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夫玉媳 卷一》 序言 【序言 你家也有难念的经?】 你家也有本难念的经?我承认,我家有,事实上谁家能完全没有呢? 就算自家过得和乐顺心,多少也会有些令人烦的亲友,诚如荞楚《金夫玉媳》中所说:「极品亲戚哪家都有,但总不能因为这样就不过日子了。」 上个月,我的外婆去世,平常母亲那几个看似和睦的兄弟姊妹,为了外婆身后财产的事争执了起来,最后还好没撕破脸的商议好了。 我的弟弟听说此事后转述给我听,末了加了一句,「还好,以后我们家没家产可以吵。」 我笑了笑,「我也不会跟你争。」但我知道,如果有所谓的家产,我的弟弟一定会分给他的姊妹的。 说我跟我弟是相依为命长大的也不算太过分,我们父母忙碌,把我们姊弟交给祖母照顾,他从小就爱黏着我,做任何事都要有姊姊拿主意。 (幸好,到了青春期後他这症头就没了,要不然变成「姊宝」就麻烦了),他曾不只一次说过,「姊,要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怎么办。」 不过出社会后,说这话的人变成是我,长大后照顾人的,变成我的弟弟。 在看《金夫玉媳》这个故事时,里头女主角沈书娴的哥哥沈书君,老是让我想到弟弟,一个家里若是有个有担当的男人,这个家就永远不会垮,一个女人若是娘家有后盾,这女人在婆家或是在外打拼,永远都不必怕被欺负。 沈书娴就是这么幸运的一个女人,在娘家时,她有哥哥可以靠,沈书君外表俊秀,内心却很刚强,不畏世俗流言,什么都要给妹妹最好的,包括物质环境、包括未来另一半; 出嫁后,她的相公待她更是要什么给什么,连在古代女子最奢望的为婚姻专一,他都愿意对她承诺这辈子只有她一个,她的幸福令人眼红,有个贫民出身的男配角甯寒飞嫌她日子过得太讲究了,吃好住好不说,一天里衣服都要换好几套,在自己屋里一身,到嫂嫂江氏房里一身,吃饭的时候还要再换。 沈书娴回他,「我相公有钱,我为什麽不能过好日子?」这句话真是羡煞天底下所有女人,她就是命好会投胎,连时空穿越了都能选对个好人家,当然,沈书娴也不是那种挥霍无度的性子,她跟着江氏学管家,学如何应对上门的各式恶形恶状的极品亲戚,更拿出二十一世纪女子的见识,进退有度,不管是谁见了她都赞一声──沈书君这个妹妹教得好! 要是摊上不好的兄弟?例如故事中男主角卫连舟那个神经病弟弟那样,那自己一生的命运又会是另一番光景了,手足之间不能扶持就算了,最怕就是自相残杀,上一代的牵扯,造就卫家兄弟这段恩怨,依我说,想和平化解这辈子大概是难了。 幸好,我的弟弟或许比不得沈书君,但跟卫家兄弟相比绝对是胜出太多,歌手温岚有一首歌「同手同脚」── 「现在我唱的这首歌曲,给我最亲爱的弟弟,在我未来生命之旅,要和你同手同脚的走下去……」 我很高兴,我家这本难念的经,有我最亲爱的弟弟陪我一起。 第一章 【正文开始】 沈书娴的一天是从天亮起床的,做为一个今穿古的穿越人士,在经历了一年多的「失忆」后,她己经基本能适应古代的生活,她也算是命好的,穿过来就是小姐。虽然说不上金婢银奴,身边两个贴身丫头,一个奶妈一个嬷嬷,还有三个打扫的小丫头。 一个人使唤七个,有单独一节院子,三间正房铺阵的富丽堂皇。吃的是肉,穿的是绸,唯一遗憾的就是没有电脑,不能上网。不过都穿越了再想以前也没必要,穿成小姐总比穿成丫头强,所谓知足常乐,想多了就是穿成皇太后也不快活。 「姑娘,起来了吗?」床边传来丫头春分的声音。 沈书娴己经醒了,冬天的被窝实在太美好,让她不太想起床。现在丫头过来叫了,表示她真得起来,应了声:「嗯。」 春分和立夏把幔帐收起,衣服早就收拾好摆在床前,两个上前侍侯着帮着沈书娴穿衣。沈书娴却是挥手道:「我自己来就好了。」穿过来这么久衣服是怎么穿的她己经知晓,身边有人使唤听差是很舒服,但穿衣洗澡这种事情,沈书娴实在很想自力更生。 「下了一夜的雪,天亮时终于放晴了。」立夏笑着说着。 沈书娴未穿之前是北方人,虽然不喜冬天却唯爱雪景。穿过来这么久又十分无聊,正想找点事情做,听立夏如此说立即兴奋起来,道:「走,我们到外头看看。」 「姑娘,哪有这么急的,总要先梳洗了。」春分笑着说着,又道:「让周嬷嬷看到,又要说姑娘了。」 沈书娴想到周嬷嬷顿时把这个心收了,周嬷嬷是沈家请来专门教沈书娴规矩的,每年五十两的学费,在江淮地界上绝对是天价了。周嬷嬷原是京中高门大户人家的引教嬷嬷,因年龄大了被放了出来,拿了银子回到原籍,沈书娴的哥哥沈书礼花了好大功夫才把她找回来教导她。 穿过来这一年,沈书娴对于周嬷嬷也是领教了,不但厉害还有手段。不管她找什么借口,说什么话,周嬷嬷总是能把她堵回来。 人在屋里还没出去,大毛衣服不用穿,里头皮袄却是穿上了。春分唤来小丫头,桃核端水,桃子拿手巾,葡萄拿来围巾。春分接过围巾先帮沈书娴围好,立夏上前接着手巾,沈书娴这才伸手沾水洗脸,立夏随即在水盆里拧了毛巾递于沈书娴。 等到沈书娴洗完,三个小丫头把东西收了,鱼尾贯穿的出门去。沈书娴这才在梳妆台前坐定,立夏给沈书娴梳头,春分把首饰盒子打开,钗是钗,凤是凤,簪是簪,分门别类,几层分列摆出来,只供沈书娴挑选。 沈书娴穿过来己经一年,每看到这些东西仍觉得新鲜的很,挑了支累丝小凤钗,做工精细不说,嘴里还衔着串小珍珠,对于这种布摇类的沈书娴是情有独钟。现在大冬天的,鲜花是带不上了,另外挑了支金环。 立夏手巧,天寒地冻的一般不会有外客,很复杂的发型也不用梳,几下功夫也把沈书娴头发挽好。分春也没闲着,头上的戴的己经挑好,赶紧收了起来。又把耳环,戒指,手镯之类的首饰盒打开。沈书娴捡几样喜欢的,两个丫头帮着带好,分春又把沈书娴常带的金锁带上,早上的打扮算是完了。 现在天气冷,各人只在屋里吃饭,早上要吃什么,昨天晚上就己报给厨房。春分打发小丫头去催饭,又和立夏两个把饭桌摆好,沈书娴也从梳妆台前移步到碧纱橱里,碳火盆己经拢上,倒也没那么冷。 三个小丫头提着食盒上楼,早点是白粥和小菜,还有几盘面点。沈书娴吃不多,喝了大半碗粥,小菜夹了几块,点心真吃不下去了,让丫头们端去吃。 饭毕沈书娴本想去花园里走走赏赏雪,千金小姐的生活虽然富足美好,多少也有些过于无聊。就见沈家主母江氏房里的大丫头冬至进门来,笑着道:「姑奶奶来了,大奶奶请姑娘过去说话。」 沈书娴听得愣了一下,不禁问:「哪位姑奶奶?」穿过来一年多,沈家的亲友她基本上都搞清楚了,姑奶奶也有几位,但一般都会带个前缀区别一下,只说姑奶奶来了,真不知道是哪一个。 冬至脸上闪过一丝不屑,道:「是大姑奶奶。」 「噢。」沈书娴顿时明白是哪个,沈家大姑奶奶沈书贞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除了这点血缘关系外,基本上算是没关系。 这牵扯到沈家的前尘往事,沈书娴跟现在所住沈宅的主人沈书君是一母所出,是过世沈父填房安氏所生。沈大爷和沈大姑奶奶则是沈父的原配所出,沈老爷刚刚去世,五七刚过,沈大爷就要闹着分家,要把继母和他们兄妹两个赶出去。 安氏嫁过来的时候,继子沈大爷己经十八岁,媳妇都娶了,沈大爷并没有受过安氏的教养。虽然说继母也是娘,但像这样的继母继子关系是有点微妙的。沈老爷一死,虽然还有继母在,沈大爷闹着要分家,也不是不行。 两个堂叔主持的分家,沈大爷早就买通他们。安氏一个妇道人家除了哭还是哭,当时沈书君才十五岁,虽然明白些事,但到底年轻。大部分财产都让沈大爷拿走,只留给了沈书君母子三人几亩水田,还有一处小宅子。 现在沈书娴住的宅子,以及平常生活花费,都是沈书君自己发愤图强挣出来的,相反的分家拿了家财大头的沈大爷反倒是越来越不如沈书君。也因为这样,兄弟之间的关系越发的紧张,几回见面都差点要动手打起来。 相比之下,沈书君跟沈大姑奶奶的关系相对好些,因为沈大爷闹分家赶他们出门的时候,沈大姑奶奶己经出嫁了,这事她没掺和。但对于他们兄妹后来的惨状也没伸手,简单来说就是不管不问。也因为这样沈书君对她的态度就是无视,你不拿我当亲人,我就拿你当路人。不会跟沈大爷那样见面就要动手,但基本上话都不会说。 立夏拿来沈书娴的鹤氅,穿好往外走时沈书娴突然想了起来,道:「大姐姐不应该在家中守孝吗,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沈大姑奶奶的夫家姓方,是沈父在世时定的亲事,当时方家情况很不错。这些年过来下来就不行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方家比之一般小门小户的人家还是强些。但方二老爷命短,一个月前病逝,卜文倒是送来了,沈书君和江氏都没出去,只打发了婆子过去。 沈书娴听江氏说过这事,也就记在心里。别说一直以来两家没来往,就是有来往,沈大姑奶奶这时候也该为夫守孝,五七好像都没过,只该在家里呆着。 「姑娘不知道,大姑奶奶无儿无女,现在她大伯子要收她的宅子,收她的地,连嫁妆都不让带就赶她出门呢。」冬至有几分幸灾乐祸的说着,丫头的态度最容易被主子影响,江氏从不拿沈大姑奶奶当回事,下人肯定也这样,又道:「大姑奶奶是哭着来的,身上连件皮袄都没穿,说是被大嫂拿去了。」 第二章 沈书娴穿过来之后只见过沈大姑奶奶一次,快三十岁的人,打扮的花枝招展,不过样貌好,保养的也好,显得十分年轻。看着也很精明,很厉害的一个妇人。 没经历过以前的苦逼日子,沈书娴对于沈大姑奶奶的恨意不像江氏这样。但要说很同情也说不上,毕竟她现在的生活是沈书君提供的,吃着人家的饭,穿着人家的衣,再去同情人家的仇家,这样太不仁义了。 「走,去看看。」沈书娴说着。 天气己经放晴,外头仍然冷的很,出屋门的时候沈书娴不自觉得的拉了拉身上的鹤氅,院里雪己经打扫干净,出了院门,只见几个佣仆正扫着地,主路上的雪己经清扫干净。 沈书娴这节院子是紧挨着母亲的正房修建,母亲安氏四年前去世,沈书君便命人把院子封了,两节院落本来相联的垂花门也封了起来。现在要去大嫂江氏正房,只得从正门走石子甬道,绕过竹林小径,再过一重垂花门就到了。 江氏的院子比沈书娴那节院子大许多了,上头五间正房,左右厢房,耳房,二十几间房舍。青石铺地,四四方方,两边是给姨娘们住的小跨院。虽然昨天下了一夜雪,但这院子实在干净的很,摔倒主子的事绝不会发生。 不等沈书娴进门,就听屋里传来沈大姑奶奶的高声哭泣,边哭嘴里还说着:「就是我无儿无女,我愿意为夫守节,哪有五七未过大伯子上门赶人的道理。」 江氏喝着茶,心里暗爽的听着。想当年她嫁给沈书君那会,可谓是家徒四壁。她不是没上过沈大姑奶奶的门,但当时沈大姑奶奶是怎么对她的,二两银子都不借,婆子还说了一大串难听的话。 现在看到沈大姑奶奶这样,江氏心里乐着呢,真是现世报。人前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当年好歹留点情面,凡事做绝了,现在哭着求上门来,她只当乐子看。 江氏心里无比愉悦,嘴里却是道:「大姑奶奶何不回去跟你兄长说,正该娘家兄长出头说话的时候。到我这里来,我一个妇道人家又有什么办法,家中大爷半月起前身进京去了,至今未归,大姑奶奶再在我这里哭闹,我也是帮不了你。」 江氏这么一说,沈大姑奶奶哭的更狠,道:「妹妹快别提那没了良心的东西,当年能把母亲和弟妹赶走,我就知道他是什么心肝。父亲留下来的诺大家业也让他败的差不多了。每日就只知在妓/院里混,哪里还会管我的死活。」 「姑娘来了……」 沈书娴进了屋里,不等她上前见礼。沈大姑奶奶看到沈书娴立时抛了江氏,上前抓住沈书娴的手,直接跪了下来,道:「妹妹,你要一定要给姐姐做主啊。」 沈书娴被她这架式吓了一跳,江氏忙命丫头掺着把沈大姑奶奶扶了起来,她叫沈书娴过来的目的是看看沈大姑奶奶的笑话,但这样的架式又怕吓到沈书娴了。便道:「大姑奶奶有话好好说,吓到姑娘了。」 沈大姑奶奶被丫头扶着坐下来,沈书娴也跟着坐下来,再见沈大姑奶奶,这色气妆容就差多了,本来还算是年轻少妇,现在连半老徐娘都称不上了,一张脸白的跟纸似的,只差把惨字写到脸上。 沈大姑奶奶继续抹着眼泪哭道:「当年是我糊涂,错把那狼心狗肺的兄长当亲人,跟弟妹们都疏远了,也怪不得妹妹生气。我在这里给妹妹赔不是了,妹妹打也好,骂也好,我都无话可说,但求妹妹看在过世父亲的份上,好歹帮帮姐姐,方家大爷那样赶人收屋的,我下半辈子可要怎么过。」 沈大姑奶奶说着又失声痛哭起来,这哭里可不掺一点假,她是真没办法了。方家大老爷在淮安城里是出了名的一霸,指望着沈大爷给她出头,别说沈大爷向来都是缩头王八,就是他肯出头都未必有用,现在能帮她的只有沈书君。 沈书君有关系有钱,县太爷那里说的上话,方家大老爷再厉害见了他也怕上几分。更何况这事本来就是方家理亏,只要江氏派管事去递个状纸,这官司就赢了。要是江氏甩手不管,她就哭诉无门了。 江氏热闹看的差不多,也是被沈大姑奶奶哭烦了,刚想送客,就听沈书娴道:「大姐姐先别哭,我且问你,到底方家大爷拿走了多少东西,你心里可有数?」 沈大姑奶奶这样,沈书娴心里多少有点同情,不过她也看出来了,江氏就打算看看笑话,没管沈大姑奶奶的意思。江氏这样也是理所当然,毕竟沈大姑奶奶以前就没把沈书君当弟弟,现在出了事想到这个弟弟了,天下间也没好么好的事。 沈大姑奶奶听沈书娴如此问了,心里冒起了希望,连忙道:「琐碎东西我记不得,值钱物件我都知道,还有我的嫁妆,那些都有单子,至于房契地契之类的,我心里也都有数。」 「既然如此,姐姐就先把单子列出来,像方家大爷这样行事的,告到官府里一定告的赢。」沈书娴说着,又吩咐丫头拿来笔墨。 沈大姑奶奶听得高兴起来,江氏听得皱起眉头,但也不好打断小姑说话。只书沈书娴又道:「不过姐姐,你也知道的,官字两个口,既然要告官,少不得要破费,姐姐打算花费多少打这场官司?」 沈大姑奶奶怔了一下,品出沈书娴话里的意思,沈家可以帮这个忙,但要好处费。沈大姑奶奶素来把钱财看的重,尤其是丈夫己逝,她只能指望着钱产过日子。无故分出去一份,她实在舍不得,但要是舍不得这点钱,她就一分也捞不上了。心里如此盘算一番,咬牙道:「先夫留下了三处庄田,两间铺面,我愿意把两间铺面全部拿出来,只求保住其他财产。」 沈大姑奶奶如此一说,江氏心思有点活动了,以现在沈家的家业两间铺面实在算不得什么。但江氏是苦过来的,曾经一文钱都看在眼里过,突然间掉下两间铺面来,让她十分心动。而且这件事情本身也并不是很难料理,方家大爷有错有先,让管事封了银子送去衙门,然后让沈大姑奶奶去告就好了。 又是沈书娴先挑起来的话,就是以后沈书君回来了,说她哪里不对,她只说沈书娴的主意,沈书君也没话说。最后她平白得了两间铺面,总是好事一件。 江氏心里己有主意,脸上却是一脸叹气道:「骨肉至亲,那方家大老爷如此行事,实在没把我们沈家放在眼里。就是大爷现在不在家,我也帮大姑奶奶出这个口气。」 沈大姑奶奶顿时大喜,虽然还心疼那两间铺面,却是道:「妹妹能不计前嫌,姐姐感激不尽,一切全都依仗妹妹了。」 让沈大姑奶奶到厢房歇着,江氏叫来管事,先封五十两银子送去衙门,又让人写了状纸送上,不到中午就打点妥当,下午就要上堂。派丫头知会了沈大姑奶奶,让她先有思想准备,下午得鼓足了劲到堂上去哭,然后就等着判官司。 江氏素来厌烦沈大姑奶奶,只让丫头随便端饭给她,并不叫她一处吃饭。沈书娴一直旁听江氏料理此事,中午饭自然跟江氏一起吃。 「妹妹果然心善,要是我才不会管她死活。」江氏笑着说着。 第三章 沈书娴低头笑着道:「怎么说也是亲姐姐,总不能真看着她被净身赶出去。」再者也不是白帮忙,两间店铺当好处费,沈家也不亏。 江氏听得点点头,那场大病之后,沈书娴的性格脾气有点点不一样,不过也不奇怪,小女孩嘛,总会慢慢长大懂事。叹道:「都是一家子骨肉,想想大伯那样的行事……」 沈书娴听得也轻轻一叹,有时候越是血缘关系越不牢靠,有财产分割因素在其中。 官司判的很快,沈大姑奶奶愿意为夫守节,那就在方家宗族里挑选合适男丁过继。方大老爷拉走的所有人东西都得退回,沈大姑奶奶重回自己家住。同时县太爷还规定,过继事宜由方家和沈家人主持,不准方家大房插手。 沈大姑奶奶欢天喜地的跟着管事婆子回来,又向江氏和沈书娴道谢,江氏也没怎么理会,当然不忘提醒沈大姑奶奶把好处费送来。 沈大姑奶奶就是再觉得肉疼也得舍得,她一个寡妇现在能靠的就是娘家人,给出去一部分,她还能剩下一部分,以后日子还能过下去。满脸笑着道:「这是自然,妹妹为我操心劳力,怎么也不能让妹妹再为我垫钱,我回家之后就派人送来。」 江氏点点头,无意听沈大姑奶奶再说其他,只挥手说乏了让沈大姑奶奶走了。看到沈大姑奶奶在丈夫去世后如此,无意间也刺痛了江氏。 方家大房敢如此赶人,最重要的原因是沈大姑奶奶没有儿子,沈大姑奶奶要是有儿子,家业有继,方家大房再怎么样也不敢赶人。这也是江氏目前最大的心病,她没有孩子,不止她没有,沈书君的两房姨娘也没有。 以前跟江氏跟沈书君新婚燕尔的时候倒是怀过孕,那时候生活艰辛,孩子也没能留住,五个月的时候掉了,是个成了形的男胎。当时也没有条件好好保养,后来大夫诊脉时说过,她以后生育可能会有点困难。 大夫的话就像一根针直扎到江氏心里,怎么也拔不掉。为了后继子嗣,沈书君纳妾她不敢管,家里己经有两房姨娘,想到早年跟沈书君的恩爱柔情,再看看现在的两房姨娘,江氏只觉得有一把刀在刮着她的心。 她想把那把刀拿出来把碍眼的姨娘砍死,当然只是理想,现实是她什么都不能做。因为日子要过下去,不止沈书君盼着有个儿子,就是她也希望妾室能生出儿子来,不管谁生的总是她的儿子,沈书君要是绝后了,她付出的代价要更高。 「嫂子歇着吧,我先回去。」沈书娴说着,江氏脸色起伏不定,估计也是想到了沈书君子嗣问题。江氏己经十分能干了,但就是再厉害,也饶不开子嗣这个问题。 江氏扯着笑脸道:「妹妹今天也累了,早点歇着。」 沈书娴刚站起身要走,就有婆子进来道:「回大奶奶,二姨奶奶的娘家妹子吴惠姐来了,说是来瞧瞧二姨奶奶的病。」 江氏眉头皱了一下,沈书君就这几日回来,吴惠姐这时候来了,可谓是司马昭之心。不过她既然愿意,那就随她意,正好看看戏,道:「当妹妹的要来瞧瞧姐姐,岂能拦着她。」 「是。」婆子应了一声连忙去了。 沈书娴本要走的,现听到吴惠姐来了就知道有戏,便留了下来。吴姨娘是沈书君手下伙计的女儿,良家出身,沈书君正式抬进门的二房奶奶,据说当年进门时的排场不小。进门之后沈书君很宠她,凡事都好,唯独一条身体不太好,请大夫吃药那是常事,进门三年也没怀过孕。 吴惠姐是吴姨娘亲妹妹,比吴姨娘小四岁,模样也有几分相似,少了吴姨娘通身的病气,多了份少女的青春活泼。让沈书娴说吴惠姐生的更漂亮些,估摸着在沈书君眼里吴姨娘更漂亮些。 「给大奶奶请安。」吴惠姐进到正房里,先是给江氏磕了四个头,随即又给沈书娴请安问好。 「你姐姐怎么样?本想去看看她的,连着几天却不得闲。」江氏笑着说着,却不让吴惠姐坐下。 吴惠姐只得站着回话,脸上却是笑着道:「奶奶挂念,刚才去瞧过,姐姐身体己经好多了,本来还想跟我一起过来给奶姐请安。」 江氏摆手道:「让她好好养着吧,冬天天气冷,风口里走一圈着凉了也不是玩的。」 「听说吴家妹妹来了,我特意过来瞧瞧。」突然的一声响起,只见三姨娘林氏自己打起帘子进来,这是沈书君三个月前才纳的新宠,一身桃红衣裙,头上凤钗珠翠,打扮的招眼华丽,身段行走间更带着一股少妇风韵。 林姨娘是寡妇再嫁,本来是西街伙计的媳妇,良家女,男人死了再嫁给沈书君当了姨娘。沈书君排她是第三房,新人进门最得宠的时候,衣服首饰只比江氏和沈书娴次点,比病着的吴姨娘就好多了。 江氏淡淡笑了起来,知道林姨娘这时过来多半是找吴惠姐麻烦的。林姨娘与沈书君相识很早,林姨娘还守着孝时就跟沈书君有一腿了,本来说好满了孝期就要娶,结果吴惠姐爬上了沈书君的床,着实冷了林姨娘一阵子。 后来不知道林姨娘使了什么手段,沈书君抬她进门,却是把吴惠姐丢下了。吴惠姐看三房当不成,本想当四房,林姨娘却又想方设法阻拦,吴惠姐恨得牙痒痒。 林姨娘上前给江氏和沈书娴请了安,江氏让林姨娘坐下,又让丫头倒了茶。 吴惠姐心里恨恨看着,嘴上却是笑着道:「原来是林姨奶奶,许久不见,一切安好?」 林姨娘笑着道:「劳你挂念,好着呢,天天姐妹们一处说说笑笑,侍侯大奶奶和姑娘,那是我的福气。倒是妹妹你,父母俱己亡故,无人做主,唯一的姐姐还病着不能帮着妹妹想着终身大事,一个人在外头只怕吃不少苦。那日我还跟爷说起来,看妹妹实在可怜,不如接到家里来,大奶奶身边也缺个使唤丫头,你们姐妹们一处也好有个照应。」 夹枪带棒的一席话让吴惠姐怒火狂烧,脸上都快挂不住了,仍然笑着道:「林姨奶奶竟然还能抽出空来为我操心,实在难得。想想也是,大爷不在家中,林姨奶奶难免寂寞,为我操些心也就罢了,要是再跟以前似的……」 话说到这里,吴惠姐只是抿嘴笑着,林姨娘身着热孝时就上了沈书君的床,骂起来那就是先奸后娶的淫/妇。 林姨娘被揭了旧伤,两条眉毛当时就竖了起来,眼看着就要骂起来。江氏皱眉看向吴惠姐道:「我早就说过,以前旧事都不要再提。」她倒不是护着林姨娘,只是按吴惠姐这样的骂法,林姨娘要是淫/妇,那沈书君就是奸/夫。 吴惠姐己知自己失言,当即低下头来,林姨娘脸上不免有几分得意之色,刚要讥讽吴惠姐几句,江氏就道:「眼看着也过年了,你一个人孤身在家中日子也难挨,就过来跟你姐姐做伴吧。」 吴惠姐听得大喜,她这趟过来本来打的也是这个主意,正想着如何能让江氏点头,没想到江氏自己倒是发话了。当即上前给江氏磕头道:「谢奶奶怜惜。」 第四章 江氏淡然笑着,挥手道:「去吧。」 「是。」吴惠姐满心欢喜的退下。 林姨娘本来还有几分得意,此时恨得牙疼,手里绞着帜子,道:「奶奶真是太贤慧了,想那吴惠姐是什么好东西,上赶着送上门来,不就是想着大爷要回来了吗。」 「我要是不贤慧如何能让你进门。」江氏直接把林姨娘堵了回去,又道:「只要爷喜欢,纳惠姐当四房也未尝不可,好歹她也是初嫁。」 林姨娘自己是二嫁的,听到这话顿时又是气又是羞,进门这三个月对于江氏的脾气也摸不太准,看着好像也挺好说话的,但只要她有丝毫放肆之处,江氏立时就有话堵她。 「我今天也乏了,不用你侍侯,歇着去吧。」江氏一脸不耐烦的说着。 林姨娘起身退下。 林姨娘也走了,屋里顿时安静下来,江氏不自觉的吁了口气,看一眼旁边的沈书娴,这个小姑是她带大的,婆婆安氏活着的时候也是病的时候多。忍不住道:「姑娘眼看着也十五了,亲事早己订好,最多两年就要出阁。有几句话姑娘定要记得,男人三妻四妾是拦不住也不能拦,但妻就是妻,妾就是妾,切勿软了心肠让她们爬到你头上来,真让她们上了脸,你也就不能活了。」 「谢嫂子教诲,我记下了。」沈书娴说着。 从江氏屋里出来,正是夕阳西下时,沈书娴早上起来就想着去赏雪,直到现在才得了空。披着大氅,拿着手炉,沈书娴没回屋,先到花园里走了走。太阳己经快落下,因为中午那会日头化开的冰渣再次冻上,看着比早上时还清冷了些。 沈书君几万银子砸出来的园子,在目前淮阳城商户里是头一家,亭台楼阁,假山怪石,据说建成那天,沈书君摆了几天的宴席,好不热闹。 「姑娘,外头冷,小心着凉了。」立夏旁边说着。 沈书娴走到湖心亭中,这是花园中最好的一处景观,平常沈家要是有歌舞娱乐活动也都在此处举行。搭戏台唱戏的时候是有数的,多数就是叫上几个歌伎弹唱,相对搭戏台唱戏成本要低的多。 平常坐的石凳上还有冰渣,沈书娴只是在亭里转了一圈,身边跟着的两个丫头对于主子的意图理解不能,面面相觑,春分刚想再劝回去,沈书娴突然笑着道:「听说傅家大爷要回来了。」 春分和立夏不由的抿嘴笑起来,怪不得姑娘会跑到这里来,原来是想问傅大爷的消息,要是回到屋里问,只怕周嬷嬷又会唠叨。 春分笑着道:「前几天我才问了来旺,说就这两日回来,奶奶连戏班都订好了,要热闹好几天呢。」 傅守信是沈书娴的未婚夫,三代贫农,父母都目不识丁,偏偏生出一个爱读书的儿子。两年前沈书娴到庙里进香,偶遇傅守信一见钟情,便求沈书君定下这门亲事。 沈书君见傅守信生的一表人才,又肯用心读书,便答允了。订亲之后,沈家不仅全力支持傅守信念书,连带着供养傅家二老。傅守信也是有本事的,去年秋闱先是中举,随即进京考春闱,再次金榜题名,现在是两榜进士。因在京城答谢恩师,应酬同窗,才耽搁至今。 沈书娴脸上笑着,心里却比较愁,穿越到古代怎么也免不了结婚这关。现代女性想剩还是能剩下的,自己挣钱自己花,就是父母方面压力大点,硬顶也能顶的住。到这里就不行了,大珠女性没有户主权,房产也好,田地也好,必须得记挂在男人名下才行,单身一个女人不管是经商还是买房,官府不给上户。 在家靠父母,出嫁靠丈夫,老来靠儿子,就是嫁妆属于女性私产,可以自由带走以及分配,也是寄靠在男人名下的。 「姑娘那个绣了一半的香袋也该动动手了,傅大爷就要回来了呢。」立夏笑着说着,自从一年前沈书娴落水后,感觉有点不太一样。尤其是对傅守信,以前沈书娴着迷着呢,现在感觉淡多了。 春分也笑着道:「还有送给傅老太太和傅大姑娘的衣物之类,姑娘也该打点了。虽然周嬷嬷说京中大家闺秀要矜持自重,不过淮阳城里没那么多规矩。傅大爷现在是两榜进士,身份也不同了。」虽然这个两榜进士是沈家供出来的,但此一时彼一时,不能认真计较。 沈书娴随意点点头,以条件来说,沈家这样的暴发商户女能嫁个两榜进士,那是上辈子积德了。只是想到将要嫁人沈书娴就觉得十分惆怅,这里的男人可以随意纳妾,跟丫头歌伎玩一夜情更是理所当然。 己经穿到古代了沈书娴并不要求先恋爱再结婚之类的,但想到婚后要跟别人共用一根那东西,这让她觉得十分恶心。男人长相再好,再有本事才华,但必须得跟人分享,那真不如不要。 就是能忍下这根公用东西,看看眼前江江氏过的日子,沈书君外出行商了,外头帐本生意一样得照看着。家里更得打理的井井有条,生病的吴姨娘,要请大夫花钱买药养着,吴惠姐摆明冲着沈书君来也一样要留下,还有没事就要找事的林姨娘。 就这样外人看着江氏还十分羡慕呢,己经熬死婆婆,后院最大的一个。江氏是跟着沈书君从贫到富熬出来的,沈书君对这位糟糠妻十分尊敬。逢年过节沈书君从来都在江氏房里过,平常有事也是有商有量,外人说起来都是沈家大爷和大奶奶多么的恩爱。事实是,沈书君抬进门两房贵妾,过明路的通房丫头有四个,至于睡过多少歌伎,根本就没办法计算。 「唉……」沈书娴想到嫁人之后的昏暗生活忍不住叹口气,这嫁人真是比卖身狠的多,卖身好歹还有点身价银子,嫁人是连心都要奉献出去,还要倒贴嫁妆。 「傅大爷得了功名回来,姑娘进门就是进士娘子,眼看着凤冠霞帔就要上身了呢。」立夏笑着说着,自己小姐的命绝对是一等一的好。 沈书娴对于凤冠霞帔没啥概念,知道是好东西,但要是因为那么一身衣服就得卖身,她情愿不穿。这个话不能跟丫头们说,不然准以为她疯了,道:「回去吧。」 次日早上,沈大姑奶奶亲自拿了两间店铺的房契过来,江氏照例把沈书娴叫来,这是沈书君的安排,女儿家该以女红贤德为主,当家理事却是必须会。沈书娴过了年就十五了,兄长护的了一时却护不了一世。不管是内宅事务,还是外头管帐,只要江氏要料理的,都让沈书娴过来旁观学习。 沈书娴吃了早饭过来,看到沈大姑奶奶时怔了一下。只是一夜功夫,沈大姑奶奶好像变了人似的,昨日的憔悴惨状全然没了。一身素服仍掩不住脸上身上的喜气,只差把花枝招展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方家大老爷怪不得敢赶人,实在是沈大姑奶奶没有一点末亡人的悲痛,一副守寡守的欢天喜地的模样。倒是沈大姑奶奶身边跟着的丫头,眼圈是黑的,眼里全是血丝,神情如丧考妣。 「辛苦妹妹了。」沈大姑奶奶把房契拿出来的时候,心里在滴血,脸上笑容却是如沐春风。 第五章 江氏笑着把两张房契接过来收好,又示意丫头把笔墨纸砚拿出来。给好处费什么的不好在外头说,沈家人也不能无缘无故拿了方家产业,得让沈大姑奶奶写个买卖文书出来。只写沈家以市价买了方家的两间店铺,银货两讫,沈大姑奶奶己拿过银子了。以后就是再因为啥事吵起来,这两间铺面也是沈家花银子买下来的。 沈大姑奶奶知道江氏行事向来小心,也只得依言写了,江氏看过无误,便跟房契一起收好。两间店铺到手,也不枉昨天忙碌一场,江氏得了好处对沈大姑奶奶态度也有所好转,道:「过继的事怎么样了,大姑奶奶挑好嗣子了吗?」 沈大姑奶奶笑着道:「己经看好了,叫方砚,今年八岁,父亲去世的早,只有一个寡母拉扯他们姐弟三个,两年前母亲也去世,现在跟着叔叔生活。上头还有一个姐姐,被他叔叔卖了,哥哥也被他叔叔赶出去做工。我己经让人跟他叔叔说过,许了五十两银子,他叔叔欢喜的什么似的。下午我就去知会族里,赶紧过继过来,我也放心了。」 江氏听得点点头,沈大姑奶奶还是有点脑子的,挑这种家境贫寒,父母双亡的过继,虽然有个贪钱的叔叔,不过那样的家境,敢找上门来吓唬一下就跑了,实在不行抓住找个臭死,谅他也不敢再上门来。 沈大姑奶奶现在知道弟弟的好处,趁着这个机会全力跟江氏拉关系,笑着道:「虽然守着孝,过继嗣子这么大的事,总是要摆上两桌酒,妹妹到时可一定要赏脸啊。」 「再说吧。」江氏说着,不经意间看向沈大姑奶奶身边的丫头,却是愣了一下,道:「我竟然没认出来,这不是桂姨娘吗?」 桂姨娘是过世方二老爷的宠妾,商户人家的规矩不像书香门第那样齐全。妻妾之分虽然明白,但男主人要是特别喜欢某个妾室了,给正妻添点堵那是常有的事。这个桂姨娘就是常给沈大姑奶奶添堵的角色,沈大姑奶奶虽然不是个省油的灯,不过就是这样也受过桂姨娘的气。 桂姨娘曾经在沈大姑奶奶生病时以主母的身份招呼过外客,当时就有议论,不然江氏也不可能知道。不过议论也就议论了,都是暴发的商户,手里有银子用才是最正经的,其他的谁还去管。 沈大姑奶奶脸上顿时得意起来,很是和善的拉起桂姨娘的手,只见原来的纤纤玉手己经粗燥不堪,手腕上更是伤痕累累,被袖子盖住的部分似乎还有伤痕。己经是冬天了,桂姨娘身上仍然是几件夹的,就是在屋里也显得勾肩缩背。 只听沈大姑奶奶又道:「可不是,现在老爷去了,家里也就我跟她,我平常出门也都常带着,给我作伴。」其实是想显摆一下,老娘当年受过这个贱妾的气,现在找回场子了。 江氏就是再不待见沈大姑奶奶,做为正妻,她的立场跟沈大姑奶奶是一致的。桂姨娘己如此惨状,她不好再落井下石说什么,只是道:「姑奶奶果然念着姐妹情谊。」 沈大姑奶奶一直拉着桂姨娘的手,叹口气又道:「我是正妻理应守着,她还如此年轻,等孝期过了,给她好好找户人家,免得耽搁了她青春。」 桂姨娘脸上顿时青白相交,不知道这个消息她该喜还是该忧。最坏也不过是被到窑子里去,总好过死在沈大姑奶奶手上。 沈大姑奶奶嗣子,江氏还是带着沈书娴去了,过继嗣子不止是夫家的事,也是娘家的事,以后沈大姑奶奶的嫁妆嗣子也可以继承。早上方家开宗祠办手续,中午摆酒宴客。因为在孝中只是摆了几桌酒,把方家宗族里相近的亲友们请了,沈大爷也来了。 来的人不多,男客放在前头厅里,女客放在花园花厅里。饶是这样沈大姑奶奶一个寡妇也忙不过来,方大老爷跟沈大姑奶奶这回是结了仇,沈大姑奶奶根本就没请他,方家三老爷倒是来了,不过三房跟二房关系也说不上好,最多也就是面子上过的去。 「我还没恭喜姑娘呢,听说傅家大爷马上就要回来了。」沈大太太皮笑肉不笑的对沈书娴说着,当年沈大爷赶走沈书君就是她的主意,现在沈书君一家过的好了,她看的眼谗之余恨不得上去咬一口。 心里巴不得沈书君生不出儿子来,按照过继原则,沈书君这房要是绝后,身后财产有很大可能性归大房所有。就像方家大老爷那样,要不是江氏给沈大姑奶奶出头,沈大姑奶奶以后有的哭。 江氏对于这个大嫂,每次见面都是恨不得冲上去打她几个耳光,此时冷哼着道:「大太太还有空操这个闲心,听说前不久沈大爷又纳了房小妾,沈家老宅己经卖了一半,就丁点大的地方,却要住下这么多人,只怕正房都要被分一半去。」 沈大太太被说出心病,沈大爷除了玩女人外屁本事都没有,别说平常过日子,老宅都卖掉一半。心里怒火高涨,嘴里就道:「大户人家哪个不是三房四妾,家里姐妹多日子过的也热闹,姐妹们也都争气给大爷添丁。哪像三婶婶,管家如此严,自己生不出来就算了,还不让旁人生,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眼看两人大战又要开始,沈大姑奶奶连忙上前叉开话题,这回摆酒都没把两把坐位安排在一起,就怕吵起来,结果还是挡不住。笑着对江氏道:「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三弟就要回来了吧,等三弟回来了,我带着砚哥儿去给他舅舅请安。」 江氏把火气压压,笑着道:「前几日有信回来,说就这两天了。」 沈大姑奶奶满脸笑着道:「妹妹定要打发人报给我知道,砚哥儿头一回见舅舅呢。」 江氏只是笑笑,没点头也没摇头。沈书君一直当这个姐姐不存在,现在知道这个弟弟好使了,上赶着来巴结,沈书君未必看的上。 沈大太太看沈大姑奶奶如此巴结江氏,心里更是有几分不愤。按血缘说,沈大姑奶奶跟沈大爷是亲兄妹,现在上赶着去讨好这个异母的弟媳妇,把她这个嫡亲嫂子丢到一边。 扭头看到旁边一直坐着没吭声的沈书娴,想到傅家的新闻,沈大太太便大声对身边坐着的方三太太道:「听说这傅家大爷以前是订过一门亲事的,是他隔壁邻居的女儿,姓刘,两人青梅竹马,指腹为婚。不过刘氏命苦,早些年没了娘,她爹娶了后娘,后娘嫌傅家家穷,便退婚了,另找寻了户有钱人家嫁出去了。」 沈书娴一直都是围观状态,穿过来一年多沈书娴见识过江氏和沈大太太的斗法,战斗力那是相当高,没她出场的余地。刚才沈大太太特意提到傅守信时,沈书娴就想到会不会有什么变故,毕竟沈大太太从来不会说她们这房人的好话,现在听沈大太太如此说,就知道后头还有神展开,不由的看向沈大太太。 江氏也愣了一下,傅守信前头订过婚的事她也知道,不过前未婚妻己经出嫁了,难道还会有什么变故。 第六章 沈大太太脸上有几分得意之色,看向沈书娴继续道:「刘氏出嫁后没多久就死了丈夫,婆家嫌她克夫退回娘家。她后娘又托媒人寻亲,送到大户人家当妾室,结果没两年男人又死了,直接被大妇发卖。也许是上辈子姻缘,这回傅大爷进京赶考,两人竟然又遇上了。」 众妇人听得惊叹,接下来的情节不用沈大太太讲也都猜到了,傅大爷必然要纳刘氏为妾。其实这也是常有的事,只是添房妾室而己,不过据说沈书娴对傅守信十分钟情,自己还没进门,屋里就多了房妾,那滋味就不是很好受了。 「大嫂是如何知道的?」沈大姑奶奶问着,这事淮阳地界上还完全没消息,沈大太太跟傅家也没啥关系,如何能知道这事。 沈大太太得意笑着道:「这也是巧了,我家伙计跟刘家一直有来往,刘氏写信回家说的,说傅大爷给她买了衣服,置了首饰头面,还往家里寄了不少银子,保证错不了。」 江氏听得眉头紧皱,沈书娴脸色也难看起来,她见都没见过傅守信,更没有钟情之说。但这傅守信也未免太过份,自从两家订亲之后,傅家的家用银子全是沈家送过去的,傅守信考秋闱也好,春闱也好,路费花销全部都是沈家拿钱。 后来金榜题名京中交际打点也全部是沈家拿的钱,昨天还听江氏说,沈书君信上说傅守信己经选了官,派了外放,为了这一个外放,沈家花了两万银子。功名有了,官职也有了,薪俸还没拿到手里,就拿着沈家的钱 沈大姑奶奶看江氏和沈书娴的脸色不太好看,便笑着圆场道:「妻是妻,妾是妾,姑娘眼看着凤冠霞帔就要上身,何必跟一个三嫁的村妇计较。傅家从此也是官宦人家了,听说官宦人家的规矩大着呢,敢宠妾灭妻只怕官职功名都保不住,我看傅大爷不是糊涂人,十几年辛苦赴逐流水只怕不舍得。」 「话是这么说,但男人要是喜欢哪一个,供着你敬着你,就是不往你屋里来,那又要怎么办?说句掏心的话,哪个正室太太没吃过妾室的苦头。尤其像刘氏这样,跟傅大爷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傅大爷选了官职家里都不顾,先给她打首饰买衣服。以后真进了门,再生下个儿子来,只怕姑娘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沈大太太一脸兴灾乐祸的说着。 江氏脸色越来越难看,确实是这个话,沈家为了傅守信砸上几万银子,不止是因为傅守信是潜力股,更是因为沈书娴对傅守信倾心的缘故。沈书君为了妹妹这才如此,结果嫁进去得这么一个结果,别说沈书娴不愿意,就是沈书君也不会愿意。 沈书娴冷笑着道:「既然如此,我就索性成全了他的痴心,也别那么委屈收房了,我跟傅大爷退了亲,让他娶了刘氏再正妻,那才真心呢。」 江氏虽然对于傅守信也十分不满,听到这话却是劝道:「妹妹休要如此说,己经订下来的婚事岂能因为一个三嫁妇人更改,等你哥哥回来,好好劝劝傅大爷就是了。」 沈大太太却在旁边拨火道:「人家傅大爷现在是两榜进士了,劝姑娘也别太当自己是回事,这可是进士娘子。」 「当初订亲之时,傅大爷只是一介书生,难道我能末卜先知知他以后能得功名。我是敬重他人品,想着成亲之后他能一心一意待我。现在刚刚得了功名,选了官,其他都不管,先要给妾室买衣服置头面,此等品行,如此能让我看的上。」沈书娴义正言辞的说着,古代虽然都是盲婚哑嫁,但像傅守信这种己经知道的,她就别往火坑里跳了。 江氏对这个两榜进士十分看在眼里,花了几万银子砸出来了,要是真这么退了婚,沈家更陪本,便道:「姑娘先消消气,傅大爷还在京中没回来,到底是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就是真的,还未过明路的妾而己,跟傅家说一声,不让她进门就是了。」 沈大太太在旁边道:「不让她进门?人家傅大爷待她一往深情,又是青梅竹马,男人啊,真要是动情了,那是怎么也挡不住。人家一个两榜进士,肯娶个商户女本来就委屈了,纳个妾室还不能随自己心意,人家如何愿意。」 江氏掉转枪头冲着沈大太太,冷笑着道:「要是都似大嫂这么般「贤慧」,自己正房都能让给妾室住,那自然天下太平。」 「你!」沈大太太刚要开口,沈大姑奶奶赶紧圆场道:「傅大爷还没回来呢,要是实情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不是白生气吗。说起来,砚哥儿还没过来给各位长辈们磕头呢,快叫砚哥儿过来磕头。」 婆子带着砚哥儿进来,众人也把话题打住了。说是有八岁,看着却是又小又瘦,脸上一副惊恐的神情,过继之事似懂非懂。到方家这两天,沈大姑奶奶虽然没有表现的多热情,但也没难为他,有奶妈婆子照料,能吃饱饭,能穿暖衣,不用做活也不用挨打,他觉得这里的生活比在叔叔家强的多。 磕头见礼,众夫人也把见面礼送上,江氏和沈大太太送的都很简薄,沈大太太是真没钱,江氏则是心疼钱。 见完礼饭也吃的七七八八,没有戏文也没有弹唱,饭完也就散了。江氏带着沈书娴先走的,这趟江氏本来就不想来,是沈大姑奶奶这样请那样请才过来的,结果又听说傅家的事,江氏的心情十分糟糕。 沈大太太慢了一步,跟众太太们又唠叨一会傅家的八卦,上车走的时候,沈大太太想了想,对身边的婆子低声道:「你去刘家一趟,跟刘家的说,这边沈小姐发话了,绝不能让刘大姐进门,就是硬进了门,找着机会也要打死她。」几万两银子砸出一个两榜进士,就是搅不散,也得大闹一场。 江氏知道沈书娴委屈,就是她也是一肚气,像傅守信那样的主,打死都是不亏的。忘恩负义的王八蛋,现在只是得了功名,还没拿到薪俸就拿着未婚妻家的钱养小老婆了。只是委屈归委屈,傅守信己经是两榜进士,选官也选出来了,真要黄了婚事,还是沈家吃亏。 自古以来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沈家这几年就是暴发了,也只是手上有银子,社会地位并没有因此而提高。相对的傅守信这个两榜进士可比商户之家好的多,就是沈书娴,忍下这口气嫁过去之后,凤冠霞帔肯定是有的。 「一个妾室的而己,就是以前订过亲,刘氏前头也嫁过两次,进门之后妹妹是正妻,收拾妾室还不容易,你看看大姑奶奶身边现在跟着的桂姨娘,还不是想让她生就生,想让她死就死。」江氏对沈书娴说着,停了一下又叹气道:「就是退这门亲事,另外寻了一家,妾室姨娘也是免不了的。」 