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宅小户女 卷四》 第一章 【第六十五章 周旋大宅中】 如玉和墨兰是奉了苏静姗之命,出门逛街看铺子去了。 本来苏静姗是准备亲自去的,但连日来,她不是跟着刘士衡出门拜访恩师,就是在家接待刘士衡的好友,忙得一塌糊涂,所以只好把调查京城市场的重任,交给了如玉和墨兰。至於为什麽是让二等丫鬟墨兰跟着如玉去,而非同为她贴身丫鬟的杨柳,乃是因为刘士衡的一句话,他认为墨兰虽为二等丫鬟,却比耿直的杨柳更为机敏,调查市场这样的事还是让她跟着去的好。 刘士雁失踪那晚墨兰的表现,苏静姗也是见到了的,因此便听从了刘士衡的建议,给了墨兰这个机会。 墨兰接到这个任务,兴奋得很,因为苏静姗住进新宅的第三天,就宣布了一件事,所有的丫鬟都要重新编排等级,为此,她专门制定了新的规范,达到要求,令人满意的丫鬟,不论现在等级高低,全能升任一级,相反,若是达不到要求的,则要降低一级。 墨兰一想到若是这次苏静姗交代的事情完成得好,她离一等大丫鬟就更近了一步,因此格外地积极,进门见过礼,就抢在如玉的前面向苏静姗禀报道:「七奶奶,我和如玉姊姊逛了一整天的街,才知道京城卖帽子的店铺实在是太多了,仅我们家帽铺所在的那条路上,就足足有五家呢!京城来往的人虽多,也抵不过店铺更多,僧多粥少,生意怎好得了?」 如玉不满她抢在自己前面说话,很是不高兴,但在苏静姗面前又不好说什麽,只好板着脸,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墨兰的确有些爱出风头了,不过她分析得很有道理,再说她抢在如玉的前面开口,是属於她们丫鬟之间自己的事,苏静姗身为她们的主人,并不好插手,因此便没有就此发表什麽意见,只转头询问如玉,「你怎麽看?」 如玉虽不满墨兰抢话,但这会儿苏静姗问她,她却又不知答什麽好,吭哧半晌,只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到底调查市场不是如玉的强项,这不是比拚功夫。苏静姗没有责怪她,只表扬她们今日有所收获,很是不简单,又吩咐她们明日继续逛街,以期能获得更多的资讯。 虽然觉得如玉不是做这种事的料,但苏静姗也并没有换掉她,因为她觉得,墨兰一个女孩子家在外奔波,身边还是要有个会功夫的人保护才好,尽管她只是个丫鬟,人身安全还是得有保障的。 如玉和墨兰退下後,杨柳又来禀报,称刘士衡前天托朋友找到的厨子今日已到府邸,问苏静姗要不要见一见。这厨子姓黄,人称黄大婶,是经刘士衡的朋友介绍,带着儿子黄大牛一起投靠他们的。苏静姗亲尝过黄大婶做的菜,的确不错,而黄大牛又会些拳脚功夫,便将他们母子都留了下来,黄大婶做厨娘,黄大牛做了个看家护院的小厮。 苏静姗看了看今日的行程,还有些空余,便叫她把黄大婶叫上来见了见,不过才说几句,又有其他丫鬟来报,称人牙子带着人来了。苏静姗只得命黄大婶退下,去见人牙子。 他们带来京城的仆从太少,又急需用人,因此便请刘士衡找了个有官方背景的人牙子,带些家世清白,相貌端正的小姑娘来家中,以供苏静姗挑选。至於外院的小厮们,则交给了临时兼当总管的松烟。 