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藏闺秀 卷二》 第1章 【正文开始】 夫妻俩正为沈锐配哪家小姐烦恼时,没曾想到他竟然会坚决的说出那番话来。 侯夫人更是愣怔住了,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不曾想儿子会这么想要娶淑苓。倒让她有些意外。 「你也是胡来,曾家小姐不合适。连宫中的娘娘都开了金口,我看趁此打住吧。重新选个你如意的,反正曾家小姐我看你也不见得喜欢。」 沈锐冷笑道:「选个我如意的?只怕是选个太太如意的更恰当。本身也没什么不对,但是话说到这里,既然决定要娶曾家小姐,我就不会做出改变。」 儿子的话深深的刺痛了侯夫人的心,没想到竟然在儿子这里碰了钉子。她好不甘心,斥责道:「别以为你在外面耀武扬威的,没人管你。我可是生你养你的母亲,难道连我的话也不听呢?别说我,上面还有太夫人,还有娘娘呢。」 沈锐却不为所动,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不过他不准备再呆下去了,起身便准备回自己院子去。 侯爷却叫住了他:「你是府里的世子,该做什么事,你自己应该明白。」 沈锐才又扭头道:「侯爷教导的我清楚。若是太太给你吹够了枕头风,也准备改变主意的话,记得告诉我一声。」 侯爷气不打一处来,心想这是什么态度。都怪平时太纵着他了,真是一点教养也没有。侯爷一生气,就觉得脑仁疼,一手扶了脑袋,气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沈锐全然不去理会父母所想,他头也不回的出了如意馆。 夫妻俩觉得这个儿子头疼,两人对他的婚事商议了大半夜,最后终于拿定了主意,准备退掉曾家的亲事,给他娶舅家的芳菲表妹。 第二日一早,子女们来如意馆向二老请早安。婉玉过来了,沈锐的胞弟沈钧也来了,还有几位庶子庶女们。倒坐了半屋子的人。 沈锐坐在上首,交叠着腿,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婉玉则在沈锐身边叽叽咕咕的说三不着调的话,不过沈锐却始终没大搭理她,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相比起沈锐,作为弟弟的沈钧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慢腾腾的喝着茶,留意着周围的情况。 过了一会儿,侯爷和侯夫人就出来了,屋里人都站了起来。 侯爷看了眼沈锐,眼中有些嫌弃,生硬的告诉了他昨晚夫妻俩商量的结果:「你母亲明天就上曾家去退亲,退了后再找个合适的日子将你表妹给定下来。」 沈锐倒是一脸的平和,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不过屋里其他弟弟妹妹们皆是震惊不小,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退亲,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各自暗中猜测。倒是沈钧,依旧神色不该,匆匆的向二老行了个礼,便下去了,准备入宫的事。 等到用了早饭,沈锐这才慢悠悠的和侯爷道:「爹爹,我有话要和爹爹说。我先去外面的书房等您。」 侯爷微怔,儿子又恢复了谦恭有礼的样子,点点头。 侯夫人便和侯爷道:「侯爷放心,回头我就和太夫人商议,这事就这么定了。」 「这样也好,虽然对不起曾家,但从长眼来看,必须得走这一步才行。」侯爷披上了侯夫人递来的一领妆花缎的茄色披风,想到儿子有事要和他商议便去了外书房。 侯夫人心中高兴,正计谋着将芳菲娶了进来如何的称心。前途真是一片的光明。 婉玉这时候开口了:「干嘛要退曾家的亲事?」 侯夫人笑说:「这是宫里娘娘的意思。」 「这位娘娘管得也真宽,我们沈家的家事也要管。」婉玉不高兴的撅了嘴。 侯夫人忙斥责她:「傻子,你胡乱说什么。那可是你未来的婆婆,也由得你编排?」 婉玉吐了吐舌头,似有不甘心:「芳菲表姐有什么好的,我看不如曾家小姐。也亏得大哥会答应。」 「你懂什么,这叫亲上加亲。」侯夫人见自己亲身的女儿竟然不支持她,心里也颇郁闷。不过家里的这些事还轮不到她来指责。整了整衣裳,扶了巧梅便往宝华居去。 成太夫人刚礼完佛,吃着斋饭。侯夫人就过来,笑吟吟的说道:「伺候侯爷出门,今天过来晚了些。」 「有什么要紧的,侯爷要去衙门里当值,这才是第一要紧的。」成太夫人喝了一碗紫糯米熬的香甜热粥,略吃了两个卷子,便不再用了。便到花厅上和侯夫人说话。 侯夫人笑吟吟的和成太夫人禀道:「昨儿和侯爷商量过了,他也答应退亲,定下芳菲那个丫头。」 成太夫人一怔,心想这媳妇还是私心里将娘家的孩子塞了进来。不行,她不答应,皱眉道:「我看不如再好好的思量一下,毕竟是娘娘开了口。不能驳娘娘的面子。」 侯夫人见太夫人将贵妃娘娘搬了出来堵她的嘴,倒也有预料,温和的笑道:「太夫人放心,一会儿我就进宫亲自和娘娘说去。」 成太夫人心想这也好,她不想牵扯进去。以后的孙媳妇怎么样,她也相处不了很久,不如乐得个自在。 婆媳俩正说着呢,突然侯夫人房里的香梅跑来和侯夫人说:「才侯爷让人捎了话,说是不答应退亲。」 「什么?明明说好的,怎么又反悔呢?」 香梅道:「具体的奴婢也不清楚,等侯爷回来夫人再亲自问去吧。」 成太夫人也有些惊讶,怎么儿子转眼就变了主意。 侯夫人暗想,出门前都说定了,突然改变了主意,肯定是儿子在跟前说了什么。儿子也不是个省心的。乱糟糟的,不知如何是好。不行,她得将局面给扭转过来。 「这么说侯爷是不答应呢?」 侯夫人忙掩饰道:「一定是世子在跟前说了什么。太夫人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劝说侯爷准许的。」 成太夫人见儿媳妇这个样子心里不大喜欢,平静的说道:「他是侯爷,什么事也该有他表态的地方。女人也该有点自己的本分。」 第2章 这话说得侯夫人面红耳赤,却不敢有什么反驳的意见。 淑苓的病一直有大夫调理,不过薛太太为了这个却操碎了心。只希望她能快些好起来,对于沈家对这门亲事起的波澜,曾家人是一点也不知晓。 十月初三立冬,但沈家只说了立冬后,并没定下是哪一天。所以过了初三以后,薛太太天天都在筹备,本来和曾谱说好,到时候让他坐镇,大家好商议。 曾谱却说:「来是的女眷,我出面不大好。你们婆媳料理了就成。有信了告诉我一声。」 就这样一直捱到了十月十四这一日,侯夫人和张夫人坐了轿子,并让两位自己的陪房心腹一道上了曾家。 薛太太得了信,忙忙的到垂花门候着。等到他们的车轿落下,鹄大奶奶忙上前替打轿帘。 侯夫人弯着身子,跨了出来,薛太太倒先几步上前迎接着,满脸堆笑道:「侯夫人里面请。」 侯夫人倒也端着几分笑意,鹄大奶奶要搀侯夫人,侯夫人却始终没有伸手过去,直到后面的陪房赶来,侯夫人才扶了她。薛太太领着路,往明晖堂而去。 明晖堂这边贺大太太、钱氏、鹂二奶奶也都相继过来给二房坐镇。甚至连范氏也到了。 薛太太和鹄大奶奶迎着侯夫人进了明晖堂,请了侯夫人上坐。这时候就有小丫鬟去通知沉心堂那边的秦老夫人,秦老夫人听闻也匆匆了赶了来。大家彼此见了礼。 坐定之后,侯夫人这才开了口:「本来说一过了立冬,初五、初六就上门来。哪知临时有事耽搁了,今天才抽了空过来。」心想的却是,要不是这场较量中她落败,哪里会上门来定日子,早就过来退亲了。说来她到底还是拗不过那爷俩,刚开始太夫人还坚持退婚来着,没想到也中途变了节,娘娘那里虽然是支持退亲,不过后来被赵王爷一说哪知也突然改了口,到头来就她成了一个恶人。 侯夫人此刻脸上虽然有笑容,心里却极不舒坦,好不容易等到太夫人那里松了口,没想到却是白忙活一场。她中意兄弟家的芳菲,可几方势力让她不得不服软。儿子既然坚持要娶,或许儿子心中很中意淑苓,她又是那么的宠溺儿子,娶一个他心满意足的也成。 坐了半屋子的人,明晖堂平时服侍的丫鬟们忙来忙去,帮着送茶,递点心,来回传话。 秦老夫人头一句就问:「太夫人还好吗?」 侯夫人笑答:「还好,只是她年事高,行动不便,不然也跟着来了。」 这边屋子的人开始议论着关于沈锐和淑苓的亲事。抱月轩里淑苓才用了药,坐在烧得滚热的炕上和薛愫对弈。 薛愫见淑苓的心思不在眼见的棋子上,笑着将棋盘一推说道:「我看还是别下了,苓姐姐眼下如何能静得下心。」 「我必须得静下心来,不去想别的事。」说着已经将薛愫的一个角给围住了。 薛愫道:「苓姐姐就是太看重眼前,忘了更大的局面了。」 淑苓一看,果然大势已去,等到末尾的时候她输了五子。 薛愫道:「你们谁去明晖堂那边打听一下风声?」 喜娇立马自告奋勇道:「我去!」说着便小跑着去了。 淑苓讪讪的将黑白两色的棋子都收回了钵里,一脸的沉默。 那次在白水庵,薛愫向秦老夫人道出了淑苓生病的缘由。好像她老人家回来后并未问过淑苓关于那件事的缘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因为天气寒冷,加上淑苓身子一直未痊愈,也免了淑苓每早过去陪着礼佛。只让她闲暇之余抄写一些经书。 如果这一世还是没什么改变的话,那么淑苓的婚期会定在明年的四月,可惜二月里成太夫人的突然去世,婚期就被延期了。也就是说短期内,淑苓还不会离开曾家。薛愫知道这一点,倒还算平静,于是和淑苓说些平常爱讲的玩笑话,想办法让淑苓高兴。 淑苓却始终淡淡的。母亲那边在议论她的婚事,她作为当事人,是没有资格在一边的旁听她们讨论。如何安排,她都会坦然接受,即便要让她嫁的是那么一个不堪的人,她也没有什么怨言。 「等我走后,抱月轩还不会给我留着呢。别的倒也罢了,唯独池子里的那几尾鱼,我又不可能带走。要是没人看护这边,还得请薛妹妹帮我喂养它们。」 薛愫道:「不是什么难事,交给我吧。另外我想这里姑母会给姐姐留着,回来住个三五日也是好的。」 淑苓道:「我在这里长了十五年,一草一木也都有感情。虽然去得不远,可哪有时常回来住的道理。不过是在梦里想想它们吧。」淑苓的目光便看向了院子里的那些早已经枯败了的芭蕉。 听着淑苓的话,薛愫有些出神,心想这一世她的归处又在哪呢?古家断是不会再去了,淑苓虽然福分并不厚,但总好过她。至少姑父、姑母都在,不像她孤女一个,说到底未来不是在她的手中。可是她也觉得不甘心,除了被人安排一辈子,难道就不能自己走出一条路子吗?这个想法好像又出格了一些。 姐妹俩各怀心事,却都是同样的惴惴不安。 后来喜娇跑来说:「恭喜小姐,日子已经定下来了,选在明年的四月初八。太太的命令,让小姐过去给侯夫人磕头呢。」 和上一世没有变化,一切都只是重复而已。薛愫暗想着。只见淑苓缓缓的站了起来,几乎有些站不稳,好在薛愫跟前及时了扶住了她,轻声的在淑苓耳边说道:「苓姐姐别怕,我陪你一道过去。」 流苏见她家小姐脸色不大好,忙让喜娇开了脂粉匣,拉着淑苓坐在妆台前,重新替她上了胭脂。又选了一支累丝凤簪给她簪上,想到外面风大,命小丫鬟取了一领银红色绣折枝梅花的斗篷来替淑苓披上。 薛愫亲昵的挽着了淑苓的手,后面跟着些丫鬟婆子,浩浩荡荡的出了抱月轩,往明晖堂而去。 第3章 淑苓的亲事就这样最终定下来了,如今又有了日子。曾家的每个人都像是吃了颗定心丸。 余下的事就是关于嫁妆和要宴请的人,都得细细的谋划起来。虽然说来还有半年的时间,但日子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淑苓已是待嫁之身,当务之急,当然是调理好身子为第一位,其次就是跟着鹄大奶奶学一些当家庶务,学习以后怎么做主持中馈的宗妇。 府里的事立马就变得多了起来,打造器皿,制备嫁妆。还有针线上欠着许多,薛太太忙不过来,急急的打点了出来。淑苓身子弱不敢让她太劳累,只好将那些不大要紧的分派给房里的丫鬟,细致的活就派了些给薛愫。也算是人尽其才。 冬天里白昼短,夜深长。薛愫每晚总要在灯下忙到二更过后才收拾睡觉。 让薛愫帮忙,薛太太起初还有些过意不去:「论理你是客人,也不好意思让你辛劳。只是眼下还欠着好些,我也没办法了。白天我还能做几针,到了晚上就看不清东西。风一吹那眼泪就跟着淌。你姐姐又是个不牢靠的。」 薛愫抿嘴笑道:「姑母说这话就太见外了,反正闲着没事,能帮上忙我已经很高兴。毕竟多亏了姑母我和弟弟才有了地方栖身。」 薛太太道:「你帮我弄好了,回头再好好的谢你。」 其实薛愫看重的不是这些,弟弟能在曾家的族学里念书,这就是莫大的荣幸了。只要弟弟能上进,以后出人头地的,她也欣慰。 姑侄俩正商议着床围子该怎么绣,璎珞进来说:「太太,华姨奶奶和古家太太来了。」 薛太太回头和薛愫说:「走吧,我们上前面去。」 薛愫不想见卓氏,一心想要远着,将炕桌的针线等物收拾好,让闻莺拿着,起身笑道:「不了,姑母分派的事我还得赶着去做。就不陪姑母招呼客人了。」 薛太太点点头。薛愫领着闻莺便从后门出去了。 这里华姨娘和卓氏坐定,华姨娘悄声在卓氏耳边低语道:「表姐莫怕,就当是寻常亲戚来走动。我们这位太太极好说话的。我教给你的那些可都记住呢?」 卓氏小门小户里的,虽然有这么个表妹在曾家,可走动也只限于华姨娘。如今华姨娘说动她没事的时候多在太太房里,大奶奶房里多走动。时不时的露个脸。这本身是件好事。可是原本没怎么见过大世面,所以说话做事未免有些畏首畏尾。 华姨娘和卓氏听得那销金软帘响动,知道薛太太要出来了。都忙不迭的起身。卓氏更是显得有些拘谨,目光落在了凿花的水磨青砖地板上。 薛太太扶了璎珞走了出来,坐了寻常的位置。华姨娘忙屈膝行了礼。卓氏也道了个万福。 卓氏含笑说道:「亲友送了一篓柿饼来,特意送了些过来孝敬太太。」 薛太太忙说:「古家太太太客气了。」 华姨娘在旁边说道:「我这个表姐面子浅,不大愿意走动。我说我们太太最是随和的一个人,又是服热心肠。如今宜哥儿又在这边上学。蒙曾家的眷顾,很应该多走动一下。」 薛太太点头道:「可不是。你们家宜哥儿是哪一年的?」 不等卓氏开口,华姨娘道:「比这边的二爷长一岁。」 薛太太点头道:「倒也不小了。好好的管教着,等到他博处个功名来,也给古家太太挣个诰命。」 这话听得顺耳,卓氏眼睛笑得犹如两弯月牙:「也不知这辈子还有没有这个命。他父亲还在的时候到约束得紧。如今他父亲一走,我身边就这么一个可以依靠的,未免有些宠溺,所以他以后有什么地方不对的话,还请太太帮我管教管教。」 薛太太颔首答应着。不过她哪里有那个心思呢,自家的子女都还管不过来。 在薛太太跟前坐了一盏茶的功夫,鹄大奶奶进来请示事项。华姨娘拉了卓氏就出来了。 华姨娘嗔怪道:「表姐怎么倒跟前就不会说话了,什么叫让太太帮忙管教。这边的事太太还挪不开身,又哪里顾得上古家的人。」 卓氏道:「也不怕妹子笑话,我现在还紧张呢。」 「你紧张什么,就当是亲戚间走动。」华姨娘说得极容易。可是卓氏心里却翻腾着,曾家是棵好大树,值得依靠。他们古家要说和曾家有那么一点关联就是眼下这个表妹了,曾家家大业大,哪里瞧得上他们。 「你也别觉得不好意思,有空尽管来走动,多套写近乎。讨好了太太,以后总少不了的好处。宜哥儿的将来都在这里呢。」 卓氏道:「妹子说得很是。」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就到了敷春堂的院墙外。华姨娘心里一动,扭头和卓氏道:「表姐,我们去瞧瞧薛二小姐。」 卓氏道:「也好,上次替我描了花样子我还没当面谢她。」 说着便进了院门。 彼时薛愫正伏案上稿,听见丫鬟来报:「华姨奶奶和古家太太来了。」 薛愫一愣,心想本来要躲着不见她们,怎么找上门来了。到了跟前又不好不见,只好硬着头皮出去。 就见华姨娘和卓氏走了来,华姨娘笑道:「我们来瞧瞧薛二小姐。二小姐可好?」 薛愫含笑答道:「姨娘挂念,还好。」目光就落在了身后的卓氏身上。 只见卓氏梳着光滑的圆髻,戴了支青玉簪。围着茶褐色的眉勒。石青的梭布立领夹袄,葱兰色的马面裙。这条裙子她还有些印象,当年在古家的时候见她穿了好多次。 大家落了座,薛愫招呼丫鬟上茶。华姨娘却说:「不用麻烦了。我们才从太太屋里用了茶过来,正好路过了这边的院墙。想着薛二小姐在家,所以特来看看。」 薛愫却道:「我们是晚辈,劳烦两位了。」 卓氏瞅着薛愫看,笑赞道:「小姐上次替我描了的那个样子,真真是帮了大忙了。还得当面来感谢小姐。」 第4章 薛愫对跟前这个人觉得膈应,脸上虽然端着笑,强撑着应酬,心下却不是滋味。 华姨娘和卓氏在跟前坐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回去了。 没话找话说,后来都没了话头,华姨娘知道太太派了薛愫差事,不好再叨扰下去,便和卓氏告辞。 薛愫巴不得她们早走,华姨娘也就罢了,上一世也没有多少的来往。在府里见着了也难得有什么话,不过说来到底是曾家人。而这位卓氏,却共同生活了一年多,婆媳之间的那点事自然也就摆在了薛愫面前。 上一世的薛愫软弱可欺,以为丈夫可以依靠,哪知丈夫却是个娘宝,什么事都听他娘的主见,卓氏跟前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当然比什么宝贝都心疼。两口子拌了嘴,卓氏从来不去计较是不是儿子不好,只会逮住薛愫出气,就连那个没有生下来的孩子,也是薛愫的责任。 往事一幕幕,使得薛愫对这个二太太心里充满了厌憎。 想起以前的事,薛愫再也无法静下心来描花样。觉得出去转转。 她在院里兜兜转转了一回,却听得上面的屋子里有人在哭。薛愫有些疑惑,莫非他们那里又闹出了什么事吗?这样想着便决定去瞧瞧。 薛愫信步来到北面屋子,只见翠珠跪在廊下。薛愫有些纳闷,翠珠可是范氏的头等丫鬟,怎么连她也责罚呢?翠珠见了薛愫,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望着她,似有让帮忙求情之意。 薛愫又不好拉她起来,便进了屋。范氏却不在正厅房里,而在左面的屋子里清点东西,见薛愫来了,连忙将炕上的东西匆匆给收了起来。好像是不能让薛愫瞧着。 薛愫倒没怎么在意,开口便说:「伯娘在忙呢?」 范氏讪讪的笑道:「没什么,清理一下旧东西而已。我还以为你在姑太太的屋里,怎么回来呢?」 薛愫道:「姑母有事要忙,不好一直在跟前打扰,就回来了。姐姐呢,又去了大嫂那边吗?」 范氏道:「可不是。快年下了,事也多,你大嫂一早就叫丫鬟过去给她帮忙了。」 薛愫想,薛忆现在还在鹄大奶奶跟前当差。今年年下又特别的忙,正是缺人手的时候。 范氏想叫翠珠过来给薛愫倒茶,才记起翠珠正被她罚跪。只好让翠羽过来倒了。 薛愫不准备坐多久的,开口就问:「翠珠犯了什么错?」 范氏见薛愫问,哂笑道:「侄女儿是来替她求情的?她倒好大的脸面!」 薛愫忙道:「我连发生了什么事还不知道呢,哪里敢求情。论理伯娘房里的事我也管不着。只是她哭哭啼啼的倒不好看。本来是伯娘身边的大丫鬟,又是得力的心腹,伯娘要处置她,本也没什么。不过让外面人看见还以为伯娘房里出了多大的事,天气又冷,不如让她进来吧。」 范氏想,这不就是求情来着,还说不敢。她撇撇嘴,虽然不甘愿,但觉得薛愫说得有道理,便对翠羽说:「让她进来吧。」 薛愫心想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对这边房里的那些琐碎她也不想过问,见没什么就告辞了。 傍晚薛恒回来了,规规矩矩的写了功课,温了书。薛愫检查过,没什么纰漏。不过她觉得今天薛恒有些奇怪,不知是不是有什么事,回来也不大开口。 「恒儿,你今天是不是不开心?」 薛恒见问,支吾道:「没,没有啊。」 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弟弟,薛愫自然了解他,又问:「有什么事吗?」 薛恒犹豫再三,这才抬头说道:「姐姐,给我点钱吧?」 薛愫略愣了一下,便问他:「要多少?」 薛恒说:「不过几两银子,姐姐看着给吧。」 薛愫听说忙让闻莺取了块碎银子来,约莫有三两的银子,害怕不够又给了一角碎银大约有二两的样子,悉数给了薛恒。 薛恒见姐姐出手大方,脸上倒欢喜起来,欣欣然的接了过去。 「傻弟弟,我的就是你的。缺钱使开口就是,怎么也这样扭扭捏捏的。」 薛恒灿烂笑道:「姐姐说的是。姐姐没别的吩咐我就过去了。」 薛愫点点头,薛恒垂首便走,还没跨出门槛,薛愫突然又叫住了他:「恒儿,你拿这些钱做什么?」 薛恒先是一愣,随即回头来笑道:「要买几本书,还要买些笔墨纸砚。」 薛愫便没有再问,由着他去了。 当下已经快二更了,薛愫赶着做了几针针线,后来实在熬不住了,便收拾了下准备睡觉。 哪知在床上却有些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后来想起下月初二是曾鸣表哥的生日。总得有个表示才行。以前每年都会送些礼物过去。虽然如今打定主意要远些,但总不可能装作不知道。 第二日一切照旧,只是到掌灯的时候还不见薛恒回来。薛愫想,都这么晚了不知他跑到哪里去了。明明刚才在姑母的房里已经见了曾鹏,也就是说早就下学了,他被什么事绊住了不成? 这孩子还拿自己是小孩儿呢,去哪里也不让人回来通报一声,倒让人好等。 薛愫又将听雪叫过来问了几句。听雪皆摇头说不知。 直到酉时二刻了薛恒才回来。薛愫要不得要盘问他:「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薛恒笑了笑:「出去走了走,没想到就天黑了。」 「去了哪?」 薛恒见这位姐姐什么都要问,心下有些不自在,敷衍道:「不过去别人家坐了坐就回来了。」 「到哪家去呢?」 薛恒见姐姐穷追不舍,脸上有了些怒意:「我不是姐姐,不比你长在深闺里,轻易出不得外面。去哪里想来也不用句句都告诉姐姐。再说也没什么事,我这不是回来了么。你也别问了,明天我早点回来就是。」 第5章 薛愫还想追问下去,柳氏在跟前劝道:「小姐,你别盘问小爷了。他这不是回来了么,又没出什么事。你管得太多了,当心他要恼。」 「恼,我还没恼呢。不就是怕他在外面惹个什么事出来。我就这么一个弟弟,爹娘都要不在,我难道不该管。罢了,以后要回来得晚,横竖找人回来通报一声,省得我提心吊胆的等。」 薛恒只答知道了。 第二日,薛恒回来得依旧比平常晚一些。 薛愫正在姑母房里也不好和他计较,回头他又被姑父叫走了,回来薛恒告知薛愫,明天要同姑父和几个表哥去临阳伯家赴宴。 薛愫听说倒也高兴,心想姑父肯带上他,自然是瞧得上他。忙忙的替他张罗了起来,出门的穿戴都让听雪去准备了,又教给他许多话。 薛恒心下觉得不耐烦,但姐姐的教诲他不能违逆。末了,又说:「姐姐,请再给我一点钱吧?」 薛愫有些纳闷问道:「才给了你五两银子,这才几天的时间,怎么就没呢?就是你要置办笔墨纸砚也花不了那么多?」 薛恒的目光有些躲闪不定,抿了抿嘴说道:「后儿不是鸣二哥哥的生日么,我得备点贺礼表示一下吧。」 薛愫道:「也好,你们兄弟俩感情好。又麻烦人家那么多次,是该表示一下。」便给了薛恒二两银子,薛恒欢欢喜喜的接了过来,又笑说:「等我有钱了就给姐姐爱你喜欢的东西。」 薛愫轻抿嘴唇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说:「你现在安心读书,以后再孝敬我吧。」 薛愫想到曾鸣的生日不能不表示,斟酌一回,将昔日里做的两件针线收拾好了,遣了晚霞送到那边去。 绿意见薛二小姐送了礼,先替曾鸣谢过了,又留晚霞用茶。 「难为薛二小姐想着,回头让二爷去敷春堂道谢。」 晚霞摆手道:「小姐说不用了。」 绿意又极力热情的招呼晚霞,心想这薛家二小姐还真是太客气了。看这光景也难怪那位会觉得薛二小姐在躲着他,心里不高兴呢。 过了一日,便是曾鸣十七岁的生辰。两房长辈、兄弟姐妹都有礼相送。一早,曾鸣去沉心堂给秦老夫人问了安,又到大房那边挨处行礼道谢。 回到明晖堂后,又在薛太太房里说笑一阵,便说要去给舅母并两位妹妹致谢。还没走出明晖堂的院子,只见范氏并薛家姐妹过来了。 好些天没有见着薛愫,曾鸣的目光有些痴痴的。薛愫却装作不知,拉了薛忆往姑母房里而去。 「怎么不见苓姐姐?」 薛太太道:「你苓姐姐过会儿才来。」 不多时淑荃和鹂二奶奶过来了。大家坐着说了一会儿话。曾鸣悄悄的拉了拉薛愫的衣角,低声说道:「妹妹,我有话和你说。你随我来!」 薛愫却是明朗一笑:「鸣二哥哥有什么就在这里说也无妨。」 薛愫这一声可不小,屋里人所有的目光都向他们聚来,曾鸣脸上讪讪的,很有几分尴尬。后来还是鹂二奶奶和薛愫笑道:「想必是鸣兄弟有什么话不好当着我们面说,薛二妹妹就去吧。」 薛愫倒也不好意思起来,想着今天是他的好日子,她也无法当着众人的面给曾鸣难堪,想了想便和曾鸣低声说:「那我们去外面说。」 曾鸣见薛愫允准,倒重新欢喜起来,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门。 这里鹂二奶奶和薛太太打趣道:「我们这位鸣二爷倒有些意思。」 贺大太太瞅着两人的光景,嘴角噙笑和薛太太低声道:「不会是鸣哥儿看上了你们家的愫姐儿吧?」 薛太太一怔,这事她还真没想过。偏偏贺大太太这声音不小,屋里人都听见了。薛太太忙说:「不会吧,都还是小孩子来着。」 鹂二奶奶笑道:「今天鸣兄弟就满十七了,哪里还是小孩子。是二太太平时没留意罢了。」 薛太太心里咯噔了一下。贺大太太也跟着嘲笑:「我看呀,这门亲事倒也做得,实在是门亲上加亲的喜事。他们俩倒也还登对。」 薛太太心里可从未有过要将薛愫留在曾家的想法,一心想要给薛愫许一门更好的亲事,倒不是说鸣哥儿不好,只是庶子,以后薛愫也做不了宗妇。两人也不是十分的相配,不行,必要的时候她要阻止这事的发生。 且说曾鸣本要带薛愫到僻静的地方好好的说几句话,不过薛愫走到院中的丁香树下却不肯再走了,笑道:「鸣二哥哥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曾鸣也随即笑道:「倒许久没有和二妹妹好好说过话了。总感觉比妹妹刚来家的那一阵更生疏了似的。是不是什么地方招惹了妹妹。惹妹妹生气呢?你说给我知道,我以后改了就是!」 薛愫看着满是空枝的丁香树说:「鸣二哥哥多虑了,没有的事。二哥哥叫我出来就问这个吗?」 「不,不是的,我还有别的话。」到了关键的时候,曾鸣原本想说的那些一句也说不出口。也不怪他,毕竟两人站在树下,人来人往的,他也开不了口。憋了一阵,后来说道:「二妹妹送的东西我很喜欢,多谢妹妹!」 薛愫轻笑道:「二哥哥喜欢就好。」见曾鸣没有别的话,薛愫就要往回走。 曾鸣突然开口叫她:「薛二妹妹!」 薛愫回头一瞧,曾鸣红着脸说:「没,没什么,我们进去吧。」 两人齐进了正厅房,却见那些太太、奶奶已不在这边屋里。负责收拾东西的丁香瞅着他俩笑,又指了指暖阁。 两人便到了暖阁,小丫鬟替他们揭起了厚厚的帘子。 屋里人正说笑呢,见了他俩脸上都挂着不明所以的笑容。 曾鸣笑问:「你们聊什么,这么高兴?」 贺大太太笑道:「说你年纪不小了,该给你张罗一房媳妇,好好的管教下你。也让你们太太高兴高兴!」 第6章 曾鸣脸一红,又去看薛愫。薛愫却坐在淑荃身边,并未向曾鸣瞧一眼。 正说笑着,鹄大奶奶和淑苓过来了。 淑苓脸色依旧有些泛白,时不时的咳嗽几声,看样子还是没有好全。 鹄大奶奶拉着曾鸣笑道:「我当嫂子的向叔叔道喜了。」 曾鸣呵呵笑道:「大了一岁,倒不似小时候那般好了。」 薛太太皱眉道:「是呢,又大了一岁。你也该多长进才是。你爹可是每天都在头疼,你当儿子的,也该争点气。」 午饭时,不过摆了几桌家宴,大家欢笑了一回。到了夜里,兄弟们也都回来了,又再次摆了两桌,将曾鸣拉过去灌了他一通酒。 曾鸣宿醉未醒,第二日一早又头疼得厉害。只好让小厮去学里替自己告了假。 上午的时候躲在屋里歇息睡觉,快中饭时才起。 后来小厮书啱递来了一张帖子。曾鸣接来一看,原来是古宜邀请他明日去他家赏花。曾鸣心想这个季节有什么花好赏的。虽然古宜也在他们家的族学里求学,可他对这个人不大相熟。不过既然投了帖子来,心想要不还是走一趟吧。 卓氏听说儿子约了一帮人来家做客,询问之下,得知都是曾家的几位。倒十分欢喜,将那座安静的小院收拾了出来,备了些酒菜。将她院子里的几盆花草也都搬到了这边院子,一切布置得极妥帖。末了,还和古宜交代:「缺什么你和我说,我想法子给你弄来。」 古宜见一切齐备,不需自己操半点心,都是合心顺意的,倒也喜欢。 这天只上了半天学,古宜便回来了。曾鹄、曾鸣、曾鸾和薛恒也过来了,还有其他几位别家的少年。 古家的小院里欢声笑语的很是热闹。 古宜没想到曾家的人这么赏脸,大家聚在一处倒不是为了赏几盆月季。 「这花有什么好看的,也没意思。」曾鹄就要走,他可不愿陪着这些人胡闹。 古宜忙拉住了他,涎着脸皮笑道:「曾大哥要走的话就太没意思了。其实说赏花,不过是个借口而已。不如今天先请曾大哥坐庄好不好?」 说着便取了骨牌骰子等物过来。曾鹄便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也不说要走,重新坐下,跷着腿说:「那好,这头一把我来坐庄。」 曾鸣见大家又聚在一处赌博,心想就有些不耐烦,他本不喜欢参与中国。要是老爷知道了,几个兄弟都得挨训。 曾鸣便想着要走,却见薛恒也跟着他们胡来,思及素日薛家妹妹管教这个弟弟,管教得很严厉。再说他还是个小孩子也跟着掺合做什么,便去拉薛恒。 「怪没意思的,我们出去走走。」 薛恒可不大想离开,便和曾鸣道:「二哥,你别管我,自己去吧。」 曾鸣还真不愿意看见薛恒看见他跟着这些人胡闹,要是薛妹妹知道了也会怪罪他没有约束好薛恒。后来硬将他拖了出来。 薛恒为此有些恼意:「二哥,你就让我跟他们玩会儿吧。」 「回头我就告诉你姐。」 薛恒却直着脖子说:「她管不了我,我和什么人来往,在外面做什么不需要她干涉。管好她自己就行了。」 曾鸣见薛恒如此没志气,想到薛愫昔日里一片苦心教导他,也替薛愫不值,伸腿就踢了薛恒一脚。 薛恒不妨,被曾鸣这么一踢,一个趔趄差点跌坐在地上。后来曾鸣硬将他给拖走了。 这边玩得正起劲,古宜回头见少了两个人便笑说:「薛家那位小爷怎么突然走呢,倒让人意外!」 曾鸾说:「是鸣二哥将他给拉走吧。别去理会他们,我们几个也能玩。」 曾鹄玩得正高兴才不愿意去管那些。 且说曾鸣硬将薛恒从古家带了出来,薛恒原本还一肚子的不高兴呢。不过曾鸣却和薛恒笑说:「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薛恒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加上曾鸣平时对他不错,转眼就把刚才的不快渐渐的淡忘了。 两人在外面玩到天近黄昏才归。曾鹄他们还在古家没回来。 哥俩齐至明晖堂。彼时鹄大奶奶和淑苓、薛愫都在。 薛太太见了他们哥俩便问:「听说你们今天只上了半天的课,下午上哪里去呢?」 曾鸣如实答道:「去古家待了一会儿。」 薛愫听见古家两个字,不由得皱了眉。心想那古宜岂是好东西,恒儿跟着这样的人不学坏才怪。 鹄大奶奶又问:「你们大哥呢?」 曾鸣道:「大哥也在那边。」 鹄大奶奶不解:「那古家有什么好的,都往他们家去。听说家里也穷,没什么营生。当家的又死得早,一个寡、妇带着一个独子过活。日子也就可想而知。请你们吃的什么?」 曾鸣只好如实道:「我和恒兄弟不过略站了站就走了,后来带着他随意逛了逛。」说着话的时候,曾鸣特意留意了一下薛愫的神态。却见她冷若冰霜,心想好在将恒儿给带出来了,要是她知道了那还了得! 后来回到了敷春堂,果然薛愫厉声的将薛恒叫住,又训斥着他:「你是外面的爷,我轻易出不了门,我是管不了你。可我给你说过好多次了,不许和那些人来往。也告诫过你好几次要远着姓古的。以后他还来请你,你就别去。」 薛恒觉得别扭,和薛愫辩解道:「姐姐为何不许我和他来往。我倒觉得他是个可靠的人。对了,一定是嫌弃人家并不是什么殷实人家。你也太势力了。」 薛愫气得七窍生烟,拍着炕桌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几个在一处做什么。是说这几日总是变着法子问我要钱,原来都是拿去赌了。恒儿,你怎么也学会说谎来哄骗我。你说你这样对得起谁!」说到后面薛愫哽咽得已经说不出话,两行热泪顺势就夺眶而出。 第7章 闻莺见了忙来开解:「小姐别生气,小爷不见得就是拿钱去糟蹋了。」 薛愫咬牙恨道:「那个古宜一身恶习,又好赌。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看哪天惹出什么事来,闹到姑父那里才好看。」 薛恒一怔,心想他半个字未说,姐姐是如何知道他拿钱去赌的事,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正是纳闷的时候,又听得他姐姐说道:「从今往后,下了学就给我回来,不许出去!」 「姐姐!」薛恒好不心甘。 「怎么,难道不行?还是我说的话不管用了?!」 薛恒毕竟理亏,他说不过姐姐,垂着脑袋,心下正不痛快。 薛愫发了一通火,觉得脑袋疼。这辈子说什么她也不许薛恒走上不归路。她就这么一个弟弟,薛家所有的希望在他身上,她就是用尽全力也会将弟弟拉到正道上来。不然重活一世还有什么意义。 薛恒与古家有牵扯,是薛愫最不愿意看见的事。 上一世古宜没能到曾家的族学里念书,也没这些关系,今生总感觉像个冤魂一般。 不过薛愫最是清楚古宜的脾性为人,虽然还没有什么把柄说他带坏曾家的子弟,不过装得久了,总会露出狐狸尾巴。那时候她不妨再火上浇油一回,让姑父将他逐出族学才好。 有了上一世惨痛的教训,薛愫对薛恒更加严厉,每天除了族学不让他去其他地方,同时也严格控制他房里的银两,每一笔开销来龙去脉都交给了识字的念春,让她记录好了拿来她看。又将跟在他身边的两个小厮,虎头和福禧叫来训斥了一顿,同时让他们好生在跟前伺候,不许拐带着他胡作非为。如此安排后薛愫才略略的放了心。 薛恒从来不知道他姐姐会认真到这个地步,只好暂且收起了那些心思,安心 曾家见薛愫如此约束薛恒都暗暗的替薛恒捏一把汗,摊上一个严厉的姐姐日子可不是那么好过的。 不过在长辈眼里却对薛愫的做法大为赞赏,尤其是薛太太还赞扬她:「你这么做很对。学堂里那些人本支的旁支的,还有些不相干。良莠不齐。要是让什么坏心眼的教导得恒儿不学好,不是教坏了他么。他现在还小,正是好好管教的时候。」 薛愫深以为然:「是呢,这么做或许会让兄弟嫉恨我,但总有一天他会明白我的苦心。眼下让他好生念书。等到有了功名再说。」 薛太太见薛愫沉稳懂事倒欣慰了不少。 薛恒的事让薛愫心里烦躁,但也得好好的替将来考虑一下了。虽然她收着父母留给她的遗产,但数量不多。虽然在这里有姑母照料着,吃喝不用发愁,但是那些钱迟早有一天要花完。她必须得好好的谋划一下,想个生钱的法子。 一连想了两三日,薛愫苦于身边没几个可用之人。闻莺最近虽然也老练了些,但外面的那些她也不大相熟,也是不能常出门的。至于晚霞更是靠不住。海棠青柳就更不用说了。 薛愫的目光最终落到了柳氏的身上,当初她从姑母房里将她要过来,也就是想到有一天柳氏能成为她的臂膀,替她管起房里的事。这些日子看下来,柳氏还真是个不错的奴仆,对她尊敬有加,做事说话也都公正平和。姑母对她曾经有赞扬的。如今不如求了她,一块想法子。 想到这里,薛愫抿嘴笑道:「柳妈妈在京里住了几年呢?」 柳氏笑答:「我父亲就是京里长大的,小姐算算我这里住了几年。」 薛愫颔首笑道:「那就是老京城了。可怜我才来这里不久,除了曾家也没别的依靠。姑母眼下事多,又要忙明年苓姐姐出嫁的事。想来也顾之不及。爹娘留给我和弟弟的那些东西有限,想着能再变些银子就好了。」 柳氏大约已经猜到了薛愫的用意,温和的笑说:「小姐缺钱使么?」 薛愫摇头说:「眼下倒不缺。可是如今吃穿都是这边的,虽然是姑母家,可到底不踏实。有一天能自力更生才好。所以想来想去,只好来求妈妈帮忙。」 柳氏为难说:「老奴能帮小姐做些什么呢?」 薛愫笑说:「我是个闺阁里的女子,恒儿也还小,正经事是念书上进。做买卖自然是不可能。所以想,要不置办一些田产地产,有了这些,一年还能收些租子,多少是笔钱。至少这房里的开销不用再找姑母要了。不过是借他们的房子住下而已,妈妈认为呢?」 柳氏倒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有这么多的心眼,不过说来到底是件好事,想来想去,便答应道:「小姐说得也是。要买地的话,我还得回去问问我男人,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值得买的地。」 薛愫忙道:「那有劳妈妈了。」 柳氏笑道:「小姐太客气了,有什么事吩咐就行。只是我想这是件大事,不能瞒着太太,还是得支会她一声才好。」 薛愫想,倒也是。没有瞒着的道理,便允许了。 回头她和薛太太说起的时候,薛太太起初来说她:「你也是,行事也太谨慎了。曾家又不是吃不起饭,你还缺那几个钱使,操那份闲心做什么。你的婚事还有恒儿娶亲,我都会帮衬的。你姑父也不敢有别的话,再说我还有体己呢。」 薛愫忙道:「姑父、姑母对我和弟弟已经恩重如山了,那里处处依靠你们。有个产业的话以后出路也多。要是恒儿万一没有考上呢,多少也有个退路。爹娘遗留下的那些东西有限白放着也没什么可用的地方。不如多生点钱才好。」 薛太太打趣她:「我看你是掉进钱眼里去了。罢了,论说也是件正经事。我也没什么好阻拦的。你既然教给了你房里的柳氏去办我看也成。柳氏是个可靠的人。」 薛愫见姑母允准,这事就算是过了公。回头就是伯娘问起来她也有话对质。一面就开始谋划起来,要购多少的地,大概需要多少钱。这些账目她得好好的计算一回。等拿到了田契房契才能踏实。 第8章 回头柳氏便回家找到了丈夫王贵将此事交付给了他:「这事要紧,你一定要办好。去打听好了,尽早捎话过来。」 王贵道:「怎么想着要买地?他们在江陵没有?」 柳氏道:「听说薛家以前也有好些田产的,不过她那个伯娘想到来京城投奔亲戚,以后不会再回去了。也没人打点,就给都卖了。所以薛家小姐才拜托了我,让给重新置办一些。」 王贵道:「这京中的地价可不比地方上的便宜,这个你要和薛家小姐趁早说清楚。不然日后难解释。」 柳氏道:「我知道的。」 薛愫一心想要计划将来,如今只求能够顺利。 后来这些话自然就传到了范氏的耳朵里,她倒有些看不明白:「这个丫头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揽这些事做什么。真是不会享福。」 薛忆对妹妹的做法却大为赞赏:「我倒觉得行得通。我们也存了钱。娘,不如也跟着买些地存着吧。」 范氏却说:「那些是留给你的嫁妆,不能动的。」 薛忆红着脸说:「那要是我出了门,娘又依靠谁呢?」 范氏道:「难道我就无路可走了不成?当初你叔叔走的时候,可是和恒哥儿说明了以后要给我养老送终。虽然不是我养的,又是隔房,但我想他还不至于那么没心肝,违背他父亲的遗命吧。我有自己的打算,还轮不到你来操心。」 薛忆听说也就不多问了。 王贵出面四处打听,有了合适的便给柳氏捎了话。 柳氏回头说给了薛愫听:「我家当家的说西郊那边有八十亩的好地,正好原有的地主要卖。小姐看中不中意,是不是要亲自去看看?」 薛愫想她哪里出得了这个门呢,想来想去,托了姑母找了管事的瞧过了,确有此事。问清了田地的价钱,给了一百两的银票,买下了那些地。 过了一日,田契就到了薛愫的手中。这些地转手就给了佃户耕种,又商议好了每一季她不要粮食,折合成银子给她就行。 算下来每一季也能出十几二十两的银子,房里的开销也差不多够了。薛愫慢慢的积攒着,等到回了本,打算再去购些田。毕竟八十亩却是算不得什么。等以后手上的闲钱再多一点,打算再买两间好地段的铺子,写上弟弟的名字,也算是有了依靠。 上一世薛愫硬没想到要筹划这些,等到范氏将她手上的钱财一点一点的哄骗,不剩下多少了才猛然醒悟。如今重新来过,她才不愿意被旁人操控命运。 诸事齐备,薛愫只用等到每季收获时收钱就行,别的事也不用她操心。 天气一天冷似一天,转眼就是大雪节气了,今年的初雪倒早。到大雪的时候已经下了四五场雪。对于久居在南边的薛家人来说,猛然间还有些不大适应这里的气候。范氏和薛忆已经病了半个来月,薛恒也有些扛不住。好在薛愫早有预备,多给他预备了两套带毛的衣裳。 有了上一世的经历,她倒还算好,平安的过了一半。 「小姐,姑太太将这领斗篷赏给了小姐。」晚霞捧着一领桃红色的银鼠织锦斗篷进来,薛愫看了一眼,颜色样式倒还好,便让晚霞先拿去放好。 薛愫又去北面的屋子里看了范氏和薛忆。气色上来说,好像比昨日略好了些。 范氏和薛愫道:「你去你姑母房里,替我和你姐姐问声好吧。今天也不能过去了。」 薛愫答应着。也没多留,神情冷淡的就出去了。 等她来到明晖堂,薛太太正和鹄大奶奶说家里多出几个病人的事。除了范氏母女,这样的天气淑苓也挨不住,早就病下了。 薛太太抬头见薛愫来了,笑道:「这么冷的天怎么过来呢?一路吹了不少的冷风吧。」 薛愫笑答:「不碍事的,我穿得厚。再说一早闻莺就给了我一个手炉呢。」 鹄大奶奶忙替薛愫挪了一张椅子请她坐。又嘘寒问暖一阵。 鹄大奶奶又看了看薛太太笑道:「算来姑母家应该快要到京城了吧。这次不知要来多少人。不过今年安排在大太太那边,我们倒少些事。」 薛太太一提起这个就头疼:「你认为你大伯娘会将所有的事都揽过去?没那么容易,只怕今年和去年一样,到时候就要装病把书名事都扔给我。」 鹄大奶奶笑了笑,姑母不好相处,两位太太都头疼她,每年回家都要闹许多的事。不免想起去年的时候,姑母还给了薛太太难堪。姑母一家走后,贺大太太还病了一段时日。今年只怕也和以前一样。 过了两日,果然有婆子过来传话:「姑太太一家到了,太太请薛小姐过去。」 薛愫知道徐家人回京来省亲了,也就是说那个令她上一世难堪讨厌的徐家五小姐也会来?想到这人薛愫便不开心。可姑母让她过去,不好继续闷在屋里。闻莺给薛愫又加了一件外衣,又塞给她一个烧得滚热的手炉。 薛愫交付好房里的事,扶了闻莺便匆匆而去。 等着她匆匆赶到沉心堂时,只见廊下站了好些丫鬟婆子,院子里还堆着几箱东西。见薛愫来了,早有丫鬟替她揭了厚厚的帘子。薛愫走进门内一瞧,果然坐了一屋子的人。 秦老夫人今天戴着卧兔,穿着石蓝色的织锦袄,外面罩着见青狐褂子,正和旁边一妇人说话。却见那妇人俨然已快到花甲年纪,却是一头黑发,只夹杂着几根银丝并不显眼,又保养得宜,脸上虽有纹路,却不显得老态。眼窝还没有深陷,面庞也还丰润。只是眼角有些下拉,目光有些尖锐严厉,一看就是个不大好相处的人。 薛愫进来,屋里人倒没怎么注意到她。倒是薛太太招手叫她过去,和她引荐,又让她给曾绮行礼磕头。 薛愫规规矩矩的行了礼。曾绮倒细细的打量起薛愫来,点头赞道:「倒是个水灵的姑娘,多大呢?」 第9章 薛愫答曰:「明年就及笄了。」 曾绮点点头。 薛太太又一一给薛愫介绍房里的人。坐在东面第一张椅子上的是徐家的儿子徐松之,十七八岁的样子。戴着黑色的暖帽,一身浅灰色的皮袍。生得面如冠玉,很有几分身姿。 徐松之见舅母引荐,忙起身拱手行礼。 薛愫道了个万福。 接下去,是徐家的二女儿徐敏芝,罩着大红猩猩毡的斗篷,还没来得及解。端其容貌竟和曾绮像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位徐家二小姐倒还温柔平和。薛愫料得不错的话,这次徐家上京来除了是来省亲以外,还有就是送敏芝才参选明年的秀女的。 再次下去,就是徐家五小姐徐毓芝了。年龄和淑苓相仿,身量也差不多。生得倒也灵秀端庄。 徐毓芝见了薛愫,唇角上扬,赶着还了礼,两眼死死的往薛愫脸上看。瞧了好一阵才说:「原来是二舅母娘家人。