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园遍地是家财 卷二》 第一章 【第二十二章 龙生九子】 采莲压低了声音,「人家都生一个,她生了两个,这不是鬼怪吗?」 一口气添了两个孩子,不欢喜得烧香拜佛,却要说成是妖魔鬼怪,这是什麽世道啊?阿圆问道:「然後呢?」 「然後就丢了一个出去,那婆婆就病了,留下的那个孩子也没活过半年,她就疯了,夫家的人撵了她出门,只好讨饭过日子,前几年又摔伤了腿,瘸了。」 阿圆听到了一部现实版的「窦娥冤」,很是震惊,她原本听白氏的叫骂,以为那老妇人是生了个怪胎,缺胳膊少腿的,这个时代百姓愚昧,才当妖魔了,孰料并不是那麽一回事。 「难道就没有别人家生双胞胎的吗?也都当成是妖魔鬼怪给丢了?」说实话生双胞胎的机会也不算太少,生三、四胎的也都有,若是在现代,父母和祖父母都会非常骄傲呢! 「那是妖魔呢,怎麽会还有?」采莲不以为意,她听说过的例子就这一个。 肯定就有,阿圆可不相信就此一例,说不得是也是偷偷的解决了一个,对外只说生了一个孩子。 闲聊中,四兄弟回来了,锅中的红薯小米粥刚刚熬好,院门就被拍得山响了。 「嫂子、采莲,我们回来了,快来看看,带回来了什麽?」白承耀的声音里还夹裹着阿文的笑声,很清脆,很轻松。 姑嫂两人哪儿还能坐得住,齐齐的往外跑迎接凯旋的战士。听这语气,就知道没吃亏,说不定还捡了便宜。 哥儿两个一块儿回来的,阿文的手里提着一只野兔子的耳朵,那兔子已经只有出的气儿,没有进的气儿了。 「你大哥、二哥呢?」总不会还留那两个在外头打架吧? 「嘿嘿,嫂子,你是想不到,我们到了里正家里,那是满街高迎呢!里正家婆娘收了肉,就说什麽事都能给咱们家办好,我们又去了姑姑家里,哈哈哈—— 」白承耀乐得说不下去了,揉着肚子推一把阿文。 终於得到表现机会的阿文,把半死不活的兔子递到采莲手里,自己腾出空来手脚并用的比画,「我们兄弟四个往姑姑家中一站,姑姑就哭了,还指着头上的肿包、棍子印给我们瞧,说大哥娶了个—— 」他这才知道自己上了三哥的大当,那骂人的话能当面跟嫂子说吗? 他绕过容易惹火的话,继续道:「大哥立刻就急了,指着姑姑说她该打,说他现在长大了,要撑起白家一片天来,以後姑姑要是再敢登咱们家的门找麻烦,打得比这次还要狠!」 现在的话题就安全了,白承耀抢上一步说道:「姑姑就又说撵我们的事,大哥告诉她,谁要是想找死就继续折腾,然後就去灶房砸了一个米罐子。」 「姑姑就坐在地上哭,骂大伯跟她男人都是软蛋,谁都不替她出头。」阿文兴致未尽,犹有遗憾,「我也想砸东西,可哥哥都不让。」 在饥饿状态下长大的孩子,舍不得真的糟蹋东西吧?再说到底还有血缘关系,下手意思到了就行了。重点是,那哥儿俩去哪了?这兔子是怎麽回事? 「知道了大伯跟姑父暂时不会跟咱们家为难,我们就想去看看荒地,大哥还说要把地围起来。嘿嘿,嫂子你还记得咱们挖的陷阱吗?我们去之後发现这只傻兔子,大哥二哥瞧着真有用,就计画再挖些陷阱,顺便多准备点嘎石去卖,我们两个回来取家什去接他们。」 这把地围起来的设想还真是不错,那不成了自家的後花园?阿圆乐了,那麽大一块地就算啥也不种,光瞧着也能心生欢喜。 相公这次办事很有魄力,阿圆很满意。 再说到野兔子,等野兔子皮攒多了,一家人都做双兔皮靴子穿,冬天就不怕下雪了。 