因为新宅的一应开销府中都不负责,全要刘士衡和苏静姗自己掏腰包,因此苏静姗仔细计算过成本後,只挑出四个小姑娘,而且全从最底层做起,负责浆洗全家上下的衣裳及打扫清洁。 留下小丫鬟,打发走人牙子,苏静姗又将现有的四个丫鬟作了一番调动,二等丫鬟锦葵去了厨房,给黄大婶打下手;杨柳暂调去看守二门;如玉等调查完市场後,仍留在他们房中伺候。至於墨兰,苏静姗有意培养她成为自己生意上的左右手,不然这样大的生意,仅凭她一个人也太累了点。 刘士衡晚上喝得醉醺醺的回家,听苏静姗提了提人事调动上的事,酒马上就醒了,惊讶地问道:「咱们这样大的一个宅子,就只这麽几个人服侍?这怎麽够用?姗姐儿,你该不会是为了叫我亲自给你打洗脚水,所以才这样做的吧?」 「洗脚水?我自己有手有脚,要你倒什麽洗脚水?」苏静姗还在想着家务事,无心与他玩笑,认认真真地道:「之所以没多买几个人,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我们搬到新宅後另买来的人是需要自己付钱的,他们的月钱也归我们自己给,这样一来,开销得多大?而且实在划不来。骜轩原本就有的那些下人,则仍归公中发月钱,所以我准备让留守苏州的下人都到京城来,反正我们家自己有船,路费并不需要多少。」说完又安抚刘士衡道:「你放心,新宅中缺人服侍只是暂时的,等骜轩的老人们一到,就又同以前一样了,而且服侍的人只会更多。」 刘士衡却什麽也没听进去,只沉浸在自己醉酒後的世界里,伸手将桌子猛地一拍,然後不等苏静姗反应过来,就提起袍子冲出去了。 苏静姗愣了一会儿,正欲追出去看看,就见他又回来了,只是手里还多了一样东西——脚盆。 刘士衡把装了满满一盆热水的脚盆朝苏静姗面前重重一放,也不顾热水四下飞溅,大声地吼道:「你让不让我给你洗脚!让不让!你今儿要是不让我给你洗脚,就不是我娘子!」 苏静姗笑得前仰後合,刘士衡不管不顾地把她按倒在椅子上,强行撩起她的裙子,卷起她的裤管,扯掉她的袜子,把她一双白白净净的天足浸进了热水盆里。 这样还不算,他甚至蹲下身去,仔仔细细地帮她洗起脚来。 苏静姗怕痒,一双脚在盆里左躲右闪,却怎麽也躲不过刘士衡的大手,只得道:「听你先前的口气,不是生怕服侍的下人少,累得你亲自给我洗脚的吗,怎麽这会儿却热衷起给我洗脚来了?」 「谁说我不愿意!谁说的!谁说的!」刘士衡余醉未消,嗓门大得出奇。 苏静姗生怕被外头的丫鬟们听见了笑话,连忙顺着他的话道:「你愿意,你愿意,我早就晓得你愿意。」 刘士衡这才满意地笑了,垂头继续洗脚,直到把那块新的香胰子用掉一大半方才作罢。 他洗完脚,却不肯离去,只顾把苏静姗的脚捧在鼻子前,不住地叫「好香」。 苏静姗脚痒痒,笑着想把脚缩回去,刘士衡想使力按住,又怕弄疼了她,遂气道:「你不许我闻你的脚,那我闻别处!」说着,就一个纵身扑上椅子,将苏静姗按在身下,亲起嘴儿来。 两人自从初尝云雨滋味以来,都以此为甘泉玉露,因此没过一会儿苏静姗就娇喘吁吁,细细呻吟起来。 刘士衡好似得了鼓励一般,一面亲着,一面将她抱上了床去。 此番比起初夜来,经验更足,胆子亦更大,一个孔武之余,温柔体贴,一个娇羞过後,主动迎合,因而翻云覆雨舍不得停歇,直至椅前的那盆洗脚水凉透也不见起身。 所幸两人年轻,底子又好,虽然缠绵过头,但并未耽误第二日早起,只是苏静姗偷偷地对着玻璃镜朝脸上多敷了一层粉。 