以后请多多指教!」 薛愫深谙毓芝的脾性,心想日后定会远着她。这样的人她惹不起倒躲得起。除了这三兄妹。徐家的长子徐茂之跟着父亲徐正也来了,此刻正在曾大老爷的书房,还没赶过来拜见秦老夫人。 大家厮认过,薛愫便在西面的薛忆身边坐下。范氏正低声的和鹂二奶奶说些小话。 那徐松之见这屋里都是女眷,多有不便,不过略坐坐就起身告退了。 贺大太太见徐家这次来了这么多人,只怕鹂哥儿的那个院子住不下,便和薛太太商议:「我看不如拨了徐三爷和五小姐安在二太太那边吧。」 薛太太有些猝不及防,心想她哪里好安顿呢,以前敷春堂空着的时候倒还能应付。如今给娘家人住了,只怕有些为难。想了想方说:「不如暂且让徐三爷住鸣哥儿的书房吧,倒还有两间屋子。至于五小姐……」薛太太想了想,心想是安在她后面的抱厦和淑蓉一处,还是让她去敷春堂,正犹豫着。 毓芝却起身道:「我住敷春堂。」 薛太太笑道:「敷春堂现在是你薛家姐妹住着,不方便。再说也不大,怕挤着。要不你跟淑蓉住在我后面的抱厦里吧。」 毓芝不喜欢住抱厦,脸上不高兴道:「年年我们都住敷春堂。凭什么今年就要挪地方。我喜欢那里,别处也不愿意去。」 看着毓芝的任性,旁人以为曾绮姑太太要斥责她几句不许胡来,哪知曾绮开口道:「住一个应该住得下吧,既然她喜欢那处就依着她吧。」这徐毓芝是曾绮的幼女,自然对她多有娇宠。 薛愫想那和上一世一样,这样住在一起了,以后还不知要生多少事,受多少的气。 范氏此刻开口了:「徐家小姐和你薛姐姐住一处吧。我们那里也暖和。你们姐妹俩在一处,可以多说说。也亲近亲近。」 对于范氏的热情曾绮报以了感谢。毓芝则是心安理得的说:「那好,我还是住以前的屋子。回头就让丫鬟将东西搬到敷春堂去。」 见事情解决了,贺大太太和薛太太都松了口气。 敏芝此刻开口问道:「怎么不见淑苓妹妹?」 薛太太答道:「你妹妹病着还没好呢,怕将病过给了你们。等好了再见也是一样。」 毓芝随口就说:「还是病恹恹的样子,倒一点也没改。」 曾绮看了眼薛太太:「和沈家定下婚期没有?」 薛太太赶紧道:「定下了,明年四月初九。」 曾绮皱了皱眉说:「怎么定了个这样的日子,你们也不问问我。」 薛太太便哑口无言了,心想隔着几千里地,如何找她商量。 还是秦老夫人开口说:「这个日子是找人算过,沈家给定下的。」 曾绮点头道:「倒也罢了。以后有什么事情相互通报一声吧,我也好有个准备。这次我来看来要多呆一段时间,等到苓姐儿出嫁了才能走,不然又得来回的跑。」 也就是说徐家这次上京要住上四五个月。薛太太想到就头疼。 秦老夫人笑着看了看屋里人,便说:「今天的晚饭就摆在我这里吧。难得绮儿他们回来。大家也该好好的团聚一下。」 贺大太太和薛太太忙答应了。 曾绮又问薛太太:「你们家荟姐儿呢,今年过年回不回来?」 薛太太道:「过了年再回来送她妹妹出嫁。」 曾绮又道:「当初你不听我的话,将荟姐儿嫁那么远。现在知道苦头了吧,想要见女儿一面岂是容易的。」 薛太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曾绮见了鹂二奶奶又说:「倒好久没见鹂哥儿了,听说在任上。倒还好。只是大哥怎么不去走动一下,让他在京里上任。如今将我们鹂二媳妇留在这里算什么呢。过年夫妻也不得团聚。」 秦老夫人笑道:「你大哥去年不是致仕了么,也说不上话了。」 曾绮撇嘴说:「那也该让谱兄弟帮帮忙。」 贺大太太和薛太太皆是一脸的尴尬。 从秦老夫人的沉心堂出来的时候,毓芝和薛忆一处说要回敷春堂。 鹄大奶奶过来找薛忆帮忙,倒让毓芝落了单。徐毓芝立马就过来粘着薛愫。 「你们在京城住多久呢?」 薛愫道:「三月十八到的。」 「三月十八,老天,不就大半年了么?打算在京中过年?还是不过年就回去?」 薛愫想,她哪还能回江陵呢,颇有些不自在,只讪讪的说道:「不回去了。」 「那准备在我外祖家住一辈子?」毓芝惊呼。 「住不了一辈子的。」薛愫不喜和她说话,生生的将她撂下,疾步上前去和淑荃说笑去。 那徐毓芝是徐家上下手捧的宝贝,几时受过这样的委屈。憋足了气,心里着实不快,咬咬牙,嘀咕着:「怎么,难道我就问不得了。你姓薛,跑到我们曾家来混什么。」 第10章 是夜,曾家备了晚宴替徐家人接风洗尘。秦老夫人的暖阁里摆了两桌。一桌秦老夫人、曾绮和两位当家太太并范氏。一桌是徐家的两姐妹、淑苓不顾身体未好也出了面,再有就是薛家姐妹。还有些年轻奶奶小姐们的席面则摆到了隔壁的耳房里。 花厅上则是爷们的席面,徐正带着两个儿子,不大露面的曾谕也出来喝了两杯酒就又回丹房去了。余者就是二老爷曾谱,大房那边的曾鸿、二房这边的曾鹄又让曾鸣和薛恒过来打横。 徐正倒对江陵薛家早就有耳闻,当年薛宝在任上时还有过来往。如今听闻已经故去了,不免添了几分感慨。 「这人世无常,还真是说不清呀。那么年轻的一个人,可谓是前途无量怎么好端端的就去了。」 曾谱跟着附和:「大姐夫说得是,好在我这个侄儿天分好,是个上进的孩子。书读得不错,将来应该也是有所成就的。」 徐正笑道:「正所谓江山代有才人出。」 曾鸣和身边的松之闲聊起来:「太太说让你暂且住在我那边的书房,我早吩咐了两个丫鬟过去收拾出来了。有什么不便的地方徐三哥只管开口。」 徐松之笑答:「打扰鸣兄弟了。」 曾鸣笑道:「好说。等年下学里放假清静的时候,我带着三哥四处逛逛。」 偏偏被曾谱给听见了:「别引诱你三哥不学好,不成器的家伙!」 曾鸣连忙分辨:「我哪敢引诱三哥。」 一桌上只身为长子的徐茂之不大开口,可能是父辈们聊的事他不大感兴趣,平辈中她年纪最大,倒也谈不到一块儿。和曾鸿、曾鹄喝了两杯酒,始终不大开口。 后来徐正和两个儿子端了酒,到秦老夫人这一桌上来,徐正恭恭敬敬的敬了秦老夫人一杯酒:「岳母大人,这酒是小婿敬您的。愿您身体康健,事事如意。」 秦老夫人一听很是喜欢,只是她上了年纪,不敢多饮,只抿了两口意思了一下。 接着两位外孙也敬了一回,秦老夫人依旧是各抿了一口意思过去了。茂之和松之又敬了两位舅母。 徐正笑道:「你们妹妹们呢?」 曾绮倒笑了:「你快领了他们出去吧。都是年轻小姐,喝什么酒。你也别仗着太高兴喝高了。」 徐正忙称是。 秦老夫人又道:「今晚我留绮儿在我这里歇下。我们母女一年没见了,我倒有许多话要和她说。」 徐正弯腰道:「岳母大人请便。」说着便带了茂之兄弟上花厅去了。 这一桌都是些千金小姐,吃得都很斯文,也都规规矩矩的。 淑苓毕竟病弱,如今只吃着药,也没什么胃口,好些菜都不曾动筷子。这一桌都是客人,她唯一的一个主人总不能撇下就走吧。因此慢腾腾的在旁边应付着。 「我听姑母说二姐是上京来待选的,那么可以在京多待些时日了。」 敏芝红着脸说:「还不知结果如何呢。」 薛愫一直不开口,只埋头吃东西,她倒是对徐家这位二小姐的的结果清清楚楚。上京来待选,还真选上了。以最末的淑女当选进了宫,后来承了恩宠,皇帝还算是喜欢进到了选侍。到这一步就再没有进过。直到皇帝驾崩,敏芝与好几位宫妃都沦为了陪葬,死后才又恩封了一个才人之位。说来这位徐家二小姐倒有几分可怜。 薛愫想到这里抬眼看了敏芝两眼。敏芝察觉到这目光,报以淡淡一笑,脸上少女的娇羞还不曾褪去。对现在的敏芝而言,宫中生活宛如一幅绮丽的梦境,她正想入梦。幻想着有一天能飞黄腾达,给徐家带来风光。 毓芝笑道:「我二姐才貌双全,进宫做个贵妃也绰绰有余!」 敏芝忙斥责说:「快别信口雌黄,什么贵妃,我哪里有那个本事,能入选就不错了。」 薛愫暗笑道:还贵妃,可真是天差万别。 上面一桌的宴席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只几位太太在闲话。秦老夫人放下了碗箸说:「既然吃过了,让人将席面给撤了。剩余的饭菜也好打赏给下人吃。我们娘几个自在的说会儿话。」 淑苓这一桌大都吃好了,也撤下了。 等着丫鬟婆子收拾的功夫,大家到了秦老夫人的起居室。随意坐着说会儿话。 徐毓芝一向是有口无心,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后来听见她母亲议论起淑苓的婚事,徐毓芝张口就来:「每次来京城,苓妹妹都在生病,也没见她好过。她也要嫁人?」 秦老夫人皱了下眉头,心想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不过脸上却挂着笑容,慈爱的说道:「女孩子哪里有不嫁人的。再说你妹妹的身体还没那么不堪,天气暖和些就好了。」 毓芝又继续说:「那户人家也真想得开,敢娶一位药罐子回去。以后还要生儿育女呢,苓妹妹身子这么弱,又怎么经得住!」 薛太太的脸色都变了,曾绮察觉到有些异样,忙给毓芝递眼色,示意她别说了。敏芝又拿出姐姐的架子斥责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毓芝这才乖乖的闭了嘴。 淑苓坐在那里却很不是滋味,加上天色不早,心想倒是个借口,起身告辞说:「还要再吃一次药,我就回抱月轩了。」 秦老夫人如今最担忧她的身体,便点头道:「也好,不多留你了。等你大好了再和姐妹们玩吧。」 薛愫见淑苓要走,她可应付不了徐家人,也起身说:「苓姐姐身上不好,我送她回抱月轩吧。」 长辈们也没什么意见。 薛愫拉着淑苓就出了这边的屋子。闻莺和流苏俩在前面打着灯笼。花厅里的宴席还在。她们出了沉心堂。 刚才毓芝的话还回荡在淑苓耳边,令她很不舒服。本来就对这桩婚姻不满意,没想到被只比她大了一个月不到的表姐奚落,心下哪能开心呢。淑苓病弱,身上的衣服裹了不少。可总难觉得暖和。 第11章 加上那些话,心里更是一片冰凉,想着想着,一行热泪就滚落了出来。好在夜色掩盖了她的情绪,饶是走在她身旁的人也察觉不到她的异样。 「苓姐姐,你别太往心里去了。这个新来的姐妹本就是这样的人。你要看开些才好。这样对身体才有帮助。」 一阵冷风吹来,淑苓咳嗽了好些声。流苏打着灯笼不方便,薛愫便替她捶了好一会儿,直到她渐渐平息下来,才淌着眼泪说:「罢了。她的话虽然刺耳,但却是事实。谁知道我将来怎样,会不会短命。或许明儿就死呢,这样也不用嫁过去了。」 当下其余三人大骇,流苏也劝:「小姐想这个做什么,块别胡思乱想的。薛二小姐说得很对,你要看开些才成!」 淑苓叹道:「或许只有如此,我才能解脱吧。」 「姐姐!」薛愫的声音带着几分哭腔。 淑苓又苦笑道:「是的,我不该说这些丧气话。走到这一步也不能退缩了。不然我不就成了曾家的罪人了。大家快别提了。」她见有灯笼过来了,要是旁人听见了这些只怕又会在这个家里掀起一阵风浪。最后还会怪罪到她身上。 薛愫将淑苓送到了抱月轩,瞅着她的状态有些不好,留下来和她开解了半天。 淑苓感念着她:「多谢你处处替我想着,也不枉往日我们交好一场。等到我硬朗了再上白水庵去找妙真打趣。」 「还打趣她呢,我见她倒是个实诚的人,听说你不好,还给你求平安符。」 淑苓道:「是呢,她是个好人。」 薛愫道:「那我先回去了。苓姐姐,你放心,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在站在你这一边的。」 淑苓感激的看着薛愫,从她的眼中看见了坚定。虚弱一笑,拉着她的手说了声:「谢谢!」 薛愫这才和闻莺告辞了。 等到她回到敷春堂时,只听得上面的屋子欢声笑语的。心想又添了几个人该她们热闹。她也不去打扰她们,不会再像前世,像个傻子一样被人牵着鼻子走。 「小姐回来呢?」迎接她的是海棠和青柳。 薛愫点点头,问道:「晚霞呢?」 青柳答:「晚霞姐姐今天喝了几杯酒,醉了。」 薛愫皱眉道:「她跟着高兴什么。」 徐家暂且在曾家安顿下来了,徐正要到上级那里去述职,倒也忙了好几天,又要宴请几位同僚。在一家还算不错的酒楼里包了几席,除了款待同僚,还有就是想拉拢下关系,趁此给长子徐茂之谋个京官,想走出云南那个偏远的地方,再说有曾家照应日后也方便许多。 徐正忙儿子的事,敏芝的事就要曾绮出面了。 秦老夫人想到沈家和宫中的袁贵妃亲密,如今他们家和沈家是姻亲了,不如拜托了沈家走走袁贵妃这条路,说不定还可靠。她将这个想法和曾绮说了,曾绮一听笑道:「果然是条路子。那不如我上沈家走一趟。」 秦老夫人又道:「我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天又冷,不大想出门。让你二弟妹陪你一道去吧。」 曾绮答应着。回头又和薛太太说。 薛太太想毕竟是老夫人吩咐的,又是件大事,不加思索就答应了下来,又让鹄大奶奶跟着。 曾绮看上了薛太太的暖轿,让薛太太坐车。在这点小事上薛太太也无心去计较什么。再者曾绮是客也应该礼让一些。后来鹄大奶奶将自己的暖轿让了出来请薛太太坐,她和敏芝、毓芝两个坐车。 一行人到了沈家。 且说这边成太夫人正和张夫人说话,侯夫人进宫去了还没回来。突然婆子来说曾家人上门拜访,成太夫人还愣了一下,忙道:「快请进来。」 曾绮大摇大摆的走在前面,两个女儿各扶一边,很有几分派头。薛太太扶了鹄大奶奶。有婆子引领着进了宝华居。 成太夫人坐在正厅堂的宝座上,抬眼见是曾家大姑奶奶回来了,倒有些诧异,满脸堆笑:「是绮大姐儿回来了。好久不见!」 曾绮笑着给成太夫人请安。敏芝和毓芝一道行了礼。 成太夫人见曾绮的一双女儿,无不笑赞:「这对姐妹花还真不错,都是美人胚子。亏你会调理,当真花朵一般的人物。」 当下落了座,丫鬟捧了茶点来。毓芝是个不安分的,她第一次跟随母亲来沈家,心想这就是侯府了,这屋子里的摆设果然气派,好些东西只觉得好看,她又叫不出名字来。 曾绮让婆子将她带的见面礼呈了上来,是从云南带回来的一些土特产。成太夫人打量了两眼便让人拿去收着。 这里薛太太才问:「侯夫人在忙么?」 成太夫人笑道:「她么,一早进宫去给贵妃娘娘请安去了。」 曾绮想着两家走得还真近,又记起袁贵妃的小儿子周王和沈家的大小姐有婚约,想到这里眼睛也闪亮起来,心思活络了:「侄女这次登门来是有事要求姨妈帮忙。」 当初秦老夫人和成太夫人是闺中至交,又以姐妹相称,如今称成太夫人一句姨妈也不为过。 成太夫人笑吟吟的说道:「你还记得我这个当姨妈的,那么说说看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的?」 曾绮笑指了指敏芝:「姨妈觉得我们家敏敏如何?」 成太夫人觑着眼细看了一回,点头道:「自然是好的,容貌不肖说,又出自大家,岂是那小户人家能比拟的。」 曾绮笑道:「这次上京来除了来看望姨妈,还有一层打算就是想让我们敏敏入宫待选。」 成太夫人已经料到这个绮大姐来看望她的用意,含了笑,端着茶盏暖手,半晌才说:「这事只怕我管不了,等锐哥儿他母亲回来你和她说吧。」 曾绮笑道:「也好,那我多等等侯夫人。姨妈不见看上去倒还康健!」 第12章 成太夫人看了眼张夫人才叹道:「不及以前了,这里才过七十,便感觉身子骨更老了似的。」又望着薛太太说:「所以想着让锐哥儿和苓丫头早些完婚,我还想再看一眼曾孙。」 曾绮笑道:「姨妈福气好,一定还能再多活二十几年。」 成太夫人可没再活二十年的底气,临走前能瞧着几个曾孙就心满意足了,虽然如今也有人称她老祖宗,可毕竟不是嫡亲的。 成太夫人和曾绮说些玩笑话,屋里的其他人倒成了陪衬。成太夫人看了眼徐家姐妹,便对跟前的丫鬟碧华说:「去将小姐们二小姐、三小姐请来过来拜见客人。」 碧华答应着就去了。 不多时进来了两个年轻小姐,一个是张夫人跟前养的二小姐沈婉琪,一个是侯爷庶出的三小姐沈婉珂。两个姑娘年纪都不大。给成太夫人行了礼,张夫人又向她俩介绍了来客。 成太夫人笑道:「你们带两位小姐去园子里逛逛。」 婉琪答应着,便对毓芝和敏芝笑道:「两位姐姐请随我来。」 正要走,却见沈钧刚从宫里回来了。一身的华服还未脱,大步的朝宝华居而来。到了才知道有外客在此,正准备回避一下。 成太夫人却已经瞅见他了,笑道:「是钧哥儿么,快进来吧。」 婉琪笑嘻嘻的看了眼她二哥,笑问:「二哥进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呢?」 沈钧笑答:「小王爷今天告假,我没什么事就回来了。」他也留意到多了两个陌生面孔的女子,微微含笑。 成太夫人笑说:「这是曾姑太太,薛太太你是认识的,这位是鹄大奶奶。还有你曾姑太太的一对女儿。」 沈钧见了礼。敏芝和毓芝连忙道了万福,鹄大奶奶只受了沈钧半个礼。 一袭天青色的织锦斗篷,行动间还能看见他脚上偶尔露出的石蓝色棉靴。又见他生得剑眉星目,举止斯文儒雅。毓芝想,家里的那些兄弟们没一个能比得上跟前这位公子。 直到敏芝轻轻的拉了拉她的衣裳,毓芝才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太过于大胆热烈了。粉腮上立马起了两朵桃云。 婉琪带着徐家姐妹出了宝华居,往自家园子里逛去。 一路上倒几尽主人热情,又问敏芝姐妹俩多大年纪,家住什么地方,这次来京来多久。敏芝皆有问有答。毓芝自从刚才偶然见了沈钧一面,那一幕一直在脑中回荡着,久久不曾散去, 婉琪和敏芝很快就相熟了,边走边说笑。婉珂不过十岁的样子,一脸的稚气,不过经常出来见外客,脸上倒有几分稳重。可毓芝嫌她小,也没什么话和她好说的。竟撂下了婉珂,走到了婉琪和敏芝中间插话。倒把婉珂弄得一脸的尴尬。 「姐姐们说什么好笑的,也说给我听听?」 婉琪笑道:「我和徐二小姐说她进宫待选的事呢。」 毓芝插嘴说:「我这个姐姐品貌双全,以后也肯定是做贵妃的。」 敏芝暗暗的给毓芝使眼色,心想说这么满的话干什么,到时候落选了不是让人看笑话么。 婉琪笑道:「那么徐二小姐是志在必得了。」心里却想,既然有这个底气,干嘛还要走他们家这条路子呢。 待到侯夫人和婉玉从宫中回来,这边曾绮一行人茶已喝饱了。 侯夫人倒也认得这个曾绮,两人倒叙了旧。婉玉眨巴着眼来回看了一遍两位新来的客人,见毓芝目光有些漂浮,反之敏芝则是一脸的沉静庄重,立马就知道谁要进宫去。她不是个自来熟的,和这两姐妹也没话说,只是不见淑苓,便问薛太太:「怎么不带我大嫂过来?」 薛太太笑道:「你苓姐姐身上不好,不便出门。」不好意思直说因为定了婚约要避嫌。 别人也没怎么留心,偏偏侯夫人听着这话不顺耳,皱眉道:「曾二小姐还没好痊呢?」 薛太太含笑道:「天气冷,她受不得冷。身子骨弱,自然比不得沈大小姐。」 侯夫人心想再有几个月淑苓就要过门了,她那身子骨经得起什么。几时沈家需要一个病秧子来当媳妇。好不容易说动了太夫人,哪知锐儿那里又出了状况。那曾淑苓果然就那么好,他那么喜欢么? 成太夫人将曾绮母女的来意和侯夫人说了。 侯夫人这才留意到徐家的那双女儿上来,只见健健康康的倒还好,沉吟了片刻才说:「这事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 曾绮立马陪笑道:「要是侯夫人肯引路,进宫见见贵妃娘娘就更好了。」 侯夫人心想宫中岂是那么容易就能进去的?再有她不想兜揽这些闲事,暗忖了片刻,便微笑道:「这个只怕有些为难,我们能进去见上一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宫里有宫里的制度。帮你们带句话是能办到的。」 这话曾绮不爱听,心想有什么为难,你们沈家不是和贵妃的小儿子结了亲么,沈家大小姐以后就是王妃。再说传说那赵王很赏识世子,帮个忙难道就不成么?曾绮脸上虽然还带着笑意,但是已经有些勉强了,淡淡的说道:「那么有劳了。」 成太夫人留曾绮她们同了午饭才回去。 徐毓芝坐在车上还在想沈家的那位公子,可惜的是只匆匆一瞥而已。也不知今生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敏芝见她一副呆傻的样子,也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只是鹄大奶奶坐在跟前,她也不好点破。 腊月十四是曾谕大老爷的生辰。 往年他还在朝中做官时,每年好些同僚们寻着机会前来给他贺寿。如今致仕了,他又一心炼丹不闻俗事,倒把过寿庆贺的事冷淡了许多。 曾谕不问这些,不过贺大太太却想,趁着这个时机好好的热闹一下,就当是讨老夫人的欢欣。她找来了曾鸿夫妻俩商量过,各处下了帖子,赶在年前好好的乐一回。 第13章 到了正日子这一天,一大早曾谕换了身豆灰色的葫芦道袍,先去秦老夫人那里磕了个头。又到正厅堂上接受了晚辈们的恭贺,脸上也还喜欢。用了寿面后就回自己的丹房了,并不眷恋这些俗事。 曾鸿请了两班京中最好的戏班,又请了说书的女先生和表演杂耍的班子,热闹异常。 曾鸿带着族中子弟,近亲好友肆意的喝酒取乐,也无人管他。 薛愫想到今天学里没课,便和薛恒一道用了早饭,又多次训诫他:「可不许跟着那些不成器的人胡闹,更不许堵。要是让我知道了,回头告诉姑父姑母去,看不教训你!」 薛愫说得声色厉惧,希望能对薛恒有些震慑。 薛恒怕姐姐发火,乖乖回答道:「我知道了,我跟着鸣二哥,不去什么地方。」 那次曾鸣提薛愫将薛恒从古家带出来,薛愫还是很相信曾鸣,也些许的放了心:「那好,回头我可要问你鸣二哥的话。」 饭毕,薛愫换了身得体的衣裳,带了薛恒便去秦老夫人那里。 此时的沉心堂一改往日的沉闷,还没进大门就听见高声笑语。 姐弟径直走了进去。花厅上,秦老夫人正乐呵呵的与亲家母,贺大太太的母亲闲话。姐弟俩进去,也没多少人注意到他们。 薛愫拉着弟弟给秦老夫人行了礼。 贺大太太的母亲看了一回,笑说:「这哥儿、姐儿的倒是面生,不知是哪家的孩子,倒是一对粉妆玉琢的孩子。」 秦老夫人笑指说:「是我们二太太娘家的侄儿、侄女。」又和薛愫他们说:「快给老安人请安。」 薛愫和薛恒又忙向贺大太太的母亲行了礼。 刘老安人很是喜欢,将头上的一根金簪拔了下来赏给了薛愫,给了薛恒两锭金馃子。两人又道了谢。 薛太太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薛愫见淑苓今天也过来了,瞧着气色还好,想来身上已经好多了,便到她跟前关心了几句:「苓姐姐瞧着还好,看样子已经痊愈了。」 淑苓皱眉道:「药还没断呢,今天是大老爷的好日子,怎么着也得过来一趟行个礼。」 「我来了你们也不理我!回头我找二舅母评理去!」 淑苓和薛愫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是徐毓芝在那里鸣不平,两人一扭头果见她竖着两道柳眉,愠怒之色流于言表。 淑苓倒堆了几分笑意:「没看见表姐在这。」 「我早就过来了,在隔壁房里呆了好半天。你们俩成天在一处,生生的把我撇下,当真我就是客人不成?那她又算什么?」毓芝指了指薛愫。 薛愫想怎么又拉上她呢,淑苓则是一脸的尴尬。薛太太过来和她们几个年轻小姐道:「你们都去暖阁吧,那边暖和。」 淑苓知道夫人太太们有要事相商,便起身带着姐妹们告辞。 这边的暖阁果然温暖如春,当地一只青花瓷的大花觚,里面插着几枝半开的腊梅花。淡黄色的花蕾看似平凡,在这暖融融的屋子里却开得香气甚烈。 碧月和两个小丫鬟捧了茶具过来。淑苓笑着和敏芝说:「二表姐擅茶道,今天喝不让我们开开眼界。」 敏芝倒是乐意在众人面前显露一手,不过毓芝却拉着她说:「姐姐,干什么来这里服侍人?」 听得毓芝这样说,淑苓赶紧道:「不用麻烦二表姐了,茶不拘怎么喝都行。」 敏芝看了眼妹妹,随即笑道:「这倒是件风雅的事,哪里算是服侍人呢。我也许久没弄过了。大家不要笑话才好。」 当下坐着淑苓、淑荃、薛家姐妹、贺大太太的一对侄女佩珍和佩瑶,秦老夫人的侄孙女秦雪娇,坐了也有一屋子的人。敏芝在这么多人露脸倒一点也不显得胆怯,大大方方的吩咐碧月将她所需用让碧月帮忙准备。碧月答应一声就去了。 这里的姐妹们坐着说话。秦雪娇从秦老夫人那里知道了淑苓的婚期,忍不住打趣着淑苓:「听说你的好日子快近了,回头我给你准备一份厚厚的添箱。只怕以后我们几个姐妹要再聚就难了。」 说得淑苓红了脸,低了头默默不语。 大家说笑一回,毓芝也跟着笑说:「今年来京城,总要呆倒敷春堂的西府海棠谢了才走。到时候花开的时候,你该做回东,请了姐妹们来聚聚。」 敏芝虽然素以这个妹妹不通庶务,不长心眼头疼,但她这个决定她却是支持的:「这么说来苓妹妹一定是要做东了。」 淑苓想着她在这个家终究是呆不了多久了,不过在这里长了十几年一草一木也都是有感情的,一旦说要分离还真是不舍,想到这里便温和的笑道:「好啊,等到花开的时候选个好日子,将在座的都请。我们也该热闹一回。到时候我做东就是。」说着又看了眼薛忆和薛愫:「你们姐妹如今住在敷春堂,到时候肯定少不了要麻烦你们。」 薛家姐妹也都没什么异议。 海棠花二月里开,算来也还有差不多两个月。倒也不急。 姐妹们说着话,鹄大奶奶进来了,笑说:「听说我们徐二妹妹要展示茶艺,怎能没好茶呢。这个是老夫人让我送过来的的明前龙井。」说着将那一个小锡罐给了敏芝。 大家又说来年春天赏海棠花的事,鹄大奶奶一听也喜欢笑道:「我也是曾家的一份子,哪里有让苓妹妹一个人做东的道理。再说你能有几个钱,回头去告诉老夫人去,她肯定也喜欢。让她出个二十两随着你们怎么热闹。」 淑苓忙起身笑道:「好大嫂,这钱我也拿得出,既然是请姐妹们,哪里敢再劳烦老夫人呢。」 鹄大奶奶按着她的肩膀让她重新坐回去:「这事我有主意,到时候你们只管热闹就行。吟诗斗草,描鸾刺凤,还是弹琴作对,都由着你们闹去。」 第14章 鹄大奶奶站了说了几句话,如因过来道:「老夫人请鹄大奶奶过去问话呢。」 鹄大奶奶笑说:「这就来。」又拍了拍淑苓的肩膀笑着就随如因去了。 鹄大奶奶跟随如因来到厅堂,这边的夫人太太们还在一处说笑。秦老夫人笑问着鹄大奶奶:「暖阁那边还好吗?」 鹄大奶奶笑说:「正商量着二月里赏海棠的事了,他们说要让淑苓妹妹做东。我说让老夫人拿二十两银子出来给他们姐妹俩尽情的玩一天,什么都够了。苓妹妹眼看着就要出门子了,再花这个钱做什么。」 秦老夫人乐呵呵的笑道:「还是你会算计,将我也给带进去了。」 鹄大奶奶笑说:「难道我说得不对?老夫人箱子里还装着好东西呢,也不知是留给谁的。这二十两随手一拿就有。你花点小钱,孙女们高兴一场,你也高兴难道不好么?」 众人见鹄大奶奶说话有趣也都笑了起来。 「好,到时候我出钱,让苓丫头做东去。敷春堂由着她们去折腾,她们乐她们的,我们乐我们的。」 曾绮见母亲高兴趁机也说:「我看呀这个钱我来出,酒席我来办。就当是孝敬母亲好了。」 秦老夫人笑指着曾绮道:「到底是绮姐儿疼我。」 贺大太太在旁心想哪年来了不折腾些日子呢,只怕这次更甚,这个家倒像是她在当了。心里就有些不快。 薛太太却想,她倒乐得清静,大姑姐愿意折腾就让她折腾去。不过这个大姑姐喜欢揽事,什么都想插一脚,让她有些不痛快。特别是昨晚都入更了还在她房里说他们二房的家务。听着她那口气,好像很不满意似的。亏得嫁得远,要是住得近的话,只怕是更受不了她。 这个场合也轮不到范氏在插嘴,她坐在角落里一直有些落寞。不过她心思却是活络的,自从那天见到徐家的三公子以来,就觉得的确是个人才。想来想去,倒想把薛忆嫁给徐松之,只是不知那徐三公子定下什么人家没有。想着要不找个时机将这事和她姑姐通融一下,让帮着出个主意问问看,要是能定下来就好了。 听说徐家这次上京来,就是想托关系调到京中来任职。如此的话来往也近,就更好了。 范氏越想越满意,反正薛太太是开了口要管她侄女的婚事,不能不算数。 说笑着,卓氏也来了,发髻梳得光溜溜的,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二蓝色袄裙,笑着和秦老夫人见了礼。 秦老夫人怜惜她倒笑说道:「你在家也没事,不如出来多走走,日子也好混一点。」 卓氏说:「是呢,宜哥儿常不在家。身边就两个服侍的丫鬟,也没地方说话。到底是老夫人不嫌弃,以后一定常来给老夫人请安。」 宴席设在慎心堂,不过女客们都在沉心堂这边。 薛愫不过挑了几样爱吃的吃了几样就下来了。 饭毕在绮花阁那边搭了戏台,贺大太太过来请了众女眷过去看戏。和薛太太两个各扶了秦老老夫人一边,众人簇拥着往园子里去。 薛愫和淑苓走在最末,两人已经商议好过去不过应个景就偷溜出来。 这个季节的花园多少有些萧瑟,可看的景致不多。大家从抄手游廊而过,秦老夫人见游廊两边的紫藤架只剩下些粗壮缠绕的空枝,心中有些凄清。她突然住了脚步,扭头问了薛太太一句:「沈家那边今天没女眷过来吧?」 薛太太摇头道:「不大清楚。」 贺大太太却接过话头说:「他们沈家倒是派了婆子送了四样寿礼来,因为事多还没支会老夫人呢。不过东西都还摆在老爷的书房里,还没入库呢。」 秦老夫人点头道:「这也没什么。」 贺大太太又笑道:「鸿儿请了他们世子,也不知来没有。」 秦老夫人又和薛太太道:「今年和往年不同,打点送沈家的年礼你也费点心思,有了主意来回句话。」 薛太太应了个是。知道老夫人特别在意沈家即将结成的这门姻亲,曾家以后还得仰仗他们沈家,不然也不会挖空心思想要淑苓嫁给他们沈家世子了。 薛太太想到这里回头看了眼后面的淑苓,却见她和薛愫走在最末,两个小姑娘凑在一处不知说些什么。心想她到沈家那边去将来姑爷会对她好吗?未来婆婆会对她好吗,会不会受什么委屈,第一次,薛太太心中有些不舍。要是这个孩子身子健壮一些,不那么纤弱敏感就好了。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绮花阁。这边早有丫鬟婆子收拾了出来,当下贺大太太和薛太太扶了秦老夫人坐了正首的那张扑了大红猩猩毡的宝座。秦老夫人又叫了曾绮和秦雪娇两个在跟前相陪。让贺大太太的母亲坐了左面的一张软榻,贺大太太的两个侄女在跟前相陪。 范氏坐在右面第三的位置上,薛忆陪在跟前。薛愫和淑苓坐在薛太太的身后。戏台上扮尽人生百态,做足了喜怒哀乐。薛愫看了一会儿,想着该找时机告辞。正准备和淑苓禀报薛太太要走。 那华姨娘身边的小环却突然走来和薛愫低声道:「薛二小姐,我们姨奶奶有请薛二小姐到福安堂那边坐坐。」 薛愫有些疑惑,华姨娘找她能有什么事,不过她看到了华姨娘身边的卓氏,本能的觉得不大好,便和小环道:「华姨奶奶有什么事?」 小环笑道:「姨奶奶只是让奴婢请薛二小姐过去,并未说有什么事。」 薛愫知道华姨娘和古家的关系,所以这些日子来总是有意的疏远着,知道卓氏今天也过来了,必定是要找华姨娘絮叨的,她不想见那个女人。 小环说了一通却见薛愫坐着未动,心想这个薛二小姐好大的架子,他们姨奶奶也请不动,莫非是要让姨奶奶亲自来请。脸上有些尴尬。 正好薛太太听见了小环的话,扭头和薛愫说:「华姨娘有事找你,你就过去看看吧。」 第15章 薛愫见姑母都开了口,再说一时也找不到拒绝的借口,只好起身来,拉了下淑苓的衣裳说道:「不如请苓姐姐和我一道去吧。」 淑苓本来也打算回抱月轩了,不想再看戏,忙答应着:「好啊,我们一道走。」 薛太太却叫住了淑苓:「我瞧着你今天气色还好,就再安静的多坐会儿。老夫人还有话要问你呢。」 淑苓只好道:「对不住薛妹妹,我暂且不能陪你过去了。」 薛愫无法,只好叫上了闻莺与小环往华姨娘那里去。薛太太这里还和淑苓埋怨:「这个愫丫头怎么胆子倒变小了,还是自家人,也不敢去见?」 淑苓笑道:「她是觉得路上没人说话孤单。」 且说薛愫跟了小环,让闻莺陪着往福安堂去。路上薛愫向小环打听了:「华姨娘那边有什么客人吗?」 小环笑道:「除了常过来的古家太太没有别人。」 婆婆果然在那里,薛愫虽然不想见她,但也只得硬着头皮跟着小环到福安堂去,心想卓氏倒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不遇见古宜就好。 从侧门出了园子,往东走了一段路,过了个穿堂,又走了一段的甬路,总算是到了福安堂。 小环含笑着请薛愫进南面的屋子,一个才留发的笑丫头早替薛愫揭起了颜色已经不大鲜艳的绣花软帘。 薛愫迟疑了下,便躬身进了屋内。迎面就见窗下的炕上坐着两个妇人,华姨娘和卓氏正说些家务话。 华姨娘见她来了,忙挪了下位置请薛愫上炕坐。薛愫却显得有些拘谨,谦让道:「不用了,我坐这里就好。」说着便在下面的一张雕花椅子上坐定。 华姨娘见了,忙下炕来,亲自来拉薛愫上坐。这股热情倒让薛愫有些不好大意思,总觉得别扭。要不是多出了上一世的经历,定会让她感激,可是如今多少有些冷淡。华姨娘见薛愫身上穿得单薄,一摸手也冰凉,赶紧将自己的一个手炉塞进了她手里。薛愫忙起身推辞道:「不了,姨奶奶,我也不冷。姨奶奶让小环叫我过来不知为何事?」 华姨娘笑道:「也没什么事,不过是想请你过来说会儿话。我表姐倒是有事要找你。」 薛愫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与古家拉扯上会有什么好事呢。 卓氏讪笑道:「说来也不好意思再麻烦薛家小姐了,不过这事只怕只有薛家小姐能做。」 薛愫想她有什么能耐值得卓氏如此抬举,淡淡的说道:「我人笨拙,手也不灵巧,只怕帮不上什么忙。再说曾家有的是能人,古太太去找别人不也一样。要是我耽误了古太太的正事不是更不妙了么。」 卓氏没料到薛愫如此谦逊,又笑说:「我想烦请薛家小姐帮我打二十根攒心梅花的络子,正月里要用。我屋里的那两个丫鬟手笨得很。只好过来请薛家小姐了。」 薛愫想,婆婆屋里有飞花和折叶两个大丫鬟,两个都生得百般伶俐。当初她在古家做媳妇,卓氏百般挑剔她,两个丫鬟也没少干落井下石的事。针线上也都是好手,特别是折叶,针黹更是了得,说不会打络子,她可不相信卓氏的话。让她帮着打,薛愫想,不会是只打络子那么简单,也不知那卓氏在打什么算盘。 薛愫想了一回说:「既然古太太赶着要用,那我还真做不了。我们恒哥儿针线上还欠着许多事呢,屋里的丫鬟马虎,也不敢托以重任。我当姐姐的少不得要过问才放心。古太太既然赶着要,我给古太太举荐一个人。」 卓氏笑道忙问:「不知薛家小姐说的是谁?」 薛愫笑道;「姑母房里的玉针手最巧,编织什么的很是厉害。不如让她来帮古太太打,保证古太太喜欢。」 卓氏想,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去劳烦薛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她可不敢。只是薛愫她不肯,又不好强求,只好讪笑道:「既然薛家小姐没空闲,不愿意就是算了。回头我再问问别人。薛太太房里的人我可不敢惊动。」 华姨娘还以为薛愫是个爽快,又热心肠的姑娘,没想到她竟然不答应。这个计划也只好作罢。 薛愫见没什么事正欲起身告辞,却突然听得帘外的丫鬟报说:「姨奶奶,宜少爷来了。」 华姨娘忙笑道:「快请进来。」 薛愫一时没听清来的是谁,不过她本不打算再继续呆下去,才起了身,却被华姨娘摁住,笑说道:「薛二小姐再坐会儿,我还有件好东西要送给你。」 只听得轻快的脚步声走了进来,薛愫抬头一瞧,立马就呆怔住了,很快又垂下头去,不敢再多看一眼。 古宜大步走了进来,笑着给华姨娘请了安。 华姨娘点头笑道:「看你脸上倒有几分红润,想来是喝了几杯酒吧。」 古宜摸了下发烫的脸颊笑道:「喝了有三五杯,不碍事的。」 卓氏忙起身拉着古宜上下打量,又道:「我的儿,酒虽好,可不许多喝,当心回去又说头晕拿不动笔。」 古宜忙道:「母亲教诲,我也不敢多喝。」见上面还坐着一位年轻小姐,虽然那位小姐一直垂着脑袋,容貌看不真切,但约莫是个绝色的女子,倒留了两分心。 华姨娘忙拉着薛愫和古宜引荐:「这是我们太太娘家的侄女,你很该给人家见个礼。」 古宜眉毛一挑,忙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作了一揖。 薛愫忙还了礼,依旧正眼也没瞧过古宜一眼,心中早把他给腹诽了千万遍了。她想方设法要躲着这个冤家,没想到还是遇见了。 薛愫知道他们有话要谈,她早就想离开了,趁机道:「华姨奶奶,我走了。别的事回头再说吧。」 华姨娘知道薛愫是害羞忙笑道:「好吧,也不多留你了。空了来我这里坐坐。」 「嗳!」薛愫答应着,心里却想,你和古家是亲戚,古宜又在这边的学里念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过来。我才不要上这里来。 第16章 薛愫便转身离去,古宜回头来目送着薛愫,眼中似有一丝的惊艳和留恋。 古宜眼巴巴的望着薛愫的身影离去,华姨娘和卓氏俱会心一笑,两个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里华姨娘忙招呼古宜喝茶,又笑着问他:「刚才那位小姐好不好看?」 古宜憨直的笑道:「好看,当然好看。」 华姨娘又接着说:「她是我们太太娘家的侄女,如今投靠在这里。和你同窗的薛恒就是她亲弟弟。这些日子我都在想,这个姑娘长得好,又是太太跟前的人。要是能说给你做媳妇就更好了。」 古宜听了这话不禁喜上眉梢忙问:「果真?」 华姨娘笑问道:「那你喜不喜欢?」 古宜忙不迭的点头道:「喜欢,当然喜欢。」 这模样惹得卓氏和华姨娘都在笑,卓氏掩了口说:「那你得用功读书才行,挣得个功名,我才有底气去薛太太那里替你提亲。不然拿什么去说。我们古家又不是什么大家族,人丁单薄。不然只怕薛太太不愿意给。」 华姨娘也点头道:「是呢。我们太太亲自开过口的,薛家的这些姐儿、哥儿的亲事我们太太要亲自做主。只怕她也有自己的盘算,所以说不上进的话只怕入不了她的眼。你虽然也不小了,但这事还要好好谋划才行,急不得。那位薛二小姐如今的还在孝期里,只怕要等到后年次啊给她说亲。不过我可以先去探探我们太太的口风。你呢,只管好好的念书,将来为官作宦的,再将媳妇一娶,养两个白胖的大小子,也让你母亲享点清福。」 古宜乐呵呵的答应着。果然能将刚才那位如花似玉的小姐娶进门,那他还真是捡了宝,到时候还不知如何的捧在手心的疼惜,心下无比的惬意,仿佛这门亲事已经势在必得。 他在跟前陪着母亲和姨妈说了几句话,就退出来了。想着前院子的好戏好酒还没完,大步出了福安堂。 且说薛愫匆匆的离开了华姨娘那里,心里有些发闷,也不愿意再回绮花阁去看戏,也不敢在园子里乱逛,生怕在碰见古宜那个冤家。心灰意冷的回到了敷春堂。 院子里的人都去玩闹去了,显得有些冷清。炕上的海棠正在打盹,突然听见了声音,见是薛愫,忙下了炕,因为睡意朦胧,差点栽了一个跟头,薛愫赶紧上前扶了她。 海棠笑道:「小姐怎么就回来呢?」 「没什么兴趣,坐了坐就回来了。」回到这边好像也冷冷清清的,薛愫想到了薛恒,知道古宜在这边,真怕薛恒又被他给拐去赌博,想到这里就气不打一处来,忙吩咐了闻莺:「你打发个人去外面的院子瞧瞧,嘱咐小爷不许多喝酒,不许跟着人胡闹。」 闻莺笑道:「今天是大老爷的好日子,阖府的人都在热闹,小姐就纵着小爷一日吧。管得太严厉了,只怕他不高兴呢。」 「我这也是为他好,别跟着那些不成器的胡闹。」 闻莺见海棠没什么事,便叫她过来,吩咐了她几句话。海棠倒乐意跑这一趟。 薛愫觉得无聊,天气冷,也不愿意拿针线。将架子上的书取了一本下来,随手翻了两页。闻莺在跟前服侍,两人说起闲话来。 「这个古家太太也真是奇怪,干嘛非要让小姐给他们家打络子,难道我们小姐就是给人劳苦的命么?也亏得他们好意思开口。」 薛愫道:「休得再提关于古家的事,我已经推脱了,以后那边有什么事,有什么话我都不会再应承。」 闻莺虽然不知道卓氏和华姨娘打的什么主意,但是不和外面的人有过多的牵扯是对的。 海棠去了半晌回来笑说:「小姐多虑了,小爷喝了几杯酒已经醉倒了,正在鸣二爷的书房歇息呢。」 薛愫皱眉道:「他还小,跟着灌什么酒啊。」又想到鸣表哥的书房如今是徐家的三爷住在那里,这不是给人添麻烦么,想了回便将听雪叫来,又叫上了两个婆子,抬了春凳,将薛恒接回来。 过了一会儿,果然将薛恒接回来了,来送他的还有曾鸣。薛愫少不得要见他。又闻得薛恒一身的酒气,埋怨道:「真是的,还是个小孩子,这服还未满就这样乱来。」 薛恒已经醒了一半,可言语依旧不大清楚。薛愫吩咐人给他做碗醒酒汤。 曾鸣瞧着薛愫笑:「二妹妹不用担心,恒兄弟喝得不多。只是他酒量太差了些,没想到才三杯下去就醉倒了。睡一觉就好,二妹妹也别太责怪他。」 「是,我不责怪他。二哥要护着他,我还敢说什么。只是以后也请替我看着他一点儿,没有爹娘管教我当姐姐自然是义不容辞。他还小,不总不能让人给带坏了。」 曾鸣听到这里忍不住笑道:「妹妹管教恒兄弟当真是很严厉的。」 薛愫笑了笑,心想她不严厉些能行吗。两人说了会儿话,薛愫想曾鸣也该回去了,只是见他没有说要走的样子,也不好拉下脸来赶人,略沉吟了一下方说:「多谢鸣二哥哥送恒儿回来。只是鸣二哥到这边来,难道大哥他们不会找你吗?」 曾鸣笑道:「他们乐他们的,也不缺我这一个。」 薛愫有些想翻白眼,心想这位表兄怎么就这么不通人情呢。不过她的心思都在薛恒身上,自然就将曾鸣给撂在了脑后。曾鸣停留了一会儿,见薛愫对他依旧是不冷不热的,不好再继续纠缠下去,小心惹恼了她。只好道:「那么二妹妹,我这就过去了,有什么事帮得上忙的,你让丫鬟来说一声,我立马就过来。」 薛愫笑着答应:「好的。」又让海棠去送送曾鸣。 曾鸣同海棠出了敷春堂,却和她站在外面的墙根下和她说了好一阵子的话,打听了些关于薛愫的事。海棠是个心直口快的,有什么说什么,一样也不藏私。言毕,曾鸣唇角扬起了个漂亮的弧度,将腰上挂着的一个荷包随手摘了下来赏给了她,拍拍她的肩膀说:「好丫头,你用心服侍着薛二小姐,以后总少不了你的好处。」 第17章 海棠得了好处自然也欢喜,曾鸣临走前不忘提醒了海棠一句:「我问你的这些,可别和薛二小姐说。」 海棠笑吟吟点头道:「我知道的,二爷放心。」 曾鸣这才大步离开了。他步履轻快,打算回房重新换身衣裳再去大房那边,刚走出这条巷子,还没转向,就见他跟前的小厮行色匆匆的跑了来,见着了他,脸上才略有了丝喜色,急切的说道:「爷上哪里去呢?老爷在书房那边正等爷过去呢,已经派人来请过两次了。」 曾鸣听说父亲请,丝毫不敢含糊,但闻着衣服上的酒气,怕惹得父亲不高兴,还是回房让绿意给他重新换了身衣裳。 当他赶到曾谱的书房忘云斋时,只见檐下立着好些个小厮,个个垂手恭立,静默无声。倒能听见偶尔从房里传来的几声言语,那是父亲的声音。 录明见曾鸣过来了,忙替他接了帘子,请他进屋去。 曾鸣迟疑了下,才弯腰进得屋内。却见父亲坐在正上首,东面第一张圈椅里坐着的是他未来的二妹夫,永乡侯府的世子,沈锐。西面的一张圈椅里坐着的是他的大哥曾鹄,后面是曾鹏。 曾谱正和沈锐说着话呢,曾谱见他来了,脸上的神色瞬间凌厉了几分,呵斥道:「无知的东西,我让人去请过你两次,这时候才来。倒是好大的脸面!」 曾鸣吓得腿肚子发软,忙下跪求饶道:「不知道父亲有事叫我,耽搁了,请父亲见谅。」 曾谱冷哼了一声,又道:「还不快来见过沈世子。」 曾鸣方恭恭敬敬的给沈锐行了礼,沈锐忙起身还了礼,又夸赞了曾鸣一回:「我瞧着鸣二弟的画了,当真是大手笔,又见长了好几分。」 曾谱却不以为然:「世子夸赞他做什么,读书不上进。连他弟弟还不如。白白消磨光阴。」 曾鸣被父亲训,大气也不敢出。 这里曾谱依旧和沈锐说话,曾鸣方在曾鹏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了。曾鹏小声的问了一句:「恒哥他还好么?」 曾鸣怕父亲听见,只细声回道:「没什么事,依旧送回敷春堂了。她姐姐在跟前照料。」 沈锐凤眸微眯说道:「王爷二十八回京,遇着合适的时机我让人给曾老爷捎句口信。」 曾谱点头道:「有劳世子爷安排。」 沈锐正色道:「曾老爷不必太见外,我们两家马上就是姻亲了,您又是晚辈的岳父,什么事理应通通气,相互有个照应。王爷这次回来有两件要事要办,到时候我在跟前露个情形,岳父只要按着我说的办就成。」 曾谱应了个是。 曾鹄等人没有插嘴的机会。曾谱和沈锐议论这等机密事,也没想过要避开儿子们。曾鸣知道赵王在大同就藩,每年年底按着宫中规矩要回来祭祖,以及和皇帝一起共度春节。他们谋的什么事,曾鸣没什么兴趣知道。只是这位未来的二妹夫,见他内敛沉稳的样子,和以前传闻的那般纨绔,总觉得有些对不上号。