿抿嘴,什么都没解释,匍匐下身子求,「求娘娘成全。」 「你要本宫成全你什么。」沈香茉没忘记假山后那一幕,不是她不计较,而是她觉得秦良娣也是个可怜人,「或者你告诉本宫,应该怎么成全你。」 「臣妾,愿意离宫后不会回秦家,也愿意改头换姓不再回宜都城,绝不会在外提及皇家和秦家。」秦卿卿鼓起勇气道,沈香茉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笑了,要不怎么说秦良娣也是个聪明的女子,这不,连自己的后路都已经想好了。 改头换面,这儿是要在宫中诈死,再偷龙转凤的离开皇宫,到时安葬后也不是送去秦家,秦家人是看不出什么端倪的,走的远远的,就能离开了。 「求娘娘成全。」见沈香茉不语,秦卿卿又跪着求道。 沈香茉看着她,半响才问,「你为何要离宫。」 也许真的是顶了冒死的风险,秦卿卿把她和卫临的事从头到尾和太子妃说了一遍,从他们相识,到后来她被迫入宫,卫临几次拒绝秦老将军安排的亲事,都是为了她。 「娘娘,臣妾自知有罪,不能被原谅,臣妾也是斗胆恳请娘娘。」倘若不能,她和卫临一起做亡魂鸳鸯也可以。 三岁时初识,六岁时他就在她身边保护他,一直保护她到十二岁,他随着祖父随军打仗,军衔节节攀升,而她,则是在秦家一直等着他。 虽然他们什么都没说,秦卿卿相信有一天他会来秦家提亲,娶她。 可她等来的是祖父的教诲和入宫选秀的名帖,他还没回来她就被送入了宫中。 她要收敛起所有的脾气,做个端庄的太子良娣,时间久了,有些心思不但没有掐灭下去,反而是愈演愈烈。 她这辈子什么都为秦家而活了,入宫,为妃,可太子殿下对秦家的看重根本和她是否受宠无关,秦卿卿看着太子和太子妃之间的感情,她心中想要和卫临离开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布扑宏技。 真是足够有勇气的,沈香茉最终没有给她答复,如今也给不了她什么答复,这件事得和太子商量过后才能决定。 只是沈香茉没有想到,这会儿乾清宫那儿,太子回来的途中,被卫临给拦住了。 前者来她这儿是为了求离宫,后者在太子那儿,是怕太子和太子妃会怪罪秦良娣,所以先在太子那儿把一切事情给承担了下来,还甘愿受罚,降职也好,关大牢也罢他都愿意去承受,甚至是死,只要不会再为难秦良娣。 今天的更新晚了,明天还是这个分量,就能把昨天亏的都补完啦,大家晚安 秦卿卿和卫临的故事,这儿只是稍微提及,过了主线就不会详写,要是大家喜欢的话,以后会在番外里具体写一下 这才不过刚刚过了年,后头还有晋王府的喜事,再后头的事更是忙碌,季熠辰就直接顺了卫临的意思。把他关在了刑部天牢里。 秦卿卿听闻此事,病了,季熠辰这儿还派了人,把她关在了院子里禁止她出门,东宫中被的妃子都是一头雾水。这秦良娣是犯了什么错惹着太子了,也没听说啊。平日里她和太子妃的关系最要好。 这儿主屋内,沈香茉替他换下外套,看了看他的神情,待金嬷嬷把辉哥儿抱过来了,父子俩逗在一块儿她才开口,「秦良娣那儿你要如何处置?」 「之后再说。」季熠辰把辉哥儿举起来,小家伙最近特别爱笑,稍微逗一下就乐不可支,沈香茉看着他脸上那平平静静的神情,心中微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事儿还有转圜的余地。 沈香茉转过身去,后面没注意,被他拉到了坐榻上,手上的盏茶险些掉在地上。季熠辰一手把儿子拎起来放到她怀里,一手从她手里接过了盏茶,倒是对她生气起来,「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臣妾只听闻秦良娣和卫大人是青梅竹马长大的,感情深厚。别的又从何得知,昨日早上秦良娣来恳求臣妾这才清楚前因后果。」沈香茉扭头看他,假山后那一幕是绝不能说,若是再引起误会,那卫大人恐怕就要坐穿牢底了。 似乎是看出来她这里头的小心,季熠辰抬手摸了摸辉哥儿的头发。「你是怕我不给他们活路走,是不是。」 沈香茉望着他,好一会儿,抱着孩子捱在了他身上,轻轻道,「殿下情深意厚。」 季熠辰忍不住笑了,这小女人,什么都不解释,反着过来夸他了,这得是成全了别人才能应了她这句情深意厚,否则他还真是罪人了。 「你说说,为夫我如何情深意厚了。」季熠辰揽住她,低头逗着儿子,听起来心情也不差。 沈香茉忍着笑意,「娉婷院的时候,虽不曾多去,也没有短缺她们什么,睿王府的侍妾应该诸多府邸中过的最逍遥自在的,那些跟着你的人,若不是因为你情深意重,怕是也不会为了你出生入死。」 当今的太子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看起来好似挺随意的,对于不计较的事情,他的确还挺随意,可遇上计较的事儿,雷厉风行的都要处置妥当。 没一个帝皇将相的人是好相处的,只是看着好相处罢了,位高权重惯了的人,凡事都得要执握于手,季熠辰骨子里就是个权威并重的继承人,只是这么多年来,这张脸摆习惯了。 季熠辰舒适着神情,要听她继续夸,「还有呢。」 「还有啊,你待臣妾的好,也是情深意重。」沈香茉转头看他,说的很轻,脉脉含情的望了他一眼,季熠辰一阵,随即喉咙收紧了几分。 四目相对,怀里的辉哥儿开始不安分了,忽然哇一声大哭了起来,季熠辰把他抱起来,他还直接在他脸上挥了一巴掌,哭的十分伤心。 季熠辰一脸无措的看着沈香茉,沈香茉失笑,把儿子抱过去,抱着让他匐在自己肩膀上,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站起来在屋子里走动。 过了一会儿,不哭了。 敢情这小子是觉得自己被忽略了不舒坦,得要人抱着在屋子里溜一圈他才高兴呢。 看沈香茉轻声细语的哄着怀里的辉哥儿,在屋子里走了好几圈,辉哥儿眼睛一眯一眯着,睡着了。 把孩子交给金嬷嬷抱下去睡,回了内屋,夫妻俩很有默契的,都没再提关于秦良娣的事。 元宵过后就是晋王府的喜事,晋王爷再娶,钱大学士的孙女,婚宴不比当初迎娶田氏时来的盛大,但也十分的热闹。 宫中皇后娘娘派人送了东西过去,李淑妃这儿也没去,皇上身子骨不好,就让太子和太子妃过去了一趟。 季熠辰和沈香茉是下午到的晋王府,他们到没多久,迎亲的花轿就回来了。 拜堂的时候前院那儿人很多,沈香茉并未过去,留在了后院这儿,等到新人入洞房的时候才和两位公主一块儿过去新房看看新嫁娘。 新房内晋王爷喝过交杯酒已经出去敬酒去了,沈香茉她们站在门口,坐在床上的钱氏显得很羞涩。 第三十一章 过去在宫中的时候沈香茉曾见过这钱家小姐,生的温柔婉约,比起田氏,似乎她和晋王爷站在一块儿才叫做郎才女貌。 钱氏抬头看她们,善意的笑了笑,季敏嫣也冲着她笑了笑,转头和季敏苒低声道,「二哥这回可舒坦了。」 上次成亲,心里到底是不情愿的,可这一回,钱家的家世加上这新王妃的品行样貌,晋王爷难道还不如愿? 她们俩低声说着,走廊那儿忽然是匆匆的一阵脚步声传来,还有追喊声。 转头看去,蓉姐儿迈着小短腿朝这儿狂奔而来,后面的养娘追的气喘吁吁。 季敏苒手快一把把她给兜在了怀里,笑着逗她,「蓉姐儿怎么来啦,你是来看你娘亲的?」 季敏苒本意是想让蓉姐儿亲近一些,可蓉姐儿在听到娘亲的时候挣扎着从季敏苒的怀里下来,抬头看着坐在那儿的钱氏好几眼,忽然大声的喊道,「她不是我娘,她不是我娘!」 「这就是你娘亲。」季敏苒拉着她,「乖,蓉姐儿不要闹。」 「她不是我娘,不是我娘,你们都出去,都出去,我要我娘。」 小丫头边说边哭了,就近的寻找她觉得可以亲近的人,扑到了沈香茉的怀里,呜呜的哭闹了起来,「这不是我娘,不是我娘,出去,出去,我要我娘。」 屋子内外的气氛一下尴尬了起来,沈香茉把她抱了起来,给季敏苒她们使了个眼色,轻拍着她的后背把她抱离开了新房的院子。 沿途过去蓉姐儿还在沈香茉怀里哭,「我要我娘,伯娘,我要我娘,把她赶出去,赶出去,我要我娘。」 抱到了院子外的小亭子中,养娘和丫鬟匆匆跟了上来,想从沈香茉这儿接人,沈香茉却没松开,而是冷冷的看着这养娘和她身后的丫鬟,「谁允了你们带郡主出来的。」 「娘娘,是郡主说要到园子里玩,奴婢们陪着她出来,谁想她,朝着新房这儿跑过来了。」养娘赶忙解释,也是急的满头大汗。 「狡辩!」沈香茉呵斥,「你们几个人的脚力难道还比不过一个三岁的孩子,从她的院子到这儿这么远,一路怎么可能追不上!」 养娘双手握在一块儿紧张的搓着,「娘娘,奴婢确实是没追上,郡主她……」 「难不成她是飞过来!」沈香茉扫了一眼那丫鬟,「到底是郡主不见了,你们迟迟才发现追过来的,还是故意要她到新房里来。」 要么是照顾不周,要么是刻意为之,找不出第三个理由要沈香茉信服,这三岁孩子的脚力还能赶得上几个大人。 「娘娘恕罪。」养娘当即跪了下来,「是奴婢疏忽了,当时进屋子替郡主拿披肩的斗篷,出来的时候发现郡主不见了,我们是找了好几个院子才发现郡主来了这儿,这才没来得及追赶上。」 疏于照顾的责罚可比怂恿郡主来这儿要轻的多,若是后者,她们这碗饭可都保不住了。 沈香茉不信她们,转头看蓉姐儿,把她放在石桌上让她站着,双手搂着她的腰,「告诉伯娘,你为什么要来这儿。」 蓉姐儿抽抽搭搭的看着她,「她们说,蓉姐儿要有新娘亲了,可是蓉姐儿有娘亲的,为什么会有新娘亲。」 晋王府里头到处都在说晋王妃娶亲的事,可在郡主面前,那都是严令不许提,三岁的孩子又不会知道去打听什么,身边的人瞒住了,她自然不晓得。 沈香茉冷眼看着跪在面前的两个人,这些吩咐晋王爷和李淑妃都有说,可就是有些人听不进去,没当回事。 「伯娘,我为什么要有新娘亲,我娘呢。」蓉姐儿揪着沈香茉的衣服,可怜巴巴的问她。 「你娘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往后就由这个娘亲替她照顾你和安哥儿,好不好?」沈香茉替她擦着眼泪,蓉姐儿泪眼汪汪看着她。 「我娘她是不是不会回来了。」蓉姐儿说罢又开始大哭,「我娘不要我们了,娘不要我们了。」 「你娘怎么会不要你们,她最舍不得的就是你们了,蓉姐儿乖,她不会不要你们。」沈香茉把她搂在怀里,拍着她后背,「她不会不要你们的,她是这世上最疼你们的人。」 「可是,祖母说我娘不要我和弟弟了。」蓉姐儿呜呜的哭着,沈香茉一怔,眼底闪过了愠怒,李淑妃可真的是疯了,为了让孩子接受新娘,居然可以骗这么个不懂事的孩子说她是被抛弃的。 「她骗你的,你娘怎么会不要你。」沈香茉柔声道,抬手指给她看天上的星星,「蓉姐儿,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你娘她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她回不来了,可她一直想着你们,就像是那天上的星星,一直陪你。」 蓉姐儿抬头看,啜泣着,「这么多星星,哪一颗是娘。」 「因为这天底下有许许多多像蓉姐儿一样的孩子,他们的娘亲也去了很远的地方,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的星星,蓉姐儿这么聪明,一定知道哪一颗对不对。」 蓉姐儿指着最亮的哪一颗,沈香茉笑了,「真聪明。」 沈香茉哄孩子有一套,正要把蓉姐儿交给养娘,那头小径处应该是在宴席上喝酒的晋王爷过来了。 看到有人跪在亭子外,挥手让养娘和丫鬟下去,蓉姐儿见爹爹来了,便要伸手让他抱。 季熠川微皱了眉头,把她接过来,「谁让你来这儿的,不是告诉你,呆在自己院子里不要出来。」 这才刚刚息下来,被季熠川这么一说,蓉姐儿又哭了。 「爹爹不要我们,爹爹娶新娘亲,爹爹不要我们。」 微醺着酒意,季熠川头疼的抱着怀里不断挣扎的孩子,声音跟着大了些,似是斥责,「不许哭了!」 蓉姐儿吓了一跳,眼泪挂在那儿木愣愣看着季熠川,沈香茉也被他这一声呵斥惊到了,脸色微沉,「晋王爷要真是养不好孩子,干脆还是送入宫的好,底下的人乱传着话你不去算,对自己的孩子这般呵斥,还真是对得起她死去的娘亲。」布丽东弟。 「让大嫂操心了。」借着酒意,季熠川看沈香茉的眼神放肆了许多,他轻笑,「大嫂可真是关心蓉姐儿,就像是她亲娘一样,这可是蓉姐儿的福气。」 「这恐怕不是他们母子三人的福气,倘若她知道你如今是这么对待孩子的,当时她一定不会想死。」沈香茉冷冷的讽刺,季熠川的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大嫂此话何意。」 「这不是该问你自己么,李淑妃是怀胎生过孩子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大进补对人并不好,太医的嘱咐不听,八月的身孕时这身子已经是犹如别人足月。她运气好,如此都健健康康的,出事前一天她还入宫拜见过皇后娘娘,诊脉后温太医亲口说一切安好,孩子和晋王妃都很好,可这隔了一天就出事了。」 季熠川的脸色越发的沉,沈香茉走出了亭子,离他好几步远,转头看他,「是有人不想让她活着罢了,觉得她碍眼,除了给你生过两个孩子之外,没帮你做过什么别的事。」 第三十二章 亭子内外沉默了一会儿,沈香茉看着他怀里的蓉姐儿,声音放缓了一些,「你能做的,就是照顾好她的两个孩子。」 沈香茉说罢离开了亭子,朝着前厅那儿走去。 季熠川站在那儿,低头看怀里的孩子,搂紧了她几分,蓉姐儿怯怯的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软软叫了声爹爹。 「蓉姐儿喜不喜欢大伯娘。」季熠川抱着她回她的院子。 「喜欢。」 「比新娘亲还要喜欢么。」 「嗯,像喜欢娘亲一样喜欢,蓉姐儿好喜欢伯娘。」 第二天沈香茉在景仁宫见到了新王妃,他们前来拜见皇后,后而去了李淑妃那儿,祖祠记碟后下午出宫,晋王和晋王妃之间看起来,相处的还不错。 也就是晋王爷大婚三日后,朝堂这儿,皇上忽然宣布要传位给太子。 这件事事先是没有征兆的,唯有几个重臣才知道,如今宣告出来,自然是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百余年前倒是真有过传位的例子,但当年那先祖皇帝年事已高,如今的圣上并未到那地步。 太子殿下年幼? 没有嫡子? 这些都不能成为反对的理由,太子的功绩是朝堂上有目共睹的,当初桐城一事,如今正渐渐稳定下来的桐城外商路,凡事亲力亲为的太子殿下,在皇上的有意培养下,从登基之初开始就是在朝中立下了威严。 皇上并不是毫无征兆的宣布,只是对于某些人来说,这传位的旨意下的有些突然,让他们措手不及,什么准备都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皇位顺利传给了太子,登基大典的日子选在了二月初二。 二月二龙抬头,宜都城中街市庙里都很热闹,若是还在兰城那儿,距离花卉节的日子也不远了,皇宫中,乾清宫外的广场上,时辰至,百官朝拜,祭天登基。 季熠辰一身龙袍着身,午后的日光倾斜,高高的塔台上快要被阳光照耀的看不清楚,在礼官的高声宣布之下,季熠辰执香祭天,三声跪拜后,百官高呼,跪拜。 整个仪式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最后到乾清宫内的大殿上,递交玉玺,上坐,百官朝拜之后才结束。 三月中位于宫外宜都城南郊的景殿行宫就要竣工,届时太上皇会携宫中妃子前往,四月选秀时,这宫中又会进不少妃子。 两年前行宫在建的时候不少人还以为这是将来用于避暑之用,选的地方依山傍水,环境清幽,谁能想两年前皇上就已经开始想着要退位搬出宫去,这让不少官员有些弄不清情况,三皇子大婚后封了祁王,祁王妃才刚刚传了喜讯,晋王府里还有一双儿女,小世子还是皇长孙呢。 有些人还讨论着今后皇位继承说不准会变,当今皇上一下就变成了太上皇,直接断了这些人的心思。 随之而下的是立后的圣旨,封妃,立太子,紧接着太上皇和太皇太后迁到景殿行宫,四月还临着选秀。 从二月开始,沈香茉一直忙到了五月,选秀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后才真正的歇下来。 等坐在玉明宫的殿上接受妃子请安跪拜时,沈香茉还有些恍惚,过了一个新年,一晃就到了五月,这小半年的时间里发生了好多事,殿上坐着的许多都是生面孔,太子宫中秦良娣还被禁足,任良媛抬了身份封了昭仪,余下的,全部都选秀新入宫的,别说皇上自己了,就连沈香茉,一时间还想不起有些人的名字。 早早的遣散了这些人,回了寝宫,沈香茉显得特别累,这几个月她都没有好好休息过,景仁宫那儿收拾妥当,留着太皇太后他们时常要回来,后宫中的大小事务她还来不及肃清,就连沈家那儿要入宫求见都没时间。 就在半月前,复选过后临着终选,沈香茉做事开始觉得力不从心。 崔妈妈扶着她躺下,沈香茉靠在那儿昏昏沉沉的又要睡,崔妈妈给瑞珠使了个眼色,后者匆匆去了太医署请丛太医过来。 等丛太医到的时候,沈香茉已经睡着了。 隔着纱幔,崔妈妈把皇后娘娘的手放在软垫上,丛牧坐下把脉,过半响,他的脸上一抹喜色,崔妈妈看明白了他的意思,让瑞珠在屋子里照看,跟着丛太医到了外屋,关切问,「娘娘这段日子劳累的很,可无碍?」 「日子尚浅,如今脉象还算稳妥,娘娘的身子养得好,这几月多加休息,定会没事。」丛牧开了药方,崔妈妈让秋裳跟着去太医署那儿娶药,脸上也是一抹喜色,唤来了莫离,让她去一趟乾清宫报喜。 崔妈妈在外头吩咐忙着,这厢屋子里沈香茉还睡着呢。 双胞胎?龙凤胎??? 等她醒过来,床侧坐着的就是季熠辰,沈香茉微抬了抬身子,季熠辰扶了她一把。笑着看她,又不说话。 「怎么了?」看的沈香茉以为自己脸上要开花了,下意识摸了摸,「皇上今天怎么这么早。」 「这段日子辛苦你了。」秦良娣被关禁足之后,这后宫中更没有人给她搭把手了。太皇太后留下的人总归是用的不利爽,几个月的时间里。崔妈妈她们都是一个人当三个人在使。 「皇上不比臣妾更辛苦。」沈香茉还觉得有些乏累,喝了一口水,季熠辰这儿靠着,她顺势被他揽在怀里,「是不是来了挺久了。」 「刚到。」见她还一脸迷糊,是不知自己的身子到底如何了,季熠辰抬手在她鼻子上轻勾了下,「连自己又要当娘了都不清楚。」 沈香茉愣了愣,随即脸上一抹恍然,算了算上月小日子的时间,又觉得不可思议,这才生下辉哥儿不过半年多啊。 「把这消息报到景殿行宫,让母后入宫来照看一段日子,你一个人哪里吃的消。」季熠辰心疼她。新皇登基,后宫整顿,忙的就是这一年的时间,她怀有身孕还要操心这些事,总是容易累。 「不必劳烦母后再入宫。她与父皇才去两个月都不到,哪儿有这么娇气。」沈香茉怀辉哥儿的时候并没有特别大的反应,身子也不错,左右她都是吩咐的那个,余下的事由宫人去办,这儿任昭仪能帮些忙。往后还能再提拔几个上来。 「那等日子久了,不用说母后也会入宫来。」儿媳妇这么快有了身孕,太皇太后高兴都还来不及。 沈香茉起初对自己的身子是很有信心,可等到两个月身孕时,她的害喜变的越来越强烈时,沈香茉是有些撑不住了。 宜都城里六月的天开始热了,上午害喜吐的难受,到了晌午,因着闷热,沈香茉又各种的没胃口,傍晚闻着什么味儿都觉得不对,就连季熠辰回来,身上沾着一些别的气味沈香茉都闻的出来,闻罢了又觉得恶心。 整个玉明宫里伺候着的人都小心翼翼着,身上连荷包都统统不许带,更别说抹什么胭脂水粉。 太皇太后看不过眼,回了景仁宫,替沈香茉打理后宫。 只是几回来看,见沈香茉人在消瘦,肚子反而是喜人的开始大起来,太皇太后也有些心疼,寻了不少解吐的方子回来,沈香茉闻不得味,就做成了药香的丸子服用。 第三十三章 到了七月,沈香茉三个月的身孕,害喜的强烈症状稍微减轻了一些,人还没胖回来,却有了别人四个多月的身子,崔妈妈在一旁看的担忧,如此显怀的身子,以后临盆时娘娘可得吃不少苦。 沈香茉等这些症状减轻了,吃的舒坦,又开始打理起余留下来的事,本来她想让皇上先把秦良娣的事儿做一个决断,这边当初季熠辰分派在外的一批人回来了。布丽央血。 三娘和四娘闵柔都是当初季熠辰代为照顾的,三娘的身子本来就不大好,这些年来时常得要药养着,当她的得知心上人回来时,这身子骨一下好了大半,忙着收拾东西要等他接自己出宫。 而罗晋这儿,他是在司刑所里见到了已经在那儿住了半年多的闵柔。 好几年不见的心上人,心心念念着想要和对方尽快在一起的,等真的见了面,罗晋和闵柔之间远不如三娘他们来的热烈。 看到闵柔在司刑所里的时候罗晋就觉得不对了,等他看到了闵柔,他直觉着,她变了。 闵柔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认识很多年的老朋友,笑着和他打招呼,「你来啦。」 「你怎么会被关在这儿。」罗晋看了一眼这栏杆,她不是应该要住在皇上的后宫中,怎么会在这儿。 「我犯了错,皇上责罚的。」闵柔并没有细说,她抬头看罗晋,「你是来带我回去的吗?你以后,还走不走?」 外面的侍卫进来开锁,罗晋走了进去,把她从床上扶起来,「不走了,我们成亲,我娶你。」 这话在七年前,她必定是蹦着要冲到他的怀里,使劲的点着头,不害臊的赶快答应了下来;五年前,她听着也是高兴,为自己绣嫁衣,期盼着出嫁的日子;三年前,罗晋要是回来了,她还是愿意跟着他,一个能只守候她一辈子的男人。 可如今,她却应不下来,只是那样怔怔的看着他,「罗晋,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会想要娶我。」 罗晋直接把她拉出了牢房,要带她离开司刑所,训练久了,说话的神情淡的很,「我答应过你的,我们也约定过的。」 已经出了司刑所的屋子,在它的院子门口那儿,闵柔挣脱了他的手,站在那儿质问他,「罗晋,你还爱我么,你心里有我么,还是你只是想要娶我而已,为了兑现承诺。」 以前的闵柔从来不会这么问,她跟着他离开,来到兰城,她最自信的就是他会回来接她,他们之间有最无坚不摧的情感,不论怎么样,她都相信着。 而那些情感,如今都被她挂上了问好,或者是她需要一个开脱的理由。 「这么多年的感情,我怎么会只为了娶到你,在外拼杀的时候,我想着自己自己能够活着回来见你,不会让你失望。」罗晋看着她,忽然不说话了,半响过去之后他才有所动作,抬手想要摸摸她的头,被闵柔下意识的山开口,罗晋的脸色变了。 「晋郎,你欠了我好多年。」闵柔轻叹了声,「我把最年华的时光留在了睿王府,最思念你的时候留在了东宫之中。」 闵柔决口不提杨良媛的事,罗晋也没提来之前皇上的吩咐,遂,他笑了而笑,神情里闪过一抹清明,「我要怎么弥补。」 大中午的天,闵柔抬起头看那照耀的日光,她缓缓转过头看他,声音柔柔的带着一抹甘甜,「我想留在宫中,你能帮我么。」 先解决闵柔,明天更新时间还不确定,小百上午加油赶出来再出门~ 罗晋看着她,一会儿,抬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发,习惯了冷凌的日子。杀人如麻后,唯独是对她,还有着一抹柔情。 他的声音清冷,「你要留在这宫中?」 闵柔笑着,「是啊。我想留在这儿,你能帮我么。」 气氛静谧了一会儿。罗晋拉着她的手没有松开,反而是越拉越紧,「我不能。」 像是能预料到他说什么,闵柔的神情越加柔和,「晋郎,我等了你太多年了,你为殿下也做了那么多的事,我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安静了一会儿,闵柔又添了一句,「晋郎,我变心了。」布余助技。 罗晋脸上的神情并不多,此刻显露出一抹痛楚来,看着她眼底里闪过的一抹熠熠。七八年前,那是什么样的光景,她放弃一切跟着自己来了兰城,继而的,他为了殿下。把她送到了睿王府。 这一送就是七八年,所有的好时光都被消磨殚尽,有时候他自己也在想,回来的时候是不是还能够回到以前,怀疑和憧憬并存着,所以此时此刻。他也没有太心痛。 闵柔坦诚的看着他,她变了,心变了,人也变了。 四目相对,恍若是有无数的情感纠葛在里面,半响,罗晋沙哑的声音,「我去求皇上。」 三娘已经被和罗晋一起来的人带走了,欢欢喜喜。 皇上任了官职,赏赐了府邸,可以正大光明的出现在众人视野里了,不必躲躲藏藏,还有几个一直独身的,有命活到现在,此时也还想着能娶妻生子,安乐的过完这一辈子。 而闵柔,此刻却被带到了玉明宫中,当她看到坐在那儿小腹隆起的皇后时愣了愣,神情里闪过着不明的情绪,跪下来之后,低着头并没有说什么。 沈香茉坐在那儿,有些腰酸,崔妈妈拿了个靠垫过来,她看了一眼跪在那儿的闵柔,「不服气?」 闵柔微抬了抬头,「妾身不知娘娘是何意。」 「你已经没资格自称妾身了,若你跟着罗晋,那自称臣妇,若你不跟,尚未嫁人,那便自称民女。」沈香茉淡淡的纠正她称呼上的错误。 闵柔轻笑,「妾身是殿下带进府的。」 沈香茉打断了她的话,「所以说是要皇上亲口拒绝了你才甘心,是不是?」 闵柔不语。 「你让罗晋去和皇上请求,你真以为,皇上这情深意重的地步,还能允了罗晋,让你留在宫中不成。」