夫妻俩才刚吃过黄大婶做的京式早点,就有安福胡同的人来接,说是贾氏找苏静姗有事商量。 第二章 刘士衡想了想,道:「反正我要去找老太太提给你工钱的事,不如同去。」 於是小俩口一起登车,头挨着头,手拉着手地坐了一路,直至安福胡同门前。 贾氏如今只得一间卧房住,连个会客厅都没有,因此一见苏静姗,还没谈正事,先把那抱怨的话讲了一箩筐,道:「在苏州独住一间院子住惯了,到这里还真是不习惯,你看,今儿因为我要见你,你五哥就得让到前院书房去。」言语间,很有些想要和苏静姗他们一样搬出去住的意思。 苏静姗谨遵刘士衡的指示,弯弯道道向来只藏在心里,嘴上只是直来直往,因此便道:「五嫂想搬出去住?这有何难,叫五哥和士衡一样去国子监读书不就行了?」 贾氏马上住了声气儿,沉着脸拨弄几本帐册,装出一副很忙的样子来。 苏静姗心中偷笑,看来装个直肠子的傻大姊还是有好处的,至少这会儿贾氏就不再纠缠了不是? 此时贾氏假忙,她便站起身来,准备告辞。 贾氏连忙留她道:「七弟妹,我今日请你来,是有正事同你商量。」 听说是正事,苏静姗只得重新坐下,问道:「什麽事,五嫂请讲。」 贾氏听她语气平和,便露了笑脸,拿出几本帐册请她看,道:「上回十五妹私自出府,全因大太太不善用人,使了不得力的下人,所以我想着,该把这府里该换的下人都换一换才好,毕竟他们多半不是我们亲自挑选的,不知底细。」 她就是嫌钱姨娘挑选的人不值得信任呗。苏静姗明白了,却没去动她递过来的那几本帐册,只道:「五嫂是当家人,想换就换,我没有意见。」 贾氏听她说没有意见,马上高兴起来,兴奋地道:「七弟妹,你也觉着此法可行?那太好了!」说着,就拣出一本帐册递到她眼前,执意要她打开来看,道:「七弟妹,一共一千一百两银子!」 「什麽一千一百两银子?」苏静姗糊涂了。 贾氏道:「换人可不得花银子?再加上我们府里挑人向来严苛,所以价钱就更贵了,这一千一百两,还是我同人牙子讲了好几天的价钱,她才肯让步的!」 怪不得一大早就派人把她给请来,原来是为了要钱!苏静姗不高兴了,道:「五嫂,年底才交帐呢,现在还不到时候吧?」 贾氏继续陪着笑,道:「七弟妹,我知道这样做不合规矩,不过这离年底也不远了,你不拘哪里省一抿子,助五嫂我度过难关,五嫂一定会感激你的。」 说完,见苏静姗没有反应,又诉苦道:「正是因为年底将近,却又还没到交帐的时候,所以手头才紧巴巴的。若不是府里的帐上实在找不出一千多两银子了,我也不会想到麻烦七弟妹。」 苏静姗此时的感受是,她还真只是个打工的,就连贾氏这个掌管财务的人都比她高上一等。她心里不痛快,就不想再坐下去,迳自站起身来,道:「五嫂,这不合规矩,你若是实在想要钱,就找老太太要去。」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贾氏欲追出去,又拉不下这个脸,只得忿忿地扯着帕子,眼睁睁地看着她走了。 苏静姗出了房门,拐了个弯,朝正房而去。此时,刘士衡赖在席夫人房里,吵着让她给苏静姗付工钱。席夫人享受着孙儿撒娇的乐趣,乐呵呵地看着他百般耍宝。苏静姗在外听了个动静,正想多听一会儿,小丫鬟却已进去通报了,她只得微提裙子,走了进去。 因屋里没有旁人,席夫人便指了刘士衡,对苏静姗道:「你瞧瞧他,为了给你讨几个工钱,都只差扮上相,唱戏给我听了。」