看来传言当真是信不得,或许是沈家什么不对付的人,在外面胡编,故意要败坏世子的名声也是有可能的。 曾谱在上面和沈锐说话,见依稀见得帘外有人影晃动,像是在窥探这里面。 曾谱有些愠怒,心想是谁那么大的胆子,越发的没个规矩呢,喝了一声:「是谁在外面?」 帘外的录明回答道:「禀老爷,是大爷身边的阿昌。」 曾谱原本想厉声斥责,却见沈锐在座,不方便发怒,道:「他有什么事?」 阿昌便跪在帘子外求饶道:「二老爷,小的错了。我们大爷打发小的过来请鹄大爷过去会客来着。」 「哼,他们俩凑在一处能有什么好事!」曾鸿是大房那边的人,曾谱自然不方便训斥,看了眼他们兄弟三人,眼中带着几分冷光,呵斥道:「无知的东西们,你们下去吧。等晚上我再回头问你们功课。」 曾鹄这才缓缓起身来,曾鸣和曾鹏也跟着起来,向曾谱打了一拱方退了出去。 阿昌总算看见了曾鹄,喜欢得忙去抱他的腿,呵呵笑道:「鹄大爷,您总算出来了!」 曾鹄吓得脸色都白了,怕父亲听见这些不高兴,拔步就走。 曾鸣和曾鹏到了院外站着说了会儿话,却见古宜在口子上探头探脑的,曾鸣想他也是来找大哥的吧。他的脾性与古宜不对付,也就当做没看见一般,和曾鹏俩往别处去了。 这边的书房里,曾谱和沈锐依旧在商讨些机密之事。曾谱如今官不大,又是个闲散的官位,不过他的名声却不小。 沈锐一心想要把他拉到赵王这边,所以才想等到赵王回京,找个时机将曾谱引荐给王爷。他不过是露了个情形,曾谱就答应了,这是好事。 沈锐又说:「我姨父家有个儿子,倒也读书上进的。前些日子姨父来家请求我爹给条路子,我爹应付不过来将此事扔给了我。我想来想去,打算让他跟着岳父读点书,岳父方便的时候不妨指点他一下?」 曾谱颇为震惊忙道:「世子高看了,只怕使不得。」 沈锐挑眉道:「如何使不得,岳父是一介名儒,饱读诗书,指点他一下不是问题。改日我带他过来给岳父看看。」 沈锐的语气坚定,不带商量的余地。 曾谱自然知道沈锐的用意,他如今在翰林里,是想让他提点一下。倒不是什么特别为难的事,勉强应承了下来。两人又议下了两件机密事。又有人来请沈锐,沈锐方告辞了。 沈锐别了他岳父,往曾鸿那边去。脑中却突然记起在白水庵的那次,曾家的一个女孩子和他说了一番有些奇怪的话素日按不知道她真正的用意是什么,但好像是要点醒他什么,特意的警示,暗想莫非她知道什么,一心想要弄个明白。 沈锐想要打听一下那个女子的来历,只是曾家后院的事他有些不大方便。想来想去,沈锐的主意就打到了淑苓身上,不过这个未婚妻对他抵触得很,只怕也问不出什么来。 第18章 沈锐到曾鸿这边来,这些世家子弟们凑在一处能有什么正事呢,喝酒猜拳,掷骰赌博。要不就是聊聊哪家院子里的姑娘容貌好,腰身好,活技好。或者说哪家的戏班出色,某个小官长得如何的俊俏。 以前的沈锐也大抵如此,只是如今他已完全变了一种做派。 曾家的子弟们要约沈锐过去看戏,沈锐俱已推辞了,只想静静的坐会儿。 后来曾鸣过来了,沈锐突然想到曾鸣这个人心直口快的,应该能打听到一些事。便让他陪着自己喝两杯酒。 哪知曾鸣却推辞道:「我不敢再喝了,晚上老爷还得过问功课,要是答不上来又得挨训。」 沈锐笑道:「曾老爷这么严厉?」 曾鸣嘟囔道:「那是世子没见过罢了,家里我第一个所惧怕的就是他。他在家我就不得自由。刚才恒兄弟喝了酒,醉了,也不敢让老爷知道。虽然老爷因为是亲戚的面上不会责怪恒儿,但也会把我和鹏儿训一顿。」 沈锐无心听曾鸣的这些念叨,只在意那个女子的事,想想曾家在室的女子他所知道的只有淑苓,别的也都没见过,突然又听得曾鸣道:「不说老爷训斥,刚才在薛二妹妹那里也没讨着好脸色。看来以后我真该拉着他,回头他姐姐怪罪下来我也有话应对。」 沈锐忙问:「你说的这个薛二妹妹是谁?」 曾鸣忙道:「是我们太太娘家的侄女。」 「如今住在你们家?」 「是啊,因为舅舅、舅母去世了。太太说没人照料,便接了他们来家住着。」 沈锐又问:「今年几时上的京?」 「今年三月中来的吧。」 「她在曾家姐妹中与谁来往最近?」 「应该是苓妹妹吧。」 沈锐心想会不会就是这个姓薛的女子,于是记在了心上。又不好向曾鸣过多的打听,怕他起疑,也就不再问了。 沈锐虽然是过来给曾谕大老爷贺寿,见过了岳父曾谱,按理说也该给岳母请个安。沈锐一杯酒还没喝完就下来了。约着曾鸣说是要去给薛太太请安。曾鸣也欣然答应。 恰好薛太太因为身上略有不适,才看了两出戏就回了明晖堂。 彼时淑苓和薛愫俩都在薛太太跟前吃点心,突然璎珞进来说:「禀太太,鸣二爷领着沈家世子来了。」 薛太太不防倒是愣了一跳,淑苓心想不便见那个人,便起身和母亲道:「我还是回避一下好。」 薛太太点点头。薛愫也忙起身拉了淑苓的手说:「我和苓姐姐一道走。」 薛太太却笑道:「无妨,你就坐在这里吧。回头我还有事要交给你。」 薛愫只好又坐了下来。 薛太太整了下衣裳方揭了帘子出去,淑苓已经转过了多宝格从后门出去了。薛愫听见了院子里的人语声,知道是他们来了。东面的一扇窗还没关好,薛愫从那窗缝看了两眼,只见曾鸣二表哥在前面引路,后面跟着个身穿秋香色直裰的青年公子,那就是沈锐。 薛愫想到白水庵的事来,她最后提醒沈锐的那一句。如今想来还有些冒失,沈家是赵王的事,这是人人俱知的事。更何况沈婉玉还和赵王的胞弟周王订了亲,她凭什么说出让沈锐远着赵王的话。如今看来是大逆不道,又素闻沈锐的脾性暴躁,要是有意怪罪下来,她不是自讨苦吃。 想到这些薛愫就有些后悔。 薛愫端坐在炕上,手里捧着个青瓷茶盅,静静的听着隔壁屋里的动静。 「小婿前来给岳母大人问安,失礼之处还请岳母大人勿要怪罪!」 薛太太笑吟吟的说道:「世子爷太客气了,今天在慎德堂那边玩得可高兴,可吃好喝好呢?」 沈锐笑答:「曾家大爷待人很是热情周到,没有什么地方不妥的。」 薛太太点点头又问了成太夫人和侯夫人好。沈锐皆恭顺的回答了。 薛愫在这边听着沈锐说话的语气倒还是个规矩知礼的人,并无一丝的傲慢之处。 薛太太和沈锐说了几句家常话,沈锐又问:「听闻岳母大人是江陵薛氏,不知和以前的寿春侯有什么关系?」 薛太太脸上露了几分喜色忙道:「寿春侯是家中祖上的封爵,只是到了父辈没有再袭爵,加上我们这一支是旁支。」 沈锐忙道:「难怪不得。」 薛愫在隔壁心里一惊,心想他好端端的打听她家做什么。不知是何用意,又继续听得他说:「我小的时候跟着叔父倒去过江陵,是个好地方,还在那里的汇泉楼吃过饭。说来都快十年了。」 薛愫听得沈锐说起江陵旧事,她倒有些想家了。 沈锐又不好贸然问薛太太关于她侄女的事,毕竟他是一个外男,无权去过问薛家女眷的事。在跟前说了会子话,就要告辞。 薛太太也不虚留,让曾鸣送他。 临走前沈锐突然说:「正月初五家里摆年酒,到时候请岳母和鸣兄弟来家吃年酒。」顿了一下方又添了句:「不妨将薛家小姐也一并请来,我妹妹倒想见见她。」 薛太太心想愫姐儿几时入了沈家小姐的眼,不过不是什么坏事,满口答应下来:「好的,到时候一定前往。」 沈锐便告辞了。 薛愫在隔壁的屋子里分明听见了沈锐的那番话,心下正疑惑。那个沈婉玉和她能有什么交集,还说她想自己,分明是胡说。薛愫不知道沈锐邀她去沈家是何意? 薛太太回来了,满脸的笑容:「这个沈家世子倒越发的恭谨起来了,侯府里出的孩子,大了,是该有几分大家子弟的做派。」又瞅着薛愫笑:「你也听见了吧,初五陪我一道去沈家吃年酒。」 薛愫却有些不情愿,方说:「我跟着去做什么,太太觉得苓姐姐不方便露面,不还是有徐家的两位姐姐,再说还有姐姐,你叫上她们相陪也是一样。」 第19章 薛太太却道:「刚才你也听见了,既然是沈家大小姐想你,去玩一天又如何。到时候不用你在跟前伺候,由着你和那沈家大小姐去玩。再说苓丫头她姑母……」 薛愫见姑母面露难色,知道姑母与曾绮不好相处,如今敏芝要进宫还要走沈家这条路子,肯定是要去凑热闹的。姑母到时候跟前又没个说话的人,想到这里薛愫便点头答应:「好,那我陪姑母一道去吧。」 薛太太见薛愫答应,才又喜欢过来。 明天就是小年了,薛忆这些日子都跟在鹄大奶奶那边帮着办事。虽然不是十分的得心应手,但多一份力量,鹄大奶奶也略轻松了些。 范氏则谋划着年初将府里的女眷们请一请的事,酒席、戏文,以及给晚辈们年下的压岁钱也都考虑到了。 范氏自己算了回账,皱了眉头,心想只怕一天的花销也要二十几两。还不带年下孝敬秦老夫人的礼,以及曾家的两位太太,晚辈们的压岁钱。想到钱她就肉疼,这出去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她手上还捏着二房卖了田产和铺子的钱,她以为薛愫不会问她要。那次向她提起过要算账,这笔钱暂时不能动。回头要是她姑母问起来,她该如何应答。 范氏又想到薛愫是个抠门的,只怕从她那里也要不到什么钱来办这个酒。想来想去,最终还是将主意打到了薛愫那里,她不想过去再受薛愫的冷脸,便叫来了翠环吩咐道:「你去问问二小姐,问她正月里的年酒打算怎么办?」 翠环答应着便回去了,很快又回来了,回了范氏的话:「二小姐说,她还在服中,不便办这事,让太太做主。」 范氏冷笑道:「她倒会拿这个来搪塞我,也是个光明正大的理由。竟让我找不到反驳她的理由。」 翠环又拿出了一锭银子交给了范氏说道:「二小姐说,这个算是她出的份子,让太太全权处理。」 「你这孩子既然拿到了钱怎么不开始就拿出来。」范氏见这块银子的成色还好,又忙让翠羽拿了戥子来秤。一看有四两八分。范氏立马又偃旗息鼓了,嘟囔道:「还不到五两银子能做什么。她还真是小气!」她知道能从薛愫手中拿到钱已实属不易,虽然嫌少,可也没有还回去的道理。紧紧的握在了手中。心中又一面谋划着年初请曾家女眷的事。 薛愫不管范氏怎么折腾,她送了几两银子过去应景,反正她可以用守服来推脱,不到跟前凑趣也成。 上午的时候看着薛恒写了三百字,又到薛太太和淑苓两处坐了坐。未时二刻的时候,柳氏走来和薛愫说:「小姐,西郊那边的吴庄头来了,说是要给小姐请安。」 薛愫眉毛一挑,心想应该过去见见。既然他是庄头,以后肯定少不了要打交道,再说庄稼交给他打理不得不过问。也不用换衣裳,让柳氏在跟前作陪,到了这边的倒座。 吴庄头端着婆子侍奉的茶正喝着,还没喘过气,就听得小丫鬟报说:「二小姐过来了!」 吴庄头忙站了起来,听得一阵环佩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直到薛愫进了门,那吴庄头才大量了薛愫两眼,心中一惊,他不知原来薛小姐如此年轻,观其模样还没及笄。心中有些纳闷,在这么年轻的小姐手下做事,只怕这位年轻的小姐都还不晓事体呢。 薛愫坐定后,柳氏捧了个茶盘站在旁边。 薛愫端了茶碗,含笑道:「吴庄头一路辛苦了,请坐下来说话。」 吴庄头不似刚才那般拘谨,大大方方的坐下了,背脊也渐渐的挺直,和薛愫笑道:「年下了,过来给小姐请个安。」又指着地上的一麻袋东西说道:「这是孝敬小姐的东西。」 薛愫说了句费心了,便让个婆子将麻袋抬进了那边屋里去。 这里又笑问着:「不知吴庄头多大的年纪?」 吴庄头一笑,满脸都是褶子:「今年四十有三。」 薛愫见他生得粗壮,又晒得黧黑,头发都有些斑白了。庄稼人自然要老得快一些,又见戴着羊皮暖帽,身上一件羊皮褂子,露出里面褐色的棉袍子。只是袍子有些破旧了,也不知浆洗过多少回。一眼就能望见好几处颜色不一的补丁,薛愫问了些他家的情况,得知家里有一个常年生病的妻子。还养了两个儿子。 薛愫悄声对柳氏说了几句,柳氏会意,出去吩咐了小丫头一声又继续在薛愫跟前侍立。 薛愫含笑道:「我年纪小,又不通农事。庄稼上的事你们是行家。我将地交给你们栽种,还希望你们好好打理。每一季收多少的田租,文书上是约定好了的。别的事我一概不管。不过庄头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只要我能帮上开句口就是。」 吴庄头含笑着答应,心里却嘀咕,这么个小丫头能帮得上什么忙。寒暄了几句就准备告辞了,海棠和青柳却各抱了一个包袱过来,薛愫道:「里面有几块尺头,拿回去给大娘和孩子们做身新衣过年吧。还有两件丫鬟们的旧衣裳,虽不是新的,但加下暖还是足够了。庄头别嫌弃才好。」 吴庄头手微微颤抖着,眼中不似刚才的冷漠与倔傲,忙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薛愫点头笑说:「大过年的哪里有空手回去的道理,还有一盒子的点心,拿回去摆碟子请人也是极好的。」 又将五串钱给了吴庄头,并道:「这个拿去办些年货吧。」 吴庄头却推让说:「是来给小姐请安来着,这不成了打秋风了么。布我收下,这钱就算了。再说我们乡下人,办不了那么多的年货,家里东西已经基本齐备了。」 薛愫却坚持道:「拿着吧,给孩子们买点好吃的,给大娘找个好大夫瞧瞧病。痊愈了还请她到这边来走走。」 吴庄头有些无奈,只好收下,又要给薛愫磕头。薛愫却让人拉着他又道:「我年纪小,还是别拜了,怕折寿。田里的事就交给你了,等到春天花都开了,说不定我会去你们庄上走走看看。到时候还要到庄头家里讨杯水喝。」 第20章 吴庄头忙道:「乐意之至。」 送走了吴庄头,薛愫回了这边屋。闻莺和晚霞俩正忙着收拾地上的东西。晚霞又指给薛愫看:「这是老南瓜,这是晒好的豇豆干、茄子干,对了还有一袋干桂圆,一袋红枣呢。」 都是些地里出的东西,虽然不值什么,但难为吴家有这份心。薛愫看毕,便将这些东西分了三分,大一份让闻莺送到姑母那里去,还有一份给了范氏。自己留下的不多。 晚霞将东西送到了明晖堂,回来后笑嘻嘻的说道:「姑太太很喜欢,还赏了我一条裙子穿。」 范氏得了那些东西,见不是什么值钱的,也没放在眼里,连句道谢的话都没来说。回头柳氏夸赞薛愫:「小姐这么做很大方。」 薛愫淡然一笑:「这些东西我也吃不了,不如给大家分了。」 柳氏点头说:「这是一出,老奴夸赞小姐,还有一出是小姐对吴庄头的恩惠。我看他以后也不会再看着小姐年轻说些唬弄小姐的话。」 薛愫道:「是呢,到底我年轻。没经过事。所以以后还得妈妈和王大爷多多提点。」 族学从年二十就开始放假了,过了灯节才开课。这些天曾家的这些孩子们个个没了拘束,每天都有一两拨来约薛恒出去玩的。不过薛愫管得紧,薛恒处处要看姐姐的眼色,也不敢轻举妄动。 后来曾鸣与徐三爷一道来邀,薛愫对曾鸣还算放心,便和薛恒道:「你在家呆了半天,早就不耐烦了。去吧,可别给我惹事。」 薛恒有些不高兴:「我知道了。好像我很爱惹事一样。」 薛恒跟着曾鸣他们走后,薛愫说要歇息一下。想到薛恒身边如今还真没什么人。听雪年纪还小,剩下个念春年纪又大了些,不过好在识字多少也能帮上些忙。外面的小厮就只有虎头和福禧。 以后要有个事,还是得有自己的人脉才行。薛愫想到她身边只有柳妈妈可用,外面竟没什么人,田庄上的她暂时管不了,以后摊子拉大了,只怕事情更多。想到这里,薛愫才猛然醒悟,要想成事,得拉拢几个亲近的人才行。不然他们姐弟被人欺负了,还没人为他们出头。即便有姑母庇护着,旁人不敢怎样,万一姑母不在了,他们姐弟岂不是要任人揉搓,这是薛愫嘴不愿看见的事。再也不能走上一世那条路子了,为了她和弟弟的将来该谋划起来了。 「小姐,鹄大奶奶打发红线送东西过来了。」 薛愫忙走至外间,却见红线领着小丫头正站在屋里。 「薛二小姐,我们奶奶打发我来送东西。」 小丫头将一个匣子呈了上去。闻莺接过了,薛愫在闻莺的手上看了一眼,见是黑漆描金的盒子。红线又笑说:「奶奶说这是宫里出的东西,送给薛二小姐玩。」 闻莺打开给薛愫看了一眼,只见金黄色的丝绒布上躺着一块菱花样式的玻璃镜,那镜面大约七寸,光色如新,里面照出的人影也十分的清楚,比铜镜好了许多倍,又不需要人磨。镜子镶嵌在雕花架子上很是别致,又说:「这么珍贵的东西大嫂怎么不留着自己用?」 红线笑道:「奶奶也有这么一块,二小姐快收下吧。」 薛愫听说便让闻莺拿去好生收着,回头亲自去给鹄大奶奶道谢。 腊月二十七这一日,薛愫收到了外祖家捎来的信,以及一箱子东西。 薛愫将信给了薛恒,让他念了。信上说外祖母想念他们姐弟,说在姑母家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外祖母想接了他们姐弟去杜家住,全了老人家想念外孙的愿望。 薛愫听罢问着薛恒:「你想姥姥吗?」 薛恒对姥姥的印象不深,记忆中也没见过几次面,摇头道:「说不想好像也不合适。不过姐姐打算去姥姥家吗?」 信上说了,要是他们姐弟答应去,外祖母就会派六舅舅来京中接他们。薛愫想到上一世的事来,她没有答应外祖母的要求,和弟弟继续留在了姑母家。当时考虑的是曾家的族学好,又有姑父这个翰林院里的人,帮忙提点着,弟弟以后也容易些。这一世她依旧是这样的考量,便含笑道:「我知道你舍不得这里的表哥表弟们,好不容易混熟了,哪里有突然离开的道理。我会给姥姥写信回绝了这事。等到日后方便了,我们再一道去南京看望姥姥和舅舅们。」 薛恒粲然:「好啊。」 外祖母托人捎来的那两口箱子东西,薛愫让人去了绳索,夹板打开了。里面是些南京的土物。里面有好几疋妆花云锦,那纹样当真灿若烟霞一般。薛愫留下了两疋,余者拿去送贺大太太和姑母。还有两罐子好茶叶,几件珍宝玩器,四匣上等的脂粉,一刀澄心堂纸,四匣程君房制的墨。满满当当的塞了一箱子。 薛愫将这些东西一一清理了出来,一部分留下自用,别的都分好遣了丫鬟送至各处。 外祖杜家当初在父亲去世的时候派了大舅舅和四舅舅过来吊唁,也托了外祖母的口信,让她和薛恒去杜家那边,大家有个照料。范氏却坚持要带了薛忆上京城投靠姑母家,当初薛愫是个没主意的人,伯娘说什么就是什么,便也跟着一道上京了。她还记得两位舅舅因为这个不高兴。 如今让她再重新选择,她也决定不去投靠杜家。杜家的败落就是因为那些表兄们竟没一个成器的,败光了家当,杜家也渐渐式微了。倒不是嫌弃外祖家没有姑母家显赫,而是想薛恒以后要有更好的出路,不被杜家那些表兄们引诱,就得选择继续留在这里。 薛愫吩咐下去让人好生招呼宋东西来京的杜家人,又拿了张五十两的银票出来,遣了福禧和虎头两个去外面采买一些京中所产的土物,带回南京孝敬外祖母。 薛太太很担心薛愫姐弟俩当真要离开曾家,去投靠杜家。还忙里偷闲找了她去和她说:「姑母家里虽然没什么好东西款待你们,但你和恒儿两个毕竟是宝兄弟留下的唯一的血脉,我也是薛家人,理应照看着,你姑父也依。老实说,你姥姥要来接你们,我还真是舍不得。」 第21章 薛愫含笑道:「虽然我和恒儿给姑母带来了许多麻烦,但姑母从未嫌弃过我们,待我们极好。姑母不用担忧,我和恒儿暂且还不会去看望姥姥,等过恒儿举业有成了再做打算。」 薛太太听见这话才又高兴过来,又和薛愫说要留杜家的人在曾家过年。 薛愫回头去问了来送东西的杜家人,却说明天一早要赶路,耽搁不得。薛愫无法,只好拿了二十两银子出来给他们作为路上的盘缠,又买了些吃食让他们路上吃着方便。好在从京城到南京不甚远,再加上他们都骑着快马,十来天也就到了。只是这个年肯定在路上过了。 安顿好此事,展眼就是除夕了。 曾家开了宗祠,收拾了出来准备祭礼。敷春堂的人也跟去拜祭过。。回来后,姐弟俩又给父母的牌位前上香奠酒叩拜。 范氏的年酒定在年初八,和薛忆俩商议了酒席、戏文,以及要宴请的人,也凑了三四桌。这是他们背井离乡过的第一个除夕,原以为母亲会想念江陵,却见她欢欢喜喜的,倒是她多虑了。 当翠羽过来将范氏的决定告诉薛愫时,薛愫只淡淡的说了一句:「知道了。」心想到时候不过在长辈面前陪坐一会儿,应个景而已。 下午的时候,曾鸣穿着石青色的织锦圆袍走了来。 「你又来找恒儿么,他去鹏兄弟那里了。」 曾鸣笑道:「我不是来找恒兄弟,是来给妹妹送对联来的。」 薛愫脸上的笑意僵住了:「鸣二哥糊涂了,如今我和弟弟还在服中,贴什么对联。」 曾鸣却从容不迫的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卷轴,展开给薛愫看:「这个贴在书房里可雅不雅?」 薛愫定睛一看,只见是幅官绿色洒金对子,一手漂亮的欧阳体楷字,只见写的是「林花经雨香犹在,芳草留人意自闲」倒不似那些俗气的新春纳福,大富大贵的词句。 「典故何在?我书读得不多,自然不懂得,还请教鸣二哥!」 曾鸣笑答:「也没什么典故,不过是前人的诗句里信手拈来凑了两句,倒还对得上。」 薛愫忙让晚霞收去,回头贴在薛恒的书案前,又夸赞了一回曾鸣的字写得好。 曾鸣倒不谦虚,大大方方的接受了,又向薛愫道谢了她送的一匣好墨。 两人坐着说了会儿话,后来丁香过来请他们到明晖堂去。 薛愫回头叫丫鬟,曾鸣却说:「妹妹叫他们做什么,我在旁边服侍妹妹也一样。」 薛愫却扭头道:「鸣二哥越发没个正经,当心姑父听见又要训你。」海棠笑嘻嘻的跑了来扶了薛愫,往薛太太那边去。 因为薛恒那次去古家的事,薛愫一直对曾鸣心存感激,同时又将薛恒托付给他,让他在外面帮忙照看着,所以两人的关系倒比以前亲密了些。 路上曾鸣突然问起薛愫:「初四沈家的酒薛妹妹要去吧?」 薛愫一愣忙道:「难道我说不去,鸣二哥还能帮我想法子推脱么?」 曾鸣笑道:「哈,我不过随口问了一句,没想到你还真不愿意去呀。妹妹难道还没有法子,你不是说句还在给二舅舅持服,不便参加酒宴不就完了么。」 薛愫道:「我何曾不是这么想。只是姑母的意思要让我一定跟去。」 牵扯到薛太太那里,曾鸣倒不好多说了。曾鸣也明白为何太太要叫上薛愫一定要跟着,和薛愫会意一笑,也就不再提这事。 两人齐至明晖堂,薛太太见他们是一道来的,还有些诧异。 屋里坐了不少的人,薛太太叫了薛愫在跟前和她道:「这身新衣是老夫人吩咐人给你做的,因为那架绣屏的事,老夫人一直说要给你份谢礼。」 璎珞便将一套叠得好好的新衣拿了过来,薛愫看了两眼是领青绿闪金的缂丝银鼠披风,一看便知极是珍贵。 薛太太示意她赶紧收下,薛愫道:「这么贵重的衣服,只怕我也不敢穿出来。」 薛太太笑道:「有什么不便穿的,等你服满后,我再让人给你裁颜色衣裳。年轻女孩子,就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你看看她们姐妹不都是艳丽得像花一样么。」 薛愫应了个是,便让海棠收下了,打算一会儿便向老夫人致谢。 薛太太又看了眼薛忆,想想她过了年就十六了,这两日老爷在家还和他说起过,要给忆姐儿说亲的事,毕竟她答应过薛家孩子们的亲事在她身上。只是眼下又没有合适的人选,再耽搁下去只怕就放成老姑娘了。老爷只说知道了,看样子这事还是得她来留意,老爷他忙翰林院的事,自家几个孩子的举业都照看不过来,还别说她娘家这些个孩子们。又看了眼薛愫,等到她服满也十六了,只是父母俱亡,怕更不好说亲。 薛太太想到这些就头疼。 薛愫倒浑然不知薛太太的这些思虑,和淑苓两个笑吟吟的正说着话。敏芝和毓芝姐妹俩一道进来了,到跟前和薛太太请了安,又见过了兄弟姐妹们。 敏芝含笑说:「母亲请二舅母到沉心堂那边走一趟。」 薛太太起身道:「不用她来请,我也要过去了。」 范氏见着了徐家姐妹,自然就想起徐松之,想到等忙完这阵子,过了灯节,便和大姑姐商议下薛忆和那位徐三爷的亲事。要是能订下来就好了,范氏满心的盘算。 薛太太走后,厅上的人依旧没有散去,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开夜宴了。 毓芝见淑苓和薛愫成日在一块儿说笑,心里有些愤愤的,一进门就冷着张脸,活像谁欠了她的钱一样。 淑苓突然问了毓芝一句:「徐五姐姐,你要找的东西我回去让丫头翻了翻,幸而还有。一会儿就让人给送到敷春堂去。」 毓芝却说:「不用了,再说我也不住敷春堂了,和人打挤没意思。」正眼也不瞧淑苓,催促着敏芝赶快走。 第22章 淑苓心想她好不容易让人找到了,她却说不要了,顿时有些垂头丧气,心想她又是不欠毓芝的,不要就早说啊。 初二徐家请年酒,曾绮请了两房大小,范氏带着女儿也一并过去了。薛愫姐弟俩却不过饭间坐了还不到一个时辰就回来了。 接下来的两日酒席依旧不断,薛愫和淑苓则在抱月轩玩笑,很少出来应酬。 初四下午白水庵的师傅来给秦老夫人送经卷,妙真也跟着一道来了。 淑苓许久没见过她,倒拉着她在抱月轩说了好半晌的话。妙真只盯着淑苓瞧:「好些天没看见曾家小姐,你倒又瘦了一圈。」 淑苓笑道:「还是像你这样白白胖胖的才有福气。」说着又给了妙真一个荷包,里面有一对金银锞子,妙真却不收:「不敢受曾小姐这份礼,再说我也没用钱的地方。让师父知道了又得说我。」 淑苓见她坚持不肯要,便将里面的银锞子拿了出来,将荷包给了她笑道:「你给我的那道平安符我还挂在帐子上的。多谢你了。」 妙真倒把荷包收了起来,笑说:「曾家小姐让我收集梅花上的雪水,我收了一大瓮,如今还埋在菜窖里。这次来得匆忙,下次我给小姐带来。」 淑苓说着多谢。还想和妙真聊聊,哪知她师傅遣了她师姐来叫她走了。 妙真边走边说:「曾家小姐,你帮我再画两幅画吧。」 淑苓笑说:「我画不了,回头我让二哥画好了遣人给你送去。」 妙真很是喜欢。 第二日便要准备去沈家,尽管薛愫不愿意,但答应了姑母她还是会硬着头皮去的。薛愫让闻莺给她换了身普通的外出衣裳,施了淡淡的妆容,不至于脸色灰白。珠翠之类一并不用,青丝绳结了个鬟髻,仅此而已。 见她如此素颜,薛太太还说:「到底是去别家赴宴,你也太素淡了。」 薛愫道:「这有什么要紧的,再说我本来就在服中,不过是去陪姑母而已,要不是姑母担心身边没个说话的,我还不乐意去呢。」 「你这孩子。侯府里的大小姐约你,你怎么能不去呢。你要素雅也容易。」薛太太让玉针将那顶珍珠发箍取了来,亲自替薛愫戴好,又将她一副南珠耳坠赏了薛愫,让她戴上。 「这样雅淡并不穷酸才好。」 收拾齐整,薛太太拉了薛愫往沉心堂而去,曾鸣早就过来了,正和徐家姐妹说话。相对薛愫的素雅低调,徐家五小姐倒是打扮得异常明艳,梳着双鬟,戴着珍珠发箍,又簪了一支累丝金凤。桃红色的绣百花穿蝶的镶狐狸毛的斗篷,底下露出一截缃色的撒花皮裙。脂光粉艳的站在那里正和穿了一身大红妆花缎袄裙的敏芝说话。不过眉目间却笼着一层匆忙之色,见薛太太和薛愫过来了,唇角向上掀了掀,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微盛着一丝恼意。 薛愫不知是谁得罪了她,如今她轻易不肯和她说话。 秦老夫人扶了曾绮从静室走了过来,曾绮满脸都是笑容:「那母亲,我们这就过去了。要是有什么好吃的,我让人给你捎带些回来。」 秦老夫人点头道:「多谢你有这份孝心,快去吧。别耽搁了正事。替我向你姨妈和侯夫人问好。」 薛愫打量了曾绮一眼,只见她戴着狐狸毛的卧兔,描眉涂唇。着一身宝蓝色的青狐披风,外面的缎子上绣着团花。两个女儿赶紧上前搀了她,曾绮压根就没看薛太太和薛愫一眼,挺直了背脊往屋外走去。随行的丫鬟婆子也都簇拥上去了。浩浩荡荡的样子,俨然她才是这屋里的女主人。倒把薛太太脸上弄得很不好看。 薛愫瞥了她姑母一眼,却见她面色如水,看不出任何的悲喜。 薛愫主动搀了薛太太,也准备走了。曾鸣还在和如因说话,薛愫道:「鸣二哥今日不去么?」 曾鸣笑道:「如何不去。薛二妹妹你等等我。」 薛太太向曾鸣扫了一眼,曾鸣立马收敛了几分嬉笑。 曾绮今天坐的是贺大太太的那顶轿子,薛太太坐了自己的。后面的一驾华盖八宝车是给徐家姐妹并薛愫乘的。徐家姐妹早上去了,两人愉快的说着话,仿佛没看见薛愫一般。 后来还是敏芝撩了帘子说:「薛家妹妹快上来吧。」 薛愫心里觉得膈应但也只好上车去,一只脚已经踩到了凳子上,玉针却跑来说:「薛二小姐,太太让您过去和她一道坐轿子。」 薛愫心里一喜,不愧是她的姑母,果然疼她,那只脚已经收了回来,笑嘻嘻的和敏芝说了句:「徐姐姐去吧,我上前面去了,就不打扰你们了。」 姑母的暖轿里果然舒服,薛愫唇角洋溢着笑容。薛太太摸了摸薛愫的手说:「好在不冷。」 薛愫含笑道:「不能,姑母这里比别的地方都暖和。」 薛太太笑道:「一是暖和,二是不想让你杵在徐家姐妹那里难堪。」 薛愫往薛太太肩上一靠:「好姑母,到底你最疼我了。」 「你是我亲侄女,哪里有不疼你的。」薛太太替薛愫拢了拢衣裳,又想起徐家姐妹的盛装,薛愫这样的简单朴素,成为了那两个孩子的陪衬。仿佛那对姐妹是千金小姐,愫姐儿沦为了服侍的丫鬟。 薛太太却突然道:「你生得这么齐整,才不是什么人的陪衬。」 薛愫愕然,不明白姑母为何突然说这样的话。一路上薛愫都在想沈锐干嘛要让她去侯府,不免又想起要是他诘问起白水庵的那次时,她该如何作答。薛愫心里不免有些后悔,她不该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这个摊子到头来不好收拾。 在忐忑不安的中,轿子已经停下来了。薛愫先下了轿,接着便去搀薛太太。 薛太太报以一笑,行在前面的曾绮已经顾不上这姑侄俩,由曾家婆子引领着进了垂花门。薛太太挺直了背脊扶着薛愫从容不迫。还没进门,就看见了田家的下人过来给薛太太问安。 第23章 薛太太点头道:「你们少奶奶也来呢?」 婆子笑答:「少奶奶没过来,夫人和大爷过来了。」 薛太太想,总算不至于没人和她说话,点头一笑和薛愫就进了垂花门。 宝华居这边早就热闹开了,成太夫人坐在花厅上待客,其余几房媳妇也过来在跟前陪坐着。 曾绮带领着一对姐妹给成太夫人行了礼,徐毓芝特意赶着在侯夫人面前娇滴滴的唤了一声:「侯夫人!」 侯夫人只是点点头,并未有过多的话。撇下他们和别家当家太太说话去了。 曾绮还和成太夫人说:「我母亲因为天冷不想出门,不然还说要来给姨妈拜年。」 成太夫人含笑道:「老姐姐毕竟年纪大了,出入不方便,等天气暖和了约了她再去白水庵住了几日,我们也好一处细细的说说话。」 毓芝两眼乱瞟,见上回招呼她的婉琪也在,忙撇下了她姐姐去和婉琪桃近乎。 敏芝冷眼旁观,对于这个妹妹的心思她是看得一清二楚。无奈的摇摇头,心想要不要给母亲说呢。 婉琪礼貌的应付了两句,又被人给叫走了。当下有婆子过来请示成太夫人,说戏台已经搭建好,什么时候开戏。 成太夫人道:「上午天冷,坐在那里也冷。吃了午饭后暖和些再开戏吧。」这里依旧和来客们寒暄。 薛愫坐在角落里,仿佛局外人一般也不和熟识的人招呼。手中捧着个五彩茶碗暖手。薛太太已经和侯夫人聊上了,过了半晌,玉针走来和薛愫低语道:「薛二小姐,太太说让薛二小姐去找沈大小姐玩。不用管我们太太。」 薛愫心里却想,请她来沈家的又不是婉玉的意思,白白的找去,只怕又会惹得那位小姐不高兴,想了回才道:「玉针姐姐,我没事。不用管我。」 过了一会儿,沈家的管家娘子送了几盆开得正好的水仙进来。玉石条盆里,攒三聚五,香气雅淡,花姿高洁,说是宫里的贵妃娘娘差了内侍送来的。 成太夫人笑道:「到底是娘娘,有什么好东西总是想着我们。」 侯夫人也说:「可不是,这花开得也好。」 众人又是一片附和声。 曾绮看得眼热,又睃了一眼敏芝。只见她端庄大方,气质不凡。心想女儿这般好,进宫去过些时日也能有她一席之地。封妃封嫔对徐家来说都是无限的光荣。 毓芝在那里奉承侯夫人:「侯夫人,别看我年纪小,但是却最善养花。在云南的时候还有个花圃是我在打理,养了几盆出色的茶花,回头送侯夫人两盆。」 侯夫人觉得这小姑娘说话有意思,忍不住握嘴笑道:「从云南搬两盆花到京城,只怕在半路上就给折腾死了。」 毓芝也跟着笑:「谁说我从云南搬来,京城也有茶花苗,我在外祖家养,养好了就差人送来。」 侯夫人笑着点头:「那我等着。」 「我说你呀,该学学你妹妹和侯夫人套套近乎。兴许还能在贵妃跟前帮你说几句话。」 敏芝却撇撇嘴说:「五妹妹她是有私心的,娘难道没看出来?」 曾绮一头雾水,不过女儿娇蛮之外又学得些圆滑的手段总是不差,她也没往深处想。 到饭前,沈婉玉出现了。穿一身大红猩猩毡,耳朵上坠着一对红宝耳坠也跟着来回的晃动。 徐毓芝听说那是侯府里的嫡长女,忙不迭的把目标从侯夫人的身上转移到了婉玉身上。婉玉见有人上来奉承她,睥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问她:「你会射箭吗?」 毓芝摇头。 「那你会骑马?」 毓芝摇头。 「那你会做什么?」 徐毓芝笑嘻嘻的说道:「我最会养花。大小姐喜欢什么花,我养好了送一盆给你。」 婉玉撇撇嘴说:「我们园子里什么花都有,我养那个干嘛。」倒把毓芝弄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支吾一阵接不了话,只讪讪然的干笑了两声,当时有些下不了台。婉玉本就大大咧咧的,她才不会去体谅别的心思。 薛愫坐在一旁觉得好笑,这徐毓芝那么殷勤是要干嘛,一盆火的凑上去,却被一瓢冷水顿时给浇灭了。 婉玉也不和她说话了,在跟前奉承了成太夫人几句,吃了饭,就回灵犀馆了。 薛愫一直陪坐在姑母跟前,哪里也没去。薛太太觉得有些纳闷,是那沈大小姐说想薛愫,如今人来了,怎么一眼也不理会她,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薛太太倒怕薛愫受委屈,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别难过。」 薛愫淡然笑道:「我有什么难过的。姑母多虑了。」 戏才开始,侯夫人身边的巧梅走了来和薛太太道:「曾家太太,我们夫人请您过去坐坐。」 薛太太忙起身:「好,我这就过去。」 薛愫打算陪着薛太太一道过去,薛太太却说:「你在这里看戏吧。」 「怪没意思的,我伺候姑母吧。」 薛太太未置可否,却见灵犀馆的小丫鬟跑来说:「你是薛二小姐么?」 薛愫点点头。 「我们小姐请您过去说话。」 薛愫立马就知道沈锐在那边,若说不去的话,只怕姑母会疑心,只好笑道:「劳烦妹妹给带路。」又向薛太太欠身说:「那么我先去沈大小姐那里了。」 薛太太心中的顾虑才一扫而空,笑容可掬的说:「去吧,和大小姐好好的聊聊。别管我。」 姑侄俩一道离了席,下了楼。 薛愫却总感觉背后有一道目光在盯着她,猛然回首,却见徐毓芝正瞪着她。薛愫皱了皱眉,心想她这是何意,难不成又惹到她呢? 且说薛愫扶着闻莺,跟着灵犀馆的小丫鬟往婉玉那里去。一路上薛愫都在想过会儿怎么应对。一旁的闻莺却有些纳闷,刚才那沈家小姐对她小姐也不理睬,怎么突然叫她去灵犀馆,这事有些蹊跷。 第24章 三人到了灵犀馆。婉玉正和丫鬟们在院子里踢毽子,见她来了也未停歇。 小丫鬟请了薛愫进西面屋子,不出薛愫所料,果然那屋里多了一个身着银蓝色皮袍,带着暖帽的青年公子,此刻正背身站着,看着那架子上的一对联珠瓶,头也不扭的问了句:「你来了。」 薛愫福了福身:「世子遣人叫我来有何指教?」 沈锐这才转过身,对后面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会意便和闻莺说:「这位姐姐,请到耳房里喝碗热茶暖暖身子。」 闻莺觉得这事越发的不对,不知该不该离开,薛愫知道沈锐有话要问她,当着闻莺有些不便,于是吩咐道:「去吧。」 闻莺将屋里两人来回的看了一眼,有些摸不清眼前的情况,只得退下了。 沈锐大摇大摆的在一张藤椅上坐下了,藤椅立马发出了吱呀声。沈锐指了指下面的一张描金绣墩示意薛愫坐那。 薛愫也大大方方的坐下了。 沈锐第一回仔细打量薛愫,观其年龄应该和婉玉差不多。柳眉杏眼,桃腮樱口,肤色光洁白皙。乌压压的一头秀发绾着少女鬟髻,头上却少珠翠,结着青丝绳,戴着珍珠发箍。垂着一对南珠耳坠。月白色的交领织锦暗纹大袄,玉色棉裙,皆是半旧不新的普通衣裳。不见一丝的锦绣浮华,唯觉雅淡娴静。 薛愫久不闻沈锐开口问她,心想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一时也料不着。 「敢问世子爷有何指教?」薛愫再次问起。 沈锐眉毛一挑,答非所问:「我托了妹妹的名义请薛小姐过来,薛小姐好像并不在意?」 薛愫却想,早就能预料的,能有什么新奇的,不过却说:「我与沈小姐并没什么交情,世子爷却谎称是小姐想念我,让我过来做客,这又是何意?」 沈锐眉头微蹙,心想她是听见了他对岳母的话么,不过他脸上倒未流露出什么慌张之情,依旧是那副神色,左顾而言他:「听说薛小姐是江陵人士?」 薛愫想,你不是在姑母那里都打听清楚了么,她猜不透沈锐的想法,只答了个是。 沈锐又道:「幼年的时候跟着人去过江陵,还小住过几日。确实是个好地方。听说你父亲是甲戌科的进士,这才没几年呀,实在有些可惜了。」 薛愫垂了眼睑,她一言不发的听沈锐继续讲下去。 沈锐又继续说道:「他若还继续活着说不定有一天能共事。」 薛愫只清冷的笑了两声,说:「世子爷倒高看家父。世子爷是赵王身边的红人,家父只是小官末职。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心里却想,若是父亲还在她会极力制止父亲和赵王有任何的关联。 「这话说得太绝对了,十年八年的,是个什么情景说也料不到。你看我现在风光无限,谁又能料到以后。万一哪天触了皇上的逆鳞,招来了天大的祸事也说不定。」 薛愫心里一震,心想这不就是眼前这位年轻有为的世子爷的最终结局么,她要不要点拨他一下,让他避免将来的悲惨结局。只是怕他心生疑虑,犹豫再三始终未开口。 沈锐总觉得是在自说自话,薛愫很少开口。看样子对自己很防备。 沈锐无奈的笑了笑,只好又道:「以后两家就是姻亲了,听说你和曾妹妹最亲厚。以后你常来这边走动,大家都是亲戚。」 薛愫想说不必了,你没那么容易能娶到苓姐姐,眼下还有一个坎,不过她却半个字也没说出口,只附和的笑了一句:「是呢,以后就是亲戚了。」又思忖了一下,方道:「不过上次在白水庵,你让苓姐姐心里很不舒服。后来还为这个生病了。以后你拿什么来待她?苓姐姐这个人身体不好,可经不起你的揉搓。」 沈锐哑然。毕竟别家的女孩子不是每个人都像他妹妹,娇体金贵,生得柔弱些也没什么。可他却从不知道因为他的缘故淑苓病倒了。一时语塞。 薛愫见他似乎不就那次脱口而出的话问责她,便要起身告辞。 沈锐却叫住了她:「薛小姐急什么呢,岳母此刻在我母亲那里。再坐着说会儿吧。难得的机会。」 薛愫别过脸去,喃喃:「这样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算什么,对世子还说或许不要紧。可我还要名声的。」 沈锐失笑道:「薛小姐说得对。不过窗下站着的人也能替我们作证,不过是说了会儿话,并未有什么不合规矩的言行。」 薛愫果然见那窗外似有人影浮动,心想是丫鬟在窗下吧。不过这个地方不是她可以久留的地方。 沈锐闭了眼,似有些苦恼,慢腾腾的说道:「家里事情繁杂。我又是长子。父母对我管教甚是严厉,如今又要帮着打点家里的庶务。毕竟母亲身子不大好。想着曾妹妹早些进门就好了。多少也能帮着母亲一些。眼下几处账还没收回来,又侯爷才责骂了一通。昨儿侯爷听人说青云街有一连六间的铺子好,想买来。只是这账还没到位。听闻曾妹妹在家也跟着她嫂子学管家务,早些过来也能替我分担些忧愁。我觉得那几间铺子也好,买过来里面的收益以后就给曾妹妹。你说好不好?」 薛愫一怔,他这是在寻求她的意见?不过她没记错的话,青云街在年底遭遇了一场大火,一条街都烧光了,干嘛还要买那里的铺子,本来沈家的事她管不着,可是听说以后要留给苓姐姐,少不得要说:「买哪里都好,为何看中了青云街?」 沈锐突然笑道:「看样子薛小姐对京城的格局倒熟悉。」 薛愫忙道:「哪里熟悉,我也不大能出门。不过听身边的柳妈妈说,青云街那一带虽然繁荣,但有些古旧了,又都是连片的木房,倘或遇到了什么火,可是连片都要遭殃。」 沈锐眼底渐渐的深沉起来,望着薛愫的脸看了半晌,才道:「薛小姐说得也有道理,不如我再和侯爷说说,让他看看再决定。」 第25章 薛愫这才舒了一口气。心想这个世子可能已经忘了那天的事,这样最好,省得她还想迂回之词。就要起身告辞。这次沈锐没有拦她,又道:「欢迎薛小姐多来家里做客。」 薛愫才不愿意和沈家有什么瓜葛,颇平淡的说:「知道了。」自个儿揭了帘子便出去。 沈锐望着她离去的身影,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薛愫前脚刚走不久,婉玉就一头走进了进来。 仰面质问着沈锐:「大哥是什么意思,借我的名义叫她过来,你们俩坐在这里聊私房话,你和她有什么好说的?」 沈锐却说:「叙些家常事。再说你不是在窗下都听得一清二楚吗?」 婉玉道:「我好奇呀,你和大嫂已经选了日子了。怎么还能和别的女子共处一室呢,当心回头我和娘说去。」 沈锐立马道:「好妹妹,这事千万不能在娘跟前说半句,不然娘回头问起来,我可要找你讨说法的。」 婉玉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一圈,随即抿嘴笑道:「这事要想瞒着娘亲也容易。灵犀馆上下个个都是口严的。不过大哥得答应我一件事。」 沈锐就料到婉玉会有这么一出,开口道:「你说来。」 婉玉双手搭到了沈锐的肩头,笑吟吟的央求道:「我知道初六下午你和安国公的世子约好了要去赛马,将我也叫上。」 这个可让沈锐犯了难,忙推脱:「这个不行。要是让娘和太夫人知道了,不得将我骂个狗血淋头呀?」 婉玉撅着嘴说:「大哥若不答应,我这就去和娘亲说,你和薛二小姐两人在房里说了半晌的话,关着门,也不知弄了些什么名堂。」 沈锐心想他倒是无所谓,只是这事传出去了对薛家小姐的闺誉有损,换做以前的他哪曾在意这些,可如今却不得不顾虑,只好道:「你要是喜欢什么吃的,喜欢什么穿的,玩的,只要市面上有的,我保证立马给你买回来。」 婉玉却不依不饶:「我这里什么都不缺,才不要。就要让大哥带我去赛马。」 「那回头太夫人和娘知道了怎么办?」 婉玉笑道:「这事不宣扬,没人知道的。我们悄悄的。」 沈锐还是觉得太冒险了,婉玉再三请求道:「好大哥,你最疼我了。就这一次好不好?」 沈锐实在拿这个妹子没辙,只好点了下她的额头:「话说在前面,你可不许给我惹是生非,别想着出个什么我能帮你担着。你也不小,该收敛一下。这个样子以后怎么做王妃呢?」 婉玉便知道她大哥是答应了,欢喜的圈住了沈锐的脖子,头埋在沈锐的颈窝里,笑道:「我就知道大哥一定会答应的。」 「这下你总满意了。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婉玉立马拍着胸脯保证:「我说到做到,绝不食言。倒是大哥到时候可别推诿。」婉玉又道:「不过我有些纳闷,你干嘛要假借我的名义让她过来,你们之前很熟么?」 「她是你未来大嫂最要好的姐妹。」 婉玉心想这算什么理由,追问道:「一定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好大哥,给我说说。」 沈锐宠溺的摸了摸婉玉的头发:「这个和你无关。我得过去了。」 「哼,小心眼,不愿意说就不愿意呗。你答应要带我去的,可千万别反悔。」 沈锐莞尔:「你见我什么时候出尔反尔呢?」 婉玉点头道:「倒也是。」 沈锐离开了灵犀馆,径直去了书房。身边没了婉玉的聒噪,使得他能平心静气的想事情,思量好一会儿便将外面的小厮隆儿叫了来:「你去请苏星过来。」 隆儿答应着就立马去了。 正在沈家吃年酒的苏星,听说世子叫他,立马就过来了。 「世子爷有什么吩咐吗?」 沈锐道:「还真被你给说中了,帮我打听一个人。越详细越好。」 苏星心想又遇到了什么重要的事,便问:「世子爷想要知道谁的情况?」 沈锐轻吐:「目前寄住在我岳家,薛家二小姐的情况。你让人摸清楚了来回我的话。」 苏星有些纳闷,世子爷干嘛去打听人家姑娘的情况,还以为是朝中的什么事。不过他知道替人办事,不该问的不能多问,爽快的答应了下来:「好勒。给我几天,我就会给世子爷想要的答案。」 且说薛愫出了灵犀馆,心里还在纳闷,这沈家世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将她叫去也没问什么正经事,还那么的郑重其事让丫鬟们回避。看样子是她多虑了,心想他应该忘了她的那句指点的话吧。忘了也好,反正淑苓嫁不嫁沈家还不一定呢。谁知道未来会怎样。 她和闻莺回到了宝华居。薛太太还没有回来。曾绮已经和临阳伯夫人攀谈上了,相谈甚换。