沈香茉背后酸胀,语气越发的不客气,「看来你到现在还没想明白,自己入宫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和三娘是一样的人,别觉得是比别人辜负了你,有人在外拼杀都是为了回来能见你,他不欠你什么。」 也许是这句话刺中了闵柔最在意的,她的素日里维持最好的神情有了一抹变化,「妾身等了他这么多年。」 「本宫已经说了,你不是不懂规矩的人,连称呼都不懂,来人,掌嘴!」未等她说完,沈香茉冷凌着抬手,余妈妈带着两个宫嬷上来,把闵柔制住,上前就直接抽了五记巴掌。 闵柔的嘴直接肿起来了。 她狼狈的跪在那儿,眼底闪过一抹不置信,沈香茉冷笑,「怎么,觉得本宫不会打你,这皇宫中谁都能受罚,就你是最特殊的?」 「你是为了他等这么多年么,从本宫进睿王府开始,你的心思早已不在罗晋身上了,你先要毁本宫的身子,从海棠身上借刀,又把莉香除去,十五娘,红芙,杨良媛,你手上的人命沾的不少了,你还觉得你是等了罗晋这么多年。」 第三十四章 闵柔张了张嘴,太疼了,她的眼神里闪着不甘心,沈香茉没让她有说话的机会,「怎么,还觉得你这是在主持公允,行侠仗义。」 「这世上最要不得的,就是肖想不是自己的东西,还千方百计要得到它,你觉得世人欠了你,可你别忘了,最初跟着罗晋走的时候,你不是被强迫的,进睿王府,你也是自愿的,没人欠你什么。」 「妾身没觉得有人欠我,可妾身待殿下情深意重,为何殿下会……」 沈香茉的眉头一肃,一旁的余妈妈没等闵柔说完,直接又啪啪啪几巴掌下来,打的闵柔直接嘴角出血,沈香茉低垂下头去,没有看她。 这真的是她这七八年来第一次被这么责罚。 关在司刑所里都没这么狼狈,那一巴掌下来都快要把她的牙床给打下来,满口的腥甜,一口血跟着吐了出来。 闵柔被余妈妈打趴在了地上,张嘴想要说什么,疼的下巴那儿像是要掉。 她还想说妾身两个字,一旁余妈妈瞧见,抬手就在她胳膊上狠狠的掐了一记,闵柔疼的啊了声,皇后的声音传来,「殿下吩咐过,等罗大人出宫,本宫这儿把你还给他带走,不论生死。」 闵柔的神色里这才露出一抹仓惶。 她一直觉得皇上和皇后不会杀她,罗晋是从很早已经就跟着殿下,忠心耿耿,不管怎么样,皇上看在这份上,也不会要她死。 可皇后的话让她真的失措了,她抬头看着坐在那儿的皇后娘娘,刺痛了眼,心底里涌起来更多的是愤恨,皇上喜欢她什么,她不过也是个骗子。 「娘娘,民女知错。」闵柔敛去了所有的情绪,最后,她撑起身子跪在那儿,诚心诚意的和皇后道歉。 「民女无知,不该妄想不是自己的,民女愚昧,不该做那些事伤人。」字字句句犹如是戳了她的心再说出来,闵柔苍白着脸色把这些话说完。 沈香茉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后背传来的酸涩越来越强烈,懒于再继续往下说,转头看余妈妈,「罗大人可在外等着。」 余妈妈点点头,沈香茉挥手让她们把闵柔抬出去,「东宫那里她的东西都收拾去,让罗大人全部带走。」 闵柔愣在那儿被拖了出去,她还不知道罗晋用什么把她换出来,等在玉明宫外看到了罗晋,闵柔只能是躲藏着不让他看自己的脸。 罗晋搂住她,「我们回家。」 家?她哪里还有家,现在宫里也不是她家了。 闵柔仰头看他,「晋郎,能不能,离宫前让我见殿下一面,就算是道别也好,感谢他这些年来的照顾,求你了。」 罗晋低头看她,眼底里情绪闪烁分明,他沉声,「好。」 闵柔心头一喜,还允诺着,「见过之后我们就离宫去。」 「好。」 闵柔在乾清宫的侧殿见到了皇上,她真的是有太久没有见到他了,大半年,她都没有见过他身穿龙袍的样子。 季熠辰见罗晋带她进来,眉头一皱,这幅样子她怎么还敢过来。 闵柔走到他面前跪了下来,「殿下,妾身有一件事,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就连皇上脸上的厌烦她都可以忽略,见皇上没出声,闵柔压低了声音,肿着的嘴角勾起一抹难看的笑,「皇后娘娘她,是个骗子,她一直在骗殿下您。」 季熠辰低头看了她一眼,没什么情绪,闵柔像是受了多大的鼓舞,继而道,「她骗您,她其实不是聋哑,她也没有失忆,她都是装的。」 闵柔看皇上脸上一点都没有变化,又补了一句,「皇上,皇后娘娘故意装作听不见,故意装不会说话来欺骗皇上,她不是病好了,她只是装不下去了,她是个骗子,皇后娘娘是个骗子!」 闵柔越说越激动,伸手要去抓季熠辰的龙袍,「皇上您怎么不信,皇后娘娘是个骗子,是个骗子,她一直在欺骗殿下您,她没有病,她都是装的!」 季熠辰终于说话了,他缓和着语气问她,「你是怎么知道的。」 「妾身,妾身见过她的三叔,妾身知道她是装的。」闵柔有些得意忘形了,一下没有收敛住,直接把沈鹤越给说了出来,季熠辰眉宇一动,是他啊。 要是沈鹤越的话,以他的行事作风,恐怕闵柔早就给罗晋戴过绿帽子了。 「原来如此。」季熠辰轻叹了声。 「皇上,您千万要信妾身,妾身说的都是真的,皇后娘娘是个骗……唔。」闵柔急着点头,话未说完,忽然脸上一抹痛苦,「……子。」 她低下头去,她的胸膛上从背后过来插了一把利剑,银光寒闪,血滴从剑端滴落下来,掉在了地上,她艰难的扭头过去,看着握剑的罗晋,神情里尽是难以置信。 「你……」刚张口,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季熠辰蹲下身子看着她,在她耳畔轻轻道,「关于皇后娘娘的事,你知道的太多了。」 闵柔还想说什么,后背的剑抽了回去,胸口鲜血迸射,她再没力气说只言片语,无力的歪倒在了殿上,睁大着眼眸,里面有惊恐,有害怕,还有满满的,不甘心。 闵柔死了,罗晋带着尸首回去,季熠辰只允了他两个月的假,必须及时赶回来。 罗晋想把她带回老家去。就算是她家里安葬,起码也是葬在那一片土地上,离开的这天,宜都城里下了一场大暴雨,沈香茉站在屋外的走廊中。一直望着天上垂直落下的大雨。 七月的天一场大雨能凉快不少,从上午下到了傍晚。沈香茉午睡起来,金嬷嬷抱着辉哥儿过来,如今小家伙正在学步,懒的很,喜欢爬,一放到床上就往沈香茉的怀里钻。 沈香茉扶了他一把,他也知道她隆起的小腹碰不得,就爱窝在她怀里,咿咿呀呀说着别人都听不懂的。 「娘娘,这几天小殿下快要开口了,您多和他说说话儿。」金嬷嬷在一旁说着,辉哥儿知道她说的是自己,扭头过去冲着她嘿嘿笑了笑,抬手摸了摸沈香茉的肚子。然后身子一歪,头轻轻的靠在了那儿,像是在听什么。 「辉儿。」沈香茉摸摸他的头,「来娘这儿坐。」布鸟匠才。 沈香茉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辉哥儿抬起头看她。坐在了床上,又朝着沈香茉手臂那儿爬去,爬定了之后靠在了她胳膊里,躺着姿势,看起来逗趣极了。 母子俩玩了一会儿,季熠辰回来。辉哥儿又闹着要爹爹抱,孩子越大精力越旺盛,他是午后睡饱了起来闹腾,季熠辰是刚忙完回来,这一折腾,最后辉哥儿趴在他身上睡着了,季熠辰也累得不轻。 吃过了食,沐浴过后,夫妻俩一个坐在那儿,一个靠着看书,半响,季熠辰放下奏章看她,有几分专注。 「怎么了?」沈香茉也跟着放下书,季熠辰把桌子挪开,要她靠在自己怀里,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缓缓的,「你当时是有多害怕。」 沈香茉知道他问的事以前的事,「应该是很怕,但是现在去回想,并没有当初那样的惧怕感。」 第三十五章 她当时不过才八岁,这么大的一个孩子要给自己撑起一片天,是多艰难的事,所以当闵柔说出那件事时,季熠辰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能留她,而不是如闵柔所想的那样,要去生气。 她装聋作哑,让别人觉得她失忆,都只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已。 所以他才会更心疼,那时候的她,得多无助,谁都不能告诉,只能一个人往肚子里咽,做了最快的决定,让自己看起来是一个无害的人才能保下性命。 「你不怪我?」沈香茉转头看他,「我瞒了你这么久。」 「傻瓜。」季熠辰拍了拍她的额头,「我要是早点知道这些事,你就不会受这么多的委屈了,若是早一点认识你,我就能把你纳入到我的羽翼之下。」 那些噩梦,要强装的东西,统统都可以放下,他可以是那个让她无条件全力仰仗的人。 「现在也不晚。」沈香茉轻笑着,靠着他,「现在这样,一点都不晚。」 夫妻俩有许久没有这样靠下来好好说话,季熠辰忙这一阵子,朝堂上的事虽然没有大更替,可新皇登基总是有不少阻碍,要让那帮老顽固低头,还得熬上不少时间才行。 聊到了夜深沈香茉已经昏昏着浅睡过去,季熠辰抱着她到床上,崔妈妈进来守夜,季熠辰在屋子内的卧榻上歇了下来。 第二天等沈香茉醒来,他已经去早朝了。 崔妈妈在外面准备了早食,从害喜过后她的食量一下增大了不少,她还恍惚的记得怀辉哥儿的时候都没这么能吃,可如今是常常饥饿,崔妈妈在原来之上又多添了两顿小食,这才不至于让她饿着。 半个时辰后偏殿请安,大门开了后众人鱼贯而入,距离新人入宫也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沈香茉看因着家世身份初封比较高的几位妃子,这两个月的时间里,她们来玉明宫请安的次数比较多,基本是为了能够偶遇皇上。 就连乾清宫到内宫的几个花园内进出的妃子都不少,赏花的,逛花园的,都是使着浑身解数,想让皇上去她们那儿。 皇后娘娘如今有身孕,这么好的机会不把握怎么可以,若是运气好的,怀上个一儿半女,如今宫中子嗣单薄,岂不飞黄腾达? 所以每每前来玉明宫请安时,这群妃子也是穿的花枝招展,沈香茉一眼望去,就像是争奇斗艳的百花,谁都有不肯输的势头。 倒是任昭仪她们显得平静多了,入宫几年之后,那一份争斗的心淡了不少,如今剩下的,看戏的居多。 她们之中份位最高的是封了婕妤的薛国公之女,生的小巧玲珑,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她是这些人中最先被皇太后看中的,而后经由皇上这儿点了头,畅通无阻的入了宫。 她就坐在任昭仪下面,抬头看坐着的沈香茉,问的问题也直接,「皇后娘娘,殿下近日是不是都很忙碌,都不见他来臣妾这儿坐坐呢。」 这句话背面的意思是皇后娘娘您怀着身孕,怎么还老霸占着皇上呢,后宫需雨露均沾,她们这些人可都没被翻牌过。 任昭仪看了她一眼,抿笑,「陛下如今日理万机,正是忙时,怕是皇后娘娘这儿留的时间都不多,更何况是去后宫呢。」 薛婕妤也乖巧,听任昭仪这么说了没多问,坐在那儿就补了这么一句,「等陛下忙忘了,那一定会来我们这儿坐坐呢。」 她这期盼又显天真的口气,任昭仪继续在那儿浅笑着,沈香茉吩咐完了事情之后就让她们散了,等这一行人出了偏殿,到玉明宫门口时,任昭仪被薛婕妤叫住了。 没有刚刚在偏殿内的乖巧,薛婕妤盛气凌人的看着任昭仪,「你入宫好几年了,皇上的事你应该很清楚,我娘可说了,你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任昭仪看着她这一副还是在薛家时的大小姐脾气,轻笑着,「是啊,那我先告诉你一件事好了,就是啊,千万别招惹皇后娘娘,你招惹了谁,都别去招惹她。」 任家的家世自然没有薛家好,往内里说,任昭仪的小姑姑是嫁到了薛家做三房的填房,薛婕妤出自大房嫡幼。身份自然是高了任昭仪很多。 小的时候任昭仪时常回去薛家,没少看到薛家人对姑姑的态度,因着是填房,薛家三房之前的夫人还留下了两个儿子,娶姑姑进门。就是为了照顾人去的,而不是指望她再给三房添丁。 大一些的时候任昭仪就不愿意去了。因为她知道任家有的这一切,其中还有薛家的帮忙。 薛婕妤这才会有看低她一等的眼光看她,听她说不能招惹皇后娘娘,轻哼了声,「这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是问你,怎么才能见到陛下。」 任昭仪笑了笑,「你不是很有本事么,你自己去啊。」 以前她刚入宫的时候还会愤愤不平,现在东宫上下就她一个人留下来了,她反而是持着看好戏的心态,这一群入宫的也都不是省油的灯,可又有哪个能敌得过皇后娘娘的,尤其是皇上那儿。她可不得看好戏了? 人群散了一些,薛婕妤瞪着她的神情更没有收敛,「任品秋,你不要太得意,你姑姑可也有交代的。入宫之后要你好好扶持我。」 「我扶持你?」任昭仪笑的更开心,「这才入宫几个月,你的规矩都学到后头去了么,本宫是昭仪,你是婕妤,一口一个你我。这是你应该有的规矩?」 任昭仪还真不怕她受宠,随后想起了什么,「倒真的是有个事要关照你,在这宫中,皇上和皇后娘娘最重的就是规矩,往后这称呼上的事,可别再出错了。」 薛婕妤瞪着她,「比我早入宫三年,如今还只是个昭仪,你要还想任家好,就先好好扶持我,将来等我当上了贵妃,说不定还会提携你一把。」 任昭仪看了她好几眼,最后是抿着笑意,从她身边款款而过,淡淡撇下一句话,「好啊,那本宫就等看着你当上贵妃的一天。」 布鸟丽血。 刚入宫的,总是年轻气盛一些,那些现在她们有的,在东宫时任昭仪都有过,经历了三年,任昭仪也算是看明白了,靠着皇后,比靠着皇上靠谱! 只是这样的道理对于这群才入宫没几月的妃子们来说属于无稽之谈,不靠着皇上靠谁呢,如今就指望她们之中谁能生下皇子,每天从玉明宫请安回来之后要做的事情,就是卯足了劲想办法见皇上。 这不,欣华苑中的许嫔想出了一个好办法,生病。 七月中雷雨过后,气温凉爽的很,玉明宫这儿傍晚,辉哥儿坐在那儿,一勺一勺吃着沈香茉喂给他的蛋羹。 小家伙胃口好,吃什么都是用吞的,一点都不带嚼,沈香茉故意放慢速度他还不乐意,小手伸过来就要抓勺子扒碗。 这时瑞珠进来禀报,「娘娘,欣华苑那边来人了,说是许嫔受了些风寒,有两日了还不见好。」 第三十六章 「昨日不是让陈太医过去看了。」沈香茉抵不过辉哥儿的抓,给他喂了一勺,小家伙见她视线又转到别的地方去了,气呼呼的啊啊了几声表示抗议,沈香茉转头看他,神情微肃,辉哥儿看娘亲要生气,立马转换了神情,乖巧的坐在那儿,还学会卖笑了。 「陈太医看了,也开了药,不过似是不见好,奴婢刚刚去看,许嫔面色苍白的,咳的厉害。」这病的,一天比一天厉害。 沈香茉把碗里的蛋羹都喂给了辉哥儿,递给金嬷嬷,一旁的雪盏扶着她起来,沈香茉吩咐,「让丛太医过去瞧瞧。」 正说着,皇上回来了,屋子内金嬷嬷抱着辉哥儿出去,沈香茉命人把煲着的汤端过来,「今日回来的早呢。」 「谁生病了。」季熠辰净手后坐下来,「今日上朝,秦老将军提出要入宫见一见秦良娣。」 「欣华苑内许嫔病了有两日,今日回来的早,不如等会儿皇上过去看看罢。」沈香茉把汤挪到他面前,「秦良娣在东宫如今还好。」 「欣华苑朕过去一趟就行了,你留在玉明宫。」季熠辰几口喝了汤,遂想起什么,「秦良娣那里,要是卫大人办得好,朕自然会顺了他们的意思。」 沈香茉看着他出去,微叹了声,事关皇家颜面,皇上答应卫临,替他办妥三件事就放了秦良娣,如今才是第二件,秦家那儿迟迟不见有消息,如今是开始急了。 命人去欣华苑送些滋补的药,沈香茉折回了内屋中休息,这边欣华苑内,躺在床上的许嫔听闻皇上在来的路上,这病了两日的身子,脸色顿时好了很多,强撑起身子要宫女替她添妆,一旁的嬷嬷压住她提醒,「嫔娘娘,如今您可是病着,病着还添什么妆,岂不像是故意装着迎皇上。」 「对,对。」许嫔又躺回去,没等多久外面就传来了皇上驾到的声音。 季熠辰走进屋子,里面散着一股浓重的药味,帷帐那儿轻纱曼舞,许嫔苍白着脸色躺在那儿,见皇上来了,神情里闪过一抹惊喜,由一旁宫女扶着要起来给他请安,季熠辰身旁的来禄上前扶了许嫔一把,笑的和善,「许嫔大可不必多礼。」 「嫔妾有罪,皇上日理万机,还要您前来探望嫔妾。」许嫔柔柔的靠在那儿,生了病的人总有软弱惹人疼惜的模样,许嫔本就生的妩媚,如此这般更显得柔弱。 「生了病何罪之有。」季熠辰看一旁桌子上只喝了一半的药碗,眉宇微皱,「这些药你没有都喝完?」 许嫔莹莹着眼泪,「嫔妾自小怕吃药,太苦了,嫔妾想过一会儿再服用。」 「一帖药一次喝完,没有半碗半碗喝的道理,药效会散。」季熠辰看了一眼桌子上另外放着的一瓮类似蜜糖的罐子,心下对许嫔这病有了些疑虑,不好好喝药的,这病能好? 一看皇上的脸色有些不对,许嫔有些委屈,「嫔妾每天都有喝完,就是今日实在是太苦了这才剩下。」 「是啊皇上,嫔娘娘她只是今天午后醒来,人难受着晕吐了一回这才如此,陈太医开的药,都有按时服用。」一旁嬷嬷多添了一句,许嫔点点头,却是没有再多解释几句。 「看来是朕错怪你了。」季熠辰轻笑着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许嫔愣了愣,随即面颊开始泛红,低下头去双手捏着被子紧张得很。 半响,许嫔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抬头看着季熠辰,「皇上,您能不能,留下来多陪嫔妾一会儿,妾身,妾身都未曾和陛下好好说过话呢。」 许嫔见皇上没说什么,伸出手来,怯生生的到了他面前,轻轻的拉住他的衣袖,仰头看着他,眼底里都是期盼。 怎么能放好这么好的机会,等了两天才等到皇上过来,势必是要皇上在欣华苑多留一些时间才行。 许嫔这句话刚说完,还在期盼皇上会答应,这时门口那儿传来了娇俏的喊叫声,陆嫔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外头的宫女怎么拦都拦不住,陆嫔身后还跟着欣华苑中跟许嫔同住的燕贵人,两个人一起进来,这屋子一瞬就显得热闹了。 像是瞧见了意外的惊喜,陆嫔看到皇上在,忙跪下行礼,后头的燕贵人也下跪请安,起来之后,两个人站在那儿盈盈若盼的样子,床上许嫔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根本没法和她们比。 许嫔是咬碎了一口银牙往肚子里吞,什么时候不好过来偏偏是这个时候,成心要搅局是不是。 「妾身也是来探望许嫔的,今早未见她去皇后娘娘那儿请安,有些担心。」陆嫔关切的看向许嫔,「如今可好些了,得好好保重身子才行。」 「是啊,许姐姐都病了两日了,皇后娘娘那儿都派人来瞧过好几回。」燕贵人的声音很好听,犹如鸣翠一般,她笑的含蓄,就站在那儿,这姿态,尽是拗着最好看的。 许嫔在心里把她们二人骂了一通,什么来看她,明明是冲着皇上来的,打扮成这一副花枝招展的样子到底是给谁看的。 可面上,还得也是笑盈盈的神情,冲着陆嫔微点了点头,又冲着燕贵人笑,把她们都谢了一遍。 屋子里的气氛显得怪异,陆嫔和燕贵人想着法子要吸引皇上,许嫔则是要催着她们赶紧走,到最后,天快暗的时候,陆嫔和燕贵人的屁股就像是和那凳子黏在一块儿了,季熠辰起身,淡笑着嘱咐许嫔好好休息,离开了欣华苑。 一等皇上离开欣华苑,许嫔当即就冲着陆嫔和燕贵人发难,「你们这是来看人呢还是故意截皇上,还要不要脸了,往我这儿一坐就是半天。」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许嫔,我过来看看你,如何就成了我不怀好意,我身在花韵苑怎么会知道皇上在你这儿。」陆嫔终于起身了,扬着声调,「莫不是我打搅到皇上来看你了,那可真是对不住。」 「你骗谁啊,这香囊是刚刚挂上去的吧,不就是为了吸引皇上,装腔作势。」许嫔说的急了,咳了几声。 陆殡抬手掩了掩香囊,笑的自然,「可别急坏了身子,天色不早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 陆嫔扭身出去了,燕贵人行礼过后也出去了,许嫔气的拿起一旁的枕头摔在地上,委屈哭了,「嬷嬷,你看她们,都是些什么人,故意挑着陛下来的时候到我这儿来,明明陛下可以留下多陪我一会儿的。」 「您可别自己气坏了身子。」一旁宫嬷嬷忙安抚她,「陛下能过来对您来说就是大好事,她们跑着上来凑的也是无趣。」 「那怎么办,这次皇上没有留下来过夜。」许嫔咬嘴,生气的脸上泛着些许的红润,「要不再多病上几日。」 「万万不可啊娘娘,若是再病上些日子,可是要让人起疑。」 许嫔心一狠,「这机会也不可错失,要让皇上记住我,就得再来一次,否则,今天这样谁知是哪个入了皇上的眼。」 第三十七章 许嫔的病一连四天都还没好转,第五天的时候,皇上又过去看了一趟,这回许嫔学聪明了,在外让宫女拦住,不许别人进来探望,在内想办法留住皇上,接连病了四五天,人是显得虚弱,就算是没什么关系的看着也觉得不忍,季熠辰在欣华苑留到了入夜,天黑了后才离开。 消息在各个宫苑中传开来,事情朝着许嫔不可预计的方向发展,大家都病了。 陆嫔胸口闷疼,燕贵人感染了风寒,陈美人头疼,还有的,夜里受了凉,早上起来还晕了。 玉明宫这儿早上请安一连少了四五个人,都说是身子抱恙,沈香茉也察觉到了她们为什么如此,也不说破,差人去各宫苑送东西探望,等过了两三日,许嫔这儿绷不住病好了,一早请安时,玉明宫内还缺了几个不死心继续‘病着’的妃子。 薛婕妤是万分的瞧不起这些人的行径,装的太明显了,见许嫔坐在对面,哼笑着,「可真是大病了,去看过的没去看过的都病了,许嫔你还是多在欣华苑里休息一下,别把这病气过到了殿上来。」 许嫔的情绪已经够郁猝的了,她卯足了劲做的事,后头被人效仿着,如今看就像是她故意病了这么久,像一个笑话,又听薛婕妤这一阵讽刺,刚刚病愈大的许嫔直接在偏殿上晕倒了过去。 沈香茉看到许嫔晕倒,眼帘都没抬一下,外面余妈妈带着两个嬷嬷进来,直接把许嫔给抬了出去,看的众人一愣着,沈香茉喝了一口清茶,抬头看她们,嘴角泛着亲和的笑意,「近日来傍晚多雷雨,入夜屋子里就别放冰盆子,以免像许嫔一样,若是再有人病了,本宫这儿就只能派人挨个儿宫苑的去清理了。」 沈香茉说完,底下坐着的有人脸色微变了变,过了一会儿,旁边厢房内许嫔醒了,余妈妈前来禀报,沈香茉抬手,雪盏扶着她过去。 后头薛婕妤她们也跟了上来。 许嫔脸色有些苍白,靠在那儿见皇后娘娘进来忙要行礼,沈香茉抬了抬手,看着她意有所指,「既然还没养好身子就在欣华苑里再多休息几天,不用过来请安了。」 「娘娘,妾身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嫔忙摇头,她刚刚只是,被薛婕妤给气的。 见她这么说,沈香茉也没有多理会,命人把她送回了欣华苑,外头任昭仪她们也都跟着离开了玉明宫。 只是后头几个头疼脑热的,都没轮着皇上前去探望,其中的陈美人还妄图用这样病怏怏的身子与偶遇皇上,直接触怒到了皇上,隔天,陈美人内在的四个‘病弱’妃子被一起禁了足,罚俸半年。 用的罪名是:扰乱后宫。 有样学样的在那儿受冻装病,都这么喜欢生病,干脆直接禁足,让你们想躺多久就躺多久,自己宫苑都不用出。 再想着要靠近皇上,这些人大都还是心中有数,急进的都被禁足了,余下的一些非但没同情上昔日的好姐妹。都透着乐呢,后宫中的哪有长久的姐妹情,少一个是一个。 到了八月初,沈香茉四个多月的身子时,晋王府那儿传来了晋王妃有喜的消息,沈香茉关切的也只是孩子的去向,蓉姐儿被送去了景殿行宫交给淑太妃抚养。用的理由也是如今的晋王妃身子沉照应不过来。 到底是多沉的身子会照应不过来一个有五六个人同时服侍的小郡主,据她所指,蓉姐儿还是单住一个院子。 「她那是怕了吧。」沈香茉吩咐崔妈妈备些小孩子喜欢玩的送去景殿行宫。「新婚之夜蓉姐儿就不喜欢她,她这一胎精贵的很,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可伤不起。」 「再备一些滋补的送去晋王府,多送一些。」沈香茉转而下令,崔妈妈下去准备后雪盏扶着她起来,沈香茉低头看自己堪比别人五六月身孕的肚子,有些无奈,「该不是真应了温太医的话。」 就在半月前温太医过来诊脉,看她比别人大了许多的肚子,粗判断也许是双生。 雪盏她们没因此觉得高兴,双生意味什么她们就算是没亲眼见得,听的也许多,「娘娘,兴许是小殿下长的好呢。您如今胃口也好。丛太医如今不是还不能确信。」 「希望如此。」沈香茉摸了摸肚子,心底里还是对温太医的话确信一些,昨夜第一回胎动时她就觉得不对了,这两端动着的可是头一回。 崔妈妈把准备好的滋补品礼单拿过来给沈香茉过目,过目后命人送去了晋王府,隔天的时候,晋王府那儿晋王妃就命人送了谢礼过来,一样都是怀有身孕的,皇后娘娘这儿送的是什么,晋王妃在一样的基础上减了三成回礼。既做足了道理,又不会越过皇后娘娘所准备的。 沈香茉看着那礼单只是名字变了变,少了几样东西而已,笑了,「这晋王妃,也是个会做人的。」可不比以前的田氏差多少,就是以前田氏诚意足,如今这个从里到外还透着一股傲气,当初新房那一幕,只不过是新人羞罢了,能说明什么呢。 「听闻是晋王妃本想把世子也送去淑太妃那儿养一段日子,被晋王爷给拒了,还直言晋王妃若是养不好,他自己把世子交给侧妃抚养。」