又道:「你们小俩口缺钱不缺钱,我还能不晓得,你管着府里的生意,方便了七哥儿发私财,只怕早赚了个钵满盆溢了,这还嫌不够?」 「一码归一码!」苏静姗心里有气,马上就说了出来,「五嫂刚才还管我要钱呢,说是府里要换人,缺一千一百两银子,叫我提前支给她。老太太,您瞧瞧,我这都成了替府里做牛做马的人了,随便哪里差点银子,都叫我来出。一千一百两,对於咱们这样的人家来说,算多吗?府里的几个主子变卖变卖衣裳首饰,谁拿不出这个数来,怎麽不自己先填上,却要管我要呢?」 苏静姗看似是没头没脑地发了一通牢骚,但其实意思很明确,就是:公是公,私是私。她和刘士衡私下里靠着府里的生意发再多的财,那也是他们自己挣来的,不能由此就抹煞了她替府中做生意赚钱的功劳,更不能不给她发工钱。 这个贾氏才刚上任就生出事来,府里那麽多的下人,难道都要换掉吗?新来的人对府里的情况又不熟悉,可怎麽服侍人? 席夫人这会儿只想赶紧把贾氏叫过来问问,於是对苏静姗的抱怨就没了话说,只道:「若是要给你发工钱,那你五嫂应该嚷嚷着要了,还有先前的大太太,还有你婆婆……」 「那就都发呀,本来也该发,不然都是一样的主子,凭什麽有的累死累活还要背罪过,有的却能轻轻松松过日子?」苏静姗忿忿地道。 且说贾氏,她惦记那一千一百两银子,便来找席夫人说项,才走到房门前,正好听到苏静姗主张给她也发工钱的话,顿时喜上眉梢,把先前对苏静姗的愤恨抛到了脑後,大踏步地走了进去,笑道:「难为七弟妹还想着我们辛苦。」 苏静姗没有理她,只望着席夫人。 刘士衡更是不顾贾氏在场,拉了席夫人的袖子一个劲儿地晃。 席夫人哭笑不得,只得道:「你们只道发工钱是我一句话的事,却殊不知即便我开了口,这钱还是得先由七哥儿媳妇拨款给五哥儿媳妇,再由五哥儿媳妇来分配,可这一大家子人哪里不需要用钱,到时你们拿不出钱来开工钱,岂不是我这老太太的罪过?」 「只要老太太一句话,钱的事,不用您操心,反正不用您自己掏腰包为咱们发工钱。」苏静姗回答得颇具豪气,连贾氏看向她的眼神里都充满了佩服。 「那成,掌管店铺的是赚钱人,每个月领三百两银子的工钱;当家人只管花钱,减一百两,拿两百两银子的工钱,如何?至於之前的大太太和二太太,因为功过参半,就不必补发工钱了。」 大太太已经被赶回了娘家,不发工钱也就罢了,怎麽却连二太太也不发?虽说她挪用过公款,可毕竟为府中操劳这许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席夫人此话一出,刘士衡就有些不高兴,偷偷地挪到苏静姗旁边,拉住她的袖子猛扯。 有什麽话想说就说,怎麽来求她?苏静姗觉得好笑,偏不动弹。 刘士衡急了,附耳道:「老太太不喜我娘,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我替她讲话,那工钱多半就是拿不到了,所以还得你出马。」 原来是怕适得其反,苏静姗明白了原委,便乐意帮他的忙,出声道:「老太太,大太太没当几天的家,不发工钱也就罢了,但不给二太太发工钱,我和五嫂怎好意思拿自己的那份?」说着,就拿胳膊肘去撞贾氏。 贾氏再同甄氏不合,也是二房的人,见状只得附和道:「七弟妹说得是,二太太是该拿工钱,不论多少,都是老太太的一片心。」 席夫人觉得她的话说得好听,脸上就露了笑,问她道:「那你说给她补发多少合适?」 