徐家姐妹如今只剩下了敏芝坐在曾绮跟前看戏,剩下的毓芝却不知哪里去呢。 不过等她坐下没多久,却见毓芝提着裙子也走了上来,经过薛愫的时候,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两眼。薛愫心里一惊,莫非她是跟踪自己到灵犀馆吗?这样一想,薛愫身子就哆嗦了一下。若真是她跟了自己的行踪,那她到底有何目的? 薛愫想到上一世,毓芝同样对她不屑一顾,还让她为难过好几次。这一世又遇见了,不过如今她也多了些底气,断不会像以前那样任由人家嘲讽取笑。薛愫往曾绮那一桌看去,只见毓芝正低了头和敏芝再说什么,觉察到有人看她,也扭过头来看了薛愫一眼。那眼神似有几分嘲弄和得意。 回去的时候,薛愫依旧和她姑母坐在暖轿里,心情倒比来的时候畅快了许多。和薛太太话也多了起来。 薛太太拉着她的手笑问:「你和沈家大小姐聊了些什么?」 薛愫笑道:「也没特意聊什么,她问了些关于苓姐姐话,担心苓姐姐的身体。他们沈家还算是个大方的人,说要买几间铺子,以后交给苓姐姐打点,收益都给苓姐姐。」 第26章 「哟,那真是好事。不过你苓姐姐只怕没那个能耐。」 薛愫关于沈锐的半个字也没敢在姑母跟前提起。 且说这边的车上的徐家姐妹俩,敏芝盯着她妹子瞧,半晌才问她:「你让人去打听人家沈二少爷做什么?」 毓芝脸一红。结巴了起来:「姐……姐……都知道?」 「我有什么不知道的。不过你这样做也太明显了些。让人知道了可不会有什么好话。后来你出去了,上哪里去呢,是不是也去找沈家二少爷,你难道不怕别人看见拿这事出去伸张么,你要娘怎么办?」 毓芝却抿嘴笑道:「我发现了个秘密。这可是她的把柄,回头再惹得我不高兴,我就吵出来,大家也听听。」 敏芝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妹妹是去跟踪薛家小姐不成?她疑惑的看了毓芝两眼,警戒道:「我劝你没事别跟着瞎掺合,要是出了什么乱子,到时候可别哭着来求我帮你。一些事看见了只当没看见,你也不小了,也经过一些事,难道还不明白?」 毓芝笑道:「谁让她们目中无人来着。再说没做亏心事,怕什么呢。」 妹妹是个祸精,她也不能管教几时了,只希望母亲以后不要太纵着妹妹,好好的约束一下。 「你今天穿得这么好看,又有意在侯夫人跟前露脸。你打的什么主意我明白。你当真看上了他?」 毓芝红了脸,手中揉着帕子说:「我从没见过那么儒雅好看的人,家里的几位兄弟都不及他。」 敏芝听说不由得取笑道:「哟,还真是看对眼了。要不要我和母亲说说,去打听一下他的情况。要是没定亲的话,找人说动说动。不过我们是女方,太主动了也不好,得露个意思,让他们沈家上门来提亲才好。」 毓芝闭口不言,却是满心欢喜的。 回到曾家,薛愫从明晖堂下来,来不及去了敷春堂,就去了抱月轩。 淑苓在暖阁里看书,见薛愫回来了,忙起身笑迎:「薛二妹妹回来了,今天倒冷,你吹着没有?」 薛愫笑道:「没呢,我倒还暖和。」又见淑苓看的是本棋谱,忍不住笑道:「苓姐姐棋艺本来就高超,如今还特意去钻研,以后更赢不了你了。」 淑苓淡淡笑道:「闲来无事,随便找本书来翻翻。」 流苏奉了茶点过来,薛愫靠着淑苓坐着。想到毓芝跟踪她的事,心想有些事可以瞒着姑母,但没必要瞒着她表姐。思来想去,便低声和她说:「苓姐姐,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淑苓抬眼笑问:「什么事?」 薛愫便将沈锐和她说的那些话都一一说给了淑苓。 淑苓听后,神情依旧淡淡的,良久才道:「你不用特意来告诉我。」 薛愫低声道:「我还是通报一声好,怕徐五小姐拿这事做文章。」 淑苓目光凝重起来,说道:「她这个性子我不喜欢。不过我乐意和哪个姐妹亲近,她也管不了。回头她真敢为难你。你放心,我定会为你说话。」 薛愫笑道:「我知道苓姐姐疼我。」 淑苓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娇嗔道:「我们之间什么话不能说的。我那些不敢和别人说的也都告诉了你,分那么清楚做什么。那个人的事我不想去过问,以后也一定不会过问一句,他过他的,我过我的,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就行。」 薛愫听着这话有些苦涩,她努力的笑笑:「苓姐姐也别难过,再说还有几个月呢,谁知道以后怎样。」 淑苓心想,四月就要成亲了,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不会再有变动,她也早就认命了。 敏芝二月要入宫待选,这对于徐家来说是头等重要的事。 徐正四处奔波终于在京中替长子徐茂之了一个小官职,不过他还得继续回云南,暂且调不回来。 徐正与曾绮商议,明年又是大比之年,徐松之要顾举业。便在槐树胡同那边买了一座两进的宅子,让两个儿子过去居住。曾绮倒也不想回云南了,和丈夫商量道:「这些年我总在外面,老母亲年纪也大了,还想在跟前尽点孝。再有两个儿子这边,没人拘束我也顾放心。」 徐正点头道:「也好,那你也留下吧。我在云南再呆一年,看能不能调上来。等到敏芝顺利入了宫,我就带了毓芝南下。」 曾绮却笑道:「毓芝还是让她跟着我吧。你看她也到说亲的年纪了,我时常在京中贵妇圈子里走动着,也好给她相一门合适的亲事。那云南有什么好的,蛮夷那么多,把个千金小姐也给带成了个野丫头。」 徐正向来听老婆的,便都依了她,只是叹道:「来的时候浩浩荡荡的,没想到回去的时候我却成了孤身。」 买下那座宅子后,曾绮便命人布置起来,等过完了灯节就搬进去。秦老夫人听见,倒有些不喜欢:「一家人住得好好的,你这又是闹的哪一出,难道这里谁还敢怠慢徐家人不成?」 曾绮赔笑道:「母亲这话倒过了。我有自己的打算。再有现在两个兄弟都分了家,早没我的地儿了。总不可能一直打挤下去吧。」 秦老夫人只好作罢,让人送了好几车所用家什到那边宅子里。 贺大太太知道了心里哪能乐意呢,私下里和薛太太议论:「到底是疼女儿,这都嫁出去了,还是这般的疼。家里的东西说送就送,问也不问一声。」 薛太太听见了却没表态。 「我还以为折腾两个月就将菩萨送走了,如今在京中住下了,只怕天天都要往这边跑。」贺大太太想想就头疼。 年初七这一天,范氏早就吩咐了敷春堂的叶娘子帮忙收拾四桌酒菜。可又心疼银子,处处不得不算计。席面上不能太粗陋,曾家这些太太奶奶们可是见过大世面的,戏班子已是请不起。只好花了几钱银钱去请了两个弹琵琶的,还有一个说书的女先儿。 第27章 张罗这些,范氏不免要暗地里骂一回薛愫,要是她肯大方一些拿些银子出来,也不至于这些寒酸。范氏一心想要好看,又要尽量节俭,可世上哪里有那么两全其美的事。 总算是所有的事都安排妥当了,用了晚饭后,范氏带了薛忆又去沉心堂请秦老夫人明天过来小坐。 秦老夫人喜欢热闹,再者薛家是亲戚,哪里有不给面子的一口就答应下来。正好曾绮也在跟前,范氏笑道:「好在大姑太太在这里,我就不多跑一趟了。也请大姑太太和两位小姐一道过去散散心吧。」 曾绮的眼里如今都是想着儿女们的富贵,一心想要巴结权贵,眼里哪曾有范氏之流。颇有几分瞧不上的意思。不过见自己母亲喜欢,又不好话说得太无情了,只好道:「槐树胡同那边的事多,只怕抽不出时间来。薛太太的好意心领了。」 范氏有些失落,原以为让曾绮过去坐坐,再让女儿好好的表现一番。要是女儿入了她的眼,那么和徐三公子的事也能慢慢的谋划起来。范氏满心想结成这门亲事,傍上徐家这棵大树。只是曾绮不给她面子,范氏多少有些尴尬。 不过好在贺大太太和钱氏都给足了范氏面子,早些天就应承过的。鹂二奶奶也喜欢,说要到场热闹热闹。 等回到敷春堂,范氏还在为曾绮的态度不满,一旁的女儿却开口了:「这事也要怪母亲没有考虑周全。这曾大姑太太可是最喜脸面又喜欢别人奉承她的人。您应该第一个就请她,年初一就给她说,说不定她会觉得你给足了她面子就答应了。今晚才说,她定是觉得没什么分量,不来也是情理之中。」 范氏嘟哝道:「她倒好大的架子。要是那徐二小姐进宫以后真的做了贵妃,只怕眼里更没别人了。从年初一,她不是忙这里就忙哪里,我也难得见着她的人。哪里还有什么机会和她说这个。」 薛忆小声道:「不过一句话的事,要说机会多的是。」 范氏心里本不痛快,可女儿如今却有责怪她的意思,范氏心里更不舒坦:「就你聪明,什么都想得到。到跟前怎么连句话也不敢说呢。这时候和我数落这些又有什么意思。我还指望你能帮着我一些,到头来竟也不中用。」 薛忆登时羞愧难当,急着想要替自己辩解,却又无处可辨。委屈的背过了身子掉眼泪。 范氏看着这样的女儿,心里乱糟糟的。薛忆这样,那曾大姑太太能瞧得上她做徐家的儿媳妇吗? 范氏此刻颇有些哀其不争,怒其不幸的意味,也不知怎的,突然就给了薛忆一巴掌,呵斥道:「没用的东西。还不快出去!」 薛忆半边脸颊火辣辣的,委屈羞辱同时涌了上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也强忍着不在目前面前哭泣,咬着嘴唇,福了福身子便退下了。 薛忆回到卧房却是坐卧难安,她长了快十六岁,母亲对她向来疼爱有加,哪里弹过她一指甲,今天遭母亲这一耳光,她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 小螺在跟前柔声劝道:「小姐别气了,太太这两日心里不舒服,您就多担待些。」 薛忆却依旧只是伏案啜泣,并不理会小螺。 小螺兀自的望了会儿,叹息了声摇摇头。又不敢退下,怕薛忆使唤她。正在她无奈的时候,听见外面的小丫鬟报说:「二小姐过来了。」 薛忆听说妹妹来了,忙坐正的了身子,擦了擦眼泪,想要佯作出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后来自己也觉得可笑,妹妹这个时候赶来,肯定听说了什么。 正不安的时候,只听见帘栊响动,薛愫已经走了进来。 薛忆强颜欢笑:「这么晚了,妹妹还有事么?」 薛愫听丫鬟说起了北面屋子的响动,她刚说要躺下,却立马披了衣裳,说要过来瞧瞧。烛光下映衬着她姐姐的脸,线条有些柔美。她走近了些,仔细盯着薛忆的脸瞅了一会儿。薛忆慌忙掩饰道:「没什么事,倒惊扰了你。」 薛愫微微笑道:「既然没什么事,那么也请姐姐早点歇息,明天还有得忙。」 薛忆以为妹妹要问她刚才的事,没想到她竟然什么也没问,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强打着精神说:「妹妹,你向来比我能干,明天还请妹妹过来帮衬一二,我娘……」薛忆停顿了一下,又温柔的说道:「我娘多少能有个臂膀。」 薛愫抿嘴想了一下,温和的笑道:「好啊。」 薛忆脸上的笑容这才没那么僵硬。 薛愫舒了一口气,这里已是二更天了,起身告辞:「姐姐早些歇息吧。我这就过去了,姐姐若有什么地方尽管和我说。你要有什么话,让丫鬟跑几步路,我立马就过来。」 薛忆由衷的感谢。 安抚好薛忆,薛愫便回南边的屋子了。 闻莺和晚霞两个还在临窗的炕上做针线。见她回来了,两个都忙迎了上去。 薛愫道:「睡吧,没什么事。」 今晚是闻莺当值。晚霞略收拾了一下,去别的屋子睡觉了。 闻莺过来服侍薛愫。闻莺悄声将那边的事仔细和薛愫说了。 薛愫听后,微微蹙眉,心想她这个伯娘兴冲冲的去请曾家大姑太太,人家竟然没给面子。换做她也不高兴。 不过因为这点小事就迁怒在女儿身上,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称贺的事。只是她这位姐姐性子绵软,行事又温柔太过。挨母亲一巴掌不算什么,母女俩也没仇。以后到了夫家又该如何立足?不免又想起薛忆上一世在于家的事。 当时她也嫁到古家去了,自顾不暇,哪里能照应到姐姐。姐妹俩想要见一面也不容易。于家那边的情况她还是让闻莺去悄悄打听的,想暗中帮助下姐姐。可身边却没什么钱,后来咬牙将母亲给她的一只白玉镯拿去给当了,换了十两银子出来。她让闻莺将这个钱偷偷的递到了于家。到现在她都不清楚姐姐到底有没有拿到那银子。 第28章 不知怎的,这件事就传到了卓氏的耳朵里。还把她叫过去,旁敲侧击了一回,埋怨她不该去接济姐姐。又挖苦她了一回。现在她都还记得卓氏那张耻笑的面容,阴阳怪气的语调。想到这里,薛愫不免有些嘘嘘,心里酸涩。今生,她姐姐还要嫁到于家去吗?还要受夫家的委屈? 伯娘对她是不好,可姐姐并没做错什么。薛愫心想,要不在姐姐的婚事上帮帮她。 闻莺听见了大床上的窸窣声,问了句:「小姐还没睡么?」 薛愫嘟哝了一声,不再去想以前的事,静下心来求入梦。 这个时节,到卯时三刻的时候天还未大亮。 晨曦透过高丽纸糊的窗户透露出些许黯淡的光。陪着薛愫在一个床上的闻莺早就醒了,去下面的屋子让婆子炊水。 她看见叶娘子已经忙乱开了,灶房里堆放着不少的今天要用的食材。大蒸笼里蒸的是昨晚就预备下的热菜。连同外面大厨房的几个婆子也过来帮忙打下手,看来是姑太太吩咐过的。 闻莺听见青柳跑来说:「闻莺姐姐,小姐醒了。」 闻莺便吩咐她看着水,这里转头就去了上面的屋子。 晚霞正替薛愫梳头,闻莺赶着找今天要穿的衣裳,要佩戴的首饰。正忙碌着,薛恒走了进来,浅笑盈盈的给薛愫问好。 薛愫扭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已经换了外出的衣裳,心想这一大早的要去哪,便问:「你今天和谁约好了吗?」 薛恒答道:「跟姑父去一家老翰林吃年酒。」 薛愫想这是件正经事,少不了多问了句:「姑父还带了谁?」 薛恒笑道:「还带了鸣二哥哥和鹏兄弟。」 薛愫立马明白过来,向闻莺道:「快拿些散碎的银两出来。」 薛恒见姐姐难得大方一回,不过姐姐管束严厉,他也不敢轻易收,推让道:「今天又不去别的地方,和姑父一道出去的,应该用不到钱吧。」 薛愫横了他一眼道:「你这孩子,年纪也不算太小了,怎么还不晓事体。你去人家做客,身上有点钱也好打赏马夫、车夫,帮忙递话的小厮。大过年的哪里有空着手的道理。不过你也别摆阔绰。可要省着点花。这个是拿给你交际用的,可不是拿给你挥霍的。」 薛恒答应着。 薛愫又问他:「吃过什么东西不曾?」 薛恒摇头道:「灶下今天忙,还没顾上呢。」 「那你先等等。这会儿还早着,我们一道吃了东西。回头去给姑母请个安。」 薛恒温顺的答应了。 这里薛愫在屏风后面换好了衣裳,喝过了海棠捧来的红枣茶。 当下两个婆子抬了炕桌放到了炕上,随即传了姐弟俩的饭。 碧粳粥、烧面筋,一盘南瓜饼、摊鸡蛋、酱茄子。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桌素菜。薛愫在吃的方面本不大讲究。对她而言,每一笔钱都要花到刀刃上。 薛愫将摊鸡蛋让给了弟弟吃,又往他的碗里添了几筷子的面筋。简单的吃了饭。漱了口,净过手。薛愫又替弟弟整了下衣衫,姐弟俩携同往明晖堂而去。 姑母已用了饭,正和鹄大奶奶商量事情。见了他们姐弟倒也高兴,和薛恒道:「听说那黄翰林是翰林院的学士。经他指点过的进士不在少数。你姑父让你跟去,自然也是看重你的意思,希望你能好好的表现一番。可别辜负了你姑父的期望。」 薛恒郑重的点点头。 薛愫也道:「我也这么和他说。」 过不多时,曾鸣和曾鹏哥俩过来了。向薛太太问了好,兄弟姐妹们又问了好。曾鸣见了薛愫哪里还记得其他事,悄声问薛愫喜欢什么东西他帮着从外面买回来。 薛愫连忙婉言谢绝:「我什么都不缺。鸣二哥有这个好意我心领。回头缺什么,我让虎头或是福禧帮忙跑路也是一样。」 曾鸣见她说得这样决绝。刚刚还兴致勃勃,立马就像霜打过的茄子一样蔫了下去。 薛太太向这兄妹俩瞟了一眼,眉间云淡风轻的,看不出什么情绪来。鹄大奶奶也跟着看了一眼,薛二妹妹的态度有些客套生疏,倒是这位鸣二爷……鹄大奶奶略笑了一下,索性不想去管这门闲事。 众人陪着薛太太奉承几句,曾谱那边的小厮过来了,请了曾鸣、曾鹏和薛恒过去。薛愫依旧不大放心,叮嘱了薛恒几句,又托付了曾鸣。这才放心的让薛恒跟着去了。 鹄大奶奶看在眼里笑道:「薛二妹妹还真有做姐姐的风范。」 薛愫听着这话有些郝然,前一世就是因为她不管不顾,恒儿才给带坏了,如今给了改过自新的机会,她岂能不把握的,含笑着回鹄大奶奶的话:「恒儿现在是薛家的希望,我当姐姐的理应多多提点一下他。只是我毕竟年轻不经事,有什么疏忽不妥的地方,还请姑母多多指点。」 薛愫的目光又看向了薛太太。 薛太太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好孩子,也难为你了。」 薛愫陪着姑母说了会儿话,范氏遣了小丫头过来:「我们太太说请二小姐过去帮下忙。」 薛太太笑道:「你伯娘找你,你快过去吧。要是缺人手的话,我将丁香和璎珞也借给你。」 这两个都是薛太太身边的一等大丫鬟,薛愫想哪里敢劳烦这两位,便推辞道:「不过三四桌酒席,又都是自家人,想来也没什么地方可劳烦两位姐姐。我先过去看看。姑母和大表嫂也请早些过去凑趣。」 两人皆答应着。 范氏见薛愫肯过来帮忙,她倒还算满意, 卓氏什么时候进的府,薛愫是不知道,见她此刻正和华姨娘在正堂屋说话,薛忆在跟前陪坐着。薛愫不喜卓氏,不过是略招呼了一下,倒是卓氏主动的关切起了薛愫的事,不知是假意还是真心又赞扬了薛愫一回。薛愫心里觉得硌得慌。 第29章 好在秦老夫人和大房那边的人过来了,这里就再没了卓氏说话的地方。 秦老夫人扶着如因,身后簇拥着丫鬟婆子,她站在一株长了几十年的西府海棠树下,和身边的贺大太太说:「这棵树还是当初你家大老爷出生那一年种的,长得真好。」 贺大太太见那枝条上已经有些生机了,笑道:「这么说来也长了五十几年了,比我年纪还大。」 秦老夫人又指着不远处另一棵大小差不多的树,和薛太太道:「这是二老爷出生那年种的。」 钱氏在旁边帮腔:「还真有戏意思,人多大,树就多大。」 秦老夫人笑容可掬道:「当初他们两个小的时候常常和树比身高呢,比着比着,就再也长不过了。」 秦老夫人如今已经是七十有六了,说起儿子们的事,自然就想起她的青春。谁不曾年轻过,只是那大好的年华再也回不来。 曾绮虽然没有赏脸,不过徐家姐妹俩却过来了。毓芝瞅着薛愫不明所以的笑,却让薛愫汗毛竖起,心想她这是打什么主意呢。再说今天她算是主人,哪里有不招呼客人的道理,更何况这是姑母家。 薛愫略一忖度,便上前含笑着招呼了一声:「徐家两位姐姐好?」 敏芝大大方方的和她说了几句话,薛愫又笑问:「两位姐姐如今还是住大大太那边么,什么时候搬到槐树胡同去?」 毓芝却眉毛一挑:「怎么,这么急不可耐的想赶我们走,你好霸占着这里不成?」 薛愫语结,一时不知如何接话。还是身为姐姐的敏芝斥责了毓芝一句:「既然嘴里没好话,就别开口。什么时候惹出祸事来那还了得。有你这么说话的嘛,快给薛二妹妹赔礼道歉。」 薛愫苦笑道:「没什么。」 敏芝使劲的拽了下毓芝的衣袖,毓芝大叫了一声:「干嘛,难道我说错了不成?」 声音之大,惹来了那边的秦老夫人和两位太太的侧目。 毓芝趾高气扬的走开了,一点也没我说错话的自觉。 敏芝则是满脸的尴尬,薛愫却想我什么地方得罪了徐家的五小姐,她一点也不知道。不过这位徐五小姐向来毒舌,不讨她欢欣的,什么话也说得出来。这一点薛愫在前一世就领教过了。 范氏忙着左右逢源,薛忆姐妹们应酬着姐妹们。好在也没什么外客,倒也轻松。期间缺素回房换了件衣裳,再次过来的时候,只见徐毓芝正在秦老夫人跟前奉承。也不知说了什么,惹得秦老夫人满脸的笑容。 刚才的事薛愫就当过去了,也没理会她。 没有请戏班,来了两个女伶,一个弹琵琶,一个吹笛,并一个说书的女先儿。三人给秦老夫人磕了头。 薛愫无意听这些,见人群中没有淑苓,心想她身上又不好了不成,便和薛忆说了一句,往抱月轩而去。 等到抱月轩,薛愫发现了灵犀馆的两个婆子在那,心里有些疑惑,沈家人怎么过来呢,还是婉玉身边的。这姑嫂俩的交情比她想的还要好。 其中一个穿弹墨青色绫袄的已经认出了薛愫,谦和的笑着给薛愫请安:「薛二小姐,新年纳福。」 薛愫微微一笑,又道:「沈大小姐可好?」 婆子说道:「我们大小姐挺好的,劳薛二小姐关心。」 薛愫走进屋内,只见淑苓正忙着交代流苏事情,马上要出门了。抬头见了薛愫笑道:「我正说过来,哪知沈家的人送了两盒据说是宫里的点心出来。」又扭头对流苏道:「回头拣些给薛家姐姐妹妹送去。」 流苏答应着。 这里淑苓又让人给了沈家两位婆子的赏钱,便和薛愫一道往敷春堂去了。 「我没看见你,还以为你又身上不好,所以过来看看。没事就好。」 淑苓抿嘴笑道:「多谢你想着。」 敷春堂比平时热闹了好几倍,北面的屋子宽敞,太太奶奶都在那里听女先儿说话。 年轻小姐们有喜欢凑热闹的,也有在跟前凑趣的,淑苓却觉得没意思,便来到了薛愫这边的屋子。 海棠正忙着给芙蓉鸟添食添水。淑苓忍不住逗弄了一回,含笑道:「到底是鸣二哥偏心。这么好的鸟儿他也能想办法弄了来,我要个什么东西却拖拉好几天,还不一定能办到。」 薛愫笑道:「他么,不就是喜欢在这些没用的方面下功夫,为此姑父才不喜欢他。只是我们这些当姐妹的也不大好劝解。再说他也未必能听进去。」 淑苓点点头。逗弄了下鸟儿,便去了书房。这书房是薛愫和薛恒共用的。淑苓伸手翻动了下架子上的书。薛愫说:「姐姐看上了什么书,尽管拿。」 淑苓看了几眼,选了两本书,放在了书案上,笑指着道:「这两本我我先拿过去看了,看完就送回来。」 薛愫当然没有二话。 淑苓抬头就看见了那幅绿色的小对,字迹当然是熟悉不过,点头赞道:「二哥哥主要肯用心,什么事坐做不好的?二哥他也真偏心,我求个字画他也要推让,没想到还给妹妹写了这个小对。倒也雅致。」 薛愫忙解释道:「这是他给恒儿的。」 淑苓是个聪慧的人,她二哥如何待这个表妹,她难道不清楚?当初二哥还让她来试探过表妹的心意。淑苓想到这里不禁的笑了,望着薛愫道:「我二哥这个人还真是热心。虽然是姨娘所生,不过养在母亲房里,二哥对母亲又几位尊敬。爹爹虽然常常对他不满。可不可否认,二哥是个极有才气的人,只要他肯用功,没有办不到的事。」 淑苓突然在薛愫面前赞扬曾鸣,薛愫有些诧异,忙笑道:「我也正羡慕表姐呢,有知冷知热的兄弟姐妹扶持。偏偏我身边就一个弟弟。我当姐姐。还要当爹娘。虽然也有一个堂姐,毕竟也是隔房。」说到后面不免觉得有些心酸。 第30章 淑苓的一席话,哪知却惹出薛愫的心酸来。有些自悔,连忙劝解:「我都兄弟姐妹也是妹妹的兄弟姐妹,再说二哥待你的这份心,比我还亲厚。妹妹不用难过。不如以后长长久久的在这里住一辈子好了。」 薛愫红了脸忙道:「寄人篱下,哪里还有一辈子的。」 淑苓只看着薛愫笑。有些话不好点破。 薛愫心下明白,知道淑苓的心思。不过她对这个鸣表哥还真没那方面的心思,再说女孩子的闺誉很重要,她也不想人家传闲话。所以总是有意无意的远着那一位。想到前世在伯娘的谋划下嫁了古宜,今生还要嫁他不成,断是不可能的! 今生最大的愿望是能抚养弟弟成材。告诫父母的阴灵,守护好爹娘留给她的东西。别的不是她现在所考虑的。 姐妹俩说了些体己话。后来淑苓又拉着薛愫的胳膊说:「你做的针线着实不错,我看不如你给我做双鞋子吧。」含蓄的告诉了薛愫给她的添箱就送这个。 薛愫笑道:「我知道了,等过了正月就开始做,放心,肯定赶得上四月的好日子。」不过她压根还没准备给淑苓的添箱礼。下个月成太夫人就去世了,四月的婚期自然要推辞。那沈家世子因制要守一年的孝,再过一年谁又知道会怎样。只是这些话她不敢给任何人说,沈、曾两家的亲事,在她看来很应该从长计议,她也该主动的谋划一下。能让两家退亲,又要抱住表姐的声誉才是两全其美的法子,只是有些困难。 过了一会儿,小丫鬟跑了来告诉她们姐俩说要开饭了。薛愫这才和淑苓携手走出了书房。 今天的天气倒不算冷,夫人太太们说外面明亮宽敞,于是范氏又忙让人将桌椅摆在了花树下。又将她从江陵带过来的一架纱照屏取了出来,摆着倒也好看。 薛愫这一桌都是年轻小姐们,徐家两姐妹、淑荃、淑苓、薛忆、淑蓉还有卓氏带来的一位年轻女孩子。薛愫自然认得,那是古宜他叔父家的女儿,闺名古宁。她在古家的时候,这个古宁没少给她找麻烦。没想到今生又遇见了。 好在这一世,她和古家还没牵连,也不主动找古宁说话。刻意的远着她。古宁第一次跟着伯娘来曾家,都是陌生的面孔,一人呆坐在那里显得很是拘谨。后来还是热情的淑荃招呼了她。又向她引荐了席上的各位。 古宁含羞带怯的问了好,她不大能出门,目光有些躲闪,显得有些小家子气。薛愫脸上始终淡淡的,这一席就坐了她的两个冤家对头。一个是上一世的古宁,还有一个就不是怎么就得罪了她的徐毓芝。 那徐毓芝紧抿着菱唇,用鼻孔看人,眼中带着几分倨傲。 薛愫谨守着宴席上的礼仪,饭桌上一句话也没说过。沉默的用完了饭。 席面上虽然不是十分丰盛,但作为一顿普通的家宴已经算是不错了。这一顿可花费了范氏足足十八两银子。薛愫送来的那四两八钱银子,自然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等到秦老夫人那桌下了桌,这边也都纷纷的放了筷子。 饭后,薛愫想要去去午睡多清静。正准备走,范氏却过来和她悄声道:「你姐姐老实,你过来帮我陪下客。」 「伯娘,我昨晚睡得不大好,想要回去午睡了。」这是薛愫原本想说的话,不过想到都是长辈面前,总不能失了孝顺的名号。心想陪一会儿也不打紧的,便点头道:「好。」 范氏以为她会不高兴,见她应承,心里才略喜欢了些。 女先儿两位伶人已经请到房里吹弹去了。这边当下摆了一张八仙桌,凑了几个人。看样子是要打牌。秦老夫人坐了庄,贺大太太、鹄大奶奶、只是还缺一个人。 秦老夫人示意薛太太过来坐,薛太太却笑道:「不了,老夫人你们玩吧。我那里还有几件事呢。」 秦老夫人知道淑苓要不了几个月就要出嫁了,事情肯定少不了,也不为难她。回头想要叫钱氏,贺大太太却说:「鸿人派了人来叫她,你没看见才放下筷子她就走了吗。」 鹄大奶奶听婆婆说有事,总不能让婆婆独自忙,她在这里打牌玩耍吧,便说要起身和薛太太回明晖堂。薛太太却将她又按回了位置上,笑道:「你也乐一天,什么也不要想。回头用得上你了,我再派人来叫你。」 鹄大奶奶喜道:「到底是太太心疼人。」 华姨娘是个何等机敏的人,悄悄的将卓氏推了推,又在她耳边低语了一阵。卓氏心下明白,便走来说:「老身来陪老夫人玩玩吧。」 秦老夫人见有人凑桌子,当然高兴,忙让她坐了。看了眼屋里其他人,对薛愫招手道:「你过来帮我看牌。我眼睛不好。」 薛愫一凛。范氏又给她使眼色。薛愫便依命站到了秦老夫人跟前。 对于叶子牌,她倒会一些。加上桌上又有贺大太太和鹄大奶奶,薛愫脑中飞快的转了一圈,心下立马就明白过来。时不时的让鹄大奶奶帮忙递下颜色,讨了秦老夫人的欢欣。第一把下来,秦老夫人就赢了钱。 秦老夫人很是高兴。 鹄大奶奶笑道:「我们老夫人手气向来就好,又人精似的。只怕今天那些钱都长了眼睛似的往老夫人荷包里跑。」 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薛愫睃了一眼卓氏,见她今天穿了身丁香紫的茧绸暗花袄,这衣裳对于卓氏来说算是不错的衣裳了,出门见客也喜欢穿她。她心思活络,便和鹄大奶奶联手做了个局,讨了秦老夫人和贺大太太的欢欣。 后来秦老夫人赞扬她:「没想到你倒怪伶俐的,你在我身边,今天的运气也格外的好。以后就常陪我打牌吧。」 薛愫忙道不敢。上一世古宜沉迷于赌博,她深恶此事。虽然是家人之间的嬉戏,不过也不想沾惹,便笑道:「只怕一时没那闲暇,姑母派了许多针线给我,过了年还得加紧赶出来。」 第31章 秦老夫人听后笑道:「我倒忘了这一出了。能者多劳,只好辛苦你了。回头我让你姑母好好的给你封一个谢礼。」 薛愫笑了笑。 卓氏知道鹄大奶奶和薛愫联了手,就她和鹄大奶奶输钱。今天出门带的钱本来就不多。才几把下去,就见了底。脸上露出些困窘来,才要起身就不玩了。那华姨娘是何等聪明的一个人,悄悄的递给了她一个荷包示意她继续陪着玩。又吩咐了个小丫鬟再拿些钱过来。 这场牌局竟然一直打到了申时末刻说开晚饭才结束。薛愫就这么一直帮着秦老夫人看牌,虽然不是一直站着,可也早就坐麻了,脖子也酸疼。 回头清点的时候,秦老夫人今天赢了三十多两银子。秦老夫人很是高兴,当场就赏给了薛愫一块碎银子。鹄大奶奶输了些,不过她哪里会放在心上,笑吟吟的又奉承了一回。秦老夫人更是喜欢。只有卓氏脸上的笑容无比的僵硬。 薛愫看在心里,竟然比夏天吃了冰碗还爽快。 卓氏虽然还维持着笑容,不过那笑容看上去却是那么的僵直,比哭还难看。 匆匆用了晚饭,便带了古宁要回甜水巷。可是夜幕低垂,已经不好雇车。华姨娘悄悄的找到了薛太太和薛太太说了。薛太太忙吩咐身边的顾嬷嬷:「去套了车子将古家的人送过去。」 顾嬷嬷答应着,她男人管着二房这边的车轿,又让小丫鬟去带了话。 卓氏和古宁坐在车上,卓氏心里却空荡荡的,还在为了那十几两的银子心痛。脑中却又浮现出华姨娘低声和她说的那些话:「不过是为了讨老夫人的欢欣,别人想孝敬还找不到地方呢。你多想想宜哥儿将来的前程就行了。」 话虽这么说,可她到底心疼银子。古家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她一个寡妇,带着个儿子过活。家里虽然还有点产业,可毕竟那是留给儿子,将来他娶亲入仕都需要钱。 卓氏肉疼了的回了家。古宁也回那边去了。卓氏坐在灯影里,身上的钱输得一点不剩,还借了华姨娘十两银子。她想到这个表妹只是曾家一个不受宠的妾室,儿女俱无,每个月拿那么点月例,房里丫鬟婆子的嚼用也是需要钱。日子过得本来就紧巴巴的。虽然表妹儿二话不说,就大大方方的借了她钱,可她手里到底也紧。 卓氏想到这里心里哪会好受呢。将飞花叫来,让她将自己的箱笼打开。 飞花照办。卓氏看了看,倒还有几件年轻时的鲜亮衣服,自从丈夫死后她也穿不了了。还有几件头面,这些都是她出门所戴。挑选了一回。将件桃红撒花绫裙拿了出来,又将一件杏子红的杭绸通袖袄带了出来。 飞花在旁边看着,以为太太选了这两件不穿的衣裳是要打赏给谁。看得有些眼热。卓氏看了看,虽然面料都还不错,可是毕竟有些年头了,花样也不算时薪。她本来收着是要打赏给未来的儿媳妇的。如今看来只好将它们送到当铺里去。 只是这两件衣服无论如何也当不了十两银子,只好将一对累丝簪子和一根琉璃钗拿了块绢子包好了。几样东西一并交给了飞花。病嘱咐道:「这些拿到当铺里去换点银子回来使。」 飞花哑然。 「愣着做什么。快去吧。」 飞花忙道:「天都这么晚了,当铺都关了门,明天再去吧。再说太太大晚上的应该不会赶着用钱。」 卓氏这才清醒些,说道:「我也是糊涂了。宜哥儿回来没有?」 飞花道:「还没呢?」 卓氏想到大节下的,学堂里放假。儿子也有交际应酬,今天是范氏请客。请的都是女眷,自然不好带古宜过去。再说一早他来请安就说要和几个好友约在醉仙楼喝酒。卓氏什么也没说。还给他给了个荷包,里面装了几两银子。到时候请饭吃就,也不至于太窘迫。 没想到儿子这个时候还没回来,眼见着就要起更了。卓氏的心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悬在儿子身上。哪里有不担心的,又遣飞花去前院看了几回。 直到二更鼓的时候,古宜才醉醺醺的回来了。卓氏闻见他满身的酒气就不舒服。忙让灶上的人给他做碗醒酒汤。这里又忙着给他倒了碗浓浓的茶。忍不住埋怨着他:「这天气冷,回来得这么晚。又喝这么多酒。要是摔着哪里岂不是要让我给急死。」 古宜手颤抖着,连茶碗也接不稳。卓氏捧着,让古宜在她手上喝了。 几口浓茶下去,古宜也略清醒了些:「因为聊得高兴,又被他们拉着灌了一通。喝得有些多了。」 卓氏也不忍责备儿子,等到醒酒汤过来了,服侍儿子喝了。古宜神智清楚,却依旧脑袋晕乎乎的。卓氏忙让人搀了他下去歇息。 古宜迷迷糊糊的睡了一晚,第二天直到日晒三竿才起。 见到了卓氏,正好遇上飞花从当铺里回来。卓氏不想让儿子知道,递了个眼色给飞花,让她将当票拿去放了,不过还华姨娘的钱总算凑够了。 卓氏见了儿子,少不得要问他:「你好些没有?」 古宜笑道:「好多了。」又粘在母亲身上吵着问卓氏要好吃的。古宜今年快要十八岁了,个头早就比卓氏高出了许多。不过卓氏向来对儿子娇宠,见他和自己撒娇也没什么责备他的。只是轻轻的点了下他的额头:「别人家孩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要当爹了,还当自己小呢。」 古宜笑呵呵的说道:「我又没兄弟姐妹。娘只我这么一个,自然该多疼我一点。」 「是,你说得对。我哪里有不心疼的。你也别辜负我的期望,好好的念书,将来有番成就我也享几天的福。」 古宜又嬉笑道:「算命的都说娘老了还有福气,您就好好的等着吧。儿子一定会出人头地的。」 卓氏有了钱,就想立马将借华姨娘的还上。回房换了外出的衣裳,见古宜还在,便和他说:「大过年的,你很应该去曾家给你姨妈磕个头。」 第32章 古宜心想华姨娘在京中只有他们古家这一门亲事,向来对自己也很看重,一口就答应了。 卓氏见他身上的衣裳还是昨儿穿的,酒气都还沾着不少,皱眉道:「你房里还真缺个人,这衣服鞋袜的,丫鬟也照顾不过来。你年纪着实不小了,我看今年就该将你的亲事给定下来。多个人照看你,你就放心读书,我也好安心。」 古宜听说要给他说媳妇倒也喜欢,又贴着母亲撒娇道:「我就觉得薛家小姐好看,娘什么时候去提亲呀?」 卓氏想到昨天薛愫联合鹄大奶奶算计她的钱心里就不舒服,皱眉道:「只怕那个丫头厉害,到我们这里,你我都降不住她。」 「娘这是什么话,不管,我就要薛家小姐。」 「你这孩子。」卓氏摇摇头,这门亲事只怕没那么容易就成了,想到表妹和她说起过,这位薛小姐父亲刚死不久,还在守孝,一时半会儿还说不了亲。再有薛太太哪里只怕没那么好说话,千头万绪的,觉得有些困难。 这些烦恼卓氏都存在心里,不愿告诉古宜,怕他分心。见他满心喜欢那个姑娘,又想若是此门亲事成了,和曾家就算是姻亲了,有这棵大树,以后还有什么办不成的。想到这里卓氏又释然了一些。 等到古宜重新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卓氏很满意。让人去雇了车,母子俩又往曾家住的双喜胡同而来。 卓氏带着古宜从曾家花园的角门进了,一路往福安堂去。 这个季节还是天寒地冻的时候,也没什么景致可看。 这条同往福安堂的路对古宜来说却最熟悉不过,过了清风石桥的时候,听见有女子欢笑的声音。古宜心里一动,顺着声音眺望了几眼。依稀看见些穿红着绿的年轻女孩子,在西南角。曾家的花园他也曾逛过两回,想到那处有一块梅林,看样子是府里的女眷们在赏梅花。 古宜脑筋转得极快,又暗想也不知薛家小姐在不在那里。脑中又浮现出那次在他姨妈处匆匆一瞥来。 他从未见过那么好看的女子,自然是一看就喜欢上了。若母亲真能替他娶来,那是世上再好不过的事了。 遐想之余,已经到了福安堂。华姨娘依旧穿着昨日的衣裳,正坐在檐下的一把圈椅里看丫鬟浇花。抬眼见他们母子来,倒站了起来,满脸堆笑。 及至跟前,古宜向华姨娘磕头拜年。华姨娘很是喜欢,忙让个丫鬟给了他一个封红。 「几日不见,倒又像是长高了些。模样也更加俊俏了。虽然没有开课,但大过年的来走动走动也好。」 古宜忙道:「姨妈身子可还好?」 华姨娘笑说:「宜哥儿挂念,挺好的。」 小环端了茶点来。华姨娘一看,是昨儿太太让人送来的。一色菱粉糕、一色糖炒栗子。 卓氏悄悄的将银子还给了华姨娘,自然是背着古宜给的。 华姨娘知道她这个表姐困难,忙推让着说:「哪里要你的钱,就算我帮了你一个忙吧。」 卓氏温和道:「你过得也不如意,这笔钱也够你开销好久了。难道你我还要生分不成。快收下,当心宜哥儿知道了。」 华姨娘暂且收下。卓氏便又和华姨娘说起了古宜的亲事来。 「他年纪实在不小了,我想今年得给定下来。这事还要劳烦你帮忙。」 华姨娘自然不推脱,笑道:「是好事啊。不过今年又是大比之年,等宜哥儿过了院试,也有底气和我们太太说呀。」 当下自然是古宜的功课为第一。卓氏连连颔首:「你说得对。等过了院试再慢慢的谋划。不过听说那薛家小姐还在服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出服?」 华姨娘笑道:「我们小舅老爷是前年九月没的,这里又翻了年了,要到明年三月才出服。」 卓氏一听忙道:「看来是得早些定下来。前儿听你说她今年及笄。看样子薛太太只怕还没等她出服就要给她物色婆家。」 华姨娘道:「是啊。」 卓氏想,一会儿还得去见见秦老夫人和薛太太。讨好这两位总不会错。想到这里她突然问了句:「就是不知道薛小姐有多少陪嫁?」 华姨娘愕然,心想她这个表姐,这亲事八字还没一撇呢,就说到了陪嫁上。 古宜从福安堂出来后,还惦记着梅林的事。心想薛家小姐在不在那一处呢。只是他是外男不方便过去打扰。 打算去前院找鹄大爷喝酒或许打打马吊,想着便到了曾鹄的外面书房。 这边服侍的小厮是认得古宜的,他来这边好几次了。只是这些小厮个个都是擅于巴结奉承的,想到那古家不过一破落户,能得什么好处。因此见了他也不大上前招呼。 古宜见书房紧闭,心想鹄大爷不在这里。知道他住东一带的锦绣院,可毕竟是曾鹄的内宅,不敢贸然前往。想了想,招手叫了一个小厮过来。 那小厮是曾鹄书房负责茶水的阿葱,此刻正和另一个负责值守的小厮阿四两个偷偷的斗牌九。见古宜叫他,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来。拖拉了好一阵,才缓缓的到了跟前,脸上堆了三四分笑意:「古爷有什么吩咐?」 古宜问道:「鹄大爷呢?」 阿葱忙说:「兴许是哪家请去吃酒了吧,我也不大清楚。今天没来过。」 「哦。」古宜支吾了一声,又想再下细的打听曾鹄的去处。 阿葱只说不知。古宜只好放弃去找曾鹄的想法,曾家的其他子弟里,曾鸣和他没什么可说的话,那是两路人。至于曾鸾是大房那边的人,在这里打听没用。突然想起学堂里还有一个薛恒,据说是江陵来投靠曾家的,或许是薛小姐的弟弟。不如先笼络好他,毕竟是未来的小舅子,少不得要打交道。 古宜叫住了已经走了两步的阿葱,笑问着他:「不知薛家少爷在不在。可否能帮我带他出来?」 第33章 阿葱忙摆手说:「我只管我们大爷书房的茶水,别的什么事古爷去找其他人。」说着就拔腿走了。 古宜有些尴尬,没人帮他递话,他如何去请薛恒出来。这些小厮定是嫌弃他没什么权势,全都是群狗仗人势的混账东西。古宜腹诽了句。 那阿葱心里还不舒坦呢,阿四见了他,打趣道:「你得了多少的赏钱?」 阿葱神色不虞。愠道:「什么赏钱。连一个铜板也没见着。」 「不会吧,大过年的,连给小厮的赏钱也拿不出。枉费还称一声爷呢。也没见过这么抠门的人。」两人继续玩牌九。不再理会还在院子里的古宜。 古宜悻悻然的离开了曾鹄的外书房院子。在曾家前院溜达了一圈,后来从一个小厮的口里打听到薛家人住在敷春堂。 古宜一喜,打算去敷春堂那边看看。 彼时薛愫正和淑苓正在下棋,薛愫局势有些不利。为了一个角正纳闷。 突然听见青柳过来报说:「小姐,古家少爷过来请小姐的安。」 薛愫手中的棋子顿时落了下来。神色慌张,还以为她听错了话,又问了句:「你说什么,什么少爷?」 青柳才又重复了一句。 薛愫心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再不想和那个魔鬼有什么牵连,怒眉道:「你也糊涂。难道我这屋里是没规矩。管他是什么爷,我一个不出闺门的女子。见什么见。叫他滚回去!」 当下众人皆是一惊,从未见薛愫发过这么大的火。青柳战战兢兢的去回古宜的话了。 青柳见到在院墙外等候的古宜时。将薛愫的话原封不动的说给了他。 那古宜不过是好意给薛愫请个安,不方便见就算了,被她这么一骂,大过年的心里哪能痛快呢。面如冠玉的他,此刻已胀红的脸,一脸的窘迫。还向青柳询问了薛恒的事,青柳说:「我们小爷一大早跟着鸣二少爷出去了,去了哪里我们不知道。」 古宜不敢在敷春堂多留,只好悻悻然的离开。想到鹄大爷书房小厮的怠慢,以及薛家小姐的嫌弃,他原本兴高采烈的打算约了鹄大爷去外面的酒楼里喝酒,再叫上薛恒,好好的笼络一回,如今扑了空。 他抬头看了下有些阴霾的天空,越发的觉得郁闷,胸中憋着一口闷气,使得他攥紧了拳头,找不到地方发泄。 小厮们惯是狗眼看人低的,不提也罢。只是这薛家小姐,以为是个不出闺门的弱质,没想到竟这么大的脾气,要去娶回去了,会不会和母亲和他对着来呢。不过只要古宜一想到薛愫的花容月貌,心里的不快立马就烟消云散了。 古宜的这点心思薛愫自然不知晓。只是她的突然失态让淑苓和丫鬟大为震惊。淑苓打量着她,只见薛愫将散乱的棋子一一的收到了钵里。她没有心思再下了。 淑苓打趣着她:「就算你半途放弃了,上一局还是我赢。」 薛愫兴致缺缺道:「这不是事实么。」 淑苓见她神色不虞,想要劝解几句,却不知从何开始,只好让她自个儿清静一会儿,便起身说:「妹妹,我要去明晖堂,你要不要去呢?」 薛愫心里乱糟糟的,有些魂不守舍的说:「我过会儿再去姑母那里,就不陪苓姐姐了。」 淑苓走后,晚霞过来收棋盘,丫鬟们都鲜有见到薛愫发火。此刻个个都噤若寒蝉。 薛愫坐在板壁边,怀里抱着个大迎枕,神色有些木然。心想那姓古的为何突然来给自己请安,到底安的什么心。自从那次在华姨娘处偶然见过他一次后,薛愫就再没去过福安堂。本能的想要远着他们。 那一次的见面虽说是偶然,可总觉得让人给刻意安排了。说什么也不能再嫁到古家去了。她不喜欢卓氏,更是对古宜憎恶。如果不能摆脱古家,她重活一世还有什么意义。就更别说要拯救淑苓的不幸和曾家的不幸了。 想到上一世她和古家的婚姻是伯娘范氏给促成的,不是他们搬出曾家,伯娘才认识的卓氏。早就在曾家两家就搭上线了。 薛愫隐隐的觉得这背后一定有她不知道的阴谋。她想起姑母说过薛家儿女的亲事姑母要亲自过问的,也就是说得不到她的点头是不会被承认。为何她在曾家住了几年,姑母对她的亲事一直没给个说法呢,知道曾家出了事,和她伯娘搬离了这里才被嫁给了古家。薛愫越想越不明白。 只是她一个姑娘家,又不好为了这个去探姑母的口风,再说她现在服未满,说这些都是忌讳。薛愫脑子飞快的转着,想起了以前的事就是一肚子的憋闷和屈辱。又听说古宜来打听薛恒,薛愫哪里还能静下来。 要不寻个法子,将姓古的逐出曾家的学堂,让曾家嫌弃古家。她是不是就更安稳一点,弟弟也不会被古宜给带坏。 这个念头经过脑海时,薛愫眼中闪烁着光芒,只是目前好像还抓不到什么机会。不过久了,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姑父对子弟管教甚严,如今又在翰林里,声誉当然就格外重要。要是族学里真有这么个异类,等待古宜的肯定是被驱逐。 薛愫想到这里,神色一凛。烦躁的心也渐渐的静下来了。 闻莺取了衣服进来时,见薛愫已经神色如常,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上前含笑着问:「小姐,姑太太那里遣了丫鬟过来问小姐,说床围子的事怎样呢?」 薛愫皱眉道:「过了灯节我就做起来。」反正四月里也成不了亲,做了也白放着,还不知什么时候能用上。只是这些话不敢和旁人说起,想了想,便和闻莺道:「将我的披风取来,我去看看姑母。」 薛愫扶着闻莺去了明晖堂,薛太太正和顾嬷嬷等几个陪房管事媳妇商量事情。薛愫知道不能打扰,便去了耳旁。 丁香正忙着打络子。 薛愫一看,打的是普通的方胜图案的。丁香见她来了,忙起身笑迎:「薛二小姐来了,快请坐。我去帮二小姐通传。」 第34章 薛愫摇头道:「不了,姑母正忙着呢。姐姐要打多少络子呀?」 丁香笑道:「只怕得要两百根吧。」 「两百?」薛愫有些惊讶。 「是啊,太太说要用的地方有很多。先打着两百根。只是我平时也忙,哪里打得了。好在其他的姐妹们也分担了些。这不正赶着么。」 薛愫便去看那些打好的络子,活计倒不错,点点头:「也太赶了些。」 「太太吩咐下来,说打完了络子还有别的事。薛二小姐还分了好些针线上的事,只怕也要忙起来了。毕竟这里马上就要过灯节了。正月就过了一半,真没几天了。」 「是呀。