这晋王府里头自从娶了新的王妃之后气氛就没有以前那么和祥了,田氏在的时候,对两位侧妃的都关照的人,相处的都算融洽,如今这不是这么一回事。 「送到了淑太妃这儿,是好是坏都和她无关了,若是她顺利生下个男孩,这世子养在景殿行宫这儿,和晋王爷能亲近到哪里去。」若真是个好的继母,早就把两个孩子都养在自己身边了,可这晋王妃连表率都懒得多做,一等自己有了身孕就想着要把世子和小郡主都给送走。 「若是交给了侧妃抚养,晋王妃心里头该舒坦不起来了。」崔妈妈把晋王府两位侧妃的事儿简单说了一下,当初赐婚的时候晋王府的侧妃身份也不低,都比当时的晋王妃田氏要高,要是世子交给侧妃抚养,那这晋王府可真就是各据为山,自立为王了。 「推了才容易。」沈香茉还是念着田氏的好,起身带着瑞珠她们前往东宫。 搬出来之后东宫这儿没几个院子还住着人了,秦良娣还在,茗品院和茗申院那些人不论愿不愿意,都被季熠辰送出宫安置了。 秦卿卿这儿的院子更显得落寞,几个宫嬷守在门口,见到皇后娘娘到来,忙行礼,替她开了门,也不知是不是宫女仗着人势,见秦良娣如今这副下场,连院子都懒得收拾了。 花园边上许久不曾修剪的树杈都已经露到了外面,就连小径上也都是随便扫扫,也没想到皇后娘娘回过来,负责院子的两个小宫女如今只敢跪在角落里,生怕娘娘追究她们的责任。 秦良娣的屋子外还守着一个宫嬷,推开门,里面秦卿卿坐在那儿,看到沈香茉过来,有些惊讶。 「皇后娘娘吉祥。」秦卿卿赶紧请安,瞧见沈香茉的身孕时候更是惊讶,娘娘不是才四个多月的身孕,怎么瞧着,像是怀太子殿下时五六月的样子。 第三十八章 「你也觉得夸张了是不是。」沈香茉笑了笑,秦卿卿摇头,话变少了许多。 沈香茉坐下来,看着她消瘦了不少的脸庞,「今日前来是有几件事要说。」 「娘娘您请说。」 沈香茉让瑞珠出去命人抬衣服进来,一面抬着一面说,「本宫如今怀有身孕,身子也越来越沉了,后宫中的事,需要你帮本宫一把。」 秦卿卿一怔,她不用被关了,那卫临呢。 「秦老将军已经几番上奏要见你。」沈香茉清楚这件事拦不住,秦老将军的做派,秦良娣生病这个理由肯定用不长,「到时候你这病好了,也该见一见秦家人,让他们放心。」 秦卿卿抿了抿嘴,沈香茉知道她最关心什么,「至于卫大人,皇上命他去办三件事,办妥了,就放你出来。」 「臣妾斗胆,娘娘,如今是否说事情已经办妥?」 沈香茉摇头,「尚未,本宫要你提前出来,是为了秦家的事。」休肝欢巴。 秦卿卿的心底升起了一抹希望,到底还是期盼着皇上和皇后能够成全他们,「娘娘,若是臣妾出去了,那皇上那儿。」 「这就不是你要担心的事,三天后你病愈,晋封你为妃,你协助本宫打理后宫庶务,直到本宫生下孩子为止,至于卫大人那儿,不论他是否办妥了这些事,本宫都会帮你。」屋子里的东西已经放的差不多了,好几身的宫服,连晋封大典的宫装都已经准备妥当。 「有娘娘一句承诺,臣妾定当尽力而为。」秦卿卿更相信皇后娘娘,她说会帮她,一定就会帮她和卫临的。 「好。」沈香茉是佩服她对卫大人的坚持,还有卫大人宁愿自己死去,也要保下她安慰的情衷。 后宫的规矩再严厉,不都也是人定的,不破不立,哪里来的新规矩呢。 在东宫这儿吩咐完,入夜季熠辰回来,沈香茉就提起了这件事,「不能总拦着秦大将军,他一定是起了疑心,再怎么样病了,晋封都不会少。」 「卫临还没完成第二件事。」季熠辰淡淡的着,「等他完成了,自然可以带秦卿卿离开。」 沈香茉瞪了他一眼,「你在生什么气,那好啊,就让卫大人死在外面好了,秦良娣心灰意冷,就会留在宫中做个任人摆布的。」 惹怒了娘子,季熠辰赶紧拉着她的手哄,「我没有生气,但是这事儿也不能就这么轻易算了,你想,若是秦将军以后知道实情,我们岂不是共犯?」 「等秦大将军发现他们,什么事儿都成了,秦将军难不成还会把人送回宫?」沈香茉又瞪了他一眼,「那就是秦家自己关起门来的事。」 季熠辰觉得媳妇所言十分在理,点点头,「把她带出来后打算如何处置。」 「晋封德妃,让她协助臣妾打理后宫,以前东宫时她就做的很不错。」沈香茉提醒他道,「除了她,后宫中还有背的妃子能担此重任?」 这一群不成气候的,季熠辰还真是想不起来。 「若是卫大人半年都无法完成,臣妾生下孩子,不如就让他们离开吧。」 沈香茉不忍心,季熠辰看着她,一会儿,抬手摸了摸她最近有些生了肉的脸颊,「要什么成全他们。」 抬手扶了一把,沈香茉靠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季熠辰一开始听的还认真些,可听着听着,耳畔微微酥麻,直接被她吐纳时飘过的温热气息给转移了视线。 等他再低头去看时,看到她隆起的肚子,这念头又熄了下去,她如今的身子经不起如此大的折腾。 沈香茉转头过去。季熠辰轻抵着她的额头笑道,「就如此成全了他们?」 「若是你要把她一直留在宫中,也不是不妥,毕竟她选秀入宫,就是皇上的妃子。」沈香茉的声音低了几分,似乎是在委屈什么。 季熠辰笑的愉悦,「那就按着你说的办。」 沈香茉眼眸一亮。「真的?」 「嗯,若是她们想走的都可以走,我有你就够了。」看着她露出女儿家的神态。季熠辰的心情也变得不错,「这宫里,人少一点能安分点。」 知道他指的是一群有样学样生病的妃子,沈香茉挨着他显露出一些倦意,季熠辰把她抱到了床边,「还有些事,我今夜在乾清宫。」 沈香茉点点头,看着他出去,袭来的困意抵挡不住,很快便沉沉的睡去了。 夜半时忽然一阵雷鸣声响起,沈香茉从睡梦中被吵醒,外面磅礴大雨的声音传来,透过紧闭的窗户,那时不时袭来的闪电几乎是要把房顶给击破,轰隆隆的巨响在整个皇宫上空响起。休华场巴。 很多人都被吵醒了。崔妈妈起来看皇后醒了。到一旁倒了杯水,沈香茉坐起身子喝了一口,「这么大的雨,让来福去找一下观河,巡逻的小心些,宫中各处看的仔细点。」 「皇上刚刚已经命人来过来,娘娘放心吧。」崔妈妈扶她躺下,外头又是一阵巨响,沈香茉隐隐约约有听见什么哭声,抬头看崔妈妈。「是不是辉哥儿醒了,抱到本宫这儿来。」 崔妈妈到了右侧的厢房,没多久,金嬷嬷抱着哭闹不止的辉哥儿过来了,从睡梦中被吵醒的小家伙哭的太可怜了,放到床上后直往沈香茉怀里钻,他也是被雷雨闪电给吵醒的,吵醒之后就大哭不止,怎么哄都哄不好。 「娘抱抱,乖,没事了。」沈香茉搂着他,辉哥儿抬着泪眼蒙蒙的眼睛,委屈着,张口咿咿呀呀,半响,忽然喊了一声娘。 沈香茉脸上一喜,「再喊一遍。」 似乎是找到了窍门,辉哥儿仰着脑袋,张口啊啊了两声,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声,「娘。」 「哎。」沈香茉应了他一声,笑着摸摸他的头,「真棒!」 「娘。」 辉哥儿又喊了一声,喊上瘾了,沈香茉应一声他就喊一声,听得一旁金嬷嬷她们都笑了,外头一阵雷鸣,辉哥儿又害怕的躲在了沈香茉的怀里,委委屈屈的抱着她。 沈香茉安慰了他好一会儿这才又睡过去,外头雷声还在响,比之前的小了些,快二更天,大雨依旧是磅礴。 「就睡在本宫这儿吧。」沈香茉抱着辉哥儿让他躺在里侧,崔妈妈担心会压着她,沈香茉把被子抬了抬,「足够大了,怎么会睡不下他,不碍事。」 开了个先例,辉哥儿这小机灵就赖上了沈香茉睡,偏不依金嬷嬷,到了夜里入睡前就哭闹,还学会和季熠辰争宠了,季熠辰只能睡卧榻,他就能睡床,挨着沈香茉怎么都不肯撒手,一声一声软糯喊着娘,把沈香茉整颗心都喊化了。 等到了九月,沈香茉看起来有六七月身孕时,让金嬷嬷摸肚后确认,的确时双生,消息传到了景殿宫那儿,太后娘娘为此特地入了宫一趟,她和崔妈妈她们是一个想法,双生的确喜人,可眼下这双生的,可凶险的很。 「怕是撑不到临盆的日子,八九月就要生了,到时候宫中该准备的都得先准备妥当。」皇太后如今看儿媳妇是比以前顺眼多了,大约是这么多年过去也认了,生下嫡孙之后如今这么快又有了身孕,能开枝散叶的,她就放心。 第三十九章 「眼下这些事儿有德妃替你打理,你就好好歇着,方嬷嬷入宫来替你操持一段日子,待你顺利生下孩子再回去。」皇太后留下了方嬷嬷给沈香茉,这是宫里头的老人了,跟在皇太后身边多年,办事很有一手。 「母后,您那儿也得方嬷嬷照应,儿臣这儿不缺人。」景殿宫那儿伺候的人比宫中少了许多,若再却方嬷嬷,太后身边难免不利索。 皇太后拍了拍她的手,「孰轻孰重。」 「是啊娘娘。」方嬷嬷在一旁搭话,「有老奴在这儿,太后娘娘也能安心,也不嫌身边伺候的人多,娘娘您如今身子重,什么都得仔细些。」 如此说沈香茉也没法拒绝了,皇太后留下了方嬷嬷在玉明宫内,和崔妈妈一块儿值守陪夜,轮着方嬷嬷的夜里,季熠辰是越发的不自在,唯有辉哥儿,在娘亲床上赖的舒坦,最后父子俩对着吃醋了,夜半的时候季熠辰把辉哥儿从床上拎起来到卧榻上和他睡,第二天一早起来,又是一顿吵。 见到吵架的,没见过这么吵架的,休沐日时一大清早,父子俩坐在卧榻上,一大一小互瞪着对看。 快一岁的辉哥儿前半月学会喊娘了后,别的话也不利索,不过昨天他刚刚学会了一个字。 于是沈香茉起来后耳畔都是父子俩这么吵的声音。 辉哥儿糯声,「坏。」 季熠辰气定神闲,「你坏。」 辉哥儿瞪眼,「坏!」 季熠辰点点头,「嗯,你坏!」 辉哥儿恼怒,「坏!坏!坏!」还带着伸手要打季熠辰。 季熠辰伸手大掌给他打,纯粹是欺负儿子现在还不会说话,「嗯,你坏,以后不能跟你娘睡觉,那是我睡的。」 辉哥儿听着他的话愣了愣,继而,嘴巴一咧,哇一声大哭了起来,边哭边喊娘,沈香茉走过去把他搂到怀里,辉哥儿哭的可伤心了,一副‘爹欺负人’伤透了心的情绪,小手抱着沈香茉的肚子,还不忘记回头瞪季熠辰。 孩子越大,情绪越丰富,堪堪会坐的时候辉哥儿就知道要抢东西,如今跟着要抢娘亲,特别的会仗势欺人,知道什么人可以依靠的,每每都喊沈香茉,指控爹爹欺负人。 季熠辰一把捞过他,往上空抛了一下抱在怀里,辉哥儿更是大哭,季熠辰翻过他拍了一下屁股,「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怎么跟个娘们似的就知道哭。」 沈香茉瞪了他一眼,「你这么大的时候没哭过?」 季熠辰抱着辉哥儿下床,要带他去外面走走,面不红心不跳的否认沈香茉的质疑,「没哭过,我小的时候都不哭闹,不信你问父皇和母后。」 看辉哥儿朝着她伸着小手要娘亲抱抱,季熠辰直接三两步把他带到了屋外的院子里,清晨空气中带着一些微凉,季熠辰把他放到地上,双手扶着他的小胳膊,要他学步。 放下去辉哥儿就抬起双腿不肯落地,故意蜷着腿耍无赖,季熠辰一身黄袍,坐着这样的姿势看起来也不违和,父子俩就这么杠着,看谁先折服。 可惜就是自己的儿子,辉哥儿的脾气就随了季熠辰的,你要我学步我偏不,我就吊着,仰头看爹爹,眼泪还挂在眼角呢,嘟着嘴就是不肯把脚放下去,沈香茉在门口都看着乐了,最后实在是拿他们来没办法,下台阶走到了他们对面,朝着辉哥儿拍了拍手哄,「来。」 辉哥儿扭头过来,冲着爹爹示意要他带他过去,季熠辰不肯,「自己走过去。」 辉哥儿忙着要逃离他,这才松了脚落地,由季熠辰扶着,迈步朝沈香茉过来。 终于到了沈香茉怀里,辉哥儿赖着怎么都不肯松开了,生怕被爹爹再抓去,扭头看了季熠辰好几眼,委屈的样子,眼底都是控诉。 就此事,三个人正要回屋用早膳,来禄走了过来,「启禀皇上,宫门口半夜来了个女子,大雨时被守门的士兵发现,赶着不肯走,今早晕过去了,说是找皇上您的。」 「是什么人。」 「并不知是何身份,士兵发现她手上捏着这个。」来禄呈递上来一块玉佩,季熠辰接过拿在手中,等翻过来看到后面的字时,整个人狠狠的怔住了。 沈香茉已经带着辉哥儿进去,再回头找他时候,门口那儿季熠辰已经不在了,「皇上人呢。」 「来禄公公刚刚前来,皇上跟着公公走了,说是宫门口有人来寻。」莫离也没看清楚那玉佩上有什么,只觉得皇上那一刻的反应有些奇怪,沈香茉走出屋子看院子出口,对他这样急匆匆的不告而别,心底里涌起一股异样。 这边宫门口,季熠辰匆匆赶到,外宫士兵休息的小院里,此时人已经抬到这儿大的屋子里休息。 季熠辰紧捏着那玉佩,推门进去,简朴的床上躺着一个白衣女子,素面皎洁,脸色泛着一抹苍白。 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因为受冻,嘴唇发紫,她的衣服也都湿了,躺在那儿像是没了声息的人,呼吸都显得这么微弱。 季熠辰走近几步,看清楚了容颜,眼神无比的复杂。 「去叫一个宫女过来,拿干净的衣服替她换上。」季熠辰吩咐来禄去找人过来,他站在了床边,低头看安静躺着的人,刚刚情绪上的激动,好像在此刻不知为何,熄下去了不少。 抬手想要摸摸她,确定是不是真的是她,床上的人醒了。 睁开眼看到眼前的人,女子飞快的抓住了季熠辰伸过来的手,牢牢抓在手中,似乎是在确定是不是他,继而起身抱住了他,湿漉漉的衣服都贴在了他的身上,略微沙哑的声音传来,「熠辰,我终于见到你了。」 许多回忆在这一刻涌上脑海,九年前他在花满楼中遇见了她,第一面,是她的开苞之夜。 她一袭白色纱衣站在台上,宛若是不小心落入凡尘的仙子,清新脱俗,和花满楼里任何一个女子都不一样。 当时的他失了心迷了窍,重金买下了她的第一夜,视若珍宝,舍不得碰她。 当时的他还许诺,要把她带回睿王府,总有一天可以堂堂正正拥有她,而不是这样的方式。 可没等他做这些事,没有兑现任何答应她的,她就在画舫中葬身火海,尸骨难寻。 现在。 时隔九年,她又出现了。 明月抱着他,不愿松手,季熠辰一句话都没有说,直到宫女进来他才开口,「先把衣服换了。」 明月心底里有彷徨,伸手接过了衣服,季熠辰背过身去站在门边,背后窸窣的传来换衣服的声音,等宫女禀报后他才转过身看她,宫女拿过来的也是一袭白衣,这么多年过去,她的样子一点都没变。 明月下了床,还有些虚弱,走到了窗边一手扶着窗框,轻轻倚上,转身看他,眼底里一抹苦涩,「你成亲了,如今是高高在上的皇上,我,不该来找你的。」 季熠辰淡淡着,「画舫着火了。」 第四十章 「是啊,画舫着火了,船上的人都烧死了,我跌下画舫时已经没了意识,等我再度醒来是在一户渔夫家中,他们捞网时把我从水里捞上来。」明月说着,声音颤抖,更添沙哑,「我的脸被烧毁了,我的声音……」 她双手捂住自己的喉咙,她的声音,因为烟熏的关系,变成了现在的沙哑难听,而她的容貌,她奔走了许多地方,寻访了无数名医,花了九年的时间才恢复到以前的样子。 「我不敢来找你,直到半年前最后的伤疤褪去。」明月抬头看他,泪水莹在眼底,「我知道你娶亲,也知道你成了太子,你所有的事,我都知道。」 季熠辰眼神一闪,转过视线,「朕命人找了三个月,河道下游都打听过了也没有你的消息。」 「我……」明月捂脸,慢慢的蹲下了身子,泣不成声,「那是找人的官兵经过屋子门口,我听到了却不敢说话,我那样子,如何能见你。」 季熠辰站在那儿,距离她不过几步远,他应该上前把她扶起来,更应该把此时伤心无比的她纳入怀中安慰。 但是他没有动。就只是站在那儿,听着她哭,看着她难过。 并不知多久过去,明月抬起头来,她和当年一样,美的动人,是那种让人疼惜到想要纳入怀抱的。唯独是少了最初那灵气逼人的脱俗。 她慢慢的起身,倚在那儿看着他,神情里的悲鸣不言而喻。「太长的时间过去了,你若忘了我,我也不会怪你。」休华斤划。 季熠辰抬眼,雷雨过后的窗外传来一阵鸟鸣声,他这才把视线投注在了她的身上,「朕并没有忘记你。」 明月眼底闪过一抹希冀,「那……你还记得我们当初的约定吗?」 季熠辰深看了她几眼,他当然记得,「你想入宫。」 明月低下头去,掩饰着眼底的黯然,「我只是想陪着你而已,九年来我无时无刻不这么想,这也是支持我活下来的动力,每一次揭开旧疤都是煎熬,生不如死的日子太长了。唯有在夜里想起你。我才能坚持下来。」 她经历过些什么,季熠辰如今看不到,过去也不清楚,她弱不禁风的站在那儿,盈盈泪水望着他,「我……我以为你和我一样,还坚持着我们当时的约定。」 她的眼底都是棋盘和眷念,她想他,每日每夜。 「熠辰,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们一起去游湖。你在湖中央的船上和我说过的话。」明月眼底一抹熠熠,「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你说,即便是睿王爷不同意,你也会尽全力把我带进睿王府,你会只对我一个人好。」 季熠辰神色未变,「没错。」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这么多年过去,你孩子都已经有了。」明月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惨容,「你已经娶亲。」 也不知季熠辰在想什么,半响,他看着明月,神情里露出一抹柔和,「当初答应你的朕没办法兑现了,不过,朕可以封你为妃。」 皇上在皇宫南侧立了一座明月阁,皇上接了一个不明来历的女子入宫,封她为清妃,这个女子的名字和明月阁相同,不用想也知道明月阁就是为清妃命名的。 这清妃生的动人,一袭白衣,比宫里头好多妃子都美。 皇上封了清妃之后并没有举行晋封大典。 自从这个清妃入宫之后,皇上连续十天留宿在明月阁,皇后这儿来的都不如以前频繁了。 短短半个月,宫里就被这样的一些传言所弥漫,玉明宫内,应该反应最为激烈的皇后此时却十分从容的坐在坐榻上,陪着儿子认图片。 抓周后辉哥儿就一岁了,三天前他学会了喊弟弟,妹妹太难他不会,就整日的对着沈香茉隆起的肚子喊弟弟。 快六个月的身孕,如今胎动频繁了许多,有时辉哥儿喊多了,这肚子里的两个小家伙也不安分,像是在回应他似的,微动着,能醒上小半个时辰。 「娘!」辉哥儿忽然高喊了声,沈香茉应他,他扭头过去看向门口,下意识的找人。 这时辰,本来皇上每天都会过来看看儿子,这几天公事繁忙没有过来,辉哥儿惦记着,总是会转头过去看。 他看了一会儿,门口那儿是有人进来,不过不是皇上,而是莫离。 「娘娘,清妃在玉明宫外等着,说是想求见娘娘。」 沈香茉把被辉哥儿弄乱的图片收拾一张一张叠起来,语气很淡,「传话过去,不见。」 莫离出去没多久后,又回来了。 「娘娘,清妃跪在门口,说是给娘娘炖了汤,是一点心意,娘娘若是不见,她就一直跪在那儿。」 沈香茉挑了挑眉,「既然她喜欢,那就让她跪在那儿。」 莫离把话传到了玉明宫的门口,明月跪在那儿的身子一僵,这样都不肯见她。 「莫离姑姑,还望您能明示,不知臣妾做错了什么,皇后娘娘不肯见臣妾。」明月拦住莫离,神情急切的很,一袭白衣在地上都拖脏了,这模样,就是被人欺负的。 「清妃娘娘,皇后娘娘的打算奴婢如何得知,奴婢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娘娘这些日子身体欠安,您还是回去吧,即便是跪着,娘娘都不会见您的。」莫离命门口的宫嬷看住了,转身回了玉明宫,明月跪在那儿,神情变幻。 不是说皇后娘娘是和善的人,待后宫妃子都很好,不可能会刻意难为宫中的妃子的,可这又是为什么,她来了半月,请安不用来,就连好几次来玉明宫这儿求见都不能。 明月百思不得其解,半响,神情中有些恍然,难道皇后知道她和皇上的事,这才不愿意见她? 这个答案是明月比较能接受的,皇上让她一个花满楼出身的女子入宫为妃,还封了这么高的份位,就算是她心里清楚皇上在明月阁什么都没做,但在外人看来,她大概是第一个极尽受宠的人,皇后如何能待见她呢。 「娘娘,奴婢扶您回去吧。」一旁宫女上前扶她起。 明月摆手,抬头看着那玉明宫的牌匾,嘴角勾起一抹笑,「这时辰,皇上额应该过来了才是。」 如明月所料,皇上很快就来了玉明宫,季熠辰看到跪在那儿的明月,神情微顿,「你在这儿做什么。」 明月委屈的抬头看他,「臣妾想求见皇后娘娘,但是皇后娘娘不愿接见臣妾,是不是臣妾犯了什么错,几次过来皇后娘娘都不愿意见臣妾。」 这还真是头一回皇后用这样的态度对待别的妃子,季熠辰心里苦笑一阵,面上却是正色,「既然皇后不愿见你,你就先回明月阁去,别跪坏了身子。」 明月神色微僵,这时不应该皇上带她进去么,为何也让她回去。 更是泫然欲泣的看着皇上,明月委屈的很,「娘娘是不是很讨厌臣妾。」 季熠辰看着她,蹲下了身子,抬手轻轻拨了拨她的头发,语气温和了许多,「怎么会呢,你想多了。」 明月要伸手去抓的时候他已经挪开了手,她期盼着看他,「臣妾为皇后娘娘煲了汤,皇上您能不能带臣妾进去。」 第四十一章 「起来吧。」季熠辰看着她,说的意味深长,「明月,你大可不必为了这些迎合朕,你以前是什么样子,如今也该是怎么样子才是。」 明月神色一僵,正欲开口,季熠辰早她一步吩咐来禄,「送清妃回明月阁,赐玉露膏,别跪出了伤来。」 皇上既不带她进去,也不送她回去,还说了这么一番话,明月心里已经翻起了惊天骇浪,他变了。 可九年时间过去,谁不变呢,一天的时间都有可能变化更何况是这么多的年岁,他变的她捉摸不透。 以前她是怎么样的,高傲,清冷,对金银财宝都不屑一顾。 可这样的她,更不能吸引到如今的皇上,所以她也必须跟着变,才能抓住他。 如今这一根线,好似是越来越淡了,明月心中有些慌,她怕自己来迟了,来得太晚了。 季熠辰进了玉明宫,辉哥儿终于等到了爹爹,显得很高兴,拿着手里的布偶冲着他挥了挥手,季熠辰走过来欲抱他,耳畔是沈香茉清冷的提醒声,「换衣服。」 季熠辰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我没碰她。」 「那也得换。」沈香茉让瑞珠把衣服拿上来,他脱了外套后换上瑞珠递过来的,换下的那一件直接被瑞珠拿下去了。 季熠辰得以坐下来,陪了儿子一会儿,把他交给金嬷嬷抱下去,屋子里雪盏她们退出去了,他这才能好好的看着沈香茉,可沈香茉不理他,低头绣着手上的帕子,一刻钟的功夫,一只彩蝶跃然在绣帕上。 「吃醋了?」季熠辰讨好的看她,沈香茉淡淡的回撇,「臣妾没这功夫。」 「香茉。」季熠辰喊了她一声,把绣帕和针线都拿开,让她和自己对视,「你摸摸这儿。」 沈香茉挣脱不开他的手,被他拉到了他的胸膛前贴住,继而听到了他的哀叹声,「你这般,这儿都慢了半拍。」 「胡扯什么。」沈香茉微红了脸,抽回了手。 「她忽然入宫,这其中究竟是为了什么还要查清楚。」季熠辰这才正经下神情,「当年究竟是谁救了她。」 「画舫中人都死了,既然是失去意识落水的,在河里漂浮必定有人发现,若是已经沉下去了,被渔民捞上来的只可能是尸首。」 沈香茉听他这么分析,揶揄的看着他,「也许是沉了一会儿浮起来被救的呢。」 季熠辰无奈,「好夫人,为夫答应你,一定洁身自好,绝不失身与人。」 沈香茉轻哼了声,「谁要你洁身自好了。」可眼角还带着一抹笑意,算是信了他所说的话。 只不过要查底何其难,真有什么目的的,必定是有备而来,沈香茉嘴角微扬,其实不用她出手,如今后宫中都对这忽然降临的清妃娘娘好奇的很呢。 沈香茉不愿意见到的,总有人会想方设法见她一面,十月初时宫中有小宴,丹桂秋宴。邀请了不少官员家眷前来,主持的大小事宜都是德妃和任昭仪两个人一手操办,沈香茉这身子越发的动弹不得,只是听她们说了大概后提点意见。 秋宴这天,宴会过半时,沈香茉要离开宴会现场回玉明宫的路上,遇到了明月。 十月的天入夜已经挺冷得了。沈香茉由雪盏她们搀扶着,一袭宫装,除了肚子之外别的地方还不显得臃肿。但是比起眼前的明月来,沈香茉这一身的衣服恐怕是穿的多了。 冷风吹过拂面都泛着冷,明月还是一袭白色宫装,领口微低,露出漂亮的锁骨,站在那儿能看的分明是内里衬着的衣服衣袖很短,外面的宫装又是纱似的,藕臂若贤若现。 白色的金锦宫装搭配简单的首饰,长发挽起只用了几根簪子固定,看起来倒真是有几分出尘的味道,就是这表情,略微不符。 「皇后娘娘吉祥。」明月行礼,抬头看她,确实是一张男人会为之动容的脸,小巧的脸庞上五官精致。从中透露出来的不是勾人摄魂的妩媚。而是清丽难忘的容颜,这样的容貌一见就能印象深刻,再见便是沉溺。 当年的睿王世子看上的人,自然是不会逊色。 「你在这儿做什么。」明知她是来拦自己的,沈香茉还是要开口问。 「几次去玉明宫求见娘娘都不予,臣妾就只能在这儿候着娘娘,臣妾入宫也不过短短一月多的日子,臣妾斗胆相问,娘娘为何不见臣妾。」听那语气沈香茉就知道她并非如她的外貌那样的柔弱。 试问一个女子落水后,毁了容。是用什么办法在这九年里治好了自己的脸,还能活的好好来宜都找皇上,她的本事肯定不小。 「清妃,听闻你以前是花满楼里的花魁头牌,怎么有些道理,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呢。」沈香末的淡淡的看着她,「本宫既不想见,那就是不想见,有什么理由是要清妃你如此追根问底的要知道,难不成,皇上让你入宫,本宫还得一日三次必须接见你的请安,本宫不想见你,那也是常理。」 宫中妃子,皇后娘娘想见就见,不想接见的,还能有谁三番四次来问为什么?这不是讨人嫌么。 明月紧咬嘴唇,「娘娘是不是因为陛下和臣妾的过往才不愿意见臣妾,那时陛下与臣妾是属真心,否则臣妾也不会熬过了这九年来找陛下。」 「所以皇上成全了你,让你入宫了。」