第三章 这下贾氏可犯了难,便把问题抛给了苏静姗,道:「七弟妹才是赚钱的人,七弟妹说了算。」 这问题不好答,给少了,甄氏不高兴,还不如不给;给多了,席夫人不乐意。所以苏静姗才不上这个当,轻轻松松地把难题又给抛了回去,道:「我才进府几天,连二太太掌管了多少年的生意都不晓得,如何能作这个主?」 谁也不肯出头,席夫人就笑了,指着她们俩道:「两只猴儿,赛着比精明呢?」 苏静姗正讪笑,刘士衡却指了她道:「她还精明呢?大家不在背地里说她是傻大姊就算好的了。」 苏静姗横他一眼,又掐他一把,把戏作了个十足,惹得贾氏偷偷地笑。 席夫人也抿嘴笑了一会儿,道:「那就给她补发一千两吧。」 一千两,看起来不少,其实一点儿也不多,这还不知是甄氏多少年的工钱呢,认真说来,真算是廉价了。 不过,苏静姗和贾氏两人的工资也算是低的了,一个月两、三百两,也就和铺子里的大掌柜差不多,只能说是聊胜於无了。 蚊子再小也是肉,苏静姗和贾氏因为从来都没有拿过工钱,贾氏更是想都没想过,所以都很容易满足,开开心心地向席夫人道过谢,然後福身告退。 大概因为太过开心,贾氏走出正房,才想起来有关那一千一百两银子的事还没跟席夫人说,於是又折返了回去。 苏静姗望着她的背影,重重地哼了一声,刘士衡噗哧笑了,「当个傻大姊还真是好,连哼都不用刻意压低声量的。」 苏静姗哈哈大笑,两人就站在正房门口笑闹了一阵方才离开。离开前,席夫人房里似乎有斥责的声音传来,苏静姗暗暗发笑,看来那一千一百两银子的事,就这样了了。 两人回到香椿胡同,发现王元志正在胡同口等着,说是有句话要同苏静姗说。刘士衡倒也大方,先行几步,到一株大树下等候,留他们二人自去说话。 王元志先朝刘士衡那边作了一揖,方扭捏着对苏静姗道:「既是那婚书上写的是苏氏女,哪娶谁都是一样的。」说罢,就逃也似地跑走了,生怕苏静姗追上他一般。 他这话可算是没头没脑,不过苏静姗听懂了,笑着走去大树底下,把王元志的心思说与刘士衡听。 刘士衡亦笑,「不娶令二姊,实是他之福。」 这话虽不好听,却是实话,因而苏静姗什麽也没说,只暗暗地替王元志和苏静瑶高兴。回到家後,她又提笔写了一封信,把王元志心思转变的事,告诉了苏静瑶,也叫她提前高兴高兴。 第二日下午,贾氏使了人来,请苏静姗到安福胡同,先把她这几个月以来的工钱都发给了她,才再算她自己和甄氏的。她神色间虽有不满,但态度尚算正常,苏静姗估摸着,这大概是因为昨日席夫人教训过她的缘故。 这些工钱都是席夫人垫付的,让苏静姗年底盘帐後再把钱还给她。苏静姗听说了後,便去了席夫人处,向她表示感谢。 席夫人笑道:「我不要你谢,只记得还钱便是。」 苏静姗见她心情不错,便留下陪她说笑了一会儿方才告辞离去。她揣着工钱,很是开心,在回家的路上给刘士衡买了一条镶有犀牛角作装饰的腰带,据说这是时下京城男子最流行的款式。 晚上刘士衡回来,见了礼物,十分开心,入寝时在床上殷勤回礼自不必说,而且第二天就把腰带带去了国子监,逢人便问好不好看,只差把「这是我娘子送的」挂在嘴上了。 拿到补发的工钱,苏静姗手头宽裕了不少,隔日便去把早就看中了的一家门店租了下来—— 这家门店,她早就准备租了,只是因为手头的银子不够,才拖到了现在,也幸亏刘府在京城有些信誉,那家房东才为她留了这些时候,不然早就租给别人了。 