除非是穷的娶不起那种,就凭沈书娴的嫁妆再穷也有限度,靠着妻子娘家,然后用妻子钱纳妾的也不是没有。让江氏说,男人不过就是那回事而己。 沈书娴明白江氏意思,从实际考虑,傅守信己经是两榜进士,沈家争也争不过,钱也己经花了,想让傅守信吐出来也不可能。要是这么退了婚,沈家就是白吃亏。冲着那身凤冠霞帔,就是个人渣嫁过去了也不会很亏。 第七章 单纯从利益考虑这门亲事沈家必然要退让,问题是沈书娴不想退让,她没那么稀罕凤冠霞帔,真嫁了这么个人渣,她一辈子陪进去,在她眼里比那些银子要紧多了。当然,婚姻之事也不是她自己能说了算,至少要争取一下。 沈书娴一脸委屈的道:「嫂子说的固然有理,但想那傅守信,现在还花着沈家的钱就如此放肆,正妻没娶,先纳了房妾室,拿着沈家的钱纳姨娘,又是打首饰又是裁新衣,哪里有把我,把沈家放在眼里。 别说对沈家感恩,就是稍微顾一下自己的体面,也不会如此行事。我看这个功名是把傅守信的心撑大了,现在打心里还瞧不起我这样的商家女。嫁过去之后,别说夫妻相敬如宾,压根看不起来我,我何苦自己贴上去惹人眼。」 江氏听得砸砸嘴,话是这个理,不过跟傅守信的婚事确实是沈书娴自己主动贴上去的,当年沈书君也曾经劝过沈书娴,傅守信能不能读出来是个问题,读出来之后会不会又是问题,变数太大,是沈书娴执意才成的这门亲事。 现在变数来了,银子也花了,沈书娴又闹着不同意了,此事十分难办。江氏虽然是嫂子,也不敢十做当小姑子的主,一切还要看沈书君。便道:「既然姑娘心里己有主意,这几日大爷就要回来了,只跟大爷商议吧。」 「让嫂嫂操心了。」沈书娴说着。 一连几天沈书娴都闷在屋里,连江氏那里学习管家理事都不去了,理由都是现成的,心情郁闷。江氏自己也是焦头烂额,按沈书君信上写的,这几日就要回来了,结果一直不见他回来。这回沈书信上京,其实就是帮着傅长守进京打点的,按理说傅守信纳姨娘的事他该知道,以沈书信对于沈书娴的疼爱程度,断然不会允许,结果沈书君信上只说一切都好,只字未提。 江氏最希望是沈大太太造谣,压根就没这回事,所以沈书信不知道。却也知道这只是个妄想,沈大太太虽然恨死了他们这房,但这事说的有鼻子有眼。再者江氏去过傅家了,傅家二老话说的吱唔,一副愧疚的模样,这事肯定是真的。 沈书君既然跟傅守信在一起,那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会不知道。沈书君在京中忙碌什么?或者他只是身边管事留下打点,他人去哪里了?江氏满心的疑惑,却也不好多问,问多了又怕沈书信烦。这几年忙着震兴家业,沈书君的脾气也渐长,妾室也多了,她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夫妻之间无秘密。 有时候让江氏想想,她情愿沈书君没有发迹,家里日子虽然过的艰辛些,没这些妾室,夫妻之间还是恩恩爱爱的。 「姑娘莫要难过,男人哪个不是三房四房的,既然刘氏己经进门当妾,以后姑娘进门那就是妻,生生压了她一头。那个刘氏我以前是见过的,今年大概有二十五了,样貌也就那样,姑娘容貌胜她千百倍,不过仗着跟傅大爷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林姨娘在旁劝着沈书娴,没进门的时候林姨娘就知道沈书君极疼这个妹妹,母子三人一同被赶出来的,那时候沈书娴年幼吃了许多苦,母亲安氏又早早去了,沈书君对这个妹妹几乎是百依百顺。 进门之后,林姨娘就十分注意跟沈书娴打好关系,沈书娴对她则是淡淡的,不好也不坏。林姨娘越发努力巴结沈书娴,主母江氏不是和善好相处的,她自己也没能生下儿子,就是生下来了,要是后宅里没点地位,只怕孩子也会被江氏抱走养。 「越是从小一起的情份越是拆不断,等哥哥回来,我定要退了这门亲事。」沈书娴再次坚定的说着,这几日不管是江氏过来,还是林姨娘或者吴姨娘过来,意思都很明显,婚约还要继续,傅守信就是人渣也得嫁过去,为的是功名和身份。 沈书娴想的则是坚定要的退婚,这种人品为负数的货,坚决不能嫁。虽然大珠的女子也能二嫁,但二嫁就要打nn折,沈家为这种人渣砸了几万银子是很让人心疼,但要是再赔上一大活人那就更亏了,她出嫁还要有万两银子嫁妆呢。 林姨娘见沈书娴话说的坚决,刚想再劝几句,就见江氏身边的大丫头冬至匆匆来报:「傅太太带着刘氏来了,就在奶奶房里,听傅家太太说,刘氏怀孕了。」 沈书娴和林姨娘都是一怔,旁边坐着的周嬷嬷原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引教嬷嬷,对于规矩之类的要求甚严,听到冬至回话,当时就怒道:「真是反了,正妻还没进门,妾室倒是怀孕了。这傅家大爷到底是娶嫡妻还是娶填房啊!」 林姨娘也在旁边嚷着道:「是傅太太带着刘氏来的?亲家太太难道如此糊涂,带着儿子妾室到未来媳妇的娘家来,这是想耀武扬威啊?」 林书娴眉头皱紧,她见过傅太太,很老实很善良的一个妇人。不管是傅守信得功名之前,还是得了功名之后,傅太太对她的态度一切如常。总是说感激的话,不外乎谢谢沈家赏识之类的,傅守信得了功名之后,傅太太还拉着她的手对她说过,总算没辜负她垂青之类的话。 难道这些都是装出来的?实在不像,就因为这样的傅太太,林书娴以前对于傅守信也没那么排斥。既然古代女子必须得嫁,嫁个有情有义的有人品的也不错。想到这里,沈书娴起身道:「走,都去看看。」 林书娴,林姨娘,还有周嬷嬷以及林书娴的奶妈张嬷嬷,另外带着各自丫头,浩浩荡荡一大群人。一行人走江氏正房走的时候,周嬷嬷忍不住道:「要是刘氏真怀了孕,姑娘可要早做打算。」 周嬷嬷一直以来的观点跟江氏,林姨娘相同,跟傅家的婚约还要继续,进门之后处理了刘氏就是了。正妻找妾室的碴理由不要太多,也不用特别虐待之类,就天天到房里立规矩侍侯就好了,整不死她。 现在沈书娴这个正妻还没进门,刘氏就先怀孕了,周嬷嬷觉得事情太严重了。就是江淮的商户人家里稍微要点脸面的也不会这么干,对于男人来说没娶正妻就是未婚,还没结婚就弄出个孩子来,这是非常伤体面的事。这跟死了老婆再续弦还不同,傅守信现在身上的标签是未婚。 林姨娘听到这话心念动了一下,沈书娴现在满脑子的就是退婚,减少损失,她己经知道傅守信是烂柿子,现在知道己经烂到生虫也多没影响到她。反正她不会要烂柿子,不管会不会生虫结果都是扔掉。 沈书娴便道:「有什么好打算的,傅大爷既然一点脸面都不留给我,我就是硬贴着嫁过去只怕也不会有好日子。要是一直在淮阳还好,以后还要跟着傅大爷外放,只怕死在外头也没人来收尸。」 周嬷嬷不吭声了,她在官家呆过知道的事情更多,像傅守信这样的,虽然说得了功名,但上头无人提携,人又如此狂妄自大。才刚刚选了官还没去上任,就不把原恩人未婚妻放在眼里,宠妾灭妻在一般小门小户里,妻子没背景后台也许没啥大事,正经官员要是敢宠妾灭妻被政敌参了那可是要丢官的。 第八章 傅守信要是继续这么下去,只怕这官也当不长久,又如此的忘恩负义,这门亲事不结也罢。虽然白花了银子和心血,但也比以后沈书娴大哭后悔强,女子可是没有回头路可以走的。 自从沈书娴跟傅守信订亲之后,傅太太一直是穿金戴银,住的是沈家给买的一处两进的宅院,儿子也己经得了功名选了官,但她身上多年的贫苦气息并没因此而洗掉。傅家非常穷,自家只有几亩薄田,也雇不起人,为了让傅守信安心念书,只是老两口更种,家里更是穷叮当响。 傅家二老就这样辛苦撑下来,就是想着儿子能得了功名全家翻身。后来傅守信得沈书娴垂青,傅太太是很感激并且很喜欢沈书娴,沈家拿来钱,让傅家老小过上了好日子,给傅守信去省城以及进京城的盘缠。 娶沈书娴为妻那是必须的,别说两家早订下婚约,就冲着沈家的大恩,这媳妇也得娶进门。至于刘氏,那也是傅太太眼看着长大的邻家女儿,要不是刘氏遇上个后娘,两家也不至于退了亲事。刘氏后来的境遇,傅太太也十分同情,不过同情归同情,她还是觉得应该娶沈书娴,人家在你贫困的时候看上你,给你帮忙,人最起码得知道感恩。 傅守信纳了刘氏为妾的事,傅太太是知道的,不过在她想来,高门大户里三房四房都是有的,其中有什么规矩她就不明白了。 昨天刘氏跟傅守信一起回来,得知刘氏己经怀孕。傅太太顿时大喜过望,对于一个村妇来说,儿子得功名,媳妇马上生孙子,这是再高兴不过的事。刘氏对此却表示很惊恐很难过,她跟傅太太说,她不该在沈书娴没进门之前就让傅守信纳她,更不该在沈书娴之前怀孕。 傅太太哪里明白这些,在她眼里,不管谁生的都是孙子,傅太太一直觉得沈书娴十分良善,又对傅守信十分钟情,知道了只会高兴,定然不会生气。刘氏便求了她,希望她做为长辈出面,先到沈书娴面前求个情,又说沈家放出话来,就是进了门也要整死她,她死不足惜,但求保住腹住胎儿。 刘氏一直在傅太太跟前跪着哭,说的有鼻子有眼睛的,傅太太也不禁被她说动了。这事傅守信不好出面,傅守信也自觉得有几分对不起沈家,但他现在都是两榜进士了,娶个商家女本来就有几分吃亏,他又不是想毁悔不娶,只是想随自己心意纳个妾室而己,他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傅守信和刘氏一起在傅太太跟前说,傅太太是婆婆,她该拿出婆婆的款来。带着刘氏到沈家去一趟,给沈书娴说一声,刘氏己经怀孕了,生下为就是傅家的孙子,她照样是正妻,这点不会变。 「刘家媳妇肚子里己经有了,生下来不管是男还是女,等书娴进门后,都要认她当嫡母,这点肯定错不了。」傅太太陪着笑脸说着。 江氏气的脸色铁青,以前跟傅太太打交道的时候就知道傅太太不是个能上台面的,不过屁股决定脑袋,三代贫农指望她有过高的见识也不可能。但没想到现在身份上来了,马上就变得昏庸了,或者故意装昏。别说大户人家,就是一般小户人家里,进门就应娘,这得把人恶心成啥样。 「姑娘来了……」 丫头一声通传,只见沈书娴带着大队人马来了,刘氏不自觉得看过去。她十五岁就嫁到外地去了,近年淮阳的事所知甚少,还是回来之后听傅家邻居说的,沈书娴是淮阳城中有名的美女,跟傅守信绝对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现在搭眼一看,刘氏自愧不如,她本就不是国色天香之流,最多也就是个小家碧玉。随着年龄的增长,青春一天天过去,就是自己风华正貌时也不及沈书娴,更何况是现在,差距就更大了。虽然现在傅守信对她有情,那是念着以前的好,时间久了,以后沈书娴进了门,只怕她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短暂的烦愁之后,刘氏当即起身给沈书娴跪下了,连磕了四个头,低头道:「贱妾刘氏见过沈小姐,奴家自知行事差错,特来向小姐请罪。」 沈书娴上前给江氏和傅太太见了礼,坐下之后却是笑着看向刘氏,也不让她起身,只是道:「请罪?既然是开始时就知道是错的,那你为何要做?听说刘姨娘也是在大户人家当过妾室的,那就该知道,傅大爷正妻未娶就先纳并不合情理,妾室先孕更是大忌。」 刘氏低着头更不敢起身,声音颤了起来,带着哭腔道:「都是奴家的错,出身寒微,不懂事情轻重,伤了小姐伤面,小姐只管打骂,但请小姐消气。」 沈书娴冷笑着道:「要打要骂?刚进门的时候刘姨娘先说了自己己经怀有身孕,我现在真打骂了你,你肚子里孩子有个好歹来,我岂不是要背上悍妇之名,刘姨娘真是为了我着想啊。还是你想着,你过来炫耀一番,要是沈家忍下这口气,以后你也就在傅家站住了;要是真气的沈家真动手收拾了你,你也有借口让傅大爷退婚。」 「这,奴家绝无此念头,请小姐明白奴家一片真心,奴家只想以后能服侍小姐,做牛做马都心甘情愿。」刘氏边磕头边哭泣的说着。 「只是想着以后服侍我??你要是真有此心,就该劝着傅大爷,纳妾之礼可以等我进门之后再办,至于孩子,你也是在大户人家呆过的,汤药不知道喝吗,傅大爷还未娶亲,你就先生下孩子来,连傅大爷的名声都不顾,你就如此迫不及待吗?」沈书娴嘲讽的说着。 只看刘氏又是哭又是跪,这样那样表白,还真白莲花一朵。不过刘氏年龄大了,样貌也一般,她连白莲花的美貌都没有。想那傅守信,也不知道是真念旧情,还是书读多了,没沾过女人,随便一个都把他迷晕了头。 「奴家……当时也没想到会有身孕……」刘氏哭泣着说着,磕着头又道:「我不敢驳小姐的话,只求小姐成全,让我把这孩子生下来。」 傅太太旁边看着也有几动容,对她来说,怀着孕的刘氏比沈书娴重要的多了。便开口道:「刘家媳妇也跪了好一会,看在她肚里孩子的份上,小姐就让她起来吧。」 沈书娴没接傅太太的话,她现在满心想的就是退婚,傅太太都不是她婆婆了,她也没必要卖这个面子。只是嘲讽看向刘氏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让你生孩子了?刘姨娘怪不得能把傅大爷哄住,确实是有几分手段的,想想也是,这都是三嫁了,这回要是抓不住,以后的日子可以要如何过。」 「沈小姐,我绝无此意……」刘氏哭泣着说着。 「那就起个誓,说是真想以后真心实意服侍我,要是有所违背,以后子嗣,儿子为奴,女儿为娼。」沈书娴嘲讽的说着,现代人不当发誓是回事,古代是很当一回事的。 刘氏怔了一下,动动嘴唇却是不敢说话。 「看吧,既然嘴上说的这么好,让你发誓又不肯了。」沈书娴笑着说着,停了一下又道:「我能明白你的心思,今年二十五了,己经嫁过两次人,听说还被卖到了烟花之地,对于你来说,能抓住傅大爷,下半辈子总有个指望了。至于会不会因此影响到傅大爷前途,你是不放在心上的,弄不好你还巴不得傅大爷不要再往上升。」 第九章 刘氏被沈书娴说中心事,神情也变得惊慌起来,道:「奴家如何这么想,奴家嫁了大爷,自然是想着大爷好,大爷好我才能更好。」 沈书娴笑了起来,道:「大爷好才能好?凤冠霞帔跟你有关系吗?一个三嫁的妾室,己经这个年龄,傅大爷真是功成名就了,你仍然是妾室,那时候家里人多了,你只怕更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我……」刘氏还要辩白。 沈书娴抢着道:「就是平常人家里,见过哪个嫡妻进门要先当娘的。更何况傅大爷现在有了功名,选了官出来,宠妾灭妻本就是大忌,被同僚一本参上去,丢官都是轻的。当然这些道理你可以推说不知道,那我且问你,你让傅太太带着你过来,又说怀了身孕,这又算是什么意思?真是赔礼道歉还是耀武扬威,你自己心里明白。」 傅太太一直没插嘴,也插不上嘴,现在看沈书娴越说越恼,又说是来耀武扬威的,便辩解道:「姑娘误会了,刘家媳妇真没这个意思,让我带着过来,真是给你道歉的。」 「真要是有心道歉,何必拉上傅太太您一起,自己过来岂不是更显得诚意。拉着长辈过来,先不说道歉只说己经怀孕,这样要是道歉,那下次刘姨娘过来捅过一血,也可以说成是是我血多伤身,要给我放放血了。」沈书娴冷哼着说着。 傅太太被堵了回来,当即讪讪的不敢言语,刘氏见沈书娴连傅太太都堵了回来,心里有几分欣喜也有几分担心。沈书娴如此大的脾气,要是忍不下这口气要退婚,对刘氏十分有利。要是退不了婚,以后沈书娴进门,自己在她手下只怕日子也不好过。 最好的还是退了婚事,傅守信另娶小门小户的闺女当正妻。至于傅守信前程,能给一个两榜进士当妾室她己经知足了,傅守信以后真要爬的高了,对她也不见得有好处,如何更牢靠的巩固住将来在傅家的地位,这才是她第一所想的。 江氏对于傅太太和刘氏也是打心里看不上,但没想到沈书娴竟然连傅太太的面子都下了,有心想说两句缓合一下,只听沈书娴起身又道:「刘姨娘就是真心来道歉的,这个歉意我也受不起,刘姨娘怀着身孕,身体金贵,我也不敢久留,万一有个好歹来推到我头上,那就真受不起了。」 沈书娴直接下了逐客令,傅太太只得站起身来,又上胆扶着刘氏起来。她本以为沈书娴素来好性,又对傅守信钟情,木己成舟也只能接受,没想到沈书娴会说这么一串话来。这事只怕难办,她心里没主意,只得回家跟傅守信说,让他看着料理。 江氏起身去送,虽然婚事搞成这样,到底还没退婚,傅太太还是亲家太太。看沈书娴气呼呼的坐着没动,只得向沈书娴使眼色,沈书娴这才站起身来。 沈家一行人去送,送到二门门口,傅家的车是停到大门口的。辞别之后,傅太太跟刘氏只管往外头走去坐车,江氏带着沈家一行人掉头往里走,没走两步,只听身后传来「扑腾」一声,众人忙回头看,只见傅太太和刘氏两个齐齐摔倒在地上。 傅太太和刘氏一起,刘氏垫底,傅太太整个人压到她身上。刘氏随即呻吟惨叫起来,嘴里叫着:「我的肚子,我的肚子……」 如此变故沈家众人也都吓了一跳,江氏却不上前,只是对婆子们道:「还不快把亲家太太扶到车上去,都还愣着做什么。」刘氏这一脚摔的,孩子保不保的住还是两说,虽然是在沈家门口,但怎么也不能把刘氏扶回沈家,虽然现在也说不清,但总比在沈家躺着没了孩子强。 身边几个婆子过去,先把傅太太扶起来,傅太太年龄大了,这几年也是多病多灾,突然摔这么一脚,也是觉得全身都跟散架似的。婆子扶着起来,忙去看刘氏,她现在怀着孕,这一脚也不知道摔的怎么样。 只见刘氏满头冷汗,捂着肚子呻着,她知道她还是大意了,被沈家人暗算。虽然现在天冷,但来的时候门口好好的,突然间走的地上有冰了,门房又有人看着,下人也不敢在大门口倒水,结冰摔倒主子那都是大事。 「快点叫大夫来,我的孩子……」刘氏拉着傅太太的衣服哀求,她只觉得全身冰冷,有什么东西在往下坠,上一个孩子也是这么没的。这个孩子是她的命根子,真要是这么没了,她一定得让沈家付出点代价。 傅太太看向刘氏的裙子,己经见红了,当即就叫了起来,对江氏喊着道:「快叫医生来。」 江氏如何理会这些,几个婆子己经领会了江氏的意思,上前扶住傅太太就往门口车上走,道:「亲家太太快上车,刘姨娘这样了,要快点回去请了大夫诊治才好。」 傅太太向来不太有主意,婆子扶着她往外走,她就跟着往外走,刘氏却明白江氏的意思,哭着对傅太太喊着道:「太太,先叫大夫。」 要是在沈家躺下请了大夫,然后说孩子没了,沈家就说不清了。刘氏却是巴不得多跟沈家扯上点关系,不管她的孩子保不保的住,沈家下这样的手,她就一定要把沈傅两家亲事搅黄了。 刘氏想的很美好,问题是执行力差多了,傅家的花销一向由沈家支付,但江氏向来不是大方的,不可能把傅太太当自己婆婆侍侯。傅家二老吃穿都不错,丫头婆子配置就少了,一共才四个,这趟出门就带了一个小丫头。 小丫头还小,看到这个症状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沈家两个婆子上前当即把刘氏扶起来,硬架着上了车,道:「刘姨娘还是回家好生养着吧。」 把傅太太和刘姨娘都扶上车,傅家的车本来就是沈家派去的人,这时候更能理会原主子的意思,当即驾起车走了。江氏这才松了口气,就是刘姨娘保不住孩子,那也是在傅家没的,跟沈家关系不大。脸色有几分缓合,却是吩咐婆子道:「打水来,这门口要好好清洗扫扫,去去晦气。」 婆子当即应了一声,忙着去办。 沈书娴一直旁边围观,脸色也有几分难看,这么一折腾刘氏的孩子估计是保不住了。虽然刚才在屋里她狠削了刘氏一顿,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折腾着刘氏流产,嘴上争口气就好了,特意去害别人的孩子,她还真没如此想过,没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 江氏看看沈书娴脸色,小姑娘家没见过这种阵架,觉得害怕也是有的,便上前拉住沈书娴的手道:「妹妹不用担心,是刘氏自己不小心摔倒了,与你与沈家都无关系。」 沈书娴神情多少有点复杂,冬天天冷容易结冰,但她在沈家生活这么久,不止她就连丫头婆子都没见哪个滑倒过。现在刘氏在沈家大门口滑倒,那更是丫头婆子打理的重点地方,这要是个意外,那就活见鬼了。 林姨娘在旁边眉开眼笑的道:「看刘氏刚才摔的那一下,孩子铁定没了,真是报应。仗着怀孕竟然拉着亲家太太到奶奶,姑娘面前要强,要是不得点教训,还以为我们沈家那么好欺负呢。」 第十章 沈书娴和江氏齐齐看向林姨娘,林姨娘自知失言,当即低头退到一边去了。 沈书娴只觉得心烦,刘氏过来闹气她看着烦,现在刘氏的孩子估摸着没了,她也觉得很烦,好歹那也是一条命。刘氏和傅守信在沈书娴看来都十分恶心,她也想着退了婚事,再把花出去的银子要回来,但这跟他们的孩子没关系。 辞了江氏,沈书娴带着嬷嬷丫头回屋,林姨娘本想跟着到屋里说几句话,林书娴却说累了,想歇会,林姨娘只得带着丫头回房去。 江氏前脚回到屋里,江氏的陪房张财家的就来回报,是林姨娘身边的小丫头往门口泼的水,足足一大桶,现在这天气泼上去没一会就结了冰,冰虽然不厚,但摔倒个把人肯定没问题。 「她倒是个心狠的,手脚也未免太不利落了,还是落下了话柄。」江氏说着,林姨娘这样的做法是在讨好沈书娴,也为沈家出气。刘氏真是太把自己当盘菜,以为怀了孕就一步登天了,敢来沈家门上耀武扬威,要不是给她点教训,沈家的女眷们以后要怎么出门。 张财家的自来是沈氏的心腹,便道:「刘氏的孩子留不得,林姨娘动手倒是省了奶奶的麻烦。」要是真让刘氏生下孩子,沈书娴嫁过去就当娘,沈家的脸面往哪里摆。以沈书君对妹妹的疼爱程度,也不会让沈书娴受这个气。 「虽然把她们送上车了,但在沈家门口摔倒的,只怕傅家也不会善罢甘休。傅守信都是两榜进士了,要真是搅黄了亲事,这两年沈家花给傅家的钱算是白瞎了。」江氏说着叹口气,又道:「林姨娘也是个笨的,在自家门口倒水,也不想想傅家坐的车,连车夫都是沈家的。直接在车子上动手脚,毁到半路摔一脚,刘氏再怎么样也赖不到沈家头上。」 张财家的笑着道:「林姨娘小门小户出来的,哪里有什么计谋,不过想着讨好姑娘,在大爷跟前买好罢了。不过听丫头们说,姑娘给她吃了闭门羹,她也落到什么好处。」 「姑娘还年轻,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大爷……」江氏话不由的顿住了,林姨娘这样的做法肯定能讨好沈书君,沈书君是个受不得气的主,别人敢打他一下,他就要还十拳。刘氏敢挺着肚子上门,这要是遇上沈书君脾气上来,他才不管是不是孕妇,敢直接打到她流产。 张财家的不敢多言,叉开话题问:「眼看着就要过年了,给傅家的月银?」按理说这几天就要送过去,但现在跟傅家这样,这银子要如何送? 江氏冷笑着道:「傅大爷都己经得了功名选官了,姨娘也纳了,哪里还看上的我们沈家的银子,有本事让刘姨娘给他挣钱去。」 「是。」张财家的答应一声,想想还是问:「那傅家……要不要打发人去看看?」毕竟刘姨娘摔一脚走的,这孩子到底还在不在,还没得到确切消息。 江氏想了想,道:「算了,不去撞这个晦气。现在傅家使唤的丫头婆子都是家里派去的,你悄悄的过去问问,得了消息过来回。」 「是。」张财家的答应着,退了出去。 晚饭时节,江氏吩咐厨房做了沈书娴爱吃的几道菜,把自己的饭也摆到了沈书娴屋里,说是一起吃,其实也是开导一下沈书娴。林姨娘用如此直接的方法讨好沈书娴,她这个正经嫂子也不能太落后。 饭毕,江氏和沈书娴正漱口,张财家的进来回话:「刘姨娘的孩子没保住,傅大爷去朋友家去了,现在还不知道此事。」 「知道了。」江氏应了一声,等傅守信知道了,弄不好还有一场闹,这就要看刘姨娘的本事了。 沈书娴在床上翻腾了半夜,早上两个丫头拿衣服过来的时候,沈书娴就道:「一会传个写信小厮来,我要给哥哥写信。」 做为一个穿越人士,穿越之前她的毛笔字就一塌糊涂,幸好这里正主的字也不怎么样。前面几年「沈书娴」跟着沈书君过穷日子,连吃的都没有,更不用说找女教习了。后来沈书君发迹了倒是找了老师,还是启蒙晚了。再加上姑娘年龄大了,重点也转向规矩管家,针织女红之类,字也认得,写就不太好了。 立春当即答应一声,又宽慰沈书娴道:「姑娘也不用太担心了,那刘姨娘是自己摔倒的,孩子也是在回家之后没的,傅家就是找过来,不过是个姨娘的孩子,晾他们也不能怎么样。」说起来傅家现在全部花销还是沈家的钱呢,昨天刘姨娘身上穿戴的,那全部都是沈家的钱,还真有脸挺着肚子过来耀武扬威,活该! 沈书娴叹了口气,道:「傅大爷现在是两榜进士了,偏偏哥哥还没回来,万一真闹起来……对了,我记得哥哥是跟傅大爷一起上的京,现在傅大爷官都选出来了,人也回来了,过了年就要去上任了,为什么哥哥还没回来?」沈书君本来是陪着去的,结果人家正主都回来了,还不见沈书君的人。 两个丫头都摇摇头,按理说姑娘房里的丫头不该知道大爷房里的事,但丫头与丫头之间向来也是互通消息的,沈家也说不上大,一点啥事很快全部都知道了。这事也确实透着古怪,沈书君的信一直有回来,江氏也早给沈书君写了信说了傅家的事,就是路途遥远,通信不容易,按理说也该收到沈书君回程的信。 立夏便道:「奶奶昨天晚上就让人发了信出去,大爷这两日估摸着就回来了。」 梳洗完吃了早饭,婆子唤来写信小厮,挂着帘子,沈书娴说内容,小厮写。沈书娴想给沈书君说的并不止是傅守信的行事,而是她想跟傅守信退婚,虽然现在退婚沈家亏了,但总比赔上妹妹,赔上嫁妆后更亏。江氏对于沈傅两家婚事还是相当支持的,现在就看沈书君的态度了。 信写完,沈书娴又把信看了看,写信小厮的字也说不上多好,不过比现在沈书娴的强。练字是必须的,毛笔字写着再不习惯也只能练,总不能让人代写一辈子信。 封好交给婆子马上发出去,沈书娴又让立夏拿了二百钱给小厮打赏,小厮谢了赏这才走。沈书娴想想道:「到大嫂屋里坐坐去。」要是傅家有人找来,只会找江氏,万一有掐架争吵之类的,她这个当事人也不想回避。 大氅穿好,手炉拿好,到了江氏屋里,江氏也是才吃完早饭。临近过年了,除了过年事宜外,店铺生意帐目更多。江氏也大户人家的千金,读书识字,处理这些完全没全没压力,只是现在傅家的事情未完,沈书君未完,江氏心里千头万绪,心思甚繁。 沈书娴过来,江氏便笑道:「正好姑娘来了,我这里正算着帐,请姑娘也帮帮看看。」沈书娴写字不太行,认字问题不大,沈书君又一直让她教沈书娴当家理事,沈书娴一直表现的乐意帮忙,她也就不客气了。 沈书娴前世对于帐本之类的接触不多,不过做为一个现代高级白骨精,帮着管家理事倒也不算太难。 第十一章 姑嫂两个一起努力,帐本一本本看,管事一个个传着。因为在江氏正屋里,不是小姐绣房,帘子都不用拉,沈书娴觉得顺多了。商户人家的规矩不像高门大户那样,外头行走男仆连主母的屋子都不能进,有事要么媳妇来回,要么外头站着说话,哪里能像这样,直接主母召来问事。 一个上午就在看帐中过去,江氏一直觉得沈书娴很是做生意的材料,最起码她跟着一起看帐,比她一个人看要快的多。让丫头们倒了茶,江氏又把张财家的叫来问问,时刻留意傅家的动向,刘姨娘没了孩子,傅守信现在还没反应呢。 张财家的却是抿嘴笑着道:「傅大爷昨天跟着几个友人去丽春院里喝酒,到现在还没归来呢,傅太太派了叫了几次,都没回人。」 江氏听得更是无语,连逛伎院的毛病也染上来了,以前看着多好多上进的男子,得了功名只觉得人生最大目标达成,直接堕落成这样了。这样也好,傅守信也是没把刘姨娘当盘菜,也就少生了一场事非。 正要传饭,外头管事媳妇突然来报:「外头有位卫连舟大爷,说是大爷的朋友,来找大爷。」 江氏和沈书娴听得面面相觑,沈书君在外头朋友不少,绝大多数江氏都是知道并且认得的。卫连舟这个名字,她从来没听沈书君提起过,突然找上门真让人措手不及,问传话媳妇:「那位卫大爷穿着如何?」不会是有人知道沈书君不在家,过来骗吃骗喝的吧。 管事媳妇想想道:「听小厮们说是骑着白马来的,衣饰看着很简单,身边只跟着一个小厮。」 能骑白马,还能带着小厮,至少不会是骗吃骗喝的,卫氏想了想道:「现在天寒地冻的,请卫大爷到前头厅里坐着,我换了衣服就来。」 管事媳妇应了一声立即去了。 沈书娴在家里成日无聊,难得有外客来了,便道:「我也跟着嫂子去看看。」 卫氏点点头,高门大户里的小姐不能随意见外客,商户人家没有那么多规矩。 卫氏和沈书娴的大氅穿好,丫头婆子带了一长串,前头三间正厅,是招呼外客的地方。一般都是沈书君招呼,沈书君去了京城,这三间厅用的时候就少了,碳火也没有,进了屋里仍然觉得冷的很。 沈书娴抬头看去,第一印象,大帅哥,虽然跟沈书君那个天下第一美男子比差点,也绝对是帅哥一枚。二十几岁的模样,身量颇高,剑眉星目,清冷内敛。细看气质,有几分文人雅士的风彩,又有几分江湖侠客的潇洒。以沈书君的地位,结交到江湖侠客的可能性更高点,文人雅士之类多半在意身份,不屑于市侩商人结交。 「见过嫂夫人,沈小姐。」卫连舟起身向江氏行礼,虽然以前不曾见过,但也十分好猜,江氏是媳妇,沈书娴是姑娘,妆束不同。更何况沈书娴的样貌跟沈书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打眼一看就知道。 沈书娴跟着江氏还礼,一直闷在家里,也没机会见过外人,好不容易见了一个帅哥,有心想多看两眼,又怕失了分寸。只希望这帅哥能多留一会,她还能多瞄两眼。 「大爷去了京城还未归来,卫大爷可有什么重要事情?」客套过后,江氏直入正题。她总觉得卫连舟有点怪,身上的衣服全是便宜货,饰物全无,手也非常粗燥,要说有来头实在不像。只是这样贫酸的主子,身边小厮身上却带着一块不俗的玉配。 看不出来头,江氏不敢怠慢,也不敢多留。不亲近,不疏远,客客气气的打发走,这是搞不清状况时最好的处理方案。 卫连舟倒是显得愣了一下,道:「沈兄还没到家吗?他竟然比我还迟。」 江氏正疑惑沈书君为何迟迟不归,听卫连舟如此说,连忙问:「卫大爷是何处见到我家大爷的?」 卫连舟见江氏问的急,便道:「嫂夫人不要担心,我与沈兄是四个月前会阳遇上,当时我们约好腊月时我来找他。估摸着沈兄是另有他事耽搁了,沈兄可有书信回来?」 江氏听得比较放心,会阳是进京的必经之地,按时间算卫连舟是在沈书君上京时遇上的。便道:「一直都有书信,说这几日就要回来。」 「既然沈兄不在,我也不打扰嫂夫人了。」卫连舟说着站起身来,又道:「我投宿在悦风居,若沈兄回来还请嫂夫人送信与我。」 江氏和沈书娴也跟着站起身来,江氏满口答应着,随即又吩咐身边婆子,道:「跟着卫大爷去,看差了什么,只管回来拿。」 按道理来说,卫连舟过来找沈书君,现在住客栈里,该留他在沈家住下才是待客之道。只是现在沈家没有男人在,只有江氏和沈书娴两个年轻女子,上头连个长辈都没有。江氏又摸不清卫连舟的来头,留在家里实在觉得很不方便。 现在卫连舟自己说他己经在客栈投宿,倒是省了她的麻烦。她最多帮着付一下住宿费,让婆子过去侍侯也就尽了待客之道。 「嫂夫人太客气了,我身边带着两个小厮足够使唤了。」卫连舟客气的说着。 推了一会,江氏看卫连舟是真的不需要,也就不强求。 江氏和沈书娴两个送卫连舟出了厅门,因为是男客,送到门口就不必要了。外头管事继续相送,江氏和沈书娴正要转身回去,就听门口传来小厮急切的声音:「傅大爷,大爷并不在家中,厅中还有客在,容我给您通传一声……」 「我是来退婚的,让沈书君出来……」傅守信门口大声叫着。 沈书娴穿过来的时候,傅守信己经去省城考秋闱了,她并没有见过傅守信。一直以来她都挺好奇傅守信长相的,按照所有人说的,沈书娴是对傅守信一见钟情,然后回家告知沈书君才订下的亲事。 尤记得她穿过来之后,第一次看到沈书君,瞬时惊为天人,当时她脑子里就一个想法,这要是上天赐给她的老公,虽说穿到没电脑的古代,就是穿到原始社会也值了。后来得知这是血缘上亲哥哥,沈书娴还感叹过,这样美男子就是乱伦也是值得的。守着这样一个绝色哥哥,沈书娴就好奇了,傅守信到底长成啥样,能让「沈书娴」对其一见钟情。 江氏的眉头皱了起来,怎么如此不巧,家中有客时傅守信过来闹事。还口口声声要退婚,沈书君没回来,这婚事要是真退了,又如何跟沈书君交待。心里想着,给正送客的管事打了个眼色,先把外客送走了,再料理家事。 只是不等卫连舟出门,就见傅守信己经怒气冲冲的进来,沈书娴看去,顿时愣了一下,实在很出乎意料外。傅守信长相也是不错的,五官端正,身材高大,属于五大三粗型,往那一站就跟山似的,不像书生倒像是绿林好汉,或者街上杀猪屠夫。 「让沈书娴那个妒妇出来,我母亲带着秀琴过来请罪,她既然把秀琴推倒摔掉了孩子,如此恶毒的心肠,如何要的!!」傅守信一边往里冲,一边嘴里喊着。 第十二章 卫连舟本欲出门,看到这么一个人强盗似的人冲进来,不自觉得站住脚。傅守信一副凶神恶煞屠夫模样看着有几分吓人,他跟沈书君相交一场,现在沈书君不在,他撞上了,总不能让旁人欺负了他媳妇妹妹。 沈书娴冷哼一声接口道:「傅大爷口口声声说我推倒了刘姨娘,你可是亲眼看到?傅太太当时也在,若真如你所说,傅太太如何能允?」别说她对于这种粗壮男人没啥好感,就傅守信这样的人品,他就比沈书君好看上十倍,她也看不上,男人的长相是重要,人品更重要。 江氏不由的拉拉沈书娴,这种时候女儿家不好上去强辩,坏了名声。虽然现在名声也不好了,但这样在大门口吵起来,邻居看到也要笑话。 沈书娴一肚子火,傅守信还敢找上门,真是把她恶心透了。她对于当淑女一直没什么兴趣,乡间女子彪悍泼辣的多了,挽着袖子上街打架骂驾的也不是一个两个,既然傅守信点名叫她,她也就跟他两榜进士理论理论。 不理会江氏的拉扯,沈书娴继续道:「傅大爷口口说要退婚,退婚可以,订亲这两年,傅家所有人的花销,傅家住的是宅院,使的仆人,还有傅大爷秋闱,春闱所用花销,以及选官花掉的银两,就请傅大爷如数抬了来。」 提到银子正中傅守信的要害,傅守信会气冲冲的来,多半也是因为这个。虽然说这两年傅家的花销由沈家支付,其实支付的实在有限。看看沈家住的房子,六进的大院落,占了差不多半条街,再看看傅家,两进的小院子。 沈书娴自己身边好几个使唤丫头,傅家总共才四个婆子丫头。沈家每月给傅家二十两银子月钱,当做全部花销,而沈家主母江氏每月月银就是二十两。往好听了说这是供养,其实这就是施舍,弄不好沈家的管家比傅家的日子过的都好。 昨天刘姨娘流产,请大夫拿药,以大夫的意思要用点好药。结果傅家却拿不出钱来,因为这个月沈家的月银并没有送来,傅太太只得把自己首饰当了这才买来补药。刘姨娘一直在他眼前掉泪,说是她自己福薄,无故摔了一脚摔掉了孩子,又说请大夫看病花了多少钱,害得傅太太当首饰云云。 傅守信听得是心头火起,他现在己经是两榜进士了,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欺负的穷小子。沈家竟然还敢如此待他,一个商户之家,好不好打个稀烂。 「真是升米恩,斗米仇,想我沈书娴真是瞎了眼,竟然看上这么一个白眼狼。这些年吃沈家的,用沈家的,拿银子助你上京,帮你选官打点,最后竟然还说沈家刻薄于你。」沈书娴听出傅守信话里的意思,心里对其更为不屑。 江氏怕越吵越僵,又拉了拉沈书娴,沈书娴却是不理会,继续道:「不过是两家订了亲,沈家就给傅家买宅子,在你眼里两进的院子不是钱买的是不是!还说沈家住的是六进的,六进的院子是我哥哥赚来的,为什么住不得。倒是你们傅家,一个子没出,白得了两进的院子,竟然还赚小。只怕就是沈家把自己的院子腾给傅家住,只怕你还赚这是住过的旧宅!」 「好个牙尖嘴利的妒妇。」傅守信涨红了脸,沈书娴一番抢白让他又羞又急,他本身也不是牙齿尖快的人,此时更无话可说。怒极无法,扬手就是一个耳光甩向沈书娴,喊着道:「我把你这张嘴打烂了,看你还说不说!」 傅守信这一巴掌来的又快又急,江氏一怔,沈书娴也吓了一大跳,实在没想到傅守信会动手,不自觉得后退一步就要躲。 傅守信这一记耳光没甩下来,被拦住了。倒不是旁边站着的小厮,而是卫连舟,傅守信是突然间动手,都有点没反应过来。卫连舟却是留心着傅守信,倒是拦的及时。 「有话慢慢说。」卫连舟声音仍然不急不缓。 傅守信骂没骂过,想动手又被拦下来,不由的看向卫连舟。卫连舟一身打扮实在很平民,长相却是不错的,看着挺文弱的,力量却是大,抓的手腕生疼。吼着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拦我!」 「我是沈兄的朋友,既然撞见了,就不容你如此撒野。」卫连舟说着,简单几句他己经听出来了前因后果。这个傅守信实在太不是东西,别说只是两榜进士,就是中了状元,这种人也不足以托付终身。 傅守信前头没骂过沈书娴,现在又被一个穷小子说教,心头火起,上下打量着卫连舟道:「朋友?现在沈书君都不在家,你是哪门子朋友这时候找上门来。」 「与你无关。」卫连舟淡淡然说着。 傅守信脸上却露出几分淫/邪的意思,又看看江氏和沈书娴道:「现在沈家就是两个女眷在家,我看是闱房寂莫……啊……」 下面的话被惨叫打断了,卫连舟一脚踢过去,傅守信直接躺到地上。卫连舟上赶着过去,又一脚踩到傅守信后背,傅守信又是一声惨叫,却是喊着道:「我是新科进士,你敢打我!!」 如此突变江氏和沈书娴也吓了一大跳,实在没想到卫连舟看着闷不吭声,竟然是个狠角色,说动手就动手,一点前兆都没有。虽然傅守信实在该打了,江氏却是怕惹事,打了新科进士,就是沈书君跟县太爷交好,这事只怕也不好办。 江氏刚想劝两句,卫连舟就己经停手了,却是道:「我是卫连舟,近期都会在悦风居。」 傅守信捂着腰从地上爬起来,却是指着卫连舟道:「你给我等着,不管是你还是沈书君我都不会放过。」 卫连舟淡然看他一眼,道:「你要是再不走,我……」 傅守信一溜烟跑了。 闹到如此田地,远远出乎江氏的意料之外,跟傅家婚事铁定要黄了,现在又打了傅守信,只怕不好善罢干休。心里想着如何打点,卫连舟却是拱手道:「给嫂夫人添麻烦了,要是姓傅的借此生事,只管打发人来找我,我自会料理。」 江氏听卫连舟如此说,更摸不清卫连舟的底,只是道:「麻烦卫大爷了。」 虽然卫连舟说了有事找他,江氏对这话也是半信半疑,毕竟他就一个人,真出啥事了跑也容易。沈家家大业大的,跑都没得跑。 江氏立即打发管事封了一百两银子送到县太爷那里,把事情先因后果说了。县太爷当时就笑着道:「请沈太太放心,那傅进士也未免太张狂了些,拿着沈家的银子打点选了官,就马上要退婚,这等白眼狼就是告到我这里来,我也不会理会。」 江氏听得这才放下心来,旁边沈书娴却是道:「悦风居虽然也算是数一数二的酒楼了,不过酒楼客栈之流东西再好也有限,现在冬天又冷,不如打发几个婆子小厮另送了铺盖之类的,再看看卫大爷衣物之类的是否还有缺。」 卫连舟把傅守信踹了两脚,这让沈书娴十分高兴,真是打的好打的妙,如此白眼狼打死都是不亏的。虽然卫连舟话说的很漂亮,但看他穿着打扮,连件大毛都没有,这样冷的天应该送一件过去。 第十三章 江氏觉得有理,对这个卫连舟的身份实在有点摸不准,一边吩咐婆子去办,又对沈书娴道:「姑娘可曾听大爷提起过这位卫大爷?」 穿过来之后沈书娴肯定沈书君没说过这号人物,但以前有没有说过就不知道了,想想便道:「好像没听哥哥说过,我也记不清了。」 「总觉得这卫大爷来路有点怪。」江氏说着,不过沈书君结交的奇奇怪怪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 掌灯时节去悦风居的婆子回来,东西送也送过去了,只是也不太有必要。卫连舟直接包的跨院,跨院是悦风居最好的档次住所,所有东西都是最好的,并不比沈家平常使用的差多少。至于留下来听使唤就更没必要了,悦风居跨院里本来就配有使唤的人。 江氏听得有几分无语,沈书娴也听得愣了一下,悦风居相当于现代五星级大酒店,跨院也就是钻石别墅。沈书娴虽然没去住过,估摸这一天房费至少也得二两银子,她一个月月钱也不过二两银子。 跟权贵官员有没有关系不知道,至少可以断定一点,卫连舟绝对是个有钱人。弄不好比沈书君都有钱,沈书君出门一般要上房,还没包过跨院。 到了晚饭时节,沈书娴一直在江氏屋里,晚饭自然也在一处吃。饭刚摆上,不等江氏和沈书娴动筷子,就见吴惠姐一脸满面泪痕的冲过来,直朝江氏跪了下来,哭着道:「求奶奶救救我姐姐。」 江氏的眉头当即皱了起来,道:「怎么回事,起来好好说,吴姨娘怎么了?」家里这两房姨娘,她虽然看着十分不顺眼,但也没想过要害过谁。尤其是吴姨娘,这两年治病吃药,花了不少银子,她再怎么抠门也没省过吴姨娘的药钱。 「姐姐吐血了,吐了好大一口。」吴惠姐抹着眼泪说着,又道:「我正喂着她吃药,不知怎么得就吐血了。」 