沈香茉接了她的话,「可你的身份并不能记入皇家族谱,没有册封大典,也不必参加宫中宴会,更不必来本宫这儿请安。」 这皇家,怎么能让一个妓子的名字记到族谱上去,更不会把她昭告天下一样让朝堂官员知晓,皇上要在宫中养这个一个妃子,谁都不会有意见。 「臣妾,能伺候皇上已经满足。」明月咬了咬牙关缓缓道。 「没错,你的任务就是伺候皇上,所以,你就只抓牢皇上的心就够了,其余的事,后宫之中,你无需管,玉明宫这儿也不必来请安。」沈香茉看她眼底有诧异,「在你之后,皇上在外带回来很多女子,当时住在睿王府的娉婷院,娉婷二字也是皇上自己想的,这里面的女子,有从花满楼里出来的,也有乐坊,戏楼里,她们这些人入宫之后,只能留在东宫,不必请安,更不会出席什么宴会。」 明月没料到皇后见到她后是这样的反应,沈香茉最后才添了一句,「做你该做的,其余的事,你一件都不需要多余。」 明月低垂着头,脸色并不好看,她似乎是在思考什么,半响,再抬头时已经是泫然欲泣,「臣妾有罪,以后不会再如此,可皇后娘娘,臣妾还有个不情之请。」 沈香茉沉默不语,明月已经自顾着往下说,「还没出事前,皇上曾答应臣妾要让臣妾风光大嫁,臣妾也知道这只是皇上的安慰罢了,但皇上说,他为臣妾做了嫁衣,是一只金雀绣在衣袍上,他说这样的衣服这世上仅此一件。」 明月顿了顿,希冀的望着沈香茉,「这件嫁衣皇上后来一定是下聘时到了皇后娘娘那儿,能否请娘娘,让臣妾看一看那嫁衣,便是看一眼也好,臣妾也能了却了心愿。」 第四十二章 「胡扯!」没等沈香茉说话,身后的瑞珠直言呵斥,「皇上给娘娘的嫁衣是苏家大小姐命人绣出来的,与你何干,竟能说出这样无理的要求,想看娘娘的嫁衣。」 「臣妾没有骗人。」明月撩起袖子,沈香茉在她的上手臂看到了一个纹身,纹的就是一只金孔雀,开屏的涂画绕着她的手臂,这金孔雀和沈香茉嫁衣上的的确一样。 好一番计谋,当初苏家小姐还说起,难能见得世子这么用心,如今从明月口中倒听下来,这嫁衣倒是为了缅怀葬身火海的明月才命人去做的,穿在沈香茉的身上,这嫁衣也不是为她而做,而早在很多年前就应该是明月的了。 当时还是世子的皇上按着自己‘心爱’女人的喜好命人去做嫁衣,因为无法再送给明月,也就只能留给沈香茉了,简而言之,如今的皇后娘娘,是捡了别人的东西。 「本宫的嫁衣岂是谁想看就能看的。」沈香茉嘴角勾起一抹笑,「清妃也真是本事,本宫的嫁衣上绣没绣金孔雀你都知道,你这伤养的,兰城就这么大的地方,你的消息可真够灵通的。」 明月神情微僵,很快闪了过去,当时她的确不在兰城养伤,「但这样的事,只稍在外打听一下就能知晓,臣妾不是消息灵通,臣妾只想看看那嫁衣。」毕竟,那当初是为了她而设计的。 「清妃,本宫有个建议。」沈香茉微低头看她,一字一句,「你的所有事情寻皇上就行了。你入宫来,不也是为了伺候皇上,嫁衣的事,不论是替谁所想,如今那就是本宫的。」 沈香茉离开有一会儿了,明月还站在那儿,这皇后娘娘油米不进,说什么都没有用,可真是个顽固的人。 明月想着,脑海里忽然想到什么,眼眸一缩,无端的露出几抹凌厉来,抬头看天空,如今是乌云盖月,瞧不清楚。 转头看侍奉的宫女,明月冷声问,「今日初几。」 「初五了娘娘。」明月算着日子,嘴角泛起了一抹笑,不在花园里多作停留,转身回了明月阁。 翌日一早,麻烦找上门来了。 薛婕妤是正巧散步经过明月阁,从外看进去,这环境清幽的地方把她那儿好太多了,薛婕妤心里顿时引起一股愤愤,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指不定是什么地方出身,皇上怎么会这么宠她。 正巧明月出来,两个人撞上了,明月本还想和善的笑笑,却只见薛婕妤直接冷哼了声,看着她一袭宫装先发了难,「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头死了什么人了,整日穿白身,还在宫里走来走去,不知多么晦气!」休每有圾。 内宫中可以穿的花里胡哨,可以是争奇斗艳的,唯独是没有喜欢穿白衣服,这和奔丧有什么区别,宫里头这样晃来晃去的,别提多碍眼了。 「有识之士多青衫白衣,薛婕妤此言差矣。」明月看出了她的敌意,这笑意也没显露的这么深刻了,只是挂在脸上,淡的也像是在敷衍。 「你也说了是有识之士,你是妃子,就该守宫中的规矩,别仗着皇上就尽做些丢人脸面的事,听说你还好几回去皇后娘娘那儿求见,可真是没有自知之明,皇后娘娘不愿意见你,你还死乞白赖的要靠上去。」薛婕妤瞥了她一眼,「真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 薛婕妤一张利嘴,把她去玉明宫求见的事又讽刺了一遍,明月神情里闪过一抹愠怒,很快敛去,浮现一抹笑意看着她,「如今我也无事,不知薛妹妹肯否赏脸,到我明月阁中坐会儿。」 薛婕妤病了,初始只是头疼脑热,做什么事都没有多大的精神。吃了一些清心丸以为没事了,三两天过后。薛婕妤这病情开始加重。 等请太医过去看的时候,短短不过三四日的功夫,薛婕妤竟一下消瘦了许多,她不断的咳嗽,咳出来的都是泛着一丝红,微腥的血痰,从早到晚胃口倒是没有受什么影响。就是整个人虚弱的很,像是生了大病。 温太医和丛太医都有过来诊断,诊断出来的结果。薛婕妤体虚,如今的时节里夜里清冷,薛婕妤开始的症状似是感染了风寒,后来渐渐的加重,到如今已经是躺在床上没多少力气了。 沈香茉不放心,亲自过去瑶花宫看,薛婕妤的模样吓了她一跳。 这段短短数日内,整个人瘦的,连脸上的肉都消减下去大半,显得眼睛尤为凸出,苍白中呼吸微弱,唯有在吃东西的时候薛婕妤才有些力气,她看到沈香茉的时候哭了,「娘娘,我想见我娘。」 「等你身子好了自然能宣薛付夫人入宫。如今你这般。岂不更让薛家人担心?」沈香茉拍了拍她的手,薛婕妤哭的可怜,摇头,「娘娘,我想见我娘。」 忽然病了,皇上那儿也不会应允她见薛家人,沈香茉看了温太医一眼,后者跟着她到了外屋,沈香茉询问,「这都六天了。可有确信?」 「尚无,不过薛婕妤今日比昨天要好一些,脉象平稳不少。」起初是有风寒的症状,如今却不是了,这咳血又不似肺痨,体虚又不是发热,忽然间消瘦这么多,像是有什么抽空了她的精力似的,温太医也觉得奇。 「有平稳下来就好。」沈香茉点点头,「按着药方再看两日,若是好转过来了就行。」 第八天的时候,薛婕妤的病好转,有力气了,脸色也红润了些,就是消瘦下去的得慢慢补回来,胃口还是很好,咳嗽也不见血痰,温太医放心了,回禀到玉明宫中,沈香茉也松了一口气。 命人去查这段日子来薛婕妤的行踪,莫离来禀,薛婕妤在头疼的前一天,在明月阁里呆过半日。 清妃入宫两个月不到,薛婕妤是头一个去明月阁的人。 「听薛婕妤身边的宫女说,当时薛婕妤的语气并不好听,说了清妃娘娘不少话,清妃娘娘却还和善的把她请到了明月阁里面,半日后薛婕妤离开,回了瑶花宫后第二天一早起来,头疼脑热身子就开始难受了。」 沈香茉深吸了一口气,「去把当初慕苏留下的锦盒拿来。」 瑞珠进了内屋,把一个漆黑的木匣子取出来,打开来,里面是几颗泛着青绿的珍珠,取过底下的锦袋,沈香茉把珍珠放进去,入夜季熠辰回来,沈香茉让他不离身的戴着锦袋。 「怎么了?」季熠辰见她神色凝重,打开锦袋看,这青绿的珠子在夜色烛火下散着琉璃的光芒,十分的漂亮。 「把这戴上,去哪里都不许摘下来。」沈香茉拿过来又给他系上,确认的提醒,「不要摘下来。」 「这不是慕苏留给你清毒的。」休每丽才。 当初是担心沈香茉的蛊毒会没有清干净,额外向慕苏求了这个,沈香茉留着没有用,如今却派上了用场,「薛婕妤病的蹊跷,我不信人有青春永驻之数,清妃行径太古怪,我不放心。」 第四十三章 说起沈鹤越,沈香茉对这个三叔是恨极了,可不予置否的是,在她小的时候,还没发生那些事时,三叔对她很好,还会给她讲在外游历跑商时发生的事,「当年眼疾去找慕苏,她还是那模样,很多年过去请她来宫中,她依旧是容颜未变,南疆有很多奇异古怪之术,三叔曾经说过,还有以血养血之术,恶毒程度令人发指。」 可惜会这些的人少之又少,又有派别门规,不得随意出来,大周朝的律法是写给会守规矩的人看的,那些不肯守规矩的呢,当时害季熠辰的不就是一个。 「你怀疑她也会?」季熠辰每次去明月阁,明月都会给他准备吃食,和当初在花满楼中一样,手艺也没怎么变,只是他吃的不多,两个人周旋套话,更像是博弈。 「这些应当是不外传的,臣妾只是怀疑,她背后有人这么指使。」沈香茉就是有这样的直觉,三番四次想来玉明宫请安,中途拦截只为了见她一面,见了之后又言辞刺激,她入宫的目的,恐怕是相当不单纯。 夫妻俩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了然。 此时的玉明阁内,明月看着外面的天色暗了,命人备好酒菜,又进内屋换了一身衣服出来,让宫女把酒菜都端到了靠窗的地方,窗外是明月阁的夜景,十分宜人。 没多久皇上来了,季熠辰一进来,明月当即迎了上前,双手轻轻挽住了他,「你可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季熠辰想了想,并不作答,明月扶着他坐下,一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抚过去时袖子若有若无的刮过了他的脸庞,「今天,是九年前你说要为我赎身的日子。」 明月款款在他对面坐下,抬手为他倒了一杯酒,「尽管当时没能赎身,如今却也能够陪着你,也算是如愿了。」不等他喝,明月自己先喝了一杯。 挪开杯子时,嘴角泛着些酒水,浮在殷红的嘴唇上,格外的诱人,季熠辰一手拿着杯子,指腹轻轻的摸着,并没有要抬手喝酒。 明月也不在意,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轻歪着身子看他,控诉,「熠辰,你变了,从前我的任何一个神情你都放在心上,如今你对这些都不在意了。」 「为什么我还记得你,你却已经把我忘了。」明月喝了好几杯,微醺,趴在了桌子上看他,神情很委屈。 「朕没有忘了你。」季熠辰抬手,在她的注视下抿了一口酒,随即又放下了,「不如你告诉朕,你想要什么。」 明月等了一会儿,都不见他再举杯喝余下的,起身晃着到他身旁,整个人倒在了他的怀里,纤指在他嘴唇上描过,季熠辰伸手过来的时候,她则是猫一样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 季熠辰皱眉,明月是下了狠手,直接咬出了血。 她贪婪的舔了一下被她咬出血的手指,季熠辰捏紧拳头收回来,明月趴在他身上,勾着他的衣袖,「你知不知道,为了你,我吃了多少苦。」 「每一次结痂,揭开旧的时,犹如有千万只蚂蚁啃过,我却不能动弹,那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半个时辰,一个时辰。」明月拿起他的手抚在自己脸上,「我一共经历了十二回。」 最后真的是疼麻木了,汗水下来时滴在了伤口上,她又疼疯了。 「我想过死,可都熬下来了,终于等来了时候,可以回来找你,可以不用担心我的样子会吓到你,我以为你还坚守着我们的约定。」明月挥泪雨下,「我不在意你已经有皇后,我也不在意你给我什么样的位置,我只在意你心里是不是都是我。」 随着她的话,季熠辰心底里忽然钻心的一阵疼,来得快,去的也快,脑海中有片段混沌,继而脖子那儿垂挂珠子的地方一股冰凉气息从珠子内透露出来,那是蚊子叮咬的感觉,有什么飞快的从珠子那儿朝着他脑袋追逐而去,那一股清凉一直从头顶灌下来,一瞬清醒。 这个过程很快,只是几个呼吸之间,季熠辰却感触深刻,他微眯着眼睛,张开眼时,明月正盯着他看,眼底闪过一抹紧张那个,试探的喊了他一声,「熠辰。」 季熠辰的手自然而然的放在了她的腰上,轻嗯了声,只见明月神情松散了下来,更是柔情的抱着他,「熠辰,晚上留在我屋里吧,你说要娶了我之后才能真正拥有我,如今你就可以了。」 明月没有抬头,看不到他的神情,季熠辰刚刚的温柔散去,一瞬冷了下来,说出来的话却还柔和,「可以什么?」 「我……一直在等你啊。」明月嗅着他身上淡淡的香气,这是属于成熟男子才有的味道,早就没有了九年前的青嫩,这可是当今皇上,大周朝的九五之尊。 撇开别的不说,往后能够一直留在他身边,对于她来说那是最好不过的结果了。 明月话音刚落,门口那儿有敲门传唤声,来禄在外禀报,「皇上,瑶花宫那儿薛婕妤晕过去了。」 季熠辰把她推起来,明月拉住了他,捏得很紧,「皇上。」 「薛婕妤晕倒了,朕得过去看看。」季熠辰柔声安抚她,明月不肯,「那您,等会儿还过来吗?」 「天色已晚,你好好休息,不必等朕了。」季熠辰摸了摸她的脸颊,明月低垂下头,眼底闪过一抹不甘心,等季熠辰走到了门口,她忽然抬起头看着他,脸上的神情显得有几分诡然,可季熠辰并没有任何反应,直接出去了。 明月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合上的门,不可能啊,明明是起了效! 转而是一股腥甜冲上了她的喉咙,明月没能忍住,吐了一口鲜血在地上,烛火之下,那血呈着黑红,不同寻常。 季熠辰的确去了瑶花宫,薛婕妤没有晕过去,她只是无病呻吟着想要皇上过去看看她,她这一晕,不论真假总是给了季熠辰离开的理由。 从瑶花宫离开后,夜已深了,季熠辰去玉明宫,沈香茉还没睡。 披着外套坐在那儿翻书,季熠辰过去一看,沈香茉翻的是关于南疆的书籍,记载甚少,看了许多本都未能对她要找的多几句描述。 季熠辰换下衣服,从脖子上解下绳子放在沈香茉面前的小桌子上,本来应该是泛着青绿幽光的珠子,此时就是一颗白珍珠。 青绿幽光散去之后变成了极其普通的珍珠,沈香茉觉得惊奇,拿起珠子在手里端详了一下,看不出哪里异常可就是没了那光芒。 而珠子会变成这样,是明月在酒菜里动了手脚,亦或者,她咬的那一口。 沈香茉不放心才让他把珠子挂在脖子上,没想到才半日的功夫回来就是这样的结果,连那明月阁都进不得。 「若是说这珠子有所反应,那必定是蛊毒无疑。」沈香茉把刚刚那本书翻开给他看,写的是奇人奇事,杜撰成分比较大,但是有提及这蚀毒之物,「要不,我们再寻一次慕苏。」 「明日派人去南疆。」季熠辰沉凝着神色看着泛白的珍珠,再请慕苏已经无用,南疆和大周签协数年,如今有人要利用此动手脚,背后的苗头是要迫不及待往外露。 第四十四章 季熠辰想罢了,还是连夜派人出宫去兰城外找慕苏,也不知能不能寻到,而宫中这儿,明月阁中明月是痛苦了一整晚,她躺在床上,底下的盆子里都是她呕出来的黑血,外面天未亮,她使了浑身解数从床底下拖出了一个箱子,打开来,箱子里面层层开锁拿出巴掌大的盒子。 她坐了起来,打开盒子,昏暗中瞧不清楚盒子里到底是什么,可能看到的是数对泛着幽色的眼睛,明月伸手放在盒子里,过了一会儿,她的神情比刚刚吐血时还要痛苦。 黑暗中明月的脸色发青,又转瞬发黑,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盒子里发出一阵窸窣声,窗外渐亮的天能够看到这盒子里的东西蜷缩成了一团,明月的神色恢复如常,她轻吐了一口气,把盒子重新锁了回去。 十月底十一月,宜都迎来了一阵寒潮,天气骤冷,宫中生病的人也不少,沈香茉的身子越来越沉,每天夜里她都睡不好,十一月中时,景殿行宫中淑太妃命人带着蓉姐儿入宫来看她。 说是蓉姐儿想她了,吵着闹着要入宫来,淑太妃是没办法,只好命人带着孙女入宫来,养娘带着蓉姐儿进屋后就在旁候着,沈香茉看一言不发的蓉姐儿,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入宫不开心?」 蓉姐儿摇摇头,「伯娘,我想弟弟。」 晋王妃有孕,蓉姐儿被送去了淑太妃那儿,小世子还养在晋王府中,这一晃差不多得有半年了,蓉姐儿一趟都没回晋王府,若不是这孩子时常惦念,再小个一两岁,早就忘了自己还有个弟弟。 沈香茉看她消瘦了不少,心疼得很。 「伯娘,我可以看看辉哥儿吗?」蓉姐儿仰头看她,眼底里有期盼,「看到辉哥儿我也像看到弟弟了。」 沈香茉见她脸色看起来并不佳,也不忍心这孩子心里头再难受,「辉哥儿还在睡,伯娘让崔嬷嬷带你过去看看,好不好?」 蓉姐儿笑着点点头,「好,我就在旁边看看,绝不吵醒他。」 崔妈妈带着蓉姐儿下去,沈香茉坐在那儿雪盏给她按着泛肿的腿,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秋裳忽然跑了进来,「娘娘,小郡主晕倒了。」 沈香茉一怔,「赶紧去请丛太医过来。」 雪盏扶着沈香茉起来,到了一侧的厢房,金嬷嬷把熟睡中的辉哥儿抱了出来,沈香茉让她把孩子抱到自己屋里去,走进去一瞧,刚刚从她屋子里出去的蓉姐儿,此时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浑身滚烫。 进宫的时候沈香茉是觉得她精神不太好,以为是想着小世子,想回晋王府去才提不起神来,谁想她是生病了。 外头丛太医很快来了,沈香茉让开身,丛牧上前给蓉姐儿把了脉,又摸了摸她的额头,就短短那会儿的功夫,蓉姐儿体温上升的很快,出的汗后背的衣襟都已经湿透了,崔妈妈寻了衣服过来要给蓉姐儿换上,刚脱下外套,一向沉稳的崔妈妈惊了一声。 还在为蓉姐儿针灸的丛牧转头一看,神色一凝。 蓉姐儿衬里的一件小袄子上,胸口这儿是弥漫着一块血迹,似是已经干了,黑红的印在上面,崔妈妈以为是受了伤,往下脱才发现就只是这小袄子上面沾着这么大一块血迹,并不是小郡主身上有伤。 崔妈妈反应的极快,「雪盏,快带娘娘回屋子去。」 雪盏赶紧扶着沈香茉出去,这儿崔妈妈利索的换下了衣服,除了这小袄子之外,蓉姐儿贴身的一件衬衣里后背角落竟然也有一块血迹,可蓉姐儿身上是没有伤口,她的衣服每日都有人换,谁会给郡主穿这样的衣服。 丛牧意识到了事态,「小郡主是什么时候晕倒的,晕倒之前有没有发汗头晕之类的症状。」 「入宫的时候脸色就不大好,精神也不佳,提出要来看小殿下时皇后娘娘命老奴带她前来,趴在床边也乖巧的很,只伸手摸了摸小殿下的脸并且吵醒他。」崔妈妈说着,脸上闪过一抹异色,「她还拉了一会儿殿下的手。」 「还请崔妈妈去禀明皇后娘娘,下官要把小郡主带去太医署。」丛牧如今尚且不清楚郡主高烧昏迷的缘故,但看那两件带血的衣服,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不能把人留在玉明宫中,如今太子年幼,皇后娘娘还怀有身孕,出不得一点差池! 崔妈妈点点头,「此事老奴做主了,还请丛太医把小郡主带去太医署。」 丛牧把蓉姐儿带到了太医署,崔妈妈让彩蝶跟了去照应,这儿屋子内,崔妈妈把那两件衣服放了箱子里一并送去了太医署,命人把厢房里里里外外的被铺全部都换了一遍,艾草薰屋,擦洗桌椅窗框。 连带着沈香茉这儿屋子里的东西也都换了一遍,蓉姐儿坐过的凳子,碰过的杯子碗碟全部都拿了出去,辉哥儿的换下的衣服烧掉,特地让太医署开了药给辉哥儿服下,玉明宫上下皇后娘娘在内,都喝了药。 别人还想不透崔妈妈为何紧张成这样,不就是小郡主发了热生病,可三天之后,太医署那儿回禀的消息证实了崔妈妈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第三天一早开始,蓉姐儿身上起了红疹,温太医在内多位太医诊断,小郡主得的是天花。 这事儿是往死里瞒着没让人传出去,送小郡主过来的养娘和宫女此时还关着,难怪淑太妃那儿好几天能不闻不问,就算是要在宫里住一段日子,也不会连个人都不派过来看看。 沈香茉更气的是,他们竟然拿一个孩子做文章! 「幸的是太子殿下和娘娘都没什么事。」金嬷嬷心有余悸,若是太子因此有什么意外,她也得跟着舍命了,晋王府的小郡主娘娘和陛下都很喜欢,谁能提防这么个孩子,那两件血衣的用意可真是歹毒。 「如今那是还没相处,若是多住上几日,一直和辉哥儿在一起玩,她不晕过去不生病谁能发现。」沈香茉冷冷道,「把那养娘和两个宫女送去司刑所,大刑审。方嬷嬷,还得请您回一趟景殿行宫。」 方嬷嬷站在一旁神色凝重,「娘娘放心,老奴省的。」 方嬷嬷离开后沈香茉又看向崔妈妈,「那两件血衣是不是在太医署。」 「是,娘娘。」 「用箱子装起来,去皇上那儿调人过来,亲自送去晋王府,当着晋王和晋王妃的面打开它,本宫要看看他们究竟会是什么反应。」 沈香茉霜着神情,已是怒不可遏。 晋王府内突如其来了这样一幕,当观天和观河当着晋王妃钱氏的面把箱子打开来时候,她起先是疑惑,等看清楚箱子里的东西之后。她的神色剧变。 如今的晋王妃是四个多月的身孕,小腹已经隆起,天知道她有多宝贝这肚子里的孩子,可即便是再宝贝,她对箱子里这两件小人衣服的反应也是过度了,等晋王妃反应过来过来,崔妈妈和观天他们已经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 「这……这是什么东西。」晋王妃退不得。微苍白着脸色,试图要避那小人衣服远远的,观天却将它拿了起来朝着晋王妃走去。晋王妃几乎是失声尖叫,「你不要过来!」 第四十五章 后面两个侍女急忙扶住了她,晋王妃呵斥观天,「大胆,你敢再往前一步!」 「晋王妃到底在怕什么,这不过是两件小人衣服罢了,这还是小郡主身上穿着的衣服,险些忘了通禀晋王妃,小郡主如今在宫中昏迷不醒,生了大病。」崔妈妈一看她这反映就知道晋王妃是知情,如若不然,谁看到这么两件衣服会有这样的反应,她是怕啊,怕这衣服上的血迹,怕这衣服的来历。 晋王妃身后的丫鬟挡在了观天面前。她深吸了一口气。冷笑,「崔嬷嬷这是何意,小郡主好好的入了宫,如何生了大病。」休刚池弟。 「可不是,人如今就在太医署,太医诊断,小郡主是得了天花。」崔妈妈指了指那两件衣服,「这两家衣服,娘娘命老奴送过来给晋王妃,命老奴看着晋王妃。亲手接下小郡主的衣服才能回去复命。」 晋王妃脸色一瞬惨白,后退了一步,跟随观天他们而来的侍卫直接把她们团团围了起来,观天手里是皇上的谕令,谁敢上前阻拦,晋王妃只能看着观天一步一步走近,把手上的衣服朝着她伸过来。 那两块斑驳的血迹太过于显眼,就像是两个恶魔,多看一眼都会生病,晋王妃失控的颤抖着嘴唇,「大胆!皇后娘娘凭什么这么下令。」 「小郡主身上的衣服都是当初晋王府内送过去的,凭什么?就凭她是皇后娘娘,晋王妃,可别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你若不接,那就是抗旨。」崔妈妈嘴角扬着一抹笑意,晋王妃是有多害怕那血迹,她对小郡主的病就知道的越清楚,谁怀了心思让小郡主穿上这样的血衣入宫,还要和太子殿下相处,其心可诛!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晋王妃如何会去接那衣服,她想逃离都来不及,别说碰它们一下,「你们是要害人是不是,是要害我腹中的孩子!」 晋王妃有些失控,她一听到小郡主得了天花,她就越加失控,那证明这衣服真的是有用,可这衣服,如今是摆在她的眼前,她的孩子可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晋王妃正想着,身子无意识的往后退,忽然后脚跟踩空,啊的一声,晋王妃直接跌下了台阶,七八格的台阶,她滚了两圈摔在了地上,腹部压低。 伺候的丫鬟急忙冲上去,晋王妃抱着肚子,疼的哎哎直叫,等把她扶起来人就不对劲了,她痛苦着神情,肚子一阵的抽疼,继而是一股热意从身子下流淌,蔓延到脚下时,一抹殷红,直接吓晕了晋王妃。 晋王府的前院乱成了一片,崔妈妈见那群丫鬟急匆匆把人抬回了后院,又去请了大夫过来,崔妈妈也不急着走,带着这个一大帮子的人,直接在前院候着,直到晋王爷的到来。 季熠川回到了王府,先是得知女儿得了天花,再得知晋王妃腹中孩子不保,滑胎小产,两件事加在一块儿还没消化,崔妈妈直接把那两件血衣拿给他看。 口气冷凌,「这是在小郡主身上发现的衣服,不是小郡主的血迹,知从何而来,老奴过来询问晋王妃,却不想晋王妃的反应如此大,在听闻小郡主得了天花之后,怎么都不肯拿这两件衣服,晋王爷,如今小郡主在宫中生死未卜,这血衣的用意歹毒,皇上下令,擒到人后绝不姑息。」 季熠川是真的才刚刚知道这件事,但并不代表他丝毫的不知情,倘若他不知情,这衣服又是如何能顺利送去景殿行宫,给小郡主穿上,还穿了这么多天。 「蓉姐儿得的是天花。」季熠川重复的问了崔妈妈一遍,内院中丫鬟从从过来,「王爷,王妃醒了。」 崔妈妈抬手,「王爷好好去看看王妃吧,何以心虚到这地步,孩子都能吓没了。」 平日里谁要是失了孩子,崔妈妈都必定要心疼一番,可晋王妃没了孩子,崔妈妈一点都同情不起来,自作孽,不可活。 晋王府内短短半个时辰进行到了这儿,那边景殿行宫内,皇太后的做事风格雷厉了许多,派人直接把淑太妃给带了过来,李淑太妃还愣的很,直到听到皇太后说小郡主在宫中得了天花。 