「阿文赶紧去接应你两个哥哥,都早点回来吃饭了。老三,你今儿晚上想吃兔子肉不?那你得动手收拾出肉块儿来,我再炖。」阿圆笑呵呵帮着阿文背上竹篮子,把麻袋递给他。 采莲也上前拿了铁锹和锄头,「我也去看看。」 「小心别把兔子皮划伤了。」阿圆嘱咐白承耀,等着他收拾好就可以下锅煮了。 野兔肉质细嫩醇香,只可惜手里的配料太少,做不出红烧口味,阿圆决定,直接来个最简便的「扒野兔肉」。 她将收拾好的兔肉切成小长条,等炒锅烧热,放入油再投入葱、片,炒出香味,放入兔肉条,做拉面肉酱的那些调味料就丢进去,辣椒、花椒、酱油、盐等,等烧开後撇去浮沫,换用微火扒至肉烂汁浓时,再用面粉勾芡,出锅放入大碗公。 钻进钱眼里的白家兄弟和妹妹,来回装运嘎石十几趟,实在没地方放了才罢手。 五文钱一小碗,这可以卖多少碗啊! 最後小心的拨层土盖上,荒地没围起来之前,尽量别被村民看到为好。 野兔肉的香味直传到从荒地里回来的男人喉咙里,瞧瞧有了这媳妇,日子过得多麽舒心啊! 白承宗面上却满是沉思,「大哥,咱们以後得把嘎石灯卖到远处去才行,不能仅仅供应一个镇子就满足了,我们家的买卖要越做越大,让村里人都仰起脸来看我们。」 「嘶—— 」白承耀倒抽口气的声音,急忙忙的劝道:「二哥你心太大了,咱们现在日子过得正好呢!镇子上加上附近的村子里,还能卖不少时候,外头人生地不熟的,谁会卖咱们家庄稼汉子的面子?」 白承光闻言虽也心动,到底心思沉稳些,这才卖了两天灯,日後再看看情况吧,也跟着劝道:「二弟,咱们家这拉面卖得也好,一个月下来少说也能净赚十几两银子,咱们再买些好地,吃的米粮不用愁,那日子不跟大老爷一样?」 这样的考量还是得找嫂子商议,小富即安的哥哥弟弟们是不会理解自己的想法的。 再说当年爹不也是在他这个年龄出门,并带回了娘亲? 白承宗暗暗的打定主意,等时机成熟,他一定会走遍大江南北,把买卖做大,让自己成为谁都不敢再小觑的人物! 当餐桌上气氛融洽,阿文把路上二哥的说词说了一遍的时候,阿圆再次感叹,「龙生九子,各有所好。」 龙生九子是什麽意思?不但是两个小的,就连其他几兄弟也都没听说过。 阿圆微笑解释,「龙王有很多个儿子,九个儿子模样、性格、作为却各有不同。 「龙长子,名贔屭,样子像龟,善於背负重物,喜欢文字,爱扬名,因此让他驮石碑;龙次子,名螭吻,喜欢登高望远,能喷浪降雨,通常被装饰在建筑物的屋脊,用以防火;龙三子,名蒲牢,爱吼叫,喜爱音乐,因而常被用来装饰大钟,做钟顶的钟钮;龙四子,名狴犴,样子像老虎,是威力的象徵,因此装饰在监狱的大门,用来威吓罪犯;龙五子,名饕餮,生性贪吃,所以装饰在食物器皿上;龙六子,名蚆嗄,最喜水,被装饰在桥头、桥洞和桥栏等处;龙七子,名睚眦,传说中他性情凶残,爱争斗厮杀,所以被装饰在刀剑的柄上;龙八子,名金猊,样子像狮子,喜欢烟火,一般被装饰在香炉;龙九子,名椒图,样子像螺蚌,善於封闭和保护自己,因此把他装饰在大门上,用来守门。」 阿圆一口气把龙之九子细说了一遍,这是以前育幼院老院长最喜欢讲的故事,用来鼓励他们这些迷茫的孩子们寻找自己的方向。 第二章 当年她没有考上大学,很是沉闷在屋子里不见人,老院长就对她说:「你就算是想做椒图,那也得先学会保护自己,而能够独立生存,就是第一个保护自己的方式。」 她拿弹簧刀伤人,老院长也对她道:「我可不希望你做睚眦,女孩子应该享受幸福的生活,拿着凶器逞能算怎麽回事?」 