苏静姗租好门店,亲自带着人去打扫布置了一番,待一切都安排妥当,才去告诉计氏这个喜讯。 「娘,之前我要找士衡借钱,你总是不许,这回店面是拿我自己的工钱租的,你总该放心了。」 计氏笑道:「这店铺虽说是你开的,可也是娘的安身立命之所,若总是麻烦姑爷,我怎麽过意得去。」 苏静姗笑道:「我拿到工钱後,还什麽都没买给娘,不如就送五成的股分给娘做礼物吧。」 「五成?这也太多了!」计氏连连摇头。 苏静姗道:「这店名义上是我开的,但从大到小的事情都得靠娘去操持,给你五成的股分,还算是少的。」说罢,又拉着计氏的手,诚恳地道:「娘,我既已嫁入刘府,又掌管了府中的铺子,还会缺钱使用吗?倒是你,如果没有银子傍身,会让人瞧不起你。瞧不起你,也就是瞧不起我,娘,你也不想女儿被人瞧不起吧?」 的确,如果她过得落魄,别人只会讲女儿的闲话,对她毫无益处。因而计氏琢磨一时,便接受了女儿的好意,并表示一定会帮她把店开好。 计氏是个急性子,说干就干,当即便同苏静姗商量起招工的事情来。这些事,她在东亭时就做过,现在自是轻车熟路,因此苏静姗便把京城的内衣店全权交给了她,免得分了自己经营刘府店铺的心,毕竟这才是她而今的正业—— 她可是领了工钱的人。 过了两天,计氏收拾行李,搬去了内衣店住,并开始招工,买布,照着苏静姗提供的图纸,开始做内衣。 而苏静姗,则因为年关将至,几乎每天都处在拜访人和接待人的生活之中,这些人,有些是刘士衡的恩师,有的是他的同学,还有的是好友、同年……人数之多,范围之广,直把苏静姗忙了个晕头转向,甚至还专门造册,把各人的姓名籍贯、兴趣爱好都记了下来,时时温故,以防健忘。 这日,刘士衡又接到一同学兼好友的请帖,邀请他们夫妻俩去府中赴宴,说是他们家的腊梅开了,请他们去赏花。 他这位同学姓陈名琳琅,夫人涂氏,性格温婉,从不大声讲话的,待人尚算真诚,因而苏静姗同她很谈得来,有过数次交往。因已是熟识,这回苏静姗赴宴时,就把自家店里的内衣带上了两套,搁在一只精致无比的木盒子里,作为礼物送给了涂氏。 涂氏用来待客的花厅里早已为了应景,换上了雕了梅花的家具,墙角的高几上更是供上了梅枝。而苏静姗呈上的木盒上雕的就是梅花,涂氏见了格外欢喜。又因此时厅上坐的都是熟识的故交,便当场打开了盒子。 这下,不光是涂氏,连厅上先到的那几位客人都愣住了。只见铺了一层锦缎的木盒中,搁了两件奇形怪状的织物,衣裳不像衣裳,佩饰不像佩饰,不过那织物上亦绣了傲立雪霜的腊梅,每个花瓣都绣得栩栩如生,让人一见就心生欢喜。 涂氏拿起一件来,仔仔细细地看了看,不禁问道:「这是什麽?我竟是没见过。」 「大概是苏州时兴的衣裳?不过这布料也太少了,怎麽穿得出去?」聂举人家的娘子蓝氏道。 「看这大小就不可能是衣裳,准是戴在头上的发饰,他们苏州人就爱琢磨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孙氏斜瞥着眼睛道,因为她的公公乃是官居一品的平章政事,因而说起话来毫无顾忌,语气中满是不屑。 发饰?苏静姗想像着这b–cup,改良过附有集中效果的文胸戴在孙氏头上的样子,强忍着才没噗哧笑出声来。 第四章 孙氏虽傲,但眼力劲儿却有,一见苏静姗的表情便知自己猜错了,於是藉口要去外头赏梅花,率先出去了。她走了,另几位却不肯随之而去,全留在了厅中,都笑嘻嘻地问苏静姗,这绣满了腊梅的物事到底是什麽。 