李淑太妃这演绎的哭伎就要开始,皇太后的下一句话直接让她把这些眼泪给咽了回去,「从小郡主身上脱下的衣服,皇后已经命人送去晋王府给晋王妃了,小郡主的东西,给晋王世子用也是可以,既然姐姐病了,做弟弟的,陪一下姐姐也是应当。」 李淑太妃当即乱了分寸,皇太后可真不是说说而已,而皇太后看她那神情,基本也了然了七分。 两件小人衣罢了,至于这么大的动静,皇后让方嬷嬷传回来的话果真不假,「你竟真的是拿孩子的性命在赌,你可知,太医署中如今蓉姐儿性命堪忧,已经连着昏迷了好几天,高烧不退,浑身起着红疹。」 李淑太妃缩了缩身子,「臣妾,并不知道这些。」 「你当然不知道,你在这行宫中也没照顾好你这个孙女,满心惦记的都是自己的孙子,蓉姐儿吃穿用度你不在意,如今她生了病,你多少日子没有派人入宫询问了,你根本是无所谓她的生死。」哪个当祖母的能狠心到这地步,竟然能动心思到自己孙女身上,不管死活。 「臣妾没有,臣妾以为蓉姐儿在宫中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皇后娘娘又喜欢她。」 皇太后冷冷打断她的话,「是啊,皇后娘娘又喜欢她,才会毫无防备的让她去和太子见面,只要多玩上几日,昏迷的人就成了太子了。」 「臣妾绝无此意。」李淑太妃急忙跪着解释,门口那儿跑进来一个宫女禀报,说是晋王妃小产。 李淑太妃愣在当场,直接瘫在那儿不会动了,继而又有宫女进来,手里还抬着一个箱子,皇太后命她们把箱子抬到院子里,打开来一看,里面竟是一堆的小人衣,那都不是上好锦布绸缎做的衣服,大大小小也都不是按着蓉姐儿的尺寸,还有新旧,宫女蒙着面把衣服倒出来,空气里一股难闻的味道弥漫开来,里面有好几家衣服都脏兮兮的,似是沾着什么脏东西,红红黑黑的。 「这些东西,你是从哪里找来的。」皇太后指着那些衣服,李淑太妃还没有反应过来,半响回神看着那些衣服,她的眼底里也有些害怕,这些衣服都是被锁在屋子里的,皇太后是怎么派人找到的。 「臣妾不知道。」李淑太妃矢口否认,「这些东西不是臣妾的。」 「从你宫里搜出来的不是你的,那按着你的意思,还是有人故意给蓉姐儿穿上那血衣送入宫去,意图对太子和皇后娘娘不利,既然如此,你这当祖母的肯定不会想害自己的孙女了。」 李淑太妃点点头,「臣妾怎么会害蓉姐儿,太后您也是知道,臣妾不知道多疼那孩子。」 皇太后似笑非笑,「如此甚好,蓉姐儿在昏迷的时候一直想要爹和娘,来人吧,替李淑太妃收拾收拾,让她进宫去陪小郡主,有人陪着,能活下来的,尽力保下来。」 第四十六章 李淑太妃怔怔在了那儿,半响都没有反应过来,等他回神,皇太后已经起身,而过来的两个宫嬷,把李淑太妃直接拎了起来,拖出了屋子,直接要把她带出去,押上马车送到宫中陪小郡主。 沈香茉何以如此确定,一试便知。 这不是别的小病痛,天花致死,要传染,撑过去活下来的几率太低了,每当是有人得了天花死去,所有家当衣统统都要烧掉,包括生前用过的所有东西,尤其是贴身衣物,若是留下来被别人穿了,极易感染天花。 毫不知情的,谁拿到衣服会是如此反应,而她们也是不得不激动,那衣服,可是会传染的。 疾病的恐惧把她们心底里的一面暴露出来了,脱不了干系还不过是隐晦的词语罢了,沈香茉这一试,都没法掩盖住。 李淑太妃这样被押送到宫中送去太医署,引起了不小的动静,宫中诸位妃子开始怀疑起太医署里究竟是谁病了,李淑太妃还在太医署内,蓉姐儿躺着的屋外不肯进去。 此时哪里还有半分太妃的样子,她浑身上下都是狼狈,光是这院子里都能闻到的药味,进出都蒙着面的宫女,还有一直在烧着薰药的,进去对于李淑太妃来说,就是死路。 沈香茉走近,「怎么,太妃娘娘不敢进去。」 李淑太妃抬起眼帘看沈香茉,一入眼就是她高高隆起的肚子,想到晋王妃也是因此小产,李淑太妃的眼底里闪过一抹怨。 这一抹怨恨敛去的不够及时,让沈香茉看到了,她抬手让门口的人开门,「蓉姐儿日日夜夜惦记着祖母,太妃娘娘,孙女生了病,您怎么能不进去陪着她,支持她呢,您该进去的,这样她的病才能快一点好起来,你这做祖母的,怎么忍心让她一个人在里面。」 看着迎上来的宫嬷嬷,李淑太妃的声音尖锐,「大胆!」 屋子里正好有太医出来,沈香茉下令。「给淑太妃换上衣服,带她进去看看小郡主。」 李淑太妃根本抵不过几个宫嬷的桎梏,从景殿行宫离开时的精致的妆容此时早已经散了,她怒目看着沈香茉,眼底透着威严,「皇后,你这是要做什么。明知小郡主得的是天花还要本宫进去。」 「淑太妃,蓉姐儿入宫今日是第四日,这四天之内。晋王府和您那儿都不曾派人过来问候,您说您疼蓉姐儿,如今难道不该进去看看这孩子。」沈香茉挺腹看着她,脸上一抹讽刺,「怎么,现在惜命到连自己孙女都不愿意去看一眼了,你若不进去,怕是以后没有这机会了。」 「胡说,你等这样诅咒蓉姐儿!」李淑太妃从不觉得皇后是个厉害的角,以前在睿王府的时候,这聋哑的世子妃能有什么杀伤力,后来等她会开口说话了也是温和的脾气,温和的人怎么说说出这样的话呢,李淑太妃觉得这不像她。 「也好,太医署这儿不缺屋子。将那衣服拿过来给您贴身穿着。看十天半月后您还是不是活着,到底是谁不想蓉姐儿活着!」沈香茉忽然凌厉了神色瞪着李淑太妃,「是本宫命人给她穿的那衣服,还是本宫想让她死!」 皇太后不是没有从李淑太妃那儿搜出东西来,等到了皇后面前她依旧是不承认,沈香茉冷哼,「死到临头,来人,带进去,蓉姐儿正念叨着祖母。让淑太妃好好陪陪小郡主。」 宫嬷听命就要把李淑太妃拉进去,使劲挣扎都没有用,李淑太妃的眼底里自然是有惊恐,她以前又没得过天花,进去万一传染上,还不得死,「混账,你们放开,混账,谁敢拉着本宫,统统拉下去砍头!」 任她怎么骂都没有人,人还是被拖进了门口,忽然院子那儿传来一声呵斥,「站住!」 人影快速朝着这儿过来,李淑太妃看到是晋王爷来了,这哭的妆容全花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喜色,「川儿啊,她们要杀了为娘,你快救我。」 季熠川黑沉着脸,「皇后娘娘何必如此。」 沈香茉没说让她们停,当着季熠川的面,那两个宫嬷嬷直接把李淑太妃拖进去了,还没拉到床边,只听见啊的一声,等宫嬷嬷把人抬出来,李淑太妃已经是幽幽晕过去的样子,一旁就有太医,掐着人中就醒过来了,李淑太妃这会儿哪里还顾忌什么形象,摸爬滚打的到了季熠川身旁,吓得浑身发抖,「川儿,她们要害人,她们要害人。」 「不知淑太妃有没有好好看看蓉姐儿,昨夜小人儿醒了半个时辰,一直想要找爹爹和祖母,这好不容易进去一趟,没看清的话,等会儿再进去好好瞧瞧。」沈香茉冷凌着神色,素日里的温柔?他们现在没有这资格看。 「晋王妃小产,腹中的孩子已经没了,如今别说证据不齐,就算是她对娘娘您不怀好意也已经自食恶果,娘娘何必如此。」季熠川把母妃扶起来,沉着脸语气也是冰冷。 「如此说来,她自食其果还是她的委屈了,本宫这回没有受害,姑息养奸还等她下回出手不成。」沈香茉冷哼,「晋王爷要证据,来人,把小郡主身边伺候的养娘和宫女带上来。」 三个人被侍卫押送了过来,已经在司刑所里审问过一次,大刑不下,折磨的不轻,知道的不知道的,全部都招了,生怕再被折腾一回,所以沈香茉问的时候,就算是晋王爷和淑太妃在,她们也不敢有所隐瞒。 「半个月前晋王妃来了一趟景殿行宫,给小郡主带了不少东西,其中还有一箱子的衣物交给了太妃娘娘,十来天前太妃娘娘就要我们给小郡主穿箱子里带来的衣物,那些……那些衣服都不干净,太妃娘娘还不许我们洗,入宫时穿的那一身,已经穿了四五日了。」 养娘战战兢兢的解释,她们起初也不知道这衣服到底是什么,心里头隐隐都觉得不对,可不敢违抗太妃娘娘的命令,谁能想这是得过天花的人穿过的衣服,如今小郡主生了病,她们合着要操心自己有没有问题。 「胡说八道!」李淑太妃出口反驳,「本宫怎么可能对蓉姐儿做这些,你们,你们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在这里污蔑本宫,来人啊,把她们给我拖下去!」 养娘急忙磕头,「娘娘明鉴,奴婢绝无虚言,当时奴婢还问过太妃娘娘,太妃娘娘却说那是别人穿下的衣服,给小郡主穿了她身子骨能好一些。」 到底养娘是真不知情还是装着不知情,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口中所说的那些衣服的来历,沈香茉见淑太妃拒不承认,「那些景殿宫中搜出来的衣服,难不成太妃您不止心瞎,眼也瞎了,还是要把您送去司刑所里,您才肯招认?」 沈香茉轻描淡写说出司刑所三个字,李淑太妃脸色惨白,「你……你敢。」 「本宫有何不敢。」 「你害死晋王妃腹中的孩子还不够,你的心肠怎么就这么歹毒。」李淑太妃刚说完,她一旁的余妈妈冲过来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打的李淑太妃彻底愣住了,季熠川的脸色也黑沉在那儿。 第四十七章 余妈妈厉声呵斥,「休得胡言乱语污蔑娘娘的名声。」 李淑太妃这辈子活到现在,可从来没有这么被人打过,还是被一个老妈子打,她的脸色又青又红,精彩无比。 「太妃慎言,本宫何时害过晋王妃,晋王妃腹中的孩子是怎么没的,晋王爷可清楚的很,不过晋王爷看似也不甚重视自己的孩子,容的了女儿如此,大约也无所谓晋王妃腹中的孩子在不在了。」沈香茉霜着神情,凉凉道。 「大嫂,纵使母妃做错了什么,你这样也太驳了颜面。」季熠川捏紧着拳头,扶着已经哭得要寻死觅活的李淑太妃,「更何况此时还未清楚。」 「还要怎么清楚。」沈香茉打断他的话,「不如晋王爷告诉本宫,这事儿该怎么办。」 沈香茉直视着他,眼底里不屑并无掩饰,他哪里够资格当爹,哪里够资格做田氏的丈夫,蓉姐儿就在那边的屋子中,当爹的当祖母的都无动无衷,甚至到现在,他们都没问一句蓉姐儿的病到底怎么样了。 从皇后这儿看过来的眼神太过于锐利,好似是看透了他,季熠川脸上有愠怒,更多的是愤怒,沈香茉的话,太不给面子。 压着这一股怒意,季熠川问,「皇后娘娘想要怎么办。」 「本宫会把这件事查的清清楚楚,就算是责罚,也会让晋王爷你心服口服,至于如何处置,皇上和太上皇那里自有论断。」沈香茉看李淑太妃是要晕过去的架势,还是念着屋子里的蓉姐儿,又问了他一句,「晋王爷难道不进去看看小郡主。」 很多年前大周朝寮北地带爆发过一场天花疫情,当时死了很多人,最后几乎是半座城都烧了,火光冲天,就算是如今被人提及,也依旧是记忆犹新。 此病活下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那次感染的好几百人中,活下来的仅是几个,一些老弱病孺必定是先丧命的,所以季熠川对女儿的性命并没有抱着多大的希望,可在沈香茉的注视之下,他走进了那个屋子。 屋子里都是药味,还弥漫着一股烟,墙角里一直燃着草药,偌大的床上就躺了蓉姐儿一个人,身躯小小的。 床很特别,底下是竹子搭建起来的,中间留了空隙,又在上面盖了薄席,再放上褥子,床下放着几个盆子,盆子中烧着的都是药,以此熏着蓉姐儿。 蓉姐儿脸上都是红疹,还有手臂上,身上也都是,过不了几天,这些红疹会发成水泡。 上午时烧退了些,下午又涨了上来,反反复复,太医都不好说这病情,季熠川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神情复杂。 短短几天的时间,蓉姐儿瘦了很多,睡梦中她还喃喃着话语,季熠川蹲下身子,看着她捏紧的小手中放着的人偶,那是以前田氏给她做的,已经旧了,但她怎么都不肯扔,一直带在身旁。 他对不起这个孩子。 屋外李淑太妃还在催促儿子赶紧出来,这屋子里怎么能久留呢,那可是天花啊,她的儿子死了,她要怎么活。 等季熠川出来,说要带李淑太妃离开时,门口那儿却被侍卫拦住了,皇后娘娘不在,唯有观天冷冰冰公式化的宣布,「皇上有令,事情查清楚之前,李淑太妃要留在宫中司刑所中不得离开。」 李淑太妃急忙抓住了季熠川的手,「不可能,本宫要回景殿宫,你们谁敢拦。」 观河看的不是李淑太妃而是季熠川,「晋王爷,还请不要为难下官。」 「若本王定是要把人带走呢。」忽然手段强硬起来的皇上和皇后,这让季熠川有些始料未及。 「那臣等只有得罪了。」观天拱手,两侧的侍卫上前要拿人,季熠川本来就是没什么身手之人,李淑太妃要被带走,他拦不住。 季熠川沉凝着神色看着母妃被带走,走出了太医署,他朝着外宫走去,沿途经过了花园,一侧的小竹林内传来了叫喊声。 沈香茉回到了玉明宫,坐下之后神色有些疲倦,雪盏和瑞珠过来替她更衣,「娘娘,太医署那儿您下回别去了。」就是在屋外,未曾进去,她们几个也都不放心。 「派人去景殿行宫,和皇太后禀明这儿的情形。」沈香茉摆了摆手,进内屋休息,再度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太医署那儿回禀了一次蓉姐儿的情况,崔妈妈进来送汤,沈香茉坐在那儿,怔怔发呆好一会儿。 连季熠辰进来她都不曾察觉,直到他站到她的身后扶住她。 「在想什么。」季熠辰摸了摸她的头发,白天的事他都知道了,本来这些都可以交给他来办,但他也知道,她就是想为蓉姐儿讨个公道。 「太医说蓉姐儿的情况好转了些。」沈香茉叹了一口气,「你说,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亲人。」 话说了一半,沈香茉心底里早已经有了答案,怎么会没有呢,她不也经历过了这样的亲人。休场巨亡。 「若是蓉姐儿撑过来了,往后就留在宫中,你不是挺喜欢她的。」季熠辰拍了拍她的肩膀,「过些日子,南疆那边就应该有消息了。」 季熠辰派出去的人很快把李家人搜到了,这能在外替李淑太妃办事的人,除了这李家的舅舅之外别无他人,抓到刑部的时候。李禀和李淑太妃一样还是拒不承认,直到官府的人把东西从他家搜出来,又把他派人出去找东西的行踪揭露,李禀还在那儿狡辩。 不过在刑部关了一夜之后,这家伙全招了。 要说这计划早在沈香茉怀了第一胎的时候李淑太妃心中就隐隐有了想法,可惜的是没机会下手,当时田氏有了身孕。就只差了那么点日子,李淑太妃这心中就有了疯狂的念头,她要让田氏肚子里的孩子比太子妃的早出生。 大补。各种补药,把田氏腹中的孩子八个月补的人家临盆似的,李淑太妃这才满意,当时的她深觉得这一胎必定是儿子,更加认定了早出生的皇孙能入皇上的眼。 自打进了睿王府做侧妃开始,淑太妃本来是没有这么远大的目标,当时面临着被大哥所卖,嫁到睿王府后日子过的比在家的好,她是真心想要好好伺候王爷和王妃,毕竟生了个儿子,虽然处处受制,比起别人,日子过的都算是舒坦。 可坏就坏在世子成亲之后,王妃给她儿子许了一门这样的亲事。 淑太妃当时心里就开始不平了,继而霍乱。先帝驾崩。睿王爷讨伐,登基,她成了淑妃,儿子变成了皇子,这么一飞跃,淑太妃的心境整个儿的就变化了。 当初不敢想的,如今都敢想的,以前不敢要的,现在都想去争取,这年头你不争不抢。都不会有。 她开始嫉恨皇后,开始鄙视海德妃,这入了宫,不想当皇后的不是好妃子,不想夺皇位的不是好皇子,海德妃和过去一样安静淡定的脾气,让当时的淑太妃觉得像一面和自己对比的镜子,但是别人能对比出自己的扭曲来,她却只能对比出海德妃的不是。 第四十八章 把儿媳妇的身子养的这么好,入宫时还诊断一切都好,出宫后没多久,田氏就开始不对劲,夜里早产,隔天难产。 淑太妃心中早就预想好了,保小,再不行,剖腹也得把孩子生下来,这儿媳妇她早就看不顺眼了,无盐女怎么配的上自己儿子,必须要家世好的才可以。 继而,田氏早产生下了一子,难产去世。 晋王府里的皇长孙,淑太妃不知道多得意,但是皇上却不买账,又不是太子妃肚子里出来的,有什么好高兴,这能称得上太孙的,也就只有太子妃肚子里出来的孩子。 谁能想淑太妃还能丧心病狂的继续后面的事,太子妃也生下了儿子,她就让孙女时常到太子妃这儿,但是东宫防的很紧,孙女一次都没有见到太孙,只是在太子妃这儿玩了一会儿。 淑太妃也不气馁,赶着给儿子娶了满意的儿媳妇,在钱氏顺利有了身孕后,来能拉着儿媳妇一块儿干,让哥哥李禀到处去人家得了重病死去的人家家中要小孩子穿过的衣服,病得越重越好,什么初诊天花肺痨都可以。 李禀拿了银子先进了一回赌场,输了个精光后才去找衣服,跑的还挺远的,收集了一个多月,满满一大箱子要送来给淑太妃,结果,他们搬去了景殿行宫,不好下手。 后来她又把念头动到了孙女头上,要让孙女传染给太孙,连着十来日给她穿那些衣服,觉得她有点不对劲了,忙把她送入宫来,这时蓉姐儿和皇后的关系已经很好,就算是见不到太孙,能传染了皇后,那她腹中的孩子绝对是生不下来。 这么些年来,淑太妃就是做了这些事,她还丝毫不觉得自己错了,她想为儿子多争取一些,觉得自己儿子没有比当今皇上差多少,不过是嫡庶的区别而已。 可到底还是栽了。 等刑部尚书把李禀带到李淑太妃面前,她就知道自己栽了。 沈香茉得知李淑太妃把所有的事都承担了下来,都是她预谋所做要害皇后和太子,她并不信,这些事,难道晋王爷不清楚? 难道他会不知道田氏怎么死的,他会不知道那些衣服的来历,他会不知道淑太妃要对自己女儿下手? 但是晋王爷摘的挺干净的,这些事他的确都没做,做的都是李淑太妃和晋王妃。 李淑太妃到底安的什么心,如今也昭然了。 刑部大牢中皇太后看着坐在里面的淑太妃,当年让她进睿王府的时候,她根本不是这个样子的,虽然有些小算计,还喜欢贪便宜,但她并没有害什么人,可入宫之后,她却开始变得张狂,变的想要更多,她何止要自己儿子登上皇位,她还要当皇后,当皇太后。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么。」淑太妃看着皇太后,数天没有梳妆了,她整个人狼狈的很。 「你有什么值得我看笑话的,现在你自己看着,都觉得自己是个笑话吧。」皇太后听了刑部尚书禀报前因后果,这李淑太妃的哥哥,在到了宜都之后就替她办了很多事,宫里头养着这个一头狼,她竟然现在才发现。 「你要是没有那出身,你要不是嫡出,你要是也家道中落了,我们谁输谁赢还不一定。」李淑太妃不甘心,这辈子她理应还能走的更长远一些,她不甘心。 「可惜这些都是你自己所想,我罗氏出身,在宜都城时就被赐婚,当时成了王妃,前去封地,你这才有机会被我选到睿王府来当侧妃,我的孩子是嫡出,我罗家,不会家道中落。」人各有命,出身好坏哪儿有的比,李淑太妃这样的出身,又不知比那些贫苦的要好上多少倍。休场在巴。 「多说无益,如今是阶下囚,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皇太后笑了,「两日后你会被送去庐山庵堂苦修,后半辈子,你就在那儿度过吧,长伴青灯,好好为自己所做的事情忏悔,好好想想蓉姐儿,你这当祖母的,可还有半点般配在,那孩子视你如此亲,你拿命去抵都不够。」 听说要送离开宜都,李淑太妃还是神情有变,她以为是在冷宫中关一辈子,却不想直接要把她送走,庐山的庵堂,天高皇帝远,到时候她死在那里恐怕都没人知道,李淑太妃冷哼,「这时皇家还要做这脸面。」 「有个这么歹毒的母妃,皇家却是丢不起这个人,恐怕晋王爷可要深受困扰。」皇太后说的极淡,「你身为妃子,这脸,丢在家里也就算了。」 「那你何不干脆赐我毒酒一杯。」李淑太妃哼着,死了一了百了。 「蓉姐儿还在受苦,你这做祖母的罪魁祸首,怎么能死的这么轻易,你可以在庐山那里安享晚年,不用担心,晋王妃很快也会过去陪你。」皇太后如今不生气了,搬着石头尽砸自己的脚,恐怕不用她骂,李淑太妃的脚也已经够疼。 「她孩子都没了,你们还不肯放过她!」淑太妃眼底闪过一抹惧怕,安详晚年,这晚年恐怕并不长。 「她没了孩子能怪谁,其心可诛,这种人留不得,她也不配养晋王世子,这些日子,我已经把晋王世子接到了景殿行宫。」皇太后淡淡的看着她,「往后这孩子就由太上皇与我教养。」 「你们!」李淑太妃气急攻心,一口腥甜冲上来,「你们还要夺我孙子,我儿可还活着!!!」 「晋王爷伤心过度,短时间怕是照顾不好安哥儿。」皇太后看她捂着胸口,冷声吩咐看管的侍卫,「看紧了,别让她寻死,两天之后送去庵堂时必须要还活着。」 李淑太妃在天牢里寻死觅活了很多回,可都没有成功,两天之后,在没有任何解救可能性的情况下。李淑太妃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宫嬷所押,离开了刑部,上马车时李淑太妃还在哭闹,可再怎么哭闹都没有用,几十人侍卫押送马车前往庐山。 她还不知道,自己那个哥哥已经在天牢里身亡,而晋王府中。小产后正在养身子的钱氏听闻自己也会被送去庐山的庵堂,几度晕过去。 钱国公拖着一把年纪的身子骨进宫求情,求完了皇上。又去景殿行宫求太上皇,钱家一门忠烈,几个儿子也都是勤勤恳恳的,谁想年纪最小的孙女出了这样的事,歪脑筋动到了皇后和太子的身上。 可饶是钱国公这么求也是无用,谋害皇嗣罪加一等,牵连起来就算是钱家都不会放过,如今皇上没有追究钱家的责任已经是大体,最后在太上皇的授意之下,对外宣称晋王妃钱氏是小产身亡。 如此算起来,晋王爷已经连着死了两人王妃,五年的时间未到,还都是怀有身孕的时候出事。 宜都城中众说纷纭,此时,被远送去庐山的李淑太妃那儿出事了。 宫中接到回禀。护送李淑太妃的马车遇劫。伤亡并不惨重,但是李淑太妃被劫持,对方是甩下了一句五万两赎金的话就把人给带走了,朝着往南的方向逃去。 兹事体大,不论李淑太妃是不是罪妃有没有犯错,都还轮不到一群劫匪来替皇家做这决定,到时闹出什么难堪的事,丢的还是皇家的颜面,宫中即刻派人追捕。 第四十九章 这都已经临着十二月初,宜都城开始下雪。宫里宫外初露新年的气氛,此时的皇宫中,太医署这儿,经由数位太医轮番诊治之下,十二月初七,腊八的前一天,蓉姐儿的高烧渐渐开始退下来,她脸上的红疹化脓之后如今已经有几处开始结痂。 这是位出于最高传染期的时刻,可熬过了这段日子,所有的水泡结痂之后,小郡主的这条命算是保下来了。 高烧退了之后蓉姐儿清醒的时候多了起来,彩蝶小的时候得过天花,运气好活下来了,这一段日子也都是她一个人在照顾小郡主,蓉姐儿懂事的很,知道自己病了,再痛再难受,她都不肯支声,只问伯娘好不好,太子殿下好不好。 沈香茉命人给她送了好些东西过来,九连环,玩偶,小人书,腊八这天,还送了热腾腾煮稠的腊八粥,蓉姐儿胃口好,吃了半碗,沈香茉听闻后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给放下来了。 玉明宫这儿,辉哥儿最近也乖巧的很,仿佛是感受到宫中事多,除了要黏着娘亲和爹爹争风吃醋之外,吃饭都乖觉了不少,还学会自己拿小勺子,尽管是撒的到处都是,但他这幅样子,给季熠辰和沈香茉扫去了不少阴郁。 抬手轻轻的给他擦了擦嘴角的粥米粒,辉哥儿伸着手把勺子从碗里拿起来,歪歪斜斜的往自己嘴里凑,还没到嘴边已经撒一半,好不容易送到了嘴里,就剩下勺子底的一些汤,可他分外高兴,转头看着沈香茉,「吃!」 「好不好吃。」沈香茉替他兜好衣服,辉哥儿笑着露出几颗小乳牙,高兴的连喊了几声吃,还不忘记分享给娘亲。 沈香茉正要低下头去吃时,笑着的脸色忽然一僵,下腹蔓延开来的疼痛让她没法保持住笑意,一旁瑞珠发现的及时,忙到外头找崔妈妈和金嬷嬷进来。 熬到了八个多月的身孕,这一阵一阵的疼痛沈香茉太熟悉了,她这是要生了。 雪盏把小殿下抱开,辉哥儿还睁着眼睛不知道娘亲怎么了,看到娘亲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辉哥儿抱住雪盏的脖子,也有些害怕。 沈香茉让雪盏把辉哥儿抱下去,由崔妈妈和瑞珠两个人扶着进了内屋,金嬷嬷这儿命人去叫稳婆,烧水备东西,玉明宫内有条不紊的忙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季熠辰这儿听到皇后要生的禀报,赶回玉明宫,沈香茉还在屋子里被瑞珠她们搀扶着走动,她如今躺不得,即便是走不动,羊水破了之前她还是得走。 偏殿这儿,秦卿卿她们也都等的焦急。 皇后娘娘要生了,后宫妃子有那资格前来候等的,都在偏殿中,薛婕妤坐在那儿看众人都是一副期盼皇后顺利生子的神情,瘪了瘪嘴小声道,「双生,日子还提前这么多,谁知能不能生下来。」 偏殿如此安静,薛婕妤的小声呢喃此时被放大了许多,众人的视线一下投注过来,薛婕妤神情闪了闪有些难堪,一旁任昭仪冷言呵斥,「我看你是病傻了,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算什么东西。」本来难堪着脸色,听任昭仪这么说,薛婕妤的脾气也上来了,冷哼了声,「难不成你们是好货色。」 「那钱家的宝贝孙女,再过些日子病着都要被送去庐山庵堂,运气不好她在路上若是遇劫,恐怕是生不如死,她那也是害人未遂,自己还砸了脚,你这么随口一说,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你觉得你会是什么下场。」任昭仪冷冷的提醒她,「你要是不怕,尽管说,没人拦着你。」