几兄弟听了後若有所思,就连采莲也都听懂嫂子要告诉他们含义,总之不能自暴自弃,要寻找自己最擅长的东西,让自己发光,闪亮。 一家人後来又说起些道听涂说的事儿。 白承光嘱咐阿圆,「媳妇儿,你对咱们村子里不熟悉,就别自己进村,我赶牛车回来时,听说有个白衣书生在村子里怎麽都转不出去,东走西走的,差点被当小偷给打了呢!」 白衣书生?该不会是自己见过的那个匆忙逃窜的瘦白影子吧?「真的是小偷也说不定,我好像也见他在咱们家附近乱窜呢!」 她只是随口一说,没注意白家老二、老三互相对视了一眼。 「不行,以後家里要留人,还得养只狗,咱们这儿前不着村,後不靠店的,遭了贼一个帮手也找不到。」白承光发话道。自家到底不是过去那种一穷二白的人家了,门不闭户也能安心睡觉,如今白花花的银子有好几十块儿,铜钱要用绳子穿个百十串哩! 「媳妇儿,你以後就在家里守门,等闲外人来了都别开门,我明儿就买条狗来跟你作伴。嘿嘿,你那烧火棍子不用含糊,谁来就往谁打。」白承光如今对媳妇可放心多了,自家姑姑那狼狈样子,绝对不会是自残所致,那下手的人有分寸,出不了大事,但皮肉痛几天是免不了的。 白承宗的细长眼眯了眯,偷偷拿胳膊捅了捅白承耀,白承耀略想了想就懂他的意思了,清清嗓子开口,「采莲也在家陪着嫂子吧?要是剩下嫂子一个人,也都不放心不是?」 是不放心嫂子和家产的安全,还是不放心别的,要留一个小探子观察着? 大哥可以不在意,但他们两兄弟可没忘记嫂子娶进家里的头一天闹得鸡飞狗跳,据传言,她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书生邻居,要是有个什麽私奔的戏码……那就很不好了。 阿圆完全不知道人家的用心,心里还为了老三的话觉得热呼呼的呢。 「那行,采莲也留在家里吧,天也冷了,女娃子不禁冻,让阿文跟着我摆摊子。」白承光点头道。 阿圆沉思半晌,提出建议,「咱们若想长久做这拉面生意,不如租个店面,来回也不用推东西,也能不被冻坏身子,更重要的是咱们家这最发财的嘎石也有地方搁置不是?」 摆摊子只要勤快,多交几个税钱就万事大吉,可是租店面那得多少钱?把白花花的银子送出去交房租,也不一定比摆摊挣得多吧? 第一个摇头反对的就是「守成派」白承耀,「嫂子,我们不怕冷,守着个铁皮炉子过冬没问题,咱们家又添了牛车,嘎石每天来回运也没啥打紧。」 阿圆看了一圈儿,自家相公还在沉思没说话,采莲和阿文是跟他们三哥一个意思,而白承宗马上支持她,「我赞成,做生意也别太小家子气,有个店面多气派啊,不知道能多拉来多少客人。」 最後是白承光拍板定案,「还是再等些日子再说,遇到合适的门面也打听打听情况,现在当务之急是卖嘎石灯,灯卖得多,咱们家的嘎石才销得多,说不定再做上几笔大买卖,不但能租个店面,咱们家还能买间店面呢,都别着急。」 相公说得对,别急,好日子就在後头,不能期待一下子就有良田美宅,得慢慢来。 谁又能说,这其中辛苦挣扎的过程不也是幸福生活的一部分? 经历了一场跟姑姑家的「战争」,一家人抱得更紧,一个团结协力合作的团队,那必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 「那这样先列一张白家大事表,把必须做的事都排出第一第二的重要性来,手里的钱先朝最重要的花。」