只怕姑母叫我来也是问这些事的。」薛愫无奈的笑了笑。她接手的针线活好多还没开始做,心想反正今年又成不了亲,以后还成不成也不知道。谁说她苓姐姐就一定要嫁到沈家去做世子夫人的,哪里去受那个罪。 两人闲话了几句,又有小丫鬟来请示丁香。薛太太那里的管事嬷嬷一波接着一波。还不知要耽搁到什么时候。 薛愫坐了一阵子,心想要不去别处转转,过会儿再来。可是又想那古宜说不定还在曾家,要是狭路相逢遇见了怎么办?她也拿了大红的丝线来替丁香打起了络子。 正月十五元宵灯节,曾家的园子里也处处张灯结彩,热闹了一回。 十五一过,这个年就过完了。第二日,徐家就正式从曾家搬了出来,举家安置在槐树胡同那边。 又有宫中的嬷嬷前来相看徐敏芝,教了些礼仪和规矩。入宫待选的日子早就定在了二月初六。 眼见着没几天了。不过徐家虽然搬了过去,可是曾绮倒依旧带着一对姐妹时常出现在曾家。曾绮不知道托了永乡侯夫人走贵妃这条路到底可不可靠。又想到她侄女马上要嫁到沈家去了,她和沈家就是姻亲。没道理不帮亲戚的。倘或敏芝得了宠,宫中有了人,大家都得益。 曾绮还是不大放心,沈家那边她已去了好几次,不好意思再往那边跑。只好找到了薛太太,和她说项。 「敏芝的事尤为要紧,宫中那边的路子就只剩下袁贵妃这条路。你明天再去沈家一趟,帮我找侯夫人说说。让她进宫和贵妃说说。」 薛太太蹙眉道:「明天要替老夫人去法华寺还愿。还有官媒过来商议鸣哥儿的亲事。只怕走不开。」 曾绮听薛太太推三阻四的很不高兴,微愠道:「母亲的事我回头给她说,还愿哪天都行,改日吧。再有鸣哥儿的事哪里有我们敏芝的事要紧。不打点好了怎么行。敏芝也是你侄女,以后她有了光,你也有面子。要求个什么也容易。」 薛太太心里嘀咕,她如今还有什么事要求到宫里去。大姑姐的处事态度她不大喜欢,心里觉得有些膈应。再说沈家那边侯门深似海,淑苓这不还没嫁过去嘛。她总是往那边跑好像也不大好。 曾绮见她吞吞吐吐的,一点也不痛快。就要恼怒,数落着薛太太:「虽然你们都分了家,各自过活。但我好歹也是你大姐。怎么让你跑跑腿就不乐意了?」 薛太太心里觉得窝火,咬了下嘴唇,待要回绝曾绮几句,胀红了脸还没开口。听见帘外的丫鬟报说:「太太,大舅太太过来了。」 薛太太心想正好解了眼前的围。也不看曾绮的脸色。高声道:「请大舅太太进来。」 曾绮脸脸果然不高兴,念叨着:「我正和你商量事呢。你将那不相干的人叫来干嘛。」说着便吩咐着外面的丫鬟:「请舅太太到花厅上用茶。我这里还有几件事要和你们太太商议。等你们太太有准话了,你们太太再过去见舅太太。」 薛太太听着这话不由得更添了一把火起身道:「不用让舅太太等。我这就到花厅上去。」当时就把曾绮生生的撇在了那里。 曾绮也怒气腾腾的站起身来:「我今天才领教了薛家的行事做派,回头我和母亲说。」 薛太太只略愣了一下,腹诽道,当祖母的人了也说得出和母亲告状的话。真是老不羞。她挺直着腰杆甩了帘子往花厅上去了。 曾绮孤零零的坐在暖阁里,又气又急。心想这个薛氏也忒没将她放在眼里了。真是个不知道轻重缓急的。不过是个继室而已,还真拿自己当原配夫人了。枉费当初对她的提携,还教导她如何待人接物,如何料理家事。 曾绮越想越气。可又不好和薛太太撕破脸。毕竟还要求她去沈家去说项。不行,必须得让她点头允诺才行。迟疑了下也跟着去了花厅。 这边薛太太沉着脸到了花厅,范氏也才到这边坐下。丫鬟连茶还来不及奉。 范氏起身笑吟吟的唤了声:「姑太太!」 薛太太见着了娘家人。心里略好过了点,颔首说:「舅太太快坐吧。」 璎珞捧了个海棠式的填漆茶盘。奉了差点。 范氏笑道:「姑太太越来越忙了吧,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尽管开口。」 薛太太点头道:「一定会的。只是你们是亲戚也不好贸然开这个口。」 话音才落,曾绮就已经赶过来了,劈头就是一句:「曾家还没闲钱养闲人。二太太,刚才的事还请你给句准话。」 薛太太见她如此逼迫,本来刚才是要暂且答应的。不过曾绮代她行事,她心里就不舒坦,感觉又回到了以前的日子,处处被人拿捏,心里怎么舒坦。刚才又听见她数落娘家人。薛太太哪里还有什么好话呢,冷着脸道:「大姑太太也不用指桑骂槐的,叫人听着没意思。敏芝的事姑太太一定要走这条路子的话,你当母亲的不出面,我这个就舅母的跑那么勤像什么。再说家里事多,你侄女就要出嫁了,走不了。」 曾绮气得大眼瞪小眼,咬牙恨道:「好,以后可别来求我什么。」气呼呼的扭头就走。 范氏坐在那里,冷眼看着一切,心想这姑姐和弟媳之间是闹翻了么。看来她来得真不是时候,就想立马回去了。 第35章 等曾绮走后,薛太太才强颜欢笑道:「舅太太别往心里去,我这个姑姐断是个不大好相与的。」 范氏陪笑了两声。她今天就是为徐家的事来的,如今这样她哪敢再开口呢。陪着薛太太喝了一盏茶。 薛太太又问她:「舅太太找我有事码?」 此时就算是有事也没事了,范氏略有些尴尬的起了身,讪讪然笑道:「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瞧瞧姑太太,和您说句话。我这就回敷春堂了。姑太太真忙不过来的话,打发丫鬟和我说一声。多爽手也容易些。」 薛太太答应着。 范氏离开了明晖堂,绕着绢子想。好在她没有和姑姐提要和徐家联姻的事。只是那两人有了罅隙,她这个姑姐还愿意帮她去撮合这门亲事吗?徐家的那位三爷,看上去还真不错。她也心甘情愿的想将女儿配给他。以后他们徐家就在京城定居了,大家也都有个依靠,如今又见他们敏芝小姐要入宫待选,真要是选上了,能攀上宫中的关系的话,可更是不得了。 范氏心事满满的回到了敷春堂。却见薛忆姐妹俩正在一处说话。范氏皱了下眉头,心想愫丫头不是和淑苓走得近吗?今天怎么又想起他们忆姐儿了。 薛愫起身招呼了范氏,范氏神情懒懒的略点了点头,就到别间去了。 这里姐妹俩依旧在说笑。也不知愫姐儿说了什么惹得忆姐儿一阵爽朗的笑声。 范氏在隔壁的屋子听见了,刚才的郁闷竟也驱走了一二。心里还在斟酌和徐家联姻的事。她又想,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不如等到那边的两位缓和些,她就过去和姑姐表示一下。反正姑姐早就开了口,薛家子女的终身大事都在她身上。再怎么说姑姐也是薛家的人,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薛家就此一蹶不振吧,她只这么一个女儿,当然希望忆儿能嫁得好一些。 过了三四日,范氏琢磨着薛太太的心情好些了。才又到明晖堂走动。 范氏这次没那么多的迂回,开门见山道:「姑太太,这次我来找您,是为我们忆姐儿亲事来的。」 薛太太一凛忙问:「莫非你有人选呢?」 范氏微微颔首:「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年纪也不小了。很该早点定下来,我也好安心。」 薛太太当然要看顾薛家,薛忆的亲事她自然要亲自过问,忙问:「你看上的哪家的少爷?」 范氏笑道:「那人近在眼前。」 薛太太有些迷惘:「谁,你说鸣哥儿?」 范氏连忙摆手:「不是鸣哥儿。」 薛太太将身边这些适婚的青年想了一通,实在不知,便道:「你也别和我打哑谜了,大大方方的告诉我,我帮你参谋一下。」 范氏笑着点头道:「那人不是别人。就是姑太太的大姑姐的三爷。我瞅着他们俩年纪相当。那徐三少爷说话做事也都温柔平和,想来将来待我们忆姐儿也好。」 薛太太的脸色煞白,脑子嗡嗡的响,心想她这个弟媳怎么就看上了徐家的人,犹豫一二才说:「这事只怕不大好办。」 「有什么不好办的,虽然是我们女方相中的,但也没什么不行吧。姑太太和他们家也是亲戚。你过去探探口风,问问徐家太太的意思。要是也觉得合眼的,那么找了曾大太太做保媒,此事就成了。以后我们三家相互有亲,大家彼此有依靠。忆姐儿也不会受人欺凌。」 薛太太心里却嘀咕,她刚和姑姐结怨,这里又要说亲,她怎么拉的下脸。若说人才的话松之倒是个好少年,如今又是个举人老爷,只要考上进士,仕途就有望了。性情什么的倒还柔和,要说配忆姐儿,只有多没有少的。只是她那姑姐瞧得上忆姐儿坐儿媳妇吗? 可这门亲事却做不得。 薛太太思量再三,抬头见范氏那期许的目光,薛太太微怔了一下才徐徐说道:「这事只怕没那么容易,你等我再考了两天。」 范氏以为薛太太会双矿的答应帮忙,却见她犹犹豫豫的忙问:「莫非姑姐不看好?」 薛太太失笑道:「我还真这么想。」 「为什么?」范氏追问着,在她看来是桩十全十美的好姻缘,哪里不成? 果然到了二月初六,徐敏芝盛装了,徐家用一顶官轿抬了她。徐敬之护送着她入宫竞选。 曾家上下也在关注此事。秦老夫人还多次派人去打听,直到酉时二刻,才传出喜讯来,说徐家二小姐选中了。 曾、徐两家俱是欢喜。后来又传出封的是个淑女,嫔妃中的最低一级。只要女儿顺利入宫了,蒙了恩宠的话,加封是迟早的事。徐家也不是特别的在意品阶的事。 秦老夫人忙让宝相和如因开了她的箱笼,她亲自选了一对汉玉耳珰,一套赤金头面让人送去。大房那边也各有礼物相贺。 薛太太虽然与曾绮不大和睦,两人还翻了脸,不过两家不会因此就不走动了。也让鹄大奶奶给备了礼,差人送去了。 淑苓的亲事只有两个月了,薛太太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又想念还没音信的大女儿淑荟,直到收到了她的家书,信上说她公公突然病重,走不了,可能无法来京送妹妹出嫁。 薛太太的心立马就变得有些酸楚起来,说来她也一年多没见女儿了,也不知她过得怎样。信上没有说她身孕上的事,看来是没希望了。只怕婆家会更嫌弃她。婆婆为拿着这个借口给女婿房里塞通房丫鬟,更有甚者让纳妾。想到这些事就觉得乱糟糟的。 薛太太便和玉针说:「去将苓丫头给我叫来。」 淑苓得了信,立马就跟随玉针过来了。薛太太将她大姐写的信给了她看。 淑苓一目十行的看完了,显得有些失落:「这么说我是见不着大姐呢?」 薛太太点头道:「是啊。你就这么一个亲姐姐还不来给你送嫁。」 第36章 淑苓实在是想她大姐,只是大姐要侍疾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她心里甚至还想会不会姐姐在夫家过得不如意,嫁过去这么久肚里都没好消息。她公婆故意刁难她。不让她上京?这个相投经过脑海时,淑苓看了她母亲一眼。却瞧见她双眼焦灼,面容有些疲惫。想着母亲这些日子为了她的事操劳许久了,也没休息好。心里正过意不去,刚才的那个念头又哪里敢说,再让母亲烦恼呢。 薛太太思忖了一会儿,拉着淑苓的手。语气温和又坚定的和淑苓说着:「苓丫头。我带了你和你大姐两个女儿。她的事已成定局了。只看她自己的造化吧。再说也隔得远,我就是有什么也不大好和她说。倒是你,又是嫁到侯府去做世子夫人的。有些话我必须得告诉你。」 淑苓的脸微微的红了。低下头缓缓道:「请母亲赐教。」 薛太太正色道:「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别看两人之间的事简单,其实这里面的门道大着。你们互敬互爱的自然是最好不过。但你也不可一味的推让忍受。该拿主意,该决断的就得果决一些。当初我来曾家时,可在这上面受了不少的委屈。你祖母。你姑母两个都压着我。就是你大伯那边……」薛太太想起当年之事,不免添了些惆怅。但又怕扯远了,便又说 「我说给你这些希望你别走弯路。你嫁过去上面有婆婆还有太婆婆。你婆婆现在管着家,管家的事还暂且落不到你身上。跟着你婆婆一定要多学些。姿态不妨放低一点。世子那里,虽然他的风评向来不大好。又有贵妃和赵王的关系,不过你也血药的容忍。别的不说这生儿子是第一位的。你看你姐姐,就吃了这个亏。」说着不免又叹息了一声。 淑苓红着脸点头道:「母亲说的我知道了。」 薛太太语气更加温和了:「现在你也好得差不多了。我和太夫人说一声,让给你找个擅长妇科的太医。以后给你再好好的调养一下。别怕,横竖有我这个当娘的。」 淑苓立马扑向了薛太太的怀里,娇声道:「母亲,我若说不想嫁人,你一定嫌我矫情。可是,我是真舍不得离开你们。」 「傻孩子,我做母亲的也舍不得你啊。好在挨得近,以后来来往也方便。」 薛太太又拉着淑苓说了好一番话,知道鹄大奶奶进来请示,这才作罢。 鹄大奶奶瞧着淑苓面若桃花,不由得称赞:「妹妹今天气色还不错,天气暖和你也更结实了。」 淑苓略带羞涩的笑了笑,知道嫂子是有事找母亲商议,便就告辞出来。回头就去了敷春堂。 院子里的几棵西府海棠如今已开得正烈。薛愫坐在花树下,手中拿着针线,看几眼花,低头做几针。显得很是闲适。 「薛二妹妹,我让人选了日子,定在十一,打算在福春堂开赏花宴。」 薛愫起身笑说:「好啊,这个日子挺不错。需要我准备些什么?」 淑苓想了想,抿嘴笑道:「我让婆子过来收拾下院子,到时候再搬些桌椅板凳过来,借了锦绣院的那架玻璃屏风过来一摆。也就齐活了。」 薛愫心想请的都是些年轻小姐,也开不了几席,又问她席上的菜单准备得如何。 淑苓说要多备些果碟,菜式尽量合口简单些也行。 薛愫见她安排得很是妥当,也都没有多问。淑苓又去了北面的屋子,和范氏、薛忆支会了一声。范氏倒是热情,拉着淑苓的手热情道:「有什么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淑苓笑答:「诸事都妥当了,到时候请舅母和姐姐乐上一天就行。」 范氏点头笑道,又和薛忆道:「苓丫头还略小你几个月。看看她做事处处都是妥当。你当姐姐的也该学着些。」 淑苓没怎么在意,回到抱月轩后便让人四处下帖子去请。 秦老夫人听说了,当真让宝相送了二十两银子过来给淑苓开销。 淑苓只得又去沉心堂谢了一回。一会儿薛太太也又让人送了二十两过来。 淑苓手上有了这四十两,宴请的不过是几位年轻小姐,只怕还有剩余。 且说范氏正为淑苓的添箱而烦恼,开了临时用作库房的那间屋子,在那些箱笼里选了半日,最后拿出了两匹缎子,心想就这么送去也太单薄了些,只好拿了张银票出来,上面是一百两的数。 「将这两匹缎子和这张银票一并拿去,只怕也像样了。」 薛忆却不以为然的撇撇嘴:「送银票做什么,那是暴发户才干的事。只怕姑母拿着这个也难心安。要不还是拿这个钱置办点首饰什么的。」 范氏想了一回推了下学忆:「就按着你的办。」 薛忆又瞅着那缎子瞧,后来总算记了起来:「这个不是姑母赏的么?」 「果真?」 薛忆道:「我记得清清楚楚的,这两匹是年前中秋那次赏的。」 范氏一看,一匹大红玉兔捣药纹样的锦缎,一匹亮蓝色桂花纹样的织锦。如今这两样是拿不出手了,只好又拿了钱出来,让人去重新置办。要上好的衣料,喜庆应景的花样。又交代打造的首饰也要精细。 薛忆在一旁看着,心想母亲往日惯是吝啬,今天怎么突然如此大方。不过给表妹添箱,太寒酸了确实拿不出手。暗想母亲在这些大事上倒还不错。 范氏给淑苓长脸,自然也是要奉承好薛太太的意思,还有一层,添箱礼上的事她可不想被人指出什么不当,也不想被薛愫给比下去。 想到这里,范氏低声和薛忆道:「你去瞧瞧你妹妹准备送些什么?」 薛忆起身笑道:「好,我这就去问妹妹。」 薛忆来到南面的屋子,海棠抬头见她来了,忙兴高采烈的去通报。薛愫正在薛恒的书房里练字呢,见薛忆进来了,便搁下了笔迎了上来。 「姐姐来了。」 第37章 薛忆看见了书案上摊开的毛边纸,上前看了一回笑着点头:「比以前又更加长进了。」 薛愫道:「还是有些手冷。」 薛忆笑道:「我还以为妹妹正忙着给苓妹妹做嫁妆呢,没想到竟然这么好的闲情在写字。」 姑母交给她针线上的事还有一半未做,不过她却一点也不着急,喜欢了做两针,要不就放在一边做点别的事。闻莺和晚霞却替她着急起来,一直催促着她,怕她误了大事。 「对了,娘让我来问问妹妹准给给苓妹妹送什么添箱礼?」 「添箱?」薛愫暂时还没考虑过,不过她却没这样说,笑道:「正犹豫着,还没决定下来。这么说伯娘已经选好礼了。」 薛忆便将母亲备的礼给薛愫说了,薛愫笑着点头:「伯娘倒大方。」 等到薛忆走后,闻莺急匆匆的走过来:「小姐,添箱的事真的该准备起来了。我这就去开了库房小姐好好的挑选吧。」 薛愫却云淡风轻的说:「不急,我自有主意。」 「怎么还不急呢。二月就过了几天了。还有这针线上的事。小姐不赶着做,只怕是完不成了。到时候怎么给姑太太交待。姑太太把这些事派给小姐,自然是信任小姐,您这样不是让她难过么?」 薛愫淡然一笑,又不敢和薛愫多解释什么,只悠然的说:「急不得,慢工出细活。你放心,我不会让姑母失望的。」 不过一两天的功夫,那一树树的西府海棠已经全开了。寂静惯了的敷春堂,此刻也热闹起来。 淑苓下帖子请人过来赏花,那些小姐们倒个个都给面子,都到了。就连一向骄傲的徐毓芝也过来凑热闹。 徐毓芝在来之前,她母亲交代过她:「我和你二舅母虽然有些不对付,但是你和苓丫头毕竟是表姐妹。如今她又要做侯府里的世子夫人了,你可得要小心应酬着,千万得管住嘴。你姐姐进宫前可是交代过好几次要管束好你的。」 徐毓芝嘴唇翘得高高的,嗫嚅道:「既然母亲怕我丢脸惹祸,那我索性不去了。你也别担心。」 曾绮立马就拉下了脸:「敢情我说的这一通你一句都没听进去,还不快去。你姐姐告诉我你中意沈家二爷,这事回头我帮你盘旋盘旋,看能不能和沈家有缘。若真诚了,苓丫头就是你未来的嫂子,你更得给她长脸才行,去吧。」 徐毓芝听了这番话,脸红扑扑的,心里也高兴起来,叫了丫鬟张罗妆饰要去敷春堂。 徐正要去云南任职,徐敬之的事安顿下来了,敏芝也顺利进宫。剩下的松之又拜托曾谱帮忙指点学业,让他好生在曾家族学里安心读书应举。嘱咐了毓芝别顽皮几句,便在二月初九这天回云南去了。 徐毓芝坐了车来到双喜胡同。先去沉心堂给外祖母请安。 秦老夫人见了她倒也欢喜,她的侄孙女秦雪娇也过来了,正在秦老夫人跟前凑趣。 如因过来说:「老夫人,该过去了。三小姐已经遣人来请了几次了。」 秦老夫人笑道:「是啊,坐久了身子骨也疼。我们走走。」 毓芝喜欢在她外祖母跟前凑趣。秦老夫人便扶了秦雪娇,后面跟着随行的丫鬟婆子,大家往敷春堂而去。 敷春堂这边早就热闹开了,年轻的女孩子们凑在一处,莺歌燕语的,更是欢闹。海棠花下设了三席,桌上摆着南北精细的果碟。放着自斟壶。并没有排席位。大家喜欢吃什么就自便取,也很是方便。 西南角落里正冒着青烟,秦老夫人双手合十念了句弥陀。又说了声:「罪过。你们去看看她们做什么好吃的。」 秦雪娇和徐毓芝毕竟都是年轻女孩子,自然喜欢热闹。问着烤肉香,乐不可滋的就跑过去了。 淑苓已经完全是主人做派了,正在这里招呼着丫鬟婆子帮着烤新鲜的驴肉。铁丝网上。肉发出滋滋的声音。周丽贤、淑荃、薛忆、甚至只有五岁的淑蓉也跑来凑热闹。还有几位毓芝不大熟识的年轻小姐,争着要吃才烤好的肉。那副馋样一点也不像闺阁里的千金小姐。 毓芝看了一圈。都没看见薛愫的人,心想她如今住敷春堂怎么不在,也不知躲到哪里偷闲去了。毓芝心想不在也好,免得惹她不高兴。丫鬟烤好了一块肉。忙递到了毓芝跟前,笑说道:「徐五小姐,尝尝这个。」 毓芝此刻也顾不得什么吃相。就着咬了一口,鲜香无比。忍不住赞道:「真好吃。」 熟苓见铁网上有几块前腿肉烤得正好,用筷子夹到了盘子里,对身边的丫鬟说:「将这个送到薛二妹妹那里去。」 毓芝笑问了句:「是呢,今天怎么没看见薛二妹妹,难道她今天还要偷懒,这会还没起床。我们几个去闹闹,看她好不好意思。」看人笑话是徐毓芝嘴喜欢的事。 薛忆忙道:「妹妹早就起来了,刚才还在这里帮着布置呢。此刻应该在屋里绣花吧。姑母交给的事,还没做完呢。」 周丽贤此刻起来了,净了手笑道:「走吧,我们去瞧瞧看。」 其余几位小姐也跟着应和。 薛愫坐在临窗的炕上,正忙着绣床围,鸳鸯戏水的图案,虽然最是寻常不过,但她针下的荷叶莲花却犹如开在河塘里一般的鲜活。鸳鸯的羽毛还闪着光彩,一圈圈的水波,像是真的在晃动一般。 秦老夫人戴着眼镜看了半晌,连声夸赞:「真好看,真好看。等忙完了这些。你给我绣一幅观音像吧。」 薛愫心想也不是什么为难事,顺口就答应下来:「好的,只是不知道绣佛像有些什么讲究,不懂的地方还请老夫人教给我。」 秦老夫人笑眯眯的点头:「先不用急。你忙完了这些正经事再说。」 闻莺端了茶盘来,薛愫赶着要下炕给秦老夫人奉茶,秦老夫人却道:「你坐着别动。丫鬟们也是一样。」 第38章 薛愫笑笑,继续一针一线的绣着一朵粉嫩的荷花。 过不多时,周丽贤、秦雪娇、徐毓芝、淑荃四个来了。屋里顿时热闹起来。薛愫忙下炕来招呼。 闻莺只好又吩咐小丫鬟去煮茶。 秦老夫人见了周丽贤,少不得要问她临阳伯夫人,也就是她大嫂的事。周丽贤有问有答,说话娇俏可爱,又妙语连珠,惹得屋里一阵阵的笑声。 秦老夫人见除了她手中,别的每人都是一只青瓷茶盅,笑道:「愫姐儿,你帮我绣好了观音像,我那里收着一套甜白釉茶具。到时候送你。」 薛愫笑道:「只怕这套茶具也有点年代了。」 秦老夫人点头说:「说来也是有来历的,我外祖母曾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很喜欢,就送了我外祖母这套甜白釉,后来传给了我母亲。我母亲又传给了我。」 薛愫不知道来头这么大,便推辞说:「既然是老夫人祖上的东西,那我更不敢要了。到时候讨点别的谢礼成了。不然也难于心安。」 秦老夫人点头笑道:「我那里收着的好东西可不止这一样。既然已经决定要送给你,哪有反悔的道理。我也没有这么小气。」 说得屋里人都是一笑。 毓芝也跟着笑,可心里却有些不舒坦。她可是老夫人的嫡亲外孙女,也没见外祖母将祖传的东西送给她。凭什么?不就是会做几针针线么,有什么了不起的。她也会做。 毓芝撇撇嘴,沉着一张脸。 秦老夫人和年轻女孩们说笑一回,又说要去赏花。很该没出门,贺大太太和薛太太过来了。 薛愫正说要奉茶。 贺大太太却道:「不劳烦薛二姑娘了,我们一道去赏花吧。」 秦老夫人忙道:「走吧,今天的天气好。花也开得好。」 贺大太太和薛太太左右各一个搀了秦老夫人,已经出了屋。 薛愫也收了针线,也大家一道去赏花。 众人走至花树下,那一树树的开得粉嫩的西府海棠,开得如此热烈。更有一阵风吹来,花瓣纷纷而落。 秦老夫人点头道:「不知道我还能看几年的花开?」 身旁人听了,心里一沉。心想秦老夫人年纪大了,未免会添这些感慨。还是贺大太太劝道:「老夫人何必做这悲伤之叹,对于我们来说,不都是看一回少一回么。好在我们家一年四季都不缺花,这里海棠过了,接着就是紫藤、芍药、夏天里的石榴、荷花、秋天的菊花、芙蓉、冬天的腊梅、红梅。看也看不过来。只要老夫人高兴,每一花开就办赏花宴,也都乐意在跟前来陪老夫人凑趣。」 秦老夫人拉了贺大太太和薛太太的手说:「我知道你们俩都是极孝顺的。」 正在大家感怀时,鹄大奶奶走了来。 秦老夫人向她招手道:「你来晚了,刚才她们烤驴肉来着,可惜你没吃着。」 鹄大奶奶脸色有些沉郁,走到跟前,对秦老夫人道:「老夫人,才沈家的管家娘子来传话。说太夫人今早走了。」 秦老夫人无比的骇然,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薛太太心里也是一沉忙问:「怎么这么突然?」 鹄大奶奶道:「是呢。听说前几天还好好的。」 秦老夫人已是老泪纵横:「她还小我几岁,没想到竟然走到我前面。我要回去沈家那边看看。」 薛太太自然也是要过去的。这里的赏花不得不结束了。 秦雪娇和徐毓芝陪着秦老夫人回了沉心堂。薛愫回头时见淑苓呆立在那棵三十年的花树下。面容有些僵硬。花瓣落在她碧绿色的比甲上。薛愫上前替她拂去了肩头上的落花,轻声劝慰道:「苓姐姐,四月你就不用嫁过去了。」 淑苓却苦笑道:「这里嫁不了了,以后也是要嫁的。」 薛愫却道:「来日方长,若是有转机呢。不管怎么说这突如其来的事,至少能让姐姐缓一缓。将来的事谁也说不清。或者姑母看见姐姐实在不满意这场婚事,兴许就退了呢?」 淑苓依旧苦笑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里秦老夫人回了沉心堂,如因和宝相忙着去寻素服。秦老夫人默默的数着念珠,微闭着双眼,她突然想起还在阁中,与成太夫人的交情来。那时候都还十几岁的样子。两家是邻居,一天来往七八遍也不嫌累。怎么光阴如此迅速,转眼她已白发苍苍。而成太夫人已经撒手而去了。 秦老夫人又将《往生咒》默念了几遍,睁眼时,已满是泪痕。 成太夫人的突然去世让沈家措手不及。本来还在筹划四月初八世子的婚事,突然又突然要办白事。 红灯笼已经罩了白纱,新贴不久的大红对联也已经换下来了,阖府上下沉浸在漫无边际的白色里。 侯爷是长子,每日只在灵前答谢前来吊唁的亲友。沈锐作为嫡长孙,不得不出来打点事务。只是这些天忙得晕头转向的,又连日没有睡好觉,显得有些疲惫不堪。好不容易有抽空的功夫。他坐在耳房里一盏茶没喝几口。 宝琴却找了来:「世子爷,夫人有请。」 沈锐只好起身,随口问道:「什么事?」 宝琴道:「是曾家的亲家太太来了。夫人请你过去见个礼。」 沈锐眉间难掩憔悴,让宝琴打了水来,他匆匆的洗了几把脸,便往如意馆去。 此刻薛太太带着淑苓正坐在花厅上。沈锐神色一凛,上前给薛太太作揖行礼。薛太太点点头,和沈锐说了声节哀。又让淑苓出来见了礼。 沈锐眉间有些郁色,话不多,只称了一声淑苓为「曾妹妹!」 帘栊响动,沈锐听见了母亲说话的声音。接着只见侯夫人从帘外走了出来,后面跟随着的是曾绮还有她的小女儿徐毓芝。 沈锐心想薛太太是他即将的岳母,不和岳母商谈,怎么跑到内室和这位徐太太聊起来了?沈锐瞥了眼他岳母,只见神色平常,似乎也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第39章 侯夫人招呼曾绮母女落了坐,便和沈锐道:「你也来见见曾家大姑太太。」 沈锐只是作了一揖。 侯夫人又道:「叫你过来,是想要告诉你。你和淑苓的婚事只怕要延迟了。只好后面再选好日子。」说着瞧了眼薛太太母女。 薛太太道:「这是理所当然的事。等服满再议婚期吧。」 侯夫人显得有些抱歉。 沈锐只道:「我知道了。」 侯夫人又说:「太夫人走得太匆忙了。她还想看一眼曾孙,如今也是不能了。」说着又滚下热泪来,不住的用绢子拭着眼泪。 曾绮也说:「可是呢,正月过来的时候,见她那么健壮,气色也好。哪曾想……」到后面也成叹息了。 徐毓芝没有她们的感慨,只是两眼盯着屋里的陈设看。微微的露出些许的惊讶之色。 正说着话。素梅进来禀道:「夫人,安国公前来吊祭。国公夫人也来了,侯爷请您过去。」 侯夫人忙起身道:「这就来。」侯夫人又对曾绮和薛太太说:「你们先坐坐。我去看看。」 曾绮含笑道:「请侯夫人自便。」 侯夫人便跟随素梅去了,沈锐里跟着离开了花厅。侯夫人嘴角撇了撇,脸上有些不屑。这细微的表情被沈锐看在眼里,冷不丁的说了句:「母亲不用看不顺眼。只待服满。我会将曾家妹妹娶进门。」 侯夫人却冷笑道:「你哪里看出我不顺眼呢。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能干涉什么。反正你们爷俩都是一气的,诚心不想让我好过。」 沈锐被母亲堵得不知说什么好,冷峻的脸上只添了几分坚毅,谁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太夫人去世。沈家请了金能寺的二十四位和尚围着棺木日夜念经超度,又请了清虚观二十四位道士来做水陆道场。僧道两家各不相干。 礼部送了奠仪,袁贵妃处也遣了内侍送了祭礼。惊动了京中一大半的王公贵胄。天天送往迎来的。处处都是事。内里的事由侯夫人和二房的张夫人并几位管事的嬷嬷打点。外面的事主要是靠沈锐来支撑。 想来他也才十七岁,经手这些事来竟从容不迫。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亲客前赢了赞扬,下人也都服他的约束。 一时永乡侯世子的名声竟然超过了他父亲。 薛家来祭奠过三次,四十九日后送殡,薛太太本来也要带淑苓的,哪知她染了风寒,有些不便。只好带了薛家姐妹前往。 送殡前一晚要进行道场,好些近亲好友都要参加。第二天发引又定在了寅时三刻,那时候天还未亮。所以薛太太带了侄女们前一晚就住进了沈家。 和前世一样,薛家人被安排住在如意馆后面的罩房里。薛愫回想了上一世,不过那时她来沈家一直规规矩矩的跟着姑母后面,一直小心翼翼的,所幸也没出过什么差错。 等待法事做完,薛愫起身时,膝盖已经完全麻木了,有点迈不开步子。好在薛忆及时的扶了她一把, 侯夫人身边的丫鬟过来和她们道:「夫人让厨房里准备了些清粥小菜,已经差人送到罩房去了。」 大半夜的,着实有些饿了。薛太太点头道:「好,这就去。」 还没走出祠堂,薛愫感觉到后面有人拉她的衣角,回头去看的时候,却见浑身挂孝的沈婉玉正向她点头。薛愫觉得有些纳闷,心想和她来往不过,找自己做什么。 直到被婉玉拉到了一棵树下,婉玉低声问她:「我大嫂呢?」 薛愫道:「苓姐姐生病了,在家呢。」 「又病呢。一年到头好像没见她利落过几天。」 薛愫赶着替她表姐辩解:「不是什么严重的病,只是染了风寒,有些头疼脑热罢了。不过来送葬,这样一跪就是一两个时辰的,我姑母怕她吃不消所以让她在家养着。」 「哦。」婉玉掀了掀嘴唇。 婉玉盯着薛愫看了几眼,心想她长得是比较漂亮,只是大哥不可能就因为她漂亮所以才让人去打探她的消息吧?大哥的行事越来越古怪了,婉玉当妹妹的也不明白。还有上次假借自己的名义让她到灵犀馆问话,也觉得不可思议。她哥哥虽然做事没有章法,但最近也越发的谨慎小心了,就是爹娘看夸他成熟了。不过婉玉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 薛愫被婉玉打量得有些不自在,以为是不相信她的话,忙又道:「我说的都是实情,沈大小姐要是不信,可以去问别人。」 婉玉道:「我哪里不相信你了,这不是没有见着她,有点奇怪。你姑母倒堆你真不错,走在哪都将你带着。」 薛愫答道:「姑母对我自然是好的。」 婉玉想了想,又道:「等过了这阵子,闲下来时我去你们曾家瞧瞧我大嫂。」 薛愫自然颔首答应。婉玉还有话没说完,听见有人找她,便撇下薛愫去了。 薛愫回头去找姑母和她姐姐,灯影幢幢,人来人往,忙而不乱,却找不到姑母和姐姐的影子。心想她们是回如意馆的罩房了吧。带出来的晚霞也不在跟前。人来人往里,她看见了沈锐和沈钧站在祠堂门口说着什么。 薛愫便往如意馆而去,走出了这座院子,步履匆匆。 刚走到穿堂口时,觉得这里的风刮得很大,虽说是入春好久了,可被这夜风一吹依旧有些寒冷。薛愫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薛家小姐请留步!」 有人叫她,薛愫回头一瞧,夜色茫茫,不过却见有人提着灯笼走了过来,却不知说话的是谁。 薛愫本能的警觉了一下,忙问:「谁在叫我?」 直到那盏灯笼近了,薛愫却见是沈锐很有些意外,心想他怎么找来了。 沈推手里执一盏羊角灯,步履轻快的走了来。 第40章 「薛家小姐是要回如意馆?」 「是的。」 沈锐见她只身一人,身边连个丫鬟也没有,手上也没个照路的灯具。这巷子有些长……沈锐也没停留,很好的掌握了步子的节奏,走在薛愫的前方不远处。 「薛家小姐怎么落了单,是在等什么人吗?」 薛愫低头看路,跟随着沈锐的步子不缓不急,淡淡的说道:「你妹妹问了我几句关于苓表姐的话。」说到这里,薛愫抬头看了一眼沈锐,心想淑苓没有出现,难道他就不关心一下,那可是他的未婚妻呀?不过转念又一想,这个人是浪荡之名早就在外的。他能有什么体贴的柔情? 薛愫在心里冷笑了一声,缓缓说道:「世子爷没看见我刚才在和你妹妹站在树下说话么》?」 「哦,抱歉,天黑没留意。」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薛愫跟随着他手中拿盏微弱的光亮,望着黑夜里他的身影发了会儿怔。心想他如今过得这样恣意潇洒,宫中有人眷顾。只可惜好景不长,匆匆的二十几年,就如流星一般转瞬即逝了。 沈锐没有再问薛愫什么,一路上两人也再无交谈。这样一直到了如意馆。薛愫心想他一路送自己过来,倒承离开他的人情,因此福了福身,绕过屏风就到后面的罩房去了。 沈锐望着她的衣裙消失在屏风后,唇角露出一丝玩味。他将羊角灯递给了屋里的丫鬟,回头他到上房去找母亲商议明天的车轿。 薛太太见薛愫是独自一人回来了,忙问:「那大小姐没有遣人送你?」 原来姑母是知道她和婉玉说话去了,便道:「没有,我自己回来的。」并未提关于沈锐的半个字。 薛愫到了屋里,看着烛台上莹莹跳动的烛火,才觉得困意四起,几乎撑不住了。 薛太太又道:「你饿了吧,吃点东西填填。」 薛愫摇头道:「不了姑母,我还是去睡一会儿,至少还能睡两个更次。」 第二日,薛愫同姑母一道送了成太夫人出殡。期间薛愫再没和沈家的人说过一句话。只是这场葬礼多少让她想起已故的父母,心中未免添了些感慨而已。 成太夫人的棺木寄放在沈家的家庙里,择日再运回南边的祖坟安葬。 淑苓的婚期被延后了,薛太太突然就清闲了下来,只是又得四处差人去送信不用赶着过来给淑苓送嫁。 曾绮还兴致勃勃的想托人去讨侯夫人的话,想要徐毓芝和沈钧定亲,看来也得暂时搁浅了。 薛愫不用忙着帮淑苓赶绣活,顿时清闲了不少,隔三差五的去沉心堂请安问候秦老夫人,陪薛太太说说以前江陵的旧事,或是去抱月轩和淑苓下回棋,解解闷。 这日庄上的吴娘子进府来给薛愫请安。 薛愫已是见过了吴庄头,便命丫鬟厅房奉茶。薛愫提裙来见。只见是位三十几岁的妇人,半旧的蓝布衣衫,头发收拾得十分妥帖,光溜溜的圆髻上簪了一根木钗。瘦削焦黄的脸庞,颧骨高凸,略细长的双眸倒让人觉得温和。 吴娘子见着了薛愫,暗自纳罕,还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忙福身给薛愫行礼。 薛愫大大方方的坐在一张填漆楠木官帽椅上,含笑道:「大娘快请起,您老进来看我,多谢你的美意。就当是走亲戚吧。」 吴娘子笑道:「老身哪敢高攀上小姐这门富贵亲戚呢。」 薛愫微微一笑,温和的说道:「哪里富贵呢,如今爹娘俱无,千里迢迢的来投靠了姑母,不过是想给自己和弟弟挣一份产业。以后有立身之处。」 吴娘子将放在身后的麻布口袋扯了出来,笑道:「这些是地里出的东西,还有我做的几件针线送给小姐。活粗糙了点,小姐别嫌弃,还请笑纳。」 薛愫道了句费心了。 吴娘子又道:「年前身上不好,一直想来给小姐请安,哪知走不开。所以才差了男人进府来。小姐又给老身带了那么多的东西。又送银钱。老身感激不尽,小姐真是个慈善的人。这里天气暖和些,身子骨也稍微硬朗些了。怎么着也要来给小姐请安。」说着又要给薛愫行礼。 薛愫忙让海棠去拉她。 吴娘子又笑道:「小姐想不想去我们乡下走走呢,虽然乡野间没什么景致,但这几天桃花、梨花都开了。也有一番野趣。」 薛愫倒是想出去走走,只是不知姑母那里会不会答应。犹豫着,吴娘子又道:「我们庄稼人院子宽敞。也能招待小姐。」 薛愫颔首道:「回头我问问姑母,要是允许我出门的话,我便让虎头给您老带句话。」 吴娘子欢欢喜喜的答应了。 薛愫又让闻莺拿了两匣子点心来送给吴娘子。 吴娘子推辞道:「上次来看小姐就已经拿了不少的东西,哪能再拿呢。」 薛愫笑道:「这屋里不缺点心。大娘拿去吧,白放着可惜了。」 吴娘子走后,晚霞和青柳两个将麻袋里的东西倒了出来。两把收拾得齐齐整整的韭菜、一大鲜嫩的春笋、两把荠菜,稻草栓的熏鱼和板鸭则是特意包在一个桑皮纸包里。油脂不会渗出来。另一个蓝花布包袱里打开一看,则是两双单鞋,翠绿的细棉布,绣着两簇黄梅花。 薛愫点头笑道:「是庄稼人走亲戚的意思,看来这吴家人没有把我当成外人,这很好。」薛愫看见这些时蔬心里实在喜欢,让送到厨房去包荠菜饺子和韭菜饺子,让多多包一些给秦老夫人和姑母送些过去。伯娘和薛忆那里也不能少。 薛愫又将那两双鞋子来回的看了几遍,做工来说的确朴实了些,也不是什么上好的面料。绣的梅花看上去有些笨拙,可这一针一线却是那么的工整,用着心力,倒显出庄稼人的实诚来。 吴家的这番心意倒让她有些感动。吴娘子刚才说让她去庄上看看,原本还没什么兴趣,可当她看见这些绿油油的时蔬时的确有些心动了。 第41章 她对闻莺道:「走吧,我们去见见姑母,问问她能不能出去一趟。」 「小姐还真打算去啊?」 「怎么,难道不行吗?」 闻莺忙道:「不是的……」心想这叫她怎么开口呢,毕竟是不大方便,姑太太会答应吗? 薛愫却有自己的想法,她扶着闻莺到了明晖堂。 薛太太却不在,去了贺大太太那边。薛愫便坐着和丁香说话。丁香手里正做绣活呢。薛愫见是一个荷包,大红的缎面和黑色的缎面相拼。绣的是团福的图案。丁香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们在薛二小姐做这些,还真是班门弄虎了。」 薛愫轻笑:「丁香姐姐太见笑了,我见你做的这个倒好看,又大方又雅致。」 丁香脸上越发的不好意思起来,又道:「哪知沈家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来,不好我们太太倒轻松下来,慢慢的筹备着,也不急。」 「是呢,姑母前阵子忙坏了。」薛愫睁着一双明亮的水眸,却早已看透了事实的发展。 「这样也好,三小姐还能在家多留些时候。」 薛愫也跟着笑了起来,正说着淑苓便来了。 「你们说什么,这么高兴,也说给我听听。」 丁香和薛愫忙起身来。薛愫俏皮的说道:「还不是说表姐的好话。」 「好啊,你们就在背后议论起我来。」 薛愫见她今日气色还算不错,倒放了心。丁香赶着去给淑苓倒茶。 薛愫坐在这里和淑苓说道:「刚才庄上的吴娘子进来看我,邀我去他们庄上走走。苓姐姐愿不愿意同往?」 「去乡下呀?」 「是啊,听说桃花和梨花都开了,出去走走或许身体还能更硬朗些。」 淑苓正犹豫着,薛愫又晃着她的胳膊道:「我很想出去走走。成天闷在家里也怪没意思的。表姐陪我一道吧。」 淑苓经不住薛愫这么热情,倒有些心动了,点头道:「回头听太太怎么说。」 薛愫眨巴着眼说:「我一定能说服姑母。」 两人又说了些别的话,薛太太回来了。 薛愫忙迎了上去,热情的挽着了薛太太的胳膊,问长问短。 薛太太抿嘴笑道:「你这小丫头,又有什么事求我。对不对?」 薛愫笑道:「姑母倒是一猜便中。真是的什么事都瞒不住你。」 「你藏不了事的。一有什么立马就写脸上。我听你说话的语气就已经料到。到底什么事呀?」 薛愫便将吴娘子来看望她,给她带了些什么东西,一一说给薛太太听。后来又说了吴娘子邀她去庄上的事。 薛太太道:「我当是什么事,原来是你们想出去走走。现在天气正好,出去走走也成。」 「这么说姑母是答应了。那么我想让苓姐姐和我一道,姑母您看……」 薛太太看了眼淑苓。想起曾经去了一趟白水庵,回来病了好些时日的事。有些犹豫。淑苓知道母亲的担忧便道:「既然太太不放心,那我在家陪太太好了。」 「苓姐姐不是好很多了么,刚刚明明答应了我,要一道去的。要是苓姐姐不肯,我也不去了。」 薛太太笑道:「既然他们吴家来请,也是他们的好意。你放心去吧。后儿你二哥学里休假,我让他送你。再派几个护院,上午去,下午就回来。不许乱跑,也没什么事。」 薛愫低头想了一回,又看淑苓,淑苓有些腼腆的笑道:「我还是在家陪太太好了,以后有机会再陪你。」 薛愫只好作罢,不过心情依旧欢喜。让人将虎头叫来。 虎头笑眯眯的说道:「小姐,小爷已经给奴才改了名叫王安了。」 薛愫点头道:「倒还顺口,你帮我跑趟腿吧。」 王安连忙答应,薛愫便吩咐他到西郊上的庄子招呼一声,她准备后日过去。 这里薛恒下学回来听说了也吵着要跟着一道去,薛愫无法,只好带了他。曾鸣听说了薛太太的这个安排,喜欢得没话说,连连保证:「母亲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照顾好薛二妹妹的,不让她少一根头发。」 薛太太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懂些事。这件事重大,可不许出半点的差错。不然为你是问。」 曾鸣又再三的保证。 回头曾谱听说此事后,只道:「你做事怎么也不周到,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你让她出门做什么?」 薛太太微笑道:「我知道老爷的操心。只是我有自己的主意。你想想呀,愫姐儿了干嘛还要拿钱去买地呀,不就是想给她恒儿置办点产业么。她能这么想很好,出去看看也很好。她是长大了,考虑的东西也多。让她出去结交一下,以后也多个身边的人,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坏处。」 曾谱每天事务繁杂,对于这些事本来也不大上心。不过随口问了一句,薛太太又这么来解释,再说是她侄女,曾谱也就不多问。 只是又说了一件别的事:「我有个同科姓于的,如今派了大同府的知府,可能明年就要升上来了。今天在翰林里遇见了他的一个堂兄,说了一会子话。我那同科有个儿子,这里要应场,让我多提点一下。我见着了那孩子,倒是个齐整的好孩子。学问也不错,前途未可限量。想着能结门亲事就好了。」 「结亲?淑苓有人家了,蓉儿又还小。和谁结亲?」 曾谱捻须含笑道:「你不是还有两个侄女么,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薛太太倒有些心动,又暗自琢磨起此事来。 过了一日,薛愫便在曾鸣表哥和曾家护院的护送下,带着薛恒往西郊的庄上去。 薛恒陪着姐姐坐在马车上,不过却是不安分的,早就坐不住了。很想去骑马,薛愫怕他身子单薄,又没骑惯马,从马背上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强拉着他和自己坐车。 第42章 薛恒此刻扒着车窗,探着脑袋正往外面张望。 「你当心点儿。怎么出趟门对你来说像是过年一样?你天天都能出去,又不比我,还是这般的没见过世面一样。」 薛恒立马道:「天地良心,姐姐管得那么紧,不管去什么地方都要给姐姐报告,我哪里敢随便乱跑。好不容易来一趟乡下当然稀奇了。」 薛愫甩了他一个白眼:「我管着你也是应当的,你自己说说,我若不管你,还不知道你现在跟着谁鬼混呢。你不上进的话对得起死去的爹娘吗?」 薛恒最怕听见这样的话了,忙道:「好姐姐,你也别唠叨了。我会好好上进的,向你保证!」说着还拍了拍胸脯。 哪知车子突然一个颠簸,薛恒的脑袋在木框上磕了一下。薛愫忙拉了他在身边规矩坐好,又心疼的替他将碰着的地方揉了揉。 薛恒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轻轻的推开了薛愫的手,红着脸说:「没什么事的,姐姐,我不是小孩子了。」 薛愫温柔的笑道:「是呀,这一两年你长高了不少,快成大人了。可我总记得你还是小孩子的模样。」 薛恒越发的别扭起来:「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如今我跟着学了点东西,再说准备明年府试呢。」 薛愫点头道:「还有一年的时间,我很看好你。相信你一定不会给我们薛家丢脸的。大伯、父亲可都是读书的好料子。」 薛恒赧颜:「那我尽量。不会辜负姐姐的期望。」 薛愫粲然一笑,温柔的摸了摸薛恒的头发。 薛恒看见姐姐笑得如此灿烂,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咧嘴笑着,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望着他姐姐如花的面容,温和的说了句:「我想姐姐将来会是个好母亲。就像我们母亲一样。」 薛愫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凝在嘴角,神情有些怪异。 薛恒见他姐姐这副神情,心中有些诧异。暗道自己说错了话么?他还以为姐姐会满脸的羞色,未曾想却是这样的反应。 