休有团弟。 「你!」薛婕妤恨恨瞪了她一眼,自从上次病了一场之后她总觉得有人要害她,被她怀疑的人之中,首当其冲的就是任昭仪,「你少在这里假好心。」 「要是不想留在这儿大可以回去。」秦卿卿淡淡的看着薛婕妤,后者缩了缩身子,对任昭仪可以这副脾气,对秦卿卿她可不敢。 见她不知声了,秦卿卿收回了视线,「要是还想留在这儿的,就老实呆着。」 沈香茉在快中午的时候开始疼,到了下午这疼痛加剧,再也走不动了,按着金嬷嬷的指示,沈香茉缓缓在床上躺了下来,稳婆过来检查,「娘娘,还未开,您可得忍着,别泄了这口气。」 崔妈妈进来送吃的,喂两口就疼一阵,待好转了沈香茉则是加紧的多吃几口,补够了体力,为了以防万一,崔妈妈还把一支老山参拿出来切了片备着。 到了天黑,屋子内外都点了灯,随着疼痛加剧,沈香茉的两条腿都跟着打颤,两个稳婆和金嬷嬷商量之后,半个时辰后,金嬷嬷扶着沈香茉的腿提醒,「娘娘,要准备生了。」 沈香茉也熬不住了,一股热流淌下来,湿了褥子。 金嬷嬷见羊水颜色清透的很,一点都不浊,微松了一口气,「娘娘,如今蓄着力,疼的时候使劲儿,这双生的孩子个头小着,胎位正的就不难生。」 沈香茉点点头,熟悉的疼痛来袭时候就按着金嬷嬷所说做,外屋季熠辰带着辉哥儿等着,半响辉哥儿就张头过去看,小手搂着季熠辰的脖子,「爹爹,娘。」 「娘在屋里生小弟弟。」季熠辰抱着他想让他去睡觉,辉哥儿不肯,一定要留在这儿,父子俩就坐在外头等着。 此时玉明殿后的烧水房中忙碌的很,架起的炉子里还炖着汤,那头另外摆两个炉子烧水,几个宫女进进出出,秋裳在门口守着。 半响前头主殿那儿两个宫女过来,「秋裳姑姑,崔妈妈说得再烧两大桶水过去。」 秋裳跨步进了烧水房,亲自动手另外起了炉子,架了水壶烧着后,拎着另外已经烧好的,倒到木桶中让宫女先拎一桶回去。 小宫女拎着水桶匆匆朝着主殿那儿过去,走廊过半时迎面过来一个宫女,脸上有焦急的神色,看到她拎着水桶过来了,忙上前来,「这个给我,你去催一催。」 小宫女不疑有他,把水桶递给她提醒,「交给崔妈妈。」 「我知道,你快去。」宫女拎着水桶朝着主殿走去,后头小宫女也转身去烧水房催促,这边这个宫女拐到了角落中,见着四下无人,在暗处把水桶放了下来。 入夜声音最大的地方都在主殿那里,不过这里往烧水房来去的人很多,宫女眼底闪过一抹阴霾,快速的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瓷瓶,没有丝毫的犹豫,摘了盖子把一瓶子的液体都倒在了水桶中,只见升起来的雾气中透了一抹奇异,转瞬消失不见。 宫女把瓷瓶直接扔在了草堆里,拎着水桶从暗处出来左顾右盼一阵,收敛着神色朝着主殿那儿走去,没几步,前面观天带着两个侍卫过来,宫女抓着水桶的手一紧,默不作声的要从他们身侧过去时,观天开口,「站住!」 止步后水桶里的水跟着晃了一下,宫女放下水桶低着头请示,「大人,娘娘那儿急用水,奴婢要赶紧过去。」 「你是何人。」观天看她低垂着头,心生怀疑,「抬起头来。」 第五十章 宫女慢慢抬头,无辜的看着他们,「大人,奴婢是奉命去烧水房取水的。」 「我又没问你,你说这么多做什么。」观天上下看了她许久,「不是两个人去烧水房,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 「崔妈妈一下要的多,秋裳姑姑正在烧,奴婢这儿先拎过来。」宫女神色镇定的解释。 观天看了她一会儿,眼神微闪,最后抬手,「快去吧。」 犹如是得了赦令,宫女拎起水桶朝着主殿那里过去,观天看着她远去,命一个侍卫在这附近搜东西,又命另外一个捷进路去主殿通禀崔妈妈,等那宫女过了拐角,观天跟了上去。 水拎到了主殿外后,宫女本要进去送给崔妈妈,被莫离拦在了外面,「放下吧,我拎进去就行了,还有一个呢,怎么是你先过来的。」 把对观天说过的话重复说了一遍,莫离当着她的面把水桶拎进去了,这宫女看着她进去,眼底闪过一抹异色,很快敛去,转身朝着玉明宫宫门的方向快步而去。 离开了玉明宫后她匆匆来到玉明宫外的一个小花园,四下无人,闪身进了小阁楼的后面,隔了一道半人高的围墙,宫女躲到了树后,蹲下身子快速的把衣服换下来,抬手在自己的脸颊下侧摸了摸,用力的撕下来,一张美颜露在了撕下来的面皮底下。 似乎是撕的用力了,脖子那儿还有伤口,她抱着换下的衣服四下看过之后从树后出来,就在这边墙垣上,有两个人站在那儿一直看着她远去。 「皇上,要不要追。」 刚刚从树下出来的那一刹那季熠辰就看清楚了那张脸,他沉凝着神色抬手,「不必打草惊蛇,东西找到了没。」 「找到了。」观天把宫女扔下的小瓷瓶拿出来。 「你现在就出宫去驿馆,把这个送去给南疆来的那几位客人。」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沈香茉疼了半宿孩子还没生下来,金嬷嬷她们的神色已经不如刚刚那般轻松,腹中的胎儿位置是对的,可因为是两个,如今羊水越来越少,胎位有些歪了。 金嬷嬷伸手进去探了探,摸到脚的时候神色越渐凝重,和稳婆商量过后,外头崔妈妈端进来一盆子药汤,金嬷嬷伸手浸润过后又在热水中洗净,擦干手后到了沈香茉身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腿,「娘娘,如今我要推位,您可千万忍着。」 一个稳婆在前面辅助推肚子,摸着摸准了头的方向,金嬷嬷伸手进去,沈香茉闷哼了一声,咬牙忍着。 这个过程非常慢,金嬷嬷和稳婆交换了一个眼神,找对了方向,一个在肚子上慢慢推,一个在底下顺位置,约莫过去了一柱香的时辰,金嬷嬷满头是汗的点了点头,松手出来,沈香茉这儿袭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垂痛。 来不及洗手,金嬷嬷只简单的擦了一下就扶住了沈香茉的腿,「娘娘,用力!」 这一次顺利很多,沈香茉只用力了四五回就露了头,金嬷嬷她们面露喜色,用手撑住,前面一个稳婆趋力推着,沈香茉只感觉到一阵拖拽,金嬷嬷顺利的把孩子拉了出来。 双生的孩子很小,第二个出来之后还没第一个大,金嬷嬷第一时间和沈香茉报了喜,「娘娘,头一个是哥儿,第二个是姐儿。」 哭声嘤嘤弱弱,比起辉哥儿生下来的时候小很多,沈香茉抬眼看去,剪了脐带后两个孩子裹入了襁褓中,她身下一轻,胎衣顺下来了。 这一回她是没多少力气等季熠辰进来,见金嬷嬷开门出去报喜,沈香茉眯了眯眼,沉沉的睡了过去。 皇后娘娘生下龙凤胎的消息第二天传出宫了,朝堂上传开来皆是贺喜一片,当初刚成亲那几年,怎么都没能有孩子。如今三年时间就抱了三孩子,能说皇后娘娘不能生么,绝对不能啊。 玉明宫这儿,沈香茉一直睡到了快中午时才醒过来,换了干净的衣裳,入睡时崔妈妈她们都收拾干净了,如今金嬷嬷一人是照顾不过来三个。辉哥儿一岁多了,由养娘带着,还有雪盏顾着。金嬷嬷就分着去照顾刚出生的二殿下和小公主。 喝下几口米酒汤,崔妈妈和金嬷嬷一人抱着一个把孩子带到了屋子里,放到沈香茉旁边,她看了好几眼才开口,「可真是小啊。」 一个四斤八两,一个四斤二两,合着也就比辉哥儿重了那么些,分开来就是两个小不点,双生的孩子难生,也难养活,因为个头太小,所以照顾上得更上心,如今临着冬日,吹着一阵风都可能没命,屋子内外崔妈妈她们都看的紧。不敢有半点差池。 「机灵的很。哥儿今早喝了几大口,过两个月长大了就和太子殿下小时候一样。」崔妈妈笑道,「陛下说,大名儿景殿宫那儿已经送过来了,乳名娘娘您来取。」 这羸弱小小的,沈香茉自己都不好抱,「叫什么名字。」 「哥儿赐了铭字,姐儿赐了悠,按着小公主的辈分,如今应该轮着若字。」 季璟铭。季若悠,沈香茉轻念了这两个名字,笑了,「那就叫腾儿,宝儿。」 崔妈妈笑着应下,和金嬷嬷把孩子抱回厢房,季熠辰回来了。 外头下着雪,进了外屋后他掸了雪又换下衣服,人烘热了之后才进内屋,走到沈香茉身旁在她额头上亲了亲,「辛苦了,有这几个孩子也够了。」 生孩子犹如过鬼门关,太危险了,他不忍她往后再经历这些,「兄弟姐妹也不是越多越好。」 「瞎说,教养的好,怎么会嫌多呢,往后都得靠着兄弟姐妹才能维持。」沈香茉轻笑着,有他那句话听着也够了。 「那也不用太多。」季熠辰还介意着另外的点儿,这次有身孕,他可真是跟着辛苦了大半年。 再往下说,还不知道说着哪儿去了,沈香茉深知他的性子,「驿馆那儿的人可接到了?」 「昨夜有人在用的热水里下了药,半夜送去驿馆,今早有消息了。」 说起这事季熠辰的脸色沉凝了下来,沈香茉细问一下,坐在那儿好一会儿没缓过神来,半响,她轻叹了声,「真的应了那猜测。」 「不日他们就会入宫,他们怀疑背后的人就是多年未向南疆回禀修行情况的那一个,他们需要从明月身上引出那人。」 「那何不将计就计,既然这药用了是要出血不止,那就让她知晓,皇后娘娘生下孩子后出血不止,身子亏损虚弱,且看她怎么做。」 本来是好好的,皇后生下龙凤胎后第二天下午却传出了皇后昏迷的消息,下午时皇后忽然开始大出血,太医署中去了数名太医看诊才堪堪控制了场面,可出血依旧是不止,再这么下去皇后娘娘性命不保。 就连景殿行宫那儿皇太后都急匆匆的赶来看,明月阁内,明月听闻这件事时正坐在梳妆台前添妆。 下巴上的伤口不容易好,人皮面具撕的有些狠了,这都一天的功夫过去,痕迹还在,添妆都遮盖不去。 外头宫女进来禀报,说是皇上来了,明月心里头一喜,起身扶了扶头上的钗饰,款款身姿出去,季熠辰就站在窗边。 第五十一章 「皇上您来了。」明月走到了他的身侧,和他并排站着,看着窗外,笑的动人,「还记不记得那时为了看雪,您特地带我去了兰城外的山坡,还上了城门看,年三十那天站在山顶上往下,漫天都是烟火。」 「我也只经历过那样一次,如今在往后的日子里,熠辰你都能陪我看雪。」明月转头看他,眼底灼灼然生辉。 季熠辰摇了摇头,「皇后的身子不大好,怕是要不行。」 明月眼神一闪,「这不是昨夜还好好的,十分顺利就生下了孩子。」 「是啊。」季熠辰叹了一口气走到椅子边上坐下,「当时是十分顺利,但今天下午就不大好了,如今宫外都在寻医,宫里的太医们也没办法。」 明月似乎就是等季熠辰这么说,「熠辰,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我当时被就上来的时候已经是奄奄一息,又毁了容,后来是寻得了一个名医才得以有机会重活回来。」 季熠辰点头,「记得。」 「那名医如今就在宜都城中,他医术了得,要不请他入宫为娘娘诊治如何?」 季熠辰眼神一暗,「是何处的名医。」 明月笑了笑,「也是机缘巧合,当时我险些再度投河自尽,遇上了他,得以被他救治,他是四海为家之人,居无定所,我也是刚刚得知他来了宜都城,本就想为皇上引荐的。」休住引扛。 云游四海的名医,那就是不知道对方来自何处,为何名字了,季熠辰深看了明月几眼,半响,声音极沉,「明月真是善心,也好,请入宫来试试,也许有用呢。」 季熠辰一副皇后娘娘真的没什么救了的情绪,看的明月心中几度翻上来喜悦,等那师傅入了宫,不止是皇后,皇上都能为她所控,到时候她想要什么,不就都有了,母仪天下,后宫之主。 「我这儿还有两颗救心丹,不如就先拿去给娘娘吧。」明月献宝一样把锦盒拿出来,里面是两颗散着浓郁药味的丹药,看似上乘。 季熠辰把锦盒交给来禄,转身看明月,「那你尽快派人出宫把这名医请进宫来。」 明月点点头,看着季熠辰离开,不仅仅是心底里,她浑身都觉得喜悦,高兴的无以复加。 她即刻命人出宫一趟,还命人另外送信出去,做完了这一切,明月进了内屋,从床底下层层锁着的箱子里拿出小盒,打开来,里面的东西又长大了不少。 明月殊不知等着她的会是一场灾难,她的药直接被拿去了南疆来的几位师傅那里,通过完整的药他们这才得知其中的蛊虫。 此时的明月真要再伸手到盒子里去,还没等她触碰到,忽然一股钻心的痛从心头传来,她的手臂开始奇异的变绿,有似是有一条红线从指尖开始蔓延往上,快到手腕的时候,明月忍不住呕了一口血,这一口血直接喷在了盒子里,明明都是毒物,被这一口血沾到,那东西竟然疼的吱吱叫。 与此同时,在宜都城的一座酒楼地下室中,和明月有线命牵连的黑袍人也跟着口吐了鲜血,他坐在蒲团上飞快的打出了手势,面前几个罐子里放着蠕动的东西,他伸手抓起一把就往嘴里塞。 等他吃下那一把虫子,明月这儿绿线滋长,直接超过了红线,而明月却变得脸红耳赤,憋着气,又吐出了一口血。 守在外头的两个宫女听到清妃娘娘的痛苦声,其中一个推门进来,吓的大声尖叫了起来。 坐在床上那人还是清妃娘娘么,嘴角全是血。脸颊涨红,似是青筋都要暴露出来了,她袖口底下的手臂肿的可怕,清晰可见一绿一红两道线在缓缓朝着上攀升,而清妃娘娘的神色是越渐痛苦。 「滚出去!」明月腥红着双眼朝着她吼了声,宫女看到盒子里正在往外爬的奇怪东西,脸色苍白的逃出了屋子。另个宫女忙拉住她,「怎么了。」 「娘娘她……」宫女深吸了几口气,眼底闪着恐惧。「你别进去,快去禀明皇上,娘娘看起来好像鬼上身。」 另一个宫女惊的倒吸了一口气,「鬼上身?」 「快去。」宫女推了她一把,她也算是胆子大了,看到这样的情形还没有吓晕过去,两个人跑到了门口这儿却遇见了皇上身边的侍卫观天和来禄公公。 宫女说的上气不接下气,解释完了之后,来禄很镇定的让人把这两个宫女带下去,命人守在明月阁外,里面隐隐传来清妃的痛苦声,他们都置若罔闻。 明月的痛苦每攀升一倍,那两道似乎是在斗法的线就往上一寸,乾清宫外的宴客的偏厅内,偌大的房间里。席地而坐三个师傅。身着苗疆服饰,其中两个看起来年纪很大,还有一个年轻很轻。 他们的额头上皆是逼出了汗,神情凝重,偶有痛苦之色闪过,三个人是面对而坐,面前都放有一个炉,盖子半开,里面散出来隐约可见淡淡的烟雾。 他们三个人的正中间还放着一张小桌子,桌子上的正是明月之前交给季熠辰的药丸。本来是褐色的药碗,此时像晶莹剔透的玉润,能够看到里的细小虫子,蜷缩着身子被外面的药衣包裹。 「是慕五。」年纪最长的那个缓缓的睁开了眼,沉声喊,「十三,去看看。」 一个年约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走了出来,穿的也是苗族中人的衣服,生的十分可爱,她笑眯眯点点头,「师傅,要是这回找到的是五师叔,我能不能也出来游历。」 「不要胡闹,快去。」老者肃着神情呵斥,小姑娘吐了吐舌走到殿外,冲着守在外面的观河道, 「给我一匹马,我要出宫找人。」 观河低头看她,「要不要我派人跟着你一块儿去?」 小姑娘眨了眨眼,「也好。」 等观河备了马带上二十几个人跟着这小姑娘一起过去时,刚上马,前面的小姑娘不知在马背上拍了什么,这马是一瞬朝着前面狂奔而去,他们在后面追的吃力都追不上。 此时城内一家并不算繁华的酒楼内,慕苏走进酒楼地界,微皱了下眉,她手里的铃铛摇晃的越加厉害,里面的两只虫子是乱撞乱窜,门口的伙计看到她如此,笑着迎了上来,「客官是要打尖儿还是住店那。」 「找人。」慕苏扔给他一锭银子,「要命的别留在屋子里。」 伙计愣了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慕苏直接朝着酒楼后院的地方走去,伙计和坐在那儿的掌柜交换了一个眼神,赶忙去拦,「这位姑娘,后面可去不得。」 慕苏抬头看他们,眼底闪过一抹异色,半响,等她离开后这伙计和掌柜都还愣在那儿,几息时间过去后才猛的一个震醒。 两个人到了院子里,这边慕苏已经找到了地下室的入口,是用水缸作为遮掩,挪开了之后,里面是一人狭窄下去的通道,见慕苏下去了,伙计和掌柜不敢跟下去了,只敢站在院子的看着,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五十二章 慕苏已经往下走了一半,一股浓重的腐蚀腥臭味弥漫而来,她皱眉,拿起准备好的布蒙面,手里的铃铛越发摇晃的厉害,直到她走到地下室,脚踩在了最后一个台阶上,铃铛声戛然而止,周遭一股压制的气息袭来。 这儿怕是火折子都点不着,昏暗之下,她朝着四周一看,连着她自己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人皮墙。休住欢扛。 九尺长的过道,墙上贴着的都是一张张缝起来连接的人皮,用的是最粗糙的办法,所以这样看过去都还能看到人形,以扭曲的姿势被缝在上面,这过道中温度骤低,像是入了深寒,灵魂都会被冻到。 她所学的东西中并没有如此至邪的,慕苏祭出了一块紫色的布条绑在了手腕上,怀里的铃铛之所以没动静,是在这九尺长的过道里,什么消息都传递不出去,所谓人皮封墙,用的就是这个。 快速的经过这条过道,再往内,没有任何东西遮拦慕苏就看到了里面坐着的慕五,这儿也不需要别的东西阻拦,换做是别人,从楼梯上下来就该没命了。 他在斗法。 面前几个瓮里的虫子都已经少了一半,整张脸泛的是似中毒的深黑,身下还是不是有粘稠的液体流出,慕苏深皱着眉头看他,「再这么下去,耗上半日功夫你也讨不到好处。」 「怎么,师姐也要为他们说话,咱们左一脉和他们右一脉本来就是势不两立,你废话少说,还不快来帮我!」慕五冲着她一吼,抓起一把虫子塞进嘴里,脸上的黑沉加深了几分。 「我们本来就出自一脉,你身上这么重的戾气,这些年你害了多少人。」若非同门师姐弟,若非前两回她手上还有他做法后留下的东西,有外头那人皮墙她恐怕也找不到他。 「害人?师姐你就没有杀过人么。」慕五睁开眼看她,他的模样看起来起码有五六十,而她却还是二三十的样子,「你能修到这地步,想必也种了不少人,这里的事与你无关,你要再在这儿留下去,连你一起杀。」 慕苏在另外的手上缠绕了红色丝带,慕五眼神一暗,眼底闪过一抹阴狠,「难怪老家伙死都不肯说东西在哪里,原来是传给你了。」 「师傅说你杀气太重,今后必定是要害人的,但是你自己逃到了大周,这大周朝的龙脉不是你想动就动的了,到时反噬,害的是整个苗疆,也不需要大师兄他们动手,我来替师傅清理门户就好。」 慕苏说着,慕五身后被架起来的一块白玉开始散发出金色的光芒,里面隐隐透出的是龙的形状,飘荡浮游在里面,那不过是虚幻到这里的影子罢了,慕苏说的没有错,慕五现在是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 「要不是那几个老不死来插手,这件事早就成了。」慕苏吐了一口黑血,看她坐下来摆阵,笑的很鄙夷,「你修的是青春驻术,要和我比斗,你还嫩了点。」 「大师兄来了,三师兄也来了,你还不知道吧,小师伯也在。」慕苏把竹罐拿出来,里面的小白虫翻了一滚出来,在她手心里蠕动了一下,本来还是懒懒的不想动,忽然像是闻到了什么,身子咻的一下朝着慕五面前的瓮看去,不等慕苏开口,它的肉背上冒出了一对小肉翅,拎着它自己沉甸甸的身子,朝着那几个瓮飞过去。 慕苏的眼底终于闪过一抹异色,「万噬虫。」顾名思义,什么都吃,尤其是喜欢吃蛊虫,大的小的一概全吞,还没有什么他吃不下的,几十万只里面还炼不出一只来。 慕五哈哈大笑了起来,「你就是用这个清了皇后身上的毒,可真是好本事,不过还要看你能不能吃的下我这里里所有的东西,小心吃撑了,消化不掉你可就白养了这么一个宝贝。」 再要分身乏术去对付慕苏,是一件很吃力的事,宫中有三个,他就算是再厉害也抵挡不了多时。 但是慕五的神情里却满是笃定,在他眼里这么多年师姐都找不到他,今天也休想斗的赢他。 此时的皇宫中,明月阁内,季熠辰看到屋子内那一幕,后面跟着的几个侍卫都看呆了。 清妃娘娘穿着的一身白纱,此刻就是像从血里浸染过一样,她痛苦的趴在床上,已经不是那张入宫时的绝色容颜。 当初画舫烧毁时她所受的伤现在都回来了,侧脸全是烧伤后的疤痕,可怕的蔓延在她的脸颊上,脖子上还有烧伤的疤痕,手臂上,身上。 明月也发现了这一切,可她痛苦至极,哪儿有力气去遮掩这些东西,她疯了似的把那盒子扫到了地上,那只奇形怪状的虫子奄奄一息。 床沿地上全是血,她手上的两条线已经蔓延到了手臂,看到季熠辰站在门口,明月抬头看向他,伸手嘶哑,「熠辰,救我。」 上一回经历如此惊悚的画面是季熠辰小时候中蛊,这种对大周百姓来说并不熟悉的毒物,寻常的时候他们也不会遇到。 季熠辰不为所动,冷冷着神情看着她,「当年到底是谁救了你。」 「熠辰,熠辰,我好难受,你快救我。」明月朝着他伸手,艰难的喊着话,她真的好难受,这感觉比当初万虫蚀咬伤口的感觉还要难受,她的身体好像要爆了,抽疼的好想去死。 季熠辰并没有跨前,瞥了一眼盒子里倒出来和她一样在垂死挣扎的怪虫,「当年他救了你,让那个黑苗帮你恢复到了以前的容貌,是不是。」 「你一直在兰城,这话不假,这些年兰城发生过大大小小的事你也清楚,这次入宫,他还吩咐了你什么。」季熠辰朝前跨了一步,明月眼底闪过一抹希冀,可在听到他的话之后又成了灰。 她忽然笑了,抹去嘴角的血,她直看着季熠辰,神情里偶有痛楚,「我为了你吃了多少苦,你知道吗?」 明月拉起袖子直接把上面的两条痕迹给他看,「我每天每夜和毒虫为伴,被他试药,用了九年的时间才恢复到以前的样子,我回来了找你,你却没有把我放在心上了,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说到了激动之处,明月一口一口的吐着血,都是为了他,要不是被毁了容,她怎么会要做这些事,像个药人一样被试验了九年,她难道不该从他身上拿回来些东西作为偿还么,「你说过要娶我的,呵呵呵,都是负心汉说的话罢了,亏我当初还这么相信你,就靠着这一份坚持才活到了现在。」 失了容颜,明月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神情格外的狰狞,她仿佛是用尽了所有力气在指责季熠辰的负心,什么山盟海誓,什么曾经许诺,都是骗子,她苦等这么多年,用最好的状态到他身旁,他又是怎么对她的。 「朕没碰过你。」 明月癫狂之际,季熠辰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半响,季熠辰看着她,一字一句,「朕在开苞之夜买下你,未曾碰过你,你当时为什么要服用避子汤。」 第五十三章 那么久远的事情,明月怎么可能还记得,她怔怔着神情,似乎是在回忆之前的事,季熠辰凉薄的声音传到了她耳中,「你收了那么多的金银,接的客人中也有过夜的,乃至在画舫中,要是没那场火,你应该是彻夜陪着那几个客人。」 「你既已忘了,何必再拿这些事来栽赃,他们从不曾在我屋子里过夜。」眼底闪过一抹愠怒,「这些你会不知道!」 「一开始不知道。」季熠辰微低下头去,「但是在找你的那些日子里,朕听到了不少事。」 九年前花满楼中,他矜持着没碰她,但她却禁不住那些诱惑,前来花满楼的哪个不是花钱大手大脚,明月从小被灌输的不是从一而终,而是如何压榨那些男人,她偷偷的陪客,对季熠辰谎称是只陪酒而已。 最初,季熠辰是相信,直到她出事,船上的官员同死,有些事才渐渐浮出水面,在十四五岁时,她是照亮他心境的一轮明月,和她的名字一样,让他感受到了纯洁美丽,可十五岁之后,她却是他永远都不愿意去触碰的耻辱。 傻子一样被蒙蔽,他过去为她做过的那些事,都成了他后来的追悔,所以她的东西他都留着,画像,书籍,不是像沈香茉当初所想有多眷念,而是要时刻铭记那一段过去。 这样的结果明月想不到,恐怕背后指使她来的人也想不到,皇上会对她如此提防,让她入宫也不过是个计谋。 「你……」明月脸色一变,猛地呕出了几口血,骗字还没出口,她直接晕厥了过去。 而就在此时此刻,宫外酒楼下面,慕五胸口上不知何时被射了一箭,那箭直接穿透了他的胸膛,背后穿出来的那一部分又绽开来倒刺,猛地一拉,慕五连喷几口黑血,整个人被带离了蒲团。 他是斗法正到了关键时刻才会被人偷袭,偷袭的不是别人,正是骑马飞奔而来的慕十三,一个年仅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她捏着绳子一头,另外一头就在慕五的体内,她笑嘻嘻的看着他,「想不到吧,我还能找到这儿,五师叔,你找的地方不够好啊,外头那道上的人皮墙没有用,瞒不住哇。」 「你!」慕五看着她,抬手抓起一旁罐子里剩下的所有虫子,慕十三轻弹了弹绳子,猛地一抽紧,慕五啊一声痛喊,眼底浮现怨毒,他死死的抓住了绳子,对着慕十三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嘴角动了几下,头一歪,身子倒了下去。 慕十三当机立断甩了绳子,就在她甩手的一刹那,一整条绳子都变成了虫子,慕苏快速的把她拉到了身后,从怀里拿出瓶子在地上撒了粉末,吃撑了的小白虫还试图再多吃两口。 「大师兄没有叫你蛊术。」慕苏皱眉,她就这么独身闯进来了。 「师傅让我学武。」慕十三也没说自己不会,拍了拍手,拿起荷包从中拿出一截翠绿的植条,直接放到口中嚼了起来。 身后慕五已经化成了一摊的灰,他整个人都是用虫养起来的,人一死,体内的虫也都死了,他整个人也成了灰堆。 