她拿了笔和相公新买回来的一卷毛边纸。「下个月第一件大事就是送阿文去学堂。」 阿圆话说得郑重,眉眼里都是不容反驳。 「嫂子我……」阿文再次为难了,他是家里的男子汉之一,理应跟着哥哥们为家庭打拚,怎麽能闲着,还要花费家里的「巨资」去学堂? 「这事就定下了,以後老三晚上都教大家学几个字,别间断,二弟这两天的名字就写得很好看,继续努力,咱们白家要想更上一层楼,不受人欺负,那得先提高文化程度,等以後你们就能明白好处了。」阿圆决断道,做为当家媳妇,有时候必须拿出点儿魄力来。 得了夸赞的白承宗,也跟小孩子一样害起羞来,倒是又偷偷的捅了白承耀一把,这次的意思是:兄弟,你再多教点儿! 「买地这件事也是必须的。」白承光拍板另一件大事。 白承宗附议,「买了地後给荒地圈围墙,把咱们家连起来,嘿嘿,想想就觉得敞亮。」 这花费更巨大,白承耀想想既然大家都想着花大钱的大事,他也不能落於人後,补充道:「把咱们家这房子翻修一下,多盖几间,一人一间屋子,打着滚儿睡觉。」 「哈哈哈—— 」小的大的都笑起来。 虽然梦想还有点遥远,但这是大家共同的心愿,让白承耀全写在毛边纸上。 阿文有念书那一档子事了,也不敢开口提别的。 采莲则局促的看一眼嫂子,嗫嚅的把话说了出来,「我想……想学梳头、绣花、做衣服……」她紧张的看向每一个人,还好,没有一个兄弟嘲笑她。 阿文还乐得蹦高,把脑袋凑到她怀里叫,「那姊姊负责每天早上给我梳头,就当不花钱借给你练手了。」 大家又笑,都是善意的。 小姑娘心灵手巧的,学这些还不简单?阿圆一拍手,「写下来,以後给采莲置办个铺子,专门做衣服头饰。」 倒忘了讨论家里的新添活物—— 大黄牛了。这可是矜贵东西,庄稼人指望着牠生产劳动,那喂起来得一天三顿的吃,跟人一样,饲料也得分精料和粗料,精料以豆饼等蛋白质饲料为主,粗饲料可以选用青草、乾草等。 「我们在集市上先买些精料,在家里也得储备上乾草,采莲和你嫂子辛苦些,多准备点草料过冬,找个空档,大家去割草。」白承光安排道,大家都频频点头。 照例,收拾完碗筷,大家还得准备明日生意上的用料,阿圆这才想起自己拔来的那些艾草,拽了白承光嘀咕一番。 一听说这是要捶出艾绒来给媳妇儿治疗肚子痛的,做男人的立刻豪情万丈,拍胸脯道:「都交给我,没木槌我用树棍子捶,院子里还闲着一个石磨墩子呢,等我找出来洗洗,就在那槽里捶。」 见男人一阵风似的,长腿跑到了院子里,阿圆抿嘴偷笑,对弟弟妹妹们询问的眼神,装作没看到。 没多久後,「咚咚」的捶打声响起,那傻汉子藉着灶房里的光拚命干活哩! 阿文好奇,跑出去查看了一番,很是不明白,「嫂子你拔那艾草干啥?又不是过端午节,也没有蚊子了,还要捣烂做什麽?」 阿圆也不知怎麽跟他解释,乾脆眨巴眼睛,伸出食指放在嘴唇上,「嘘,这是一个秘密。」 白承宗挖完一枚山楂,跟着凑热闹道:「阿文,你什麽时候见过咱们嫂子白费力气的?等着吧,说不定又是一条财路,你这学堂的束修说不定就指望着那堆艾草呢!」 第三章 小家伙吐吐舌头,坐回原位继续干活。 「嫂子,你再教教我怎麽做其他的假花吧!」采莲憋得脸蛋红红,虽然纠结了半晌,恳求的话却说得流利了。 灶房里的活计也做得差不多了,阿圆拉了采莲出门,「走,去看看嫂子做的牡丹花儿,全世界仅此一朵,可漂亮呢!」 姑嫂两人出了门,灶房里,白承耀的嘀咕声很小,「二哥,你说,咱们嫂子是不是喜欢夸赞自己?」 