薛愫转过脸去,看着车窗外渐渐落在后面的风景,心中却想起当年的事。要是她的那个孩子平安的生下来了。会不会有什么不同?古宜待会不会稍微好一点。她也至于才二十几岁就百病缠身。 为人母亲?薛愫重生后从未想过这事,这一世她是绝对不会嫁给古宜的。如今服未满,她可以以守孝为名不论婚配。等到明年春天过后,姑母会不会给她许门亲事?薛愫仔细的回想过上一世的事,好像姑母那里并未透露出什么。至今她向来也满是疑惑。沈家的事是两年后才渐渐出来的,薛忆嫁到了于家去,曾家败落后。她和伯娘才从曾家搬了出来,姑母答应过要替她的亲事做主。为何后面从未提过此事? 薛愫百思不得其解。 她听着林间的鸟鸣,这一刻,她在心里暗自做了决定,今生她不再嫁人! 不说车内的姐弟俩,单说骑马走在前面的曾鸣,不时的回头看看马车,脸上洋溢着轻快的笑容,心里的欢快竟比那夏天吃冰碗还要舒坦。 行驶了一个多时辰,眼看就要中午了,才到了西郊。 吴庄头早带了大儿子吴铁柱在村口迎接。 薛愫留意起这乡间野趣来,的确比敷春堂更加的天然。 好不容易到了吴家,闻莺赶着来扶薛愫下了车,吴娘子早在门口候着了。薛愫下车一瞧,只见黄泥围墙上爬满了不知名的黄色小花,别有一番风趣。 薛恒立马去找曾鸣去了。 吴娘子赶着给薛愫行礼:「小姐肯赏光,真是三生有幸。一路颠簸辛苦,快里面请坐。」又见后面还跟着些丫鬟婆子,仆从等。约莫有十来人。不过大户人家的小姐出门这些规矩是少不了的,好在他们家的院子够大,足够能招呼这些人。 薛愫在吴娘子的带领下进了那扇才漆过不久的朱色大门里。 只见一个宽敞的院落,上面一排粉墙青瓦绿色窗户的房舍,也有八九间的样子。屋檐下堆放些农具。薛恒见了辘轳之类的,好奇的要去探个究竟。不等薛愫开口,曾鸣就赶紧跟了过去,生怕井口没盖好,薛恒失脚跌落进去。 薛愫对曾鸣报以感激的一笑。 吴娘子请薛愫进屋坐。薛愫叫了一声正在研究磨盘的薛恒:「过来陪我安静的坐会儿,别像个猴儿似的,一处也不安宁。你再这样,我以后可不敢再带你回来了。」 薛恒有些垂头丧气的:「姐姐,我可什么也没干呀。看看也不成么?」 曾鸣也笑道:「薛妹妹别担心,我在旁边跟着呢。」 薛愫睨了他一眼:「你不跟着胡来就是阿弥陀佛了。」 说得后面的婆子丫鬟也跟着笑了起来。 曾鸣却丝毫不在意的只笑了笑。 吴娘子叫了一声:「栓子,你出来!」 很快的,从那南面的屋里窜出了一个小伙子,约莫和薛恒差不多的年纪,只是有些黑瘦。一身灰褐色的裋褐。不过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一双眼睛灵活的转着,一看就聪慧,比起他的大哥铁柱的憨厚有很大的区别。 吴娘子道:「你还不快给少爷、小姐请安。」 栓子倒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却乖乖的各处行了礼。 吴娘子道:「你带着少爷们去田间走走,可不许乱跑。那河边是第一不能去的。」 吴栓子爽快的答应了。都在薛恒的身边对薛恒和曾鸣作了一揖。 薛恒看了眼他姐姐。 薛愫点头道:「去吧,可不许弄一身的泥巴。回头我可不帮你洗衣裳。」 薛恒立马欢喜起来,高高兴兴的跟着吴栓子就出了,曾鸣也跟着去了。 吴娘子请薛愫在正厅房坐,又亲自给薛愫倒了茶,又挪了椅子等请丫鬟婆子们坐。 第43章 薛愫笑道:「大娘不必麻烦,让她们自便吧。」 吴娘子不懂大户人家的规矩,也就笑了笑,请她们到隔壁屋里休息自便。又送了些茶点。 这里薛愫打量着这间简朴的屋子,漆得黑亮的八仙桌,桌上也有一套粗瓷茶具,一只黑陶罐里插着急枝开得正艳的桃花。地上镶砌的不是大理石也不是青砖,只是平整的泥土地面。不过倒扫得干干净净的。一面墙上赫然贴着一张大红的斗方,上面大书一个「福」字。 她抿嘴想这乡下人还是怪有意思的,屋子收拾得不见一丝华美,这般的简朴古拙却让人舒心。 吴娘子走了来,有些歉意道:「地方简陋了些,知道小姐要来,特意让我那小儿子帮着收拾了一天才收拾出现在这个模样,不然还见不了人,让小姐笑话了。」 薛愫点头含笑:「乡下人能住成这样已经是不错的了吧。」 吴娘子拿出了自己做的饼请薛愫吃。薛愫点头赞道:「大娘的手艺真不耐,和我们的叶娘子不相上下。你送的那些时蔬我给包了好些饺子,各处送了些。都夸赞菜新鲜又好。就是不知还有没有荠菜,姑母最喜欢吃这个了。」 吴娘子笑道:「这个不算什么,一会儿我帮小姐去挖,保证挖几斤。」 薛愫又指着墙上的那个福字问是谁写的,吴娘子的笑容里多了两分自豪:「是我那小儿子写的,就是栓子。大过年的,我说写两张还贴也喜庆。小姐是没看见门边贴的对联吧,也是他的手笔。不过他也没什么才能,比起刚才的那两位读书的少爷肯定是比不了,让小姐见笑了。」 薛愫却说:「我看他倒机灵,难得又识字。他现在在做什么事呢?」 吴娘子叹道:「家里事多,帮着干点农活。不过我瞧他那样倒有些不甘心似的,一心想要去城里的铺子当个账房。只是没有门路,一直没有去成。」 薛愫想,吴娘子突然在她面前提这个,肯定是有想法。只是她如今借居在曾家,诸事不得自由,一时半会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含笑道:「那我先替大娘留意着,有合适的机会就给提一提,看不能进曾家的铺子里帮忙。」 吴娘子听说,立马欢喜起来:「劳小姐费心了。要是真有那造化,我让栓子给小姐磕三个头。」 吴栓子这个人,薛愫已经留了意,说来事情不大,不过将来肯定有用得上的地方。她以后还想再买些田地,买几间铺子,肯定缺帮她打理的人。只要这个人确实可用,不愁没有活给他干。 喝了两盏淡茶。曾鸣和薛恒他们回来了,在吴家简单的用了一顿午饭。薛愫便提议要到她的那片田里看看。 吴娘子连忙答应,吴庄头和吴铁柱忙着带领薛愫去参观田里的耕种。吴娘子还要忙着给薛愫挖荠菜。 行走在乡间小路上,只觉得春风拂面,迎来的都是青草的香气。 除了敷春堂那小小的院子,原来天地间还可以这样宽阔。薛愫不由得又深深的吐纳了一回,顿时觉得身上舒坦极了。 农田里忙作的农夫们,瞧着城里人家的小姐出来,都不住的暗自打量起来。 「是哪家的小姐?」 「你没看见是吴老大在前面带领么?肯定是东山脚下那片地上的主人?」 「你看看那小姑娘长得可真水灵,模样比年画上的人物还好看。虽然穿得素净了些,但你瞧瞧那衣服的料子,那做工只怕得二两银子一匹布,加上裁缝的手艺钱,这么一身的衣服只怕要花五六两银子。」 「阿弥陀佛,五六两够我们家一个月的嚼用了。」 「头上也没见戴什么金银,不过我瞧着那支白玉兰簪肯定是个稀罕物,肯定比身上的衣服还值许多钱。」 又是一阵念弥陀。 薛愫无视这些人的窃窃私语,大大方方的走着。以至于曾鸣走到她身边悄悄的说了一句:「别人都在议论你呢。」 薛愫微笑道:「别去管他们,难道我还不许人家说呢?」 曾鸣笑眯眯的说道:「他们都在暗地里夸你,我听着也高兴。」 薛愫横了曾鸣一眼,曾鸣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讪讪然的笑了笑。 吴庄头带着薛愫到了东山脚下,指着那些平整的田地告诉薛愫:「小姐,就是这一带。」 薛愫举目看去,三三两两忙做的农人们,还有老黄牛在犁地。冬小麦已经收割完毕。翻了地再过阵子就要插秧了。薛愫只是觉得这八十几亩的地还少了些,便道:「旁边的是什么人家的?」 吴庄头笑道:「也是我在帮忙打理,是卢大人家的地,一共一百二十亩。」 薛愫心想要是能买过来就好了,那么也能凑够两百亩才像话。她心下琢磨了一回,点头道:「辛苦大爷了。」 吴庄头憨厚的笑了笑。 薛恒从未见过牛耕地,早就跑到田里去要凑近看。薛愫哭笑不得忙在田埂上喊他:「你凑那么近做什么。当心那牛脾气上来了顶撞到你。」 薛恒却闹起别扭来:「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姐姐也是这不许那不许的。我就看看嘛。」 曾鸣也替薛恒求情:「你也太严厉了,让他自个儿的跑会儿玩会儿不好么。再说后面还跟着不少人呢。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薛愫无话可说,只好道:「好吧,既然你也开了口,就由着他去吧。可不许太胡来。」 薛恒知道是曾鸣替他说的好话。忙对曾鸣报以感激的一笑。 薛愫便撇下了薛恒,让吴庄头带着她再四处走走。同时留下了两个护院替薛恒护卫。 前些天才下过雨,田埂路有些湿软,走不多久,她脚上的那双葱绿色的绣鞋就沾上了泥污。裙角也被草上的水气给濡湿了。不过薛愫却丝毫不在意。 她从小养在深闺里,当初还在江陵时,跟着母亲到乡下的庄上住过些时日。倒也知道些农事。还不至于五谷不分。如今又到田园,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添了几分亲切之感。 第44章 薛愫跟着吴庄头随意转了转,又见那半山上开满了桃花,艳丽灼灼。心下所动,很想去看看。 「这山势不险,小姐要是想去的话也很容易。」 薛愫低头看了看脚上的鞋子,因为今天要到乡下来,衣裙都是轻便的。不过她的确想去看看。便准备上山去瞧瞧。 一树树的繁花,颜色一点也不稀薄,漫天的桃色让人觉得炫目。 林间偶尔还有小鸟飞来飞去,薛愫不免想起曾鸣送她的那只芙蓉鸟来。那么漂亮的鸟儿却只能挂在笼子里,无法享受天地间的自由。 薛愫回头看了一眼,赫然见曾鸣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薛愫有些疑惑:「二哥怎么来呢,你不帮我看着下恒儿?」 曾鸣笑道:「恒兄弟他自己玩得高兴,我又不感兴趣,在旁边凑什么热闹。再说林大和林二在跟前,还有吴家的那个大儿子也在跟前。妹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薛愫便叫晚霞,晚霞答应着从一棵桃树后面转出来了,薛愫有些诧异:「树枝繁茂,我怎么没见着你。」 晚霞笑道:「我知道小姐在这里就行。」又看了眼曾鸣,微微一笑。心想不是表少爷的意思么,表少爷定是有什么话要和小姐说,她不好直接杵在跟前。 曾鸣忙道:「妹妹别怪罪她。你也走累了。前面正好有块青石,妹妹去坐一会儿吧。」 晚霞连忙机警的走了过去,将自己的手帕垫好了,搀了薛愫过去坐。又见薛愫脚上的鞋子都污了,连声叹道:「小姐好好的一双鞋子就这么毁了。这双鞋子小姐也没穿过几次,真是可惜。」 「哪里就毁了,回去洗几次不就好了。哪里就这么娇气起来,不爱惜东西?」 晚霞脸色微红,忙道:「小姐说的是。」 曾鸣看着这片硕大的桃林,又看看薛愫,不住赞道:「妹妹要是想要这么个地方。何不以后自己也建个庄园,请人打理好了,也是处景致。说不定比我们家的花园还要好。」 薛愫笑道:「二哥这话说得热闹,我哪里有那个本钱再说也没那个本事。想要建个庄园需要多大的财力物力,我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不过曾鸣的建议却让她有些心动,不过得一步步来,也不知道最终能不能实现中国梦想。眼下她想的是能不能将那一百二十亩的地给买来,一会儿找吴庄头好好的打听一下那个卢大人是什么人,看能不能有斡旋的机会。要是能买来就好了。 曾鸣见薛愫沉思不语,就知道他刚才的话打动了薛愫。只恨他现在没这个能力替薛愫实现这个梦想,只有以后好好的奋斗了。他暗暗的握紧了拳头,一心想要混出个模样来,替薛愫实现她的梦想,至少能博她一笑。 晚霞摘了几枝桃花来递到薛愫面前,让她闻花香。 薛愫却皱眉说:「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干随意摘花的事?」 晚霞笑呵呵的说道:「有什么要紧的。虽然我知道这桃林也是有姓氏的。要是那主人找来了,我问他要几枝花,难道他还那么小气不肯给么?」 「就你鬼机灵。却不知道这几个花枝以后能结多少的果实?新鲜的桃子在正当市的时候卖十文钱。你这几枝花让人家损失了多少,你自个儿算算。」 晚霞却笑道:「那就算出三斤桃子,我给他三十文罢了,也不值什么。不过小姐什么时候对这些如此熟悉的,您又没做过买卖,又没种过桃树?」 薛愫笑着摇摇头,心想以前在江陵他们薛家的庄子上时,赖婆子和母亲算过这些账。说这一草一木皆是出钱的,那时候她才知道生计多么的不易。虽然年代有些久远了,她也还小,不过当时的情景她却记得一清二楚。连母亲的笑容她也还记得。想到这里,薛愫的神情有些凝重,原来她是想已故的母亲了。 曾鸣瞧着薛愫眉目间有些郁色,自然是不清楚薛愫的想法。不过想来她出来了大半天许是累了,便提议道:「田也看了,桃花也看了。我们回城去吧。不然母亲会担忧。」 薛愫点头道:「是呢,该回去了。」 等到薛愫回到山下氏,却见薛恒已经骑在了牛背上,惊呼:「恒儿,胡来!你还快给我下来!」 薛恒正玩得高兴,见姐姐呵斥他,只好不情不愿的下了牛背。吴铁柱和林大忙去搀扶他。生怕他有一丝的闪失。 「你过来!」 薛恒耷拉着脑袋怯怯的走在跟前,薛愫见他满手都是黑泥,脸上也花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眼巴巴的望着她,此刻薛愫竟不忍再责备他。只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发,柔声道:「一会儿去大娘那里,让他给烧锅水给你洗洗。不然这样回去当心他们笑话你。」 薛恒原本做好了被责备的心态,哪知姐姐一句话也没说,腼腆的笑了笑。 曾鸣站在他们不远的地方,将姐弟俩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心中所动,暗想薛妹妹将来一定会是个好母亲。想到这里他的眼神也跟着柔和起来,上前道:「走吧,只怕他们等久了。」 回到吴家,吴娘子忙让铁柱和栓子去烧水。这里将挖好的荠菜给薛愫看,薛愫点头道:「足够了。不过是图个新鲜,又不图吃这个管饱。」 薛愫又向吴庄头打探了卢大人的情况,吴庄头见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将他所知道的都告诉了薛愫。 薛愫听后暗自谋划,看来要想得到那一百多亩的地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难道就这么放弃呢? 吴氏夫妻倒瞅出了薛愫的想法,同是他们的东家,倒不敢轻易帮着拿主意。 大伙在吴家略歇了歇,喝了不过一盏茶。薛愫带着薛恒向吴将道别。 吴家四口将他们送出了村口这才依依不舍的折回。 车上薛愫一直在想事,薛恒觉得有些无聊,后来摇着薛愫的胳膊请求道:「姐姐,你让我跟着鸣二哥哥学骑马吧?」 第45章 「怎么突然有了这个心思?」 「骑牛没意思,我想骑马。姐姐,你就答应了吧?」 薛愫只好暂且安慰着他:「我考虑考虑。」 晚霞摘来的那些桃花枝,薛愫送了两枝给姑母,给了两枝给淑苓。 薛愫从明晖堂下来时,见晚霞正插剩余的花枝。 薛愫道:「我记得还收着一个粉彩的荸荠瓶,上面还画了桃花柳枝来着。你用那个插这桃花岂不是相得益彰?」 晚霞笑道:「到底是小姐记性好,我这就去找找看。」欢欢喜喜的去问闻莺要库房的钥匙。 薛愫本来正坐在炕上无聊的翻书,见晚霞要开库房,想起了什么,便准备也去瞧瞧。 这间临时充当的屋子原本就不大,从南边带来的东西早就收拾得整整齐齐了。 薛愫看着这几箱笼父母遗留给她和弟弟的这些东西,这一世她的强势总算是都保留下来了。这些东西她得好好的留着,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将它们给典当出去。 晚霞找了好一阵也没找着那只薛愫说的瓶子,疑惑道:「怎么不在,小姐是不是记错呢?」 「如何记错了,我记得整理出来的账本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呢。没有收在这里,又会去哪里呢?」 晚霞也跟着仔细回想了好一阵子,最后才想了起来:「我记得了,是办赏花宴那天,大太太差了翠羽来借这个,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还没还过来。」 薛愫心想这身边的人都是怎么办事的,难怪上一世什么东西都守不住,微愠道:「他们没还,你们没想过去要吗?这屋里的东西丢了我看你们也不知。」 晚霞羞得耳根发红,嗫嚅道:「我这就去问大太太。」 薛愫忙道:「那还不快去,站着做什么?」 晚霞一路小跑着出了这边的房门。一直往北面的屋子去。只见翠羽和小螺正在一棵花树下踢毽子。 见她来了都没当回事,晚霞有些不忿。上前找翠羽说明了来意。翠羽却笑道:「你们小姐倒小气,不过一个花瓶,也这么的兴师动众。我去问问太太。」 范氏才吃了饭,正和明晖堂过来的婆子闲话呢,突然翠羽走来和她说了这些,范氏心里有些不舒服,心想一个瓶子而已。也值得她来要。收着那么多的宝贝。也没见她将什么东西拿出来过,当真是小气。只是姑姐身边的人在这里,她也不好拉下脸来。只说:「我知道了。你去找到了就送过去吧。」 翠羽答应着,只是没有立刻去找,心想那瓶子太太不是看着好,能值几个钱就拿去典卖了。哪里拿得出来。 可怜晚霞在院子里等了好一阵也不见翠羽将花瓶找到给她。便直接找到翠羽问:「姐姐,你快找来给我吧。不然只怕我们小姐又要发火。」 「你急什么,这会子我们太太也不空,等她空了再说。你别干等着,先回去该干嘛就干嘛去。回头找到了我给你送去。」 晚霞心想只好暂且如此。 回去等了一天也不见翠羽送来。 这边等明晖堂的人走了。翠羽才和范氏道:「太太,那只瓶子如今二小姐要,可我们已经拿不出来了怎么办?」 范氏却不屑道:「不过就一个花瓶。有什么大不了的。回头她再差人问你要,你就说打碎了。」 翠羽心里嘀咕着。只怕那二小姐不是那么好应付的。 果然晚霞再找来的时候,翠羽将范氏的话转给了她,晚霞将信将疑的盯着翠羽看,翠羽有些心虚:「怎么难道我还哄你不成,我们太太难道还哄你们小姐不成?」 晚霞知道是要不回来了,只好去告知薛愫。 薛愫听后冷笑了两声,只道:「你也是,这借出去的东西为何不及时要回来。我们的东西难道还要被人一点点的给骗去了不成?」 晚霞不敢言语。 换做以前,薛愫对于伯娘的说词肯定是深信不疑,如今则要充满大大的疑问呢?两世为人,她已经明了范氏的为人,那么一个贪婪的人,说不定又被典当走了给折了钱。当真她还是三岁的小孩子那么好哄骗?只是现在她也找不到证据来证明范氏说谎骗她。不过她却想到了更重要的事,如今刻不容缓,再也不能耽搁下去了。 薛愫让闻莺给她取了件碧色的比甲罩在外面,起身对晚霞交代道:「你去那边,告诉伯娘,让她带上账本,我在姑母那里等她。」 「什么,什么账本?」晚霞有些不明白。 薛愫苦笑道:「你也糊涂了,当初江陵我们家的田地铺子折卖成了钱,这笔账一直还没好好的细算过。你去告诉她,今天我要让姑母做个证明,将这笔账好好的算清楚。」 闻莺在一旁听着,心想这事重大,是该好好的结算清楚,省得日后麻烦。 薛愫想起上一世伯娘的托辞是她和恒儿年纪,不会管这些钱。她帮忙代理保管,结果保管到最后,他们搬出曾家的时候,伯娘将账目给她看,竟然只剩余不过三十几两的银子。如今想来她还痛恨不已。 这事如此重大,她早该提出来的。 薛愫有些自责。她和弟弟的利益,她不来保护谁来替她保护。 晚霞将薛愫的话转告给了范氏,范氏听后有些震惊,心想这丫头还真是翅膀长硬了,如今又将姑姐给拉了进来。她该如何应对,这刚吃到嘴里的肥肉,难道又要吐出来不成?她好不甘心,可是竟一时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她有些心灰意冷,不甘心又能怎样,占着二房的财产,她也没个正当的理由。算了,豁出去吧,愫丫头年纪不是还小么,恒儿更小,如何管得了这些,不如在姑姐在面前说明了,她暂时帮着保管,也光明正大。 范氏无奈的让翠环找账册,她也不急,慢腾腾的喝了一盏茶,重新抿了头发,拣了一支镂花金钗给自己簪上。 第46章 这才悠悠的扶了翠环往明晖堂而去。 彼时薛愫正坐在明晖堂薛太太的起居室里,姑侄俩正在絮叨。 薛太太听了薛愫的诉说,颔首道:「你考虑得对,是该如此。往日我事多,加上苓儿要出嫁,操心不过来,如今总算有了暂时的缓解,是该好好的替你和恒儿考虑一下。范氏她虽是你伯娘,可毕竟是外人,又没有血亲。你姐姐又是个不管事的,什么都听她母亲的话。往日是我糊涂。」 薛愫淡然一笑:「不急,等会儿对了账再说。」 薛愫手里也握着一本账册,那是她留下的一份,当初还是林管家给她的。好在顺利的保留了下来。 范氏姗姗而来。她看了那姑侄一眼,薛太太不似以往的随和亲切,端着脸,有几分肃穆之情。范氏心里暗自叫苦,果然这是嫡亲的姑侄俩,她算什么。 范氏略定了定,含笑着与薛太太道:「要找东西,晚了些?」 「账本那么重要的东西,你不专门放在一个地方保管好。哪里还临时花时间去找,幸而是我们,要是别的事让你拿个东西,也是这样的慢腾腾,可不是讨人嫌。」 范氏心里嘀咕,现在我就已经讨人嫌了吧。不过她是个明白人,如今仰曾家的曾家的鼻息过日子,再说她还想依靠薛太太给她忆儿谋门好亲事,也不好甩脸子,姿态又放低了些:「姑太太说得是,是我糊涂,以后一定改过来。」 「嗯,知道就好。」薛太太见范氏还算通透,神情才有几分软和。让范氏落座,又让玉针给范氏倒茶,上点心。 薛愫坐在一旁,却一直冷眼旁观,从未开过一句口。这些时间她也早就想好了应对之词。 薛太太见时候差不多了,便开口道:「愫姐儿找了我我,托付的事我已经明白了。论理你当伯娘的帮忙照管也是应当。只是她今年已经及笄,也该学着管事。将以前的账务理清楚了,她心里有个数也好。」 范氏指觉得后背上一阵阵的冷汗,也不敢直视薛愫,只道:「姑太太说得极是。」 「你明白就行,我也不多费口舌。这样吧,你们两把账务对一遍,看有没有什么差错的地方。」 薛愫早就在等这一句话,让闻莺将账本拿了来,清朗的说道:「伯娘,有劳了。」 范氏汗涔涔的,知道已经躲不过,希望薛愫不要看出什么端倪才好。 薛太太看了薛愫一眼,慈爱的笑道:「你看得懂那些密密麻麻的东西?」 薛愫笑道:「有什么难的,再说我刚才已经请教过房里的柳妈妈。姑母放心,不过是件小事而已。我要是连这个本事也没有,如何敢提出打理这些家产?」 当下便开始对账。薛太太坐在一旁,当见证人。 薛愫将两本账册先匆匆的过了一道目,接着就问了一句:「以前我们家在兴化有一百二十三亩地,伯娘帮我们卖了多少钱?」 范氏战战兢兢地说道:「整整一百两。」 薛太太正喝着茶呢,闻言差点喷了出来:「什么,一百两?山地还是肥田?」 薛愫道:「当年还是小的时候,我跟娘去过庄上,亲眼看过的。一百二十亩都是上好的水田,不过只有两三亩的山地略贫瘠一些。」 「既然如此,怎么一百两就卖呢?」 范氏被问得答不上话,最后只好搪塞道:「当初是大管家帮忙打理的,我也不大清楚。」 薛愫暗中冷笑,好得很,出了什么状况就推给以前的人,是仗着我不敢再去找旧人。这一招虽然不大高明,不过却凑效。 薛愫粗看过一遍后,又下细里逐条清查。 薛愫这样的认真劲,范氏心里就越虚。 在薛愫看过第二遍后,将她拥有的那本账册推到了范氏面前:「我这一本上面记录的东西,明显和伯娘那一册有些不对。都是些大体上的东西,细化的太少。还请伯娘将您手上的借给我,让人重新誊录一遍,做一本一模一样的。」 范氏惊出一身冷汗,只好搪塞道:「其实两本钱数都一样,写得简单些,二姑娘也容易看得懂。」 薛愫冷笑道:「当真拿我是三岁的小孩子好糊弄不成,这里面的门道我也知道。不用说姑母当家这些念肯定比我还清楚。伯娘要是觉得麻烦,我也不用伯娘身边的人动手,让我房里的念春帮着誊一份就行。姑母你看怎样?」 薛太太点头道:「很该如此。」却不曾想这个范氏竟然这样明摆着欺负薛愫不懂事,她心里有些愠怒,只是没有发作出来。 范氏只好硬着头皮答应。她也知道,只要薛愫看出里面的门道,那空缺的两百两银子的事立马就会暴露无遗。看来在他们发现问题之前,就得想办法将空缺给补上。不然只怕以后她再也无法在姑姐面前直起腰说话。薛忆的亲事说不定还会受到影响。 薛愫又道:「将账目理清之后,我们这一房的事还是不用伯娘操心了。毕竟您也年纪大了,该颐养天年。我也不小了,该学着当家。这笔款子还是我来打点吧。」 范氏大惊,忙又道:「二姑娘还小,又没经过事。只怕管不了。」 薛愫冷笑道:「我不懂的地方可以请教姑母,还可以请教大表嫂。有什么难的。恒儿他还要考取功名,将来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再说我也想再置办些产业,才能在京中真正的立足。总不能依靠姑母一辈子。」 范氏嗫嚅道:「你嫁了人以后自然是从夫,哪里还能一直霸着曾家不走?」不过声音不大,薛愫和薛太太都没听见。 薛太太正色道:「愫姐儿年纪虽然轻,但确实如此。她该学着管家。要懂庶务。不说恒儿的事要她打点。就是以后嫁了人,也是要主持中馈的。不能什么都不懂。」薛太太私心里当然希望薛愫能嫁得好,将来做个宗妇。她对得起先去的兄弟。 第47章 范氏更是无话可说,不过让她就这么交出去,如何甘心。 哪知薛愫又道:「说到置办产业,我倒是看中了一块地方。正好都是吴庄头打理,看能不能盘旋到我名下。这样也多些地。那么还请伯娘在这月内拿给我一百五十两银子吧。」 「一百五十两?」范氏瞪大了眼睛。 薛愫点头道:「也是一百二十亩的地。我亲去看过,都是好地。肯定要这个数,说不定还拿不下来。」 范氏心里一遍遍的咒骂薛愫,小孩子家家的跟着添什么乱。真把自己看成当家主人呢? 薛太太听说薛愫要买地,又详细了问了她情况。薛愫笑道:「还没个影儿。不过那处不成的话,我再让人打听下别处。肯定是要买的。」 薛太太点头道:「这也是件大事。你初来经营这些。不懂的地方多问下你大哥大嫂。我们这边他们现在当家,什么事他们也熟。肯定能帮上你的忙。」 薛愫连忙应承了。 范氏心里却极不舒服。让她在这个月内凑一百五十两给薛愫,今天已经是二十四了。这个月只有二十九天,剩下的五天时间她从哪里弄。自家的那些所得她是薛忆留做嫁妆和她养老的,自然是不肯给出来。二房卖地卖铺子的钱,她已经偷偷拿出去放了印子钱,只怕一时半会儿还拿不出来。她从未料到薛愫会有这一手,当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薛愫现在一点也不怵范氏,只要自己占着情理,又请姑母替她撑腰,范氏也不敢太明目张胆。不过眼下是要将这笔钱悉数拿在自己手上她才能真正的放心。 薛愫拿到了范氏手里的账本,就回了敷春堂,让念春帮她重新誊一份,要一模一样的。誊录好了她再细细研究,回头让范氏将所有的钱数都转过来。这事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这里范氏正要去想法子给薛愫凑钱,心里又悔又气。薛太太却叫住了她:「你再坐会儿,我有话要交代你。」 范氏本能的感应到不会有什么好事,这和她还没来的时候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啊。她以为只是薛愫一时兴起,想看看而已,以为能糊弄过去,哪知却是不容易的。 范氏只好坐着不动,静等薛太太训斥。 果然薛太太缓缓开口道:「虽然我不管薛家的庶务,但我也姓薛。自然希望你们两房都和和美美,日子越过越好。我知道大兄弟走得早,你做了这么多年的寡妇着实不容易。又要抚养忆姐儿。更是辛苦。只是他们现在都大了,你也被老是拿愫姐儿当小孩子。我看啦,她平时虽然不是话很多,不过心里都很明白。不像忆姐儿,有些糊涂。该放手的就放手吧。」 范氏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好应着是。不过薛太太拿愫儿和她的忆儿对比,她心里本来就不舒坦。 「不过你竟然给的愫姐儿的那本账不甚明了,这一点我不高兴。你不该瞒着她。毕竟你只是替她接管,将来肯定是要悉数都给她的。哪里有让她不清楚的道理?」 范氏咬了咬嘴唇,羞得满脸通红。心想她这是何苦,今天被大姑姐这样的数落。 被薛太太斥责了几哭,范氏感觉老脸都丢尽了,暗骂薛太太到底是偏心,不向着她和忆儿。什么好的首先考虑的是二房。 后来薛太太又和范氏道:「前些日子,老爷相中了一户人家,想要把我们薛家姐妹说一个联姻。我想来想去,觉得忆姐儿合适。毕竟愫姐儿现在服还未满。你好好的表现吧。」言下之意就是再出什么纰漏我就将这门亲事换人。 范氏听说女儿的亲事,不免又多问了几句:「是哪户人家?也是京城的么?当什么官?那人多大的年纪?」等等。 薛太太有些不耐烦只好道:「这事还没有定下来,有些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回头我在好好的问问老爷。你就等着吧。」 范氏脸上这才渐渐有了笑容忙道:「那有劳姑太太了。」说完便出去了。 薛太太手中的茶水早已经凉了,也无心再喝。早就攥紧的拳头,重重的砸了下桌面,咬牙恨道:「这个姓范了也太不像话。要不是愫丫头明白,还不知道要被她糊弄到几时。」心里又对范氏鄙夷了一阵,相对连薛忆她也不大喜欢了。暗想还要不要让老爷将于家那孩子说给薛忆。 范氏回敷春堂已经没有那么郁闷了,一心装着女儿的事。忙要去房里看她,只见薛忆正跟着丫鬟做针线活。 范氏上前看了一回,点头道:「好孩子,又长进了些。你下些功夫,肯定比你妹妹还强。」 薛忆见母亲走的时候还有些气急败坏,怎么胡来就变了个人,忙问:「母亲有什么好事吗?」 范氏笑道:「自然是有好事。」她不好和薛忆明说她姑母给她相中了门亲事。连姑姐都说还没影,她也不好宣扬。不过既然留了心,只要等姐夫帮着张罗一下,就定下来了。 范氏越看女儿越喜欢,偏偏薛忆这时候问了句:「我听说妹妹找母亲对账,都对上了吧?」 范氏立马就像霜打过的茄子一样蔫了下去,脸上也苦涩起来:「可真是个冤家。我还得给她凑一百五十两银子。这不是让我为难么?」 「一百五十两?看来妹妹又想买地了。」 「你们到底是姐妹,你竟然一猜就猜中。也不知她哪根神经犯了。偏偏你姑母还由着她。」 薛忆笑道:「母亲也不用苦恼,妹妹既然要,你就让人将银票送过去吧。不能误了妹妹的大事。」 范氏却想,真有那么容易就好了。看着纯真的女儿,心想幸好她什么都不知道,拍拍她的肩膀道:「你好好的爱惜自个儿吧。」 她还要去愁怎么将薛愫要的钱给凑上。 范氏回到自己房里,才坐下就将她以前的陪房叫来商议。 两人计议了半天,又遣人出去打听。 第48章 一天下来竟然毫无办法。最后她只能咬牙将她存下的那一笔先拿一百五十两出来暂时应付过去。 当银票送到薛愫手上时,薛愫还有些意外,没想到伯娘这次竟然如此痛快。 念春那边的账册也誊好了。薛愫两下又逐一看过,研究了好半天,最后越看越不对劲,只好拿着两本账目再次去了明晖堂,请姑母替她做主。 薛太太知道好,当下就发了一通火,咒骂了范氏几句,连忙叫人去将范氏给叫过来。她要好好的责问清楚。 如此以来,不管是中饱私囊,还是放印子钱的事都瞒不住了。范氏顿时觉得透心凉,觉得明晖堂的人都在嘲笑她。最后情急之下只得以一招突然昏倒收场。 薛愫两世为人也不敢想范氏竟然那么大的胆子,凭什么将她和弟弟的钱拿去放印子钱。还不知几时能收回来。 倘或都收不回来了,是不是姐弟俩傍身的钱都打了水漂。 薛愫心里充满了恨意,北面的屋子她也不想再多去了。 范氏这么一闹腾,曾家上下的人倒都看清楚了她的为人。她不好意思再出来见人,只得日夜在敷春堂装病。让薛忆在跟前照顾。 薛忆也不知道母亲金果然这么大的胆子。她向来以为母亲只是爱钱有些小贪婪而已,却不曾想手竟然伸那么长。这些天她去明晖堂给姑母请安,姑母待她始终冷冰冰的,她心里怎能好过。还有薛愫那里,薛忆始终无法抬起头来。第一次,薛忆感到有这样的母亲,她有些羞愧。 「难道我们没有钱使么,母亲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来。让别人怎么看我们?」薛忆的语气里充满了抱怨。 此时的范氏神情恍惚的躺在床上,虽说是装病,可躺久了当真添了几分病痛。面对女儿的职责,她额上的青筋暴跳,指着薛忆的鼻子骂:「别人说我也就罢了。我们做是为了谁?还不是想着你好过一点!你不和我同一条心也就算了,干嘛还要来指责我,你这个没良心的!」 薛忆偏过脸去,道:「母亲这么做,让我还有在妹妹面前还有什么脸面?再说我也不稀罕这些!」 范氏被女儿的话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得呜咽的哭将起来。 薛忆坐在旁边,埋头扯着腰间的流苏,坐了一会儿,便对范氏道:「娘好生歇息着吧。」 薛忆回到自己的房里,也暗自的抹眼泪。这下让她在姐妹面前如何抬起头来?如今又暂时离不开曾家。 小螺在旁边看着忙来劝慰:「小姐别太难过。太太瞧着你这样不是心理更难受么?」 薛忆拭着眼泪,强打着精神站了起来,对小螺道:「我去看看妹妹,好歹我要给她赔个不是。」 小螺心想,二小姐只怕不会领情。旁人怎么看来母女的一体,岂会对小姐另眼相看。反正他们这一房的人出去也是惹人嫌的。小姐这么去,说不定会碰一鼻子的灰。这些想法小螺只是想想而已。却未敢真劝薛忆。 薛忆来到了薛愫这边。晚霞和海棠正在院子里晾衣裳,突然见她来了,自然没有以前那般热情。都视若无睹。各自忙碌着。 薛忆有些尴尬,小螺在旁边看着却是有些愤懑,不等薛忆开口,便上前主动道:「晚霞姐姐。我们小姐过来看看二小姐,请问二小姐在不在?」 晚霞没好气的说道:「小姐去姑太太那里了。」 薛忆听说有些失望。便道:「那我晚上再来。」 薛忆正要走,闻莺却走了出来,给晚霞使了个眼色,又立马笑吟吟的对薛忆道:「我们小姐正在屋里做针线呢。晚霞她不晓得。大小姐里面请吧。」 小螺瞪了晚霞一眼。心想明明在你说不在。到底是什么意思?晚霞倒不退让又给瞪了回去。闻莺暗暗的拉了拉晚霞的衣裳,笑着请薛忆进屋。 坐在临窗的炕上做针线的薛愫将院子里的事瞧得一清二楚。 薛忆自己揭了帘子进来了。薛愫笑着点头:「姐姐来了,快请坐。」又让闻莺给倒茶。 薛忆哪里敢坐。垂首站在薛愫面前,低眉顺眼道:「妹妹。我实在没有脸面再来见妹妹。出了那样的事,让我如何有颜面站在妹妹跟前。」 薛愫知道她这个姐姐的为人,也知道她的脾性软弱。伯娘做什么喜欢瞒着她也情有可原,想到这个姐姐上辈子的遭遇让人堪怜,对她的感情也极是复杂。 薛愫微笑道:「姐姐太多虑了,我知道这些姐姐是不清楚的。再说姑母帮我做主,这事就翻过去了。还要过日子的对不对。又同住在敷春堂,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必要闹成那样。」 薛愫的落落大方让薛忆更是羞愧万分。她实在没有脸面在薛愫跟前凑趣,只诚心诚意的说道:「妹妹,我替娘给你赔个不是吧。你大人大量,希望能原谅娘的那些作为。」 薛愫放下了手里的针线,略定了定,方仰面含笑道:「姐姐这话不通。你过来和我说这些是你的好意,我明白。只是伯娘她自己犯了搓,既然想悔过,等她好了让她自己过来和我说清楚。要是我不硬气一点,是不是这些钱就拿不回来呢?」 薛忆羞愤道:「不,不会的。娘还不至于……」 「姐姐不用说了,伯娘既然病了就让她好好的养病。等身体痊愈了,我还有账要和她算。」 薛忆尴尬万分。她睃了薛愫一眼,越发的觉得在这个妹妹面前她有些不知所措。尴尬的站了一会子便道:「那妹妹你忙吧,回头我再来看望你。」 薛愫的目光又回到了手里的针线上,头也不抬的说道:「那好,姐姐慢走。」 等到薛忆走后,薛愫又做了一会子的针线,才轻声问闻莺:「你当真是听姑母房里人说的?」 闻莺道:「是璎珞悄悄和我说的,说姑太太要给大小姐说亲。还说于家什么的,只怕再过些日子就要定下来了。」 第49章 薛愫听见「于家」两个字怔住了,前世的一幕幕又浮现了出来。这一世她姐姐还要嫁到于家去,还要被于家的人折磨揉搓?她对范氏虽然是充满痛恨,可她这个堂姐呢?到现在她也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滋味。不过只要一想起薛忆日后在于家所受的苦难她就无法释怀。 薛愫放下了手中的针线,对闻莺道:「我们去明晖堂。」 闻莺忙道好。 等到薛愫赶到明晖堂时,薛太太正和鹄大奶奶商议此事呢。见她来了也不开口了。 薛愫先给薛太太问了安,又和鹄大奶奶问了好。 鹄大奶奶点头笑道:「妹妹最近在忙什么?」 薛愫道:「没事可做,混日子吧。」 薛太太道:「你想买的那块地,我让你大哥差人去卢家问了,卢家暂时不会出手。所以你只好另寻别处。」 薛愫道:「我想也是,本来就没抱多大的希望,也只好如此了。」 鹄大奶奶笑道:「二妹妹想得对,那些钱白放着也生霉了,还不如拿出来置办些产业。将来也是项陪嫁。」 说到陪嫁,薛愫脸上倒没什么羞涩,只是想到了她的来意,这里也没旁人。薛愫问着她姑母:「我听说给姐姐订了门亲事?」 薛太太有些疑惑,心想愫丫头怎么会突然跑来问她这个,便道:「眼下是有这么户人家。你姑父也正考虑呢,看要不要替忆姐儿定下来。毕竟她也不小了。今年已经十六了。」 薛愫心想看是真的了,可是她能干预些什么呢,她无法对姑母说于家的人不是东西,让别把薛忆嫁过去。她此时只能选择沉默。 薛太太又笑道:「我还要好好的考虑一下。于家那孩子我也没见着,不过听你姑父说很有前途。」 薛愫心道:是有前途,做了个四品的小官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可曾把薛忆当过妻子?后来宠妾灭妻,家里的事一团糟。 鹄大奶奶也道:「要不我安排个人去于家看看?」 薛太太笑道:「你惯会做这样的事,也好,就交给你。」 第二日,鹄大奶奶就将于家的情况分给薛太太说了。薛太太心想,倒是户好人家。可是范氏的作风的确让她咬牙切齿,她斟酌再三,找到了曾谱建言道:「老爷,我看这门亲事还是算了。忆姐儿那样小家子的姑娘去了他们于家,只怕也没个容身之处。于家人要是知道她有那样的一位母亲,还会对她好?」 曾谱不曾料到自家太太会这样说。便又道:「那依你看是不是说给愫姐儿?」 薛太太倒有些心动,不过又道:「可是愫姐儿年纪小些。于家那孩子都二十二了,愫姐儿服还没满呢。于家能等吗?」 「倒也是,我将这个给忘了。」 半月后,薛太太遣身边的婆子告诉了范氏,薛忆的亲事给定下来了。说的是城北的方家。说那家就一个儿子,才中秀才,是耕读之家。有上百亩的良田,在鼓楼街有两间铺子,日子很殷实。 范氏听后有些不大满意,心想这姑姐怎么向她保证的。便要去找薛太太问清楚。 薛太太却板着脸和她说:「我们老爷都说方家的那孩子人很憨厚,有地有铺子。只要夫妻齐心,将来不愁没好日子。你们的情况我们和方家说了。只要忆姐儿嫁过去,愿意将你也接到他们方家去住。一处养老。」 范氏一听,她平时的争强好胜此刻还剩下什么。她知道如今在姑姐面前已经没有说话的权利了,她倒不要紧。可怜还波及到了她女儿。 范氏缄默了许久,后来才问道:「姑太太一开始就相中的这个方家么?」 薛太太皱眉道:「有什么不妥的不成?我自家侄女儿,我也不会害她。后日方家就要差媒人过来说亲。再过两日此事就正式定下来了。你当母亲的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当薛愫听说这些后,也惊了一跳,不是说于家么,怎么突然变成了方家?这方家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为何和她知道的不一样? 又过了一日,果然方家遣了官媒来说亲。薛太太要替范氏应承下来。 范氏却苦苦道:「你是做姑母的,倘或忆儿她不满意这桩亲事怎么办?」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范氏红着眼央求道:「不如找个机会将那方家公子叫上府来,让我们忆儿在屏风后面看上一眼就行。她要是没有话说我也就认了。要是忆儿不愿意,我是不同意的。」 薛太太本想说你不同意也不要紧,这事她做主。但想到薛忆可怜,便应承道:「好,就依你这一次。」 薛太太让人给方家带了话,方家倒也答应。隔日方家公子就和母亲上门拜访曾家,安排在明晖堂。薛忆坐在屏风后面,听他说话倒是斯文谦逊,又透过缝隙看去。只见靠门的地方坐着一位青衫少年,戴着杏色的幞头。侧面看着倒还俊秀。 薛忆心想她有什么不满意的,不管是姑母还是母亲让她嫁人,难道还她有挑拣的地方?所以当晚上范氏问薛忆拭,薛忆只点点头。 范氏又多问了句:「你可要想好了。他们方家人丁单薄,不是什么富贵权势之家,只是过得上日子罢了。」 薛忆垂眉道:「既然姑母给挑的人家,我还有什么挑拣的地方。母亲去应了吧。不能因为这个闹得大家都不愉快。」 范氏叹息道:「好孩子,当真是我拖累了你。我听人原本是想给你说户大户人家的孩子。那人还是你姑父同科的孩子,马上要调回京了。不知怎么的就突然变了卦。为了这个我现在也不好去问你姑母。如今我在她面前是个罪人。她心里装着的只有你妹妹,我们算什么,不过是野草惹人嫌罢了。」 薛忆道:「小户人家也没什么。踏踏实实过日子就行。姑母这里就算是大家子了,里面的那些事母亲又不是没看见。母亲也不必为了这个难过。横竖我过去了,还能将你接去一道,我是要给你养老送终的。虽然恒儿答应过要侍奉你,可毕竟隔了肚皮,再说母亲又……他们只怕也不会再巴心巴肝的。」薛忆说着就要流下眼泪来。、 第50章 范氏见女儿如此,更是心疼得紧。一面将薛忆搂过来。一面又将薛太太和薛愫给咒了千百遍。 薛忆的亲事就正式订了下来,两家议了日期,只是方家少爷还有一年的服。因此日子定在了明年的七月初九。 范氏见女儿脸上倒欢欢喜喜的,也慢慢的接受了这桩婚姻。 光阴易转,转眼已经到了秋天。这日学里没有课,曾鸣来敷春堂请薛恒出去打猎。薛愫听着就捏了一把冷汗。阻止道:「那多危险,还是在家念书吧。」 薛恒可恨想去。又不断的给曾鸣使眼色,曾鸣笑道:「薛二妹妹也太迂腐了。恒兄弟如今马也骑得很好了,射箭我也是见过的,和我相当。再说还有一群人保护着。你怕什么呢。成天闷在家里也没意思,出去走走也好。」 薛愫还没开口,薛恒过来撒娇似的说道:「好姐姐。你让我去吧。跟着哥哥们一道我去也见见世面。再说今天我一直在房里念书,屁股都坐疼了。」 薛愫又问曾鸣:「除了你还有谁要去?」 曾鸣笑道:「有徐家两位哥哥。鸿大哥还有鹏兄弟,两房的护院都要去。」 薛愫听后觉得还算靠谱,便点头道:「那好,我将他交给你,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曾鸣拍着胸脯保证:「妹妹尽管放心,一定会让恒儿平平安安,毫发不损的回来。」 薛愫又细细的交代了薛恒一番,过了一会儿,已经换了箭衣的曾鹏也来了。薛恒让丫鬟给她换好了衣裳,拿上了曾鹏赠的弓箭,笑吟吟的向薛愫道别。 薛愫犹有些不放心。曾鸣又向她再三保证,薛愫道:「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你们带他去吧。」 薛恒欢呼雀跃的跟着曾鹏走了。曾鸣突然往薛愫跟前凑近了些,悄声在她耳边说道:「我捉只野鸡回来送你。」 薛愫撇嘴道:「你有那个本事?」 曾鸣笑道:「有什么难的。你就在家等着吧。」 薛愫道:「快去吧,别让他们等你。」 曾鸣满心愉悦的向薛愫道别。 薛恒走后,薛愫一直在担忧。再也无法安心下来做事。 薛愫决定去别处走走。 走到明晖堂,见姑母在午睡也不好打扰。又往抱月轩去。 淑苓倒没睡,只是坐在炕上和丫鬟玩花绳。见薛愫来了倒有些不好意思,忙起身笑道:「薛妹妹来了。」 薛愫笑道:「我还以为你也午睡呢?」 淑苓道:「午饭吃多了些,睡不着。也不敢睡,怕晚上不消食。」 薛愫在炕沿边坐下。淑苓便让流苏将棋盘搬来,打算和薛愫对弈几局。