「让管事的去请个好大夫来。」江氏吩咐着身边丫头,又对吴惠姐道:「病了就要去请大夫,跑到我这里又是哭又是跪的成什么样子,我又不是神仙,施施法术就能治好吴姨娘的病了。」 吴惠姐只是跪着哭,听江氏如此说,把头压的更低了。 江氏见吴惠姐仍然跪着不动,心里更添几分厌烦,她也是辛苦一天了,饭摆上还不等她吃口,吴惠姐就这么跑过来哭,管事己经去请大夫了,还跪着不走,这是想做什么? 冬至向来明白江氏的心思,便道:「惠姐还快起来,要是实在不放心,可以跟管事的一起去请,这里跪着做什么。就是要去看吴姨娘,总要等奶奶和姑娘吃了饭。」说着就伸手去扶吴惠姐,这才把吴惠姐扶起来。 吴惠姐走了,沈书娴看看江氏的脸色,她要是江氏只怕会更郁闷。家务事再多再烦总觉得是份内的,现在家务忙一天了,不等摸上晚饭,还得去看姨娘的病,哪个女人心情能好的了。想了想,沈书娴道:「看惠姐哭成那样,只怕吴姨娘不太好,吃完饭我陪嫂子一起过去看看。」 江氏点点头,本不该叫沈书娴过去,怕过了病气。但吴姨娘要是真病重马上就要死了,沈书君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万一他没回来,吴姨娘死了,她也不好跟沈书君交待。现在沈书娴跟着过去看看,等沈书君回来了也好说。 匆匆吃完饭,江氏和沈书娴都没怠慢,披上大氅就去了吴姨娘的院落。吴姨娘当初进门的时候沈书君对其十分宠爱,又是正式抬进门的二房,想着她能生下一男半女。沈家宅院大,主子少,就没让她住在江氏正房旁边的小跨院里,而是安置在后花园旁边的一节院落里。 比江氏和沈书娴的院子少了些,却是沈家第三大的院落,照样三间正房,左右厢房,十几间房舍。身边四个丫头服侍,平常裁衣打首饰,吴姨娘的份例从来不少。 「奶奶,姑娘来了……」 江氏和沈书娴一前一后进屋,大夫刚刚开了方子走。江氏问了问,并没有吴惠姐想的那么严重,吴姨娘这是老毛病了,肺上的病,完全看好己经不可能了,只能拿钱养着,幸好沈家钱多,这要是换个一般人家,只能等死了。 吴姨娘见江氏和沈书娴过来,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江氏忙道:「躺着吧,不用起来侍侯。」 「姐姐歇着吧。」吴惠姐也在床边说着。 吴姨娘头发也没梳,只在床上躺着,一身病容,却更显得娇态。当年沈书君纳吴姨娘也是看上这份娇娇弱弱的味道,但当时吴姨娘身体是健康的,沈书君纳妾一个重要目的就是生儿子,健康就是必要条件。 谁知道吴姨娘进门没多久就开始病,然后就这么一病不起,银子流水般的花出去了,吴姨娘的病也不见多好。 「病了这么久,不能跟前侍侯奶奶,倒让奶奶操心。」吴姨娘一脸娇怯的说着,又看向江氏道:「这么冷的天,天也晚了,还让奶奶和姑娘过来看我,我越发的该死了。」 江氏对吴姨娘这副模样不太看的上,只是道:「听吴惠姐吐血了,大爷不在,我当然得过来瞧瞧。」要不是吴惠姐哭着跑过去,说吴姨娘快死了,她才不会过来。 正说着,只见林姨娘打帘子进屋,看到江氏和沈书娴,上前行了礼,笑着又道:「那么冷的天奶奶和姑娘也过来瞧瞧吴姐姐,我就说嘛,奶奶就是疼吴姐姐。」 江氏听得只是笑,吴姨娘笑着道:「妹妹也来了。」 「听说姐姐病重了,当然要过来看看。」林姨娘笑着说着,看向江氏又道:「听说今天傅大爷来了,大爷还没回来,可要如何是好。」 吴惠姐接话道:「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大爷不是早写信说要回来了吗?」 「谁知道哪里拌到脚了。」江氏淡淡说着,京城那种好地方,美女如云,信上说回来却迟迟不归,弄不好就是哪个美人拌住了脚。 吴姨娘听得脸上顿时暗淡起来,自从林姨娘进门之后,沈书君对她己经淡了许多,想想她刚进门时的恩爱,要是沈书君再领新人进门,只怕她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林姨娘心里更不自在,她才进门,正该恩爱的时候,要是这时候又有新人,她的日子要怎么过。 三个妻妾各有心事,吴惠姐更纠结,她一直想着如何当沈家四房,好不容易又巴上沈书君,要是沈书君又有新人,只怕她立即就成马棚风了。 屋里一片沉默,沈书娴看着也不好受,弄不好这就是她的以后,便对江氏道:「时候不走了,让吴姨娘歇着,我们都回去吧。」 连着两天傅家那边都没啥动静,既没有追究方连舟打人,也没有再说退婚的事。江氏一直派张财家的去打听,听婆子们说是傅父和傅守信起了争执。按傅父说的,沈家对于傅家有大恩,要是没有沈家的资助,傅家根本就没有钱让傅守信进京赶考,更不用说后来打点选官。 刘姨娘的事,本来就是傅家不厚道再先,再者说刘姨娘也是自己摔倒的,这是傅太太的原话。本来就是一个意外,只因为在沈家摔的,就算到沈书娴头上,实在太冤枉她了。这两年沈书娴对傅家如何,都是看在眼里的,不能因为这点误会就要退婚。 第十四章 傅守信仍然吵着要退婚,傅父坚决不同意。虽然傅守信中了进士,但爹还是爹,婚事仍然理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家里爷俩还没争执完,自然顾不上理会沈家,事情也就拖了下来。 江氏听得松了口气,跟傅家的婚事她己经有要退婚的心理准备,但就是退婚也要等沈书君回来。他们爷俩吵吧,好歹能拖点时间。 「奶奶,大爷回来了……」管事媳妇飞奔来报,刚才跟着的小厮过来报的信,说己经进城,马上就到家。 江氏听得大喜,下意识的就要起身去迎,又想到自己的衣着打扮。让丫头过来梳妆,又对婆子笑道:「快去告知姑娘。」 婆子忙不颠的跑着去了。 消息瞬间传遍全府,沈书娴倒是来的快,她是见哥哥,没必要很收拾。她进屋的时候江氏还在换衣服,等江氏衣服头发收拾妥当,林姨娘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过来,吴惠姐扶着病中的吴姨娘也来了。 江氏看着这三人多少有点刺眼,但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笑着道:「走,到门口迎大爷去。」反正沈书君每回出远门回来,头一天都是歇在她屋里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迎到大门首,站了没一会就看到沈书君骑着白马来了。沈书君跟沈书娴眉眼十分相似,却是男女有别,面如冠玉,气质儒雅,长身玉立,身材均称,远远看去好似玉人一般。要是近看,肌肤白晰温润,更盛美玉。 江氏看到夫君心情愉悦,再往后看眉头却是轻轻皱起,沈书君自己一骑白马,后头几大车东西。但紧跟着白马后的却是一辆马车,帘子挂起,车边跟着两个丫头,里头坐的应该是女眷。 沈书君越走越近,林姨娘和吴姨娘脸上多少不自在起来,林姨娘手里的绢子都快绞烂了。沈书君迟迟未归,虽然也猜过可能是美女绊到了脚,但沈书君真带了人回来,那就是另外一番心境。 江氏是正妻,又跟着沈书君苦出来的,沈书君从来没有怠慢过她。再是贵妾抬进门,没有儿子,要是再没有丈夫宠爱,日子真不知道要怎么过下去。 「恭迎大爷回家。」随着沈书君的走近,江氏带着沈家一干人等,直接行礼说着。 沈书君笑着从马上下来,左手扶起江氏,右手扶起沈书娴,笑着对江氏道:「奶奶持家辛苦了。」 「大爷说的哪里的话,都是我份内的事。」江氏笑着说着,眼睛却不自觉得瞄向后头马车。马车己经停了下来,丫头扶着里头人慢慢下来。一身桃红衣裙,头上带着绒花,十六七岁的年龄,脸袋身段顿时把林姨娘和吴姨娘都比下去了,再加上一个吴惠姐,三人加一起还不如她一个。 沈书君顺着江氏的目光看去,自觉得有几分愧疚,不敢看江氏的眼,只是笑着道:「走,进屋说。」 江氏心里醋意翻腾,却不好发作,沈书君不提,她更不会这时候说。笑着道:「大爷一路辛苦,婆子们己经在收拾席面,大爷先进屋洗把脸。」 一行人迎了沈书君自然先进江氏的正房,林姨娘当仁不让过去侍侯沈书君洗脸,吴姨娘也想去帮忙,只是她那样的身体,哪里还能侍侯的了人。 洗了脸,重新梳了头,沈书君这才坐下来,喝着茶笑着道:「外头再好总不如家里好,这回去京城还真是辛苦。」重点是辛苦之后还没有回报。 江氏只是笑笑,林姨娘却是掩不住嘴里的醋意,道:「大爷又给我们寻了个妹妹来,那样的漂亮,再多的苦也是值得的。」 「就你话多。」沈书君笑着说着,却是看向江氏道:「在京城买了个丫头,没跟你说一声就开了脸。」 江氏心里再醋,人都穿着一身水红来了,她也不能再说什么,只是笑着道:「大爷喜欢就好,只是现在家中事多,傅家的事情己经迫在眉头,总要先料理这件再说迎新妹妹。」 提到傅守信,沈书君笑着的脸冷了下来,茶碗重重放在桌子上,冷哼着道:「他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东西了。」 江氏看沈书君摔钟动了气,自然不会再往上头添火,把傅家爷俩争执的说了,江氏不由的道:「傅家老爷子也没念过书,只是平常庄稼汉,都能知道知恩图报,真不知道傅守信的文章念到哪里去了。」 「也不用他们爷俩吵,我们沈家先退婚。」沈书君冷哼着说着,就是最穷的时候他都没低过头受过气,更何况现在关系到妹妹的终身大事。 沈书娴听得心头松了口气,跟傅家闹也闹了,但婚事仍然没退掉,这是她心头的一块结。现在沈书君回来拍板说要退婚,那肯定就要退了,便起身道:「多谢哥哥怜爱妹妹,是我当初瞎了眼,看上这么一个白眼狼,花了家里那么多银子。」 「银子可以再挣,幸好你还没嫁过去,不然日子可要怎么过。」沈书君说着,银子和妹妹的终身比,总是后者重要者。 沈书君发话此事就此敲定,江氏虽然心疼几万银子打了水漂,想想傅守信那样的品性,沈书娴嫁过去只怕也是过不了好的。银子是花在选官上的,用都用掉了,傅家怎么也陪不上来,既然这样,那不如沈家先退婚,至少名声上好听点。 江氏便道:「明日我就寻了婆媒,亲自到傅家去退亲,林姨娘也跟着我走一趟吧。」林姨娘撒泼骂街绝对是一把好手,带上要是用着了,也省她些力气。 「是。」林姨娘满口答应着,知道明天要是闹出彩来了,沈书君铁定高兴。 沈书君还嫌不够出气,又下命令道:「对傅家人不用客气,住我沈家的宅子,吃我沈家的饭,还敢在我眼前耀武扬威,退了亲事就把仆人召回来,宅子东西全部收回来,让他们睡大街去。」 江氏知道沈书君的脾气,却不能不劝道:「大爷消消气,那傅守信怎么着也是两榜进士了……」要是万一惹狠了,将来傅守信要报复,麻烦的还是沈家。 沈书君哪里会听,道:「一个进士而己,拿沈家的银子选了官,就以为自己能上天了。哼,这个官我能让他当上,就有本事让他没有。」有钱能使磨推鬼,选官打点花销全部都是他出头办的,傅守信连衙门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他花这份心力,是想着妹妹以后能有个好将来,结果遇上傅守信这种白眼狼,他肯定不会白吃这个亏。 江氏不敢再言语。 沈书娴却是道:「哥哥消消气,因为我的婚事己经花了那么多银子,要是再花费,我如何担待的起。」 「不打紧。」沈书君挥手说着,他开始就不是很看好傅守信,是沈书娴想嫁才允的亲事,现在沈书娴自己也不愿意了,这门亲事肯定要退,又对沈书娴道:「天下好男人多的是,你也不用伤心,哥哥另给你寻门好亲事。」 沈书娴听得低下头来。 江氏又道:「有位卫连舟卫大爷来找大爷,现在住在悦风居,可要派人请了来。」 沈书君听得大喜道:「卫兄己经来了,真是该死,竟然让他等我。别派人了,我亲自过去,把前头我书房旁边的那节院子收拾出来,我请卫兄来家里小住。」 第十五章 「是。」江氏应着,看沈书君起身就要往外走,不由的道:「爷才回来,不如吃了饭再去。」 林姨娘看沈书君起身,忙起身去拿沈书君的外衣,服侍他穿上。 沈书君笑着道:「好好收拾席面,我请了卫兄回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吃。」 沈书君心情大好的去请卫连舟,不等江氏开口,林姨娘就道:「大爷带回来的人呢?」刚才远远的看了眼,那脸袋精致的想让人撕了。 管事媳妇回道:「没得奶奶的话,不敢安置,只在外头站着等。」 江氏皱眉道:「大爷带回来那么多东西,跟着管事小厮们都辛苦了。东西还没整理入库,跟着的人都还没赏,倒问这些无关紧要的。」 林姨娘笑着道:「奶奶说的是,看我糊涂的。」不搭理就只能在外头风地里站着,现在这样的天气有她受的。 把跟着进京的管事小厮全部叫过来,这趟从京城回来几大车东西,货物居多,其中有一车是给沈家人带的东西。每人的份例,沈书君己经写在单子上,管事上的把单子交给江氏,同时还有一张卖身契一并交给江氏。 刚才沈书君说了,新人是在京城买的,自然就有卖身契,这些东西一直是江氏保管。江氏打开一看,脸顿时有点扭曲,主要是被卖身契上的银两吓到了,竟然用了八千两。 一个毛丫头不值钱,才艺双绝的佳人就值大价钱了。看那模样就知道不便宜,但怎么也没想到会这么贵,八千两差不多够沈家上下用一年了。江氏本来就在心疼花在傅家身上的钱,现在又多了这八千两支出,要是花在正经地方就算了,偏偏又是买妾用了,江氏只觉得刀子割肉般的疼。 钱是沈书君花的,现在的沈家也确实花的起,江氏虽然心疼脸上也不好带出来。只是把卖身契收好,又把份例单子交给管家娘子,道:「按着这个单子,把东西分派好了给各人送去。」 「是。」管事娘子接了单子去了。 江氏又细问了管事上京这些日子的事,沈书君在京城有个好友,姓谢名延丰,京中权贵人家的子弟,前科探花,皇帝钦点了巡盐御史,在任上时出来微服私访与沈书君相交。后来任满回京,现在做到吏部侍郎。 沈书京这回上京给傅守信打点官职,银子是沈家出的,走的却是谢延丰的门路。不然沈书君一介商贾,就是有再有钱,没有路子,银子想送都送不出去。 沈书京进京之后就住在谢家,谢延丰早就分家出去,两人同出同进,同吃同住倒也方便,跑官打点多亏了谢延丰出力。至于新姨娘是沈书君在京城街上闲逛时撞上的,在茶馆喝茶时听旁边桌上客人说的,丽春院才来一个绝色美人,还是个清倌人。 沈书君当时就想着看个热闹,谁想到过去他就看上了,怕谢延丰生气,让管事出面买了,然后直接带到会阳。等沈书京京中事务忙完,跟管事在会阳汇合,这才同路回来。 「大爷还真是花了一番心思。」江氏凉凉的说着,估计就在会阳直接圆房了,不然也不会耽搁到现在。 管事的不敢接话,只是低头站着。 江氏道:「你们跟着大爷也是一路辛苦了,回去歇上几天,管事的每人十两,跟着的小厮每人五两,去帐心领银子吧。」 「谢奶奶赏。」几个管事的说着。 东西分清,跟着的人也赏了,新人来路也问清了。江氏虽然心里很烦,也只得道:「让新姨娘进来吧。」 婆子立即出去传话,没一会小丫头打起帘子,只见新姨娘颤颤悠悠的走进来。身上的水红衣衫,头上钗环也不少,打扮的十分喜气,脸上却是不见丝毫喜气。走到江氏跟前,直直跪下来,颤声说着:「贱妾绍晚词见过主母。」 「绍晚词?名字倒也好听。」江氏说着,又道:「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绍晚词缓缓抬起头来,沈书娴看的都愣了一下,漂亮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气质好。真可谓是如兰似玉,虽然是双膝跪地,脸上仍然显得不卑不怯。穿过来之后,跟着江氏出去交际应酬也见过几个大家闺秀,但比起气质来,加起来也不如眼前这个。 按管事说的,绍晚词是青楼出身,虽然是清倌人,但进了那个门怎么也说不上清白了。但这通身的气派,实在不像。 林姨娘向来藏不住,此时冷嘛着道:「果然是个美人胚子,怪不得能把爷迷的晕头转向,只是那样的出身。奶奶,你别怪我多话,虽然大爷开了脸,但真把一个青楼买来的婢妾正式迎进门当了四房,沈家的脸面往哪里摆。」 吴姨娘看到绍晚词时神情都快哭出来了,她性格向来不强,这时候自然不会说话。吴惠姐却是插嘴道:「就是,这等从青楼里赎出来的婢妾,如何能跟姐姐和林姨奶奶平起平坐,真要摆酒宴客,只怕要惹人笑话了。」 江氏觉得有理,在打击新人上,她跟两位姨娘又同一战线了。这样一个美人幸好是婢妾出身,卖身契被她捏在手里,真要像吴姨娘和林姨娘那样抬进门的贵妾,以后只怕会更麻烦。便道:「这话也对,沈家再是商户之家,没那么多规矩,大模大样迎青楼出身的婢妾进门确实不好看。」 绍晚词一直静静跪着,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好像江氏她们说的不是她似的。 纳妾这事江氏不敢狠管,但人进门之后要怎么办,她的权利还是比较大的,便直接发话道:「既然己经脸圆过房了,人也到家了,那就算今天进门,敬了茶也就完了。最近家里事多,懒得折腾。」 婆子听到这话,连忙端了茶盘来,冬至机伶,估摸着江氏的心思,进屋里翻出一个旧荷包,放了对江氏早就不戴的耳环,一根银钗在其中,新人敬茶主母总得打赏。 绍晚词一直跪着,江氏没说起身她就不能起,婆子端来茶盘,绍姨娘看看上面的茶碗,神情有一瞬间的茫然,倒是她身边的丫头拉了拉她。绍晚词这才伸手端过来,双手奉上,道:「奶奶喝茶。」 江氏接过来喝了一口,随即放到旁边。冬至把备好的荷包拿过来,江氏接过来扔到到茶盘里,又道:「以后这就是绍姨娘了。」 「谢奶奶恩典。」绍晚词背台词似的说着,声音十分空洞。 江氏这里敬茶完毕,吴姨娘和林姨娘那里,绍晚姨也得端茶过去。只是不用跪着,端过去就好了。 两个姨娘看到绍姨娘心里更不自在,林姨娘放下茶碗就冷哼着道:「果然青楼里出来的,手段就是高,奶奶都不知道呢,就这么一身水红进来了。」 江氏虽然对于沈书君的先斩后奏也不高兴,但要是任由林姨娘把青楼挂在嘴边上,对沈书君的名声也有碍,便看向林姨娘道:「进了沈家的门,就是大爷的人了,什么青楼不青楼的,以后都不准再提起。你们都是侍侯大爷的,总要和和气气的,大爷看着才高兴。」 林姨娘听得低下头来,一声不吭。 第十六章 「把我正房右边的小跨院收拾出来给绍姨娘住,按照吴姨娘和林姨娘的例,一个贴身大丫头,三个打扫的小丫头,让管事娘子挑几个上来,要是府里丫头不够,就让人牙子过来买几个人来,总不好委屈了绍姨娘。」江氏说着,吴姨娘和林姨娘都是贵妾进门,有另外独立的院落,绍姨娘这样的婢妾,有个小跨院住就算不错了。 「是。」张财家的应了一声,人事一直是她打理的。 江氏又道:「今天有客,你们各自屋里吃饭,晚上都不用过来了。」她和沈书娴都可以跟着沈书君陪客,姨娘们就不行了,让她们旁边侍侯也不好,索性不让她们来,倒也省事了。 「是。」吴姨娘和林姨娘都站起身来。 「都去吧。」江氏挥手说着。 离吃饭还有一会,还有方连舟这个外客在,江氏那边吩咐完,沈书娴也跟着林姨娘她们一起走了,她得回屋换身衣服。迎接哥哥不用怎么打扮,现在要跟帅哥吃饭,虽然是大家一起吃,她也要注意一下仪容。 回到屋里两个丫头侍侯着沈书娴梳妆,春分和立夏的嘴却是一直没关上,春分一直道:「绍姨娘长的真漂亮,我看也就比我们姑娘差那么一点点。」 沈书娴听的不由的笑了,看着镜子映出来的花容月貌,她和沈书君都属于美人之流。但硬要说自己比绍晚词漂亮还是有点迁强,算是伯仲之间,各有千秋。从某方面说,沈书君挺有挑女人的眼光,不管吴姨娘还是林姨娘都算是各有特色,现在又挑一个大美女,沈家的后院是越来越闹热了。 想到江氏刚才一直笑着的脸,沈书娴都替她难受,江氏是真的喜欢沈书君的。穷困的时候嫁过来,怀过一个孩子却流掉了,再也没怀上。妾室一个接一个抬进门,江氏是想要孩子,但抚养别的女人和自己男人的孩子,那又是何等心情。 丫头过来传话,说前头宴席齐备,沈书君也带着卫连舟回来了。沈书娴听得点点头,带着两个丫头也去了前院。让周嬷嬷说这样是不合规矩的,哪有大户人家未出阁的小姐出去招呼外客的,就是江氏也不该去,沈书君的朋友让沈书君去招呼就好了,不用跟着去。 周嬷嬷的话听着也有道理,京城高门大族也是这么办的,关键是沈家的档次还没有那么高。江氏这个当家主母去店铺直接管理生意的时候都不少,更何况是招呼外客了。 「姑娘来了。」 沈书娴进了花厅,里头碳火己经用上,顿时暖和了许多。跟着的丫头侍侯着解了大氅,沈书君和江氏都己经在了,沈书娴上行见礼,沈书君笑着道:「这是舍妹书娴。」 卫连舟微笑着道:「那日见过了。」 沈书娴脸上却多少有几分不好意思,那天她跟傅守信争执,卫连舟在旁边听得清楚,母夜叉之类的也许说不上,但肯定跟淑女无缘了。 四个弹唱过来,推让着点了两首曲子,歌伎唱起来,这边酒宴也开始了。沈书君和卫连舟是挨着坐的,江氏挨着沈书君,沈书娴挨着江氏。桌面并不大,这么一转圈,沈书娴离卫连舟也不远。 想到那天事情,沈书娴对卫连舟挺有好感,这人最起码挺仗义。就是卫连舟有背景来头,打一个两榜进士总还得过脑子想一下。 「那天姓傅的过来,多亏卫兄出手,我谢你。」沈书君端起酒杯说着。 卫连舟笑着道:「沈兄客气,小事情。」 连喝了几杯,叙了旧情,卫连舟这才进入正题道:「沈兄的盐业生意在淮阳是数一数二的,怎么突然间想干起海上生意了?」 江氏和沈书娴都听得一愣,从没听沈书君说过要做海上生意的事。沈书君是靠贩盐发的家,其实这也是沾谢延丰的光,当时谢延丰是巡盐御史,在他手下贩盐那实在是极容易的事。就是后来谢延丰任满回京,又特意给新任御史写了信,沈书君向来处事圆滑,跟新御史的关系也极好。 盐业属于朝廷垄断事业,只要盐引在手,几代吃喝不愁。沈书君几乎是瞬间就暴发,后来又兼做生丝类生意,虽然赚的也不少,但沈家挣钱大头还是贩盐。 海上生意听着好像是在海上打家劫舍那种,其实危险性并不比打劫低多少。大珠的商业发达,港口开放了好几个,原本只是跟相邻的几个国家贸易往来,慢慢的商人们越走越远,最后就飘洋过海有了海运这门生意。 简单来说就是在大珠买了货物,坐船拉到万里之外的西洋各国去,把东西卖掉,然后再从西洋国买一船东西拉回大珠来卖。要是有这个命,这一趟来回至少有千倍利润,当然更多的人直接在海上丢了命。 沈书君笑着道:「这年头谁嫌银子扎手,贩盐当然赚钱,但要说纯利润,干哪个都不如海运。」 能拿到盐引贩银纯粹是沾谢延丰的光,只要谢延丰还在,这个光他就能沾下去。但万一哪天谢延丰不在了呢,靠着别人做生意,总让他觉得不太踏实,最佳方案还是自己能闯出一条路来。也是机缘巧合,认识了卫连舟,自然要想着海运生意。 「风险同样高。」卫连舟说着。 沈书娴听到海运两个字的时候目光就转向了卫连舟,沈书君跟卫连舟说这事,肯定是他有门路。淮阳并不是港口城市,不过商业发达,沈书娴也曾见过几个出过海的商人,个个匪气十足,错眼一点就当海盗了。 看着如此俊雅的卫连舟竟然是海商,沈书娴实在忍不住了,直问:「卫大爷是做海运生意的?」 沈书君笑着道:「也是我糊涂了,没跟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卫连舟大爷就是海口汇丰船行的东家,手下十几艘大船,手水帮工无数,十打十的海口第一富户。」 江氏听得瞪大眼,就她一个没沾过海运的妇人也知道,汇丰老板的身价至少是沈家的百倍不止。结果老板就是这么一个年轻人,穿的甚至还没沈家管事好。沈书娴也听得愣了一下,主要是汇丰这个名字,要是不够富都对不起这个名字。 酒过三巡,卫连舟就连说不胜酒力,沈书君倒是千杯不醉,不过卫连舟不想喝了,沈书君肯定不会勉强。打赏了几个唱的,各人也就要散去,沈书君亲自送卫连舟到了客房,江氏和沈书娴则是各自回屋。 前头婆子打着灯笼,沈书娴不敢看江氏的脸色,沈书君亲自送卫连舟客房,估计这一送也就回不来了。 大珠对于男男之事相当宽容,家里养个优伶男宠这是允许的,高门大户里也许还要注意名声,一般商户之家根本就不在意。爷们聚会的时候,让优伶客串穿女装唱戏啥的,也十分普遍。好基友就更平常了,基本上男人只要肯结婚传宗接代,不闹的太夸张,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比如谢延丰,那就是沈书君的好基友,经常同吃同睡啥的。这个卫连舟估摸着也是,照沈书君说的,卫连舟那么有钱,那么有事业。然后大冬天快过年的时候来找沈书君,知道沈书君不在,就在客栈住着等,现在回来了,就直接在沈家住下,除了森森的爱,她想不出其理由。 第十七章 想想古代的女人真是苦逼,除了在后院里跟妾室们争男人之外,还要跟外头的男人争。呃,跟后院的女人还可以明争,跟外头的男人们真是争都没地方争。就大环境来说,有几个好基友甚至于是很平常的事,女人生气都是不对的。 想想江氏,自家男人出去几个月才回来,不但带了个绝色美女,连男人都找上门来。自己男人过去睡,她什么话都不能说。 古代女人结婚实在太吃亏了,虽然可以搞百合,问题是她没这个嗜好。先把傅家的婚事退掉,想想办法,能不结婚就好了。情愿在家里当老姑娘,她也不想嫁出去,太苦逼了。 姑嫂两个走到分叉口也就各自去了,江氏一脸沉闷阴郁的回到正房,沈书君出门回来头一晚总是在她屋里歇歇,说说家里的事,问问外头的事,总是要好好说会话。这回倒好,不等沈书君回来,就有人找上门来,沈书君晚上怕是不会过来。 沈书君换洗衣服早就收拾好,连明天要穿的都己经收拾好,现在却是全用不着。江氏看着准备好的衣服只想掉眼泪,要说沈书君对她也不坏,但女人想要的好,跟男人能好的实在相差太远了。 「奶奶……」管事媳妇知道江氏回来了,便进来回话道:「小跨院己经收拾好了,丫头也挑上来了,只是绍姨娘的衣饰实在简单了些,除了今天身上穿着的一身,也就一身换洗衣服。」 马上就要过年,照往家的例,沈家肯定要摆酒宴客,奶奶,姑娘,姨娘都会裁新衣打头面,为的沈家的面子好看。要是绍姨娘的衣服首饰稍微能对付过去,也就不用特意回了,免得触江氏霉头,问题是绍姨娘的衣饰太寒碜。 江氏心里正烦,又听媳妇这么说,火气顿时上来了,道:「她没衣服我就要帮她置办吗?她又是个什么东西,那么多银子打个银人都能打那么大个的。早过了做衣服的时候,要做就等下一季都做的时候才有,现在没衣服穿就光着好了。」 管事媳妇见江氏动了气,当即低头不敢吭声,正想溜出去,外头传来沈书君笑着的声音:「是我惹奶奶生气了,我给奶奶赔不是。」 江氏听得愣了一下,忙站起身来,只见沈书君笑着进屋,挥挥手让屋里媳妇丫头出去。又拱手作揖道:「我行事欠妥,惹奶奶生气,还望奶奶见谅。」 看到沈书君进屋,江氏又是惊又是喜,气也消了,却不禁道:「你怎么过来了?没陪着卫大爷喝酒?」 「你想哪里去了,我跟着卫兄过去,就想着卫兄第一次到家里来,亲自送到他房间更能尽地主之谊。」沈书君笑着说着,又道:「卫兄不是那样的人,你别乱想。」 江氏顿时心情大好,沈书君是那样的人,她虽然没办法,但身边的人少一个总是好的。女人还好些,抬进门也就是妾室,男人们……就像谢延丰,她一点办法都没有。要是再加一个卫连舟,她更没办法。却不禁问:「马上就要过年了,卫大爷怎么过来了?」她和沈书娴想的一样,大过年的跑过来,除了森森的爱没解释。 沈书君想了想,摇摇头道:「本来在会元遇上时,我想约年后的,结果是他说要年前来,只怕是他有什么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卫兄不愿意在家里过年,自有他的原由。」 江氏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反正不管卫连舟为啥跑到淮阳的,只要不是为沈书君就成。便笑着道:「也不知道卫大爷要留多久,可否留下过年?」要是留下她就准备着。 「他说这两天就走,明日见面再说吧,过年所有店家都要关门,他想走只怕都不容易。」沈书君说着,他倒是有心留卫连舟在家过年,沈家上头没长辈,主子也少,多他一个,倒是热闹了。 「嗯。」江氏笑着应着。 沈书君喝了酒,江氏本想亲自侍侯着沈书君梳洗。沈书君却不让江氏动手,只是唤来丫头侍侯,一脸感叹的道:「成亲这些年,一直都是你辛苦,我每每外出,家里大事小事都是你料理。再想想以前,我粉身碎骨也难报答你对我的情义。」 他跟江氏的婚约是沈父在的时候定下来的,后来沈父过世,沈大爷把他们母子赶出去。本来以江父的意思是要把婚事退掉,结果江氏执意要嫁,嫁妆都没要,就这么嫁过来陪他过穷日子,原本那样的千金小姐,却跟着他受了许多苦。 江氏听得心里也十分高兴,她早就知道沈书君就是发达了,也不会忘了旧情。但凡男人有点钱,哪个不是三房四房,只要沈书君还看重她,日子总是能过下去的。便道:「大爷快别这么说,我们是结发夫妻。」 「你放心,不管哪房妾室生了儿子,都要抱过来由你抚养。」沈书君说着,当时抬吴姨娘进门的时候,他就跟江氏说过这话。男人嘛,三妻四妾理所当然,但跟着辛苦熬出来的发妻,也绝对不能冷待了。江氏又没儿子,肯定要先保障她的地位。 江氏虽然对于妾室烦感透了,但子嗣是大事,对女人来儿子甚至是比男人还重要。主母没有儿子,妾室却生了儿子,在平常商户人家里,妾室马上就能上天了。主母把儿子抱过来养,以后养熟养不熟虽然不知道,都是家主的态度。 自己没生下儿子,沈书君一房接一房的抬妾室,要是连这点保证都没有,江氏只觉得更加不能活了。 丫头们侍侯着两人梳洗睡下,要躺下时,沈书君又轻声道:「还有一件事,我只说与你知道,你切勿说出去,关于绍姨娘的。」 江氏看沈书君神情谨慎,也跟着紧张起来,道:「大爷请说。」 「那绍姨娘原本也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小姐,只是因家里犯了事,被卖入官伎为奴。我派管事细细打听了,只是奴籍并不是乐籍,所以才得己赎身。」沈书君说着,又道:「不过像这样的犯官直系亲属是脱不籍的,以后她要是怀孕了,你就悄悄把她送到别院去,让你身边的丫头假装怀孕了,生下来就抱过来说是丫头养的,这样孩子入籍倒也方便些。」 大珠朝法律写的很清楚,良贱不得通婚,良民与贱民就是真结成夫妻,官府知道就会强行拆散,宣布婚姻无效。两人所生下的孩子,也并不是随父亲那边走,而是看情况来,要是良民那方知道对方是贱籍还要成亲,孩子就要入贱籍;相反来说,要是良民被骗婚,事先并不知道对方身份,孩子则可以入良籍。 纳妾相对来说不那么讲究,但高门大户里也十分忌讳这样的出身,看中丫头收房,脱籍抬姨娘都非常容易。像这样的不能脱籍的,以后生下孩子入籍就会有问题。 当然沈家没那么高的档次,规矩也没那么大,像绍姨娘这种,说是姨娘,其实也就是一张卖身契在主母手上。连个结亲的契书都没有,也就是丫头当姨娘用了。其实要是走走关系,毕竟不是京城那种地方,孩子也能入籍。 第十八章 沈书君却是觉得不太安全,毕竟户籍是大事,以后查出来会很麻烦的,也关系到以后孩子前程。最好的就是冒充丫头生的,做的严密些,查出来的可能性就很少。这也是因为沈书君没孩子极需儿子,他要是孩子多,根本就不会让绍姨娘生孩子,这样就啥麻烦都省了。 江氏听得却有些担心,倒不止是因为孩子户籍问题,而是想着绍姨娘虽然家里犯了事,但毕竟是官宦人家,万一有亲友啥的,以后岂不是很麻烦。 沈书君却是笑着道:「我派管事的去问过,我赎她的时候,她己经在勾栏里呆几个月了,要是真有人相救,早就救了。其实我也是想着,她原本是大家闺秀出身,才肯花这个钱买来。」 商户人家就是有钱,社会地位也很低,现在买一个原本的大家闺秀当妾室,让他觉得非常有趣。要只是因为漂亮,他肯定不会花这个数的银子。 江氏听得有几分无语,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是道:「因为想着她是婢妾,也就不摆酒了,敬了茶也就完了,安置在我正院旁边的小跨院里,丫头月例都按吴姨娘和林姨娘来的。」 「你安排就好了,全听你的。」沈书君笑着说着。 天亮时夫妻俩起身,林姨娘就上赶着过来了,妾室侍侯正妻和丈夫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是一般是婢妾做的,像林姨娘这样的,江氏早就免了她过来侍侯的规矩,这时候特意过来,是想着沈书君晚上留宿在江氏这里,才特意跑过来。 绍姨娘也紧跟着来了,她过来侍侯是合规矩的,昨天江氏并没有免她的礼,昨晚是江氏发话了,她才不用过来。 江氏看一眼林姨娘,绍姨娘进门最紧张的就是林姨娘,虽然跟沈书君勾搭上的时间长,她实际进门时间并不长,还没等怀上孩子,新人就进门了,旁边还有一个吴惠姐虎视眈眈,估计林姨娘昨天晚上都睡不着。 两个姨娘上前侍侯,丫头们倒是省事了,穿戴梳洗完毕,江氏就对绍姨娘道:「昨日你才进门,事情又多,我就没来的及说,家里没那么大规矩,不用早晚过来了。」 「是。」绍姨娘低低应了一声,神情仍然是悲切的。她的痛苦悲伤是从抄家开始,后来到哪里己经变得不重要。 林姨娘和绍姨娘旁边侍侯着,夫妻俩一起吃了饭,拿起筷子的时候,沈书君想了起来,道:「卫兄是贵客,家中富贵这么多年,现在在我们家住着,一定让小人们多尽心。现在天冷,厨房离客院远了些,每天传饭过去只怕要冷了。从厨房里拔几个人过去,就在客宅后边的下人房里起火,这样也方便些。」 「大爷想的是,我这就吩咐。」江氏说着,虽然麻烦些,但卫连舟是贵客,也该如此。 「再急总要吃了饭。」沈书君笑着说着,又道:「小妹没过来?」沈书娴的早饭多跟江氏一起吃,更不用说也才回来肯定要歇在江氏这里,沈书娴更该一起吃早饭。 江氏估摸着沈书娴是误会了,只以为沈书君昨天晚上没留宿,但这也不好解释,便道:「现在天冷,姑娘在屋里吃了饭过来也好,空着肚子走过来,也是凉的。」 「也是。」沈书君这才不再说什么。 饭毕沈书娴就来了,沈书君的私生活不归她管,主要是沈书君昨天说了,今天要去傅家退婚,她觉得过来看看。沈书君昨天己经嘱咐过江氏,现在家里又有贵客,他自然要跟卫连舟继续谈生意。 「我己经派了婆子去叫当初订亲时的媒婆来,下聘的单子也在我这里,林姨娘你先回去吃饭,吃完就马上过来。」江氏吩咐着,今天估计要一场大仗,得让林姨娘吃饱了才有力气。 林姨娘一脸积极的道:「是,我这就来。」 沈书君笑着看向林姨娘,道:「听说那盆水是你的丫头倒的,倒的好,让傅家断子绝孙才更好呢。」 林姨娘当初这么做就是想着能在林书君跟前买个好,现在听沈书君这么说,就知道做对了,笑着道:「我就想着那刘氏太嚣张了,要给姑娘出口气。」 「很好。」沈书君夸着林姨娘,又对江氏道:「既然要退亲,就不用客气,房子,仆人全部收回来,拿不走的就是砸了撕了。银子他们是吐不出来了,那至少也要趴他们一层皮。」他己经给谢延丰写了信,己经谋到的官职,想挤掉也不容易,不过收拾傅守信总有机会。就像傅守信那样的,三代贫民出了官,上头没有人提携,这官能做的好才怪。 江氏心里隐约觉得有点不妥当,傅守信是两榜进士,退了亲就算了,非得闹成这样撕破脸,万一以后傅守信官当大了要报复,怕是后患无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就像沈大爷当初赶沈书君出门,沈家的宗族长辈们现在都后悔死了。 现在到傅沈两家之事,江氏觉得也没必要做的如此绝。但也知道沈书君不是听劝的人,沈书君性格强硬,凡事不轻易认输退让,这是沈书君能把生意做起来的关键。但这样的性格,有时候也未必要的。 沈书娴想了想,道:「虽然傅家无情无义,但到底两家订过亲事,要是闹的难看了,以后谁还跟沈家结亲。哥哥,我以后还要嫁人呢。」退婚就好,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人生一世如此长,许多事情也猜不到。 「怕什么,以后我给你坐山招婿,我们不受这个闲气。」沈书君说着,又下指示道:「房子,仆人肯定要收回来,让他们马上给我滚出沈家的地方。」 江氏知道不管说啥沈书君都不会听,只是应着道:「是。」 把订亲的媒婆张婆子找来,江氏另位给了张婆子五两银子,张婆子一脸高兴的收了。当年傅家穷,聘礼也就了五两银子,还是傅家卖了两亩水田才有的。虽然沈家有钱,但聘礼嘛,总是傅家的心意,沈家啥银子都出了,总不能连聘礼也出。 管家娘子带上,又特意挑了几个壮实的粗使婆子,沈书娴本来也要跟着去,江氏想想却没让她跟着。虽然说淮阳彪悍的妇人多,但多是成了婚的妇人,沈书娴还没嫁人,何必传出凶悍的名声。 江氏和林姨娘每人一辆车,后头婆子们另乘一辆,荡荡浩浩一行人直杀到傅家门口。傅家离沈家并不远,淮阳城本来就不大,傅守信纳刘姨娘,刘姨娘怀孕,流产的事早在城中传遍,现在看到沈家大队人马杀到傅家门口,又听说昨夜沈书君就进城了,估计两家就婚事是要有个说法了。 早有爱热闹爱八卦的上来围观,傅沈两家的事,傅守信不厚道在先的,但后来刘姨娘流产,舆论又开始偏向傅家了。刘姨娘也就是个妾室,就是过份了点,也不至于搞掉她的孩子吧。 沈家是什么态度,因为沈书君才回来,还没打听出来。傅家是吵成一团,傅守信跟傅父这几天都在吵,就要不要跟沈家退婚的事。 因为姨娘流产就要退婚,这就是傅家不厚待了,毕竟傅家花了沈家不少钱,选官啥的别人不知道,但傅家的住宅子,傅家的花销,这两年可都是沈家出的。现在考上进士了,找了这么一个借口要退婚,人品也不咋滴。 第十九章 丫头扶着江氏下了车,江氏知道邻居们都过来围观,也不觉得有啥好隐瞒的,这事也瞒不住,便对跟着的张媒婆道:「一事不烦不二主,退婚的事也麻烦张妈妈了。」 张婆子连连点头应着,不等沈家的婆子去敲门,张婆子就上前去敲门,敲了好一会傅太太才过来开门。傅家用的婆子丫头全都是全沈家的人,卖身契都在江氏手里,江氏派人传了话,她们肯定要回去,昨天晚上东西就打包好了,就等今天跟着江氏来了跟着江氏走,如何还肯听傅家人使唤。 张婆子看到傅太太,也不迂回,直接道:「正好傅太太来开门,我也就直说了,沈家奶奶让我过来说,沈家要退亲。」 话完张婆子就退到旁边,听说傅守信己经得了官职,年后就要去赴任,这种官老爷还是不得罪的好。当然沈家更不能得罪,毕竟傅守信要到外地做官,沈家可是地头蛇。 傅太太听得愣了一下,虽然家里丈夫和儿子因为退不退婚的事在吵,怎么也没想到沈家会先提出来退婚,傅守信可都得了功名当了官了,沈家一个商户竟然会退婚,实在太出意料之外。 江氏看到傅太太出来,上前一步道:「傅太太,我家姑娘自小娇贵,受不得这个气,与傅家的婚事就此算了吧。」 傅太太愣愣的说不出话来,傅守信却是从后院过来,听到江氏的话,冲过来喊着道:「沈书娴那种嫉妇,我早就要退婚,沈家自己识趣说退婚也好,省得我麻烦……」 江氏本来想的和气一点把婚退了,听到傅守信这话火气是止不住往上冲。也不能怪沈书君狠,傅守信也确实是给脸不要脸这种货,你给他好声好色,他只以为你怕了他。 当即冷哼着道:「像傅大爷这样,拿了未婚妻家的钱,上京赶考选官,然后转眼就纳妾怀孕,然后还让自家母亲领着妾室到未婚妻家里去挑衅,全然不顾女方脸面。算是我沈家瞎了眼,白白资助这样一个白眼狼。」 「大丈夫三妻四妾理所当然,更何况我己经有功名在身,都这个年龄了随自己心意纳个妾室有哪里不对。我母亲带着妾室去沈家登门道歉,却不想你们沈家如此恶毒,竟然害了刘氏的孩子,不是你们沈家的错是谁的。」傅守信大声说着。 卫氏刚想出声,林姨娘却是站了出来,声音一点不比傅守信这个大爷们低,道:「傅大爷张张嘴巴就把屎盆子扣到沈家头上,当日的事情,傅太太也在跟前,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是刘姨娘自己走路不小心摔倒了,还把傅太太也拉倒了,害得傅太太也摔了一脚。」 「刘氏就是在沈家门口摔倒的,沈家这样的人家,门口怎么会结冰。明明就是沈书娴指使人做的,想撇干净没那么容易。」傅守信怒气冲冲的说着,傅太太是一直以为是意外,毕竟刘姨娘摔倒的时候,沈家人没一个人在旁边;刘姨娘却是坚持说这肯定是沈家人做的,刘姨娘一在他跟前说自己如何痛失了爱子,他也就相信了。 刘氏驳道:「傅大爷这话说的真让人恶心,当时刘氏和傅太太都走出沈家大门了,到门口上车的时候摔倒的,明明就是大马路上,偏偏说是沈家门口。照你那么说,沈家门口两地内都是沈家的范围,沈家都要清扫干净,保证刘姨娘通行了!!