「噗—— 」阿文笑了出来。 白承宗也忍不住笑,脸孔极力的板着,「嫂子少夸你了?老三你太聪明了!」他掐着嗓子学阿圆的声调,学完了自己登时爆笑起来。 白承耀恼羞成怒,站起来也跟着学,「嫂子夸你的时候更多。二弟,你真棒!」 媳妇儿也夸过自己呢—— 「承光你真厉害!」白承光手下不停,大嘴巴「嘿嘿」的跟着灶房里的兄弟们一起乐。 媳妇儿「女魔头」的时候明显过去了,又带给一家人欢笑,白承光暗自满意。 想起以前在村子里住,周围的邻居家里夫妻吵架打架的不少见,闹起来之後,娘家人齐上阵,没完没了的纠缠,今儿也哭,明儿也嚷,没个消停时候。 自家的娘亲从不那样丢面子,白承光的记忆里,娘亲只会叹气,微微的蹙着眉头,祖母跟大伯娘跟姑姑挑衅时,她就沉默的握着拳头,始终都是隐忍着。 两个女人的脾气极端,白承光本来以为娘亲那样做是对的,可是现在他又认为,像自家媳妇儿这样才算痛快舒服。 有火,她会发出来,告诉你她为什麽不高兴,不是老皱着眉头一脸愁眉苦脸样,气发完了她该干什麽就干什麽,更不会坐在地上撒泼哭叫,多省事? 尽管夜色很浓,白承光把那堆艾草也捶打再捶打,媳妇说了,捶打得越是纯粹,药用效果就越强,那自个儿还不加点劲儿的捶? 姑嫂二人在正房琢磨做手工,采莲已经迅速学会做六角yoyo花,此刻两人合作,研究一种更可爱、更漂亮的梅花五瓣yoyo花。 做好後,阿圆把梅花按在采莲的双丫髻上,左看右看,也不知道该怎麽把花饰固定在发髻上。 「嫂子我有办法,明儿让三哥买回来抿头发的别针,把这花缝在上面就能用。」小姑娘天性爱美,说话的时候眼睛里光彩灿灿。 阿圆点头,也可以买上几根素簪子回来,稍加装饰,往後卖出去的就不会是原价钱了。 「你喜欢梳头,以後每天给自己换新发型,边梳边设计,时间长了,那技术才能练得出来,等以後真的开了铺子给你,才能拿出真本事来。」阿圆拢一拢采莲的发梢,嫌弃的看着满大街都是的双丫髻,这麽老土的发型可不行。 「可是、可是那会被人指着鼻子骂潮摆的。」采莲嗫嚅道,潮摆儿这个词是指光顾着打扮不事劳动的女人,轻易没人敢沾边儿。 待阿圆弄清楚这词的含义,顿时笑了,胡乱揉了几把采莲的发髻,「怕什麽?有嫂子护着呢!大胆梳,就当练本事,再说了,咱们自家梳给自家看的发型,又没碍着别人家的事,谁敢胡说八道?我第一个大耳刮子抽她!」 白承光就在这笑声里进门,一头雾水的问:「媳妇儿要去抽谁?天儿晚了,我去吧!」 「哈哈哈,不是,我们说着玩呢!」 这下子就连采莲也揉着肚子笑起来,自家大哥真疼媳妇儿啊,连原因都不问就要半夜上门打架去! 年龄再小,也知道人家夫妻要休息了,小姑娘笑着往外走,今儿晚上要接着作个美梦,上次就梦到自己美美的簪着花、绣着朵儿,化身为仙女下凡尘哩! 「别忘了洗脚再睡。」白承光追出去嘱咐,回头得意的看向媳妇儿表功,「怎麽样?现在个个乾净得很,老二他们那屋都没味儿了。」 「哦?臭脚丫子味儿除根儿了?」阿圆打趣,吸了吸鼻子,「我还记得,某人昨儿保证说再也不用手抹筷子了,今儿做到了没有?」 抹筷子头、用筷子在桌子上点,再去夹菜,手上湿了脏了就往裤子上一擦,这都是毛病,还有吃饭时的「吧嗒嘴」,要是闭了眼睛,听起来就跟在猪圈儿喂食差不多。 白承光登时满脸潮红,嘿嘿傻笑着转移话题,「媳妇儿,咱们现在有多少钱了?数数,好好数数。」 阿圆打趣道:「数钱过过瘾?」 