薛愫本不擅于这个,不过为了给淑苓解闷,要也甘愿作陪。 第一局,薛愫输了两颗半子,第二局,输了四子。 淑苓有些意外:「薛妹妹又不用心下,你的棋艺不至于如此的,又有什么烦心事吗?」 薛愫道:「恒儿跟着二哥他们去打猎了,我心口一直扑扑乱跳,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淑苓笑道:「妹妹放心,既然有二哥,就不会出什么事的。说不定还真能猎到什么东西。真那样的话,我们去和太太说,去挹芳轩烤肉吃。」 薛愫笑道:「倒是个不错的建议。」 于是开始了第三局,下了才一半,薛愫觉得右眼皮跳得厉害,心里预感有些不妙,再也无法继续下去了,只好道:「好了,这局就算我输四个子吧。」 「薛妹妹!」 「他们以前出去打猎要多久才会回来?」 淑苓回忆了想方道:「怎么着也得要大半下午,将近黄昏的时候。晚些的话,只怕要到掌灯时分呢。」 还要煎熬那么久吗?眼皮愈发的跳个不停,心里一直在默念着求父母保佑恒儿平安无事。 这样和淑苓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些闲话,淑苓见薛愫很是心不在焉,只好安慰着她:「妹妹担心什么呢,恒儿他也不小了,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是么,或许在我的意念里,一直把他当小孩子。不知不觉间,其实他已经是个大人了。」 这样一直到了酉时,王安气喘吁吁的跑了来,告诉薛愫:「不好了二小姐,小爷他的腿给摔断了!」 薛愫只觉得耳畔嗡嗡作响,王安只好又说了一遍。薛愫浑身颤抖着,口中念念有词:「我说什么来着,祸事当真就来了。」 屋里人见薛愫脸色苍白,赶紧来劝她。柳氏又嗔怪儿子不会说话,将薛愫给吓着了,还没来得及训斥儿子,却见薛愫身子往后一倒,重重的倒在了炕上。 柳氏毕竟是这屋里年纪最大的,倒没有显得特别慌乱,赶紧掐了薛愫的人中和糊口,好一阵,薛愫才悠悠转醒。 听晚霞说薛恒已经抬到姑母房里去了,姑母还发了好大一通火,将曾家的子弟大骂了一通。 薛愫哪里还坐得住,便说:「我要去看看。」 闻莺劝道:「小姐身上不好,一会儿再去,听说已经去传大夫了。」 「我哪里还坐得住。」薛愫略定了定,恨不得立马飞奔过去。 薛愫好不容易赶到明晖堂,厅房里几个哥哥都在。曾鸣见薛愫来了,再也没有脸面见薛愫,心中又悔又恨。 薛愫却视若无睹,直接来到薛太太的房里。只见薛恒躺在炕上,身上已经换了身衣裳,盖着半旧的被子。薛太太坐在旁边抹眼泪,见薛愫来了,忙道:「这叫什么事呀!」 薛愫见此情形便哭了出来:「我不让你去,你偏要去,这下可怎么办?没有腿如何过日子?」 薛太太有些错愕,忙道:「愫姐儿听错了话吧,恒儿他虽然摔着了腿,不过只是伤到了筋骨,并没有断。」 「当真?」 第51章 薛太太将被子一撩,薛愫摸了下,两条腿都在。薛恒也醒了,迎面就看见了姐姐泪痕点点的脸,歉疚道:「姐姐,对不住,让你担心了。」 「没有断腿就好,我听王安说你腿摔断了,把我给吓了个半死。这次总算长了教训吧?」 薛恒依旧歉意道:「是我不好。」 曾鹄走了来说道:「太太,王大夫来了。」 薛太太道:「他常在我们家走动,也没什么好回避的,让他直接进来吧。」 薛愫便也守在跟前,等王大夫进来,好好的替薛恒瞧过,只说万幸。又说要好好的休养些时日。 薛太太和薛愫才又放下心来。 这里在厅房上等着的曾家子弟和徐家兄弟也进来看望了薛恒一回。曾鸣始终没有脸面再面对薛愫。 薛太太便命婆子搬来了春凳,将薛恒移了过去。曾鸣却自告奋勇说:「我来抬恒兄弟。」 薛太太训斥道:「你还嫌不够乱呀,给我安安静静的呆着。」 曾鸣再也不敢开口。 薛太太让婆子抬着薛恒回了敷春堂。她又亲自跟着过去安排了一回才放心。又命身边的人好生照料。 范氏也听说了薛恒的事,暗自骂了句活该! 这突如其来的祸事,让薛愫有些猝不及防。上一世明明没有这场劫难的,看来是好些事情已经发生了偏差。以后还要发生多少未知的事,薛愫不得而知。 薛愫守在薛恒床前,详细的向他询问受伤的经过。 薛恒忍着身上的疼痛,避重就轻的说道:「本来都好好的,我还猎到了一只野鸡。二哥一直带着我,他也看中了那只鸡,说来猎来送给姐姐。后来让给了我。大家玩得都很高兴,直到我去追一只野兔,从山崖边滚落了下去。后来是世子救了我。」 薛愫听得有些稀里糊涂的:「世子?哪个世子?」 薛恒笑道:「就是表姐夫呀,沈家的世子爷。」 薛愫一怔忙问:「你二哥只说了曾家的几个兄弟还有徐家兄弟,怎么他也去了,还有哪些人?」 薛恒笑答:「还有古家的少爷。」 薛愫要是早听说有这两人在的话,说什么也不会让薛恒跟去,和这些人混在一处。不过听说是沈锐救了他,那就是恩人了。这份恩情是得回报才行。 薛恒又继续说道:「是世子第一个发现我的人,他身手真好,力气又大,硬将我给拽上来的。不然要不是树枝挂住了衣服,要不是世子及时救了我,说不定就没命了。」 薛愫道:「真是老天保佑,怪不得我一下午都心神不宁,眼皮也跳个不停,没想到真出了祸事。阿弥陀佛,等会儿我去给爹娘烧炷香。定是他们在保佑你。还有沈世子那里,等你痊愈了能下地走动时,就去他们府上给他磕个头吧。也算是感谢他的搭救。」 薛恒对沈锐早就有些崇拜,如今又亲身经历了这样的事,对他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他能说沈世子说半天,只是见姐姐对这个人有些成见。倒不好在跟前太过于赞扬。 薛愫见弟弟没多大的事,总算放了些心。到父母的牌位前恭敬的上过香,又重重的磕了几个头,诚心的祈愿:「爹。娘。请保佑恒儿平平安安。护佑我们姐弟一世安稳。」 薛恒出了这样的事,曾鸿那边遣了钱氏送了滋补身子的药材来,就想徐家两位兄长也遣了小厮过来问过话。曾鹏更是亲自来看过好几次。 薛恒猎来的那只野鸡。薛愫命叶娘子给收拾了出来。她特意的留下了几枚漂亮的长长的羽毛。插在了书房的花瓶里,算是薛恒初次围猎的见证。 叶娘子配了钱氏送来的紫参炖了野鸡汤,本说要送一碗给秦老夫人,但想着她是吃素的。只好作罢,只好送了些给薛太太。余下的让丫鬟服侍薛恒喝了。范氏连根鸡毛也没见着。 薛愫同晚霞两个送了鸡汤回来,却见院子里的灯影下跪着一人。 晚霞提着灯笼看了一回,她眼尖,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鸣少爷吧。他怎么跪在那里。」 薛愫倒是猜出了他的心思,径直走了过去。却见曾鸣直直的跪在台阶下,身上还负着荆条。薛愫见状有些哭笑不得。无奈的笑道:「二哥倒博古通今的,上演这么一出典故来。你这样让我如何是好。你快起来吧。天色这么晚了,地上也凉,倘或跪出什么毛病来,你让我怎么和姑母交差。再有那地上也脏,仔细弄脏了你的衣服。」 曾鸣脖子都红了,垂着脑袋,真切道:「我对不起妹妹,实在没有脸面再来登门。你也别管我让我在这里跪一个时辰吧。」 薛愫更是无措:「你再这样,当心姑父又得训你。恒儿他的腿保住了,这就是万幸。你也别太自责。毕竟你也不可能随时都盯着他。只希望恒儿能长一回记性。」 曾鸣想,要是妹妹能骂他一顿就好了。这样弄得他更是难受。跪在那里也不起来。薛愫见他油盐不进,只好暂且不管他。到薛恒房里看了一回,见他依旧端端正正的跪在那里,不管自己怎么劝他也没用。薛愫只好回自己的屋,此刻已是二更天了。对于曾鸣的执着她很是头疼,只好叫来了闻莺,悄悄的吩咐了她几句话。 闻莺会意便去办事。过了还没半刻钟。薛太太叫了两个小厮来,将曾鸣给架走了。 薛愫这才得以安心的睡觉。 翌日,薛愫刚起床,就先到弟弟的房里看望过。问他身上有没有大碍,夜里疼得难不难受。 薛恒笑道:「疼倒是疼,不过还好,还勉强能忍住。」 「那你就好好的养病什么也不用想。学堂里你暂且不能去了,就在家看书吧。有什么不懂的,我让鹏兄弟下了学过来教你。」 薛恒的乖顺的答应着。 薛愫这才些许的放心。又拿了钱给叶娘子,让她在薛恒的饮食上好好照顾。 第52章 巳时,沈家竟然遣了仆人也送了药材过来。 薛愫不敢懈怠,命人在花厅上看茶,好好招呼。她又亲自过去道谢。 「弟弟能捡回一条命,全是世子的功劳。等他好些了让他亲去府上给世子磕头。」 那人笑说道:「薛小姐太客气了。我们世子说,两家本来就是姻亲,哪里有见死不救的。还请薛小姐不要太往心里去。让薛公子好好养腿伤。以后痊愈了尽管上沈家串门。」 薛愫听着这番话,没有一丝不妥的地方。又暗中让闻莺拿了二两银子做了赏钱。那人倒大大方方的谢了,也不多坐,便起身告辞。 薛愫心中来回的想,这个沈锐倒和她所认识的那个人竟然有些不一样。她以为会是个冷酷暴虐的纨绔,没想到竟然也有如此细心体贴的地方。看来传言有假。不过真是如此就好了,至少苓表姐过去日子也好过一些。 每日下学,曾鸣和曾鹏兄弟俩都会相继过来探望薛恒,给他说学堂里的事,说些玩笑话给他听。又或者是陪他看几页书,讲几段夫子教授的课业。这样薛恒虽然在家养病,但课业也没落下。 曾鸣有了借口,早晚都要来敷春堂一回。一是为了瞧薛恒,二是顺便看看薛愫。 这样过了一个来月,天气越发的转冷了,薛恒的腿伤也好了大半,走路没有太大的问题,也回了学堂继续念书。 虽然薛恒已经渐渐痊愈,可曾鸣还是每天往敷春堂跑,似乎已经成为了习惯。 这天薛恒下了学,从明晖堂回来后。薛愫等着他一块儿用饭,薛恒却笑道:「姐姐不用等我的。姑母已经请我用过。今天我在姑母那里吃了炒鹿肉,味道可香了。」 「我一早就看见那块鹿肉了。姑母还送了一块给我们。我让叶娘子帮忙腌着,过阵子再吃,没想到你倒先尝了鲜。」 薛恒笑了笑,就回书房温书习字去。薛愫独自简单的用了点晚饭。想着夜深漫长,又不好马上睡觉。因此拿了针线走到了薛恒的书房。 薛恒正在灯下临字。写好了一篇又拿给薛愫瞧,薛愫点头:「倒有些长劲了。」 薛恒笑道:「明天学里休沐,我去槐树胡同找徐五哥玩好不好?」 「明天休沐?」 「是啊,姐姐忘了么?」曾家族学的规矩是每十天休一天。看来她也过忘了。薛愫微微颔首道:「去什么槐树胡同。你徐五哥不也在学堂里,天天都见着吗?我看你该去趟永乡侯府。世子救了你,你一直没去道谢呢。」 薛恒拍了拍脑门,歉然道:「姐姐不说我还真将这么重大的事给忘了。好,我明天就去沈家,徐家那边让福禧捎句话就行。五哥也不会怪罪我。」 薛愫便让王安上午先往沈家跑一趟,奉上拜帖,带上礼物。若是世子在家下午就过去探望,若不在只好再寻别日。 幸好沈锐也在家休沐。 薛恒换好了外出的衣裳来见薛愫。薛愫见他穿了一身石青色的夹袍,皱眉道:「会不会冷?」 薛恒道:「我不怕冷的,又不比姐姐娇弱。我这就去了。若是回来得晚,姐姐也不必等我吃饭了。」 薛愫却正色说:「你过去磕两个头,说几句话就回来。谁让你留在别人家里用晚饭。天黑得又早,晚上可不好赶路。」 薛恒笑道:「要是世子强留,我也不好推辞。姐姐,我这就去了。你不用担心。」 薛愫点头答应着。跟去的是王安。 望着薛恒远去的身影,薛愫想,她明明不想和沈家有任何牵连的,却接二连三的事让她避之不及。沈锐救了她弟弟,她让薛恒过去磕个头,还了恩情。希望此事就算完了。以后各自过日子,再也互不干扰就好了。 未曾料到薛恒这一去,竟然起更时才回来,而且喝得酩酊大醉。 薛愫见了,已经气个半死,愠怒道:「我让你去做什么来着,是怎么交代你的?你多大的年纪就喝这么多的酒。还是已经忘了父亲的服还未满?」 薛恒被姐姐这么一吼,酒意就醒了一半:「姐姐别气,只此一次。以后不会再犯了。世子他真是个豪爽的人,又不拿架子。说话也爽快。他还教给我好多道理,都是姐姐一辈子也不会教给我的东西。真是受益匪浅。」 薛愫听着脸色也变了,那沈锐能教出什么好东西?薛恒醉得厉害嘴里的话也多了起来,她觉得聒噪,忙让厨房里做了碗醒酒汤送来。 薛恒喝了醒酒汤,依旧是满嘴的醉话,拉着他姐姐夸夸其谈那沈世子如何的英武,如何的豪迈。 薛愫早就耳朵起了茧子。忙将他塞给了丫鬟,给他好好的梳洗一回,又吩咐夜里警醒一些,当心叫茶。 薛恒被带走后,屋子竟然还有酒气,薛愫皱眉,让人将窗户开了透气。 闻莺瞧出了薛愫的不痛快,忙劝道:「小爷已经大了,又不是天天这么喝酒。小姐不必太担心。」 薛愫道:「我哪能不担心,父亲的服还未满,就酗酒?这要是朝中大臣可是要被御史给弹劾的。那姓沈的又是京城第一纨绔,跟着他学能学到什么好东西?真怕恒儿被他给带坏了。看样子以后得时刻提醒恒儿,不能让他们来往过密。」 趁现在交往不深划清界限最好,以后祸事来了也能明哲保身。她已经没了父母,如今只这么一个弟弟,她不心疼谁心疼。 第二日,薛恒要去学里念书,起来的时候头昏脑涨的,昨天的事他记得不多了。只知道世子对他很热情,拉着他问了好些话,还请他喝酒来着。他说了些什么,如今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了。 过了还不到十天,果然朝中就有大臣弹劾沈锐守孝期间饮酒作乐。皇帝本来想借此惩治一下沈锐,让他罚俸三月,闭门思过三个月。无奈袁贵妃却出面苦苦求情,皇帝奈何不了,只罚了两个月的俸禄完事。 第53章 那沈锐依旧无事人一样,丝毫不曾在意。 薛愫听说此事后,惊出了一身冷汗,对薛恒三令五申的告诫他不要和沈家的人走得太近。 这日她和淑苓约好一道去给秦老夫人请安。 到了沉心堂。就见徐家的丫鬟婆子正站在檐下和宝相说话。便知道是曾绮母女过来了。 姐妹俩携手进了屋,果见曾绮正陪着秦老夫人玩笑,秦老夫人一脸的笑容,也不知说了什么高兴事。徐毓芝坐在下面的一张雕漆官帽椅上,轻轻的晃动着两腿,慢慢的嗑着瓜子。穿一身桃红色的衣裙,吊着珍珠耳坠。随着身子轻轻的晃动。耳坠也慢悠悠的晃动起来。 毓芝见她们来了,眼光轻轻的扫了一眼,若无其事一般依旧嗑她的瓜子。 淑苓和薛愫俩笑着给秦老夫人和曾绮请过安。秦老夫人见了孙女辈自然是喜欢的。又让她们在跟前的绣墩上坐着。亲手将小几上的青瓷盘里的点心端在她们面前,让她们自己拿。 淑苓常吃药,倒喜欢甜食。薛愫却不大爱这类的点心,觉得甜腻太过。于是笑着婉拒了。 秦老夫人慈爱的笑道:「愫丫头也尝尝吧。这是宫里赏出来的点心。你徐二姐大喜了。」 薛愫刚开始还有些疑惑,后来才明白过来这大喜是说徐敏芝已经侍寝了。又见曾绮满面春风的样子。看来是想象着未来宫里有说话的地方,徐家也跟着飞黄腾达起来吧。深知未来的她,再看曾绮和毓芝的笑容,突然觉得多了一丝酸涩和苦味。 她也知道长者赐的道理。便拿绢子轻轻的擦了擦手,拾起了一块来,笑着和曾绮说:「恭喜曾姑太太了。」 曾琦依旧是笑容可掬。头一回如此得意。 秦老夫人觉得外孙女受宠,她心里也畅快。忙让如因去找贺大太太和薛太太过来,说是要办回家宴贺喜。 贺大太太虽然也极力奉承着,不过心里却有些不屑,我还以为是又加封了,不过是被临幸了,也值得这样的大张旗鼓。真的以后要是封了妃嫔是不是闹得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不过秦老夫人开了口,两人也只好揣摩着秦老夫人的意思去办。 姐姐得宠,妹妹的脸上也有光,在曾家除了恭维下几位长辈,别人再也入不了她的眼。加上曾绮和秦老夫人的溺爱,一张嘴更是没个把关,张起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只求自己痛快。 不过在曾家,毓芝还是想和淑苓拉近关系。毕竟她心属沈家二公子。那么淑苓就是她未来的大嫂,和淑苓走得近没有坏处。好几次,她都想和淑苓表妹说说话,无奈薛愫杵在那里,让她横竖不顺眼。气得咬牙。 薛愫也察觉到了这位徐小姐并不友好的目光,便悄声和淑苓倒:「看样子她心里很不舒坦呢。苓姐姐还是陪陪她吧。」 淑苓脸上却淡淡的:「我和她说不到一块儿,没意思,嫌我们在这里碍眼。我们回抱月轩去。」 淑苓拉了薛愫的手就要走,却被毓芝给拦住了:「曾三妹妹,你站站我有话要和你说。」 淑苓本来不想理会她,可这样直接驳人家的面子也不好,毕竟是表姐妹。如今她也是客。薛愫识趣的抽了手,笑眯眯的和淑苓说道:「你们二位慢慢聊。我回敷春堂去。」 等待薛愫走远,毓芝拉了淑苓在一僻静的地方,悄声和她说道:「你和她走得可真近。」 淑苓笑道:「薛二妹妹现在住在我们家,难道还有疏远的道理。」 毓芝撇撇嘴又说:「你也太老实了,对人巴心巴肝的,难道不知人心隔肚皮的话?她对你奉承,还不是想赖着曾家不走。」 淑苓听见毓芝嘴里没好话,正色道:「不能这样说薛二妹妹。她这个人为人真诚,我和她又极说得拢。再说她没了父母,在投靠我们家,母亲也是答应的,为何不行?」 淑苓觉得和毓芝实在没有什么话可说,又听见毓芝如此在背后嚼薛愫的舌根,心下正厌,抬脚就要走。 毓芝却拉住了她的衣袖,冷笑道:「你和她是表姐妹,和我就不是了么?以前她还没来,我和姐姐回京,哪次你不屁颠屁颠的跟在我们后面?我和姐姐带了好些东西来,哪次忘了你。没想到你这个人竟然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倒好没意思。」 淑苓不明白毓芝和她说这些做什么,她乐意和哪个姐妹好,是她是自由,难道她徐毓芝还要干涉不成?又没碍着她徐毓芝什么。心下就有些不忿,板着面孔说道:「徐五姐也真是的,比我还大。怎么说出的话还像小孩子一般。我有些累了,要回去躺躺。」 「我还有一件秘密要告诉你,你要不要听?」 「秘密?什么秘密?」 徐毓芝见淑苓果然停下了脚步,她附在淑苓耳边,低声说道:「我告诉你吧。你那个好薛妹妹可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正月里去沈家吃年酒,她竟然私下里去见你未婚夫。你说可笑不可笑?还有啊,二月里沈家太夫人去世,听人说,这两人私地里有些往外。」 淑苓愣了一下,还以为毓芝要和她说什么,原是这事,她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平静如水的说道:「我当是什么,就这么点小事你也值得当成件正经事来告诉我。」 淑苓的反应让毓芝有些震惊,她以为会看见一个大惊失色,转而又恼怒又情绪崩溃,红着眼要一副吃了薛愫的曾淑苓。没想到她竟然毫不在乎。毓芝有些失措,不过很快又在旁边添油加醋的说道:「难道你就不怕你那位好妹妹将你未婚夫给夺走?」 淑苓没有理会毓芝,挺直了背脊,招手叫了廊下的流苏便离开了沉心堂。 徐毓芝咬牙恨道:「你当真不在乎。即便是以后和薛家小姐共享一夫,或者是她夺了你所好也不在乎?」淑苓的不为所动让徐毓芝有些恼怒。 徐毓芝跺跺脚,她转头往秦老夫人的起居室走去。 第54章 秦老夫人、曾绮、贺大太太、薛太太,四人坐在一处正摸骨牌。钱氏和鹄大奶奶在旁边帮忙看牌。秦老夫人面前堆了几串钱,看样子她今天的手气依旧不错。 毓芝在跟前看了一会儿,鹄大奶奶又端了果子让毓芝拿着吃。 毓芝抓了一把,又自己拾了张绣墩坐在秦老夫人面前凑趣。 曾绮看了她一眼说道:「你不是不会么,怎么不去找苓姐儿玩?」 毓芝拧眉道:「我和她没什么好说的。她也不愿意和我玩,真是个傻姑娘。」 「人家傻,就你聪明?!」曾绮忍不住揶揄了女儿一句。 毓芝笑道:「傻不傻,我给大家说个笑话,你们听听,看我说得对不对。」 曾绮又道:「你又有什么新闻要告诉我们的,说来听听。」 毓芝看了眼薛太太,略一沉吟,便将刚才和淑苓说的那番话,又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 言罢,座上的人都看向了徐毓芝,薛太太手里的牌更是散了一地,秦老夫人也满腹疑惑的看着她。贺大太太也是一脸的惊讶,钱氏则是一脸的平常当真像是在看什么笑话般。 不等秦老夫人开口,薛太太问了句:「五姑娘说的都是实话?」 毓芝道:「在长辈们面前,我哪敢哄人呢。」 秦老夫人脸色凝重起来,叹道:「我素日里还当愫姐儿是个极稳重的人,没想到她竟如此不堪。」 薛太太忙起身道:「老夫人这事我会好好过问的。」 秦老夫人也无心打牌了,冷冰冰的说道:「她是你侄女,自然该你管。我一个外人好说什么。不过我们曾家可是有家教的人家,女孩子也都是读女四书长大的,也知道闺誉两个字怎么写!」 薛太太感受到屋里的人都在看她,她脸上火辣辣的,从来没有这样羞愧过。 薛太太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了沉心堂,那脚步越发的沉重起来。头上却在一阵阵的发着虚汗,她不相信她疼爱的愫姐儿是那样的人。她不相信薛家教出来的女孩子竟是如此的不堪。 鹄大奶奶及时的跟了上去,搀了薛太太,在耳边轻声说道:「太太,您要挺住。到明晖堂再说。」 薛太太站立了一会儿,那边的屋子里传来了低低的说话声,她知道一定是在讨论他们薛家的事,至于说的什么已经不要紧了。她扶了鹄大奶奶,缓缓的出了沉心堂。 回到明晖堂这边,薛太太像是突然老了十岁一般。徐毓芝的话说得有鼻子有眼儿,她不能不信。只是这事若嚷得太开,对薛愫的名声不好。以后怎么嫁人,那好人家也不会娶一个名声不检点的儿媳妇。本来薛愫的亲事她已经够伤脑筋了,偏偏又出了这等丑祸。 薛太太像木头般的坐在那里,只眼泪像断线似的往下掉。 鹄大奶奶劝慰道:「薛二妹妹那样稳重的一个人,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吧。太太也别急,将薛妹妹叫来问问。您身子也不好,可别气坏了。」 薛太太木然道:「将她带来见我。」 很快的薛愫便过来了,瞧着神情怪异的姑母,和表情凝重的表嫂。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薛太太红着眼,呵斥了一声:「你给我跪下!」 薛愫当时就懵了,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姑母叫她跪,她不敢不跪。就直挺挺的跪在那里。 薛太太上下打量着她,想起薛愫死去的爹娘。想起刚才在秦老夫人那里的情景,眼泪又跟着下来了。 鹄大奶奶忙温声劝慰:「太太您先别急着掉眼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问问妹妹,看她怎么说。」 薛太太掏出手绢来擦了擦眼泪,也不看薛愫了,目光看向了窗户。冷冰冰的问道:「刚才徐家五小姐在老夫人跟前说。正月里沈家摆年酒。你暗地里和沈家世子私会,可有此事?」 薛愫一怔,心想那徐毓芝终究还是将这事拿来做文章了。没想到徐毓芝还是给她招来了祸事,真是避之不及。看样子和她真的是八字不合。 薛愫抬起双眼,背脊挺直,看着薛太太的脸。不缓不急的说道:「有这事。」 薛愫的大方承认让薛太太和鹄大奶奶更是一愣,她们都以为薛愫是打死也不会承认。没想到竟然这么爽快的就应承下来。也就是说毓芝的话都是真的,不是诬告薛愫?!薛太太微微颤抖着站了起来,伸腿就向薛愫身上踢了一脚,大骂了一句:「不要脸的娼/妇!」 薛愫不防。腹上正正的着了薛太太这么一脚,肚子有些发疼,但也只好忍着。她几时受过这样的委屈,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姑母。我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当初从沈家大小姐叫我去灵犀馆,我并不知道是世子的意思。跟着去了,才知道世子在那里。世子不过和我说了几句话而已,问了苓表姐的身体,还说要在青云街买间铺子以后送给表姐。我说那里太古旧了,并不是什么好地段。就这样,别没做逾矩的事。我虽然是丧妇长女,可着知道廉耻二字怎么写。我和苓表姐那么要好,难道还会和她抢男人?再说这事苓表姐也是知道的。」 薛太太被薛愫这么一番言语弄得脑袋也懵了,说实话,她也断不信薛愫会做出那般丑事:「你说书苓也知道?」 薛愫点头道:「我和苓姐姐本来就交好,什么也不瞒她,回头就告诉了她。当时认为这只是件小事,没曾想到就让有心的人拿去大做文章。」 薛太太刚才的激愤总算有些缓和,接着又质问道:「那么去沈家送殡时候的事你又怎么说?」薛太太接着又将毓芝的话原封不动的说了一遍给薛愫。薛愫听得脸都红了,含着热泪,苦苦哀求道:「姑母,我怎么去勾引未来的表姐夫,这些话都毫无来由。我可以和她当面对质。」 薛太太见薛愫这样斩钉截铁倒也相信她,只是如今她怎么去赌秦老夫人的口,只怕过不了几天曾家上下都知道了,如今要想让那些人闭口,就得趁着流言还没扩散时,尽早澄清。她想了一会子道:「好,徐家人应该还在沉心堂,我这就带你过去和毓芝当面对质。」接着又对鹄大奶奶道:「你去抱月轩将淑苓也叫过去。」 第55章 鹄大奶奶应了个是,又低声对薛愫道:「要真是那徐毓芝不安好心,有意要传你的坏话,立马就能拆穿。你也别怕。我是相信你的。到时候没有颜面,下不了台的可是她。」 薛愫倒一点也不惧怕,行得正坐得端,她怕谁。于是对鹄大奶奶报以感激的一笑。 薛太太忙伸手去拉薛愫起来,又唤玉针进来倒水净脸。想到刚才踢了薛愫一脚,忙问她:「我踢着你没有,要不要紧?」 薛愫摇头:「不,没事的。」 「我当真也是气糊涂了。还说了重话。哎!」薛太太有些自悔。她略收拾了一下,扶了薛愫便往沉心堂去。 这边的牌局也早就散了,秦老夫人坐在那里生闷气,任由曾绮母女在跟前劝慰也没什么用。 见薛氏姑侄过来了,秦老夫人嫌弃的瞪了薛愫一眼,薛愫不卑不亢的上前行了礼。瞟了一眼坐在那里的徐毓芝,目光有些凌厉。 那徐毓芝本来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心想这一招一定让曾家人嫌弃这个姓薛的,还能离间下,没想到看到薛愫这样一道目光,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毕竟有些事她是信口胡说的。 很快淑苓也过来了。 薛愫见众人都在,便跪在屋中,看向了秦老夫人,镇定的说道:「我和姑母过来,又请了苓姐姐过来见证。有些话想要请教徐家五小姐。大家也帮做个见证,谁对谁错,还希望你们不要心偏。」 薛愫将屋里的人挨着看了一遍,曾绮正轻轻的晃动着手上一对明晃晃的金镯子,嘴角噙了一丝鄙夷的笑容。贺大太太却云淡风轻,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正坐在那里喝闲茶,或许也是抱了看好戏的态度吧。钱氏坐在贺大太太的下首,倒一直盯着薛愫看,或是想研究下薛愫到底有什么本事,敢去勾搭未来的表姐夫。徐毓芝此刻已经扑在了秦老夫人的怀里正撒娇。 秦老夫人听了薛愫这番话,静静的说道:「我们曾家待你不薄,若真做出那些丑事。我可不敢再留你继续住下去。二太太求情也没用。我们曾家好歹也是有脸面的人家,可不想被人笑话,说家教不严。」 曾绮也帮衬着道:「做女孩还是有做女孩的样子才好。你娘死得早没人教,二弟妹总该教教。」说着看了薛太太一眼。 薛太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她低了头。 薛愫此刻清朗的说道:「五小姐说我正月里和沈家的世子私会,这事我可以在大家面前好好的说明一下……」 还没等薛愫继续往下说,淑苓已经打断了薛愫的话:「薛妹妹,这事有什么好说的,你又没做错什么。」又看向了秦老夫人:「老夫人这事我也是知道的,并不是五姐说的那么不堪。世子只是问了薛妹妹几句关于我的话,并不是传的什么私情。」 毓芝在秦老夫人笑呵呵的说道:「都这时候了苓妹妹还是不相信我的话。你要知道我当初让我的小丫鬟跟了薛家小姐,看见她前脚从灵犀馆出来,没多久沈家世子就后脚出来了。有没有什么私情,她难道还会对你据实以告,所以说你傻呢。说不定见什么大小姐只是个幌子,两人关在房里说什么悄悄话,或者做点别的什么事,我们又哪里知道?」 薛愫已经不屑于和毓芝分辨了,她挺直了腰杆,镇定的说道:「要是老夫人不相信。你们尽可以的叫沈家世子来,我可以和他当面对质。」 秦老夫人心想,真要去叫沈家的人过来么,那这事岂不是瞒不住呢? 徐毓芝见薛愫倒不惧怕,有些意外。听说要叫沈家世子,她哆嗦了一下。 钱氏此刻开口了:「要是能弄清是个什么情形,叫沈家世子过来对质倒是个法子。」钱氏话音刚落,贺大太太就瞪了钱氏一眼,示意她别多管闲事。钱氏立马闭了嘴,再不肯多说一句。 薛太太此刻说道:「叫世子过来,只怕此刻世子在衙门里吧,为了这么点小事让他跑一趟好像不值当。」 曾绮立马接了嘴:「怎么,二弟妹是心虚了,还是怕呢?一个是你亲女儿,一个是你侄女,哪一个你更疼爱一些?」 薛太太暗中握紧了拳头,朗声道:「我都疼爱。」 鹄大奶奶出主意说:「那不如让沈家大小姐走一趟想来也是一样的。」 秦老夫人立马赞同:「这样可行。」又叫人去沈家请婉玉过来。 在等婉玉过来的期间,薛愫一直跪在那里,谁也没有叫她起来。即便是薛太太和鹄大奶奶有这个心,在事情的真相还没厘清前也不敢随意开口。淑苓瞧着薛愫如此,只默默的掉眼泪,又跪下向秦老夫人求情。 秦老夫人却道:「这事我自有公道。轮不着你插手。」 出了那样的事,范氏早就在曾家抬不起头来。如今听小丫鬟跑来告诉了她沉心堂的事,她一听心里就喜欢上来。这丫头如今栽了吧,活该!有这样的热闹她岂能不去看的,她也想亲眼看看愫丫头在长辈面前颜面受损是副什么模样。 她喜不胜收的对薛忆道:「走,我们去瞧瞧去。」 薛忆见母亲高兴的样子,皱眉道:「母亲是去看妹妹丢脸的,我不去。」 「你呀!」范氏点了下她的额头,叫上了翠环,摇摇摆摆的就往沉心堂去了。 这里薛愫依旧跪在那里,直到传午饭,大家相继出去吃饭了。只有薛太太和淑苓守在那里。淑苓去拉薛愫的手,让她起来:「也没人让你跪,快起来吧。地砖上那么硬,你膝盖怎么受得了?」 薛愫却道:「苓姐姐不用管我。」心里想的是秦老夫人没开口叫她起来,那她就不能起来。 薛太太瞧着她这番情景,自是心痛,哪里还有心思去吃午饭。 淑苓连忙去向秦老夫人求情:「老夫人,您让薛妹妹过来用饭吧,哪里能一直跪着呢。再说这些没来由的事还没个定夺,怎么就先惩罚起来?」 第56章 秦老夫人面色不改:「让她跪一会儿怎么呢。你别瞎操心。」 淑苓抽抽搭搭的,也不用饭,也进去陪着薛愫。 秦老夫人索性不管这些事。 薛太太站在窗下,看着屋里的两个女孩儿。她五味陈杂,若真是徐毓芝有意陷害,那么她和徐家也就断了交情。为了自家侄女,不认这个姑姐也成。要真是薛愫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该怎么处置薛愫呢。只怕京中的仕女圈她是处不下去了,以后婚配也是个难题?难不成只有将她送走?可江陵已经没什么人家了,要送走的话,只有去南京投靠杜家。 等待他们用完了饭,坐下来喝了半盏茶,玻璃过来说:「沈大小姐来了。」 秦老夫人道:「让她直过来。」 婉玉听说曾家请她过来走动一下,她还不知道曾家出了事。直到进了这边的正屋子。看见了跪在地上的薛愫。坐在那里抹眼泪的淑苓,以及屋里还坐了些其他的女人。她才隐约的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婉玉规规矩矩的给秦老夫人见了礼,问候了薛太太。余者她也没看上眼。婉玉正要过去问问淑苓发生了什么事。秦老夫人却开口了:「侯夫人可还好?」 婉玉笑笑:「好着呢。」 秦老夫人又说:「请大小姐过来。是想问你几句话。还请沈大小姐据实以告。」 婉玉想,是叫她过来问话的么,又看了眼跪在那里的薛愫,看样子是和她有关。再联想到自己和薛愫有什么关联,她能知道什么实情。想来想去,想到了她大哥身上。 大哥当初让人去查跪着的这个女人的底细,她是听哥哥身边的人提起过。不过她却没有追问为何要这么做。如今看来是出事了。婉玉首先明确了自己的立场,不管问她什么。首先得保证哥哥的名声,这是第一要紧的。 婉玉想明白后,便笑道:「不知道老夫人有什么要问的?」 秦老夫人缓缓道:「正月里。我们家去你妈家吃念旧,听说沈大小姐要见愫姐儿。所以愫姐儿也跟着去了。是不是愫姐儿私底下去私会世子呢?」 婉玉听着乱糟糟的。她一口否认:「没有啊,是我邀请薛小姐的,怎么又和我哥哥拉上关系呢?」 没想到婉玉竟然否认这事,薛愫自己都承认了,她看了眼婉玉,口干舌燥的说道:「大小姐不用维护什么,我是在灵犀馆见过沈世子。」 婉玉睃了薛愫一眼,心想你既然自己认了,那我还替你打什么掩护呀。不过她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很有分寸。 当秦老夫人问到成太夫人的葬礼上,薛愫和沈锐不清不楚的时候,婉玉吓了一跳,红着脖子,急着分辨:「是谁,是谁这么急着要摸黑我大哥?」 淑苓也不流泪了,气呼呼的说道:「除了徐家五小姐还会有谁。」 婉玉将屋里人看了一圈,才看见坐在秦老夫人跟前杌子上的一个红衣少女:「你是徐家五小姐。太夫人出殡前一日,你根本就没去过沈家,凭什么搬弄是非?还是我们沈家有你安排的眼线?」 毓芝语塞,不过她却一口咬定:「反正姓薛的肯定和沈家世子有问题。」 婉玉见有人存心想诋毁她大哥,气得咬牙,当时不管不顾,几个箭步冲到徐毓芝跟前,伸手像拎小鸡似的将她给提了起来。众人被婉玉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秦老夫人吓得忙去拉婉玉,曾绮已经冲过来了。 婉玉才不顾这些,照着徐毓芝的脸啐道:「你又是什么东西!你敢乱编排我大哥的坏话,我就撕烂你的嘴。」作势要往毓芝脸上去抓,曾绮情急之下抓住了婉玉的头发就去拉扯。 婉玉不曾想后背受敌,不过她哪里是吃素的,早些年跟着大哥学了些拳脚,当时就给了曾绮一个肘击,正正的打中了曾绮的脸。曾绮当时就捂住了脸大叫:「哎哟!哎哟!沈大小姐打人了!」 外面沈家候着的仆妇丫鬟见状也冲了进来,屋里当时热闹极了。 薛太太早就呆住了,还是鹄大奶奶提醒她。她这才过去拉婉玉。婉玉下了决心要好好的收拾一下嘴贱的徐毓芝,谁阻拦也没用。还想反击,却听得薛太太劝道:「沈大小姐火气太大了,消消火。什么事坐下来慢慢说。」 婉玉见是她,手又收了回来。 徐毓芝却瑟瑟发抖,宛如秋风中树梢上摇摇欲坠的树叶一般。好不容易见婉玉放开了她,毓芝顿时就躲进了秦老夫人的怀里,哭喊道:「外祖母,您救救我,救救我!」 秦老夫人见这沈大小姐个一般的闺阁女子很不相同,没想到脾气竟这样的暴躁。心想这沈家是怎么教养女儿的?她有些不快的说道:「来人,给沈大小姐搬一张椅子过来。」 婉玉却道:「不用了。我一肚子的火气,也不想在这里多呆。徐五小姐张嘴胡说,我就问她一句,你口口声声说我大哥和薛小姐有问题,还竟敢传我大哥在热孝里胡来。你告诉我,你是亲眼所见,还是谁亲眼所见告诉你的?你把证人叫出来,我当面问她。」 毓芝只是哭,哪里还敢言语。她要是有人证,早就胜利了。 薛太太和淑苓也说:「是啊,五小姐只是这么说,到底谁看见了。可不能张嘴随便乱编排。」 毓芝依旧一口咬定:「我不信他们回没问题。」说来说去也只是这句话,要让她拿证据,她却拿不出来。 婉玉气呼呼道:「搞半天我还以为多大的事,不过是个小丑罢了。我回去了。」又看了眼淑苓,拉着她的手说:「好嫂子,改日再来找你说话。」 淑苓忙道:「不要紧的。」刚才婉玉那番举动让淑苓心里正畅快。 婉玉看了眼跪在那里的薛愫,什么也没说,便带着沈家人浩浩荡荡的回去了。淑苓便伸手去拉薛愫起来。 可能是跪得久了的关系,她差点栽了下去。 第57章 薛太太知道侄女今天受了天大的委屈,她徐毓芝凭什么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加到薛愫身上。她拉着薛愫道:「走吧,回明晖堂去。」 当下看热闹的也纷纷散场了。 范氏兴高采烈的过来,没想到竟没什么事,不免有些失望。 曾绮遭了婉玉的一记肘击,鼻梁到现在还在疼。拿绢子捂着也不敢揉。她活了一把年纪,就是母亲也没动过她一指甲盖,今天却被一个野丫头给打了。曾绮羞愧万分,如今在弟妹们前面丢了脸面她拉了婉玉就走。她再也没有脸面来曾家。 母女俩俱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曾绮只是数落女儿:「你给我惹的好事。当初你姐姐再三告诉我要管教你下。没想到你竟然一点也没变,就给我惹事。你也别在京里呆了,后日就给我回云南。」 徐毓芝才不愿意回云南,直着脖子道:「我不走,谁愿意再去那个蛮荒之地。」 「我的话你也不听?」 「我就是不走。我要找外祖母。」毓芝挣脱了母亲的手。 曾绮却一把拽住了她,伸手给了女儿一巴掌,吼道:「给我滚回去。你不嫌丢脸,我还嫌丢脸呢。」 徐毓芝哇的一声,像个孩童似的大哭起来。 且说薛愫跟着薛太太回到明晖堂。薛太太一脸悔恨的样子,拉着薛愫的手郑重的说道:「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我也不好,没有第一时间出来护着你。岂能让人家随意泼你污水。」 薛愫含泪道:「虽然我十岁不到母亲就去了,但生前教诲我的,我却不敢忘。我也从来不会做有辱薛家家规的事。姑母放心。」她说着又转向了淑苓,真挚的说道:「苓姐姐也放心。」 淑苓忙道:「哎,你快别道歉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刚才沈大小姐那番举动真是解恨,不然只怕我会控制不了,上去也要给姓徐的一巴掌。」 薛太太忙给淑苓使了个眼色,淑苓这才闭了口。 虽然到头来只是一场乌烟瘴气的闹剧,徐家人丢了脸面,不过曾家总有一些碎嘴子的人在下边小声嘀咕薛愫与沈锐之间到底有没有私情。 偶尔有一两句飘到了海棠等人的耳朵里,海棠等人气愤不过要找她们理论。当这些风言风语飘到薛愫耳朵里时,薛愫压根也没当回事。她可管不了别人的嘴,爱怎么说,由着她们去。 「我说这些人也真是吃饱了闲着的,鹄大奶奶知道了肯定又要罚一批人。」 薛愫道:「所以我往日告诫你们,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少说话多做事不会错。」 晚霞道:「我不是不甘心嘛,小姐的名声说不定就这样给毁了。」 薛愫冷笑道:「毁了就毁了吧,难道我还要写张大字贴在曾家院落各处,说我和姓沈的没有关系么?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就成。将来要是因为这个嫁不了人,那正合意,我本来也不打算嫁人的。」 柳氏听了这话忙告诫:「这些话小姐可不能胡说,让人听见算什么呢。」 薛愫淡然一笑,摇摇头,继续看自己的书。她的膝盖现在还隐隐作疼,走路也不大稳,因为这个薛太太这两日才免了她的晨昏定省。 闻莺却突然和薛愫说:「我听如因姐姐和我说,槐树胡同的那位小姐已经回云南去了。」 薛愫哂笑:「她不回云南,还继续留在京城被人耻笑么?」心想上一世这徐毓芝也是后来回了云南,也没嫁进京中的名门望族。直到徐敏芝殉先帝也没回来。至于嫁了什么人她也不得已而知。 秦老夫人对此事的态度显得有些冷漠,徐毓芝回云南的那天,她差了宝相送了一个包袱过去。对于自己的嫡亲孙女淑苓始终是不冷不淡。对薛愫却心中已经有了疙瘩。毕竟是薛愫让她的外孙女丢了脸,和二房不和睦。以至于秦老夫人有些迁怒于薛愫。 往后去白水庵,再没有带薛愫同去。 连日来发生的这些事,薛愫虽然依旧很是淡定,可也让她萌生出了个念头。就是有朝一日要离开曾家,姑母不可能一直庇护下去。要想离开曾家,就必须有个去处。除了嫁人以外。薛愫也想有个容身的地方。 一旦这个念头再次冒出来的时候。就再也止不住。薛愫首先要做的就是壮大自己,第一步自然就是要有自家人。 薛愫看看房里的这几个,她都是信得过的。可就她们哪里够呢。弟弟身边也不能没人。只是眼下又从何处找人。薛愫想来想去,最后想到了吴家兄弟。 薛愫写了一封信,让王安帮忙带到西郊吴家。信是写给吴庄头的,让他准许两个儿子进曾家来。她管吃喝月钱。 至于怎么安排。薛愫也已经想好了。 信送去的第二天,吴家那边就有消息了。自然是吴铁柱跑了这一趟,在倒座里见到了薛愫,立马道:「爹说准许我和弟弟进来服侍小姐。小姐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薛愫笑道:「很好。你先过来,当我弟弟的护院。暂且每月给你二两银子。管四季衣裳。后面做得好了再加钱。至于你弟弟,再等些天我安排好了就让他过来。」 当初薛恒腿摔伤后,薛愫就有将吴铁柱招进来的打算。再说铁柱早些年在武馆里学过艺。拳脚上肯定没问题。能不能大用,得看他以后的表现。 薛愫带着吴铁柱去见了薛太太。薛太太对于薛愫的安排也没说什么,她不管这边的开支,知道:「识人要准,你觉得行就让他先干着。恒儿不小了,出入没个人是不行。」 薛愫笑道:「多谢姑母成全。」 又过了两日,闻莺突然进来和薛愫说:「小姐,卢家派了个管事媳妇来说要见小姐。」 「卢家,什么卢家?」 闻莺道:「就是工部员外郎的卢家。」 「是他?」薛愫很是疑惑,姑母知道她看中了那一百二十亩的地,想要买来和自家的八十母凑够两百亩,便让鹄大表哥让人去打听过。当初给的话是卢家不卖,怎么今天突然找上门来呢? 第58章 薛愫也来不及换衣裳,对镜理了下头发就去花厅上。 闻莺替她揭了帘子,薛愫迈出了门槛,只见楠木雕花椅上坐了一位妇人。约莫三十几岁的样子。绾着蝶鬓髻,着一身艾绿色的绣花茧绸袄裙,外面罩了件滚金边的墨绿杭绸比甲。圆圆的脸庞,倒是一脸的福相。 妇人听见帘子响动,便知道薛愫过来了。忙起身来,低眉顺眼的站在那里。待薛愫走近,落了座,方恭顺的向薛愫请安:「老奴奉了我们家太太的命令,来找薛家小姐商议西郊田地的事。」 薛愫忙道:「嬷嬷请坐。」 妇人这才略微的打量了薛愫急眼,笑说:「没想到薛小姐这么年轻,又长得如此之好。」 薛愫抿嘴笑道:「嬷嬷过谦了。对了,刚才嬷嬷说是为了田地的事而来。可当初我大表哥差人去贵府上询问。府上给的话是不卖,怎么今天又遣嬷嬷走这一趟呢?」 妇人温和的笑道:「我们太太说,前面老爷事忙对这事原本不大上心。后来身边人提醒才又想起了此事。西郊那边的地我们家也不多,也就那么一片,打理起来也不算方便。正想找机会出手呢。没想到薛小姐竟然想买,这不正好。原本是老奴家男人管田产的事,只是听说薛小姐是没出闺门的姑娘,有许多的方便。因此太太便遣了老奴来。田契都已经带过来了。」 薛愫想,和前面的态度大相径庭。她一时间有些错愕,不过人家已经将田契拿了来,她难道还有将人家拒之门外的道理?于是笑道:「就是不知卖的什么价?」 妇人恭谦的笑道:「太太说,老爷是意思,总共要一百五十两就成。」 薛愫一听,和她预想的价格倒差不多。京城的田价是有标准的,山地几何,肥田几何,水田几何,碱地几何,早就有不成文的规定。只是每家的土地拥有者根据地段开出的价码又有小小的不同。 薛愫颔首说:「倒和我预想的差不多。」便命闻莺拿银票来,妇人奉上田契,薛愫仔细的看过了一遍,这田契已经在官衙里备过案,名字已经写成了她薛家的性命,不过落的是薛恒的名字。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笑道:「可真是困了有人递枕头,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办成了。」 当闻莺将银票取了来,薛愫让那妇人将银票再三的细看了,两厢满意。 妇人办成了此事便要告辞,薛愫留她用了饭再走。 妇人笑道:「还得去回太太的话呢。小姐的美意老奴心领了。」 薛愫也不多留,便赏了妇人一个荷包。妇人见薛愫年纪虽小,但做事却是爽快的,含笑着与薛愫道别。薛愫这里让闻莺去相送。 薛愫将那张田契放到了一只小官皮箱里上了锁。钥匙是由闻莺保管。 回头晚霞和闻莺闲话:「小姐,我们都以为这事不成。没想到竟然出现了这么大的转机,人家亲自将过了户的田契送上门来。可真是称心如意啊。」 薛愫也道:「是啊,只是这事顺利得让我有些不相信。」