一个妾室姨娘,谱摆的比县老爷还大,傅大爷你现在也是有功名的人了,我劝你一句,宠妾灭妻被人参了,可是连功名都要丢掉的。」 傅守信听得有气又急,他的口才算是不错的了,但跟江氏和林姨娘比,瞬间成了渣。要是真说泼妇骂街,十个他也不会是林姨娘的对手。此时只是吵着道:「就是在你们沈家摔倒的,到此时却不认了。」 林姨娘喊着道:「明明就是没有的事,傅大爷非得栽到沈家头上。不过是想着自己中了进士,想着借口退婚就是了。还说我们家姑娘善妒,真要是遇上个善妒的,当时刘氏进门的时候就该直接打死她。什么个东西,正妻还没进门妾室就怀孕,还敢舔着脸上门去,打死都是不亏的。」 傅守信还想再吵,傅太太却是个怕生事的,又看街坊邻居都看了过来。说实话傅家花了沈家那么多银子,得了官职之后再退婚确实是理亏。便道:「有话请亲家奶奶进屋说。」 江氏也不想在外头大吵大闹,却是对傅太太道:「今日我过来就是退婚的,亲家奶奶的称呼当不起。」 傅守信听江氏如此说,便对傅太太道:「娘,我早跟你说过,沈家这样的富贵人家,我们攀不起亲。」 林姨娘听到这话,当即冷笑着道:「傅大爷这话说的,傅沈两家订亲也有两年了,现在嫌沈家富贵了,那花沈家钱的时候怎么就不嫌了。傅大爷要是真清高,那就别嘴上说说,把这两年花沈家的银子抬出来。小钱不说,就选官那一项就花了沈家五万两,把这五万两还来吧。」 林姨娘高声把银子数目说出来,顿时听得围观群众倒吸一口冷气,五万两银子那是什么概念,这就整条街的人家加一起,把人都算上砸碎卖也未必卖的到五千两。众所周知傅家平常花销以及住的宅子是沈家,没想到选官还花这么一大票。 提到银子,还是如此大的一笔,傅守信神情有几分退缩,却是辩解道:「哪里有这么多,最多也就是两万银子,果然是奸商,如此会坐地起价。」 林姨娘等的就是他这一句,当即道:「那就按你说的两万银子,就请傅大爷抬出来吧。」 傅守信话出口就知道说错了,但想改口也不容易,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围观群众听得又是一惊,林姨娘说五万银子的时候,本来信的人也不多。但傅守信现在亲口说花了两万两,这就是肯定的了。虽然两万两比五万两少了点,但那也是天文数字了。 林姨娘冷哼着道:「傅大爷不是清高吗,说到银子怎么不说了。傅大爷有本事考中功名,那是你的本事,但这两年傅家的花销,上省城秋闱,上京城春闱,还是后来选官那全部都是沈家的钱。」 「这……」 傅守信刚想辩,林姨娘就抢着道:「街坊邻居都在这里看着听着,那就来评评这个理,花着未婚妻家的钱得了功名,跑了官,然后还拿着人家给的家用银子去纳妾,妾室怀了孕还让母亲带着上门耀武扬威。自己福小命薄把孩子摔没了,就因为在沈家门上的路上就怪到沈家头上,说沈家不容人要退婚。这等白眼狼,就是当了官也不会是好官,这样人家,沈家就当这些银子喂了狗,也不能把姑娘往火坑里推。」 林姨娘这么吵着一喊,围观的街坊也不禁议论起来,所谓公道自在人心,虽然说傅守信现在得了功名,但凡事就要讲个理字。傅守信花了沈家几万银子,得了官就要退亲,实在是太没品。 旁边就有隔壁李太太对傅太太道:「傅太太,我们也是多年邻居了,你儿子虽然当了官,但也不能如此不念旧。要是没有沈家的资助,只怕这个官当起来也不容易。现在当了官就要退婚,实在不厚道。」 第二十章 旁边就张太太拉拉李太太冷嘲热讽的道:「现在都是官爷了,自然要找门当户对的,谁让沈家识人不清呢,除了自认吃亏还能怎么样,总不能跟官老爷要钱吧。反正以后傅家也是在外为官,淮阳的事谁又能知道。」 张太太这么说,旁边立即有人点点头,靠着沈家得了官,转眼就翻脸了。不过如此极品,就是勉强嫁过去,想方设想逼死媳妇的也不是没有,摊上这样的也只能认倒霉了。 傅太太听得旁边人家议论,当时羞红了脸,刚想解释几句,傅守信却是恼羞成怒吼,指着林姨娘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站到这里跟我说话,一个先奸/后娶的淫/妇,丈夫才死就爬上沈书君的床,什么个玩意!!」 林姨娘被揭了老底顿时大怒,不等她开口,江氏却是冷声道:「傅大爷你现在也是个官了,无凭无据的话也敢说,不怕惹人笑话,林氏是我沈家正式抬进门的三房奶奶,她凭什么不能给沈家说话。你现在如此骂她,不过因为她说出你的真意,恼羞成怒了乱喷一通。」 江氏这么一番话,林姨娘的底气顿时有了,她和沈书君虽然是先上车后补票,但这个票到底补上。江氏承认她的身份,她也就能站住了,至于孝期不满之类的,寡妇再嫁就没有几个能守满孝的。守上一年多也就够意思了,五七过了就嫁的也不是没有。 至于官府宗族出面拦,也不是不可以,关键是能帮寡妇们解决生计问题吗。平头百姓之家,全家老作能够穿衣吃饭就算不错了,守满三年孝,要是家里没个劳动力能直接饿死人。 林姨娘底气足了,又在火头上,当即大声喊着道:「街坊邻居都在这里看着,傅家这几日都在吵嚷着退婚,现在沈家自己不想结这门亲了,傅大爷还在这里败坏沈家名声。这等人品行事,真该让主考官过来看看,怎么瞎了眼,就选中他了呢。」 傅守信对于恨林姨娘恨到极点,冲上来就要打她,只是想的很美好。江氏这回是有备而来,带了好些个粗使婆子,就傅家这几口料理下来不在话下。傅守信这边冲上来,林姨娘就躲了,几个粗使婆子站出来,硬是拦了下来。 傅守信一看占不到便宜,也识趣退了下来,喊着道:「沈家不是来退亲的嘛,那就退好了。」 江氏来的时候己经把媒婆叫上了,下聘礼的单子也拿着,聘礼要是其他东西退起来还有点麻烦。只是五两银子而己,江氏身边的丫头拿的银子,这一系列手续,都没进傅家的门,直接在大门口办好的。 江氏也觉得这样更好些,己经闹成那样了,那就大庭广众之下把婚退了,万一以后再有点什么事,也都有个见证。 傅守信写好退婚书,手续办完,就对沈家众人挥手道:「退了婚两家再无瓜葛,傅家门小,迎不起大菩萨,快些离去吧。」 江氏微笑着道:「让我们走?傅大爷这话好糊涂,这本来就是沈家的宅子,借与傅家居住,现在既然己经退了婚,两家没关系了,傅大爷难道还有舔着脸继续在沈家宅子里住下去?就是你想住,沈家也不会允。」 傅守信脸色当即变了,他以为退了婚也就完了,哪里想到沈家还有这么一手。这几年他一直专心读书,房子月银之类的事,都是沈家送的,具体操办他却没经手。现在住的这处房子原本是沈家,但既然给了傅家那就该是傅家的。 江氏直接把房契拿出来,打开给围观群众看,又对傅守信道:「就像傅大爷说的,两家再无瓜葛,就请傅大爷马上把房子让出来吧。不然我去告了官,只怕傅大爷脸上过不去。」 旁边站着的傅太太看到江氏连房契都拿出来了,也顿时吓了一大跳,就像江氏说的,两家既然没关系了,傅家就不能再住在沈家,问题是马上就要过年了,傅家要搬到哪里去。 林姨娘就没那么客气,沈书君发了话,让傅家越难看越好,道:「怎么,傅家还想赖着不走了,天下间可没那么好的事,傅家己经花了沈家这么多钱,不能让你们马上吐出来就是上辈子烧高香了。」 傅太太一脸焦急的道:「既然己经退了亲,肯定不好再住沈家的宅子,只是时间如此紧,总得让我们找到地方。」 「傅大爷叫嚷着退婚这几天了,竟然连房子都没找好,难道傅大爷原本想的是退了亲还要在沈家房子里继续住下去。」林姨娘阴阳怪气的说着,又道:「这脸皮厚的,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傅守信气的涨红了脸,刚想开口,江氏就道:「傅大爷早有退亲之意,房子想必是早找好的,我今天这趟过来,肯定要把房子收走,马上就要过年了,见过谁家的帐拖到年后的。」 话完江氏也不听傅守信说什么,直接对身边的粗使婆子挥挥手道:「既然你们不想自己动手搬,那也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粗使婆子们就在等这句话,此时主母发话当即一拥而上,傅守信怎么也想不到沈家敢有这么个胆子,当即大声喊着道:「真是反了天了,我是新科进士,沈家一个商户人家,还敢如此赶人,小心我告到县老爷那里拿你们治罪。」 江氏笑了起来,扬扬手里的房契道:「这本就是沈家的房子,让傅家白住了两年,现在退了婚自该收回房子。别说你告到县老爷那里,就是进京告御状,也不能说是沈家的错。」 粗使婆子前头冲着,林姨娘紧跟着就进去了,手里也拿着张单子,扬声说着:「这是当初傅家搬过来时,沈家宅子所有东西清单。还有这几年沈家供给傅家的花销名细,丫头婆子四人,车夫两名,车马一辆,每月供给三十两,另外每季每人四套衣服,这两年下来总共两千一百两。」 「胡说八道,哪里有如此多。」傅守信大声喊着,只是他声音再大,也拦不住冲进来的这些个婆子们。 林姨娘带领人马直接进屋抄家,江氏只在门口站着,她要自重身份,林姨娘就不需要了。早上的时候沈书君直接放了话,只要她把这事办的漂亮了,沈书君肯定会有奖赏。 二进的宅院地方并不大,傅家的东西并不多,就是沈傅关系最好的时候,江氏也不可能花大钱供给傅家。前头傅家二老住的地方不用去,不会有多少值钱的东西。倒是后来傅守信和沈书君上京去,沈书君花钱素来大方,又想着傅守信得了官职肯定得应酬,就给了不少银两。结果傅守信就拿着这些钱赎了刘氏,给她打衣服首饰。 林姨娘早从婆子那里知道刘氏的住处,此时就带着婆子先直冲到屋里。刘氏吓了一大跳,她才流产正在坐月子,外头的争吵她倒是听到了,心里还暗暗高兴。傅沈两家的婚事果然退掉了,实在太好了,沈家害她没得孩子,她也就要搅黄婚事。再者摊上沈书娴那种主母,她这妾室的日子也不好过。 林姨娘这么带着人直冲进来,这就完全出乎意料之外了,傅守信现在是官员了,沈家敢如此行事,胆子也未免太肥了。 第二十一章 「还不把这贱妇从床上拖下来,什么个东西,也大模大样的在沈家床上躺着。」林姨娘指着刘姨娘骂着道。 林姨娘一声令下,当即两个粗壮婆子上来,掐小鸡的似把刘姨娘从床上拉下来,林姨娘挥挥手,直接拖到外头地上。从昨天起丫头婆子都不听使唤了,刘姨娘正养着自然也不会去打扫,外头地上早结了冰,直接从被窝里拉到冰地里,外衣都不让穿一件。刘姨娘顿时哆嗦起来,颤声说着:「你们想干什么??」 林姨娘先给自己的丫头使了个眼色,丫头机伶的跑进屋里。随即抬手一个耳光打到刘姨娘脸上,骂着道:「贱妇,你睡的是沈家的宅子,穿的是沈家的衣,还敢问我做什么。」 「你……」刘姨娘本来也有几分战斗力,但看到如此情况,顿时也吓傻了。 「还快把她身上沈家的衣服趴下来,我让这贱妇光着身子出门。」林姨娘骂着。 刘姨娘这回是真怕了,当即惨声喊叫起来,傅守信本来正在应付前头婆子,听到后头刘姨娘惨叫,顿时赶了过来。刚要冲过来,林姨娘早有准备,三四个粗使婆子上前拦路,还剩下两个趴刘姨娘的衣服,本来在床上睡的就是穿内衣,没几下就趴了个精光。 刘姨娘又是冷又是羞,看到傅守信过来,当即缩在地上哭泣起来。傅守信看着更为心急,只是三四粗使婆子拦一个天天在书房读书的书生实在容易的很。傅守信只能叫着道:「你们给我等着,他日我定要十倍还之……」 林姨娘冷哼着,刚想开口,就见刚才进屋的两个小丫头己经抱着一包衣服从屋里出来,道:「姨奶奶,衣服全部在这里了。」 「还不快都剪了,看着让人恶心。」林姨娘说着。 两个小丫头早有准备,直接拿出剪刀来,几下功夫把刘姨娘的新衣全部剪破。傅守信看的恨不得生吃了林姨娘,却也无可奈何。 林姨娘看也闹的差不多,给婆子使眼色放开傅守信,傅守信得了自由却是先冲向林姨娘。不等他站过来,两个婆子又把他拦住了。林姨娘笑着道:「还不快把你的心肝宝贝从地上扶起来,这么冷的天,怕是要冻坏了。」 傅守信恨得牙根都是疼的,却也知道拿林姨娘无可奈何,只得上前扶起刘姨娘,又解下外衣给刘姨娘穿上。 林姨娘扬声说着:「还不快带着这个贱妇滚,不然我真让你们两个光着身子出门。」 「你……」傅守信还想再话点狠话,到此时真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傅守信扶着刘姨娘,傅太太拿着包袱,傅父是一直低头没吭声。外头的争吵他都听到了,他只觉得太丢人,所以刚才连面都没露。一串四个人垂着头往外走,街坊邻居仍然指指点点。 说啥的都有,有说傅家活该的,有说沈家的过份。也有人说,傅家实在蠢的很,沈书君行事不留情面不是一回两回了。沈书君跟自己亲大哥沈大哥,因为分家的事到现在都是死敌。就是当年偏帮了沈大爷的沈家宗族,上门去求和都被沈书君使人打了出来。傅守信以为考了进士就能让沈书君忍下这口窝囊气,那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江氏无视这些闲话,看到傅家人都走出来,便派身边管家娘子过去先把宅子锁了。里头东西就在里头放着,过段时间再来清理不迟。来的路上江氏还特意吩咐过林姨娘,刘姨娘随便折腾,对傅家二老就别太过份了。这几年都是江氏资助傅家,她很清楚傅太太那里没啥值钱东西,几件衣服要拿走就拿走吧。 管家娘子锁好门,江氏便带着沈家大部队上车走人,林姨娘神情多少有点得意,她是奉沈书君命来的,任务完成的如此满意,肯定会有赏。 一行人到家,林姨娘本来想向沈书君邀邀功的,结果沈书君不在屋里,连沈书娴也不在。江氏她们出发后,沈书君就叫上妹妹去客院找卫连舟了。客人来了总要好好招呼,生意的事情可以先不谈,沈书娴主要是想把方连舟留下过年。 把沈书娴叫着一起去,沈书君多少有点其他意思。卫连舟今年二十六了,仍然没有成亲,卫家到底是什么情况,沈书君也不太清楚,只能肯定卫连舟肯定没成亲。在沈书君看来选丈夫最重要的就是挑个好男人,其他问题还可以克服,要是男人本身不行,那就没法了。 傅沈两家的亲事己经退了,沈书娴年后就到及笄的年龄,正是该说亲的时候。要是能跟方连舟结了亲,沈书君觉得十分不错,方连舟家大业大,一表人才,最重要的是人品过关,肯定不会像傅守信那种人渣。 就是两人没看对眼,沈书君也觉得有必要长长沈书娴的见识,天下间好男儿多了去了,提高一下眼光,下回别再看中人渣。 「我己经给内人说了,卫兄要留下过年,她己经开始准备,卫兄就不要再推辞了。」沈书君笑着说着,又道:「眼看着就要过年,卫兄就是现在折回去只怕路上也没有店家开门了。」 卫连舟没说同意,也没推辞,似乎犹豫了一下才道:「其实我会如此突然的来打扰沈兄,是有件事想麻烦沈兄。」 沈书君听得愣了一下,随即也觉得理所当然,其实要说他跟卫连舟的关系也不是十分十分好,至少没好到卫连舟连年都不过跑过来找他。昨天他跟江氏说的时候就觉得卫连舟可能有什么事,但又实在想不出是什么事,现在听卫连舟自己开口了,当即就道:「卫兄有事请讲,只要我能做到的,刀山火海都义不容辞。」来找他帮忙那是看的起他,能帮的他肯定帮。 卫连舟叹了口气,这才慢慢说来,简单来说他会这时候来淮阳是找人的。他大伯的幼子,他的堂弟卫策离家出走了。卫策今年十七岁,自小生在富贵中,文才牛叉,诗写的很好,卫大伯一家都指望着他能考个状元回来光耀门楣,结果卫策小弟却是剑走偏锋。 十三岁那年突然提出要学剑术,理由是要强身健体,这个要求马上被满足,拜了京城第一剑术大师为师。刻苦学剑三年,去年终于学成出师。卫大伯心里也松了口气,本想着卫策该把心思放到科举上,结果就在半年前,卫策小弟留书一封离家出走。并不是因为家里管的太严,要求太多,而是他觉得他剑术有成,应该行侠仗义,仗剑江湖,所以直接离家出走了。 他走的潇洒,只苦了家人,漫天撒网似的派人找,仍然是音讯全无。卫策好歹还是有点心肠的,不久前往家里写了一封信,说他在外头一切都很好,请勿挂念。他说的很轻松,卫家人却轻松不起来,按着信的地址继续找。 卫大伯知道卫连舟也是常在外头走的,认识的朋友也多,就郑重的托给卫连舟。让卫连舟亲自走一趟,也不能一定要把卫策带回去,至少要知道他最近状况。 沈书娴听得目瞪口呆,不过再想想也没什么,古代人也是人,也有叛逆期,也有中二期,这位卫策小弟估计是犯二了。就是她在现代的时候看过武侠电视,中二期的时候也想过要是回到古代就要当大侠之类的。 第二十二章 不过那也只是想想,穿过来之后她就老实的当被宠爱着的富家小姐了,闯荡江湖什么的,继续当神话就好了,没想到这里真有二货去闯荡。 沈书君也听得愣了一下,他走南闯北见的多了,这种中二货知道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他意外的是像这样的富家子弟出去闯荡江湖,一般闯不了两天就要哭爹喊娘回家去,像卫策这样写信回家说在外头混的不错的,几乎没听到过。 想到卫连舟的身家,只怕卫大伯也不会是穷人,便问:「卫小弟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两?」 卫连舟想了想道:「应该不会多。」一般大家公子哥身上是不带钱的,都是家里奶妈管着钱。 「那也是十分难得了。」沈书君笑着说着,又道:「卫兄可有小弟的画像?」 「有。」卫连舟说着,起身从包里把画像拿出来,沈书娴也伸头去看,十分逼真的素描描写,长相跟卫连舟有几分相似,不过显得稚气许多,也是小帅哥一枚。 「我这就找了画师临摹了,让手下管事伙计留心。其他地方我不敢说,只要准阳界面上,只要卫小弟就肯定能找出来。」沈书君笑着把画像接过来,想想又问:「卫兄是希望暗访呢?还是想着卫小弟能来找你?」 要是暗访所花时间就多了,因为怕打草惊蛇,万一卫策知道家人过来抓他了,跑了怎么办。相对来说明访就可以四处张贴,最好的就是卫策自己看到找来。 「我那堂弟他要是不愿意走,估计也带不走他。」卫连舟叹气说着,想想卫家的情况,他能跑出去本事就不小了,据卫大伯信上说,卫策的武艺是相当高的,京城第一剑术大师是教无可教才让他出师。 沈书君明白,道:「请卫兄放心,我着人把小弟的画像贴满淮阳城大街小巷。」 「有劳沈兄了。」卫连舟说着,他是比沈书君有钱,但淮阳不是他的地头,办这种事必须得是地头蛇。 又说了几句闲话,沈书君估摸着江氏她们也要回来,便带着沈书娴告辞。卫连舟起身相送,同时表示他也马上出门一趟,晚上才会回来。 沈书君笑着道:「卫兄只管当过是自己家就好了。」卫连舟是来找弟弟的,肯定得常出门。 「总是太麻烦沈兄了。」卫连舟道谢。 三人一起走的,卫连舟出门,沈书君和沈书娴回后院。分手之后,沈书娴就对兄长道:「看来这位卫大爷也是权贵之家,不然也找不来京城第一剑术大师指点。」其实像这种剑术大师之类的人到底处于什么样的社会地步她也不太清楚,她也就是随便猜猜,套套沈书君的话。 如此一说沈书君也想了起来,其实他对于武功之类的事情也完全不了解,不过他才从京中回来,倒是知道。现在京中第一剑术大师姓裴名霜,出身世家,现在是郑亲王府的坐上宾客,排场非常大。本来谢延丰想着沈书君来了,想请裴霜过府一叙,让沈书君见见所谓的高手,结果人家根本就不理会,弄得谢延丰很生气。 想想裴霜的傲气,若是卫策真得裴霜指点武功,要么卫策极对裴霜脾气,要么卫策资质极高。但就是这样,以裴霜的身份,卫策只是一般的商户之子只想见到都不容易,更不用说还能让裴霜看中他。 生意做到卫连舟这样,肯定得有后台背景,不然守不住钱财。但这个背景到底有多大,沈书君就不得而知,他跟卫连舟的交情还没好到去问人家祖宗八代,不过真是世家子弟出身,怎么可能会经商,就是经商了,跑九死一生的海运,实在觉得不可思议。 心里正盘算着,就见丫头匆匆来报:「奶奶和林姨奶奶回来了……」 沈书君不再细想这些,大步往正房走,江氏是去退亲了,不知道退成什么样了。 兄妹两个回到正房,吴姨娘得知江氏和林姨娘回来忙带上吴惠姐过来,四个人正坐着看到沈书君进屋都忙起身相迎。林姨娘上前帮沈书君解了外衣,沈书君问着:「婚事退了?」 江氏笑着道:「己写下退亲书,都办好了。」 「是啊,房子也收回来了,傅家当时就收拾了衣服走了。那刘姨娘的衣服首饰,我都让人撕了砸了,还趴了精光让她滚出门。」林姨娘笑着说着。 沈书君听得高兴起来,连连夸着:「很好,真以为得了功名就能上天了,眼看着就要过年,我倒要看看他们去哪里过。」 江氏看傅守信走的那个架式,不由的道:「既然己经撕破脸,不如多想想办法,革了他的功名就更好了。」罢了官还可以起复,只有革了功名成了白身,才能让人完全放心。 沈书君笑了起来,道:「等着看好了,年后就要去上任,空着去上任的地方官,我倒要看看他这个官能做多久。」接到江氏的信后,他就给谢延丰写了信,谢延丰回信只说,像傅守信这样的主,根本就不用特意动手整,自己就会完蛋了。 吴惠姐也在旁边凑趣道:「就是,就傅家那样,几代平民出了一个进士就是祖上烧高香了,那样的混帐行事,官能做的才怪。」 沈书君看向旁边的沈书娴的道:「过了年你才十五,现在退了婚事,你年龄还小,慢慢挑就是了,这回哥哥定帮你挑个好的。」 沈书娴只是道:「都听哥哥的。」 「那也不好,你的终身总你要看着好才是。」沈书君说着。 说话间到了午饭时间,林姨娘,吴姨娘都在,沈书君索性命人置了席面,他昨天回来接风席是跟卫连舟一起的,回来之后还没一起吃饭。 江氏便吩咐丫头道:「把绍姨娘也叫来。」 沈书君这才想起家里还有一位姨娘,笑着道:「我也把她忘了,快叫了来。」 冬至听令赶紧去了。 厨房收拾的功夫,沈书君又叫来管事,把卫策的画像拿出来,让他去寻了画师临摹。江氏便问怎么回事,沈书君当即把卫策的事说了,江氏听说也觉得很新奇,好好大户人家的公子哥没事去闯荡江湖真是吃太饱撑到了。 林姨娘和吴姨娘倒不觉得有什么,她们都是平常人家的女儿,家里男孩出门闯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为的是更好的生活。当然像卫策这种,家里有钱不缺吃穷还往外跑的,那纯粹就是犯二,在外头吃了亏,就知道家里好了。 管事的拿了画像走,绍姨娘就进来了,一身淡绿色衣裙,不管料子还是式样都十分破旧。头个几个银钗,其他饰物全无。江氏看着有几分皱眉,昨天管事媳妇汇报过了,当时她在火头上把管事媳妇骂了出去,现在也不好自打嘴巴说给绍姨娘做衣服。 吴姨娘消息灵通,己经知道昨晚之事,看绍姨娘穿成这样进来,便笑着道:「前几日有道姑过来,说这几个月忌紫色,偏偏前几日做的衣服就有两件紫色的,白放着太可惜了。我与绍妹妹身材相仿,要是妹妹不嫌弃,我让丫头拿给妹妹,这样可好?」 第二十三章 江氏听得比较满意,马上就要过年了要是绍姨娘穿的太差是沈家面子上不好看,只会让人说沈家主母小气,妾室穿成那样也能出门。林姨娘心知这是吴姨娘向新人示好,同时又在主母面前买好,心里酸了一下,也不好说什么。 绍姨娘仍然低头,一副悲苦的模样,道:「谢姐姐照看。」 江氏又对冬至道:「打开我的首饰匣子捡几样给绍姨娘送过去,这也是太素净了些。」昨天绍姨娘头上还插着几件,应该是绍姨娘自己没妆饰。不过吴姨娘都表示送衣服了,她送几件首饰也不值什么。 「谢奶奶。」绍姨娘低头说着。 席面摆开,江氏随沈书君坐上席,沈书娴左边上首,吴姨娘带着吴惠姐坐右边,林姨娘关席,绍姨娘只在江氏身边站着。吴姨娘和林姨娘都算是贵妾,她们两个在自家吃席的时候,勉强可以跟江氏平叙姐妹情,绍姨娘这种则是主母坐着她站着,主母递酒她得跪接。 不过沈家属于暴发户,规矩也没那么大,江氏也不想让沈书君觉得她多难为妾室了。便让绍姨娘跟林姨娘坐,结果绍姨娘说这样不合规矩,就要站着。 「随她去吧。」沈书君挥手说着,当初他会买绍姨娘主要是看她漂亮,还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觉得有趣就花大银子买来了。结果买来那啥啥之后也就觉得那回事了,主要是绍姨娘一直一副死了娘的表情。当然以绍家的情况,可能是直接死全家了。 沈书君则是典型的吃哄不吃怂,不管男女他都喜欢别人哄着他高兴,像林姨娘这样,或者吴姨娘这样,天天想着让他高兴的,他就喜欢。像绍姨娘这种,天天哭丧着脸,十分不情愿,好似被人虐待的模样,看着就觉得晦气。 沈书君发话了,江氏才不会管绍姨娘,沈书君兴致也高,把四个通房也传上来。江氏的丫头冬至和立秋,吴姨娘的丫头大雪,林姨娘屋里的小雪。沈书君早找了教席,又命人裁了衣服,只让她们在家中摆酒时弹唱助兴。 吴姨娘虽然病着,也是有才艺的,嗓子好,很会唱歌。看沈书君兴致高也跟着唱了一会,沈书君听得十分欢喜,又怜她体弱,不让她多唱。 闹了一会,沈书君想到卫连舟所托,便挥手散了,回到江氏屋里换了衣服就要出门。衬着这会功夫,江氏又把帮着沈大姑奶奶要回家业的事说了,沈书君对沈大姑奶奶没多少好感,这事只能衬着他高兴的时候。 沈书君眉头皱了一下,道:「管她做什么,我们落难受穷的时候她何曾管过我们了,现在想到弟弟了,我们穷的没饭吃时,她怎么就想不到了。」 江氏就知道沈书君会这么说,便道:「当时姑娘也在旁边,姑娘看她可怜,想着总是一个父亲所生。沈大姑奶奶又拿出两间铺面,地势都是不错的,再者那方家也太可恶了些,怎么也不能五七不过就赶人,也太伤沈家脸面。」 「你知道什么,你以为她是什么好东西,方家为什么敢赶人。她跟西街程家老爷相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真以为瞒的天衣为缝。」沈书君说着,随即冷哼着又道:「她有亲哥哥,又有相好,竟然还来求我。」 江氏听得愣了一下,她也听到过一些风声,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沈大姑奶奶真是够大胆的,方家估计是没找到确凿的证据。程家倒说的上是高门大户,方家不敢说浸猪笼,因为浸就要浸两个,但也有办法趴沈大姑奶奶一层皮。 两人本来就有首尾,方家赶人的时候,沈大奶奶除非犯傻了这时候去求助他。怪不得沈大姑奶奶说要守洁立嗣,程家太太还没死了。沈大姑奶奶就是再犯傻也不会嫁到程家当妾室,虽然是年轻寡妇,立了嗣子,财钱握在手里,那日子真是要多自在就多自在。 「以后她再有什么事求上门来,都不用理会,再是实在赶不走也别让她与小妹多说话,那样的淫/妇,把妹妹带坏了要怎么办。」沈书君又吩咐着。 江氏点头,道:「我记下了。」 把沈书君送出门,江氏便让冬至打开首饰匣子,刚才她说要给绍姨娘送几件首饰,肯定要给。冬至挑捡的时候却是道:「我看大爷对新姨娘淡淡的。」一般来说新人进门是最受宠的时候,要是刚进门就失宠,那日子真没办法过了。 江氏知道沈书君的脾气,绍姨娘要是一直哭丧着脸,沈书君肯定倒胃口。便道:「一个婢妾而己,难道还指望着男人去讨好她不成。」像吴姨娘和林姨娘这样的,打发掉总得有个原由。绍姨娘这种,都不用任何理由,卖身契在手,直接卖了,谁也不能说出错来。 江氏挑了几样自己不常带的,让冬至带过去的时候,又道:「你跟绍姨娘说,现在衣服也有了,首饰也有了,平常打扮要鲜艳些,大爷看的喜欢,我看着也欢喜。眼看着就要过年了,素净成那样外人看着也不像。」 冬至拿着首饰领命去了。 冬至转过来的也快,首饰送上话也转到了,吴姨娘说要送的衣服也己经送到。冬至回屋给江氏复命,却是又道:「说来也怪,我进门的时候看到周嬷嬷从绍姨娘屋里出来,难道姑娘有事打发她过去的?「 冬至随口一句,江氏也没往心里去,主要是媳妇过来回报,说沈四老爷来了。沈四老爷算是沈书君的堂伯,血缘上有点远,却是里比较能说的上话的。估计是知道沈书回来了,又知道跟傅家退婚的事,所以要过来说道说道。 江氏不是很想见,但也不想闹的太僵,上回这个沈四老爷过来,打算拿着老辈的款压压沈书君,结果被沈书君骂出去了。 沈四老爷是有目的来的,自从沈大爷赶他们出家门之后,每年祭祀也不让他们回去了。现在让他回去祭祀,但要求他修祠堂,买祭田,还要建私塾。沈书君并没有一口拒绝,这些事情他可以全办,但不是没条件的。 只是让他回去祭祀,他并不是很在乎,反正自己家里也在祭。他要当族长,把沈大爷的族长顶下来。沈四老爷当时就说不行,这样那样一大通,还骂沈书君不分长幼。沈书君哪里听他这个,长辈不慈,那就不要求小辈必须孝敬。沈大爷赶人他们孤儿寡母出门的时候,没一个长辈站出来说话,现在看他有钱了,长辈们一个个站出来了。 那次不愉快之后,沈老四爷许久没上门,又换了沈书君两个比近的堂叔来。就是分家时偏帮着沈大爷那个,血缘倒是近,只是沈书君看到他们更是新仇旧恨,不等他们开口,直接命管事把他们打出去。 后来又有几个妯娌上门来,江氏岂是吃素的。沈家宗族到此时算是明白了,想用长辈宗族压沈书君是不行了。当初是沈大爷赶他出门的,不让他回去祭祀,想再请就不容易了。 江氏换了衣服到了前头厅里,沈四老爷己经在了,被骂了好几回了,再上门时沈四老爷就客气多了。让江氏说,纯粹就是犯贱,打骂之后就知道啥叫客气了。 「听说侄子回家了,怎么不见他?」沈四老爷笑的满脸春风。 第二十四章 「铺子里有事过去了。」江氏说着,又问:「四老爷这时候过来有什么事吗?要还是以前那些,我劝四老爷省点口水,大爷那样说过,我一个妇道人家岂能更改。」 沈四老爷脸上讪讪的,临近年关过来肯定是为了这个,江氏却是先把话都说死了。停了一下才道:「那侄子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就不省得了,临出门的时候还说,先到铺里看看,县老爷那里又拿了贴子来,晚上未必能回来。」江氏说着,还是早点把沈四老爷打发走才是。 「听说姑娘跟傅大爷的亲事退了,还把傅家老小赶出去了。」沈四老爷忧心忡忡的说着,又道:「不要怪我当长辈多说了,那傅守信己经得了功名,就因为一个妾室就要退亲,还闹的如此难看,实在不值当。」 「怎么就不值当了,那样的人品行事,难道还要把姑娘嫁过去。」江氏说着,又道:「本来吃用都是沈家的,现在都退了亲了,难道还要供着他吃穿不行。想想沈家以前那样待他,仍然不知道知恩图报,那样的白眼狼,就是砸多钱进去也是喂不熟,还不如这样出口恶气才好呢。至于官职,那全是沈家花钱打点,现在倒要看看他这个官要做多久。」 「听说傅家又回到老屋居住,傅守信还上过城里几个富户的门,希望得到资助。」沈四老爷说着,又道:「凡事还是不要做绝了,凡事留条后路才好。」 「留后路自是应该,但要也得看是什么人,给白眼狼留后路,只会让人以为好欺负。」江氏说着,随即看一眼沈四老爷,道:「四老爷以为我说的对吗?」 沈四老爷脸色当即难看起来,有心说江氏两句,又怕闹僵了。现在沈家宗族里最有钱的就是沈书君这一房,结果闹成这样。又说了几句,江氏仍然没有丝毫低头的意思,还是那句话,要么他们这一房直接成老大当族长,要么就继续这么下去,想赶他们出族也随意。 江氏打发走沈四老爷,回到正房时,沈书娴也己经换了衣服过来了。过年正是忙碌的时候,家里事多,外头事更多,就是沈书君回来了,江氏的工作也不会减轻。沈书娴一直帮着江氏看帐本,或者料理家事,这时候自然过来。 沈四老爷来的事沈书娴己经得知,这时候过来要么是旧事重提,要么就是打秋风借钱。穿过来这一年,沈书娴也是打心里看不起沈家宗族中所谓的长辈们。想借光占便宜,那就客气一点,嘴巴甜会讨好,人家看你会巴结,多少还给施舍点。偏偏又想占便宜,又想摆长辈的谱。也不想看看,当年沈书君穷的时候被欺负过就算了,现在有钱了还要被欺负,那得多废柴。 「多亏有姑娘帮衬着,我才能喘口气。」江氏笑着说着,沈书娴确实很能干,不然家里事情越来越多,她只怕真要累死了。 沈书娴笑着道:「那也是嫂子肯教我,不然我又能懂什么。」 姑嫂两个理着家事,张财家的过来回话,事情回完就却又讲了另外一件事。就是早上去傅家的事,林姨娘带着人进去的,抄刘姨娘屋里的时候,林姨娘只是把衣服剪了,刘姨娘的首饰之类却是她的丫头收起来,既没上交也没吭声,就是密下了。 江氏并不意外,只是笑着道:「林姨娘也是辛苦一场,拿些东西也是应该的。偷偷拿着就好,真说出来,旁人岂不是笑话沈家连这点小东西都放在眼里,随她去吧。」想让马儿跑,就得让马儿吃饱,林姨娘这么强大的战斗力以后肯定有用着的时候,不给好处白干活,下回她就未必这么卖力了。 张财家的当即笑着道:「奶奶果然宽厚。」 「跟着去的婆子们每人都给一吊钱,辛苦一场,给沈家争了脸面,打赏也是应该的。」江氏说着,她虽然心疼钱,但该花的钱她也不会吝啬了。下人也是人,主母若是刻薄了,照样不好好干活。 「奶奶果然仁慈,连婆子们都体谅到了。」张财家的笑着奉承。 江氏只是笑着挥手道:「去办吧。」 下午的事情忙完,也没有媳妇进来回事,江氏便找了个借口把屋里丫头也支了出去。只剩下她和沈书娴两个人,江氏也就没客气,直问了沈书娴的想法。昨天晚上沈书君就跟她说了,卫连舟是单身,家世人品都过的去,虽然比沈书娴大点,但这个年龄差绝对可以接受。 兄妹感情再好,这种女儿家的事,沈书君也不好直问,便让江氏问问沈书娴。虽然还不知道卫连舟是什么想法,但要是沈书娴有意思,衬着现在卫连舟人在沈家住着,还可以争取一下。要是沈书娴完全没有,那就算了。 「啊?」沈书娴听得愣了一下,虽然上午的时候沈书君带她去见过卫连舟,但那种感觉,好像就是单纯的让她长长见识。再者卫连舟不是沈书君的好基友吗,再给她当老公,这算是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 江氏笑着道:「这也是大爷的意思,卫大爷至今未婚,样貌人品都是一等一的。姑娘也正该说亲的年龄,要是结成姻缘,岂不是好事一件。」 沈书娴听得多少有点抽,虽然说这个世界的女人很苦逼,就嫁别人也得跟男人抢男人,但她实在不想跟自己亲大哥抢男人。卫连舟条件就是再好,但他跟沈书君有一腿,这就不行,她真心接受不了。当即道:「卫大爷是很好,但是婚姻大事,总不好这么急匆匆的,我还想再看看。」 江氏听出来了,沈书娴这是没看上卫连舟。虽然觉得有点可惜,不过沈书娴的审美一直有点异与常人,她不爱美男子,她爱屠夫型壮男,卫连舟估计是不太符合她审美。反正卫连舟那边也没什么表示,就此作罢也好。 沈书君的办事效率向来高,只是一个下午时间卫策的画像己经贴满淮阳城的大街小巷,上面写的明白,家中父母着急寻儿子回家,望卫策看到画像自己回来,或有知情者提供消息,都定有重谢。 画像这么张贴出去,不管真消息还是假消息都跟着来了。沈书君和卫连舟两个人接见,连着好几天问的头都大了,却还是没有消息。 正在发愁之即,淮阳城里的捕快李头却上门来了。李头是捕快们的头,沈书君跟县老爷交好,李头平常又是个爱奉承的,沈书君对身边的人向来不小气。前些时候李头老爹去世,沈书君就很给李头一笔钱让他把丧事办的风风光光,李头对沈书君更是感激。 这回李头过来,却是先问沈书君,是不是真如文书上所说,是受卫策家人所托?沈书君听李头说的奇,忙让小厮寻了卫连舟过来。李头一看卫连舟就知道不错,虽是堂兄弟,眉眼之间有几分相似。 李头这才慢慢道来,他听说过卫策的名声,也见过一回真人,所以看到画像就知道是他不错。卫策人并不在淮阳,应该是在青阳。跟青阳漕帮帮主梁实厚的关系非常好,为人非常仗义,人缘十分好,几次都推荐他当二当家,他却说太麻烦执意不受。 第二十五章 至于卫策跟梁实厚的交情,几乎是青阳黑道人尽皆知的事。大概是好几个月前,梁实厚带着老婆走亲戚,路遇一个山坡,因为路程远没打听清楚,不知道那坡上有老虎。但走到地方了,也不好再退回去,结果到山上就真遇上了。 梁实厚一行七,八个人,虽然有妇孺,但想着应该无碍,谁知道那老虎十分凶猛,上去就先咬死了一个。几个人顿时斗志都没有了,只想着赶紧跑路,男人能跑,老婆孩子就难跑了,如此危机之时,卫策小弟杀出来了。 他是路过此地,来的路上,店家也跟他说了有老虎,卫策却是却是不怕,就这么上山来。见此情况,卫策直接赤手空拳冲上去了。本来梁实厚还想着过去帮帮忙,卫策却是挥手说不用,让他看好妇孺,卫策一个人单身上去,就这么把老虎打死了。 卫策就此一战成名,虽然传说中江湖剑客多少了不起,那绝大部分都是传说,现实是能赤手空拳打死老虎,那就是绝对高手好汉了。梁实厚奉卫策为上宾,各种礼待,卫策也就开始了他在青阳的江湖生涯。 据李头所说,卫策日子过十分滋润,其实也可以理解,不管啥时候,有本事的人都会受人尊重,更何况卫策这种能赤手空拳打死老虎的。卫策也非常会来事,应酬交际也是一把好事,更重要的是他手上还有钱,基本上就是个散财童子。 前头听得还好,听到这里卫连舟忍不住道:「他哪里来的钱?」就是家里有钱,卫策也没带出来。他再跟梁实厚交好,也不可能任由如此花钱当散财童子。 李头又道:「卫爷不知,卫小爷实在是能人全才,双手除了能打虎,还写的一手好字,作的好词。那样人品样貌,青阳阳城内多少富贵人家都是不惜千金求他作诗,岂能是没钱的人。」 卫连舟听到此处,算是服了,沈书君早就听得目瞪口呆,夸人说文武全才没啥没了起。但全才到,武能打死老虎,靠卖诗就能当散财童子,那真不是一般人了。 沈书君忍不住对卫连舟道:「卫小弟既然有如此本事,卫兄不用如此挂心。」一般小朋友离家出走,家人担心是应该的,像卫小弟这种,出来闯闯真不错,没必要如此寻人。 卫连舟多少有几分感叹,道:「我离家十年,也没想到……」当年的小弟己经猛成这样。 卫连舟又问了李头青阳漕帮地址,李头也都说了。卫连舟直接一大锭银子打赏李头,李头欢欢喜喜的接了银子走了。同时卫连舟也向沈书君告辞,既然己经有消息了,他打算马上去青阳。 沈书君苦留他,从淮阳到青阳要走水路,现在正值冬天,路上只怕不太好走。而且临近年关,店家都休息了,路上十分不方便。 「劳烦沈兄辛苦得此消息,正因为要过年人人都要回家,卫策就是想他处去只怕也不容易,我只有这时候过去,才能寻到人。」卫连舟说着,等开了春,路上好走了,谁也不敢保证卫策会不会厌烦了青阳到别处去,只怕那时候寻人更不容易。就是现在知道卫策外头混的好,按照大伯所说,就是不能劝他回来,好歹也得亲眼看看,他受托而来,肯定得亲自去看看。 沈书君看卫连舟执意也就不再强求,好不容易有消息了,马上扑过去也对,等几天扑空了想再找就要费功夫了。不过动身也不急在这一个下午,冬天出远门的船只少了,找船不容易,他得帮着卫连舟找了船,吃住在船上,直接到淮阳。 卫连舟也没拒绝,他再有钱,在淮阳城的门路也没有沈书君多,听他安排也少了许多麻烦。沈书君一边派管事去找船只,又让小厮给江氏带了话,船上两天,吃的用的都要带好。晚上还要收拾一桌席面,要给卫连舟饯行。 内宅里江氏正跟沈书娴一处看帐,听得小厮如此说都愣了一下,没想到寻弟寻的如此容易。沈家再是地头蛇,再能发布消息,茫茫大海中寻个人也不容易。江氏本来都准备着卫连舟留下过年,没想到如此快。 小厮刚才在旁边听着,便把李头那番话说了,更是添油加醋听得两人更惊的合不上嘴。其实要不是卫策如此出名,寻他出来只怕不容易,更何况他都不在淮阳。也就因为太出名了,消息马上就来了。 打发走小厮,江氏和沈书娴忙着打点卫连舟要用的东西,又安排席面,江氏忍不住道:「都说富家子弟多纨绔,本以为卫小弟总要吃个大亏才能学乖,哪里想到竟然是如此人物,我们都是太小瞧他了。」 沈书娴也跟着点头道:「是啊,哪里想到他是如此英雄豪杰。」这等人才真像是开了挂,没有真实感。 江氏见无旁人在,便笑着对沈书娴道:「说起来这卫小弟年龄倒是与姑娘相仿,虽然样貌与卫大爷相仿,但毕竟没见过真人,也不知道是何等人物。」画像也就是画张脸而己,并不会把身材画出来,能赤手空拳打死老虎的主,应该是能符合沈书娴的审美,绝对壮男。 沈书娴听出江氏的意思,不过真能嫁个这样的人物,那也是她的造化。便笑着道:「既然卫大爷去青阳寻他,要是能寻来一见就好了。」就是不成姻缘,见见这种外挂人物还是饱饱眼福。 晚夕摆下席面给卫连舟饯行,除了江氏和沈书娴外,沈书君把三房妾室都叫来了。这跟卫连舟头天的接风还有点不一样,卫连舟也住了好几天了,关系也拉近许多,也就不用如此计较,也让妾室们见见船王的风彩。 江氏早命人叫了两个弹唱助兴,沈书君请了卫连舟进屋,卫连舟虽然在沈家住了几日。但他是男客从不往后院去,后院妾室知道前头也客也不会过去,彼此间并没有见过。此时见过行礼,只有沈书娴和江氏随着两人坐着,三房妾室只是站着侍侯。 吴姨娘和林姨娘还好,得知卫连舟身份虽然惊叹,看看也就罢了。唯独绍姨娘看到卫连舟顿时惊了魂魄,沈书君只顾招呼卫连舟,哪里会留心这个。卫连舟却更是只与沈书君喝酒,女眷们见过就算了,他肯定不会多看。 