於是夫妻俩盘腿坐在炕上,把白花花的银子过一遍手,再划拉一圈铜钱,任务就算完成了。 「唉,数得这般快,这样就没了。」白承光喜得眉眼都弯起来的时候,阿圆却叹了一口气,要想过上「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日子,那还真是任重而道远,同志们仍需不断努力。 「先找人盖围墙吧,要不然心里头总不踏实。」白承光把凉冰冰的银子在手里握一握,这钱得花出去,注定焐不热。 「那得多买一条狗,要不这麽大的院子怎麽看顾得过来?」阿圆想想就觉得过瘾,院墙建起来,方圆十里地都是自家的菜园子、花园,啥园子都行,全是自己说了算。 「那地不长庄稼。」白承光及时的泼了冷水,媳妇儿的杏核眼眯得像偷吃了的狐狸一样,一看就知道在想啥呢! 「不长庄稼怕啥?不是会长草吗?还有野兔子,咱们可以在里面放牛,再养些鸡,养些羊,还能养兔子,比起种庄稼也不差。」再不行姊把地推平,改建足球场,全家人跑步去! 白承光笑道:「都依你,爱养啥就养啥,想怎样就怎样。」 「那我明天再采些艾草回来,你还帮我捶好不好?还有呢,采莲跟我琢磨着做些假花头饰,你买点素簪子给我,可不能忘了。」她爱娇的趴男人的肩头,表现这麽好,亲热一下! 受宠若惊的男人脑袋都懵了,大蒲扇不知道搁到哪儿去才好,要不是媳妇儿今儿还不方便,恐怕能想到的就只有饿虎扑羊这一招了。 「捶!买!媳妇还要啥?都买!」 「嗯,要买什麽以後再说,先睡吧!」 软乎乎的身子瞬间撤离,阿圆钻进了被窝儿,留下一个慾求不满的男人,在炕沿上霍地站起来,又坐了回去。 他目前的状态不适合起立行走,小弟弟把「帐篷」搭得老高呢! 红彤彤的被窝儿里,传来媳妇儿极力控制的闷笑声。 【第二十三章 用拳头说话】 夜色正好,一轮圆月终於突破阴霾,露了个全影儿,静谧的光辉泼洒进屋内,柔柔的,把沉暗的家俱都蒙上一层光泽,一切美好的如同梦幻。 如果,安宁的院子里没有落下一道罪恶的黑影,那就真的能称为一个完美的夜晚。 阿圆身上还是有些不爽利,本就睡得不踏实,这独创的卫生带不保险,难免担忧经血会沾到被褥,而且多少年单身习惯的女人,或多或少会有第六感,对於危险的感知分外敏感。 所以,当房门口的细小声音响起,阿圆立即悚然一惊,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在黑暗里睁大了眼睛,上半身抬起,直直的盯向屋门。 正中间没有月光漏进来,这样的月夜不应该只出现门缝处的上部亮堂,那只代表,是一个人的高度。 阿圆的呼吸停止了,惊恐令她所有的感官都活跃起来,虽没有听到声音,可是她能感觉到那横插着的门闩正缓缓移动。 当门闩脱落,一道冷风扑面而来,「啊—— 啊—— 」一声女人连绵刺耳的尖叫声,顿时响彻整个小院。 第四章 白承光第一个从沉睡中跳起身子,大吼一声,「怎麽啦?」 白承宗、白承耀也纷纷醒转,变了腔调的呼喊冲出房门外,「大哥、大嫂—— 」 那道黑影还没把屋门完全推开,就遭到「狮子吼」的攻击,只是片刻的停顿就迅速看清形势,身子一转,撒腿往来时的墙头跑。 「承光有贼!」阿圆终於控制住发自自己口中的尖叫,抓了白承光的胳膊指着屋外。 当白承光赶出屋子,那黑影已经跃上墙头,跳下地面,一溜烟的跑走了。 白承宗和白承耀也追了出来,手里拿了门後的棍子。 「老二在家守着,老三跟我去追!」