与此同时,慕五死的那一刹那,宫中明月阁,后来又醒过来的明月浑身抽搐过一阵后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就剩下了细若游丝的意识。 明月的身上有慕五种下的蛊,包括让她恢复容颜的,如今慕五一死,这些东西在她身上都没有了效果。 只要抬手一抹她就知道自己的脸变成什么样子。可她没着力气,感觉自己好像是浸在了血泊中,此时的感官尤其敏锐,血腥味夹杂着虫子的腐臭味,弥漫在整个屋子里。 季熠辰就站在门口看着,那几位苗疆来的师傅说过要经由她的身子做媒介和她背后的蛊师斗法,如今她这个样子,那边就是败了。 外面观天匆匆进来。低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季熠辰神情一顿,继而眼底闪过一抹叹息,终究还是来了。 玉明宫主殿内,窗外的天色渐暗,沈香茉让瑞珠过来给自己简单换了一身装束,没多久,玉明宫中就有了动静。 一个宫女飞奔着急匆匆朝着外屋门口跑来,门口莫离她们拦住了她,宫女神情焦急,「大事不好,明月阁那儿出事,有人……有人朝着这边过来了!」 「谁过来了。」莫离和彩凤对看了一眼,那宫女眼底闪着恐慌,「他们还杀了人。过来了,皇后娘娘,有人过来了。」 说着。一股大力把莫离给推了开去,莫离的身子直接撞在了门框上,而宫女已经快步冲进去了。 内屋门口是秋裳守着,宫女还想故技重施,可她推不开秋裳,后头莫离她们又赶了上来,一道寒光乍现,秋裳的身子往后退了一步,一柄匕首直接在她脖子处削过,掉下了一缕发丝。 宫女脸上哪里还有半分胆怯和害怕,她的伸手极利落,招诏是致命。秋裳弯腰闪过她的进攻,手肘狠狠的打在了她的腹部,把她击退了几步,这宫女朝着内屋那儿瞥了一眼,想要转空子把秋裳引开,到屋子里去。 也就是此时,玉明宫外真的多了一群黑衣人,他们训练有素,直接朝着玉明宫冲过来,走的并不是正门,眨眼间就到了主殿这儿,秋裳的身手能够抵挡得住一个宫女却抵挡不住这么多的人。 这些人闯进主屋,毫无悬念。 人分成了几拨,一拨到了内屋门口,另外一拨朝着太子的屋子过去,不过去太子屋子里的那一拨很快回来了。包括太子在内,二皇子和大公主都不在。 内屋这儿,屏风被挪到了一侧,沈香茉清清楚楚能看到这些黑衣人,当初先帝那儿的已经被皇上拿走,余下那些并不是这范围内的后来一直不见踪影,今日这些黑衣人又出现了。 他们之中走出一个人,蒙着面沈香茉也认得他是谁,她神情镇定的靠在那儿,季熠川摘下蒙面,「皇后娘娘真是好计谋。」 「晋王爷也是好身手。」沈香茉看着他这一身衣服,「想不到晋王爷身手如此了得,当日李淑太妃被带走时晋王爷却能无动于衷,佩服。」 「太子身在何处。」 对于忽然不多废话了的晋王爷,沈香茉还有些意外了,「既然带走了自然是不想被晋王爷找到,晋王爷何必多此一问。」 季熠川笑了,走到沈香茉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看来皇兄对你也没有多在意,带走了太子和二皇子他们却不带走你。」 沈香茉轻笑,「若是连本宫都走了,这玉明宫内空无一人的,又如何能把晋王爷你吸引过来。」 季熠川脸色微变,冷哼,「皇兄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皇上他从来没有这么想过,这些年来你痛下杀手的次数这么多,皇上怎么会认为你不敢杀本宫。」 沈香茉摇摇头,季熠川这才仔细看她,脸色并未见的有多苍白,反而还透着红润,「你没中毒。」休见节巴。 清妃送了药,沈香茉借此病重,不过也才几日的功夫,他就忍不住了。 晋王妃被送走,李淑太妃中途遇劫,不论这劫匪是不是真的,他要再不动手,左臂右膀只会被砍的干干净净,到时想动手时都为时已晚。 第五十四章 沈香茉看他初进来时候那一切在预料中的神情,恐怕他还不知道明月阁那儿清妃已经出事,而他仰仗的那什么大师,如今更是自身难保,不知是否还活着。 「清妃的东西,本宫怎么会吃。」 听到她这样的回答,季熠川哈哈笑了,「皇兄可真是舍得,明知那药吃不得,还要你来做这个诱饵,也是,他对自己的女人一向都是心狠手辣,当年画舫失火的缘由如今可还不知呢。」 「画舫会失火,难道不是晋王爷你动的手脚。」沈香茉轻笑,「本宫好奇的是,那么多年前,你也不过是个孩子,你是如何联系的到那个苗疆的蛊师,让他替你办事,加害于皇上。」 屋子里沉默了半响,季熠川看着她,脸上的笑意还盛着,骤然间冷了下来,「那是你没有体会过从出生开始就低人一等的感觉。」 明明只差了一岁而已,他却是高高在上的睿王府世子,而他只不过是当初睿王妃用来巩固自己地位的一个附属品罢了,因为睿王妃生世子的时候身子亏损的大,今后难有身孕,睿王妃这才为睿王爷选了侧妃,当初从李家选回来的时候就是冲着李家的乱,长兄不靠谱,吞并妹妹嫁妆。 这样不靠谱的李家,李侧妃嫁到睿王府后才能一门心思的向着睿王府,而他这睿王府的二公子,不过是这一场计算后面的物品罢了,他没有嫡出的重要,也没有后来海侧妃所生的三弟来的让父王喜欢。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小,小小年纪的季熠川就知道了怎么样去讨人喜欢,调皮捣蛋的要挨打,受到的关注也多,可这不是他能用的,他要聪明乖巧才能让父王喜欢。 他是什么时候遇见慕五的呢。 那是一个下磅礴大雨的日子,他从书院里出来结果大哥没有等他,提早让车夫带着他回睿王府去了。 他等啊等,等的天都黑了还没有人来,肚子又饿,季熠川就冒雨跑到了集市里用身上仅有的几个铜钱买了两个馒头。 往回走的路上,他在巷子角落中看到了慕五,他好像受伤了,躲在那儿浑身淋的湿透,季熠川觉得他比自己可怜,两个馒头都没动,全部给了他。 当时慕五刚和别人斗了法,虚弱的很,又有几日滴水未进,随便来个什么人都可能结果了他,季熠川的馒头就如是雪中送炭,救了他一命。 「说起来,要不是大哥把我丢在那里,我也没有机会遇到他。」季熠川说着说着笑了,那笑意看起来诡异的很。 隔了几天后他下学之际,慕五在书院外找到了他,他可以为他做一件事当做报酬,当时,也许是童言稚语,也许是早就妒忌在心,季熠川说要让季熠辰再也当不成世子,要还活着,但是当不了世子。 后来,季熠辰就在那个巷子深处遇见了黑衣人,回到王府之后人就不对了,大病一场失了明。 若是一直瞎着,也就没资格做什么世子,没资格继承睿王府,当时季熠川看的又是害怕又是高兴。 那时大病一场又瞎了那么长时间,尽管最后是治好了,但是在季熠川的心中早就埋下了祸根,随着时间过去,浇灌发芽,这祸根越渐的成长,到最后,他想要的越来越多,不止是睿王府,还有这至高无上的权力。 可沈香茉听下来,却觉得他做着一件愚蠢至极的事情,眼眸中尽是嘲讽,「你若是能像陈王爷那样纠集兵力谋反逼宫那尚且算一种本事,行的是旁门左道的阴暗之术,又罔顾至亲,连妻子和孩子都能利用进去的,你这样的人怎么够资格做一个君主。」 为君主除了胆识,行事作风好歹光明磊落,用这些旁门左道的,还用巫蛊之术,朝堂都不知会被折腾成什么样,他今天若是兵临城下的做派,沈香茉绝不会有半分看不起他,如今蓉姐儿还在太医署中经历着最难度过的一段日子,她惦念的爹爹却丝毫不在意这些。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只要我赢了就没有人会计较用的是什么手段,她们会理解我的。」季熠川哼笑了声,从怀里拿出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瓶子,强行拉过沈香茉的手,要把瓶子里的东西倒到她的手腕上。 可等了半响都没有动静,没有东西爬出来,沈香茉也没有觉得不舒。 季熠川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从怀里拿出另外一个瓶子打开来在一旁叩了叩,桌子上叩出了一小灰堆。 手上的另外一只瓶子掉到了地上,摔碎了,玉质之间是有一团东西蜷缩着,难怪倒不出来,这虫子早就已经死了。 季熠川有些癫狂的福低下身去拨弄那一团,前几日还好好的,如今却死了,真的死了。 屋子里寂静的可怕,季熠川忽然从身后的黑衣人手中抽过了剑刺向沈香茉,距离沈香茉半寸距离时,床底下一双脚腾出,朝着季熠川踢去,观河手里一柄长棍,从床底下出来后挡在沈香茉面前,一记扫去,季熠川后退了几步,他身后的黑衣人扶住了他。 他看着这早有准备的情形,当机立断,「走!」 季熠川直接带人奔出了屋子要逃出宫去,可皇宫哪里是来去自如的地方,季熠川堪堪到了二宫门口就被拦住了,面前是比黑衣人多了几十倍的士兵,而其中,刚刚在侧宫门把他们放进来的军官侍卫也在内。 季熠川看着从人群里出来的皇上,一下全明白了。 好一场计中计的谋算。 真真假假到他都分不清了,自以为胜券在握。等他自己主动入宫之后就能来一个瓮中捉鳖。 很多年前季熠辰失明一事;花满楼画舫被烧,意图让季熠辰深受打击一蹶不振;前往桐城三郡时的黑衣人,还有对皇后的几番下手,就连他的至亲妻子,他都能眼睛不眨一下算计进去。 晋王爷这些年来所做的事,一件一件翻出来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是始料未及,他不是铺天盖地的洒下一张网,他是慢慢的在他们身边编织了一张网,若非警惕,若非防备,哪里还有命活到现在。 刑部天牢中,外面是大雪纷飞的天,天牢内阴暗酷冷,周边烧着的暖盆子根本无用,最里面的牢房内,季熠辰走过去,季熠川坐在那儿出奇的安静。 从那天在宫门口被擒获之后关到这里,季熠川一直都是这么安静,不像是一个要谋反掠夺皇位的人,也不像是一个处心积虑要害死皇上和皇后的人。 可季熠辰很清楚,他这张脸只不过是这么多年来摆习惯了的。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季熠辰走进去,站在他不远处说了一句。 靠在那儿许久的季熠川这才有反应,「这是皇上大团圆的日子,和罪臣又有何干。」 「大周朝禁巫蛊之术,这些年来你为了让慕五快速修炼,杀了不少人,酒楼底下的人皮墙你不会不知道,而送给他做药人的也不计其数,你救明月上来的时候,早就想好要这么安排。」 「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除了最后母妃和妻子做的这件事,在那之前,一切都是天衣无缝,他怎么可能这么早就开始防备。 第五十五章 季熠辰想了想,「从兰城的时候。」 季熠川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笑意一点儿都融不进眼底,「大哥才是那个真正沉得住气的人,怀疑了我这么长的时间竟然能一直按兵不动。」往日出入宫中还讲兄弟情义,到最后还能逼着他出手,自己又不沾腥。 「你错了,朕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你要是不入宫走这最后一步,你现在就不会呆在天牢里。」季熠辰处置了李淑太妃,处置了晋王妃,唯独是没有对晋王爷做什么,可他还是走出了最后一步,把什么都摆在台面上来说了,那还有什么退路可言。 「输了就是输了。」季熠川背过身去不想再多说。 背后传来脚踩铺草的声音,皇上出去了。 季熠川的眼神闪了闪,脑海中闪过几个画面,在季熠辰离开这边天牢的前一刻他转过身去,声音低哑,「蓉姐儿就拜托皇后娘娘照顾了。」 十二月二十七这天,蓉姐儿身上的天花结痂后开始慢慢变成疥癣剥落时,傍晚下起了漫天的大雪,观天他们拎着一个食盒到了天牢内。一个时辰之后观天离开,第三天,也就是二十九这天,除夕夜团圆,清早风雪停息时,天牢内衙役抬出了一具尸首。 尸首穿得体面,衙役把他装进了放在天牢外的棺材里,钉紧了之后。刑部外已经有人候着了,把棺材运送上马车,一路驱车出了城。 半日之后马车才回来,那车上已经没有棺材的踪迹。 晋王妃去世,晋王爷悲伤过度,在除夕这天病重离世,按着晋王爷生前的遗愿,只让两个子女祭拜,连着出丧都没有人前去送,更不知道晋王爷葬在了哪里。休沟低扛。 而宫中这边,当初被季熠辰请过来的南疆几个苗人也准备启程回苗疆去,他们带走了慕五留下的所有东西,也带走了奄奄一息的明月,她虽命不久矣,但也不能死在大周。得带回南疆用他们的办法火化。 最后留在宫中的是慕苏和那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慕十七,她们还得多留上一阵子,直到宫里的事情全部都处置妥当。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这个年过的并不欣喜,宫外不知发生的什么大事,宫中却多少清楚些,年初一去景殿行宫拜年时,太上皇的身子更不好了,听皇太后所说,太上皇是想到李淑太妃和晋王爷的事,心里堵的很,闹不痛快。 此时沈香茉还在宫中坐月子,初七这天,沈香珠还入宫来看了她。 「你这儿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外头是一概不知。要不是回了一趟沈家,现在又入宫过来看你,我还真是和别人想的一样,以为什么事都没有。」沈香珠看着她,语气里不免有些担忧,「你真打算把小郡主养在自己身边?」 「这有什么不可。」沈香茉笑了笑,「那世子我养不得,蓉姐儿还是可以养的,皇太后也喜欢那孩子,宫里头伺候的人多,也不差多照顾她一个,应付的过来。」 「那晋王世子怎么办。」沈香珠给她倒了杯水,「外头名声是没传坏,只是这是非曲折,明白的心里头都有数。」 「父母再坏,孩子都是无辜的。既然外头名声已经摆着了,他若教养的好,将来晋王府的一切都还是他的。」沈香茉接过杯子,微叹了声,「太上皇想把晋王世子送去千佛寺。」 「才这么大的孩子。」沈香珠轻呼了声,「如今尚且不过才一岁多,堪堪会说话啊。」 沈香茉点了点头,「太后娘娘是以不会要养这个孩子,德太妃娘娘也避开了这事儿,到底是曾孙,交由别人太上皇也不放心,宫里这孩子是决不能放的,思来想去还是送去了千佛寺,在哪里养大,这心境总不至于出错。」 说白了,皇太后是怕养大了这孩子,到时候会是养一个白眼狼,前有这样的爹娘和祖母在,皇太后是觉得这孩子的本质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才不肯。 「如此倒也对。」沈香珠跟着叹了声,很快又打起了精神,「不说这些,你有好一段日子没回沈家了,如今家里头好些孩子,前两天看到之彦,那孩子是长高了许多,都快认不出来了。」 沈香茉也笑了,「他在书院里呆了几年,如今越发沉稳了,前两天还嚷着要经商,如今一门心思念书,倒是让祖父和大伯他们都放心了不少。」 「我初四回沈家,住了一天,大姐姐初五回来的,带着三个孩子,姐夫也没跟着回来。」沈香珠每回和沈香卉见面,少不得冷嘲热讽一阵,今年也一样,当初闹的沸沸扬扬和离的事,随着宫中沈香茉两度有了身孕,卫家那儿也是审时度势,硬是把姐夫给压了下来,最后还是没和离,日子照这么凑合的过。 「听闻是一个姨娘生下了儿子。」大姐姐和卫家的事沈香茉早就不想管了,祖父那儿拦下来,后来大姐姐也没再到她这儿说什么,沈香茉自己落得清闲,那一摊子烂事,哪能管的清楚。 沈香珠瘪了瘪嘴,「是啊,生下没半日就直接抱到了她屋里头,那姨娘哭的要死要活都不许见一面,还规定了五年内不许和孩子见面。」 到最后心高气傲的沈香卉还是选择了让姨娘有身孕,生下庶子抱养到自己身边,一家子姐妹,算是了解她的脾气,沈香珠轻撵了撵手上的戒指,「就算是这样,大姐姐心里也是瞧不起的,不是从她肚子里钻出来的,怎么养她都不会觉得是亲生。」 「这些事,我们管不着了。」沈香茉淡淡的说了句,「她情愿如此,我们多说无益。」 沈香珠留到了傍晚才出宫,临着年初,宫里事情很多,初九这天还是腾哥儿的弥月宴,沈香茉到了一月底才出月子,内宫积累下了不少事,秦卿卿一件一件来禀报,前前后后算起来,沈香茉忙了一阵子,一晃就二月出头了。 辉哥儿学步的很好,如今奶声奶气的会多说几个字了,时常会坐在床上,看着如今还无窍不通的弟弟妹妹说话。 每每说了两句就开始纠结,扭头看沈香茉,嫌弃弟弟妹妹不给他回应,「娘,弟弟,哭。」 「娘,妹妹,哭。」 等两个孩子一起哭起来了,辉哥儿有些失措,不知道该哄谁,到了沈香茉面前轻轻扯着她的袖子,「娘,哭了。」 「你小时候也这样。」沈香茉指了指蹬腿的腾哥儿,「比他还要顽皮。」 辉哥儿一脸不置信的神情,怎么可能,他小时候多乖。 正说着,季熠辰回来了,沈香茉把他抱起来替他换上衣服,交给季熠辰抱着,「我们去太医署接姐姐回来。」 沿途的时候他还记不起谁是蓉姐姐,等到了太医署看到被崔妈妈带出来的蓉姐儿时,辉哥儿笑了,自己迈着小腿朝蓉姐儿走去,仰头看她。 蓉姐儿还不敢碰他,神情有些退让。 辉哥儿却已经伸出手去拉她,肉肉手拉着蓉姐儿轻轻扯了扯,蓉姐儿身后的崔妈妈推了她一把,辉哥儿得以拉动姐姐,显得跟高兴,大步迈着退,拉着蓉姐儿朝着爹爹娘亲走来。 季熠辰轻搂着沈香茉,就站在那儿笑看着他们,暖暖的阳光照耀下来,初春中透着寒冬过去的温暖和清新,墙角还透着新芽,冒着嫩绿的尖儿,微风一动轻轻颤悠,蓬勃生机。 番外篇一 【番外篇】 宣德三年,皇上登基的第三年,春寒乍暖时候,距离晋王爷的事正好过了一年。蓉姐儿五岁,小花园内她带着两岁多的太子殿下在散步,小心的牵着他的手,后面奶娘怀里还抱着二皇子和大公主,见着哥哥姐姐们在走,两个小的也不甘示弱,一定要下地走。 腾哥儿学步比宝姐儿来得慢,妹妹已经会迈着小腿往前走两步了。做哥哥的如今还得养娘扶着,小孩子有好斗心,咿咿呀呀说不利索话还要指挥身后的养娘快一点。 宫中肃清过一批人后如今剩下的并不多,去年德妃是以病逝的名义离开皇宫,皇上答应要成全他们,如今两个人早已经隐姓埋名生活着了。 沈香茉从阁楼里出来,远远的看到几个孩子,神情里一抹柔软,身后的人紧两步追出来,怕她逃了,也没管旁边有瑞珠侍奉着,抬手搂住她的腰又把人带回了个阁楼里,语气里有些埋怨,「怎么忽然出来了。」 沈香茉轻推了他一下「我看看孩子。」 「这么多人照看着,不会出事。他们也都长大了。」季熠辰靠在她的肩膀上语气不乐意的很,沈香茉失笑,「他们才多大。」这就叫长大了。 「会走路会说话就是长大了。不用你这么上心。」季熠辰不满她这两年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几个孩子身上,加上蓉姐儿,一下就四个孩子,到了晚上还有个不识相的要过来抢床睡。 一个不识相也就算了,弟弟妹妹还有样学样,偏偏那都是自己儿子女儿,碰不得,季熠辰别提多憋屈了。 沈香茉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呢你。」 季熠辰听到外面说话的动静声越来越大,一本正经的吩咐瑞珠,「等会儿太子和小郡主他们过来,就说朕和皇后不在这里。」 面不改色的吩咐完。季熠辰直接拉着沈香茉到了阁楼的二层,这儿是刚刚建的,初春的季节里本来是冷,但是层层纱幔之下,巧妙设计阻挡了风,屋子角落里又添着暖盆,只要风一吹,这屋里是别有一番风味。 季熠辰拉着她往内走,等沈香茉看到里面的情形时,脸红了,这,纱幔下偌大的床是怎么一回事,而且周遭添的又是些什么东西。 「放这些做什么。」沈香茉看到梳妆台那儿的龙凤烛台,愣了愣,「这不是当初。」 「嗯,当初我们用过的。」季熠辰接上她的话。这龙凤烛台是睿王府他们成亲那天点过的,他有重新让人在上面接上去,成了完整的烛台。 沈香茉印象深刻,上一次他要她穿嫁衣时发生了什么,遂想着,脸颊是越发的透着红,她望了一眼床上的红色铺被,声音轻了很多,「这是要做什么。」 季熠辰这回没有要她穿嫁衣,而是带着她到了床内侧里面一个移门前,打开来,里面架子上是一件古旧的嫁衣,嫁衣下摆还有墨金的勾勒,衣服很美,但是和当初沈香茉的那嫁衣是有不同。 没等她转身,背后季熠辰贴了上来,双手搂着她的腰,声音微哑,「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都想知道这件事。」 沈香茉默声,明白了他这么做的寓意,当初明月入宫时曾和她说起,她的嫁衣并不是给她的,而是皇上当年特别为明月设计的。 这件事沈香茉后来并没有追问他,但若要说心里介不介意,多少还是存着一些想要知道情况的心理,哪个女子愿意在这样的事情上受欺瞒。 「当年,我的确是为她准备了一件嫁衣,就是这件。」季熠辰指了指挂在那儿的,「本来是留在睿王府里,前些日子命人拿过来的。」 这么多年过去,就算是嫁衣没穿过,布也旧了,这大概是季熠辰最后没有和她坦诚过的事,本来他自己都忘到了背后,只因为两年前明月的出现。 「年少轻狂,初认识她的时候就是被她的气质多吸引,就好像她根本不该出现在花满楼中,如此清丽脱俗的人,说是仙女,那就不该落在那种烟花之地,开苞之夜重金买下之后我就没有碰过她。」 那是最完整的一个故事原委,季熠辰到底喜欢的是明月身上那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质还是她这个人,当时的季熠辰并不清楚。 「这嫁衣也不算是我所想的,而是在兰城中宝蕴楼中定制,当时宝蕴楼的老板送了我另一张图纸,就是金雀凤衣。」 「为何不用金雀风衣制嫁衣。」沈香茉转过身看他,他费了心思把以前的衣服翻出来拿到宜都,就是为了告诉她,当初让苏姐姐给她做的衣服并不是如明月所说是为了她。 季熠辰摇了摇头,「没生过那样的想法。」 给明月的嫁衣最后也没有送出去,而是一直搁在了睿王府中,就如那些画像一样都被锁了起来,沈香茉望着他,「为何最后没有送给她。」 那需要一点时间来回忆,季熠辰看着那衣服,眼神深幽了一些,「那时我察觉到了一些事后才命人去宝蕴楼做的嫁衣,并不是为了真送给她。」 花满楼是什么样的地方呢,烟花之地,而烟花之地如何会有真正清丽脱俗的人,当时的季熠辰正是情窦初开,能吸引他的不是冶艳的女子,而是出尘未染。 「在她后来暗地里接客开始我就起了疑心,在我去花满楼的时候她又是未曾接客过的模样。」季熠辰自嘲的笑了笑,「二弟能在那么多年前生出要让我失了世子之位的想法,那时如何会不生出别的心思,我若是带了一个烟花之地的女子回晋王府,父王不知会被气成什么样子。」 沈香茉听的安静,季熠辰转过头看她,看她沉默不语,把她抱在了怀里,搂的很紧,「我承认,当初在花满楼中见她的第一面时的确是有些心思,但后来并不是如此,当时我还不清楚这些事是二弟所谓,只觉得有心人要额外利用这点让我身败名裂,那不如就如了那人的心意。」休狂布亡。 他流连花丛能让某些人放下心来觉得他是真纨绔到无药可救了,他才能仔仔细细的看着还有什么把戏会出来。 沈香茉微动了动身子,轻叹,「我没有不信你。」 他们两个人经历了这么多,哪能是明月几句话就撼动的了她心里的初衷,只是当年有些事她还稀里糊涂,不清楚也就罢了,已经知道了一些还蒙着另一半,任谁都会不舒坦。 半响,季熠辰忽然跳了个弯提到了她,「其实在就楼外救你的那一次,我就记住你了。」 沈香茉一怔,当时不是他救了她么。 「确切的说,在慈安寺里的时候我就记住你了。」季熠辰看着她,脸上有些许笑意,「当时你眼底的鄙夷之色我至今都记得,嫁给我之后你心里是不是还想着当时的事,以为我和那花满楼的姑娘在亭子后行苟且之事。」 说到这儿,沈香茉也有些不好意思,这件事她误会了他好一阵子,从定亲到成亲,嫁给他之后好长一段时间她还觉得他就是个混蛋的纨绔子弟,声色场所里无往而不利,又养了一群的侍妾,任谁都不会觉得这样的男子靠谱。 番外篇二 「谁让你就是那样子。」沈香茉顿了顿,「连我都骗了。」 「我要不是所有人都骗着,恐怕也不能把你娶回来。」季熠辰轻笑,抬手轻轻摸了摸她耳侧的头发,勾到了耳后,收手时轻捏了捏她的耳垂,声音低了几分,「纨绔的睿王府世子,没别的姑娘愿意嫁,沈家聪明伶俐,清丽佳人但失聪失语的二小姐,岂不般配?」 沈香茉哪里会知道当年他是抱着这些心思要娶她的,「我以为你根本不想娶我。」 定亲时依他在外的那些作风,简直就是想看两相厌,谁都不看好这亲事,大姐姐还没少冷言冷语这婚事,也没人会想到最后他们两个是这样的结果。 「那嫁衣,我就是为你做的。」季熠辰埋头在她发丝间闻了闻,这独有的香气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眷恋。 沈香茉脸泛着通红,苏姐姐那时说的一番话和他如今当面说是不一样的感觉,她可以视作他是重视婚礼所以才重视嫁衣,可听他现在这么说又是另外的感触。 楼下忽然传来辉哥儿的叫喊声,找的就是沈香茉,小家伙不要太聪明,看到瑞珠守在外头,怎么都不肯相信娘亲不在这里面,季熠辰紧拉住她的手低声道,「不许应。」 这和儿子争风吃醋的样子,真的是幼稚极了。 「兴许是有事。」