宴席到一半时,江氏就安排三个妾室到旁边小桌上吃饭,平常家中与妾室一起吃饭还没什么。今天有贵客在,若让妾室与之同席,就多少不给客人面子了,侍侯一会就让她们旁边吃饭。 吴姨娘和林姨娘领命去了,绍姨娘却还是张大嘴看着卫连舟,一副舍不得模样。后来还是丫头拉她,这才跟着过去。 林姨娘和吴姨娘早就留心到绍姨娘的异样,林姨娘刚想开口刺绍姨娘两句,吴姨娘却是笑着小声对绍姨娘道:「妹妹凡不是看上卫大爷,说起来这也不值什么。大爷向来不强人所难,定会放你去,只是人家卫大爷肯肯要就不知道了。到时候妹妹两头落不着,以大爷的性格,送不出去的人肯定不要,妹妹又是从那种地方来的,只怕大爷还会把你送回去。」 绍姨娘听得顿时一惊,忙把头低了下来。 第二十六章 早上沈书君亲送卫连舟上船,再三嘱咐了,不管寻得寻不得,要回去路过淮阳一定要再来一趟,要是能把卫小弟一起带来就更好了,这样的人物,沈书君也很想见见。卫连舟自然一口答应,不过能不能带上卫策就真的不好说了。 送走卫连舟,沈家则是继续准备过年,江氏和沈书娴两个早早准备妥当。今年没有三十,二十九就是小年下了。沈家四老爷再次来请沈书君回去祭祀,沈书君理都没理他,很直接说让他该干嘛干嘛去。反正己经分家出来,他打算己经自己建祠堂,当成沈家全新一支,以后自己祭祀。 沈四老爷当时就慌了,刚想再说别的,沈书君却己经不耐烦了,直接让管事送沈四老爷出去。东西都准备好,马上就要去祭祀了,没空听他罗嗦,不让他族长,那就啥都别说了。 沈四老爷听得脸都夸下来,被两个小厮推出门的。本来沈家一族就靠长房,现在长房沈大爷就是败家子,后来沈书君发起来了,本以为有便宜好占,没想到沈书君竟然是如此难缠。要是真让他另开一支,那还不如沈家换族长。 「族长更替不是小事,总要跟族里长老们商议妥当了。」沈四老爷说着。 沈书君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道:「年后我就要动工建自家祠堂,随你们商议去。」这些个老家伙,不打着骂着就不会办事。其实就是当了沈家宗族的族长,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处,不过当年沈大爷赶他出门,现在他回来顶下他的族长位,想到沈大爷的脸色和心情,沈书君觉得十分愉悦,他就是想找一下报复的快感。 打发走沈四老爷,江氏那边也准备妥当。家庭人口简单,又不是回族内祭祀,相对来说简单许多。林姨娘和吴姨娘在外头侍侯,至于绍姨娘,沈书君根本就没让她来,她以贱妾自居,自己想当丫头那就当好了。 沈书娴也跟着进入正堂祭祀,人口少,也就无所谓女儿了。摆上菜品果蔬,沈书君点香祈告,生意做成这样,他己经不怎么大求,现在唯一遗憾的是,年将三十却没个孩子。现在家中一妻三妾,不管谁生的,只求一子。 沈书君和江氏上首坐,沈书娴左上手,吴姨娘和吴姨娘坐右边,林姨娘末席。绍姨娘照例站着,这回江氏让她都没让。沈书君回来这几天,林姨娘那里去的多点,吴姨娘那里也去了,连丫头都招来待侯了,唯独没到绍姨娘那里去。 也不知道是沈书君现在就厌烦了,还是想冷她几天,总之现在很不受宠。江氏对于家里的丫头姨娘本来就不喜欢,这时候虽然不会去踩一脚,但也不会表现的多热络,随她去就好,哪天要是沈书君真不喜欢了,就凭她这长相,好歹还能卖上点银子。 吃完酒席,吴姨娘带着沈家上下媳妇丫头,连带着婆子又给沈书君,江氏,沈书娴磕头拜年,江氏早就备下封赏,吴姨娘和林姨娘起身接过来,派发下去。到此时集体活动算是结束,各自回房守岁。 新年头一年沈书君自是歇在江氏房中,沈书娴席上喝了两杯,回去洗了手脸就想歇着。倒是春分道:「怎么不见周嬷嬷?」周嬷嬷家中无亲人,这些年过年守岁总是一起。 立夏也在旁边道:「这几日我也觉得周嬷嬷怪怪的,偶尔还看到她偷偷抹泪,又听小丫头们说,周嬷嬷常去绍姨娘屋里去,这时候不在,只怕也去了。」 沈书娴听得有几分惊讶,转念一想也猜到了几分,便对立夏道:「你到绍姨娘院里看看,悄悄的去也不说是我打发的,看周嬷嬷是不是在屋里,要是在就去屋子后头去听听里头说什么。」 绍姨娘的院落虽然是跟江氏正房挨着的,但也有一道角门过去,就是己经关了,立夏想进去也容易的很。绍姨娘是新来的,又如此不得宠,下面的丫头婆子断不会因为她而得罪自己。就是被发现了,难道绍姨娘还敢找她的麻烦。 立夏听令当即去了。 周嬷嬷确实在绍姨娘屋里,这也是机缘巧合,周嬷嬷原本来就是在绍府服侍过的人,虽然没有侍侯过绍姨娘,周嬷嬷念着绍家的宽厚,现在绍姨娘落难,她看在眼里也十分难受。早几日她就来看过绍姨娘,想着今晚除夕,绍姨娘一个人难捱,沈书娴那里也没事,便悄悄过来想与绍姨娘做伴,也是想劝劝绍姨娘。 现在全府上下都知道新来的绍姨娘虽然很漂亮,但并不得宠,又是勾栏出身。大户人家的丫头婆子哪个是好缠的,平常说闲话穿小鞋不说,就说家里这几个吴姨娘,林姨娘,再加上个吴惠姐都是对绍姨娘虎视眈眈。 主母江氏更不是好糊弄的,绍姨娘还跟吴姨娘和林姨娘这种不同,她们都是正经抬进门妾室,绍姨娘这种则属于卖身契捏在主母手里。真是让你死就死,让你活就活,别说犯错了,就只是主人家不喜就会发卖。 这点跟京城高门大族还不同,高门大族里不管是啥妾,只要男主子搞过了,正式抬了姨娘。就是不讨喜,最多也就是晾着你,任由下人欺负,但不会无故发卖。要是绍姨娘还想着,反正我进门了,也就这样了,那最后得来的结果可能是送人或者发卖。 「我的好姑娘,我知道你心里的苦,绍家那样的人家,怎么就……」说到旧主周嬷嬷眼泪掉了下来,拉着绍姨娘的手道:「千苦万难都是为了活着,只要有这口气在,就得想着以后将来,这样年龄就灰了心,日子可要怎么过。」 绍姨娘仍然一脸死灰的模样,道:「过一天少一天,我己经不去想了。」从绣楼里被官房拖出来,先是进监房,后来进勾栏,最后给一个商户当婢妾,她还有什么需要去想的。 「我的好姑娘,你可不能这样。」周嬷嬷说着,她就怕绍姨娘这样,她在沈家也有几年,对于沈书君的脾气相当清楚。又道:「沈大爷倒不是恶人,对屋里人倒也十分和气……」 「他不是恶人??」绍姨娘眼泪掉了下来,只是个有钱的商人而己,使了银子就领她走。就那么直接的摸黑上床,她的清白就这样无故丢了。那样屈辱的失了身子,成了姨娘,这全部都是沈书君的错。 周嬷嬷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绍姨娘其中的委屈可以想像的到,沈书君从来都是被人捧着的,他绝对不会去低头伏小。想了想才道:「姑娘如此说……但当日姑娘在勾栏里,要不是沈大爷出大钱把你赎出来,只怕那日子更是活不下去。」 像绍姨娘这样有才有貌,又是原本官宦人家的小姐,向来都是妓院的摇钱树。周嬷嬷虽然不知道沈书君到底花了多少钱,但肯定是笔很惊人的数字。也就沈书君这种找爽快的暴发户,才会花这样的钱。沈书君做的是对是错先不说,绍姨娘却是从勾栏里出来,虽然与人为妾也不是什么好事,但总比为妓强。 「但要不是他,也许……就会有亲友,或者……」绍姨娘哭泣着却是再说不下去,她当时在勾栏里己经那些日子,亲友该早知道的早就知道了。 第二十七章 周嬷嬷看绍姨娘如此哭泣,也跟着掉眼泪,边哭边道:「姑娘,这都是命,都是命。」要是绍家不被抄家,绍姨娘自然还是千尊玉贵的小姐。只是抄家是天家,皇帝的旨意,到此时此刻,要么去死,要么就认命。 「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旧主仆两人在屋里哭的昏天黑地,立夏在窗户下面听得清清楚,听得差不多没啥新闻了,外头又天寒地冻的便想着回去。临走之时又叮嘱绍姨娘屋里的丫头婆子,都把嘴巴闭紧了,就是闭不紧也没什么,自家姑娘行事,连江氏都不敢很管,更何况一个姨娘。 立夏回到屋里把周嬷嬷和绍姨娘的话原封不动的转给沈书娴,又道:「我真没见过像绍姨娘如此糊涂的人,怎么就能怪上大爷了。」 最该怪的是皇帝,但这种话是想都不能想的,那也该怪绍家的那些亲友们,为什么得知她那样了又不去赎她。倒怪沈书君赎了她,妓院卖人,他就是个买主而己。 沈书娴听得也有几分感叹,她本以为绍姨娘如此,要么是没摸清沈书君的脾气,要么就是想着家人的惨状。千金小姐都没入奴籍,男丁们应该杀的差不多,可能是想着父兄惨死,无心妆扮之类的。 哪里想到她竟然是在怨恨沈书君,幸好沈书君还不知道,要是知道了弄不好就直接把她送回原处,那时候都可能就知道沈家的好了。 「那周嬷嬷……」立夏不知道说什么好,像周嬷嬷这样,说她吃里扒外好像也不对,但姑娘的丫头偷偷的往姨娘屋里跑,好像也不大好,江氏知道了只怕不高兴。 沈书娴笑着道:「周嬷嬷也是难得有良心,绍家败落了,还能想着旧主。」周嬷嬷只是去劝劝绍姨娘好好过日子,不能说她有错。真要是看到旧主流落至此,却是不闻不问,那才是没良心,至于江氏那里,她肯定会跟江氏说明。 守完岁丫头们侍侯着吹灯睡下,天不亮丫头就起,新年肯定要起的早。新衣服新头面早就准备好,两个丫头侍侯着妆扮上,新年一天,肯定要收拾的漂漂亮亮,看着才喜庆。沈书娴带着丫头们过去,头一件事就是祭祀。程序跟昨天晚上的差不多,祭祀完毕才是家宴,绍姨娘照旧站着。 沈书娴留心看去,新年头一天绍姨娘倒是妆扮了,一身紫衫,估计是吴姨娘送的那两套,头上首饰有头一天进门时带的,还有两件却是江氏以前带过的。脸上神情虽然不像林姨娘那样,但好歹也有点笑脸了,不至于让人觉得晦气。 吴姨娘领着姨娘,丫头媳妇们拜了年,家宴算是完毕了。然后忙碌的时候就来了,初一肯定有亲友来往拜年,能打发婆子去的江氏早就安排好了,估摸着哪家要来,早就备下贺礼。 沈书娴去年就跟着江氏应酬,今年肯定也要跟着。倒是吴姨娘病着,江氏想想让她歇着,换上林姨娘,至于绍姨娘,江氏犹豫一下,还是沈书君道:「把她带上吧。」今天妆扮的还不错,脸上也有点笑脸了,绍姨娘这样的长相带出来还是挺长脸的。 江氏虽然心里不是很高兴,但也只得点点头。 前头后头戏台都搭起来,今天初一只是相互拜年问侯,倒不用准备席面。前头沈书君招呼男客,江氏带着沈书娴及两位姨娘招呼女客,绍姨娘一亮相立即被女客们包围了,当即就有相熟的太太道:「好俊俏的人儿,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都不知道。」沈家前头两个姨娘都是正式摆酒抬进门的,现在这个绍姨娘比前头两个都俊俏,反而没动静了。 江氏笑着道:「年前大爷上京,在京城买的一个丫头,爷说摆酒太费事,敬碗茶就算了。」 林姨娘也在旁边接话道:「勾栏里的清倌人,也就我们奶奶这样贤慧。」 江氏眉头皱了一下,虽然说商户人家没那么多讲究,但妾室是勾栏出身,说出去终不是多体面的事。便轻声对林姨娘道:「你也少说一句吧。」 林姨娘这才低头不吭声。 一波又一波的人来,江氏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把沈书娴和绍姨娘留家里,可能还有亲友来,让她们招呼一下,江氏则带上林姨娘出门转转,有些打发婆子去就好了,有些则要亲自过去。 一个上午迎来送往,直到快午饭时间客人才慢慢少了,沈书娴笑得脸都有点僵了。姨娘不算正经主子,再加上林姨娘又特别说明绍姨娘是勾栏里出身,沈书娴如何敢让她招呼来客,只让她旁边站着,算是凑个人场。 林姨娘会那样说,也有她自己的考量,家里有个勾栏里出来的妾室,丢人也是正妻丢人,与她无关。相对来说,要众所周知绍姨娘勾栏里的出身,只怕以后江氏就是想带着她出门应酬,也得考虑一下。 要是以后江氏都不带绍姨娘出门应酬,对林姨娘才是真有利。吴姨娘一直这么病怏怏的,初一招呼都没带上她,估摸着是担心身体出状况。出身不错,又健康的姨娘只有她了。姨娘也是需要社会地位的,尤其是商户人家的姨娘,宠妾灭妻,把妾室扶正,在商户里头也不是没有。 「都这个钟点,怕是没客过来,姑娘先歇歇喝口茶吧。」绍姨娘突然走过来对沈书娴恭敬的说着。 沈书娴心里愣了一下,要不是昨天立夏到绍姨娘房门去听了绍姨娘和周嬷嬷的对话,她会觉得理所当然。毕连江氏对她是客客气气,姨娘再讨好她都不为过。只是绍姨娘心里对沈书君都是怨恨着的,突然来讨好她,真是应了那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心里这样想,脸上仍然一脸笑,道:「姨娘也辛苦了,也坐下歇歇吧。」 绍姨娘却是不坐,转身给沈书娴倒了杯茶端了上来,沈书娴接过来却是没喝,只放在旁边桌子上。笑着道:「姨娘怎么这般客气,可有什么事?」 绍姨娘忙笑着道:「姑娘说的哪里话,只是给姑娘端杯茶而己,哪里就说有什么事了。」 沈书娴正要开口,那边就有婆子过来传话,前头沈书君那里散了,江氏带着林姨娘也回来了,马上就要摆席吃中饭。 「走,我们也过去吧。」沈书娴笑着说着。 沈书娴先回屋换了衣服才去了江氏的正房,换衣服的时候沈书娴心里还嘀咕着,难道昨天晚上周嬷嬷给绍姨娘思想工作做通了?还是绍姨娘真恨上了沈书君,打算先得宠,然后再害他?想想绍姨娘那脑子,沈书君花大把银子把她从勾栏里弄出来,结果都被她恨上,也不是全无可能性。 中午一起吃了饭,下午相对来说就没那么忙了。不过明天是初二,女儿回娘家的时候,江氏自是不必说,林姨娘也有娘家的,就是吴姨娘虽然说父母己亡故,但还有一个叔叔,明天也要过去一趟,唯独绍姨娘,去无可去,江氏留她家里。 「大姑奶奶带着砚哥儿到门口了。」婆子进门来报。 沈书君眉头皱了一下,他不喜沈大姑奶奶,但现在她初一带着儿子上门来,也不好赶她出去。便起身对江氏道:「只说我不在家,你招呼她两句就是。」 第二十八章 江氏点头。沈书君自去了吴姨娘院里,吴姨娘身上不好,早上磕头拜年之后就回屋歇着了,沈书君并没让她出来。 一时间沈大姑奶奶领着砚哥儿满脸笑容的进来,进门先让方砚给江氏磕头。江氏早包了压岁钱让冬至拿过去,方砚又磕头。江氏这才让坐,沈大姑奶奶拉着方砚坐下来,先问侯了几句,这才问:「怎么不见弟弟在家?」 「出门喝酒去了,怕要晚上才能回来。」江氏说着。 沈大姑奶奶一脸婉惜的模样,道:「年前就知道弟弟从京中回来,想着家中事多,就没敢来打扰。本想着明天初二过来,只怕妹妹也要回家去,就今天来了,没想到还是如此不巧。砚哥儿过继过来,还没正式拜见过舅舅呢。」 江氏听得这话淡然笑着,却是道:「明天初二大姑奶奶该去沈大爷家里才是,如何想着来我们这里。」初二回娘家,沈大姑奶奶也该去沈大爷那里一趟。 沈大姑奶奶忙挥手道:「妹妹快别如此说,直到此时我要是还看不透,就真白长了这双眼。我那兄长天天在外头眠花睡柳,何时管过我这个妹妹的死活,上回的官司要不是妹妹给我出头,哪里有现在的日子。我要是再不知道知恩图报,真是猪狗不如了。」 想跟沈书君亲近,那就必须跟沈大爷断路,二选一,她又不是傻的,自然知道选哪一个。那样的哥哥,断路也好,省得以后真败了家产还到她门上来讨钱。 这么一番话江氏听得比较舒服,沈大姑奶奶主动过来投诚,也算是好事一件。跟沈大爷的关系是没办法了,像沈大姑奶奶这样的至亲,全部走断路了也未必是好事。 姑嫂闲话,江氏又让绍姨娘过来拜见,沈大姑奶奶己经得了消息,知道沈书君又得一佳人,勾栏里的清倌人。现在细细打量,果然是漂亮,当然她不会当着江氏的面夸姨娘,只是夸江氏:「妹妹果然是贤慧,我那弟弟不知道几世修来的福气,才得你这么一个贤妻。」 江氏听得只是笑,沈大姑奶奶突然又道:「前几日我恍惚着听谁说,半年前江家小爷在外喝酒时,惹了什么人物狠打了一顿,一直在家养伤,却不见好,年前的时候听说又重了。」 沈大姑奶奶嘴里的江家小爷,就是江氏同父异母的弟弟,今年十七岁,江父三十几岁时才有这么一个儿子,未免太过于娇养疼惜。学业学不出来,专跟着一帮混混外头喝酒逛妓院。前年江父去世,江小爷就更是脱了缰的野马,再也管不住。 自从江父过世之后,江氏更少与家中来往,对于此事一概不知。现听沈大姑奶奶如此说,多少愣了一下,道:「竟有此事?」 沈大姑奶奶见江氏还不知道,忙道:「妹妹竟然还不知道此事,听说江小爷病的实在厉害,当时就说只怕撑不到年下,现在都忙碌着过年,我也没着人细打听,还不知道是死是活。」 江氏神情淡然,心里己有计较,嘴上却是道:「理他做什么,原本是念着父亲在世,多少还有点来往行走。现在父亲去世,那贱妾胡氏当家。对外说什么妾室扶正,反正我是不认她当太太的。」 沈大姑奶奶顺着江氏的话往下说,道:「就是,那胡氏本来就是一个妾室,只因生了儿子就上了脸。现在倒好,儿子命危,看她以后还拿什么脸出门。」 江氏听得只是淡然笑着,道:「不管这些,我己经是嫁出去的女儿,平常都没什么来往,更何况现在,管她去死去活。」 「是啊。」沈大姑奶奶笑着说着,江氏是嫁出去的女儿,这事确实不好理会,不过就江家情况,只要江小爷断气,江家大老爷就能把胡氏生吞活剥了。 又说几句闲话,江氏打发走沈大姑奶奶,随即把张财家的唤来,道:「你去打听打听,我那弟弟是不是真的不行了?」 张财家的原就是江氏的贴身丫头,对江家的事也所知甚多,听江氏如此说,便笑着道:「果然是报应,胡姨娘心思歹毒,当年差点坑害了姑娘,这时候让她死了儿子,也是天理循环。」 江氏却是微微叹了口气,她心里是恨极了胡氏,但想想江家这一门也就这么一个儿子,真要是死了,这门也要绝户。不过就是不绝户,她不认胡氏为太太,江小爷也不认她当姐姐,两家一样老死不相往来。 张财家的半下午就回来了,果然如沈大姑奶奶所说,江家现在连棺材都准备上了,江小爷虽然还有一口气在,估计离死也不远了。江家今年连年都没过,胡氏天天在家里守着儿子,大门不出一步。 张财家的又悄声道:「我过去的时候,正好遇上江大太太身边的李婆子,看到是我,客气的不得了,还说过几日江大太太要来找奶奶说话。」 江氏己经猜到大伯一家的想法,道:「那我等她就是了。」 折腾大半天,江氏也累了,明日初二她要去大舅舅家里去。要带的东西早就准备好,还有林姨娘和吴姨娘回娘家要带上的东西,也一并交待婆子们准备好。沈书君在吴姨娘那里没回来,江氏正好在屋里歇歇,也理理头绪。 沈家亲戚关系乱七八糟,江家也不比沈家好多少。江氏是江家二老爷原配郑氏所出,正经嫡长女。胡氏是江二老爷的妾室,非常得宠,郑氏就因为她才早亡。后来胡氏生下江小爷,江父就把胡氏扶正当了正室。 江氏与胡氏关系一直都非常恶劣,扶正之后就更差了,江氏因此还被江父打过。胡氏对江氏的不敬也是怀恨在想,就使计在外头找了泼皮流氓想引诱江氏,本想坏了江氏的名声。江氏机伶躲到大舅舅家里,把事情原由讲给郑大舅听。 郑大舅自然为外甥女出头,郑家本来对胡氏就十分不满,郑江两家因此大闹过一场。胡氏撇的干干净净,只说与她无关,江父袒护胡氏,最后江氏只得在舅舅家住下。 江氏当时己经十五岁,正该出嫁的年龄,沈江两家婚事是早就订下来的,不过那时候沈书君被沈大爷赶出门去。胡氏就借此为由,让江父去退婚,说的很好听,沈书君母子都被赶出来了,总不能把女儿嫁过去过苦日子。其实胡氏盘算着,让江氏跟沈书君退了亲,把江氏嫁给自己的傻侄子。 江父觉得有理,结果郑大舅不同意,江氏也坚决不同意。郑大舅觉得,做人应该诚信,尤其是儿女亲事,沈书君跟沈大爷分事之事,本来就是沈大爷欺负幼弟,要是江家这时候退了亲,岂不是跟沈大爷一样,也要坏了江氏的名声。 两家因此又闹腾起来,郑大舅是力挺自己外甥女,他是老娘舅,现在外甥女没了娘,他说话很顶用。不然就在这个时代,只是江氏自己想嫁沈书君,只有私奔这一条路。娶为妻,奔为妾,江氏只能为妾,而不能为妻。 郑大舅联络了沈书君母子,原本就有婚约,江氏在郑家发的嫁。当年江氏母亲郑氏嫁到江家的时候,原本是有一份嫁妆的,郑大舅想着己经闹成这样,就想讨回来给江氏当嫁妆,结果江二老爷不给,郑大舅也无法。当时郑家己经十分败落,郑大舅也无力给江氏再置办嫁妆,沈书君母子则更无所谓,当时他们也是一贫如洗,江氏就这么嫁了过来。 第二十九章 刚嫁过来那几年,沈家穷困,胡氏有次找上门来想辱侮江氏,结果正好沈书君在家。他岂是受气的人,直接把胡氏打出门去。胡氏当街大闹,说江氏和沈书君不孝,还要告官之类,最后还是里长出面,把胡氏说了一通。 江郑两家几次大闹,街坊街居都看的清清明白,确实是胡氏虐待了前妻之女,还占了人家的原配的嫁妆。人家在亲娘舅家里发的嫁,一文嫁妆没带走,胡氏还要找上门来闹。天下间的事,再争争不过一个理字,如此行事就欺人太甚,胡氏至此才算消停了。 后来沈家发家了,胡氏再次上门,这回倒是不是来辱侮江氏的,是想着摆着母亲的款占便宜的。江氏岂是软柿子,两人直接骂了起来,江氏并不承认胡氏扶正身份,只说她是妾室。胡氏气脸通红,回家找江二老爷哭诉。 江二老爷听信胡氏之言,过来找江氏麻烦,江氏也机伶,忙叫人找来郑大舅。吵嚷起来,胡氏仍然没有占到便宜,再加上沈书君那样的脾气,胡氏这才消停许多。 前年江二老爷去世,不管如何不和,亲爹死了,江氏和沈书君肯定得去。胡氏言语间仍然对江氏多抱怨,江氏却是直言胡氏是妾室,她没资格以正室身份自居。江小爷护着母亲,后来还是郑大舅劝下江氏,不管多好恩怨,今天是死了爹,闹的如此难看,大家脸上都过不去。 不过也因为这一场闹,江氏再不跟江家来往,胡氏只守着自己儿子过自己。江氏只认郑大舅为娘家,江小爷也不认江氏为姐姐。 「大姑奶奶回去了?」沈书君掀帘子进来,见江氏里屋倚着大靠枕躺着,道:「这几天你也太辛苦,莫不是累到到了。」 江氏起身笑着道:「哪里就这么娇气了,只是刚才沈大姑奶奶过来说了件事,我一想间想的走了神,就过来躺躺。」三言两语江氏便把江小爷重病的事说了。 「果然是报应不爽,活该那贱妇死儿子。」沈书君听得直拍手,看看江氏神情有几分感叹,便直言道:「就江小爷那样,有这样的弟弟真是早死早干净。倒是你大伯家里儿子多,有看着有不错的,过继过来继承二房倒是不错。」江小爷根本就不跟江氏亲近,真不如过继个堂弟,江氏好歹还能有个娘家。 江氏听得感叹,却也是点点头,她的母亲是怎么被胡氏那贱妇气死的,她一直都记得,这个仇她肯定要报。 江氏去郑大舅家,沈书君是跟着一起去的,连带着把沈书娴也一起带上。沈书君一直很敬重郑大舅,虽然郑大舅没多大本事,但有品行。就淮阳城内,不管谁说起来郑大舅来,都得说声好。 郑江两家闹成那样,江氏能在郑家发嫁,要不是郑大舅一直以来的人品行事在那里摆着,江氏也不好出嫁。父母之命,媒灼之言,父亲不点头,舅舅做主,总有种名不正的感觉。 郑大舅家离沈家并不远,淮阳城本来就不大,就这么两三道街。江氏带着沈书娴坐车,沈书君骑马。郑家的房舍己经是相当旧了,还是几十年前郑大舅的父亲在世时修的,三进的院落倒是不小。 想当年郑家也是淮阳城内说的着的人家,贩生丝贩布匹,但很不幸老太爷在外头走商时去世。留下几个儿子还年幼,郑大舅虽然人品不错,却不是做生意的料。用盘店铺的钱买了地,按年收地租,日子倒也过的去。 郑太太早就准备好席面,郑大舅家中一子两女,大女儿郑氏比江氏小两岁,早己经出嫁,嫁的也不远,北街顾家,做买卖的人家,家境非常富有;儿子郑克今年十七,还未娶亲,么女郑兰草今年十四岁,还没说好人家。 沈家三口到的时候,郑氏己经带着儿子在屋里坐着,郑氏比江氏出嫁晚,孩子却是生的早,儿子佑哥儿今年七岁。 郑克迎沈家三口进门,郑太太也没分男女两席,只是众人一处坐着。郑大舅见沈书君把妹妹都带来了,心里十分高兴。让郑大舅说,沈书君算是难得有情义的,平常郑家有事自是不必说,这时候亲戚行走也能跟着过来,比他顾家那个女婿强,进门的时候都是有数的。 「前些时候我恍惚听着,妹夫在外头又寻了个什么人,宠的不得了。」江氏抱佑哥儿在怀里,又问郑氏。顾家这几年钱财也多了,顾大爷早就有妾室,再添一房也不奇怪,但年前来往的几个妇人都说顾大爷宠爱新宠,那就不是好事了。 提到这个郑氏就想掉泪,还是强忍住了,道:「谁知道哪里寻来的,前头嫁过一回人,他就偏偏喜欢,如珠似宝的宠着,家里那两房妾室委屈的不得了,天天在我面前说这说那。我又有什么办法,腿长在他身上,他想进谁的门还不是依着他自己。」 江氏听出表妹的委屈,想劝也不知道如何劝好。倒是郑氏拉住江氏的手道:「说起来还是姐姐有福气,这些年来姐夫都是如此待你,我就是生了儿子又能怎么样,照样不看一眼。」说到这里,郑氏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妹妹快别这么说。」江氏忙给郑氏擦泪眼。 沈书君本来正跟郑大舅说话,看到郑氏掉泪,就知道她委屈不轻。便道:「妹夫是个明白人,岂能不体谅妹妹持家的辛苦,得了新宠一时间忘形也是有的,待明日我见了他,好好劝劝他。」 郑氏听得只是叹气摇头,道:「中不用的,也不知道什么东西迷了魂。」 江氏和郑太太又劝了劝郑氏,郑氏也知道今天有点失态,忙把眼泪擦了,道:「难得我们姐妹一处坐,我净说这些烦心事。前几日我听说,江家小爷身体不大好了?」 郑大舅听得愣了一下,他并不知道此事。虽然郑江两家闹的如此,但他仍然是江小爷的舅舅,不由的道:「不大好了?没听江家送消息过来。」 江氏道:「当年父亲在世时,那贱妇就挑唆着父亲不认这边亲戚。父亲去世后更加不来往,只以为守着儿子就能过一辈子了,哪里会想到送信过来。」 「好歹也是个长辈,你也别贱妇贱妇的叫她。」郑大舅说着,又道:「江家二房就这么一个儿子,不与这边送信,她是想怎么得?」儿子死了就要绝户,接下来就是过继一系列手续,肯定要娘家人。 「大舅舅,别怪外甥女今天冲撞你,我是不认那贱妇为太太的。妾室扶正虽然不少见,但礼节规矩总要齐全。家里长辈同意,宗族同意,还要舅舅你同意。我爷爷奶奶去世早就算了,江家宗族无人同意。还有舅舅你,父亲把那贱妇扶正时,可是一声没吭。」江氏说着,停了一下又道:「我母亲的嫁妆一直都在江家,不曾带走,江沈两家正经姻亲并不曾断路。扶正大事,要是没有舅舅写下文书,谁会认她这个。」 郑大舅听出江氏的意思,江氏这是要把胡氏一棍子打死,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否认她扶正后的身份,从正室变成妾室。正室死了丈夫和儿子之后,还能想着在宗族中过继个儿子承继家业,妾室的话,那就只剩下被发卖的份。 第三十章 就如江氏所说,胡氏的扶正手续确实不齐全,要是江氏之母去世之后郑家把嫁妆讨回来了,姻亲关系淡了许多,胡氏扶正不跟郑家招呼还能说的过去。江母的嫁妆一直在江家,江氏出嫁的时候都没带走,江家得了郑家女儿的嫁妆,就必须把郑家正经姻亲对待。 郑太太听得神情也有几分为难,胡氏确实可恶,不过真要把她从正室打成妾室,胡氏的下场就太凄惨了。不由的道:「要是这样的话……」 江氏见状接话道:「当日胡氏扶正,确实没有舅舅的文书,这是众所周知的。难道舅舅还能改了口,说当时是同意此事的?」 「肯定不会。」郑大舅说着,他不会无故去冤屈胡氏,但是胡氏扶正当日江家根本就没请他,更无文书,他肯定不会说这个谎。 沈书君笑着道:「这就是了,大舅舅是实诚人,只要据实说就好。」其他的事情自有江家大老爷去办,让郑大舅说谎太难为人,现在就让他说实话就行。 郑大舅不由的看一眼沈书君,想想还是问:「姑爷这是打算……」听沈书君这口气,肯定要是告官分辩,但出嫁的女儿女婿告,只怕被人说贪岳家钱财,名声也不好。 沈书君听出郑大舅的意思,笑着道:「岳母去世的早,膝下无儿祭祀香火,眼看着江家二房就要绝户,肯定要从江家宗族中过继一个到岳母名下以继香火。」沈家的钱己经够多了,江家的钱他还看不到眼里。但当年胡氏欺到门上来,这口恶气他肯定要出。还有江氏母亲之仇,江氏也肯定要报。 郑大舅听得叹口气,却也点点头,江母是他亲姐,要不是胡氏也不会早早亡故。后来江父把胡氏扶正,郑大舅就十分不愿意。后来胡氏又害自家外甥女,要是江氏当年笨一点,只怕死无葬身之地了。现在江氏翻过身来要弄死她,这也是因果报应,不怪谁。 郑氏也在旁边道:「那胡氏心思那般歹毒,气死主母,又害前头女儿。跟江家几个妯娌也是不合,总说别人看不起她,行事乖张,凡事做绝,怨不得谁。」 中午宴席摆开,胡氏的话题就这么揭过去,只要郑大舅实话实说,其他事情的沈书君自会安排。这事并不着急,江小爷还没断气,再者今天才初二,总要出了正月再料理胡氏。 郑大舅,沈书君,郑克三人一席,女眷们另坐一席,都摆在正房厅里,倒也热闹暖和。饭吃到一半,就见郑克起身给沈书君倒酒,笑着又道:「说起来我也年龄也不小了,一直闲在家中无所事事。看姐夫经商很是羡慕,姐夫要是不嫌我笨,年后我想跟着姐夫出去跑跑,一是想着长长世面,二是也想学着点,以后自己开间铺子,好维持家中生计。」 郑克早跟父母商议过,郑大舅和郑太太也觉得这样不错,郑克己经十七岁不能说是小孩子。郑家虽然还有些田地,但家境也就这么回事,儿子要是肯发奋,郑家家业还能兴起来。又不是跟着旁人胡混,跟着沈书君,没什么不放心的。 江氏听得喜出望外,她一直拿郑克当亲弟弟,要是郑克有出息了,她看着自然高兴。沈书君也是一脸高兴,道:「弟弟有这样的想法实在好,等过了十五元宵节,你只管到家里来,以后我带你出门行走。」 郑克连忙起身作揖道谢:「多谢姐夫。」 「都是一家人,哪里这样客气。」沈书君笑着说着,以前穷的时候,郑大舅没少帮他,现在他富贵了,肯定要报答。又问郑克:「你想做什么生意?」 郑克心里也没主意,只是笑着道:「我没怎么出过门,哪里知道外头行情,我想的是先跟着姐夫外头跑两年,长了眼力见识,再说自己开铺。」 沈书君听得更高兴,道:「弟弟肯吃这份苦,以后定能成事。」 席上众人看郑克如此上进都十分高兴,唯独郑氏先是高兴,复又悲伤起来。她是郑克的亲姐姐,嫁入顾家为媳,顾家也是经商人家,顾大爷也是经商的一把好手。结果郑克想学着做生意,找沈书君带他却不找顾大爷,只因她与顾大爷夫妻情薄,顾大爷待郑克未必有沈书君待郑克亲厚。 饭毕郑大舅跟沈书君屋里说话,郑克也在旁边听说,只说年后行商之事。女眷们听着无趣,郑家虽然房舍旧了,院子却是不少,后院还有一个大园子,今天天气也不错,郑太太便笑着道:「他们爷们在这里说话,我们后院玩去,院里几棵红梅开的正好。」 沈书娴也跟着众人起身到了后院,穿过来之后沈书娴只来过郑家一趟,跟郑家人也不相熟。也因为不熟,她只听不说,省得出错。 到了后院庭中,丫头早拿了坐垫来,石桌上也摆上果子,就听郑兰草突然笑着道:「平常娴姐姐过来总是有说有笑,今天过来怎么不吭声了。」 沈书娴正想着如何说,郑太太就笑着道:「你娴姐姐今年十五岁,都是大姑娘了,哪还能跟小时候似的。你也是,眼看着就要说婆家,还是那样,幸好没有旁人在,不然还不得让人笑话死。」 「娘……」郑兰草冲着郑太太撒起娇来,又道:「也是,这个个月十五就是娴姐姐的成人礼了。」 江氏笑着道:「到时候舅母带着二妹妹,大妹也要过来,大家好好热闹一下。」沈书娴正月十五的生日,平常都过的热热闹闹,今年又是十五岁整生日,肯定要大摆宴席。 「我是肯定要去的。」郑氏笑着说着,又对江氏道:「听说沈家跟傅家婚事退了,退了也好,就傅守信那样的人品,姑娘嫁过去也是要吃亏的。」 江氏只是笑,婚是退了,气也算出了,只是沈家亏出去的银子也找不回来了,从金钱上还是有点亏。道:「是啊,婚姻是大事,总不能让姑娘吃亏。大爷说了,情愿慢慢挑,也定要给姑娘挑个好的。」 「嫂子……」沈书娴脸上有几分好意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自家人说话。」郑氏笑着说着,又道:「难得沈大爷那样通融,婚姻大事妹妹能自己做主,不管贫富,最要紧的就是能挑个合心意的最好。」说到这里郑氏又是一叹,要是当年…… 闲话着沈书娴的身世,郑太太一直没吭声,主要是前几天郑克说了一件事,让她和郑大舅觉得有点为难。郑克早就看上沈书娴了,不过以前沈书娴跟傅守信有婚约,郑克就是有点想法,也不能冒出来。 后来傅沈两家退了亲,郑克觉得机会来了,把自己的一番心思给郑大舅和郑太太和盘托出。要说娶沈书娴当儿媳妇,郑太太是十分满意,样貌好,人品性情也都是知道的,又是亲上加亲。 关健是郑家愿意,沈家就未必愿意了,现在的郑家说是大户人家都有点勉强,郑克各方面都说不上出色。沈书君现在这样的身家,对唯一的妹妹也十分疼惜,肯定不会让她低嫁受苦。求亲的话也不好说出口,主要是怕江氏为难。 第三十一章 最后还是郑大舅说,要是郑克真有这个想法,现在这样是肯定不行。至少得做点什么,想娶人家娇花似的妹妹,至少得拿出本事来,这样空口白牙的去提亲,郑家是开不了这个口。郑克这才想着要跟沈书君做生意,一是想着以后自己开铺多挣钱,二是想着在沈书君面前表现一下,现在没钱,至少也有潜力。 在郑家坐在半下午,眼看着天色转阴,沈家三口,郑氏带着儿子也都要各自回去。分手走的时候,郑氏还是一脸叹息,她真不想回家去,顾大爷是不进她门的,三个妾室又经常这样那样斗,看着都觉得烦心。 江氏看郑氏满脸叹息,忍不住拉着郑氏的手道:「大年下的,妹妹也把心放宽些,你有佑哥儿,正经顾家嫡长子,妹夫再怎么样也不会不管顾。」有儿子总有个指望,顾大爷再有妾室,生下儿子也不过庶子,再怎么样也越不过佑哥儿去。过几年佑哥大了,成家理事,郑氏也就熬出来了。 郑氏只是低头掉泪,摇着道:「你是不知道……」 佑哥儿突然道:「娘,你别哭,以后我长大了给你出气。」 江氏和郑氏听到这话不由的笑了,郑氏摸着佑哥儿的脸,有几分欣慰的道:「我哪有这么多的委屈,回到家里千万别再说这样的话。」 是上坟祭祀的日子,也是沈书君跟沈大爷掐架的日子,当年沈大爷借分家之时把沈书君母子赶出家宅,又不让他们过年回去祭祀。但祖坟并不在沈家老宅里,沈大爷再怎么样也不能拦着沈书君给父亲上坟烧纸。 后来沈书君母亲安氏过世,安氏是填房正室,沈父的坟在中间,沈大爷母亲的坟在左边,安氏的坟则在右边。沈书君在给自家母亲修坟的时候,又特意把沈父的坟也重新修了,结果就是中间沈父的和安氏的坟非常大非常好,相对来说沈大爷母亲的坟头则显得小了。 沈大爷因此还大吵大闹过,沈书君话说的好,他给自己爹娘修坟哪里有错。沈大爷嫌自己娘的坟小,那自己去修就好了,他又没拦着不让修。你有本事修的更高更大,把安氏的坟也显得小了那就是本事,亲娘的坟当儿子的都不修,那指望着谁来修。 沈家长辈们也跟着叽叽歪歪,沈书君哪里会理会,他出生的时候沈大爷的娘早死了。就像沈大爷说的,安氏嫁过来的时候他己经成人,没有受过安氏的照抚之恩,自然也就不用供养终老。现在沈书君也是如此,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他不否认沈大爷母亲的正室地位,祭祀的也会给上柱香,但其他事情,花钱修坟之类的他肯定不会干。 兄弟俩本来就不和,又出这么一件事,每到初三上坟也就是闹架的时候,沈书君为了显得气势,这几年上坟家里管事小厮全部带上不说,有时候连伙计都叫上,就是不打架也显得非常有气势。 今年沈书君更是张扬,早在年前就让江氏定下几个戏班,到了初三当天,除了祭祀烧纸和尚念经外,还要唱上一天戏。虽然没有下贴,但沈书君做事向来十分张扬,相熟的亲友也都知道,早早送了贴来。 沈书君照例骑马,江氏和沈书娴两顶大轿,后头林姨娘,吴姨娘,绍姨娘各一顶小轿。早有管事把卷棚戏台搭好,十二个和尚盘腿念经,沈书君领着众人祭祀完毕,那边戏文也就唱起来了。 沈书君这边热热闹闹的唱大戏,沈大爷那里就越发显得冷清,沈大爷看着十分不愤,一直在那里骂骂咧咧,不过他一个人的声音就是再大,也不可能比戏台上戏子声音大。倒是沈大爷的长子沈文义,道:「父亲还是少说一句吧,与三叔本来是至亲肉肉,何故闹到如此田地。」 沈文义辈份虽然小,年龄却是不小了,他比沈书君还着两大,早就成家立业。以前沈大爷跟沈书君分家产时他并没有劝过,自己爹多得家业以后总是要传给他的。 后来沈书君发了家,沈文义就转了心思,沈书君有钱有势了,何必跟他过不去,早点伏了软,缓和了关系,大房这边好歹也能占点便宜。像现在这样,跟乌眼鸡似的,大房又斗不过,白白丢人难看。 沈大爷却是听不得这话,指着沈文义就要骂,沈大太太在旁边,本来就是一肚子火。此时看沈大爷又要骂儿子,便道:「你也消停一会,祭完我们就走,没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沈大爷嘟囔几句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敢紧祭完,收拾东西就走。 沈文义很有心,沈大爷跟沈大太太先头上车走了,他却是慢了一步。等到车驾走远了,他快步走到沈书君的卷棚处,跪下给沈书君磕头道:「给三叔,三婶,小姑姑请安,叔叔婶婶安好。」 沈书君正跟江氏说着话,沈文义突然过来,倒让他有几分意外,随即笑了起来,道:「你父亲从来不拿我当兄弟,你倒是过来叫我叔叔,不怕回家之后你父亲打你?」 沈文义跪着回道:「三叔是侄儿的亲叔叔,这是打不断血亲。我一直在劝父亲,不该跟兄弟如此,待我再劝劝他,定会改了心思。」 沈书君听得这话只是笑,当年分家的时候沈文义也成年了,不见他说一句话。现在见自己有钱了,倒是过来磕头叫叔叔,心里十分看不上,不过看到他这么跪着,倒是觉得十分痛快,道:「你也不用劝他,己经分了家本就无瓜葛,何必让你们父子失和。」 沈文义只是磕头道:「三叔勿要说这样的话,都是一家人血亲,我父亲有时候行事不妥,还请三叔念在过世爷爷的份上,勿要兄弟离心。」 「话说的真好,还把老爷子搬出来,只是你那父亲从来不念这个,我何必去念。」沈书君说着,随即道:「还不快滚,再晚一步我就让小厮打你了。」 沈文义羞的满脸通红,只得起身走了。 等到沈文义走远,旁边沈四老爷就忍不住道:「三侄子,莫不是叔叔说你,侄孙过来磕头请安,你好好跟他说……」 「有什么好说的。」沈书君拉着脸看向沈四老爷,道:「下了十五我就要动工建祠堂,以后我就算是另外一支,虽然也姓沈,但跟这边宗族无关,还哪来的叔叔侄子。」 沈四老爷一听这话顿时惊了,道:「三侄子,此事万万不可为,这都是嫡亲亲族,旁人看着笑话,与三侄子名声也有碍。」 「名声是我自己的,我说无碍就无碍。」沈书君一步不让,又道:「就是血缘至亲,出了五服也就不亲了,淮阳城内沈家同宗亲属多了,并不多我一家。我早就说过,既然族里欺我孤儿寡母,我又何必念着这些,再是血缘亲属,彼此不认还不如就此不相干了。」 沈四老爷听得心里更是焦急,知道沈书君说的是族长之事,道:「三侄子莫要着急,总要下了十五宗族长辈们合计了才好说。大爷那是长房,又无大错……」 「赶继母幼弟出门那也是无错?照四老爷这么说的,沈大爷该把我们孤儿寡母杀了打了那才是有错!!!」沈书君说着气就来了。 沈四老爷当即讪讪的不敢吭声。 第三十二章 倒是旁边江氏拉拉沈书君,小声道:「此时在坟上,何必争吵。」爹娘坟上,吵起来沈书君脸上也不好看。 沈书君这才收了声。 上坟忙碌了大半截天,半下午时才回来,中午饭都是在卷棚里吃的。沈书娴还好,她是姑娘家,江氏和沈书君才是真累,迎来送往的,一刻不得闲。 回屋洗了手脸换了衣服,刚坐着歇了一会,丫头就来报,江氏那边传晚饭。要是平常累一天了,肯定各屋自己吃饭,现在是过年时间,还要一处吃饭。 沈书娴带着丫头过去,江氏和沈书君上头坐着,林姨娘和吴姨娘下面陪坐,吴惠姐和绍姨娘则是带着丫头们收拾饭桌。 林姨娘和吴姨娘看到沈书娴进屋,连忙站起身来,林姨娘神情热络的道:「姑娘快坐,今天姑娘也辛苦了。」 沈书娴只是淡然笑笑,却是看向江氏道:「总是嫂子更辛苦些。」 江氏会心一笑。 席面摆好,沈书君领着众人入席,吴姨娘和林姨娘是直接坐下的,绍姨娘和吴惠姐则是忙碌着摆碗筷,又给江氏和沈书娴盛饭布菜。 直到沈书君道:「你们也坐下吧。」 两人这才坐下吃饭。 江氏不置一言,只是低头吃饭。沈书娴却不由的多看一眼吴惠姐,虽然她是姨娘的妹妹,在沈家算是什么主子,但好歹也是个客人。就是过年吃饭时,吴惠姐也是跟着吴姨娘坐,并不用像绍姨娘这样侍侯主子,现在突然这样行事,这是啥意思? 沈书娴虽然疑惑,但她也不好问,没有未出阁的妹妹去管哥哥房里事的。一时间饭毕,沈书娴跟着江氏和沈书君到了暖阁里坐下,吃了饭总要再说会话才好回去,现在天短,这里坐一会回去也就要睡了。 