白承光交代一句,也抡起院门口的锄头追了出去。 白承耀闻言二话不说就跟着跑,嘴里大声的喝骂着,「小贼别跑!」 惊魂未定的阿圆穿好衣服,哆嗦着手,点起了嘎石灯。 明面上的打砸抢她不怕,可这夜半的偷袭却最是渗人,一个疏忽,不知道会造成什麽样的可怕後果。 「嫂子你没事吧?」白承宗不好进正房,守在窗子外询问。 采莲也揉着眼睛出来了,叫一声「二哥」就变哭腔了。 「我没事,你跟采莲都进来吧!」阿圆做了一个深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 「三哥、二哥,你们在哪儿?」阿文的叫声也传来了。 如此热闹的一个不眠之夜啊! 白承宗抱了阿文到正房,四个人再无睡意,只等着那两个追踪贼人的兄弟回来。 「买狗,买条大狗!买两条!」白承宗握拳,恨恨的咬牙切齿道。 这件事在此刻显得比买地盖围墙都重要得多。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谁敢说这次来了一回,往後再也不会来了?谁又敢担保贼人只抢财物不伤人命? 「买条狗,还必须训练,不能让牠吃别人给的东西,村子里也遭过贼,就是先给狗下了药,只要和在吃食里,那贪吃的笨狗就中招了。」白承宗琢磨道。 采莲依偎在阿圆身边,慢慢的有了睡意,却也不敢独自回房休息。 阿圆让她和阿文上床睡,很快两个小的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剩下叔嫂两个就有些尴尬。 白承宗清清嗓子,站起身告辞,「嫂子,你跟他两个一块歇一歇吧,我在院子里守着,等大哥他俩回来。」 阿圆也知道这时代的规矩,点了点头,只是她可没办法像两个小家伙没心没肺的继续睡,相公没回来,她实在难以安心。 难为这一家大小,是怎麽在荒郊野外住了这麽长时间,真要是出点事儿,可称得上是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白家长辈也真够心狠,就为了个破道士的胡诌乱语,把亲骨血逐出这般远,还送掉一个媳妇儿的生命。 老话是怎麽说的?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里正和村民就相跟着都踏上一脚,让白家兄弟在旮旯里自生自灭去了。 好在,如此的条件下五个孩子都没有长歪,最起码再穷困也没有去偷去抢去犯罪。 阿圆胡思乱想的就是睡不着,终於,把白承光兄弟盼了回来,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微微的透出晨曦。 「大哥,没抓到人?」白承宗看见兄弟俩回来,再无旁人,忍不住失望地道。要是没抓住贼人,那就留下了隐患,说不得下次又来了。 白承光低声答,「抓住了,都跑进村子里去了,就是咱们村的白毛儿。」 说起来,这白毛儿也是和他们沾着亲的,打小他的脑袋正中一缕头发是白色的,就被人叫成了这个绰号,他跟白承光年纪差不多大,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出了名的,就住在白氏家的屋後。 本来,谁也没想到白承光一家能挣到钱,一大家子不饿死几个就算烧了高香。 