她心想,当初去卢家打听的是大表哥跟前的人,或许跟前只是吐露曾家对那块地有意思。这卢家怎么连薛恒的名字都知道呢。要不回头去问问鹄大表哥。他帮忙办成了这事,总得感谢一下。 回头薛愫去锦绣院见着了曾鹄,表达了自己的来意。 曾鹄听着也懵了,笑道:「这事真是奇怪。我让德旺跑的这一趟。他回来不是和我说卢老爷子态度很强硬,坚决说不卖么。怎么脑袋突然想通呢又卖呢?」 薛愫有些诧异:「不是大表哥出面帮说项的吗?」 曾鹄瞅着薛愫的脸说:「我哪里有那个闲暇呢。」 薛愫想大表哥都这么说,看来不是他促成的这事,心中更是疑惑。莫非还有什么贵人暗中助她? 鹄大奶奶听了曾鹄的话,脸上有些不快:「薛二妹妹又不是别人,既然求了你。你总得上点心才对。就是没时间也要挤出时间。」 曾鹄忙说:「奶奶勿怪,这段时间老爷给我找了几件棘手的事,现在都还没办法向他交差。再说衙门那里还有一档子的烦心事。」 鹄大奶奶撇撇嘴:「你又拿这些话来哄我。你当的那个官最是清闲不过。每年不过年初忙一两个月。怎么又有烦心事了。我看你是惦记着哪里的花花草草才对。」 曾鹄知道鹄大奶奶疑心重,他就有些坐不住了,要不是薛愫在场,只怕立马就会给鹄大奶奶脸色看。 「你天天要胡思乱想的,我也管不了。我出去了。」 「随你爱往哪里去!」鹄大奶奶对这个丈夫已经没有温情了。 薛愫听见他们夫妻闹生分,心里有些自责,毕竟鹄表嫂是因为她的事问责,鹄表哥才会不悦的。 鹄大奶奶见薛愫这番情形,心下立马明白她在说什么,忙替薛愫开脱:「你大哥就是这样的人,你别过意不去。我和他哪天不绊几次嘴呢。他总说忙,也没见他忙出个什么来。我还不清楚他那点花花肠子么。」 薛愫却什么话也不敢说。 因为买下了那一百二十亩的地,吴庄头自然一手管理了起来。 交给他薛愫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虽然范氏将他们这一房卖地的钱拿去放了印子,不过慢慢的也收回来了些。 薛愫拿着这笔钱,一部分存进了钱行,换了银票放在身边。一部分拿出来打算再置办一些田产铺子。 说起铺子,薛愫身边终究少一个替她打理的人。吴栓子终究没有做掌柜的经验。想到这里薛愫想起了王安早些年在绸缎铺子做过事,要不然交给他。可这贸然给他也不行,得让他先历练一下。 薛愫找到柳氏和她商议:「柳妈妈,我打算和姑母说一下。让王安去曾家的铺子上学一年半载。看看怎么做管事。」 柳氏立刻明白薛愫的打算,不免喜上眉梢,忙给薛愫磕头:「多谢小姐栽培。」 第59章 薛愫笑道:「我见他这大半年了还算不错,人也机敏,很该给他派点别的事。」 柳氏十分感激,以为王安要做一辈子的小厮,没想到竟然有翻身的时刻。 薛愫这里又去薛太太那里和她道:「姑母,柳妈妈的那孩子,我想让昂他到曾家的铺子上学点本事,您看可不可以帮忙安排一下?」 薛太太有些疑惑:「他不是跟在恒儿身边出入好好的么?」 薛愫笑道:「可也不能一辈子都做小厮啊,柳妈妈很好。王安也机警,算盘也打得不错。我想让他多学点本事,将来也好派别的事给他做。」 薛太太看了薛愫一眼,忙问:「你是想自己也开铺子么?」 薛愫道:「是啊。我打算过阵子再买几间铺子,就是缺打理的人。这些钱放着不拿出来用好像也没什么价值。还不如让它钱生钱。多攒些家当总不会错。恒儿以后还要入仕,还要说亲,没有家底,那些好人家的女儿愿意嫁进来吗?」 薛太太笑道:「你虑得也是。既然如此,我回头和你大哥说一下,让他过去吧。」 薛愫忙道了谢。 下午时。王安便过来给薛愫磕头:「多谢小姐栽培。小的一定不辱小姐使命。」 薛愫道:「手脚勤快些,嘴皮子也练练。再有跟着铺子上的掌柜多学一下,谦虚一些。」 王安听一句应一句。 薛愫点头道:「很好。你明天就过去吧。月钱每月还是在我这里领,先干出个名堂来我看看再说。」 王安自是心满意足。 当下薛愫又让吴铁柱回了一趟家,让吴栓子进来,先填补王安的空缺。 薛恒见王安要走。心里有些不舍:「安哥跟着我不是好好的么?」 「是好好的,但你想人家给你当一辈子的小厮呀。我以后还有别的事要派给他。暂且先这样吧。」 薛恒听说也只好作罢。 隔日吴铁柱带了他弟弟吴栓子进府。又行了聘用文书。并不是卖身于薛家为奴。只有雇主关系。后来薛恒嫌这兄弟俩名字不好,要改名。兄弟俩一个是秋天出生,一个是春天出生,吴铁柱给改名秋实。吴栓子改名叫春华。 只是敷春堂住的都是女人,两个大男人自然不方便住进来。只好住进了曾家二房这边下人住的屋子。也不大进敷春堂。一个负责学堂,一个负责出门。各不相干。 如今也渐渐的有了自己的人,薛愫心里多少踏实了些。毕竟她要替他们姐弟俩谋一个未来。说不定过一两年就能搬出曾家了。只是目前还不大可能。 王安被安排在曾家的粮油店里。腿脚勤快,账又算得好。店里的掌柜对他很照顾。薛愫听说这些后,满意的笑道:「慢慢来。」 柳氏笑说:「多亏小姐栽培他。他早就想出去历练了。」 「是么,让他在恒儿身边倒是委屈了。」 「怎么能说委屈呢。要不是小姐肯收留,只怕现在还四处碰壁呢。」 薛愫点点头,她想做的事还有很多,不过也不急,得慢慢的谋划。明年二月,薛恒要参加府试。学业是第一要紧的,这些事不能让他操心。 柳氏见身边没人,悄悄的和薛愫道:「小姐身边的两个丫鬟都大了,不知小姐有什么打算?」 柳氏这话提醒了薛愫,猛然想起,是啊,她身边的晚霞和闻莺也相继到了放出去的年纪。上一次晚霞犯了错是被范氏给逐出去的。晚霞被逐今后,闻莺就成了她唯一的依傍,所以后来一直跟着她,到了古家也一直跟着,没有嫁人。这一世,她总得替闻莺和晚霞谋下未来才行。 「我看要不请示下姑母给她们配个合适的人家,也不枉她们跟我一场。」 柳氏吞吞吐吐起来,薛愫有些疑惑忙问:「妈妈有什么话请只管说。」 柳氏红脸道:「其实老奴倒相中了闻莺姑娘,想让她做我儿媳妇。只是不知小姐愿不愿意?」 薛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来是柳妈妈相中了儿媳妇。闻莺配王安……」薛愫将这两个人来回的想了一点,点头笑道:「我瞧着倒还好。只是我得问问闻莺的意思。看她愿不愿意,要是她不肯我也不好强求。」 柳氏忙道:「这是自然。」 薛愫又想,要是闻莺和晚霞都放出去了,那么将来身边的大丫鬟提携谁?海棠和青柳两人年纪都小,再者都是曾家的人,不过借来给她使,她们的月钱都还是曾家再给开。薛愫想到这里便和柳氏道:「妈妈,帮我留意下人。我打算买两个丫头进来使。」 柳氏明白薛愫的意思,笑着答应了。 「小姐,鹄大奶奶送了盘点心过来。」闻莺手里端了个青瓷盘,跨进了门槛。 屋里的两人连忙止住了话题。柳氏瞅着闻莺的脸笑道:「原来闻莺姑娘去锦绣院那边了。」 「柳妈妈找我有事?」 柳氏笑道:「没事。」说着便出去了。 闻莺过来将点心放到薛愫面前的小炕桌上。 薛愫也瞅着闻莺的脸笑。 闻莺有些诧异,忙问:「小姐笑什么,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说着还伸手去摸脸。 薛愫笑道:「哪里有什么脏东西,漂亮着了。你过来挨着我坐,我有话要问你。」 闻莺觉得今天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薛愫便温和的笑说:「你和晚霞两个自小就跟了我,你还是当初母亲赏给我的。说来都好些年了。过得倒也快。」 闻莺听着有些诧异,小姐突然给她说这些做什么,莫非是嫌弃她和晚霞服侍得不好,要赶她们走么。心里一阵阵的发寒。 「我也一直想着你们有个好归宿就好了。刚才柳妈妈向我提起了一件事。」薛愫说着又瞅着闻莺笑:「柳妈妈说相中了你,要让你当他们王家的儿媳妇,我说要问问你的意思。你觉得王安那小子如何?」 第60章 闻莺听着登时脸颊通红,耳根子也跟着染红了。垂着头,满脸的羞怯,想起刚才柳氏盯着她笑的情景,越发的不好意思起来。好半晌才细声说道:「我愿意一直服侍小姐。」 「哪里有一直的道理。别说我们家,就是宫里年纪到了也要放出去的。如今柳妈妈诚心来求,我总得问问你的意思吧。你要是不愿意,我就回绝了柳妈妈。」 闻莺脑中突然就浮现出王安的模样来,暗地里骂了一句臭小子,思来想去对薛愫道:「这事能不能容我考虑几天?」 薛愫笑道:「这个当然。你好好想。毕竟是终身大事,马虎不得。」 回头薛愫将这事和薛太太说了,薛太太笑道:「没想到这柳氏倒替自己儿子做起媒来了,要是成了,这个媒由我来保。」 薛愫笑道:「姑母倒挺热心的。」 薛太太道:「谁不想凑一门好姻缘呢,这可是积德的。」 薛太太低头喝了口茶,又暗自打量了薛愫两眼,这大半年里她倒越发的出挑了。兄弟的服快满了。愫姐儿年纪也不小了,该给她物色一门合适的亲事才是。 只是目前这情况,怕是高不成低不就的,倒让人费心费神。看样子还是得将她多带出去走动才行。 姑侄俩正说着,却见华姨娘突然来了。 薛愫因为古家的缘故,有意对华姨娘疏离,见她来了忙起身和薛太太道:「姑母没什么事我回去了。」 薛太太微微颔首。薛愫只对华姨娘淡淡一笑,算是招呼过了。 薛愫出了明晖堂就往抱月轩而去。 彼时淑苓正在和白水庵的妙真小师傅说话。 薛愫见了她,笑呵呵的说道:「小师傅来了。」 妙真也瞅着薛愫笑:「我记得你是薛家小姐。看薛小贱满面春风的样子,肯定是有什么好事。」 薛愫笑道:「也算是件好事吧。」于是又低声和淑苓说了闻莺的事,淑苓听后笑道:「我看他们俩倒不错,说不定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妙真又瞅着薛愫说:「见薛家小姐印堂发红,说不定是薛小姐的喜事要近了。」 薛愫笑道:「今天我也撕一下你的嘴,原来出家人也是爱胡说的。」 深秋的季节原本有些沉寂,几个天真烂漫女孩子的笑声给这沉寂增添了些许的欢快。 闻莺最终同意了与王家的这桩婚事。 薛愫很是替她喜欢。柳氏又请了薛太太做保媒,议定了日子,这门亲事就算是定了下来。 不过王安马上又要派去南边的杭州的铺子对账,再说那边也需要人,可能明年秋天才能回来。这门亲事只有等他回来了再结。 如今闻莺有了人家,薛愫便替她置办起嫁妆来,衣服簪环自是不能少,陪嫁的银子也慢慢的在计划着。 晚霞的事则还悬着,不过她本来比闻莺略小,再等一两年也行得。 柳妈妈找了人牙子,买来了两个十岁左右的小丫鬟,吴娘子又从庄上挑了两个高高壮壮的丫鬟送来做粗活。薛愫分别给她们取名为紫绢、紫绡、菊清、菊明。 紫字辈的两个丫头,薛愫交给了闻莺和晚霞两个调理,她们自己也明白,这两个将来是要选做一等丫鬟的。 闻莺后来和薛愫说:「小姐,就算是我去了王家,我也想进来服侍小姐。」 「以后王安出息了,做了大掌柜,你也用得起丫鬟了,还做这服侍人的活干什么。」 闻莺红着脸道:「将来小姐嫁了人,我就算小姐的陪房吧。」 薛愫虽然不打算嫁人,但倘或真嫁了,闻莺的这个提议还不错,低头想了一回笑道:「怎么就考虑到这事上面来。还远着呢。」 眼见着又要到年底了,吴庄头照例过来了,今年是个丰收年,又多打了几担粮食。奉上了折合的银两一百二十七两。还送了两口袋的东西,松子、核桃、花生、风鱼、风獐子、熏鸡、酱鸭、糟肉。还有一布口袋的干菜、一包袱晒干的荷叶、菊花。 薛愫自己吃不了,将这些分成了几份,每一房送些过去,多多少少是个心意。不过范氏的那份今年没有。范氏也不好再厚着脸皮上薛忆上门来要。 当薛愫将年货送到明晖堂时,只见院子里堆了小山高一样的东西时,自己手里的这些反而不起眼了。 薛太太此刻也忙,正和鹄大奶奶计算今年的收成呢。她便到了隔壁房里。却一眼且见华姨娘正和阴姨娘在那里说话。薛愫几乎想立马就走。华姨娘却开口道:「薛二小姐怎么不坐?」 薛愫道:「我找姑母去。」 「你姑母正忙,过来我们一处说说话。」华姨娘朝她招招手。 薛愫心里却嘀咕,我和你能有什么好说的。也说不到一块儿去。淑蓉却一头跑进了薛愫的怀里甜甜的喊着薛姐姐。 薛愫蹲下身来,微笑着摸了摸她的脸。淑蓉又指着薛愫衣服上绣着的蝴蝶说:「这是蝴蝶,正在飞呢。」 华姨娘掩嘴笑道:「没想到薛二小姐倒很招小孩子喜欢。」 薛愫她倒乐意和小孩子玩,见着这些小孩子们。她总是会想起上一世那个未出世的孩子。要是他能平安诞生,她会不会做一个好母亲。 阴姨娘忙叫淑蓉过去:「当心弄坏了你薛姐姐的衣裳。」 薛愫微笑道:「不要紧的。」 「在这里坐着呢。」 薛愫听见帘栊响动。声音异常的熟悉,回头去看时,却见卓氏突然过来了。 她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也不和她招呼。与卓氏擦肩而过,径直出去了。 卓氏对薛愫笑了笑,又见她匆匆离开。只当她有什么事。 「表姐怎么找到这里来呢?」 卓氏忙道:「我进府来给老夫人和太太请安来着,顺便也来看看妹子。」 第6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薛太太事情多。忙得挪不开身,最终也没过来陪着卓氏说几句话。 华姨娘起身道:「表姐上我那里坐坐吧。」 卓氏欣然答应,两人出了明晖堂,在去福安堂的路上遇见了范氏母女。卓氏上前主动和范氏招呼:「好久没见薛家太太了,您可好?」 范氏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上前与卓氏攀谈:「老不来我们这里串门,我倒想你了。」 卓氏又看了眼薛忆,薛忆规规矩矩的给卓氏施了礼,卓氏笑赞:「薛大姑娘倒越发的好看了,我听人说已经定了人家,不知定是是哪一家?」 华姨娘便将方家的事和卓氏说了,卓氏听闻,只略略一笑,心里暗道,这个薛太太到底也没将薛大姑娘配给名门望族。那方家恰巧她也是略知晓一些的,当年还去他们家吃过酒,家境和他们古家差不多。心中暗想,这曾太太可真是的,亲女儿嫁给侯府世子,侄女就嫁给一般的小户人家。毕竟隔了肚皮,一下子就能分辨出来了。 范氏明显的瞧着卓氏脸上的揶揄,微微的皱了眉。 华姨娘又热情的去拉范氏:「走吧,上我那里坐坐去。」 范氏哪还有什么心情呢,便道:「不用了我那里还有事呢。改天吧。」于是带了薛忆匆匆离去。 卓氏心想这范氏倒不似往日的热情,微微的有些纳闷。 表姐妹俩及至福安堂,华姨娘请卓氏上坐,又见她手上连个手炉也没有,便和丫鬟道:「将我的手炉再烧一个来。」 卓氏搓了搓手,当真是动得有些僵了。 华姨娘见她身上的棉袄也都是旧的,这件衣服也见她穿过好些年了,叹息道:「快过年了,表姐也应该做一身新衣裳,这么薄,只怕抵挡不了风吧。」 卓氏越发的觉得窘迫:「我一个守寡婆子,穿那么好做什么。还不速想着将钱省下来供宜哥儿。他这里又才考了秀才将来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再有得给他说亲啊。」 华姨娘又让丫鬟将前日薛太太赏的一匹缎子拿了来,说是要送给卓氏做一身新衣裳。大年里走亲访友也不至于太寒酸。 卓氏见是一匹上等的宁绸豆青色素面料子,摩挲着笑道:「确实是块好布料。就是你将这个送了我,那太太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呢?」 华姨娘笑说:「表姐也迂腐起来,这上面又没写曾家的名字。你只管穿,怕什么,那绸缎庄里卖的宁绸多着去了。太太才没这个心思管这些空闲事。」 卓氏也不客气的接过,又道:「回头我去找找薛二姑娘,请她帮我做身衣裳。」 华姨娘摇头说:「表姐房里也有针线上的丫头,又劳烦她做什么。再说人家也不见得会帮忙。她也是正经的千金小姐,也没见她给别的人做过针线呢。难道你忘了旧年里的事?」 卓氏讪笑道:「我这不是喜欢她做的针线嘛。心想着要是她肯帮我做一身,我一定珍惜着穿。」 华姨娘心想她这个表姐人越过越糊涂了。 这里卓氏又道:「薛大姑娘怎么就说给了方家。那方家到底也不怎样,不过是勉强能过活罢了。」 华姨娘笑道:「这是我们太太选的,难道还有错不成?」 卓氏点头说:「既然是太太的主意,自然没不对的。要是那大姑娘配了方家的人,那我们古家也能娶二姑娘了。我瞧着宜哥儿总比方家那小子周正。如今又有了功名,更是不怕的。」 华姨娘却低声和卓氏道:「你不知道里面的缘故。」于是将范氏挪用薛家二房的钱给卓氏说了,卓氏听着皱眉:「原来如此。」 「可不是。我们太太本来要将薛大说给于家的。这于家做着官儿,和我们老爷又是同科,还有些来往。不过这舅太太的做法伤了我们太太的心。连带着也不喜欢薛大了,所以才草草的指了这么一户人家。」 卓氏听得瞠目结舌,又道:「这薛大姑娘出嫁,太太总得陪送一笔丰厚的嫁妆吧?」 华姨娘冷笑道:「我看也不见得。薛家本来也有些家当的。这舅太太不是只这么一个女儿么,自然都是给女儿存的。到时候太太不过表示一下就过去了。」 卓氏心想大房是这样的婚配,二房呢。 「当初薛家卖了田地,卖了铺子才上的京。只怕家当也不低。」 华姨娘的这番话让卓氏眼前一亮,忙问:「这么说,二房也是有钱的?」 华姨娘笑道:「怎么会没钱呢。我们薛二小姐硬是逼着舅太太将他们那房的所得悉数要了回去。这不忙着在京中置办产业么。西郊买了两百亩的地,又买丫鬟仆人,听说还要买铺子呢。你说能不能干,目光长不长远?」 卓氏讪讪道:「是个有眼见的人。要是我们宜哥儿能得这样的姑娘帮衬着,将来该多好。我们古家这点薄底子,毕竟经不住折腾。只怕将宜哥儿的亲事一办,什么都不剩了。这么看来这薛二小姐的陪嫁应该不少。只是她还有一个弟弟,不能全是她的。这一点上有些可惜了。」 华姨娘知道她这个表姐又在计算人家有多少陪嫁,忙道:「你管她有多少的家当。我瞧着这薛二小姐倒实在不错。这里服马上就要满了。你该趁早替宜哥儿定下来。这事宜早不宜迟。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卓氏心有所动,忙起身道:「好,我这里先回去。明天再一早过来,向你们太太提亲去。」 华姨娘笑着点头说:「你也早该决断了。」 卓氏又想了下,方说:「这个薛二小姐这么能干,只怕是不大服约束的。将来要是我制不住她,可不去娶了个祸精么?」 华姨娘听说差点气得吐血:「那你是瞧不上呢?」 卓氏思来想去忙道:「我倒觉得也做得。毕竟我们古家不比从前了。找一个家底殷实点的儿媳妇,宜哥儿将来也有帮衬。」 第62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卓氏在福安堂坐到下午才回甜水巷。 折叶上来道:「太太今天倒去得久,定是华太太又留太太用饭了。」 卓氏笑道:「倒也不差。宜哥儿呢,下学没?」 折叶道:「下午就没去上学。到来了这边一次,只是见太太不在,又走了。」 卓氏道:「你将他叫来,我有话和他说。」 折叶笑眯眯的答应着。 飞花正忙着糊鞋底,卓氏看了眼说:「这鞋子给谁做的?」 飞花笑道:「是给少爷的。」 卓氏瞥了两眼说道:「倒也平常。不过你们这里只怕要忙了,后日上布庄里去买几块好布料,给宜哥儿裁两身像样的衣服。这针线上的事还真不少。改日我打点出来,你和折叶两个先忙起来。」 飞花笑道:「往年过年也没像这么忙碌过。」 卓氏笑说:「那是今年有所不同。」 没过多久,古宜便过来了。 卓氏见他穿一身竹叶青的斜襟茧绸直裰,戴一顶宝蓝色的镶兔子毛的小帽,脚蹬一双石蓝色的长棉靴。越发的衬得他面如冠玉,风姿俊俏。 卓氏越来越喜欢,啧啧称赞道:「还真是一对璧人。」 古宜听着有些糊涂忙问:「什么璧人?」 卓氏拉着古宜在她身边坐下,温和的笑说:「今天我又去见你姨妈了。说起你的亲事来。」 古宜忙问:「好端端的你们说我做什么?先说好,我是要娶薛家二小姐的。」 卓氏笑道:「这是自然。薛家二小姐一表人才,配你倒配得上。以前我还想她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又带着个弟弟。如今看来我倒是小看了她,没想到她手上竟然那么多的钱。正好她的服也要满了,所以你姨妈鼓动我将这门亲事给定下来。」 「当真。母亲真的愿意给我娶薛二小姐?」 卓氏笑着捏了下古宜的脸:「如何不真,难道我还说谎话哄你不成。这下如了你的意吧。等你娶了亲,可就要一心用在举业上了。可要混出个名堂来才行。将你那些不好的恶习也好好的改一改。」 古宜连忙保证:「只要母亲给我娶薛小姐。我什么都改。」 卓氏见他有些痴意,好气又好笑。心想薛二小姐倒是个能干的人。她过来的话,自己也能稍微歇息着,享享福。只是想到薛愫的聪明能干,又怕以后婆媳俩有矛盾,不好相处,想来想去,不免要问古宜:「当娘的要问你。那薛二小姐以后进了门,若是和我相处不好。你向着谁?」 古宜笑呵呵的答道:「百善孝为先。我自然向着母亲。」 喜得卓氏笑弯了腰,连声夸赞他:「不愧是娘的好宝贝。没有白疼你。」 卓氏又和他商议一回定亲的事,一直到二更天。卓氏想到古宜明天还要去学里,便催促他快去休息。 折叶和飞花两个忙过来服侍卓氏,卓氏卸下了簪环,看着镜子里的面容,知道飞花站在身后,冷不防说道:「飞花,我可不想薛家小姐还没过门,庶长子就先出生了。」 飞花大惊失色。原来什么都瞒不过太太,震惊之余,忙跪了下来:「太太请恕罪。」 卓氏道:「你只要用心服侍。将来少不了你的好处。宜哥儿那里我会和她说,不会亏待你的。我还想要个人能牵制住姓薛的。到时候要争宠的话,各凭本事。」 飞花却战战兢兢的,什么也不敢说。 第二日天还没亮,卓氏让折叶给她挽了个一窝丝,戴上特髻。又开了收首饰的匣子,取了往日不大戴的金珠头面,一一妆饰起来。 收拾齐备,折叶和飞花俩不住的打量着。绿地牡丹毛青布对襟袄儿,水蓝色的羊皮挑线裙子。脖子上挂着的项圈,耳朵上的金梅花耳坠。额上的蓝色抹额,一一不缺。 才收拾好,古宜便过来了。见母亲盛装,便知道她极其重视此事,于是挨着卓氏坐着,笑说道:「要不要儿子陪母亲到明晖堂?」 卓氏笑道:「你正经的去念书要紧。」 母子俩一处用了饭,雇好了车子便一道往双喜胡同来。 古宜有些按捺不住,忙和母亲商议道:「娘,要是有了准信,你让人捎句话给我。」 卓氏道:「去吧,晚上回来不就知道了么。我先去你姨妈那里,约着一处去,我也没那么紧张。」 古宜依依不舍的往学堂里去,不过想到马上能迎娶薛愫,脚下也变得轻快起来。这感觉比二月里他中了府试还要高兴。 卓氏便去福安堂找华姨娘。华姨娘才用了饭,迎面见她来了,笑道:「表姐今天倒早。」又见她装束不似往日,便知是特别的重视。为了给表姐撑门面,她也将不大穿的好衣裳寻了出来穿上。两人又在一处计议了回。这才相约往明晖堂而去。 这边鹄大奶奶和淑苓、淑蓉,并薛家姐妹都还在此处。薛太太正和鹄大奶奶商议送年礼的事,却突然见这两人来了。 薛太太倒还算亲切,笑问了卓氏的好。华姨娘又给薛太太请了安。 薛愫见了卓氏哪里还坐得住呢,心想呀不知她又来打什么主意呢。上一世也没见你来这么勤。便起身和薛太太道:「姑母,我还有事要拜托苓姐姐,就先告辞了。」 薛太太点头道:「去吧。你想要的那几间铺子我让你大哥帮忙留意下。」 卓氏听说铺子二字,眼中闪亮,心想这薛家二小姐真是有钱,想买铺子就买。 当时走的走,剩下来的只有鹄大奶奶。 卓氏心想正好。 华姨娘先开了口:「太太,我这位表姐找太太有事要商量。」 薛太太这才又注意到卓氏身上来,笑容可掬道:「不知古太太有什么事可帮忙的?」 轮到眼前,卓氏反而有些吞吞吐吐了:「昨儿,我过来给太太请安。哪知太太忙,也不敢打扰。田庄上送了山猪来。我送了些来给太太尝尝。」 第63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薛太太笑说:「多谢古太太想着。有什么好的东西也想着我们,只是听说你们古家家境有些吃紧,留着自己用吧。今年收成好。什么都不缺。」 华姨娘忙替卓氏打着圆场:「虽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但毕竟是我表姐的一点心意。这里宜哥儿还在曾家的族学呢。往日里也多费心了。」 薛太太笑笑,便让人收了。又给了卓氏二两封赏。 鹄大奶奶在旁边看着,心想这卓氏往日说话不像这样啊,定是有什么事。再看她的装束倒像是很重视此事的,只是不知为何而来。 在卓氏正困恼,不知怎么将话题往古宜的亲事上引时,却听得薛太太关心:「你们宜哥儿今年也中了吧。怎么不摆酒请请我们呢?」 卓氏红着脸说:「不过是中了秀才,只家里凑了两桌。不好再请外人。等到他中了举,那时候再请太太。」 薛太太依旧只是温和的笑着。 卓氏又说:「说来我们宜哥儿也算是能干了,只是年纪不小了,我一直愁他的亲事,前些年也看了几户人家,可是终究没那个缘分。一直给耽搁了。」 薛太太道:「他如今也是秀才了,要说亲也容易些了吧。将来将媳妇一娶,再养两个白胖孙子。古太太可不就是苦尽甘来了。」 卓氏憨实的笑道:「太太这话倒说到我心底去了。今天我来,也是为了我们宜哥儿的事。还请太太成全。」说着便站了起来。 鹄大奶奶正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在旁边喝闲茶,听到了这里。心想这古家太太是看上了曾家的人么。可是淑苓已经有人家了,淑荃是大房那边的,不可能来二房求。剩下的。不就是薛家姐妹了么,薛大妹妹有人家了,那就是说古家想娶薛愫? 鹄大奶奶瞪直了眼,顿时觉得此事有趣起来,暗中又觉得好笑,就凭你们古家那点家底也想娶薛二妹妹,是想让薛二妹妹用陪嫁给你们贴补家用么?我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也配?! 卓氏果然就顺势往下说:「我相中了薛家二小姐。所以想替宜哥儿来求娶她。我知道薛家姐妹的亲事是由太太做主的,所以希望太太能答应这门亲事。」 薛太太上一刻脸上还带着笑了。听说了这话,立马就僵住了:「原来是来提亲的。」她眼角垂了下去。端起了茶盅,轻轻的啜了一口,淡淡的说道:「请古家太太回去吧。」 卓氏没想到薛太太就这样拒绝了,忙追问:「为何,是嫌我们古家不是什么大家子么?可家业都是挣出来的啊。宜哥儿您也是见过的,一表人才,配薛家小姐也是配得上的。再说他这里也中了府试,前途也好。」 薛太太听着不高兴忙道:「得了,此事不用再说。愫姐儿的亲事我暂时不会再提。再说古家太太也说了不过只是才中了个秀才,还没中举呢。要知道有些人一辈子也没考上举人。」说着便端起了茶碗。 鹄大奶奶会意,忙起身道:「二位请吧。」 卓氏原本以为此事没有十成的把握也有七成,没想到薛太太竟然这么坚决,又道:「秀才怎么呢,薛大小姐要嫁的一个人不也是个秀才,薛二小姐不过是个丧妇长女,还想嫁到哪样的人家,我们古家又有什么不好?」 气得薛太太立马起身就往别处去了。 华姨娘在一旁给卓氏递眼色也不管用,她的表姐,怎么此刻不会说话了。再提这些,不是故意让太太脸上更难堪么,哪里还会有什么好气。 等到华姨娘和卓氏走后,鹄大奶奶忍不住啐道:「我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真是异想天开。」 薛太太沉吟了下方对鹄大奶奶道:「古家来提亲的事,你别和愫姐儿说。」 鹄大奶奶笑道:「太太这么吩咐了,我一定照办。」 薛太太想了会子又道:「我想的是不一定要让愫姐儿去大户人家做宗妇,只是古宜那孩子我有些瞧不上眼。空有副好皮囊,听鸣哥儿说也不如何,好像还带人去赌博,你说愫姐儿真要是嫁给一个赌鬼,那她后半生不就完了么。你们都看我将忆姐儿许给了一个秀才,那方家或许和古家差不多,但方家那孩子我瞧着就是比古宜强。」 鹄大奶奶向来只认为薛太太是气范氏对薛愫姐弟俩不好,想挪用薛愫他们的钱财,才草草的将薛忆许给了那样一户人家。没想到也是有打算,经过考量过的。 鹄大奶奶道:「这华姨娘和古家的人也不掂掂自己有几斤几量,以为薛家的女孩儿真是那么好娶的么。依我说太太该当场给她点难堪才是。」 「算了,犯不着因为亲事不成多一门冤家。以后对他们姐弟俩也不好。」 这里婆媳俩说些散话,璎珞进来道:「太太,沈家派人来送年礼了。」 薛太太道:「我倒以为他们沈家今年有服不走动的,我这就过去。」 来的是侯夫人的陪房,林云家的。薛太太也认识,笑着请林云家的用茶,又问候了侯夫人、侯爷。 林云家的皆笑着回答了,又道:「侯夫人说因为有服,就不摆年酒了。只是亲近的几家送些年礼而已。等太夫人的服一满。再议世子爷和曾小姐的亲事。」 薛太太点头道:「也好。」 林云家的又道:「侯夫人又说正月里不走动,所以曾家也不用再去请。」 薛太太答应着,又让璎珞给了封赏。 林云家的喝了一盏茶,也没多留就告辞了。 这里薛太太又让鹄大奶奶比照着沈家送来的礼去办一份。过两天差人送去。 又说卓氏碰了一鼻子灰回到了华姨娘这里,心里好不甘:「我还以为这事能成,兴冲冲的去了。这不是打脸么。」 华姨娘沉吟道:「要太太拒绝倒也说得过去。我看要不就算了吧。」 卓氏心里有气,心想这个表妹之前一个劲的说看好这门亲事,如今不成倒也放得快。想想宜哥儿对薛家小姐心心念念的,卓氏心中就犹如扎了一根刺。叫她怎么回去和儿子说呢。 第64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算了?当初说要做亲的也是妹妹吧?」 华姨娘现在细想也觉得有些不靠谱,讪笑道:「那表姐还想怎样?」 卓氏道:「难道就没别的法子?」 华姨娘想了一通,也想不出什么法子能让薛太太改变心意。古家不可能一夜暴富挤进京中的名流圈子。也就是说不可能打动薛太太。 卓氏也想算了,只是想到薛愫身边的那些铺子、田庄,不免有些心动。 她也清楚,像古家这样的人家,寒门小户里的市井女子或许还能娶上,这样的名门之后只能妄想。只是那些小户人家的家底怕大多单薄,能送给女儿做陪嫁的更少。说不定到时候古家还要倒贴儿媳妇的娘家。她宜哥儿也就一辈子难有翻身的地方。 再说结成这门亲事,还有就是能真正的和曾家拉上关系,多一门亲戚走动。那翰林曾老爷以后不可能对宜哥儿不过问。 卓氏越想越觉得儿子非要娶薛愫不可,只是能有什么法子让薛太太改变心意呢。华姨娘是指望不上了。卓氏目前又无计可施。只好回去找儿子商议一下。 卓氏灰心失意的回到古家,古宜还在学堂里没回来。丫鬟们瞅着她那犹如寒冬冰窖的脸色,谁也不敢上前。 卓氏暗暗的斟酌了一回。便让折叶去将古宁的母亲,孙氏给请来。 不多时,孙氏便扶着古宁过来了。 卓氏便让人看了茶,摆了果子点心请她拥。 孙氏见卓氏今天还算大方,心想必定是有什么事要求她。不然往日也没见她这么热情周到过。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慢悠悠的喝着茶,静等着卓氏开口。 卓氏往日在孙氏面前可是能挺直腰杆说话的人,就因为她有个宝贝儿子古宜,如今倒觉得有些难堪,迟疑了半晌才缓缓说道:「请二婶娘过来是有一件事要和婶娘商量。」 孙氏会心一笑:「大嫂还真是难得。有什么话请直说吧,不是一家人么。一笔也写不出个‘古’字。」 卓氏略有些尴尬的说道:「其实我今天上曾家去给我们宜哥儿说亲来着。」 孙氏一听,连忙笑着恭喜:「真是件大喜事啊。年初宜哥儿中了府试,这年尾就说亲。看样子明年新媳妇就能过门呢。不知说的是曾家哪位小姐?」心里想的却是,古家是什么人家,曾家肯愿意把女孩儿嫁过来? 卓氏的脸色越发的不好看,吞吞吐吐说道:「我哪敢求什么曾家小姐,再说也没合适的。原本相中了曾家二太太的娘家侄女。我见那个姑娘生得倒还不错,模样是百里挑一,针黹又好,还会理事。想着将她娶进来多少能帮衬下宜哥儿。哪知……哎!」卓氏连连摇头。 孙氏忙问:「怎么,那曾家二太太不答应?」 「可不是。我碰了一鼻子灰。让我放弃,又觉得不甘心。宜哥儿还一心念叨着。所以请二婶娘过来商量一下,看能有什么法子让二太太改变心意。」 孙氏想还真是件麻烦事,思来想去都是不妥:「要想那曾二太太答应,只怕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改变。除非宜哥儿一夜之间做了大官,要不就是一夜之间做了大富豪。」 卓氏道:「这些怎么可能一夜之间改变?」 「所以说就难办了。」 「难道就没什么靠谱的法子?」 孙氏眉毛一挑笑道:「正面的路子走不通,那么就想想别的路子吧。」 「别的路子?」 孙氏笑道:「大嫂是个聪明人,难道还要我教?实在不行就强娶呗,不过总要让曾家太太答应,或者说不得不答应。法子多的是,就看大嫂有没有这个胆量了。」 卓氏眉头一皱,孙氏的话倒提醒了她。只要存心要娶,办法多的是,只是曾家也是有权有势的人家,只怕轻易算计不了,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可就不划算了。能娶上自然最好,要是没娶上,将她宝贝的宜哥儿给搭了进去,那叫她靠谁去。这事需要好好计议下。 等到宜哥儿回家,迫不及待的来到这边屋子。卓氏正站在眼下看着下人擦拭过年要用的家什。 「娘,亲事成了吧。选了日子没有?」 卓氏看见儿子那张兴高采烈的脸,实在不忍心泼他冷水,便道:「遇到了些麻烦。」 「麻烦,什么地方没谈妥吗?」 卓氏又觉得瞒不下去,只好告知他:「薛太太不答应。」 「不答应?!」宜哥儿以为只要母亲去一说,这事准成。没料到却遇到了这样大的阻碍,可是为什么啊。他难道还配不上薛家小姐?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而已,又不是多么金贵的千金小姐,名门淑女。凭什么看不起他们古家? 卓氏道:「是啊,她姑母不答应。这门亲事只怕难。」 可是古宜只要一想到薛愫的花容月貌哪里肯罢休,央着卓氏道:「娘,你最疼我了,一定会想办法将她娶过来的,对不对?」 卓氏更是犯难了:「刚才你二婶娘也在这里,我和她商量着。她也说正面不行的话,只能想其他的法子。可是其他的法子,只怕风险太大,被将你给搭进去了。」 古宜听说还有法子,眼睛顿时一亮,鼓动道:「不试试看怎么就知道不行呢。说不定就成了。」 卓氏不免又想真的要用尽法子将薛家小姐给娶进来吗,到底值不值得,除了姓薛的,也会有别的合适的女子,只是当她想到薛愫名下的那些田庄铺子,无法不心动。找一个娘家背景不是很强,又有些产业的,只怕以后也难寻了。 「那我回头好好的计议下,你也聪明些。这阵子你多往曾家那些当家人面前露个脸。不行的话我们就做个局,让曾二太太不得不认下这门亲事。」 母亲的说法虽然有些冒险,不过的确让人心动。古宜满口应承了下来。 隔日,古宜就常往曾鹄面前走动,又时不时的去给薛太太请安。薛太太知道古家的盘算,总不大兜揽,淡淡的不怎么回应。 第65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后来有人点醒了古宜:「你想要讨好薛家的人,何必舍近求远。那薛小姐不是现成的有个弟弟么。听说她最疼爱这个弟弟。要是她弟弟肯在姐姐面前美言几句,不是比什么都管用?」 古宜犹如醍醐灌顶,这才醒悟过来:「是啊,我老是等着曾家大爷做什么。如今我只好讨好薛太太和恒兄弟就行。」 古宜计议了一回,想着哪天将薛恒约出来,带着他出去走一圈,想法设法的打听下他有什么喜好,顺便打听下关于他姐姐的事。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这日时值学里休沐,薛恒哪里也没去,拘在家里温书,准备来年的府试。加上薛愫管得紧,也到不了别的地方去。 薛愫在明晖堂和薛太太商议买铺子的事,这到了年底了,有些铺子要转让。她想看有什么合适的地段先买两间,等到以后有闲钱了再置办一些。 薛太太道:「我让你大哥找人替你打听一下。」 薛愫的盘算是将铺子买过来,记在薛家的名下。先租给别人,自己收租金就好。等到有合适的时机,自己开铺子也成。这就看王安争不争气了。 婆子在帘外禀报:「太太,古家少爷过来给太太请安了。」 薛太太一脸的嫌弃:「他倒是来的勤,能安什么好心。你让他回去吧,就说我这里忙。」 婆子应诺而去。 薛愫听见古家两个子,本能的激灵了一下,不过见姑母对古家没什么好感也放心了些,又笑问:「姓古的最近常往这边跑么?」 薛太太道:「理那些人做什么?当我这里是什么,我们亲友中可没姓古的,不用管他。」 薛愫笑着点头,心想这下正好。 薛太太始终没有对薛愫提起半个关于古家要求娶薛愫的事,她就只当没有过。 在姑母跟前坐了一会儿就回敷春堂了,她和晚霞两个一路走一路说,刚走到敷春堂的院墙外,只见一个青衣小厮站在门边,向内探望。她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古宜身边的双庆。这小子几分聪明,古宜很是喜欢他。只是双庆在这里做什么。 薛愫不动声色的走到跟前,板着脸问道:「找谁呢?」 双庆正想探探,看能不能请薛家少爷出去,哪知听见背后有人问他。忙回头去看,却见身后站着一个穿着雪青色织锦斗篷的小姐,他一震。暗道真是个漂亮人物。爷往常向他夸赞薛家小姐如何美貌,他还以为爷在吹嘘夸大。没想到竟见着了真人,让他当时就酥在那里,一时不知该如何搭话。 薛愫脸上有些愠怒:「什么人跑到这里来偷窥,曾家可不是这样没规矩的。来人,给我待到太太管家那里去,请他帮我们管教一下。」 双庆这才回过神来,忙道:「是薛小姐吧。我们爷有事找薛少爷。」 薛愫心想古宜找薛恒能有什么好事,撇嘴道:「他不在家。你赶快滚!」 双庆心里嘀咕着,人那么漂亮,糯 米论 坛为您整理制作没想到竟一点也不温柔,对他也不客气,有些愤愤的,但也不敢怎样,只好恭顺的退下去了。走到转角处,料到薛愫已经看不见自己了,还曾回头来悄悄打量。 双庆回到古宜这里,古宜见他没有办成事。当时就大大的甩了一个耳刮子给他,大骂:「没用的狗东西,滚!」 心想今天还真是不巧。想要见的人一个也没见着。 双庆被古宜打了这么一巴掌也觉得委屈,捂着发疼的脸说道:「爷,你猜我刚才见着谁呢?」 「我管你见到谁呢。要你约的人没约出来,我叫你滚没听见么?」 双庆道:「我刚才看见爷口中说的那个美貌倾城的薛家小姐了,长得真是好看。只是脾气好像有些大。」 「你又算什么东西,薛小姐也是你能议论的?」 双庆这才识相的闭了嘴,害怕越说越错。 古宜却早就听得心痒痒。当初在姨妈那里偶然见过这位小姐一面,后来再没有机会见着。可就是这一面让他辗转难眠,再也忘不了。也就是这么偶然的一瞥。他才铁了心想要娶她过门。 如今被双庆这么一提及,他更是心痒痒的。恨不得马上能见着薛愫,只是曾家规矩大。人家后宅里的小姐岂是他那么轻易就能见着的。他知道薛愫每日早晚要去明晖堂。心想只要他也坚持这两个点过去给薛太太请安问好,日子久了,不愁遇不上。到时候要是能搭上一两句话,也解了他的相思之苦。 古宜可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薛太太今天不见,明天说不定就不见,运气好的话还能偶遇上薛家小姐,所以每日早晚去明晖堂给薛太太请安,雷打不动,也不管薛太太要不要见他。只要每天在明晖堂附近徘徊他似乎就心满意足了。 对于古宜的突然殷勤,薛愫虽然不能准确的料到他的图谋,不她却能预感到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又和薛恒交代:「你在家好好的温书,等到来年过了府试让你二哥带着你在京城里好好的走走,现在别被人引逗,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薛恒如今也大些了,玩耍的心思也收了大半,当真一心用在举业上,心无旁骛。 古宜见约不到薛恒,不免有些沮丧。 转眼已是春节,薛愫给这一房里的人每人裁了两套新衣裳,服侍的大丫鬟赏两个荷包,笑丫鬟一个荷包,每个荷包装二两银子。薛愫又托曾鹄,在祥和街一带买了三间朗阔的铺面,才买下,就有人来租赁,薛愫租了一年出去,总共得了三百多两银子。 当范氏听说后,各种羡慕嫉妒,可惜她和二房闹翻了,只能看着薛愫赚银子,存房产,她一点好处也捞不着,只有红眼的份。 范氏又想薛忆再有几个月就要出嫁了,依着薛愫的抠门,只怕也给不了什么添箱礼。她是打定主意以后薛愫出嫁只拿十两银子的份子钱,多一点的都不会出。 第66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正月里,学里没课业,薛恒在家拘束了几日,后来曾家各房轮流摆年酒,又有兄弟们来请。薛愫怕他读成书呆子,便由着他出去散漫一下,只是要去什么地方必须告知于她。薛恒有时候很反感,不过久了却成为了一种习惯,不管去什么地方总要给薛愫支会一声。 过完了正月十五,年就算完了。该进学的进学,该做生意的做生意,都恢复到了以前的平静。正月二十七,薛愫和弟弟除了父亲的服,在牌位前祭拜过,举行了简单的仪式。下月十九薛恒就要参加府试。薛愫反而比弟弟还紧张。 薛恒反过来安慰薛愫:「不要紧的姐姐,我一定挣个好名次回来让姐姐高兴高兴。」 薛愫笑道:「除非你中了案首,我就好好的摆几桌酒席请请大家,我们也乐一乐。」 薛恒却大言不惭:「不就是案首嘛,不过是手到擒来。」 薛愫又取笑了他两句。 二月初五是薛忆的寿辰,薛愫知道这是这个堂姐在曾家过的最后一个生日了。虽然和范氏有些过节,但薛忆本身也不坏。往年薛太太还会拿钱出来给薛忆办酒,今年也没听见动静。 范氏只好自己掏钱,请了曾家两房的人,薛愫只送了往日里亲手做的一对荷包,两双袜子作为贺礼。东西是让闻莺送去的,她并未过去讨酒饭吃。 曾家被邀请的人,也只是每一处送了些寿礼过来,又议各种借口推脱来不了。范氏白白的拿了钱让叶娘子准备了三桌酒席,除了华姨娘和卓氏,别的都没到场。她觉得受到了莫大的耻辱,好在七月她跟着薛忆一道去方家,原本还不想去,如今她到巴不得早点离开这里,实在受够了处处看人眼色的日子。 晚霞和海棠两个笑嘻嘻的和薛愫说:「听说连叶娘子也不耐烦了,不停的热饭热菜温酒,最后好几道菜收拾出来都不像话了。大太太舍不得倒掉,只好分了些给古家太太,又说送些给华姨奶奶,华姨奶奶不要。又赏了下人。据说还剩了些饭菜,只怕三五天里都要吃剩菜了。大太太憋着一肚子的火,又骂大小姐,说她不争气。」 薛愫听后,淡淡的说道:「这些话不用说给我知道。」 大伯娘那边的事,横竖与她没什么关系了。 她如今最关心的只有两件事,薛恒的课业,自己的收成。怎么想法子弄到更多的钱,以后能有这个自己的庄园就好了,这是薛愫的梦想。 屋里的丫鬟们还在议论北屋的事,紫绢端来一盅新沏的碧螺春。 薛愫对这个后来的丫鬟比较喜欢,紫绢言语不多,做事沉稳大方,以后很有前途。闻莺以前做的事渐渐的让她接了过去。 薛愫品了一口赞道:「这茶香气不错。」 闻莺神色匆匆的从外面赶了回来,急切的说道:「小姐,听说小爷到泻玉阁去了。」 薛愫忙说:「他怎么去鸿大哥那里,鸿大哥请他去的么?」 闻莺道:「我听人说聚了好几个曾家的爷们,还有古家的那位少爷。吆三喝五,买大买小,很是热闹。」 薛愫闻言,脸色都变了:「怎么没人将他给我拉回来。」 闻莺道:「我也是听鸣二爷身边的小厮悄悄告诉我的,据说泻玉馆那边从正月里就开始热闹起来了。」 薛愫听得心惊肉跳,忙让人去将秋实叫,就算是架也要把薛恒给架出来。他马上就要应考了,哪能被这些人给带坏。 薛愫听说古宜这些日子也在那里,忙问闻莺:「那个小厮还说了些什么,泻玉馆的事,长辈们可知道?」 闻莺忙道:「哪里敢让长辈知道,都是点着灯偷偷的。听说古家少爷还欠了鸿大爷的钱呢。这些日子想捞回本来,没命的往这边凑。」 薛愫冷笑,心想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她眉头一皱,已经有了主意。 【卷二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名门藏闺秀》卷一 作者:孜亭 02、《名门藏闺秀》卷二 作者:孜亭 03、《名门藏闺秀》卷三 作者:孜亭 04、《名门藏闺秀》卷四 作者:孜亭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