三人刚坐下,林姨娘正要跟给江氏和沈书娴递茶,只见吴惠姐和吴姨娘走进来,两人对着江氏跪了下来,只听吴惠姐哭泣道:「奴父母双亡,无依无靠只有一个姐姐在这里。得奶奶不弃让我留下过年,这几天奴思前想后,要是离了这里出去,奴实在无立足之地。奴愿意为丫头侍侯奶奶梳头洗脸,只求奶奶不赶我出去。」 吴惠姐边哭边说,旁边吴姨娘也掉下泪来,给江氏磕头道:「父母亡故之后,我就这么一个妹子,求奶奶可怜收留。」 江氏听得眉头皱起来,心里十分不耐烦。吴惠姐嘴上说的好听,说要当丫头,真让她卖身进府当丫头,她肯定不愿意。扭头看向沈书君,只听他的意思,吴家姐妹跪的是她,求的是她,其实真正做主的是沈书君。 沈书君也没想到吴家姐妹会有这么一手,他是跟吴惠姐有一腿,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正式纳吴惠姐进门。倒不是他玩完不认帐,而是吴惠姐是出了名的「吴一两」,一两银子搞一次,虽然是良民籍贯,干的却是风月场中事。 这就跟去妓院一个道理,银货两讫,没见哪个敢跑到家里来说要负责的。偏偏吴惠姐就来这么一手,沈书君觉得十分为难,真要纳她当姨娘,沈书君十分不愿意,林姨娘虽然是寡妇,也比吴惠姐这个「吴一两」强,名声在外,收到房里来也显得不雅。 吴姨娘见沈书君没发话,就知道他不太愿意,忙跪着上前抓住沈书君的腿,哭的更痛,道:「我知道我这妹妹以前行事欠妥,以后我只让她守着我,定把以前恶习都改了。不求进门为妾,只求在大奶奶跟前侍侯梳头,好歹给她一口饭吃,我们姐妹也就知足了。」 吴惠姐也一直哭着磕头道:「求大爷收留,我只求侍侯大奶奶,再无所求。」 沈书君见她们姐妹如此,也不禁有几分心软,他跟吴惠姐好过一阵子,也挺喜欢吴姨娘的,虽然吴姨娘进门之后多病并没有给他生下一男半女,但吴姨娘侍侯周到小心,跟他这三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再者吴惠姐现在这样也确实难办,以吴惠姐的模样,嫁个一般穷苦人家的子弟也不难,但吴惠姐要是肯受穷,也不会当起「吴一两。」 江氏一直没吭声,她不吭声自有旁人吭声。果然林姨娘首先坐不住了,她跟吴姐妹一向不和,要是吴惠姐进了门,她的日子首先不好过了。便道:「吴姐姐话说的好听,但惠姐也是良家子出身,就这么留在府里,这算是什么。要是个卖身为奴的丫头,主人家收用就收用了,在大奶奶跟前侍侯梳头也能说的过去。还是说惠姐真要卖身进府,写下卖身契?」 吴姨娘忙道:「惠姐愿写下投身文书,投到沈家来,只凭奶奶差遣。」 「投身文书又不是卖身契,把一个二八年华的姑娘留在府里,主不主,仆不仆的,外人说起来惹人笑话,大爷和奶奶脸上也不好看。」林姨娘冷哼着说着,又道:「我也知道惠姐外头名声己是不雅,寻不到什么好人家,满心想的是赖上一个是一个,想着谁能把这破鞋收了……」 江氏看林姨娘越说越不像,再加上沈书君的脾气向来吃哄不吃怂,话说的太难听了,万一惹他犯了脾气真把吴惠姐纳为姨娘,到时候更为难办。便出声斥责林姨娘道:「你说的是什么好话,家里的事大爷在这,自有他做主,你安心坐着吧。」 林姨娘这才不吭声。 江氏如此一说,沈书君更不好发话,而且他心里并不想纳吴惠姐。正想开口,吴姨娘哭泣着又道:「林家妹妹说的不错,惠姐以前行事确实错了。但惠姐现在一心想改过,只想好好与我一处过日子。不求正式进门为妾,只求在奶奶跟前侍侯。我这两年三灾八难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去了,我就这么一个妹子,自然想给她寻个长久的去处。家中奶奶待人自是没得说,我才敢不顾脸面求奶奶,就是以后哪天我去了,惠姐总有个吃饭的地方。」 吴姨娘哭的伤心,她确实是如此想的,年前吐的那口血,虽然大夫说是没事,但她自己知道,她的命数不长。她唯一挂心的就是吴惠姐的将来,父母早亡,虽然也有亲戚,总是指望不上了。吴惠姐又爱财,让她到小门小户里受穷肯定不愿意,但就是想到大户人家为妾,淮阳城大户又有几家。 沈家现是富贵人家,吴惠姐本就跟沈书君有一腿,家中江氏待人也算宽厚的,沈书君行事也算仁义,进了他家的门,只要不犯大错,总是有口饭吃。以后她就是死了,也不用再挂心。 沈书君听得一叹,扭头看一眼江氏。江氏知道沈书君这是心软了,便起身扶吴姨娘起来,道:「你身子不好,别跪着了,起来说话。」 吴姨娘这才颤悠着站起身来,知道这事能成,向江氏道:「谢奶奶怜悯。」 江氏只能淡然笑着,看向沈书君道:「大爷怎么说?」 「家里的事一向是你做主,只听你的。」沈书君陪着笑脸说着。 江氏轻轻叹口气,拉着吴姨娘的手,又看看跪着吴惠姐,道:「既然惠姐如此想留下,那就留下吧,也不用来我这里侍侯,只管跟你姐姐一处住。月银也跟你姐姐一样,以后衣服首饰也做得你一份。至于身份嘛……就按吴姨娘说的,先写了投身文书来,其他的以后再说。」 第三十三章 吴惠姐和吴姨娘脸色都有点变了,月银衣服都是小事,关键是名份,结果江氏就如此轻描淡写的把这一项略过去。这个以后再说,什么才是以后,就真不好说了。但话是她们姐妹说的,沈书君又说了让江氏裁夺,江氏如此说了,就是沈书君也不能再改口。 吴惠姐只是磕头道:「谢奶奶怜悯。」 林姨娘旁边看着,江氏把吴惠姐留下这让她不忿,但又不说名份,依旧是主不主,仆不仆的,这就跟外室有点相似,算是花钱包养。有几分嘲讽的问:「奶奶既留惠姐在家里,又与我们一样的例银,家里的丫头仆人要如何称呼,旁人问起又要如何说?」 「以前怎么叫,现在就怎么叫。」江氏说着,看一眼林姨娘又道:「家是的事,谁还会去张扬出去。」 林姨娘待要再说,江氏就道:「时候也不早了,外头天黑,让婆子打好灯笼送姑娘回屋歇着。还有吴姨娘身子弱,惠姐扶她回去歇着。」说着又挥挥手道:「都散了吧。」 林姨娘只得站起身来,吴惠姐起身扶起吴惠姐,沈书娴身边丫头奶妈也忙着拿衣服打灯笼。往外走的时候,沈书娴多少有点感叹。虽然一直旁听,也觉得累,当家主母果然不是好当的。既然揣摩着男主人的意思,按着他的心意说话,最后结果还得有利于自己。 林姨娘嘴角倒是厉害,但也不太懂沈书君,沈书君己经心软了,吴惠姐肯定要留下,名份就成了关健。吴惠姐再是以前名声不好,她也是良家子,跟绍姨娘这样的勾栏出身的奴籍有绝对区别。她进门就贵妾,能跟江氏平叙姐妹情。 所以江氏一开始就不说反对的话,但留下归留下,不说给名份的事,就当花钱包养个姐儿。当然名声也不是很好听,不过暴发户没必要很在意这个,以后寻了什么由头来,还能给几两银子发嫁了吴惠姐。真让沈书君发话,让她当了第五房,那就真打发不走了。 沈书娴带着丫头婆子走了,林姨娘气哼哼的走了,绍姨娘也跟着走了,吴惠姐和吴姨娘稍慢一步,有想还说两句,但看江氏和沈书君都无心听,也只听得走了。沈书君却是没走,他今晚本想到绍姨娘屋里歇着,结果闹了这么一出,他肯定要留下。 江氏等众人都出去了,轻轻叹了口气,看一眼沈书君却是没吭声。沈书君被她的看有点心虚,起身向江氏作揖道:「又让奶奶为难,都是我的错。」 「大爷如何这样说,家里的事本来就是我的事,我料理是份内的。」江氏嘴上这样说着,脸上仍然有几分责备之色,又道:「你也别怪我多嘴,你前头纳吴姨娘我是大摆大办,后头你娶林姨娘,虽然前头就有点不妥,我也好好让她进门了。绍姨娘是你花钱买的,那就算了。这吴惠姐……」 江氏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沈书君连忙道:「我肯定不会纳她的,只是她姐姐哭的可怜,吴家也确实没什么人了。我把她留下来,是想着我外头行商,遇上合适的人家再把她嫁出去。她本来就是吴姨娘的妹妹,借住家里也勉强说的过去。」 这是沈书君的实话,他要是想纳吴姨娘早纳了,没纳那就是不想纳。他行事向来不管别人如何议论,只要他自己觉得好就行。 江氏等的就是沈书君这么一句,她是把吴惠姐留下来了,但无论如何她也不会让吴惠姐当第五房。便道:「商户里头多有不计较的,惠姐这样再怎么样也比妓/院里出来的强。她嫌贫,多打听着寻个富户就是了,她年轻貌美,当个妾室并不妨碍。不过吴姨娘那里……大爷觉得,是我跟她说好,还是你自己跟她说好,吴姨娘可是满心想着你能纳了惠姐。」 「唉……」沈书君不免叹口气,其实他早就暗示吴姨娘,他不会纳吴惠姐,耐烦吴姨娘铁了心要成此事。吴姨娘性格温柔,但有时候也是极固执。 江氏看沈书君这样,话音一转便道:「大爷要是觉得十分为难,纳了惠姐也不值什么。前头三房姨娘我都容下了,也不会容不下她一个。只是你我夫妻,有话你也该好好跟我说,不用这时候哄着我,过几天再找个借口把事情办了,这样才是下我的脸。」 沈书君挥挥手道:「我要纳早纳了,何必等到现在,我们夫妻这么久,我什么时候哄过你。我是想到刚才吴姨娘的话,总有几分伤感罢了,这两年她身子不好,连大夫都说她这病是好不了了,后事用的东西都预备下了。父母双亡,就这么一个妹子。要是我跟她说,她又是哭又是求,我定狠不下心来,不如你去跟她说。也不急这一时,你也打听着,等寻到人家了再跟她说。」 江氏听得点点头,她本就想自己解决掉吴家姐妹俩,只是不能直接这么说,得让沈书君说。却是又道:「我去跟吴姨娘说不值什么,但有件事大爷得答应我,吴惠姐嫁出去之前,你不能到吴姨娘屋里去。绍姨娘那里,林姨娘那里,或者哪个丫头,都随你意,但就是不能到吴姨娘那里去。」 沈书君听到这话不由的笑了,道:「怎么,怕我再改主意?」 江氏只是笑,道:「你只管依我就是了。」 沈书君笑着道:「行,都依你。」 江氏确实是怕沈书君改主意,男人本身就是很容易被下半身支配的生物,就比如她爹江父,因为一个妾室气死原配发妻,连自家女儿死活都不管不问。回想到当年她父母也曾恩爱过,后来胡氏进门,母亲渐渐心冷,但江父有了新宠哪里会管旧人的死活。 江氏那时候心里就明白了,男人天生都是要找女人,正妻是女人,妾也是女人。身份上是不同,床上翻腾的时候对男人来说却是一样的。高门大户里,男人宠妾灭妻还要想着家族影响,会不会耽搁前途,商户人家里头谁还会计较这个。 宠妾灭妻的成本太低,当原配人老珠黄时,各色水灵灵的妾室任君选择,有多少男人能记得这个原配是是结发夫妻。至少她爹没记住,她娘就这么被胡氏活活气死,就是自己差一点也是万劫不复。 所以才要让沈书君记住,她是他的发妻,情份最深的。不止因为她没儿子,就是以后有了儿子,她更得让沈书君记住。要就是她自己生的就算了,妻妾多了,儿子多了,当爹的要是偏心了,那更有得受。 吴惠姐的事商议完,江氏看沈书君没走的意思,便叫来丫头侍侯梳洗着要睡下。江氏又道:「这个月十五就是姑娘的及笄生日,这是整生日,我想着好好唱上几天戏,把亲友们也都请了来,又是元宵节,好好热闹两天。」姑娘成人礼不是小事,虽然不用像高门大族的小姐那样,还要请长辈上头行礼,但一般人家的姑娘,有条件总要摆上几天酒。 沈书君听得点点头,道:「你按排就好。」江氏办这些事他从来都很放心。 第三十四章 江氏想了想又问:「姑娘这都十五岁,跟傅家的亲事也退掉了,过年应酬时倒是有几家妇人提起来,有说亲的意思,但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也就没敢接话茬。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总该我说明白了,也好给姑娘看着。」沈书君虽然说要慢慢挑,但年龄在这里摆着,总得开始看着了。 沈书君叹了口气,道:「我们家什么样你还不知道,高门大户够不上,让小妹为妾,就是王爷府里我也是不允的。」 江氏点点头,愿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沈家的身份非得攀高门大户那就只能送进去当妾室,商家小姐非得当官太太有诰封,要么就是送姑娘进去当妾室,生了儿子,儿子非常有出息,官至二品之后可以给生母请封。 要么就像沈家投资傅家那样,找潜力股,然后还得对方有良心。就像傅家,沈家前头投资花了那么多钱,结果遇上这么一个白眼狼,还不是白花了银子。道:「淮阳城中富商人家也不少,仔细挑挑也有好的。」 「所谓富不过三代,商户人家要说发家也是快的,就我们自己也不过这几年发起来的。再看看沈大爷那一房,这才几年功夫,诺大的家业己经败成那样。我倒觉得家庭根基并不要紧,关键是本人怎么样。要是有个本事的,就是现在一贫如洗不出几年也能发迹起来。」沈书君说着,又道:「还有那种自峙门第,总说自己祖上出过高官,明明都穷的吃不起饭了,还讲这样那样的礼数,嫌人家姑娘出身不好的,那种绝对不行,不够惹气的。」 「大爷说的是。」江氏也认同这一点,像这种大户本来就是贪商户姑娘的嫁妆,一家人吃人家的穿人家的,还要拿捏人家姑娘,摊上这样的人家,那才能活活恶心死。 沈书君叹口气又道:「我原本想的要是小妹能跟卫兄结成姻亲,那才是门好亲事,偏偏小妹又不喜欢。」 「卫大爷没有丝毫表示,姑娘家也不好主动说什么。」江氏说着,又道:「我想着,要是卫大爷那边同意有所表示了,大爷好好跟姑娘说说,姑娘也未必会咬死口不同意。」 卫连舟的条件实在很不错,跟沈书娴也是门当户对,只是长相不点不符合沈书娴的审美而己,要是沈书君强硬一点要同意,沈书娴应该不会十分反对。 沈书君觉得有道理,当即也不睡了,对江氏道:「拿笔墨来,我写封信。」 江氏命丫头收拾,又问:「这么晚了,大爷写信给谁?」 「给卫兄,他去青阳寻弟,估摸着现在也该寻到了,我写信封过去。只说这个月十五小妹成人礼,看他来不来。」沈书君笑着说着,卫连舟没有任何表示,但他可以试探一下看看,姻缘之事总得要搓和,坐等天上掉下来,没那么好的事。 沈书君晚上写好信,早上就打发了小厮送出去,现在还没下十五,驿馆的送信员还没开始上班。淮阳离青阳也不算太远,沈书君直接打发小厮过去,按李头说的卫策在漕帮,那就先去漕帮问,应该能交到卫连舟手上。 至于卫连舟会不会来,或者来了之后会是什么反应,沈书君心里也有没有底。卫连舟的家底在商户里非常厚,高门大户的小姐不好娶,在同阶层里头娶,他可挑的范围太多了。 「姑娘来了……」小丫头外头传着话。 因为天冷早上饭又各屋自吃,不过今天初四,年前就接了县老爷家的贴子,江氏得带着全家人等去吃酒。沈书娴吃完早饭就换好衣服过来了,沈书君和江氏也是才吃完早饭,丫头正收拾着屋子。 姨娘们还没过来,沈书君就道:「十五是你整生日,我昨晚写了封信给卫兄送去,也不知道到时候卫兄会不会赏光过来。」 沈书娴眉头当即皱了起来,听沈书君这意思是极力搓和她和卫连舟,上次江氏问她的时候她就说的明白了,没想到沈书君还记着这事,因无旁人在便直接道:「我姑娘家的整生日,请他来做什么?没得让人说闲话。」 「卫兄是十分难得的人物,不管家世,人品,样貌都是上上之选。」沈书君说着,又道:「我知道你的心思,想寻个读书人,但读书人又有哪里好,十年寒窗能考出来的有几个。就是考出来了,你看看前面的傅守信,得了一回教训了你还不学乖。」 沈书娴拉着脸,她现在真不想寻读书人了,商户之家江氏的日子都过的如此累,嫁到诗书礼大家去,婆媳,妯娌都看不起,那日子只怕真想上吊了。便道:「妹妹早绝了此想法,只是想着婚姻大事,总要自己合心才好。」她对卫连舟唯一不满意的,就是他跟沈书君有一腿。 「我与卫兄结交多时,最知道他脾气性情,跟你正是合适。」沈书君说着,卫连舟性格沉稳才言,与沈书娴还真合。 沈书娴不知道如何说好,只是阴着一张脸,两人是好基友当然知道脾气性情。倒是江氏看兄妹两个说僵了,圆场道:「只是送了封信过去,卫大爷会不会来还不知道,而且卫小弟此时也该与卫大爷一处,要是两人一起来了,岂不是更好。」 江氏这么一说,沈书君觉得有理,卫连舟还没啥表示意,万一人家完全无意,也就没必要做沈书娴的思想工作了。当然要是卫连舟能把卫策一处带来更好,看看这个打虎英雄到底是如等人物,要是卫策能跟沈书娴看对眼了,这也是一门好亲事。 沈书娴对卫策也十分有兴趣,想到卫策可能跟着一起来,脸上也高兴起来。却是突然想到一件事来,道:「想来也怪,就是一般堂兄弟,起名也是按辈排下来的,为何他们兄弟名字差了许多?」 卫连舟和卫策,除了姓氏相同之外,后面的字没有一点相似。要是随卫连舟,卫策中间也该有个连字。要是随卫策,该从竹字头,卫连舟三个字无一从竹字头。 沈书君笑着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一般大户人家,宗族兴盛的才排这个,平常穷苦人家饭都吃不上,字都不认得一个,名字都是随意叫的,哪里还顾的上这些。」 像祖谱排辈之类的,要么族内有有钱人,要么就是有读书人才能继续下去。很多大族就是因为几代族里皆穷苦,连个认字的都没有,祖谱自然续不下去。就是后代子孙再兴盛了,再往下续都不容易。卫家现在看起来好像很不错,但谁知道上辈人是干嘛的。 都说祖宗祭祀要紧,其实啥都没有吃饭要紧,当饭都吃不上时还能讲啥。就是商人多数重利,钱够多之后才会讲文章讲规矩。三代看吃,四代看穿,五代才看文章。沈家的祖谱辈份能一直续下去,得益于沈家族内一直都有读书人,不然谁来论这个辈份。 沈书娴觉得有理,让她说这样的人家很不错,规矩越多,女人越受约束,日子也就越难挨。就比如寡妇再嫁,越是小门小户越是嫁的随意。越是大宗族里头越是麻烦,还有更倒霉的,没过门死了男人就要守望门寡,没成婚就直接成寡妇守洁,一辈子何其凄苦。 第三十五章 当然小门小户里头规矩不全,对女人的保护不够,孤儿寡母被欺负,谋夺财产那也是常有的。女人稍微软弱一点,死了丈夫再没儿子,女人只能去上吊了。但要遇上厉害的,娘家给力的,卷走夫家财产再嫁的也不在少数,这就是全凭本事。 说话间几位姨娘陆续过来请安,吴惠姐照例跟着吴姨娘过来。今天江氏要去赴席,沈书君更不得闲,也要外出吃酒,江氏便留吴姨娘,绍姨娘在家,带上沈书娴和林姨娘去了县衙。 初四,初五,初六出去吃,从初七开始,江氏也开始自家院里摆酒。贴子是年前就下的,日子也就排好,哪日请的谁,饶是如此,江氏也是每日忙碌。眼看着元宵节将近,即是大节日,又是沈书娴十五岁生日,江氏每日早起晚睡,不得一点闲,但就是这样江氏仍不放心让丫头婆子多盯着沈书君,不让他到吴姨娘屋里去。 十二那天,婆子来报江家小爷病重去了,江家并没有送卜文来,江氏也只当做不知道。过年节下太忙碌,又有沈书娴生日在眼前。而且江小爷还没埋出去,再怎么也得等埋人了,出了正月,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不急这一会。 到了十三晚上,沈书君到林姨娘屋里歇着,江氏累的腿疼,正让小丫头捶着腿,就见冬至掀帘子进来,看到江氏正在床上闭目养神,便走到跟前有几分吞吞吐吐的道:「奶奶,才吴姨娘屋里的婆子过来……」 说到这里冬至打住了,江氏挣开眼,对身边的小丫头挥挥手,几个小丫头出去了。冬至这才走到床前,低声说着:「婆子悄悄对我说,吴惠姐这两日身子似乎懒了许多,老是呕吐,婆子说看着像是有身孕了。」 江氏听得一惊顿时从床上起来,细想又觉得不对。沈书君年前几个月上京,吴惠姐人在淮阳,两个人勾搭不上。沈书君年前回京,到今天还不到一个月,就是沈书君回来当天就去xo了吴惠姐,那时候怀上,孩子也小着呢,更何况沈书君回来那几日又没去吴姨娘房里。 连着好几天害喜呕吐,老道的婆子都能看出来像是有孩子,那这孩子估摸着得有两个月了。心里想着,江氏便道:「你悄悄把那婆子叫来。」 「是。」冬至答应一声去了。 没一会冬至带着婆子进来,先给江氏见礼,江氏挥挥手,只是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也是有年龄的了,女人有没有孕能看的出来,你看吴惠姐这样到底有几成是有孕的?」 婆子回道:「奴不是产婆也看不太清,只是养过几个孩子,看吴惠姐这样像是有孕了,估摸着日子得有两个月了。」 江氏又问:「你是常在吴姨娘屋里侍侯,大爷回来这些日子,什么时候跟惠姐亲近过?」 婆子摇摇头,道:「年前大爷就来过屋里一回,也是跟吴姨娘一处,吴姨娘倒是想叫惠姐一起,但大爷不允。后来几次吴惠姐想勾引大爷,大爷只是没理会她。」 江氏听到这里不由的笑了,怪不得吴惠姐知道沈书君回来就找上门来,初三那天吴姨娘还这样那样求。原来是吴惠姐肚子里有野种了,想着要是勾上沈书君与她亲近,这孩子也就栽到沈书君头上。 沈书君与她盼子心切,要是真认了吴惠姐肚子里这个,吴惠姐这第五房就当定了。要是生下儿子来,弄不好还能母凭子贵。只可惜想的太美好,沈书君从京城带回了绍姨娘,又一直不与吴惠姐亲近,这孩子想栽也没得栽,只怕接下来就要买药打胎了。 「拿十两银子给妈妈打酒吃。」江氏吩咐着冬至,但凡姨娘屋里侍侯的丫头婆子,江氏安排的都十分小心,这样有点消息就马上来报。就像现在这样,吴惠姐那里有事,她能马上知道。 冬至取了银子递给婆子,婆子欢天喜地的接了。 江氏又道:「这事既然只有你知道,那你就把嘴闭紧了,不得再说与别人知道。」 「是,奶奶放心。」婆子说着。 婆子欢天喜地的走了,江氏复又倚着大靠枕躺下来,闭目沉思。冬至素来是江氏的心腹,主仆之间有事向来不瞒着,此时冬至一脸不平的道:「大爷和奶奶对吴姨娘那样的好,这几年看病吃药哪年不是几百银子出去,没想到吴姨娘竟然敢大事算计。子嗣如此大事,要是真被她们姐妹骗到,大爷辛苦得来的家业岂不是拱手让人。」 江氏轻轻叹口气,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吴姨娘只是个妾室而己,她首先要考虑的是保往自己,其次才是沈家。子嗣当然是大事,只是吴姨娘这样病着,只怕生不出孩子了,至于吴惠姐,沈书君根本就不想纳她。吴姨娘又不是正室,孩子以后就是为官为宰也只是诰封嫡母和生母而己,跟庶母又没关系。 相对的,要是沈家认下吴惠姐肚子里的野种,吴家姐妹的好处就大大的,再是正室抱过去养,总不能把生母拉出来掐死。以后孩子大了,除了嫡母之外,肯定要供养生母。对于庶母,那真是完全凭心情,就是直接找借口打发走也是很平常的事。 后院妻妾之间为了争宠,妾室故意害死他人所生的儿子是有的,哪怕是家中独子,妾室也不会想着丈夫会不会绝中后而停手。反正不是她生的,以后就是有好处也到不了她身上,她何必手软。倒是她的仇家母凭子贵,她以后日子才能艰难。 这也是妻与妾的本质不同,对妻子来说,不管谁生的那都是她的孩子,以后有出息了怎么也不可能把嫡母闪下,当然要是正妻生的儿子多了,为了自己的儿子也许另有所谋。但沈家是一直无子,江氏就是再难受,她也是盼着哪个妾室能生个儿子。 冬至看江氏一脸感叹,不由的道:「现在吴惠姐肚子里野种月份大了,大爷又没往她那这去过,只怕接下来就要把孩子打落,那时候她们姐妹就能推的干净了。」 栽孕之事只是江氏的推测,现在吴惠姐没有机会这么干,也不会再干了,只要吴惠姐悄悄把孩子打掉,只要瞒的够紧,谁能知道。就是吴惠姐怀孕之事,要不是江氏盯的紧,只怕也没人知道。 江氏轻轻笑了,道:「给吴姨娘看病的仍然是胡大夫吧。」 「一直是他,吴姨娘说他的药吃着有效。」冬至说着。 江氏道:「想栽孕首先得找大夫瞒日子,胡大夫出入沈家的时间也不短了,又一直给吴姨娘看病,要找只能找他,不知道吴家姐妹跟他说过什么没有。但不管说没说过,找打胎药肯定要跟他找,明早你跟你张财家的说了,让她偷偷去一趟,多给点银子,也不说其他,打胎药不给她就是了。」吴姨娘院里有她的人,就是她们姐妹去找其他大夫,她也能马上知道。 「是。」冬至应着,又道:「只是不给她药……」 找不到打胎药,月份大了,只是吴惠姐脸上不好看。至于栽孕之后,吴惠姐是出了名的吴一两,突然间怀上野种不奇怪。吴家姐妹只推说不知道,反正女子怀孕一两个月之后自己才晓得也是常事,吴惠姐又没指着肚子说里头是沈书君的种。 第三十六章 江氏只是笑,看向冬至道:「等过了姑娘生日,你不着痕迹的把这事透给林姨娘知道,其他的也就可以先不管了。」林姨娘跟吴家姐妹素来不和,吴家就是没事,她恨不得都要去生点事,更何况这样的刀柄递过来,她不接才怪。让林姨娘先去折腾,过年的酒还没吃完,眼看着就是沈书娴生日,她真是分身乏术。 冬至当即笑了起来,道:「奶奶果然有智谋,让林姨娘去咬她们姐妹去,必是一场好戏。」 江氏却没那么高兴,家里闹成一团,如何是喜事。 沈书娴十五的生日,因为是整生日,从十四日起沈家的酒席就开始了。头一天来的都是至亲,郑太太带着兰草,沈大姑奶奶带着砚哥儿,江氏的大伯母江大太太带着两个七八岁的孙女。沈文义昨天就派人送了贴来,礼也送来了,一百个寿桃。江氏想想把寿桃留下来,却给婆子们说,明天不用人过来,江氏怕沈书君知道了生气。 因为天色还冷,过大生日肯定要唱戏,江氏早早派人把花园里三间厅收拾出来,戏台搭在湖中凉亭上,隔着水听戏更好听。 沈书娴早早起来收拾打扮妥当,不管是衣服样式还是发饰头面,都跟以前有点不同,十五岁之后就可以挽髻了。年前一家人集体做衣服打首饰时,江氏就考虑到沈书娴生日后要穿的衣服头面,另外给沈书娴打了几套首饰,衣服也多做了一箱。 吃饭过后过去兄嫂那里拜见,沈书君看沈书娴这一身打扮,不由的笑着道:「一转眼小妹也成大姑娘了。」 江氏旁边笑着道:「可不是,快着呢。」她进门的时候,沈书娴还是小小的个子,现在比她还要高了。 林姨娘,绍姨娘陆陆续续进来,吴姨娘却是没来,只有她身边的丫头大雪过来了。江氏问道:「吴姨娘呢,都这个时间了。」 大雪回道:「姨奶奶早上起来的时候不太好,一直咳的厉害,派我过来回奶奶,姑娘大喜的日子,她却是身体不好,就不过去了,怕给姑娘添晦气。」 江氏心里却是迟疑了一下,明明昨天吴姨娘还好好的,今天突然间就不好了。再加上昨天婆子来回的话,吃药打孩子动静不会太小,女人得疼。要是平常吴惠姐突然这样了,丫头婆子肯定来回她。 今天是给沈书娴庆生,一家上下都忙活,丫头婆子估摸着也不会过来回。难道今天她们姐妹就要把孩子打掉?想到这里,江氏便道:「既然如此,那就让吴姨娘好好养着,让惠姐过来吧,今天是姑娘大喜日子,她们姐妹要是连个脸都不露,外人看着也不像。」 大雪稍稍愣了一下,没想到江氏会这样吩咐,更想答应着要去。旁边林姨娘就道:「奶奶,要是吴姐姐身体好,让她过来就是了,惠姐……名不正言不顺的,叫她过来做什么。旁人问起来,又要怎么答应才好。」 江氏道:「旁人问起来就说是吴姨娘的妹妹,因父母双亡借住家里,说起来这也算是客人。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吴姨娘病就算了,连个客人都不露面吃杯酒,外人看着岂不是要说我没有容人之量,连个姨娘的妹妹都容不下去。」 林姨娘听江氏如此说,只得低下头讪讪的不吭声,旁边沈书君正因为吴惠姐之事觉得有点几分对不起江氏,此时也道:「也是,吴姨娘不好就算了,惠姐总要露个脸才是,就说我的话,让惠姐今天过来。」反正吴姨娘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并不用惠姐守在旁边。 大雪头顶两道圣旨,不敢有丝毫耽搁,敢紧去传话。 林姨娘心里越发的不服气,她跟吴惠姐早就结下仇怨,断不能让吴惠姐进门,要是她们两姐妹联手,她岂不是更没活路。心里想着怎么排挤吴惠姐,却又搭眼看了看绍姨娘,今天绍姨娘打扮相当精致,她本来长的就漂亮,再配上这身妆容,活脱脱画上走下来的美女。 心里突生一计,林姨娘便笑着上下打量着绍姨娘道:「今天绍妹妹打扮可真漂亮,说来也是,今天是姑娘生日,妹妹就该好好打扮一下才是。」 绍姨娘只听得笑笑,她才不是因为沈书娴生日打扮的,而是听周嬷嬷说,卫连舟可能要来。上回她这样想那样错过绝好的机会,这回卫连舟来了,她肯定不会再错过。周嬷嬷虽然说一直在劝她,己经这样了,官奴是翻不了身的,但就是当妾,她也情愿给卫连舟当妾。 沈书君并不知道绍姨娘想法,此时一看绍姨娘,确实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笑着道:「今天确实是打扮的好。」 闲话几句吴惠姐己经跟着丫头过来,衣服头发都是收拾好的,虽然脸色不太好看,此时也只得强打笑脸来,请了安,江氏笑着问:「你姐姐怎么样?不然请胡大夫过府瞧瞧吧。」 吴惠姐道:「都是老毛病了,今天是姑娘大喜的日子,不想家里添晦气,过几日再请胡大夫也不迟。」 江氏听得比较满意,笑着对沈书君道:「吴姨娘向来懂事,等姑娘生日过了,不如另请一个高明的大夫来,胡大夫的药吃了几年了,也不见好转。」 沈书君也听得点点头,道:「过几日再说吧。」 沈家人员到齐,江氏把吴惠姐叫到身边来,宾客们陆陆续续也就到了。因为是女儿家生日,根本就没男客,头一天来的又是自家亲友,沈书君也跟着江氏一起到后花园里听戏。郑太太和江大太太进门是江氏亲自去接的,沈大姑奶奶是林姨娘去接的。 再有几个比较相熟的亲友,今天也都带着儿女一起过来,总共摆了两桌,也算是热闹。沈大姑奶奶难得见着沈书君,这时候自然狠拍沈书君马屁。又让砚哥儿给舅舅见礼,又夸沈书娴这好那好。沈书君虽然一直不喜欢这个姐姐,但挡不住沈大姑奶奶如此狂拍马屁。 江氏也一直在沈书君面前说,亲友之间完全断路也不好,沈大姑奶奶己经跟沈大爷那边断路,只跟这边来往,要是再赶她走,也实在太不的空情。沈书君觉得有几分道理,虽然对沈大姑奶奶态度不是多好,但也能搭上几句话。 江氏却是郑太太和江大太太,郑氏一桌,都是她娘这边的人,更何况江太太这回过来,也不止是给沈书娴过生日这么简单。江小爷己经断气了,虽然人还没埋出去,正月也没出,不过该准备的也得准备了。 江家二房不算多有钱,自从胡氏扶正之后,江二老爷听信夫人之言,几个老客户陆续跑掉。不过家底在那里摆着,店铺,田产,地亩只是这些不动产也得有好几些万两。江小爷死了,这房人就算绝户,虽然胡氏还有一个女儿,但女儿家留份嫁妆就可以了,其他的财产,就要留给嗣子了。 「前天收到卜文说我那可怜的侄子去了,二叔这房就剩下这么一个儿子也没保住,以后可要如何是好。」江大太太一脸悲伤的说着,又道:「依侄女说,可要如何办?」 「我那弟弟殁了?我没有收到卜文,最近家中一直忙碌竟然不知道此事。」江氏说着,随即又道:「我就说胡氏一个妾室带不好儿子的,没想到竟然如此。我那妹妹想必还是跟着胡氏的,为了她的将来好,还请大伯母收留,一个姑娘家跟一个妾室长大,名声也不好听。」 第三十七章 江氏对胡氏一个一口妾室的称呼,江大太太听得无比满意,胡氏扶正的手续原本就不齐全。没有郑家的文书,江氏与胡氏本就有旧仇,要是沈家愿意插手,把胡氏重新打成妾室几乎是易如反掌的事。 胡氏要是妾室了,现在死了儿子,随意发卖都是可以的。二房所有的财产都能全部归了大房,当然还要分江氏一部分,虽然江氏己经出嫁了,但嫁的好,说话也有力了。但就是两家平分了,大房仍然能拿到大头钱,又能跟江氏拉近关系。 郑太太旁边听着,虽然知道胡氏也算是罪有应得,心里多少有几分感叹。道:「胡氏也是给江家生儿育女了,我记得她的小女儿今年也有十四了吧。」胡氏扶正之后,江郑两家几乎没有来往,江家的事她也不太清楚。 旁边郑兰草却是接话道:「母亲忘了,大半年前程家娶三奶奶时,母亲带我去吃酒席,就遇上了江家那位妹妹。」 兰草这么说,郑太太顿时有印象了,大半年前确实见过。比兰草小一个月,叫江月姐,漂亮倒是挺漂亮,但不管说话还是举止……虽然江家现在也就是个一般商户,跟高门大户里的小姐比不起,但好歹也是个小姐。 江氏叫胡氏一口一个妾室,听着好像不太好,但也确实如此。胡氏没有一点主母的样子就算了,把江月姐教的也没一点小姐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是哪家小姐的丫环。 江氏出嫁时江月姐还太小,后来沈家暴发,江氏出去应酬的时倒曾见过几回。江月姐对她是十分不客气的,当着所有太太小姐的面就冲过要奚落她,江氏看着只是笑。这就是胡氏教出来的好女儿,就是长的漂亮些,稍稍有点钱的人家都不敢娶,基本教养都不知道。 江大太太叹口气道:「小侄女还小,被胡氏教坏了,我想来就觉得愁。」 「以后就要辛苦大伯母,妹妹还小,劳大伯母细细教导了。」江氏说着,大房想要二房的财产,那得把拖油瓶一起带去的。 江大太太笑着道:「这自然的。」一个毛丫头,爹娘都不在,不着痕迹弄死都不算太难。 郑太太旁边听着,心里觉得十分不妥,说起来都是老邻居了,对江大太太多少也知道的。江月姐虽然行事有些不妥,但年龄还小,要是好好教导一下还能扭的过来。但要是让江大太太教导,别说教导了,不拿她当丫头使唤就是好的。 其实让郑太太说,虽然江氏跟胡氏不合,但江月姐到底是妹妹。让江氏带过去教导到出嫁,那以后还有点希望。不过这话这个场合也不好说,等过些日子再劝劝江氏,凡事都不要做绝的好,江氏现在也就是剩下这么一个直系亲人了。 夫人们闲话间,沈书娴前头点的两出戏己经唱完,班主拿了戏单上来。因有外客在,沈书君并不点戏,只是拿到江氏这桌上。江大太太和郑太太推让一番,又点了两出戏也就到了吃饭时间。 绍姨娘和林姨娘,吴惠姐都连忙过来,按规矩她们是要先侍侯主子和客人们入了席,然后到旁边桌子上吃,同席吃不太合规矩。有时候不太讲究也就混着一起坐着,只要没有贵客在场,客人不太在意也是可以的。 绍姨娘旁边侍侯的时候,却显得有几分心神不宁,不停的往外头看。林姨娘不由的看她一眼,低声笑着道:「妹妹看什么呢?」 绍姨娘忙把视线收回来,又道:「没看什么,只是想着今天姑娘大日子,宾客该多些。」 林姨娘想到上回撞上卫连舟的事,难道绍姨娘如此精心打扮是为了等他来,要真是如此……便笑着道:「今天不是正生日,只有交好的亲友过来,明天宾客才多呢。还有上次来过的卫大爷,估计明天还会带着弟弟上门呢。」 绍姨娘顿时面露喜色,又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她只是知道沈书君派去的小厮把信送到了漕帮,却没见到卫连舟和卫策,说是有事出门了,小厮便把信留下,由漕帮转交给卫连舟。卫连舟有没有看到信,会不会来,就不得而知。 林姨娘看绍姨娘神情,虽然她也不知道卫连舟到底会不会来,但眼前能逗逗绍姨娘,要是绍姨娘去问沈书君那就更好了。吴家姐妹是她的旧仇,绍姨娘就是新敌,如此漂亮的脸蛋,哪个男人看到不心动。笑着小声道:「你要是不信我的话,那就去问问大爷,大爷亲口跟我说的,不止卫大爷要来,那位打死猛虎的卫小爷也要来呢。」 绍姨娘听林姨娘如此说,越发显得心急,恨不得马上去问沈书君。倒是江氏听到两人在那里小声嘀咕看了过来,神情里警告的意味很明显。江氏向来不介意姨娘们出丑,但也得看时候,这是沈书娴的成人礼,闹出事来那不止是姨娘的脸上不好看,就是她脸上也没光彩。 林姨娘现在倒是会看江氏的脸色,当即闭了嘴,离绍姨娘远点。绍姨娘连沈书君都没看在眼里,更何况江氏,不过她现在满心想的都是明天卫连舟来了,她如何跟他说,此时也沉默不语。 中午吃了酒席,下午听了半晌戏,宾客们也都陆续回去。江氏坐陪着大半日也觉得有几分累,倒是沈书君,因为都是女客,他坐了一会就走了。江氏和沈书娴两个把客人送走,各自回屋休息,今天这只是暖场而己,明天才是重头戏。 白天劳累一天,江氏吩咐晚饭各自屋里吃,姨娘们晚间都不用过来。又特意派了冬至去看吴姨娘,叮嘱她好好休息,同时还特别指出,明天吴惠姐必须出席。 沈书娴心里还想着另外一件事,不知道明天卫策会不会来,她对卫连舟没什么兴趣,现在只想这位打虎英雄。饭吃完,丫头正收拾着桌子,周嬷嬷却是打帘子进屋。 「嬷嬷也是劳累一天了,怎么还没歇着。」沈书娴笑着说着。 周嬷嬷笑着道:「明天就是姑娘的成人礼,我怕丫头们收拾的不妥当,特来看看。」 「嬷嬷费心了。」沈书娴笑着说着。 丫头们把早就准备好的明天沈书娴穿的衣服,首饰又拿给周嬷嬷看,又说了要梳什么头,画什么妆容。周嬷嬷点头说好,又夸春分,立夏灵巧。看完却没走的意思,沈书娴估摸着周嬷嬷是有话要说,便让春分倒茶。 周嬷嬷笑着坐下来,先问了其他宾客,貌似不经意的才问:「我隐隐听谁说的,明天卫大爷可能会带着卫小爷过来给姑娘庆生?」 沈书娴心里有点惊讶,要说周嬷嬷对她也是可以的,但婚姻大事上一直没有任何表态,就是当跟傅家闹成那样,周嬷嬷都一句话没说,突然问起卫家兄弟……心里疑惑,脸上却是笑着道:「哥哥是有写信过去,但小厮并没有看到卫大爷,卫大爷会不会来,我也不知道。」 周嬷嬷想了想,还是直接道:「我教导姑娘几年,家里奶奶姑娘也给我脸,我也就多问一句,大爷特意请卫大爷来,可是想着……」 沈书娴听出周嬷嬷的意思,却是故意道:「生意场上的事情我如何晓的,大哥请他来自有他的道理。」 第三十八章 周嬷嬷听沈书娴如此说,当即转了笑脸,道:「我也是老糊涂了,拿这些事问姑娘。」 「嬷嬷怎么问起卫大爷?」沈书娴笑着反问。 周嬷嬷脸神有几分异样,嘴上却是说着:「我是想着姑娘,跟傅家的亲事退掉,眼看着也成年了,就想着……」 沈书娴心里更疑惑,仍然笑着道:「这些事情总要听哥哥嫂嫂的。」 周嬷嬷听得连连点头。 又说几句周嬷嬷便起身走了,她来其实是想探探沈书娴的口风。以沈书君的行事风格,这时候请卫连舟过来,意思相当明显。而绍姨娘昨天却是告诉她,她与卫连舟幼时相识,当时她虽还年幼却是对卫连舟十分钟情。 就是现在绍家落难,她也非清白之身,但绍家也是百年大族,她自请为妾,卫连舟总是要会她的。跟着卫连舟虽然仍然是妾室,却也比这商户之家高贵许多。 绍姨娘说的很好,周嬷嬷听来却是十分不妥,绍家曾的荣耀她也不否认,但落架凤凰不如鸡。绍姨娘现在是奴籍,并且终生不能脱籍,又曾进过青楼。让周嬷嬷说,绍姨娘能现在这样己经不错了,真是高门大族,像绍姨娘这样的出身最多就是通房,商户里头不计较,虽然是婢妾,好歹也是个姨娘。 周嬷嬷也曾用这话劝过绍姨娘,绍姨娘如何肯听,她己经认命当妾室,那也要看给谁当妾室。只要她去跟卫连舟说,卫连舟开口问沈书君要,她就不信沈书君敢不给。 周嬷嬷实在没办法,就想过来探探沈书娴的口风。要是沈书君真有把卫连舟当妹夫的意思,那无论如何也要阻止绍姨娘开口,两人如此好的朋友,周嬷嬷内心还认定这是基友。卫连舟就是再没见过女人,也不会为了一个婢妾跟朋友翻脸。 那时绍姨娘两边不靠,以沈书君的脾气肯定不会留绍姨娘在家里,到时候转头送人。妾室是可以互相赠送,但到别家之后会怎么样,那将来真的不好说。 春分和立夏送周嬷嬷出门,转身回来之后,春分就对沈书娴道:「周妈妈这是为了绍姨娘探口头呢,姑娘不知道,上回给卫大爷饯行,在席上绍姨娘看卫大爷都看傻了。」虽然当时她们不在,但席间丫头婆子那么多,下人之间消息传的更快。 「竟有此事。」沈书娴听得有几分惊讶,沈书娴和卫连舟属于同派系帅哥,但只比帅,沈书君肯定胜卫连舟一筹。绍姨娘竟然看不上沈书君,却看上卫连舟,实在有点不可思议。 立夏道:「绝对是真的,不止两位姨奶奶身边的丫头如此说,平常侍侯的丫头婆子也都知道,冤不了她。」虽然说八卦之类有捕风捉影之说,但至少也得有影让人捕。 沈书娴想了想,要是丫头婆子都知道,江氏没理由不知道。其实就是江氏知道了,这事也不好处置,两人毕竟只是见过一面,又没抓到绍姨娘勾引卫连舟的证剧。只说多看了几眼,用这样的理由指责绍姨娘出墙,沈书君弄不好还以来江氏嫉妒。 又事关沈书君的好基友,江氏更难处理,不如揣着明白装糊涂,让人盯紧了绍姨娘,证剧再手了,再收拾她也不迟。 「周妈妈也真是,虽然说那是旧主,但也张罗得太多了。」春分说着。 沈书娴心里也认同这一点,吩咐道:「要是卫大爷不来就算了,要是真来了,寻两个机伶点的丫头,盯着绍姨娘。」 要是周嬷嬷只是劝绍姨娘好好过日子,那无所谓,但要是周嬷嬷帮着绍姨娘出墙,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主人家发话妾室可以随意赠送,但主人家没发话,妾室就是急着找下家,那就叫出墙。 打发周嬷嬷容易,她己经十五岁,只说不需要引教嬷嬷即可。也不用如此急,先看看情况再说。明天卫连舟会不会来还不知道,沈书娴现在倒是想他能来,绍姨娘对沈书君都有怀恨之心,虽然智商不咋滴,但这种人留在家里……万一她哪天悲伤起来,觉得全天下人都对不起她,她要自杀就算了,万一想杀人了呢,早点寻个借口打发了也好。 