苏静姗卖了个关子,但笑不语,只推着涂氏进到里间,悄声告诉她这文胸的用途,又道:「你先试试,若是大小不合适,我马上给你改。」 涂氏红着脸,拿着文胸去了屏风後,过了一会儿,道:「不大不小,正合适。」 苏静姗听她语气中满是惊喜,便知那文胸的确合适,并非她的客套话。看来当朝大多女人的胸,果真都是b–cup的,过大与过小都只是少数。其实她很想进到屏风後面,看看那文胸与涂氏的胸型是否相合,但涂氏面皮薄,不然也不会躲去了屏风後,因此只得罢了。 当涂氏重新穿戴整齐,从屏风後走出来时,苏静姗只觉得眼前一亮。虽然才落了雪,但因屋中烧了地龙,涂氏穿得并不多,仅一件薄薄的掐腰小袄而已,因而那穿了文胸而变得高耸饱满的胸脯就显得格外显眼。 涂氏见苏静姗盯着她的胸前看,羞涩地垂下了头去,轻声问道:「可还好?」 「好,好得很。」苏静姗知道涂氏虽柔弱,但其实胆子大得很,因而凑到她耳旁,悄声讲了几句女人间的私密话,惹得涂氏面若朝霞。 两人走出里间,外面的那几位女客正翘首以盼,见着她们俩出来,马上把目光聚在了涂氏身上。 熊氏首先发现了她身上的异样之处,指着她的胸脯,惊讶叫道:「你,你……」 熊氏的父亲官至右丞相,她平日里自恃身分,稍显孟浪的话都不好意思讲出口,因而「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而坐在她旁边,与她交好的于氏,出身乡野,丈夫只是个都事,说起话来就没那麽多顾忌,这会儿见熊氏有些话不好启口,当即便代为说道:「陈二奶奶,你的胸怎麽突然变大了?又挺又翘的,还真好看。」陈琳琅在家排行第二,因而于氏称呼涂氏为陈家二奶奶。 熊氏因她说出了自己想问而又不敢问的话,满意地笑了笑,冲她一点头,表示感谢。 但另外两位夫人,参知政事家的申氏和礼部尚书家的颜氏却嫌她说话粗鄙,俱嫌恶地别过了头去。 于氏满心只想着讨好熊氏,才不顾她们如何看自己,把腰挺得直直的,问涂氏道:「陈二奶奶,苏家七奶奶送你的那东西,该不会是穿在里面的吧?」 涂氏脸色微红,轻轻一点头,没有说话。 于氏还要再问,申氏和颜氏面露鄙夷,苏静姗怕她真问出口,惹得涂氏更加不好意思,连忙出声打岔道:「各位夫人若是想知道,改日我送你们一人一套便是。」 「那敢情好。」于氏开心地道。 申氏和颜氏脸上的鄙夷之色便更浓了。 于氏再不在乎她们的看法,此时也有些坐不住,便问熊氏想不想出去赏花。她才刚助了熊氏,熊氏就不好驳她的意,於是双双站起身来,欲出门赏花。 涂氏见状便道:「今日请大夥儿来,就是赏花的,不如一起去吧。围墙那边有几株,开得尤其好看。」 主人发话,自然是客随主便,大家一起起身,随涂氏出门,朝水榭那边去。但申氏和颜氏到底嫌弃于氏,没待一会儿就寻了个藉口,朝花圃那边去了。先她们一步出来的孙氏倒是对涂氏的胸脯产生了兴趣,却又不好意思上前去问,便拉着于氏说个不停。 苏静姗则被熊氏请到了廊下小坐,解答她的疑问。她一面回答熊氏有关文胸和内裤的问题,一面留神去看其他人,见那几位女客无一例外地都带着羞涩而又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涂氏,忍不住在心里偷偷地笑了。 开席时,涂氏果然悄悄告诉苏静姗,别看有些太太夫人们矜持得不得了,其实後来都悄悄地向她打听过苏静姗所送礼物的事,而且都表示,想尽快地买上一件,试试效果。 