沈香茉要起来,季熠辰直接把她压倒在了床上,周遭纱幔浮动,像是波澜一般层层涤荡开来。 沈香茉还想下去看的时候季熠辰已经动手开始解她的衣服,沈香茉恼羞锤了他一下,「别闹。」 「那么多人伺候,不会有事。」季熠辰很顺利的就把她外套给脱了,看她心里还想着要下去,在她肩头上咬了一口,霸道的很,「认真点。」 这层层纱幔之下就是有此意境,季熠辰带她上来就没想这么下去,而此时的阁楼下,蓉姐儿牵着辉哥儿,身后还跟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四个人一起看着门口,辉哥儿小小年纪就透露出霸气来,「瑞珠姑姑,我要见我娘。」 瑞珠哄不好太子殿下,和跟随伺候而来的雪盏交换了一个眼神,「殿下,皇上和娘娘如今正忙呢。」 辉哥儿认真的想了想,「那好吧。」转身对一脸懵懂,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弟弟和妹妹道,「我们回去。」 宝姐儿抬手轻戳着肉嘟嘟的嘴,「娘。」 「我们晚点再来,范和融说了,他爹和他娘亲在屋里忙的时候,再过大半年他就有弟弟妹妹了,父皇和母后在忙,下半年咱们就有弟弟妹妹啦。」辉哥儿觉得自己说的很对,末了还点了点头,「就是这样没有错。」 腾哥儿和宝姐儿还是一脸懵懂,什么弟弟妹妹,辉哥儿觉得他们笨死了,自己小时候才没有这么蠢呢,以后不得让他操心死,直接转了话题,「可以吃点心了。」 这话说完,双生的兄妹俩眼睛蹭的一亮,都明白了,哪里还要爹娘呢,跟着哥哥和姐姐直接回屋,吃点心去了。 瑞珠看着太子带着二皇子和大公主回去,神情里的惊诧还未散去,范家的小少爷也才不过五岁吧,入宫伴读后他到底和太子说了些什么,还是她的话有什么问题,让太子殿下都能领悟到了这些。 辉哥儿一岁多一点的时候有了弟弟妹妹,一岁半的时候略微知道点事,就开始喜欢缠着沈香茉。 白天缠,入夜了还缠。一个人睡屋子里不肯歇,非要跑过来和母后一块儿睡,要是谁不让,能哭的天崩地裂为止,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了半年。 这宫里头唯一能治得住他这件事的唯有父皇了,可能治得住父皇的,就属于母后一人,打小辉哥儿就明白这道理。跟着母后准没错儿。 于是玉明宫里到了晚上经常会有这一幕,辉哥儿一脸委屈的坐在床上,小手揪着沈香茉,泪眼汪汪的看着那儿已经沉了脸的父皇,张口说话软糯的很,「我要和娘亲睡。」 男子汉大丈夫,还没有总是缠着自己娘亲睡的,哪里养的出什么男子气概来。 看着已经两岁的儿子越发的狡猾,季熠辰一句话没说,直接把他拎了起来,拎到了隔壁的厢房内,放进已经铺好的被窝里,认真看着他,「你是大人了,你弟弟妹妹都没有这么说。你当哥哥的不能如此。」 「那是因为他们还不会说话。」辉哥儿聪明得很呢,弟弟妹妹走路都还不会,怎么会要求和娘亲睡。 季熠辰沉凝着神色。「你现在懂事了就更不应该如此,将来你是一国之君,何以能做这些事,男子汉大丈夫更不可以因为这种事掉眼泪。」 辉哥儿坐在那儿嘟着嘴仰头看他,眨了眨眼睛,奶声奶气,「父皇也是一国之君,为什么能和娘亲睡。」 季熠辰深吸了一口气,「因为我们是夫妻。」 辉哥儿疑惑,「什么是夫妻。」 季熠辰看了儿子一会儿,坐在了他的对面,叹息的看着他。「等你长大了。到了年纪就会娶亲,那将是你的妻子。」 辉哥儿似懂非懂,「那就可以像父皇和母后一样一起睡?」 季熠辰点点头,对于儿子只想着要和娘亲一起睡这件事,无奈得很。 「那她叫什么?」辉哥儿爬了两步到他怀里,躲着问。 季熠辰一愣,心想是不是平日里待他太严厉了,所以他才一直想要和香茉亲近,遂语气也柔和了一些,「那是你媳妇,长大了你就会知道他叫什么。」 「那她可以吃么?」 季熠辰脑补了一下吃的画面,一本正经的看着儿子,「理论上应该是可以。」 辉哥儿想了想,「那她有娘亲那么香香吗?」 季熠辰又脑补了一下画面,轻咳了声,「嗯。应该都不一样。」 辉哥儿板着一张小脸孔,似乎是在做很大的决定,「那,她什么时候来啊。」 「等你长大了。」 「那我什么时候才长大?」 「等你会打理朝政,不会轻易掉眼泪,不让人轻易摸透你心里想法的时候。」 辉哥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他在想什么呀。 「你是不能与你母后一同睡的,你要给弟弟妹妹做榜样,将来你作为一国之君,还要给咱们大周朝做榜样。」季熠辰说的一番大义凌然,眼前的儿子不过也才两岁多,能懂得多少啊,辉哥儿一直是懵懵懂懂的看着他,半响,低低的哦了声。 「乖乖睡。」季熠辰拍了拍他的后背,让他躺好,辉哥儿看着他走了,骨碌一下又从被窝里起来,雪盏笑着给他盖好被子,「殿下不困了?」 「父皇为什么能和母后睡。」辉哥儿拖着腮帮子十分的好奇,为什么他不能啊,他们可以一起睡呀。 「皇上和娘娘是夫妻,有了他们才有您和小殿下他们啊。」雪盏怕他着凉,给他批了一件衣服。 辉哥儿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我们是父皇和母后睡出来的啊。」 雪盏一怔,小殿下的理解能力可真是与日俱增,抬手让他躺下笑道,「殿下该睡了。」 番外篇三 这晚上季熠辰睡的也别安心,可到了第二天傍晚,季熠辰回到了玉明宫,又再主屋这儿看到了儿子。 辉哥儿又抓着娘亲不肯松手了,季熠辰神情一肃,正要教训,辉哥儿抢先一步,「父皇,我现在还没有媳妇,等我长大了,娶了媳妇后我就不和母妃睡了。」 「……」休医爪弟。 沈香茉乐不可支,坐在那儿半点都没有要帮他的意思,季熠辰沉着脸走过来,一把拎起儿子夹在了胳膊底下,辉哥儿还一面挣扎,「父皇你小气,我还没长大,我要和娘亲睡。」 季熠辰拍了一下他的屁股,眼见着已经出了主屋,辉哥儿反而不闹了,被季熠辰放到床上,夫子俩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季熠辰怒了,「你再这样,让你搬去东宫。」 辉哥儿双手交叉在胸口,扭头过去哼了声。 生了个儿子太像自己真的不好,季熠辰深吸了一口气,「明日开始,你要学防身术。」 只是这防身术并没有实行,第二天就被沈香茉拦下来了,这才多大的孩子,初初认字,就要他学什么防身术,父子俩还有假想敌。 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了辉哥三岁,正式开始让太傅给他来启蒙时才改善,只是季熠辰总能听到类似的话语,三岁多的辉哥儿拉着快两岁的腾哥儿,语重心长的教导他,「等你长大了,就有媳妇了。」 腾哥儿含着手指,「媳妇是什么。」 辉哥儿认真想了想,「父皇说可以吃的。」 腾哥儿眼前一亮,一旁的宝姐儿也高兴了,「吃的吃的,我也要吃。」 辉哥儿一脸嫌弃的看着这弟弟妹妹,他小时候哪有这么笨啊,把他们拉到自己身旁,指着宝姐儿,「你不能吃。」 宝姐儿张大圆眸看着他,半响,嘴角颤动着,哇一声哭了,「吃,我要吃。」 辉哥儿这会儿不嫌弃了,拿起帕子给她擦眼泪,认认真真的解释,「太傅说了,男婚女嫁,我和弟弟是娶,那你就是嫁,我和弟弟可以吃,那你就是被吃。」 宝姐儿啜泣着,前面说的哪里听得懂,只关注最后一句,一听没吃的也就算了,还要被吃,非但没被安慰到,反而哭的更凶了,这下辉哥儿也纠结了,他没说错了啊,父皇就是这么教他的,他才能吃媳妇,妹妹又不能娶亲,太傅都说了,女子是嫁,那他说的都对啊,妹妹还哭什么。 门口这儿季熠辰的脸早就沉的不知道该摆什么情绪,沈香茉笑着推了推他,「自己造的孽,自己去解决。」 秦卿卿小的时候跟着祖父在外打仗过一段日子,确切的说,秦卿卿是在出征途中出生的。 当时边境告急,她的爹娘才刚刚成亲。于是她的爹就带着娘一起去了边境,秦卿卿的童年生活都是在那儿度过。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秦卿卿才三岁,七岁大的卫临被祖父带回来,秦卿卿在秦府的花园内见到了他,当时的卫临穿着十分松散的衣服,像是大人所穿的,高高卷起的裤腿和袖子,领口处又往下掉,稀稀拉拉的扣子都没有办法挽救。 头发乱糟糟的蓬在那儿,脏兮兮的脸颊,唯有那一双眼睛秦卿卿记住了。那是劫后余生对活下去的渴望,还有她从未见过的坚韧。 第一次秦卿卿没有和他说上话,奶娘不再让她走近了,很快他被人带走,年幼的她过了几天后就不太记得有这么一个人了,第二次见面时,秦卿卿五岁了。 她在那个厅堂里一眼就认出了他来,十来个少年里,他站在左侧角落,身高不是最高的,可那双眼睛秦卿卿只要看到了就能够认出来,祖父让她选贴身的护卫。可以陪着她外出。 因为她年纪小的缘故,秦老将军也不放心成年的护卫时常跟随自己的孙女左右,选比她大一些的又会这些拳脚功夫。外出时方便跟随又不显得大张旗鼓。 秦卿卿当时就指了他,脆生生的要秦老将军选卫临当她的护卫,第二次见面。秦卿卿走到了他的面前,仰头看他,对上他视线的时候,她笑的特别开心。 从此以后卫临就在秦家的外院住下来了,只要大小姐找他就得出现,只要大小姐要外出,他就得跟随。 边境这个地方民俗相对开放,对女子的约束也就没有这么多,因为和外族有文化的交融,许多女子在外抛头露面也不会说什么,而秦府之中,秦卿卿想要学骑马。秦老将军都是一口答应。 那是她整个的童年,他陪着她外出,陪着她练剑,陪着她骑马,八岁那年她第一次上马,十二岁的他在她身后护着她,九岁那年她第一次举剑,他是她最常的陪练。 秦卿卿总爱看着他,盯着他的眼眸,看他寡言少语的样子,总爱叽叽喳喳的在他耳边讲一天的趣事,甚至她开始学女红时都要拉着他在旁边看着,不高兴的时候还会把帕子都扔给他,看着他笨拙的拿着针往帕子里凑花样,她乐不可支。 边境的生活很自在,十岁那年边境平定,秦老将军带着全家人回宜都,本来卫临是要被留在边境的,可秦卿卿力排众议一定要带着他,秦老将军答应了,卫临跟着秦家人一起回了宜都。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个护卫,在宜都的日子远没有边境舒适,秦卿卿时常要面临和这边大家闺秀的交际,她不喜欢文绉绉的东西,也不喜欢太柔弱的人,而且她再也不能随时随地的让卫临过来陪她,他变成了只在她外出时守护左右的秦家护卫。 那已经变成了她的一种习惯,习惯了有不能解决的事情就要卫临,需要保护了找卫临,也许就连秦老将军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孙女会对一个护卫产生这么大的依赖。 十二岁那年,秦老将军终于决定要提拔卫临,提拔的结果就是要把他送去边境,在那儿呆几年,回来还能安排更好的差事,为秦家所用,也不用再做一个笑小小护卫。 临行的前一天,卫临陪着秦卿卿去宜都城里的小山寺祈福,此时恰逢初春,小山寺的周边开满了桃花,白粉粉的一片十分好看,秦卿卿在佛堂里求了一个平安符,说要去山坡上走走,卫临尽心尽责的陪着她。 等到了那一片桃花林,秦卿卿转过身看他,见他在自己好几步远之处停下来了,嘟着嘴不满,「你过来。」 「大小姐。」卫临走过来看她,秦卿卿把平安符塞到了他的手里,笑眯眯的看着他,「这个你收好了,可不许丢,你只是去两年,回来之后还是我的护卫。」 平安符还带着秦卿卿拿过时的余温,甚至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不知是不是因为从她手心里传递出来的,卫临不由自主的捏紧了平安符,眉头微皱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祖父说你去两年就够了,卫临,你会很快回来的,对不对。」秦卿卿舍不得,他陪着自己的日子比大哥二哥他们还要多,出了任何事需要的时候她第一个想到的也是他,边境的那些年,她已经变得很依赖他了。 番外篇四 卫临无法应允她这一点,秦卿卿见他不答应,不依不饶道,「我不管,你两年后一定要回来!」状名司弟。 九年前初见时的小姑娘早已经亭亭玉立,秦卿卿记得他的眼眸,对卫临来说,他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才是记忆深刻,那是他高不可攀的存在,漂亮的站在那儿,身上的一件衣服都抵得上他家中好几年的花费,也许还不止。 秦老将军对他有恩,他是秦老将军救回来的人,是秦家给了他饭吃,给了他衣服穿,让他识字,教他习武。 他保护她是理所应当,牺牲性命都在所不惜的。 但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他私心的想要多看她几眼,因为她的依赖和仰仗心中也愉悦的很,她高兴了他也开心,她若不开心,他也会跟着担心。 卫临已经十六岁了,已经到了情愫懵懂的年纪,眼前的大小姐是他一路看着长大的,他了解她所有的喜好,了解她的脾气,了解她下一步想要去做什么,甚至,对她习以为常的小动作都记的非常清楚。 秦卿卿就这么看着他,微湿漉着双眸,仿佛是有流光闪烁在里面,令他不由自主的迷失。 他的声音低哑了几分,「好。」 听他答应了,秦卿卿高兴得很,抬手摘下一朵绽放的桃花戴在自己的侧边问他,「卫临,我好看么。」 卫临的眼眸深邃了几分,「好看。」 秦卿卿笑的更开心了,拎着裙子在桃花林里小跑着,卫临嘴角上扬,跟着她的脚步,陪着她在桃花林的走着。 隔天卫临走的很安静,没有和谁打招呼,等秦卿卿想起来的时候卫临已经出城走得很远了,余下的日子,秦卿卿开始不习惯了。 外出跟随的护卫不喜欢,他们既不懂她喜欢吃什么,又不知道她先喜欢去哪里,更看不懂她的手势,不知道她说完的下一句是要做什么。 秦府中外院的护卫也不喜欢,他们不会拿针,绣的帕子难看的很,他们耍剑也不好看。 身旁唠叨的妈妈太烦了。 出去没有人会一清二楚知道她所有的习惯。 不愿意做女红的时候更加没有人站在窗边等着,还会偷偷帮忙。 秦卿卿忽然觉得日子开始变得乏味,她不爱参加那些宴会,祖父总是教她要和她们一样,她要乖巧,她要识大体,她要做秦家嫡小姐的表率,不可以再去骑马,要有拿得出手的绣活。 十二岁的时候不懂,十三岁的时候微有领悟,到了十四岁,对于宜都的女子来说恰逢说亲的年纪,秦卿卿开始怕了,她这时才发现,这世上除了卫临之外,她谁都不想要。 是什么样的占据,在时间流逝中早早的侵蚀了她的心,日积月累,再也撇不开去。 也就是这一年,秦卿卿在自己终于认清内心,高高兴兴等卫临回来的时候,宜都城里出了一件大事,六月太皇太后寿辰,宫中陈王爷逼宫谋反,太子被关,连同她在内许多参加寿辰的女眷都被关了起来。 场面很乱,一直持续了很多年,她知道祖父的兵马即将前来,她还知道,卫临快回来了。 大殿中每天都有人死去,这一场逼宫持续的太久了,陈王爷逼死了皇上,登基之后还要和在城中康王爷对仗,到了七八月,远在兰城的睿王爷起兵讨伐。 也就是一个仲夏之夜,秦卿卿被人从宫中救了出来,救她的正是奉命偷潜进来的卫临。 她腿疼,他背着她。 一路过去遇到很多陈王爷的兵,可秦卿卿半点都不觉得害怕了,两年不见,他的肩膀宽阔了许多,他晒黑了,他变壮实了,可他还是她的卫临。 他一路把她背到了外宫门,没有把她交给别人,而是一路又护送着她回了秦府,他是她的护卫,只是她一个人的护卫。 陈王爷的这一场谋反终于在睿王爷起兵讨伐,兵临城下后破碎了当皇帝的梦,连着几个月的不太平,九月新皇登基,立后,立太子,朝堂纷纷忙碌,官员变动也不小,宜都城中整整搜了半月,过去陈王爷留下的余孽都被清扫了干净。 秦卿卿对这些没这么关心,她唯一关心的就是卫临还留在宜都没有走。 她甚至心中想着祖父这么疼爱她,一定会让她如愿以偿的。 可没等她开口和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她被祖父叫过去促膝长谈了半日,最后的结果,明年大选之时,她要入宫为妃,服侍太子,将来还能位列四妃,秦家可以庇佑她在宫中顺顺利利,而她,则是要给秦家创造更大的荣耀。 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让秦卿卿久久都没有办法缓和过来,她甚至连反对的机会都没有,祖父告诉她,这就是她作为秦家大小姐该走的路,父亲和母亲告诉她,她身上还肩负着秦家的以后。 她连张口说她不想入宫的机会都没有,更没有机会告诉母亲,她有喜欢的人了,她想嫁给他为妻。 还是那个桃花林,入秋之后这儿已经是步入了落叶凋零的时节,秦卿卿站在那儿,面前是卫临,比起两年前,如今的他都已经高过了她一个头之多,秦卿卿仰头看他,眼神认真而执着,「卫临,你带我走吧。」 少女的芬芳伴随着风缓缓飘入到他的鼻息下,犹如在他周身绽开了春日一般的明媚,那一双眼眸坚定而执着的看着他,没有丝毫的畏惧。 她愿意跟着他走。天涯海角。不论是过多么苦的日子她都愿意,只要是能和他在一起。 喉咙里发出了很闷的一声,犹如他后来翻涌而上的情绪,卫临站在那儿不语,半响,等一阵风刮过来,秦卿卿裙摆被吹的飞舞时,他清冷的声音响起,「大小姐,起风了,我送您回去。」 秦卿卿不肯动。就这么看着他,鼻息泛酸,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你不肯带我走。」 话音刚落秦卿卿扭头就冲着山坡下跑去,卫临反应过来快步追了过去,秦卿卿深吸了一口气咬牙眯上眼迈脚就要摔下山坡,悬空的一刹那,有人抱住了她,两个人一齐下落。 那双手紧紧护住了她,翻滚了几圈后卫临拉住了一棵树,秦卿卿的身子晃动了一下,最后被他揽住。四周静谧的很,秦卿卿睁开了眼,正对上了他担忧的眼神。 刚刚才憋回去的眼泪顷刻又落了下来。秦卿卿埋头在他怀里嘤嘤的哭了起来,「你不舍得我死,你为什么舍得我入宫。你为什么不带我走。」 卫临抬脚在一侧的石块上固定,这样的角度他也没法扶着她站起来,又不敢搂她太近,一手抓着树,一手距离她后背几寸远,就这么漂在那儿,「我要保护你。」 「我入了宫你就不能保护我了。」就如当初在宫中,即便是这样摇摇欲坠要到摔下去,她都不怕,努力仰头看他。 耳畔是簌簌的风声,吹动着叶片,卫临叹了一口气。「大小姐,我不能带你走。」 她是秦家大小姐,被选定即将入宫为妃的,秦家对她寄予厚望,他不能自私的因为想要把她留在身边而带她走。 番外篇五 她不必跟着自己吃苦,她可以过更好的日子,卫临从来没有肖想过有一天她会嫁给自己,他只想着能够远远的看着她就好。 他的耳畔是她的哭声,脑海里闪过的是秦老将军对他说过的话,「大小姐固执,入宫的事倘若她去找你,你就要劝住她,你的话她会听。」 「我老了,不知道还能护着秦家多久,新皇脾气好揣摩,可这太子殿下的心性难捉摸,秦家不是要荣华一阵子,是要让后代子孙都能够受庇佑,卿卿是个聪明的孩子,她知道自己入宫的重要性。」 「卫临啊,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些年你在卿卿身边也是尽心尽力,往后你也会有自己的立足之地,我把你带回来的时候并没有改你的姓,这是你自己的家族荣耀,你要自己撑起来。」 「卿卿那孩子的心思你也该清楚,你们始终是两个世界的人,她现在想不明白的,以后会慢慢想明白的。」 秦老将军的话一直在他脑海里回荡,卫临看着她,敛藏着眼底所有的苦楚,他不能私心的把她带走。 秦卿卿哭够了,想听一句他会带走她,可迟迟都没有听到。 她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自己究竟该怎么做,可她还怀抱着这样的期待,他会把她带离开秦家。 她也知道,他比自己苦。 回秦府的路上卿卿再也没有说话,一路安静,而卫临则在外驾着马车,也就是从这天起,秦卿卿变了。 她开始学着怎么敛藏情绪,开始学着自己解决事情,学着不去找卫临,努力学着克制。 祖父对她这样的变化很满意,入宫就需要这样的秉性,宠辱不惊,猜不透心思才能够在宫中长久。 开春四月,卫临亲自把她送入了宫,到了宫门口时,秦卿卿搭着他的手臂下马车时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可她一句话都没有说,直到她站定,转身看他,「是不是我过的好,你就会安安心心的娶妻生子。」 卫临抬了抬手,很想摸摸她的脸,替她捋一捋头发,可也仅仅是抬了一下,「我不会娶妻生子。」 秦卿卿怔了怔,恍若是赌气一般,笑靥着神情,「好啊。」 说罢,秦卿卿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宫门。 缓缓阖上的宫门彻底隔绝了他们,卫临动了动嘴,看着漆红的大门,嘴角一抹苦笑,他怎么还会娶妻生子呢,这辈子,他都不会再娶别人了。 秦卿卿不适应宫中的生活,她一路很顺利的过了终选,变成了太子良娣。 在东宫中,她时常能看到太子和太子妃情深不惑的画面,那时太子妃的病还没有好,她还不会开口说话。 别的妃子在愁太子为什么不来自己院子时,秦卿卿总是在祈祷太子千万不要来她这儿过夜,越是这样的日子里,她经不住的越是想念卫临。 从秦家传回来的消息,他又去了边境,他受伤了,祖父想给他安排亲事,他拒绝了。 一年……两年……三年。 太子和太子妃出事了,她知道卫临奉命前去桐城三君时,她除了担忧太子和太子妃的安危,还担心他会不会受伤。 太子回来之后,太子妃的病好了,秦卿卿高兴之余,更开心太子对他的赏识,他成了宫中侍卫,她可以有机会见到他。 十五奉仪在自己院子里悄然死去,东宫内变得不太平,有宫女在深夜过世,杨良媛淹死在池塘里,一尸两命,宋承徽有些疯癫,和她一同入宫的蒋良娣因为加害太子妃的缘故,被送回了蒋家。 更重要的是,秦家那儿祖父又给卫临安排了一桩婚事,是卫临无法拒绝的婚事。 秦卿卿病了。 在那个假山后面,她哭的像一个孩子,兀自缩在那儿,直到他过来找她。 她的事最后还是被太子妃知道了,过去没有多久,她得知卫临被关入了天牢,她大病了一场,太子下令关她禁足,勒令秦家上下不许有人入宫探视。 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守在她身边的宫女和嬷嬷没有一个告诉她卫临是不是还活着,院子内外守卫森严,她甚至是连一个口讯都传递不出去,她都不记得自己被关了多久。 半年亦或者一年,她又被放了出来。状吐布划。 皇上传位,太子登基,皇后再度有了身孕,要她以妃子的身份帮她打理宫务,交换的条件是等皇后顺利生下孩子之后,可以成全她和卫临。 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莫大的惊喜,在她最绝望的时候给了她一道曙光,卿卿尽心竭力的替皇后打理后宫庶务。 她那时才知道,卫临在天牢里并没有被关多久,而是答应了替皇上去做三件事,只要做完了,他就可以带她出宫,远走高飞。 那是三件极其危险的事,第一件的时候卫临就险些没命,但他只是休养过半后又去了苗疆。 而这一回,秦卿卿再也不觉得苦了。 她心中是有了期盼和希望,终有一天他们能够在一起,即便是他出了事没能活下来,皇后娘娘都答应了她,可以把他们安葬在一起。 生同衾死同穴,这就是卿卿想要的。 皇后生下龙凤胎,晋王爷造反,平定之后,那是一个小雨蒙蒙的清晨,秦卿卿背着一个小包袱,身后没有跟一个伺候的人,她独自一人走向宫门口,过了长长的回廊,雨丝落在脸颊上清清凉凉的很舒服。 四周的高墙上蔓延着墨绿的青苔,她走了许久,到了宫门口,早有侍卫等在那儿,为她打开了宫门。 一个拔长的身影站在那儿,身后一辆素色的马车,开门声惊动的马匹,寂静的空气里响起马匹的几声粗气。 秦卿卿笑了,看着他,背后是那宫门缓缓阖上的声音,犹如她当年入宫时那样的响动,等到那一声砰,大门重重的关上,卿卿飞扑地朝着他奔过去。 卫临也笑了,张开手抱住了飞奔而来的她。 「卫临,我们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 「先去苗疆那儿看看好不好,你不是对那儿很熟。」 「好。」 「再绕着那边一路走,等走遍了大周,我们就挑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家落户,你说好不好。」 「好。」 「可是我不会生火做饭啊,我也不会农活,你会不会嫌弃我。」 「不会,你不会的我来做就可以了。」 马车愈来愈远,飘飘悠悠的,有声音传来,带着些羞涩,「那你应该叫我什么。」 半沉的声音缓缓响起,「我们到了南疆就成亲,娘子。」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巧妻镇宅 卷一》作者:荔枝草 2、《巧妻镇宅 卷二》作者:荔枝草 3、《巧妻镇宅 卷三》作者:荔枝草 4、《巧妻镇宅 卷四》作者:荔枝草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