到了十五正生日,沈书娴早早起来梳妆打扮妥当,昨天不是正日子不用拜寿,今天却是要拜了。到了江氏正房,沈书君也在,脸色却多少有点不太好看,当然不是生沈书娴和江氏的气,而是昨天晚上他在绍姨娘那里碰了一鼻子灰。 绍姨娘年轻漂亮,又是花重金买来,沈书君只是嫌她不识趣,所以故意冷着她。这几天绍姨娘衣服穿的鲜艳,妆容收拾的也好,脸上也不再总是一副死了娘的表情。沈书君还以为她回心转意,昨天晚上就到她房里。 结果绍姨娘这样那样托推,没一点好脸色,气得沈书君拂而去。绍姨娘的院落就在江氏正房旁边,沈书君最后到江氏屋里歇的。江氏心知是怎么回事,也不说破,无凭无据的话不好说,沈书君过来,她就打发他睡觉,其他话也不说。 气呼呼睡了一夜,直到起床时沈书君脸色都不太好看。江氏也不劝他,被自己花银子买来的妾室赶出来,江氏不觉得有什么好劝的。 沈书娴并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照例上前见了礼,笑着又道:「我看哥哥脸上怎么有几分恼,今天是妹妹的好日子,哥哥可有什么烦心事?」 沈书君当即笑了,道:「再有什么事也没有今天你生日重要,过了今天你就是大人了。」绍姨娘实在不愿意跟他,他也不强人所难,送人或者发卖都容易,确实没必要上心。 沈书娴先给兄嫂见了礼,礼毕吴姨娘便带着姨娘,丫头婆子们又给沈书娴见礼。拜了又拜,丫头婆子们退下去,姨娘们各自坐下。江氏看看吴姨娘,笑着道:「你身子不好,不用出来了,让惠姐跟着我就好。」 吴姨娘笑着道:「昨天歇了一天己经好多了,今天是姑娘的好日子,我怎么也能缺席。」 江氏笑着点点头。 家里人拜完,就有媳妇来报,宾客到了。江氏当即带上沈书娴,三个姨娘过去招呼,沈书君也不清闲,虽然来的多是女客,但宾客太多,总得露脸招呼。还有就是卫家兄弟到底会不会来,信是送到了,人家不来也没办法,这不是长辈生日,妹妹生日,多少也有点暗示的意思。要是卫连舟无意,自然不会来。 沈书君派了两个小厮到城门口看着,又让门房机伶点,要是卫连舟来了,那就是最大的贵客,能不能把妹妹嫁过去就看这一回了。 正生日时宾客虽多,程序却是跟左右差不多,沈书娴只是跟着江氏坐着陪客听戏。从早上听到下午,宾客们走的也差不多了,小厮们仍然没有接到人。沈家众人都有几分失望,沈书君失望的是卫连舟没来,这门亲事多半是成不了。 沈书娴则失望没看到打虎英雄,也打发不了绍姨娘。最失望的当属绍姨娘,她满心以为今天就能离了沈家这铜臭之地,哪里想到人家卫连舟根本就没来。 宾客们送走完,沈书娴和江氏各自回屋换了衣服,今天除了是沈书娴生日,还是元宵节。生日得过,节日更得过。小姑娘过生日,跟沈书娴相熟的男客一般不来的,但元宵节互相串个门十分平常。 第三十九章 郑克,程家三爷,还有方家二爷,还有几个相熟的公子哥估摸着都要来。江氏早命人把大门首楼上五间收拾妥当,摆上席面,后头戏台拆了,给了班主钱打发走戏班,又另外请了八个歌伎弹唱过来。 沈书娴陪了一天客虽然也累,想到元宵节一般都会有烟花灯会,除了到门首楼上看灯外,也可以带着婆子丫头上街上灯,十分难得的逍遥日子,沈书娴实在不想错过。洗了脸,换了衣服,稍做休息,沈书娴就带上丫头到了前头楼上。 正厅里席面己经摆下,几位相熟的公子们也己经来了,酒己经喝上,歌伎弹唱好不闹热。江氏带着几个姨娘,在左边两间偏厅里坐着,席面也己经摆上,另有两个歌伎坐着弹唱。天气还冷,几扇窗子全部打开,为的是姑娘奶奶们好看外头的花灯。 沈书君向来爱热闹,酒喝的差不多,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先是自家放烟花,一群女眷们都下楼去天井围观。看完自家放的,沈书娴便向江氏道:「难道元宵佳节,外头又是灯会又是烟火,不如我们也出门看看。」虽然平常也能上街去,但哪里有今天的热闹。 江氏劳累一天不太想去,但看沈书娴兴致高,也不想扫她的兴。便笑着道:「外头人多眼杂的,你去跟你哥哥说去,他要是同意,我不拦你。」 沈书娴知道江氏是答应,道:「谢谢嫂嫂,我就这去跟哥哥说。」 沈书娴上楼时,沈书君正跟几个男客说着傅家现在的情况。傅家又回到原先的赤贫状态,傅守信以为自己是两榜进士,借些银两不成问题,结果淮阳几个富户一通哭把他打发出走了。 傅沈两家闹成那样,谁都不是傻子,现在帮了傅守信那就是得罪沈书君。傅守信那样的小人,帮了他未必会得他感激,反而会得罪了沈书君,马上就结个大仇家,这笔帐稍微算算也知道怎么样更划算。 「最后还是县太爷想着自己是一方主事,他地界的两榜进士饿死家中,他得承担责任,便让管家拿了五十银子过去,却也直接说明,官员俸银就这么一丁点,这些银子都是硬挤出来的。银子除了过年之外,还有年后去任上的钱,要是再求上门去,也是分文没有了。」程三爷笑着说着,程家算是淮阳城内门第高的,跟县太爷关系不错,消息十分精确。 沈书君听得拍手笑道:「活该他如此,拿着五十两银子上任去,哈哈……」估计连车马费都不够,只可怜傅守信即将上任地点离淮阳有点远,不能到现场看好戏。 郑克也笑着道:「真是活该,那样的白眼狼,倒是耽搁了妹妹的青春。」 方二爷此时也笑着道:「要说沈家小姐,样貌模样,整个人淮阳城也没得找,淮阳城中那么多大家公子,还不是由着沈大哥挑选。今天又是小姐及笄生日,沈大哥也透个话,你到底中意哪家公子,早点定了人家,也让公子们死了心,早日娶亲。」 沈书君听得直笑,却是不接这话。 沈书娴本来是楼梯上旁听,见说到自己了,不好再听下去,逐把上楼脚步放重。楼上听到有人上楼,便把话题打住。沈书娴只装作没听到,上前说明来意。 沈书君并不怎么反对沈书娴出门,沈家这一辈到死也就是个暴发户,他也无意让沈书娴攀高枝,一个傅守信己经够恶心的了。笑着道:「听说今年花灯不错,想去就去吧,让管事的先头跟着,四个小厮前头挑灯,媳妇婆子各带四个,你身边丫头也都带去吧。」 林姨娘跟着沈书娴过来的,此时笑着道:「我也想跟着姑娘瞧瞧热闹。」 沈书君无所谓的挥挥手道:「去吧,问问家里谁还想去的,都可以跟着去。」 「是。」林姨娘应了一声。 郑克对沈书娴一直很钟情,听沈书如此说,便起身笑着道:「姐夫,我是不行了,再喝下去我非得趴下不可,正好妹妹也要去看灯,我也想去街上看看,醒醒酒气。」 沈书君稍稍迟疑一下,随即笑着道:「也好,叫上你姐姐,一同去吧。」 「是。」郑克笑着应着。 江氏辛苦一天本不想去,现在郑克去了,她不去多少有点不方便。那么多人跟着肯定不会有啥事,但她去还是好些。江氏又派了丫头去问问姨娘们,哪个想去的都可以跟着,林姨娘肯定要去的,吴姨娘推说身体不好,吴惠姐也说身上不太妥当,绍姨娘因为卫连舟没来,饭都吃不下去,更没心思看灯。 要去的各自回房换了衣服,江氏调派了小厮丫头,准备工作妥当了,沈书娴才能出门。没多时,只见江氏身披大红羽面白狐狸皮鹤氅,沈书娴是大红猩猩毡,林姨娘是粉色羽毛缎斗蓬,四个通房也都要去,都是穿红着绿。 前头四个小厮挑的吊纱灯,江氏又怕沈书娴碰到,让丫头把那盏玻璃灯寻出来给沈书娴拿上,小巧轻便,自己拿着最方便。沈书娴拿在手里,只觉得很稀罕,玻璃在古代可属于贵重物品,实在没想到沈家竟然有这样的稀罕物。 江氏笑着道:「你忘了,这还是谢大人在任时送来的,也就是你用,其他人想碰一下你大哥也不会同意。」 沈书娴顿时明白,原来是谢基友送的,难道会是玻璃的。她穿过来之后还没见过谢延丰,不过探花郎再丑也有限制度,又是出世家公子,当过盐官,想像一下跟沈书君这个美男子在一起也挺有美感的。 不过沈书君又跟卫连舟还有一腿,这又要怎么算,难道跟妻妾是一回事?或者比那更自由,随便怎么找都可以?虽然沈书娴是现代人,自觉得开放,但穿过来这么久,她算是明白了,真以彪悍程度论,现代人就是追马就赶不上古人。男女是大防,男男和女女皆是小事,男人有几个好基友,妻妾妯娌百合,完全就是平常事。 灯会离沈家并不远,沈家本来就在淮阳的中心地段,这种热闹事肯定也在中心地段。沈家一行女眷围着沈书娴,郑克只在前头走着,身边小厮怀里抱着烟花,到人少的地步,郑克点燃放烟花,边走边玩,十分热闹。 城会是从南街开始,一直到北街走到头,不过最好的还是在市中心。两边各色花灯,看的人目不暇接,还有挑着卖灯的小商贩,看着这一大群穿红着绿的过来,虽然不敢过份,但也忙着推销。 沈书娴手里虽然有盏玻璃的,但这是沈书君的,要是其他人送的她还可问沈书君讨回来,基友送的就没办法要了。看到好看的,沈书娴也不客气,一条街才逛一半,几个丫头手里都拿上了。 林姨娘旁边笑着讨好沈书娴道:「姑娘的眼光就是好,挑的这些灯各各好看,再看我自己选的,现在看来总不如姑娘的好。」灯虽然是一起挑的,但江氏和沈书娴在,有好的也是她们先挑。 沈书娴笑着道:「姨娘挑的也好看。」 郑克只是前头远远看着,这么多丫头媳妇围着,他就是想跟沈书娴说一句话也不行。不过就是这么远远看着,他也觉得沈书娴十分好,就如席间方二爷所说,要说这淮阳城中生的最好,当属沈书君兄妹,就郑克见过的这些小姐姑娘,真没一个及的上沈书娴的。 第四十章 两家是亲上亲,打小的时候一起玩过,最是知道彼此脾气性情,以前跟傅家订了亲,那就没办法了。现在退了亲,他总是有机会的。 一行人走的更高兴,不想街头却是一阵骚动,只见一小厮扮相的少年骑在白马上,眼看着就在掉下来,只是紧紧抱住马头,嘴里喊着:「快让开啊,马惊了!」 淮阳的街面不算窄的,但今天是灯会,两边全部挂灯,还有无数摆摊小贩,路上行人又多。可通行的地方就小了,就是正常骑马,怕也难走快。此时却是惊了一马,一街人听得这话,立时躲闪起来。 本来人就多,现在众人又都急着闪躲,街道顿时拥挤起来。江氏与沈书娴是并排走的,江氏听得此话敢紧护住学沈书娴想往街边店铺里躲,只是她这样想,旁人也是如此想,身边丫头婆子好似无头苍蝇似的,哪里还能挤的过去。 郑克见状立即鱼似的钻了过去,正想护着卫氏和沈书娴往旁边躲闪。又有一股人流拥来,沈书娴手里的玻璃灯脱手而出,落到地上立时踩了个稀烂,纸灯踩烂就算了,偏偏又是玻璃的,此时碎了肯定扎人,顿时有人叫骂起来。 沈书娴和江氏此时都是无心理会,只管往旁边店里冲,马再受惊,也不至于冲到店里来。但人多拥挤,就这么一会功夫,沈书娴是头发也乱了,因为身边就是丫头婆子,虽然不至于被人占了便宜,身上衣服也没那么整齐了。 眼看着马就要直冲过来,只见路上一青衣少年狂奔追马,好像瞬时冲到马前,左手持剑,左手单手拉住缰绳,白马声声厮鸣,后蹄一直扬起,也不知道是这少年力大,却是立时站住了。 因为就在眼前,沈书娴看的十分真切,却又觉得十分不真实。恍了恍神才细打量这少年,十七八岁的模样,面如冠玉,俊秀文雅,要不是亲眼所见,只会认为这是文弱书生一枚,哪里想到竟然有如此手段。 满街的人也看的明白,先是震惊,随即鼓起掌来。青年少年却是没理会这些,左手剑柄挥动,直把马上小厮打了下来。小厮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只是惊马那一会己经让他承受不起,此时整个人都在犯晕中。 街个众人却哪里能放过他这个祸首,这么一番折腾,人挤人就算了,但街上小摊不知道打倒了多少个,摊主肯定要找他赔偿,一时间都围了过来,抓着小厮就要去见官。 小厮见状急了,瞬间抱住青年少年的大腿,哭着道:「主子,主子,都是小的错。」 青衣少年扬起剑柄敲打着小厮的头,怒骂道:「你这狗奴才,我早说这雪影除我之外,旁人碰都碰不得,你却敢偷骑,闯下如此大祸,打死你都是不亏的。」 「小的不敢,小的只是喂马而己,不知怎么得……」小厮哭着辩白。 青衣少年听得大怒,打的更狠了,道:「还敢撒谎!」 连着打了好些下,直打的小厮抱头鼠窜,却无人同情。却有小商贩走上来,虽然说青年少年那一手拉马很漂亮,但他的小厮惹出来的事,后果却是他得承担。破坏灯会,人挤到就算了,打倒摊位的直接损失却得找他要。 青衣少年抱拳道:「各位放心,所有损失我来负责,统计个数目出来,我付钱就是。」 众人一看少年如此豪爽,又是外乡人,衣着首饰都不错,顿时起了痛宰的心情,几个地痞上去,装做被挤伤的模样,想骗几两银子。少年只淡然一笑,出手却是十分大方,直接一碇银子扔过去,看的人眼直。 江氏却是顾不上管这些,只是去找沈书娴刚才脱手的玻璃灯,找也找到了,只是己经完全踩烂,只有挑灯笼的那根杆还在。冬至忙捡起来,递给江氏,江氏看着也十分心疼,这可是玻璃灯,十分值钱的。 沈书娴也不禁看了过来,烂的真彻底,就剩下一个杆了。青衣少年拉马时虽然帅气,但管教小厮未免也太不严了,这又是沈书君基友送的,回家真不知道如何说好。此时见少年如此大方,沈书娴也不客气,直接从冬至那里拿来灯杆,走到少年跟前道:「我这盏玻璃灯刚才挤坏了,你要赔我的。」 青衣少年闻声看过来,打量着沈书娴,虽然头发有点凌乱,仍然不失俏丽青春。看看沈书娴手中的灯杆,虽然有点惊讶淮阳这种地方会有这种灯,还是笑着道:「小姐手里这是盏七彩绣球玻璃灯,我手里的银两还真赔不起。」 沈书娴听他说赔不起,也不想执意追讨,却是道:「虽然是你小厮惹的祸,但总有你管教不严之过,今天是你运气好,只是打翻了摊位,并没伤到人性命。真要伤到性命,你就是再多银子也是赔不起。」骑马不是不可以,但得看地方,古代也不是所有街道都可以骑马的,更何况今天是灯会。小厮敢偷骑马到闹市上,那主子就能当街杀人。 「小姐说的是。」青衣少年笑着说着。 江氏没料理到沈书娴真敢拿着灯找人赔,不是说不可以,只是姑娘家不好当街如此。当即走上前要拉沈书娴回来,却听那少年笑着又道:「我虽然现在身上没那么多银两,但停上两日,我定能全部付清。」 沈书娴刚想说不用赔了,旁边就有摊主道:「那可不行,你一个外乡人,此时放你走了,我们到哪里拿钱去。你要是赔不起,那就只能带你去见官。」少年衣着不俗,马看着更好,肯定有油水可捞。 青衣少年听到这话不由的笑了,道:「原来各位是怕我跑了,既然如此,那你们就跟我去沈家拿钱,现在就走,可好?」 众人都是一愣,沈书娴问道:「淮阳城内好几个沈家,你说的是哪一家?」 青衣少年想了想才道:「是沈书君家。」 沈家众人听得一愣,沈书娴己猜到是谁,不由的再次打量眼前的少年,虽然此时灯会,街上也算明亮,但跟白天还是没办法比,容貌也看不很清。现在细细打量,确实跟卫连舟有几分相似。 江氏也猜到了,忙上前问道:「我是沈家大奶奶,公子是?」 青衣少年当即笑着拱手道:「原来是嫂夫人,在下姓卫名策,卫连舟正是家兄。」 卫策直接报上名号,街上众人顿时哗然,打虎英雄卫策,名声响着呢。又传闻他前几日在青阳街面上,当街斩杀几个上岸海盗。行为是义举,但当街杀人,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本以为他现在该是官司缠身,没想到会出现在此处,竟然又跟沈书君交好。 一时间指指点点,几个本来借机占便宜的无赖当即悄悄走了,几个想找卫策赔钱的商贩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真是卫小爷,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不管如何还请卫小爷到府上一叙。」江氏笑着说着,又给身边的小厮使眼色,让他先回家去报信通知沈书君,又对旁边摊贩道:「今天所有损失全由沈家包赔,各位只管去沈家拿钱即可。」 小厮飞奔回家给沈书君报信,卫连舟虽然没来,卫策小爷却是来了。虽然这是头一回见,但那样俊的功夫肯定错不了。沈书君酒喝到一半,听小厮如此说,立时放下酒杯就要亲自去迎,打虎英雄来了,这不是一般人物。 第四十一章 陪坐着的几家公子听得小厮如此说了,当即也跟着一起去了,都要去看看这卫策是何等的三头六臂。一同往外走的时候,程三爷忍不住道:「我才听说这卫策小爷在青阳惹了人命官司,哪能这么快脱身,别是他人冒充的。」 「人命官司?」沈书君听得愣了一下,人命官司可不是小事,便问:「怎么回事?」 程三爷道:「我也不是十分清楚,只听说是这位卫策小爷追踪海上海盗,知道有几个上了岸,便上岸击杀。当时卫小爷是当街杀人,众人都看到了,但杀的到底是不是海盗,却又拿不出十足的证剧。」就是有证剧,海盗也要过了堂,由刹子手行刑,这才是正常程序。像卫策这样,当街杀人,就是真海盗,这种行为也得不到鼓励。 沈书君听得皱起眉头,要真如程三爷所说,这官司还真不小,只是几天时间卫策如何能脱身过来。但小厮说街上那位青衣少年,年龄长相与卫连舟所说相同,而且当街拉住受惊马匹,这确实不得了。便道:「先去看看再说。」 沈书君一行人往外走,走到半路正好与江氏一行撞上,只凭灯笼的光虽然有点暗,但身量长相跟卫连舟差不多,再加上小厮说的那般能耐,估计错不了。 卫策搭眼一看沈书君,就知道这是正主了,卫连舟给卫策形容过沈书君的长相,卫连舟还特意说了一句,沈书君长的非常好,属于帅的惊动党中央那种。卫连舟行商多年,可谓是阅人无数,他都这样说沈书君,就可以想像沈书君的长相。 当即笑着拱着道:「这位就是沈大哥吧,在下卫策。」 沈书君还礼笑道:「从早上起就等你和你大哥,终于把你等来了,走,到家里说。」 浩浩荡荡一行人回到家中,沈书君领着卫策进了前头正厅说话,女眷们自然先回了内院。沈书娴和林姨娘都可以休息了,江氏最为忙碌,先是重新置办席面,住处倒是收拾好的,要招呼卫策的小厮,想着把行卫策的行李收拾妥当。 结果小厮侍剑空着手来的,照卫策的话说,行走江湖,要的就是潇洒,行李都是身外物,所以两手空空,身上除了银票就是银子。 江氏听得多少有几分无语,其实刚才看卫策出手就知道这是个败家子,不过人家有钱败的起,没有旁人议论的余地。幸好沈家也有相熟的布庄,虽然今天是十五,天色也晚了,江氏仍然打发了婆子过去,比着卫策和侍剑的身量拿了做好的成衣过来。 银子是很好,但银子不能直接吃,也不能直接穿身上。看沈书君这架式,肯定要留卫策住些日子,总不能让他们主仆就穿身这一身。 江氏后头忙碌着,前头席面己经摆上,本来叫来的歌伎也没让走,继续开唱。屋里灯光明亮了许多,沈书君此时再打量卫策,一身青色布衣,十分的不讲究,但就是这样也掩不住卫策身上的华贵之气,这才是真正长于富贵人家的子弟。 入席坐下,沈书君又介绍了眼前这几家的公子,各自见过了。卫策先把卫连舟的书信送上,这是他来的时候,卫连舟托他带给沈书君的,用印泥封好,他也不知道写的什么。 沈书君也觉得有几分奇怪,虽然他以前没见过卫策,但见过画像,兄弟两个长的又挺像,卫策本人来了,有事让他带话过来岂不是比写信说的清楚。一边拆信一边问卫策:「卫兄怎么没来?」 卫策不当回事的笑着道:「我在青阳惹了点麻烦,三哥帮我料理,事情还未完,他脱不开身,便让我过来了。」 「原来如此。」沈书君说着,信己经拆开,便低头看信。 内容很短,却看的沈书君有几分抽搐,果然如程三爷所说,卫策惹了人命官司,被杀的那几个确实是海盗,但卫策杀的也太潇洒。当街斩杀四人,扬长而去,捕快倒是接到消息来了,但看到是卫策,没一个敢动的。 卫策在青阳人缘太好,这些捕快们哪个都受过他的好处。更重要的是这货能赤手空拳能打死老虎,现在长剑在手,如此豪迈切西瓜似的连杀了四个,捕快也是人,不值得为这点薪俸去拼命。 出事之前卫连舟都收拾好两人行装打算来淮阳,闹了这么一出,卫策可以潇洒的拍拍屁股走人,卫连舟却是得留下打点官司。没等卫连舟打点完,卫策同志表示,杀的还不过瘾,他己经接到消息,又有一批海盗登岸补给,他打算去一窝端了。 卫连舟听得十分无语,便把海盗上岸补给的消息告知官府,本来以知府的意思,卫策如此威武,可以跟捕快一起去辑杀海盗,也可算做将功赎罪。卫连舟却是不同意,刀剑无眼,万一有个好歹,他如何跟卫大伯交待。至于官司,虽然有点麻烦,也不是料理不了,不需要卫策去将功赎罪。 卫策却十分想跟捕快们去,卫连舟实在没办法,便哄卫策先来了淮阳。当时沈书君的书信卫策也是看到,卫连舟本来也打算去,卫策都知道。卫连舟现在只推说自己要打理他的官司,脱不开身,又不好不赴好友之邀,所以让卫策代他去。其真实用意,是哄他来了淮阳,让沈书君留他在家,不让他去巢海盗。 卫连舟信上说的明白,官司之事己经了了,让沈书君想办法留卫策半个月左右,等青阳这边海盗巢完了,他自会过去领卫策回来。卫策虽然惹事本事不少,但他也有自己的原则,他不会招惹平头百姓,要是实在不小心撞上某恶霸,惹了麻烦。那也没什么,沈书君只管写信过来,后果卫连舟全部承担。 书信最后,卫连舟奉上十二万分的谢意以及歉意,同时又深深表达了自己的无奈。卫策文武全双,天份极高,卫大伯一家以后要靠他撑门户。卫连舟对自家大伯十分尊敬,也不想自家堂弟出事,等他来到淮阳带卫策走的时候,会想办法劝他回家。 这个半月就要劳烦沈书君了,看看想什么办法能留他住下,就不住沈家也没什么,关键是不要来青阳。要是卫策有什么危险行为,也请沈书君多留心,总之一句话,让沈书君当半个月的保姆。这事只要办成,定有重谢。 「三哥信上写了什么?」卫策问着,他也有点好奇信上的内容,有什么事情带话多方便。 沈书君把信收好,笑着道:「没什么,是生意上的事,我与卫兄一直是生意上的伙伴。」 「噢。」卫策应了一声,他对生意没兴趣,也不再问起。 歌伎倒酒,卫策脸不红气不喘的一杯接一杯喝,没一会几个人都有点撑不住了,连沈书君都觉得有点头晕。虽然刚才就喝了半场,但照卫策这样的喝法,谁都撑不住。 「不行了,不行……」程三爷第一个求饶,再喊下去他真要趴桌子下面了。 沈书君也喝的差不多了,借机道:「时候是不早了,嫂夫人还在家里等你过节呢,早点回去也好。」 沈书君这么一发话,其他几个也都要走了,来的时候都有车驾小厮。沈书君又派几个小厮帮着送到门口,看着上了车这才回来复命。 第四十二章 一时间就剩下沈书君和卫策两个,卫策虽然自己还没喝幸尽,但也看出来沈书君喝的差不多了,头一回见面他也不能照死灌沈书君,便要起身告辞。 沈书君当即笑着道:「拙荆早就收拾了房舍,只等着你跟卫兄过来,现在既来到家里,怎么还能让你到外头住,你带着的小厮都己经安排到院里休息。」 卫策虽然来了淮阳,但并没有想过在沈家住下,主要是觉得到人家住下,出入之类的总有点不方便,住客栈多好,想去哪都随意。刚想借故推掉,但他哪里说的过沈书君,沈书君拿出十二万分的缠功,卫策实在没办法,只得留下。 沈书君亲自送卫策到了别院,除了卫策原本带的小厮侍剑外,江氏又派了两个小厮过来侍侯。当日为了卫连舟而建起来的小厨房又立了起来,派了几个婆子当差,只管打点卫策一个人的吃食。 把卫策安置好了,沈书君这才晕着头回到江氏正房,今天是十五,这种大节日他都是歇在江氏房里。进了屋,没想到沈书娴竟然也在,手里拿着灯杆,她没走是想跟沈书君解释一下这盏玻璃灯,虽然是意外,总是在她手里弄坏的。 沈书君看到灯杆就愣住了,伸手从沈书娴手里夺过来,沈书娴看沈书君神色就知道事情有点大。沈书君素来出手大方,绝不是心疼这盏钱,估计是心疼其中心意。心里也十分内疚,又把灯会种种事情讲了出来,其实这盏灯真该找卫策赔。 江氏也在旁边道:「也是我不好,竟然没想到灯会人多拥挤,家里灯那么多,偏偏给姑娘寻了这么盏灯拿在手上。」她也没想到灯会有这么一出,平常这盏玻璃灯都是好好收着的,今天是沈书娴整生日,想着她能高兴,就拿出来给她用。想着是用完继续收着,谁想到一趟回来就剩下一个灯杆了。 沈书君看看灯杆,不自觉得叹口气,挥挥手道:「算了,谁也没想到会这样。坏了就坏了,一盏灯而己。你也累一天了,回屋歇着吧,还特意等我到现在来说这个。」 「总是妹妹不好,惹哥哥生气了。」沈书娴说着。 「说什么好。」沈书君笑了起来,道:「去歇着吧。」 沈书娴这才带着丫头退下。 沈书娴走了,沈书君看看灯杆,又交给江氏道:「还放回原处。」 江氏默然接过来,也不说其他,唤了丫头过来,搬了凳子站到上头打开柜门,这才把灯杆放回原处。 沈书君心情有几分烦燥,不自觉得叹了口气,江氏不提灯的事,只是道:「我另外派了两个小厮去侍侯卫小爷,也不知道他平常爱吃什么,厨房要如何安排。」 提到卫策,沈书君心情更郁闷了,直接把信递给江氏道:「这是卫兄的信,你也看看吧。」 江氏看完信也无语了,多少有点能理解沈书君郁闷的原因。原本沈书君请卫家兄弟过来,心存嫁妹妹的意思,沈书娴又几次言明对卫连舟没意思,沈书君本来就把希望放到卫策身上了,打虎英雄,文武双全,样貌也好,沈书娴肯定能中意。 结果卫策本人来了,沈书娴满不满意先不说,至少沈书君不满意了。路遇猛虎伤人,出手打死老虎,这是义举。现在卫策是当街杀人,就是杀海盗,那也是杀人,照样人命官司缠身。从卫连舟的书信上,江氏都能读出卫连舟的无奈。 世界上有种人,旁人说起来都觉得他很好,各种厉害能干。他为人也很好人,对朋友讲义气,总之看着各种好。当朋友真心觉得多好啊的人,但要是不幸当了他的家人,那真是上辈子作了孽,各种纠心吐血,眼前现成在吐血的就是卫连舟。 沈书君肯定不会让沈书娴也去吐血,豪迈潇洒当然好,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好好过日子的基础上。这才一切的根本,像卫策现在这样,谁当他老婆谁倒八辈血霉。 当然中二时期的叛逆也许只是少年人生中的一个时期,再过几年年龄大了,成家立业,有了妻儿还能改过来。卫策本事能耐都有,而且重义气的人多半对老婆也不错。问题是这要赌的,万一卫策中二一辈子,岂不是坑死沈书娴了。 沈书君就这么一个妹妹,又事关她终身大事,拿去赌一把,沈书君实在不想赌。他是对卫家兄弟青眼有佳,并不表示世界上只有他们是青年才俊。 江氏想想道:「不如把信交给妹妹看过。」初次见面时,沈书娴就直拿着玻璃灯让卫策赔钱,除了中二这条外,卫策的个人条件非常好,万一沈书娴对他钟情,这也是一件麻烦事。 沈书君叹气道:「给她看看也好。」沈书娴这个年龄未必能十分懂,但看看总是好的。 江氏把信收好,心里却有一个疑惑,道:「虽然说是斩杀海盗,毕竟是人命关天,怎么就这么容易了结了?」 要是卫策后来跟着捕快们去剿灭了海盗群,立下大功劳,可以说是代罪立功。现在啥都没干,卫策就能潇洒来到淮阳,看卫策那样,估计连大牢门朝哪开都不知道,一般商户人家有这么牛叉吗?就沈家来说,虽然沈书君跟谢延丰交好,家里至亲惹了这样的事,也许能最终脱罪,但肯定不会这么快。 沈书君也想到这一点了,道:「我看卫小爷举止扮,以及豪爽程度实在不像商户人家的子嗣,倒像是世家子弟。」教养这种东西是体现在骨子里的,比如谢延丰,那就是标准的世家子弟。卫连舟多年行商,江湖混久了也就成了老油条,看不太准。卫策只是少年人,才出来不到一年,江湖气息沾染的还少,看的更清楚。 江氏出门的时候不多,见的人也不多,对此没有多大认识,却不由的道:「世家子弟会经商吗?」卫策现在是浪子一个,卫连舟可是有家有业的,士农工商,四个阶层如此分明,商户人家的小姐甚至于都送到高门大族当妾室,会有世家子弟出来经商吗? 「就是世家大族也有末系旁枝。」沈书君说着,上次沈书娴就说过,卫策与卫连舟的名字不像是堂兄弟按祖谱辈份排下来的,当时沈书君想的是卫家是商户,要是卫家真是世家大族,其实也有理由解释。 就是世家大族里也不是所有的族人都可以当官的,有的是天天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卫连舟那一系可能就属于这种,他叫卫策的父亲叫伯父,是亲大伯还是比较远的那种,这就不好说了。 卫连舟生意能干这么大,肯定有大后台,也许这个大后台就是卫策的父亲。这也就可以解释,卫连舟为啥对卫策的事情这么重视,大过年的亲自跑过来寻人,又给他料理官司,还要想办法哄着他劝他回家。 「大爷说的在理。」江氏也认同这一点,要是卫策真是世家大族的公子,那更得小心对待。 沈书君想想又有几分宽慰,道:「卫小爷这样的脾气性情,我己经绝了把小妹许给他的想法,世家公子也好,商户之子也好,都随他去吧。」要是卫策真是世家公子,他就是想嫁妹妹,人家也不会去要一个商户女当媳妇。 第四十三章 「是这个话。」江氏说着,要只是有一条不满意,会觉得有点遗憾,现在是家世不合适,反倒没啥遗憾的了。 次日是十六,元宵节虽然过了,今日却要还席,更何况还有卫策这个贵客在。昨晚那场虽然也算是接风了,但今天本来就要还席,那不如办的隆重些,就当给卫策再接一次风,也正式把沈家众人给介绍给卫策认识。 沈书君起来吃了早饭就去看卫策,聊天拉拉关系,同时做为主人家也该慰问一下昨晚住的好不好,有没有哪里需要改进的。 江氏张罗着中午的席面,又把冬至叫过来,沈书娴的生日己经过了,虽然卫策还在,吴惠姐肚子里那块肉也不小了,只怕她不会再留,早点把话透给林姨娘,让林姨娘闹腾吧。 江氏早上吩咐的冬至,中午快开席时,林姨娘屋里的小雪就过来说,姨娘身子不适,中午不能过来侍侯。同时还请主母开恩,想请个大夫过来瞧瞧。十六说节日也算是节日,怕犯忌讳总要先请示主母。 江氏心知是怎么回事,虽然觉得林姨娘做事有点太急燥,不过事情早了早好,反正胡太医那里张财家的己经去过,林姨娘只要正常发挥就不会有什么纰漏。便道:「今天只是还席,也不是什么大日子,身子不适,那就先请大夫过来瞧瞧,别耽搁了。等中午忙完了,我再去看她。」 「谢奶奶怜悯。」小雪磕头谢恩。 江氏挥手让小雪退下,又道:「好好照顾林姨娘。」 小雪前脚刚走,吴姨娘屋里的大雪就来了,话仍然是那一番,吴姨娘身子一直不太好,中午不能过来侍侯,同时吴惠姐也病了,也不能来。江氏心估摸着吴惠姐是借家里忙乱之机把孩子偷偷打掉,林姨娘也打算动手,撞一起更好。便道:「那就让她们姐妹俩好好歇歇着吧,不用过来侍侯。」 「谢奶奶怜惜。」大雪磕头说着。 两个姨娘都派人过来请假,眼看着就要开席,没看到绍姨娘的人,也没看到绍姨娘的丫头过来说怎么回事。江氏想了想便打发冬至去问,她隐约能猜到绍姨娘的心事,昨天卫连舟没来,绍姨娘失望之余连晚上元宵节看灯都说身体不适没出门。 现在卫连舟虽然没到,卫策却先来了,按信上所说最迟半个月卫连舟肯定会过来领卫策走。绍姨娘这时候该高兴才是,虽然不用跟卫策提前打好关系,但今天席面一半是给卫策接风,绍姨娘至少也得过来表达一下自己的欢迎才是,偏偏这时候躲着不出门了。 绍姨娘的心事太难猜,江氏真心觉得自己跟绍姨娘虽然同为女人,心思实在相差太多,她就是想破头也想不出绍姨娘的思维逻辑是怎么回事。 没一会冬至过来回话,绍姨娘推说身体不适,也不过来话。回话之时冬至神情却很不高兴,绍姨娘仍然一副爱理不理的高傲模样,青楼出身,卖身契捏在主母手里的姨娘,连祖谱都没上,什么手续都没有,冬至真不知道绍姨娘狂个什么劲。 要是受宠就算了,偏偏前天沈书君去给又不侍侯,以沈书君的脾气,绍姨娘就是再漂亮,那也是冷待的料,弄不好过些日子就要会打发出去。婢妾身份本来就是贱,又是转过一道手的,只会更贱。 「随她去吧。」江氏无所谓的说着,绍姨娘心存二心,连沈书君上门就赶出来了,像她这样的,不管她有没有勾上卫连舟,只怕在沈家也呆不多久了。又问冬至:「林姨娘说身体不适,要请大夫,管事的去请了吗?」 冬至笑着道:「己经去请了,估计就要到了。」林姨娘肯定会请胡大夫,胡大夫住的离沈家不远,这时候估计要上门了。 「嗯。」江氏应了一声,也不再说其他。估摸着前头席面开了,便让婆子给沈书娴传话,她们姑嫂总要一起过去。 等沈书娴过来,就有婆子过来传话,前头席面己经好了,姑嫂两个收拾了过去。江氏不自觉得留心沈书娴的妆容,正式场合沈书娴肯定要好好妆扮,这样才不失礼。但今天沈书娴的妆容异样的细心精致,沈书娴长相本来就美,又如此一番打扮,确实是光艳照人。 想到今天的来客,江氏有几分明白,看来是需要劝劝自家小姑。要是真如沈书君所猜的,那样的身世是怎么也配不起的,早点绝了念头才好。 姑嫂两个过去,沈书君和卫策己经入席,沈书君看到只有她们两个过来,不由的问江氏:「姨娘们呢?」卫策要在家里住一段时间,总要介绍认识一下,免得碰上了彼此不认识。 江氏笑着道:「前头两天忙碌,身上都不大好,就没过来。」 「噢。」沈书君心里有几分不悦,但当着卫策的面也不好表现出来。只是笑着介绍江氏和沈书娴,虽然昨天己经见过,却不及正式拜见。 见礼坐下,卫策却是直盯着沈书娴看,都说灯下看美人,衬着晕暗的光别有一番风味。直到此时见到沈书娴,卫策算是知道啥是无死角全方位美女了。卫连舟夸过沈书君长的好,估计有一半是想夸沈书娴的,毕竟卫连舟不好那口,只是因不好议论人家女眷的长相,所以才改夸的沈书君。 「呃……」沈书君忍不住开口了,昨天他还跟江氏说卫策可能是大家公子哥,结果卫策就这么直勾勾的看别人家女眷,说他登徒浪子有点委屈,毕竟他看归看,神情并不邪,但就算只是看,这样的看法也太失礼了。 卫策回过神来,却是笑着对沈书娴和沈书君道:「以前在家时这样那样的规矩,就是自己亲表妹的长相我都没看清楚过。后来出来行走江湖,倒也见过几家小姐,要说长相气质皆不如沈小姐。沈小姐实在是我生平所见第一美女,今日能得相见,实在幸会。」 席上其他三人听得都有点无语,沈书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这话要是旁人说,她弄不好都要当成登徒浪子打出去。现在卫策说,那神情……真的是很单纯的在夸她漂亮,要是还在现代,她估计会笑着说声谢谢。 换成古代……沈书娴稍稍迟疑一下还是笑着道:「多谢卫小爷夸奖,不敢当。」 沈书君觉得他有必要说点什么,江湖儿女果然太豪迈,沈家小门小户的,虽然不怎么讲规矩,但此时真心觉得拼不起。卫策还说以前自己在家时规矩多大,看来世家公子是跑不了的,不过到底是怎么的教养,能把卫策教成如此奇葩啊。 倒是江氏机伶,直接叉开话题道:「叫的弹唱己经过来,请卫小爷点曲。」 卫策看看歌伎还是昨天的几个,便笑着道:「就昨天的吧,我听着不错。」 歌伎唱起来,刚才的尴尬气氛也一扫而过,丫头们倒上酒,卫策却想起另外一件事,站起身来向沈书君陪礼道:「昨天我的小厮犯错,不小心打破了沈大哥的玻璃灯,实在抱歉。」 沈书君笑着道:「一件小玩意而己,破了就破了,不值一提的小事,快坐下,我们接着喝酒。」 「那盏灯实在贵重,一时间我都想不出要怎么赔。下午我就写信回去,看看能不能找来一盏类似的。」卫策继续说着,要是平常东西坏就坏了,贵重物品肯定要赔的,只是一时间他也赔不出来。所以先道了歉,然后让他慢慢想办法。 第四十四章 沈书君无所谓的挥挥手,笑着道:「不过是一盏灯,哪里如你说的那般了,我与卫兄相交多时,虽然与卫小弟是头一次相见,再怎么也不会把一盏灯放在眼里。」 「那怎么行,我是定要赔的。」卫策说着。 沈书君刚想开口,江氏却是在桌子下偷偷拉了拉沈书君,卫连舟信上说要留卫策半个月,正想不出理由来,结果现在借口现成送上门来。让不让卫策赔灯再说,先把他留下是真。沈书君会意,当即笑着道:「既然你执意,那我就等你拿灯来,不过你既然在淮阳,怎么也得住下,不然我如何跟卫兄交待。」 推让不过卫策在沈家住下,至少赔灯之前卫策走不了。沈书君对此也十分满意,卫策自己都说那灯十分少见,不是拿银子就能马上买到的。就是写信回家求助,只是信差路上耽搁的时间,差不多也能把半个月拖过去。 宴席完毕,江氏带着沈书娴回后院,沈书君则带着卫策出门走走。卫策这是头一次进淮阳,肯定要四处走走看看风土人情,沈书君考虑到卫策的性子,决定全程陪伴,免得卫策路见不平,惹出乱子来。 沈书娴和江氏回后院,沈书娴本想回屋休息,江氏却是叫住她。看沈书娴这一身妆扮以及席子反应应该是对卫策有点小心思的,至少并不像提到卫连舟那样反感。想到昨天晚上沈书君与她的担忧,江氏觉得有必要先跟沈书娴透个话,免得小姑娘真栽进去,到时候就难收场了。 丫头们侍侯着把大氅脱下,茶水倒上,江氏就挥手让丫头们下去。沈书娴也没有迂回,直接道:「嫂嫂有什么事?」 江氏想想没开口,而是把卫连舟的信拿给沈书娴。她这一个小姑一直十分聪明,明白,凡事都有主意,不管先头跟傅家订婚,还是后来退婚,都是自己拿定主意。她这个嫂子,凡事可以提点,可以劝,但要是替她拿主意,只怕也不行。 沈书娴看完有几分无语,却也是明白江氏的意思。不管先前沈书君如何看好卫策,看了这封信之后肯定没这个意思了。第一是因为身份,第二是因为脾性。 要说不失望也是假的,今天早上沈书娴是早早起床打扮,一身装妆非常用心。卫策的条件在这里摆着,少年英才,文武全双,两家还家世相当,沈书君也一直有结亲的念头。要是真成了,她是只赚不亏。 结果这么一封信来了,脾性之类的也许还能改,但家世……卫策就是再好,比现在优秀十倍,她也不会给他当妾室。末了沈书娴只能轻叹口气,道:「妹妹明白,请嫂嫂放心。」 江氏听得十分开心,沈书娴果然懂事,抓住沈书娴的手道:「妹妹放心,天下间好男儿多的是,以后再慢慢挑就是了。」 「嗯。」沈书娴有几分沮丧的应了一声,她应该往好处想,都穿成深闺淑女了,有机会看到这种外挂人物也是十分难得。 江氏想了想,还是决定道:「我和大爷都觉得,卫大爷应该跟卫小爷的血缘挺远的,虽然说是堂兄弟,却都没按辈份排。卫大爷又在海口经商,家世倒是配的过。」 「呃……」沈书娴卡了一下壳,没想到沈书君和江氏还想着卫连舟。要说卫连舟的条件摆出来,在商户女里头绝对能吸引一片了,但那是沈书君的基友。想不出怎么拒绝好,干脆不接话,只是低头喝茶。 江氏看沈书娴不吭声,便劝道:「卫大爷虽然是商户,但家大业大,性格脾气都是知道的。这回你大哥特意写信过去,说你十五岁整生日,卫大爷也是要来的。」要是卫连舟压根不理会,也就算了,现在人家理会了,也就表示有戏。 「卫大爷……」沈书娴都有几分失语了,本以为只是沈书君这边一头热,没想到卫连舟那边也有点意思。这算是怎么回事,先跟哥哥搞基再娶妹妹,真的没压力吗?想到这里,沈书娴有几分暗示的问:「我打碎了玻璃灯,大哥没再生气吧。」 江氏笑着道:「你哥哥怎么会跟你生气,也是我的错,那灯一直都是我收着。」是她拿给沈书娴,所以沈书娴打碎了,她也有保管不当的责任。 「不是谢大爷送的吗?」沈书娴有点搞不明白了,按理说基友送的东西,沈书君要是十分珍视,该自己好好保存,现在让老婆保存这是怎么回事,江氏还保存的理所当然。 江氏也有点不能理解沈书娴为何这样问,不管谁送的东西,现在是她在管家,但凡贵重物品肯定她保管,沈书君一个男人,外头那么多生意,哪里顾的了这些。随即明白过来,笑着道:「妹妹啊,你还年轻,男人家外头的事何必去管,这不是自寻烦恼吗。」 就比如内院里,她要是跟哪个丫头媳妇特别投缘,让沈书君收房,姐妹共处,沈书君肯定不会管。至于跟哪家夫人小姐相交,那更是顺理成章的事。 沈书娴再次无语,对如此和谐世界真心服了。只要不是男女乱搞,男男和女女就是如夫妻之间都能如此和谐。要是按这个理论说下去,沈书君跟卫连舟是好基友,然后她嫁给卫连舟还真是好事一件,到时候她再找个妹子百合,真是皆大欢喜。 「男人家在外头,有几个好朋友……也不见得是坏事。」江氏说着,就比如跟谢延丰相交,要不是谢延丰提携,沈家怎么能暴发这么快。凡事都要往好处想,不然天天想这个想那个,她早就要上吊了。 沈书娴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江氏好,江氏对沈书君有感情,这份感情还不浅,但就这样她也能容下沈书君家里三房妾室,外头基友无数。或者可以称之为生存需要,女人必须依附男人生存,忍不下去也得忍,不然就是和离换一个,也不见得比前一个好。这个世界的规则是男人写的,改变不了。 这么想来,沈书娴心情顿时复杂起来。这么说来,卫连舟还真是挺不错的对象,家里有钱,两家关系好,人品不错,嫁过去之后,只要她有江氏的一半本事以及气量,运气好能生下儿子,保证日子过的十分舒服。要是能改变性向成百合,更可以拿着卫连舟的大把钱财,开后宫纳妾室,成为人生赢家。 江氏看沈书娴不吭声,还以为是她不太满意卫连舟,自己逼的太紧。婚事上沈书君还是会听沈书娴的意见,卫连舟也没有明确表示。便笑着道:「妹妹年龄还小,婚事并不急,你哥哥早就说过,总要你自己点头了才好。」 「嗯。」沈书娴低头应着,经过江氏的开导,接受亲哥哥的好基友当老公,似乎也可以考虑。