可是禁不住白氏闹得动静大啊,从挂着彩回家就开始哭骂,把白承光家说得像发了大财,占尽亲戚的阳气,木盆里放了十几块鲜肉,米缸里满满的米等等,那银子还会少? 这白毛儿手头紧巴,就此生了坏心,寻思着就这一门胎毛没长全的成员,自己一个人就能搞定。他想白承光是一家之主,那银子肯定就在正房,庄稼人藏银子的地方有数儿,不在枕头底下就在炕角,自己溜门撬锁的本事大,少闹点动静就能成了。 谁料想就遇到一个半夜不睡的女人,自己一点银子都没得手呢,就被那声尖叫给震破了胆,原以为急忙逃走就算了,谁知道这两个小子都是死心眼,一个在前面不停的追,一个又叫又拿东西砸,石头土块不断地袭击,进了村子还不依不饶,都跑得岔了气儿还紧追不舍。 郁闷的白毛儿实在跑不动,乾脆在自家门前求了饶,反正啥也没偷到,还被惊吓了呢! 可惜,这哥儿俩压根不听他说什麽,先暴打他一顿再说,打完了还没完事,提溜起他要送到里正家中去,任凭也被吵起来的自家爹娘说好话说破了天,依旧不肯罢休。 白承耀讲完了一番追踪经过,阿圆已经打开房门,笑吟吟的出来。男人都回来了,黑夜转成光明,还怕个什麽呢? 「嘿嘿嫂子,你是没看见,我们打白毛儿的时候,姑姑和姑父都出来了,我大哥一瞪眼,他们立刻缩回家,我看这次她是真怕了。」白承耀兴奋得没有一丝困意,男人嘛,就喜欢这种刺激的生活经历。 在农村,很多时候是靠拳头说话的,谁家的拳头硬,百姓就很可能站到哪一边去,这也正是为什麽庄稼人更盼着生儿子的原因之一,能打架不受气啊! 「都去睡一会儿吧!今天就别摆面摊了,补补眠。」 阿圆心疼这三个男子汉,甭管是在外面追踪的还是留守在院子里的,都让人越看越可爱,往後,就算是吃饭像喂猪也认了,就算是拿巴掌抹筷子也认了,就算是不爱洗澡、邋邋遢遢也不嫌弃了。 白承光用冷水洗了一把脸,用袖子胡乱擦了,一摆手道:「老三去睡觉,也陪着她们在家安安心,我和老二还是得摆一个摊子,米面铺子的面都订好了,再说,还得去要条狗。」 还有,一定要尽快把院墙围起来,村里人已经发现自家开始富了,以後眼红的、找碴的肯定少不了。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选择在村子里闹起来,把白毛儿押到里正家里处置,他白承光长大了,不是熊包软蛋,他要在村子里立威,任何人都不敢再随便欺负他还有他的家人! 男人的拳头一旦开戒,就会迅速习惯用拳头说话,现在他不再只想着偷偷的挣钱,他要光明正大的发财,任凭别人眼红;他要让媳妇儿和弟弟妹妹一走出去就没有人敢斜眼看!谁敢觊觎他家的财富、谁敢再到他家挑衅,被揍得爹娘都认不出来的白毛儿就是榜样! 更强大、更富有的愿望在心头滋长,他在这一刻完全理解媳妇儿和二弟的理想,走出去、走得更高、走得更远,才是一个当家人应该把握的方向。 白承宗也没喊累,跟着大哥拾掇东西,阿圆和白承耀急忙地也跟进灶房,该做啥做啥,糖葫芦、面团、炉子、水桶、嘎石,一一准备妥当。 「赶紧吃点东西好上路。」阿圆手脚快,做了几碗面疙瘩,再煎了几个荷包蛋,盯着两人吃下了肚。 还要拐去李家村取嘎石灯,两兄弟驾了牛车,精神百倍的离开家门。 两个小的还没睡醒,阿圆和白承耀也没心情吃饭,闩好了院门都回去补眠。 知道家里有一个男子汉守卫着,果然都睡得踏实,真是所谓最美不过回笼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