苏静姗感激涂氏替她做了免费宣传,决定为她量身订做几件款式不同的文胸;而涂氏因为文胸而受到众人的关注,正得意,便听从了苏静姗的建议,得闲时让她看一看胸型,以便做出更加适合她的文胸来。 席间,上了好几道以梅花做成的菜品,苏静姗正细细品尝,却听得孙氏道:「苏七奶奶能送出这样新奇的礼物,想必是个讲究人儿,却怎麽还戴着这样过时的首饰?」 苏静姗听见她这样说,便抬头朝其他夫人太太们看去,只见她们头上身上所佩戴的首饰果然与她身上的大不相同。她们的首饰都是又尖又长的款式,乍一看,好似牛角;而她所戴的却是又圆又短,形似鸡卵。原来京城的流行款式与苏州的大不相同,其实这实属正常的事情,偏孙氏要拿出来说,真是个讨厌的人呢。 面对孙氏的挑衅,苏静姗有不下十种的反驳方式,但一想到外面不比家里,而且孙氏公公的职位,比她家公公的要高,不能因为一件小事就给刘家惹麻烦,这样很有可能会影响到刘士衡今後的仕途。 一想到刘士衡,苏静姗便什麽委屈都能忍了,当即谦卑地一笑,带着些讨好的神色,对孙氏道:「我只不过是个乡下来的女子,哪里懂得什麽过时不过时,还以为只要金的银的插满头,就叫好看了呢。我看孙夫人这通身的打扮,贵气却又不落俗套,要是能教教我就好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孙氏听了她这番刻意讨好的话,自是高兴,虽然嘴上说着,「打扮也是一门技艺,不是谁都能学会的。」但脸上到底露出了笑意来,不再去找苏静姗的麻烦了。 而于氏听说苏静姗也是从乡下来的,看向她的目光便有了亲切之意,席间向她敬了不少的酒。 苏静姗想着,席间的这几位,不论她喜欢的还是不喜欢的,将来可都是她内衣店的潜在客户,因而拿出了全身解数,左右逢源,把她们都哄得开开心心。 【第六十六章 不省心的苏姨娘】 席间正热闹,忽闻陈家的小丫鬟来向涂氏禀报,「奶奶,苏七奶奶的娘家二姊来了,要见苏七奶奶。」 她的娘家二姊,那不就是苏静初?她不在苏州刘士元家好好待着,怎麽跑到了京城来,而且找到了陈家这里?苏静姗知道,只要和苏静初沾上了边,一准没好事,因而大惊失色。 还没等苏静姗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熊氏已是笑着道:「既是苏七奶奶的娘家姊姊来了,不如请进来,一起热闹热闹。」说罢又对涂氏道:「陈二奶奶,你这个做主人的,该不会吝啬一双筷子吧?」 「怎会!多个人更热闹,我求之不得呢。」涂氏说着,看向苏静姗。 在众多夫人们探究好奇的目光下,苏静姗不愿让人看了笑话,於是笑着点了头,讲了几句客套话,然後任由涂氏吩咐了小丫鬟,把苏静初请到席上来。她想着,苏静初只是在男人面前有些不大检点而已,这里坐的都是女客,想必她不会出丑。 她所料不错,待得苏静初娉娉婷婷地随着小丫鬟进到饭厅里来时,只见众夫人眼睛一亮,随即都露出羡慕嫉妒的模样来。 不得不说,即便是到了各地美女汇集的京城,苏静初的相貌仍旧是十分地出挑,加之她今日像是刻意打扮过,蛾眉淡淡,樱唇红红,一件月白色八宝流云的小袄儿把她玲珑有致的曲线显露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