不管到什么时候,生存总是第一重要。 江氏看沈书娴似乎不想提成亲这个话题,做为己婚妇人她能理解沈书娴的心情,成亲对于女子不能说是好事,完全是第二次投胎,将来会怎么样真不好说,而且绝对多数己婚妇人的生活不如少女时期。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不成亲又不行,女儿家总要嫁出去,让丈夫儿子继续养活。父兄再好,总不能养女儿一辈子。 姑嫂两个正说着话,外头就传来婆子焦急的声音,道:「奶奶,你快去看看,林姨奶奶去了吴姨娘院里,正跟吴姨奶奶和惠姐闹着呢。」 第四十五章 江氏心知是怎么回事,此时脸上仍然显得十分疑惑,道:「进来说话,怎么回事?」 婆子这才打帘进来,刚才姑嫂两人说话时,江氏把丫头打发出去了,几个丫头都在门口站着。就是现在再有事,婆子也不好直冲进来,只在外头回话。江氏发了话才好进来,丫头们也都跟着进来。 婆子跪下回话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丫头们才服侍吴惠姐吃了药,林姨奶奶就怒气冲冲的带着丫头来了,好一番闹腾,此时正闹着呢。」 「真是反天了。」江氏脸色阴沉下来,随即吩咐冬至道:「带上管家媳妇和婆子们去看看,把林姨娘,吴姨娘和吴惠姐都叫过来。」姨娘们闹气不管对错先派人镇压了,把人叫到她跟前来,还要她当家主母过去判官司,没这个道理。 冬至匆匆去了,沈书娴闹不清怎么回事,只是问跪着婆子,道:「你在旁边,林姨娘这是闹什么呢?」林姨娘性子是够辣,但脑子也够用,不会无故跑到吴姨娘那里闹事,江氏可不是吃素的。 婆子跪着道:「我也听得不太明白,林姨奶奶进门的时候说是来搜药的,说胡大夫给吴惠姐开了什么药。吴惠姐今日也不太舒服,才吃了药躺下,吴姨奶奶不允,两人就争吵起来,随后就打起来了……」 沈书娴本以为只是闹吵,没想到会直接打起来,林姨娘果然是猛人一枚。江氏听得脸色更难看,又把立秋叫了来,道:「你也去看看,勿必让她们都过来。」 立秋也赶紧去了。 不大会功夫,外头小丫头传话,说姨娘们过来了。林姨娘先进的门,衣衫有几分凌乱,精神却是十分的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才打了一场,脸色红扑扑的,没有一丝病容。左手里握着纸包,右手里握着几张,也不知道是什么。 吴姨娘稍后一步,跟林姨娘比,她就显得狼狈多了。除了衣服凌乱外,头发也乱了,钗环都快掉地上了,脸色显得十分苍白。冬至和立秋两个大丫头也跟着进来,管家娘子和婆子们只在外头侍侯,没敢进来。 林姨娘上前给江氏跪下了,张口就道:「奴家坏了规矩,跑到吴姨娘那里闹事,惹奶奶生气,请奶奶见谅。」 「你倒乖巧,张口先求饶。」江氏脸色多少有几分缓合,却是道:「节还没过完,吴姨娘又一直病着,今天中午摆席,你也推病不来。结果跑到吴姨娘那里闹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是说不清楚,我不会轻饶了你。」 林姨娘跪着道:「奶奶明鉴,我今日早起时是有几分不舒服,后来管家请了胡大夫过来瞧病。也是机缘巧合我才能得知这么件大事,事关沈家子嗣,我也顾不得病痛,怕吴家姐妹毁了证剧,所以才马上赶过去。」 江氏刚想开口继续问,吴姨娘就抹着眼泪插口道:「林家妹妹,我真不知道哪里得罪与你,好好的你跑到我院中闹起来,当着那么多丫头婆子的面,又是打又翻。当着奶奶的面,你要说不出个原由来,我也不会善罢甘休。」 林姨娘冷哼着道:「到了此时你还要装,你妹妹吴惠姐在外头怀了野种,年前知道大爷要回家,你就让吴惠姐上门来。后来又三求四告的想让吴惠姐进门,其实你们姐妹是谋划着把野种算到大爷头上。」 沈书娴听得一惊,古代子嗣是大事,母凭子贵这话不是说着玩的,尤其在沈书君无嗣的时候。要是吴家姐妹真谋划这个,这真是沈家头一件大事。 吴姨娘听得也是一脸震惊,立即给江氏跪下了,哭着道:「惠姐前头是坏了德性,肚子里是怀了孩子。不过我们姐妹也是刚刚知道,所以才求胡大夫拿了药,想把孩子偷偷打掉,心里是有瞒天过海,保存体面的想法。但是把外头孩子算到大爷头上,此等大事,就是借我们姐妹十个胆子,我们也不敢,求奶奶明鉴。」 林姨娘当即冷哼着道:「话转的真快,知道吴惠姐肚子里怀野种的事瞒不住了,干脆承认了。孩子当然要打掉,那是因为自从年前大爷回来就没跟吴惠姐一处过,肚子里野种的月份越来越大,想栽也不栽上去了。」 「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惠姐前头是不好,但怀孕之事我与惠姐也是才知道。怀孕前头两个月反应小,惠姐根本就没查察到,直到最近月事两个月不来,请了胡大夫诊了脉才知道。」吴姨娘毫不示弱的说着。 林姨娘冷哼着道:「你怀过孩子吗?根本就是不下蛋的鸡,还在这里说怀孕头两个月反应小?你如何能知道,是特意问过胡大夫的吧。」 吴姨娘反驳道:「我就是没怀过孩子,天下间生过孩子的女子这么多。没吃过猪肉,我总见过猪跑。我知道林家妹妹素来示我们姐妹如眼中刺,现在借惠姐怀孕之事,要借题发挥。惠姐是不好,但我是她亲姐,她前头做错了事,怀了不该怀的孩子,我找大夫给她打药打胎,难道这也是天大的错?」 「你还敢说……」林姨娘马上就要反唇相讥。 江氏紧皱着眉头,突然一声道:「够了,我让你们过来是看你们吵架的吗?」 林姨娘和吴姨娘不由的禁了声,仍然怒瞪向彼此。 江氏缓了一下才道:「吴惠姐呢,叫她过来。」 吴姨娘脸色更显得苍白,林姨娘神情却是得意起来,抢着道:「我过去的时候,丫头们说吴惠姐才吃了药,在床上躺着。我进屋里看看,估计是才吃了打胎药。奶奶要是实在想见她,让媳妇拖她过来就是了。」 吴姨娘听林姨娘如此说,顿时惊慌起来,女人落胎本来就是大事,要是真把她拖过来问话,折腾这么一天,只怕吴惠姐性命都难保。 江氏皱眉道:「既然吃了药,那就随她去吧。」她只是想着把吴惠姐和吴姨娘赶出府而己,并没有伤吴惠姐性命的意思,而且吴惠姐是平民,不管为何死在沈家,总是一场人命官司。 吴姨娘一脸感激的看向江氏,磕头道:「谢奶奶怜悯。」 林姨娘脸上有几分不服气,但也不好再说什么。 江氏看向林姨娘又道:「你从头开始说,你是如何得知吴惠姐有身孕的事,又凭什么说吴家姐妹栽孕。」就像吴姨娘说的,她帮着妹妹偷偷把野种打掉,虽然说这样的事情不好,也可以说是人之常情,沈书君绝对不会因为这样的理由狠罚吴姨娘。 林姨娘道:「今天早上起来我觉得身子不爽,快中午时我就派了丫头回奶奶请了胡大夫过来。胡大夫给我诊了脉,说我并无大碍,神情却鬼鬼祟祟的。后来婆子送胡大夫出门时,我就让丫头跟着,丫头回说胡大夫去了吴姨娘屋里,给吴惠姐了一包药。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吴姨娘一直重着,胡大夫开药是常事。何故如何鬼祟,也不见药方。」 有了药方,婆子交给管家,报到江氏这里,江氏批了条子,丫头才能从帐房领到钱。吴姨娘病这么久,全是总帐上走,并不是吴姨娘自己掏腰包。 第四十六章 吴姨娘立即反唇相讥道:「我院里丫头婆子还是有几个的,如你所说,胡大夫真要是如此鬼鬼祟祟,那药必然是在小心递来。你院里的丫头就是偷看,我院里的丫头也不是死的,如何看的这般清楚。」 林姨娘当即把左手的纸包打开,里头装的是煎过药剩下的药渣,道:「这是胡大夫给的那包药,煎过之后剩下的药渣,其实也不用请大夫查看也能知道。如今吴惠姐吃了药,正在床上躺着等着孩子掉落,奶奶打发丫头过去守着,一看即知。」 江氏想想叫来婆子去吴惠姐那里看着,既然要料理,那肯定要所有证据齐全。又对吴姨娘道:「你别插嘴,让林姨娘把话说完。」 吴姨娘一脸愤恨,却也不好再吭声。 林姨娘便继续道:「丫头见状便过来回我,我觉得事情奇怪,便说身上还有些不好,让婆子又唤了胡大夫过来。我威胁利诱一回,胡大夫这才讲了实话,吴惠姐早在年前就让他看过,当时就有了一个月的身孕。胡大夫当时就说拿药给她要把孩子打掉,吴惠姐也接了药,结果却没吃。几天之后,吴惠姐又把胡大夫唤了去,给了许多银子,让胡大夫瞒住孩子的月份。原来她们姐妹便商议,大爷一直无子,前头大爷又跟吴惠姐好过一场,要是能续上前缘,这孩子自然也就能算在大爷头上。」 吴姨娘再也忍不住,反驳道:「林姨娘知道的真清楚,好似旁边看着一般。年前我一直病着,天天请大夫吃药,甚至自己的命都顾不过来,如何还能跟惠姐一起如此筹谋。奶奶也该知道,因为我病着根本就去看过惠姐,惠姐那时候也没有过来过,我们要如何合计。」 「这还不简单,派个心腹丫头婆子过去,什么话传不进来。」林姨娘说着,随即又向江氏道:「奶奶要是不信,大可以把吴姨娘身边的丫头婆子叫了过来,要是问不出来,叫嬷嬷们过来,抓起来烤问一番必然有结果。」 吴姨娘脸色变了,喊着道:「拷问之下必有冤狱,而且无故打骂丫头婆子,传出去也有损奶奶的圣名,万万不可。」 「事关沈家子嗣,如何重视都是值的。现在是我知晓,若是真如她们姐妹所愿,吴惠姐再生下儿子,大爷岂不是要把家业拱手让给外人。」林姨娘反驳着。 「但真严刑拷打,谁又知道问出来的结果是真是假。」吴姨娘说着,又道:「林姨娘无凭无据,口白牙就指责我与惠姐合谋要坏大爷的子嗣,这样的栽赃也未免太容易了些。」 江氏想了想便吩咐身边的婆子,道:「让管事的请了胡大夫过来。」 吴姨娘哭着道:「只怕胡大夫己经受了林氏的贿赂,定然要栽赃与我的。进门这几年,得奶奶和大爷怜悯,看病吃药每年总要几百银子,我受爷爷和奶奶的大恩,怎么能做出如此猪狗不如的事。」 江氏皱眉道:「子嗣是大事,我马虎不得,拷问丫头婆子你说不同意。我现在只是叫胡大夫过来对质,你又说胡大夫受了林姨娘的贿赂。你说林姨娘冤枉了你,但吴惠姐怀孕是真,年前你求我与大爷让吴惠姐进门也是真的。就是栽赃害你,总有能证据,你真是清白的,自该跟胡大夫对质,这样不行,那样不行,如此大事,总不能任你在这里哭一哭就算完了的。」 吴姨娘顿时哑然,林姨娘神情得意起来,道:「等胡大夫来说,大家在这里对质,是不是真有其事,当时就知,你既然没做亏心事,何必害怕呢。」 吴姨娘死咬住下唇,却是道:「既然要通胡大夫来对质,那要叫大爷过来才好。」江氏看起来很好,但她心里明白,要是有机会赶她们姐妹出府,江氏肯定很乐意。沈书君待人素来心软,要是他在,自己总有辩白的余地,真让江氏在这里有了结论,她想翻身也不能了。 江氏的脸色瞬间阴了下来,道:「我和姑娘都在这里坐着,你却还要叫大爷来,怕我和姑娘委屈了你不成。可惜大爷没这个时间,又是内宅的事情,自然该我问清来龙去脉再禀告大爷知晓,至于如何发落处置,我自然也要问问大爷。」 吴姨娘连忙改口道:「奴家怎敢如此想,只是想着胡大夫一个男子进了后院,屋里都是女眷,总要大爷在好些。」 江氏冷哼着道:「沈家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规矩了,这么多人都看着,哪里有不方便。」 林姨娘也在旁边添火,道:「吴氏分明觉得奶奶管不了她,奶奶就是再宽厚,也该先把吴氏拖出去打个十几板子,让她知道家里谁当家作主的。」 「你……」吴姨娘怒指向林姨娘。 江氏没理会两人争吵,只是吩咐婆子速去请了胡大夫进来。 胡大夫也算是淮阳城中的老郎中了,走街串相给城中夫人们看病,医术也是可以的。只是品性不行,不过淮阳城中医术不错的大夫不多,胡大夫的生意也总算不错。除了病况之外,他其他的言语,很难取信与人。 林姨娘初次叫胡大夫去的时候,银子都己经给足了,更不用说江氏早派张财家的去打点过。所以沈家打发人去叫胡大夫就立即来了。 江氏命丫头搬了椅子让胡大夫坐下,直接道:「我请先生来是为何事,想必先生也知道了。本来是家丑不可外扬,但滋事体大,不得己才叫先生过来对质。」 胡大夫当即笑着道:「在下明白,不管发生什么事,出了这个门我肯定不会往外透一个字。」 江氏满意的点点头,又给冬至使眼色,冬至早包好五两银子当封口费,走过去放到茶几上。胡大夫连忙拿过来塞到怀里,笑着又道:「谢奶奶赏。」 林姨娘早就迫不及待,连忙对胡大夫,道:「胡大夫,今天中午你在我屋里说了什么,现在当着奶奶的面,你原封不动的说一遍。」 胡大夫顿时吱唔起来,看看上头江氏,又看看吴姨娘,神情显得十分为难。犹豫了一下才道:「年前我给吴惠姐诊脉,确实是有了身孕,因为这几年得吴姨娘照看,我就送了吴惠姐一包落胎药。本以为她吃过无事,没想到几天后又把我叫过去,先头给了我三十两银子,让我给她瞒日子,只说是一个月后怀上的。我想着此事太大,又有嬷嬷之类总是能看出来的。她却说这些不用我管,她自会料理,后来又多给了我五十两银子,我看到银子……」 说到这里,胡大夫不敢再坐,站起身来向江氏拱手作揖道:「是我糊涂贪财,不念这几年奶奶对在下的照顾,差点犯下大错,幸得中午时林姨娘提点。要是真按吴家姐妹所想,万一吴惠姐生下儿子,这沈家的家业岂不是要交到外人手上。」 胡大夫话音刚落,吴姨娘首先惊叫起来,道:「惠姐竟然真的如此糊涂,还把我蒙在鼓里,只说才知道怀了孕,让我找胡大夫拿药掉胎。没想到竟然是……」 「哟,知道吴惠姐保不住了,就敢紧把所有的事情往她身上推,以求撇清自己,吴姨娘这脑筋转的就是快。」林姨娘冷嘲热讽的说着。 第四十七章 「刚才胡大夫说的明白,这都是年前的事,年前我病的七死八活,床都下不了。」吴姨娘说着,又看向胡大夫道:「胡大夫你自己说,我何曾找过你,说过让你瞒着的话。」 「这……」胡大夫吱唔起来,吴姨娘确实没找过他说过这话,当然以他的人品,就是硬栽到吴姨娘身上也没压力,问题是吴姨娘说的如此斩钉截铁,他也提供不出多有利的证剧。 吴姨娘看胡大夫这个反应,当即哭着向江氏道:「奶奶明查,年前我一直病着,根本就不知道惠姐外头的行事。她前几日才跟我说,她有了身孕,我骂了她一顿,想着姐妹之情,便问胡大夫要了落胎药。一直没回禀奶奶,是想着女子月子又难养,出了沈家的门,真不知道要如何生活。总要等出了月子,才好回明奶奶让她出去。」 林姨娘突然笑了起来,看向吴姨娘道:「话说的真好听,既然你推说什么都不知道,那我问你,你为何要当衣服,我翻到的这张当票又要如何说?」 说话间,林姨娘把右手里握着的纸张展开,起身递给江氏道:「奶奶请看,这是几日前的一张当票,上面写的明明白白,当是四套棉衣,共当了七两银子。那我就要请问吴姨娘了,你到底是哪里缺钱,为何要当衣物?」 林姨娘翻到当票的时候,吴姨娘虽然没能抢过,心里却己经有对词,道:「虽然跟胡大夫相熟,落胎药的钱总是要给的,再者这种事情,总要多给大夫几两银子买酒喝好堵上嘴。惠姐落胎后,更得好好休息调养,这等丑事我瞒着还不及,怎么敢在公中拿银子。我的月例银子就这么多,实在没办法只得当了几件衣服,想着给惠姐买点补品调养身子。」 「话说的真可怜,那我就跟你算算这笔帐,姨娘月例是一两银子,但吃穿用度,全部都是总帐支钱,看病吃药更是不必说,根本花不着你的月例银子。逢年过节,奶奶和大爷总是有赏,我新人才进门几个月,加上过年元宵赏钱,我还存下了十几两银子。吴姨娘进门这都四年了,结果连十几两银子都没有,还得去当棉衣,只怕是把存下来的钱款拿给胡大夫了吧。」林姨娘冷哼着说着。 吴姨娘立即反驳道:「不是每个人都有林姨娘的本事,这样那样省钱抠门,再者前两年我父亲病重,家里连下锅的米都没有,我当女儿的肯定要贴补。」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江氏一直沉默看着。倒是旁听的沈书娴突然看向胡大夫道:「你刚才说吴惠姐一共给了你八十两银子,可有字据?」 胡大夫被问的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吱唔着道:「这等丑事,如何敢立字据。」要是立了字据,那就是铁证如山了,不管是他还是吴惠姐,都不希望这事暴出来。 「八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吴姨娘前些年家贫,手里没有积蓄,以至于要当棉衣给吴惠姐补身子倒也说的过去。」沈书娴缓缓说着,又道:「但要是真如胡大夫所说,吴惠姐前后共给了他八十两银子,只凭吴惠姐一个怎么也拿不出来,就是吴姨娘只怕也要点当衣服首饰才拿出来。」 吴姨娘听得一愣,没想到沈书娴会突然间开口。林姨娘也愣了一下,随即却是明白过来,神情更为得意。 江氏更明白沈书娴的意思,接着说下去道:「姑娘说的很是,姨娘的月例银子是固定的,每年过节的赏赐也都有例可查。衣服首饰,但凡贵重的,帐上也都有记录。既然吴姨娘说与自己无关,那肯定不会帮吴惠姐出钱。虽然两年前因为家中的事情闹过穷,也不可能一直穷下去,衣服首饰之类想必也是齐全的。现在派丫头去查看,要是无缺失,吴姨娘的话倒是有几分信,要是缺了什么……」 「胡大夫所知道的己经全部说了,这里也没他什么事,不如让他回去。」沈书娴又说着。 胡大夫当即站起身来,江氏只是对身边的婆子打个手势,婆子会意,引着胡大夫出去。等到胡大夫出了正房门,沈书娴也站起身来,对江氏道:「滋事体大,也别让丫头婆子去了,我跟嫂嫂亲自走一趟吧。」 「我也是这个意思。」江氏起身说着。 江氏和沈书娴起身,丫头们立即拿来大氅和手炉,江氏又看一眼地上跪着的吴姨娘道:「起来吧,你也跟着一起去。」 林姨娘刚才拿出当票当证剧时己经站起身来,此时居家临下的看着吴姨娘道:「姑娘和奶奶一起过去查看,看你如何抵赖的了。」 吴姨娘脸色白如纸,几乎瘫在地上,根本就站不起来。冬至见状,忙叫来两个小丫头,上前把吴姨娘扶了起来。 江氏和沈书娴前头走,林姨娘紧跟其后,两个丫头扶着吴姨娘,立秋早叫了管家媳妇拿了帐本跟过来。用清点东西的方法细查肯定能查出来,这归功于江氏管家的细致和抠门,姨娘每月例银,吃穿用的花销,衣服首饰,只要超过二两银子的使用全部都有记录。 至于房中摆设,古董金银器皿那更不用说了,全部都要上帐。这些东西沈家有可以拿给姨娘们使用,但并不归她们所有,屋里无故少了东西,别说姨娘,就是丫头婆子都得受罚,还得讲明东西去处。就是沈书君平常出手大方,也不会管后宅的事,更不会给姨娘们银子。 吴姨娘的院落不小,上头三间正房,左右各三间厢房。要是平常亲戚来了,肯定会让住厢房,吴惠姐却是跟着吴姨娘同住正房里,吴姨娘住的是东边一间,吴惠姐是西边一间。 吴惠姐才吃了药,此时正疼的在床上打滚,听到外头的动静,知道事情有变,想起身去看哪里动的了。倒是江氏走进看她一眼,沈书娴本想一起,江氏却是嫌不干净,没让沈书娴过来看。 「奶奶……都是我的错,确实与姐姐无关。」吴惠姐在床上呻吟着说着。 江氏没说话,只是对旁边的婆子们道:「你们看着孩子掉下来,确定没事了就马上送吴惠姐走。」要是没吃药,可以让吴惠姐拿着药走,现在己经吃了药,那怎么也得等孩子掉下来之后。万一路上有点好歹来,那就是一条人命。 婆子本来就是江氏派过来的,都是明白主子的意思,吴惠姐出了门之后是死是活不管,但只要在沈家就要保证是活的,道:「奶奶放心吧,我们这里看着呢。」 江氏这才退出西间,沈书娴己经在厅里坐下来,丫头婆子们齐动手开始翻箱倒柜的搬东西。排放的时候,沈书娴还特意吩咐了,各归各类,古董摆设是一类,床幔物品是一类,衣服是一类,头面首饰是一类,然后还有就是平常用的一些小东西。 既然翻腾了那就彻镀一点,沈书娴一直跟着江氏算帐,知道江氏的帐本细致到什么程度,姨娘们想多拿一两银子,那都是不可能的。 一样样全部摆开,不止正房三间,东西厢房也没放过,但凡能找出来的东西全部翻出来摆在厅里。中间厅小,摆不开的就摆在外头了,丫头婆子一阵忙完。 第四十八章 沈书娴又问吴姨娘:「姨娘的东西可都在这里了?马上就要核算,要是还有什么没拿出来,姨娘可是在吃亏的。」 吴姨娘脸白如纸,张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好一会小声道:「都在这里了。」丫头婆子那样翻腾,除非有密道藏东西,不然怎么也藏不住。 沈书娴当即给管家媳妇打了手势,管家媳妇翻开帐本,先从古董摆设开始核对,这是最少最贵的一部分。 来回清算两遍,管家媳妇回道:「少了一个五两二钱重的银烛台。」 江氏和沈书娴都看一眼吴姨娘,沈书娴随即道:「记下来,一起清算。」像这等银器,不用去卖掉换钱,直接拿到银铺去可以直接按重量换银子。 另有管事媳妇拿了纸笔记下。 一样样翻开清算,沈书娴素来有耐性,江氏更加不急,唯独吴姨娘整个人都冒起了冷汗,一副随时都会倒地不起的样子。江氏还真有点担心,万一吴姨娘此时一口鲜血吐出来,看着也是心烦,便命吴姨娘坐下来。 到掌灯时分,吴姨娘的全部东西清点完毕,摆设里头少了一个银烛台,两年前打造的首饰里头少了两根银钗,三个金戒指,珍珠耳环也少了两对。刚进门那一年做的四季衣服全部不见了,其中有一件是大毛斗蓬,帐面上写的清楚,只那件衣服就值五十两银子。 沈书娴和江氏看看管家媳妇清算出来的帐目,全部按照帐上原价算,总共少了一百五十二两四钱。沈书娴没问吴姨娘,却是看向大雪道:「你是吴姨娘贴身掌管钗环首饰的丫头,现在姨娘这里少了东西,我只问你要。」 大雪一直心惊胆颤的看着,听到沈书娴问她,顿时魂都飞了,忙跪了下来,道:「平常东西都是姨奶奶自己收着,奴家实在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天天在屋里侍侯,少了这么多东西,你竟然敢说不知道。」沈书娴冷哼着说着,看向江氏道:「嫂嫂,我多嘴说一句,像这样的恶奴留她何用,不如拿着帐本送到官府去,问她盗主财之罪。」 大雪听得沈书娴如此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她是沈书君收用过的通房,就是江氏也不好不问过沈书君把她送官府。但现在是沈书娴开口了,等到沈书君回来,江氏只要给沈书君说,这是沈书娴的意思,江氏就撇的干干净净了。沈书君从来不会问沈书娴的罪,沈大姑奶奶的事就是现成的例子。 江氏扬着帐本看向大雪道:「还不快说,不然这笔帐算到你头上,你就是十条命也是赔不起的。」 吴姨娘本来一直坐着,实此再也坐不住,当即跪了下来,哭着道:「东西是我拿去的,请奶奶和姑娘勿要错过了大雪。」 江氏当即道:「就是你拿去的,大雪也该过来回禀我一声。隐瞒不报难道不是罪过,若是她不知,那更是她失职大罪。你现在倒是想一力承担了,只可惜你担不下来。」 江氏这么一番喝,大雪立时明白过来,她原本就是江氏身边的丫头,后来调派过来服侍吴姨娘。这几年吴姨娘待她也很好,但再好此时关系她自身的身家性命,真要问她盗主财之罪,她只怕小命不保。 江氏这次是肯定要赶吴姨娘出门的,她何必跟着陪葬,当即哭着道:「奶奶,姑娘恕罪,我说我都说了。少的那个银烛台,还是两年前吴姨奶奶父亲病重,吴姨奶奶偷偷拿去的。至于少的衣服,有几件是吴姨娘的表妹出嫁,吴姨娘送给她的。至于那件大毛的……」 「那件衣服……」吴姨娘突然插嘴。 江氏迅速打断她,厉声道:「我没有问你,你就把嘴闭上,不然我就只能让婆子堵上你的嘴了。」 吴姨娘眼泪直往下掉,却不敢再插嘴。 江氏又对大雪道:「你继续说。」 「那件衣服,以及少的这些首饰,是年前姨奶奶偷偷交给吴惠姐拿了出去,至于做了什么,奴家就真的不知道了。」大雪哭着说着,又道:「这几年吴姨奶奶待奴家也十分好,奴家就猪油蒙了心,没来回奶奶和姑娘,还望奶奶和姑娘恕罪。」 「你要是说的是实情,我自然会饶恕你,但等我查清之后,要是知道你哪里还有隐瞒,我就是不把你交到官府法办,沈家你也不能呆了。」江氏说着,大雪这种是卖身契在主母手里的,想发卖不需要任何理由。 大雪哭着道:「奴家不敢瞒隐奶奶和姑娘,奴愿在这里发誓,若有一句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她卖身进沈家是死契,又被沈书君收用过,要是脱籍放出府那是天大的恩赐,但要是转手再卖,下场只会更惨。 沈书娴听得点点头,又转头问吴姨娘道:「大雪都如何说了,你还有何话说?」 吴姨娘当即跪倒在地,泪如雨下,道:「我无话可说,但我见大爷一面。」 江氏点点头,道:「这是自然,你是正式抬进门的妾室,跟大爷好歹也是夫妻一场,不会就这么让你走的。」 吴姨娘是正式结了契书进门的良家妾,主人家可以赶她出门,可以由媒人领走随意聘嫁,但不能像大雪那样随意由人牙子发卖。大雪是奴籍,吴姨娘是平民,就是当了妾室,吴姨娘也不会就此成为奴籍。 外头料理完,屋里婆子也过来回话,吴惠姐的孩子掉下来了,情况还好。江氏便道:「让管事的派车立即送吴惠姐走,从今天开始,再不准吴惠姐踏进沈家门一步。」 吴姨娘是沈家进门的妾,还可以打发,吴惠姐虽然前头说过要给沈书君当妾的话,但并没有办手续,吴惠姐是自由身的平民。不管打她还是卖她那都不可能,要是在沈家有个好歹来,弄不好还要闹官司。 要么沈家就去告官,但又牵涉到家丑和通奸,毕竟吴惠姐不是沈书君的妾,两者不该有任何关系。就像叫胡大夫最初就给了五两银子的封口费,这种事情确实得藏着。 婆子立即过去传话,没一会几个粗使婆子从床上硬拖着吴惠姐下来。才打下孩子,吴惠姐整人个完全虚脱,又在里间听得外间这些事,知道她们姐妹两个都保不住,此时更是心如死灰,任人拖着。 吴姨娘看着吴惠姐被拖走,只是瘫在地上哭成一团,有几分自言自语的哭诉着:「我们姐妹病苦,自小没了娘,爹爹成年外头忙碌,却从来不见他拿钱回来。我和惠姐从小就没吃过饱饭,后来爹爹病重,我嫁到沈家为妾,但爹爹还是去世了。奶奶管家太严,家中所有银两我是一分也摸不着。惠姐无法生活,只得为娼。」 江氏和沈书娴坐了一下午,现地料理完本想起身走的,江氏听到吴姨娘后来的言语。便道:「我与大爷成婚之时家徒四壁,每日劳作辛苦才勉强过活,那时候你在哪里?你看的上大爷吗?现在沈家富践,依你之意,大爷该忘了共患难的夫妻情份,把管家权交于你,任由你挥霍沈家钱财这才是对的。」 吴姨娘怨恨着道:「我不敢如此想,只是觉得奶奶也未免持家太严,笔笔帐目清楚,现在翻腾起来,连我这里有个两银的银钗都算在帐。奶奶连大爷那里也叮嘱明白,不准随意给妾室们银两,不然以沈家之富,我进四门竟然连区区几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我要是有钱,惠姐也不用为娼,现在也可以嫁个好人家。」 第四十九章 江氏冷哼着回道:「照你这么说,主母持家严了竟然也是错。你说因为我持家严,吴惠姐不得才为娼。这话真是好笑,你进门这几年,请大夫看病就算了,吃穿用度全部都是公中拿钱,额外还有一两银子月钱。你要是真想贴补妹妹,只要每月送于她五钱银子都足够使用。省检一点一个姑娘家用五钱银子哪里不够,就是平常衣服首饰,我帐目记的再清,你送与妹妹几件,难道我还能不允。当日你也是良家女,说起来好像是因为父亲有病不得己为妾,但当年你与大爷相识之初你父亲并没有病。你敢说你后来愿意为妾,不是为了钱财。」 「我与大爷诚心相交,看中大爷人品样貌,才愿委身为妾。」吴姨娘哭着说着。 江氏只是道:「这些话你还是留着给大爷说吧。」 吴姨娘只是低头哭泣,江氏冷着脸并不理会,沈书娴看一眼吴姨娘,却是道:「就算是为妾,你的月例银子从来没有少过你一分。你总是说嫂嫂持家太严,但你每年请大夫看病总是上百两银子,嫂嫂没有苛扣你一分。你却还是不知足,竟然跟妹妹合谋,要乱沈家子嗣。」 「我也不想如此,偏偏我肚子不争气,惠姐又……大爷实在不想纳她。」吴惠姐哭的更痛了,又道:「新人一个接一个进门,大爷来我房里的时候都少。月例银子是不少一份,但下人们哪个不是看人下菜,衣服首饰总是林姨娘挑过之后才送到我这里。紧接着绍姨娘也进门了,全我要是再无恩宠,只怕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江氏听得轻轻一叹,沈书娴听得也几分伤感,女人啊女啊,不能出去挣钱养活自己,都挤在一个后院里为争一个男人打的你死我活。就是江氏这个后宅主母在这场争斗中都不能脱身,所以才有那一声叹。 末了江氏吩咐丫头婆子们,道:「把姨娘扶起来,衣服妆容也得收拾好了,不得怠慢。」所谓好聚好散,这也吴姨娘在沈家的最后一天了。 江氏和沈书娴走屋门时,天己经黑透,冬天的黑夜总是来的早些。 两个婆子前头挑灯,江氏和沈书娴并排往,林姨娘落后一步,三个人都没说话,身边丫头婆子更不敢吭声。还没出正月,天气也不见转暖,年前一场大雪却是己经化尽。 道路是丫头婆子打扫好的,保证无冰无水,江氏忍不住想起她嫁给沈书君头一年的冬天。她虽然一直跟胡氏不和,胡氏也几次想置她与死地,但胡氏明面并不敢十分虐待她,可以说是锦衣玉食。 沈书君被沈大爷赶出家门的事,嫁过去的时候江氏当然知道,但贫穷到底是什么样的,她却不知道。后院斗法是她熟知的,辛苦劳作却是她从来不知道的。她是十月嫁进来沈家,头一个冬天她双手就起了冻疮,就是现在天热的时候还会觉得十分痒。 几年的辛苦,沈家终于富裕,然后一房房妾室也进门了。亲眼目赌了娘家的妻妾斗法,她娘死了,胡氏活了。说起来好像很简单,人只要守着自己本份,但真的守本份可以了吗?她娘就是太本份了,所以她死了,胡氏扶正。 回到江氏正房己经过了晚饭时间,知道家中有大事,厨房也不敢来问,饭一直在灶上热着。丫头上来解下大氅,江氏问着:「大爷回来了吗?」 婆子上前道:「还没有。」 「嗯。」江氏应了一声,又道:「那先传饭吧,把姑娘和林姨娘的饭都摆到一处,省得跑来跑去。」 婆子应了一声赶紧过去传话。 没一会几个婆子提着饭盒过来,林姨娘跟丫头们一起收拾摆桌,江氏又特别叮嘱了一句:「吴姨娘屋里的饭送去了吗?」 厨房婆子忙道:「马上就送,总要先送了奶奶和姑娘的。」 江氏又道:「原本送什么,现在还送什么。」 「是,是。」婆子连声应着。 因为没有外人在,江氏让林姨娘也一起上桌吃饭,林姨娘谢恩坐下。不等三人吃完饭,卫策扶着沈书君进屋了,两人在外头吃的晚饭,肯定要喝两杯,没想到沈书君酒量这么不好,才喝一壶就醉了,卫策只得扶他回来。 江氏和林姨娘赶紧上前接住,卫策有几分不好意思的拱手,道:「请嫂夫人见谅。」 江氏笑着道:「卫小爷客气,喝醉本就是平常事。」 沈书君虽然醉了,但也不是完全糊涂,也挥手道:「跟卫小弟无关,是我自己不胜酒力。时候也不早了,卫小弟也回去歇着吧,明日我们早上我们再一道出门。」 「沈大哥是事情烦多,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卫策说着,他自己一个人足够了,没必要拉着沈书君作陪。 沈书君却是笑着道:「才过了年,我也没什么事情,正好陪你一起玩玩,我自己也散散心。」 卫策听沈书君如此说,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笑着道:「好,那明日还要劳烦沈大哥了。」 说完这句卫策转身就要走,正扭头之即,却又看到沈书娴,不禁笑了起来,道:「明日出门回来,我送妹妹件礼物。」 「呃……」沈书娴不知道说什么好,主要是卫策实在太豪迈,正常人真心伤不起。 幸好卫策也不打算听沈书娴的回答,只是拱拱手,然后转身走了。 看到卫策出门,屋里众人都不如松口气,丫头们端了水来,江氏侍侯着沈书君洗了脸。沈书君看到里头桌子上的饭菜,道:「我还好,你们先把饭吃了,冷了就不好了。」 林姨娘连忙笑着道:「奶奶和姑娘先吃吧,我来侍侯爷。」 沈书君挥挥手道:「去吃饭吧,我没事,并没醉。」他知道自己的酒量,觉得差不多了就开始装醉,反正他是怎么也喝不过卫策,不如装醉了也就不用真醉了。 林姨娘笑着道:「我己经吃饱了。」 沈书君这才不说什么。 江氏和沈书娴坐下来吃饭,林姨娘侍侯着沈书君换了衣服,洗了手脸。等到两人吃完,沈书君正喝着茶,虽然还是觉得有点头晕,比刚进门时己经显得清醒多了。林姨娘跟着丫头们一起把桌子收拾好,江氏和沈书娴在沈书君旁边坐下。 丫头们上了茶,江氏也让林姨娘坐下,叹了口气这才缓缓的道:「大爷,今天下午你不在家里,家里出了件大事……」 「怎么了?」沈书君皱眉问着。 江氏又叹口气,却把林姨娘如何发现,后来如何翻查,处置的全部说了一遍。沈书君先是发怔,随即脸上怒气越来越大,江氏这边说话。沈书君端起茶碗直砸到地上,拍桌而起道:「我自认对那贱妇不薄,她为何如此害我!!」真要是让吴姨娘得逞了,吴惠姐再生下儿子,他挣下的家业岂不是要拱手送人。 说完这句,沈书君直往门口冲,江氏见状连忙起身拿起沈书君脱下来的大包衣服,沈书娴和林姨娘也连忙跟了上去。 沈书君一路急走几乎是跑进吴姨娘院里的,正房的门关着,吴姨娘正在吃饭,饭菜是不缺,却有几分凉了。丫头婆子都在旁边看着她,吴姨娘知道是为什么,是怕她寻死,就连江氏最后吩咐的那句不得怠慢,估计也是在暗示。 第五十章 她是良家妾,就是自杀上吊,总是一场麻烦。而且她要是这么死了,沈书君看不到她,江氏总有几分说不清。所以至少要等到沈书君看到她,给她定罪,江氏才能脱的了身。林姨娘自觉聪明,却不知道自己是最蠢的那个,这个后院里,谁都斗不过江氏。 「砰」的一声,正房门被踢开了,吴姨娘漠然的抬起脸,看向怒火攻心的沈书君,淡淡然站起身来,行礼道:「大爷来了。」 沈书君几乎要气炸肺,此时哪里还管如此礼数,上前掐住吴姨娘的脖子,怒吼着道:「你进门这么久我自觉没有哪里对不起你,你为何要如此害我。」 沈书君本来酒劲就有点上头,现在又在气头上,直掐的吴姨娘脸色发紫。江氏,沈书娴后头追了过来,上前一左一右硬把沈书君拉开。幸好来的快,不然沈书君真敢直接把吴姨娘掐死。江氏劝着道:「大爷消消气,吴姨娘身子弱,哪能下这样的手。」 「哪里还是什么吴姨娘,马上打发人寻了当日的媒婆来,领吴氏出去发嫁。」沈书君怒气未消的打断江氏的话。 江氏见沈书君脾气上来,知道一时间半会扭不过来,虽然天色己经晚了,还是对婆子道:「去叫夏婆子来。」当日吴姨娘进门是夏婆子当的媒人,一事不烦二主,现在要打发吴姨娘走,还得要夏婆子过来。 婆子赶紧领命去了。 沈书娴接过丫头的茶碗递给沈书君道:「哥哥消消气。」 沈书君却是没接,气喘吁吁的看着吴姨娘,衣服首饰,争宠斗艳,凡事都可以包容。现在是子嗣上算计他,尤其在他一直无子的时候,那比背后桶他一刀还要严重。真叔可忍,婶都不能忍,虽然被江氏和沈书娴拉开,他还是恨不得上前掐死吴姨娘。 吴姨娘被丫头拉着,顺顺了胸口,那口气也缓了过来。便站起身来,对着沈书君跪了下来,流泪道:「我对不起大爷,辜负了大爷。」 沈书君怒瞪向吴姨娘,道:「你进门这么久,吃的穿的用的全部都是上上等,你住的院子也就比大奶奶的差些。你妹妹以前行事那样的不妥,那日你跪求,我还是把她留下来了。你到底哪里不知足,非得在子嗣上算计我。」 吴姨娘的眼泪一直往下掉,却是一点哭声都没有,缓缓道:「大爷可曾计算过,从去年开年算起,到今年今日,足足一整年的时间,大爷来过我房中几次?」 沈书君被问的怔了一下,他本来就是商贾,外出行商也是平常事,年前又上京一趟,一年能在家半年就算不错了。就是在家里,交际应酬也是免不了的。他又不是只有吴姨娘一个,又有林姨娘进门,他真是分身乏术。 吴姨娘流着眼泪道:「十三次,整整一年时间里,大爷就进我的屋门十三次。我是对不起大爷,但我……我只想有个依靠而己,新人一个接一个进门,我正值花期年华,大爷一年就踩我门十三次,再过几年,新人越多,我怕会连我是谁都忘了。」 她不是没爱过沈书君,那样美貌的男子,但是……她是妾室,随时都可以被取代被丢弃。就是她一直不犯错,忍隐小心过活,万一哪天惹沈书君不高兴了,她的结局也是被主母随意聘嫁。若是沈书君走到她前头,她就更惨,要么被嫁出去,要么给江氏当丫头。所以她需要孩子,有了孩子在这个家庭里她才能长长久久。 「你只知道我进房的时候少,那你知不知道我一年总共在家多少天。你抱怨我不进你门,那你怎么不看看你身上穿的,还有你平常吃的,我天天在后院里守着你,银子就能从天下掉下来了吗?」沈书君大声反驳着,又道:「我是没到你屋里去,但我缺你吃了吗,我少你穿了吗?这几年在你身上花的钱我拿去喂条狗,他都不会背后咬我!!」 江氏看沈书君火气又上来,想劝又不敢劝,只是看向沈书娴。沈书娴会意,便轻声道:「哥哥,你消消气,夏婆子马上就来了,打发走了,眼不见心不烦,何苦这时气坏了自己。」 沈书君长长叹了口气,沈书娴见状又把茶递上去,沈书君倒是接过来喝了一口。沈书娴又道:「哥哥也别在这屋里生气,到了嫂嫂院里再慢慢合计。」 沈书君点头,随即站起身来,继续在这屋里看吴姨娘哭,他弄不好真敢过去掐死她。吴姨娘一直跪着,此时只是看着沈书君起身往外走,眼泪掉的更凶,却是一点哭声都没有。 林姨娘一直默然跟着,此时见沈书君走了,自然也要跟着走。一行人回到江氏正房,沈书君摔碎的茶碗早就被丫头打扫干净。火发了出来,沈书君虽然还怒气冲冲,但己经冷静了许多。 江氏这才道:「虽然说是让媒婆领走发家,当日吴氏进门有两个箱笼,一顶轿子抬进来的。此时要走了,这些断不能少了她的。」不管妾室还是正妻,来时带多少,走时一样也要带着走,不然只把人赶出来,东西却是扣下不给,不够被人骂的。 沈书君胡乱的点点头,道:「你做主就好了。」 江氏犹豫一下又道:「吴氏这回行事是大大的不妥,但跟大爷总是四年夫妻,总不能一情份不念。我想着,这几年给吴氏做的衣服,打的头面也都由她带去吧,吴家那样的贫寒,她身子又不好,总不能真让她空着手走,只怕每月药钱都付不出来,惠姐又才落了胎。」 沈书君又是一声长叹,情份,情份……他自觉得对吴姨娘不错,为什么吴姨娘会这样。停了一下才道:「你做主吧。」 夫妻两个正说着,婆子就来报夏婆子过来了,沈书君发了那么大的脾气,派出去的婆子机伶的很,夏婆子正吃着饭,硬拖她过来的。 沈书君起身道:「我不想与她说话,你打发她吧。」说着起身进了内屋。 一时间夏婆子进来,见了礼让了坐,丫头倒上茶,闲话几句之后,江氏就笑着道:「叫妈妈过来,也是有件事,当日吴姨娘进门是妈妈前后张罗结的契书。本来想着我身子不好,图吴姨娘年轻好生养,结果进门这几年,三灾八难的,看病吃药钱花出去不少,却不见她有孕。我和大爷商议过了,衬着她年轻,就劳烦妈妈领她出去,自吃过活也好,还是由聘嫁也好,都随她去了。要是有人娶了去,聘金也不用送过来了,只给她自己过活吧。」 夏婆子当这么多年媒婆,一听这话就知道吴姨娘这是在沈家犯了不得说的事,所以江氏用这样的理由打发。当即笑着道:「奶奶说的是,纳她进门本来就是图生养,不见孩子只花钱不大好。但她进门时……」 江氏笑着道:「进门带来的箱笼全部带走,这几年她在这里的衣服头面也都带走。」 夏婆子拍手笑着道:「奶奶宽厚,那我今日把吴氏带走?」 江氏稍稍犹豫了一下,笑着道:「今天天晚了,箱笼也没收拾,就劳烦妈妈明天午后再来一趟吧。「 跟夏婆子敲定,江氏又让冬至拿五钱银子给夏婆子当车马钱,夏婆子欢天喜地的走了。沈书娴事情料理的差不多,时间也不早了,也起身回去。江氏忙吩咐婆子挑好灯笼,又让丫头小心侍侯。 第五十一章 沈书娴行了礼退下,走出江氏正房门的时候,天己经黑透。本来元宵节才过,正该月亮大的时候,此时却是乌云密布,看样子今天晚上就会下起来了。 今天的事情看起来像是林姨娘揭发,但沈书娴心里明白,这是江氏亲自导演的。吴姨娘进门四年,林姨娘进门四个月,吴姨娘谋划这么大的事,林姨娘能查察觉到就是有本事。现在比江氏知道的还早,林姨娘真是这么大的本事,她也不会进门给人当妾。 有时候想想江氏挺亏的,她要是投生到现代,绝对是ceo的料。高薪拿着,别墅住着,菲佣请着,想要什么都可以自己挣,弄不好小白脸都可以养几个,哪里需要在后院里争的死去活来。 「姑娘回来了,刚才卫小爷过来,送了一枝梅花。」周嬷嬷上前说着,刚好她在屋里,按理说这样不太合适,但人家亲自送到门上了,当下人的也不能把东西扔出去。 「啊?」沈书娴稍稍愣了一下,她满脑子还是刚才的官司,没想到卫策小爷又有奇招。送花?在古代真的行吗? 小丫头机伶当即把花瓶捧了过来,一枝鲜艳的红梅开的正好,应该是刚刚折下来的。笑着又道:「卫小爷说今天出门忘了给姑娘带东西,路过园中时看红梅开的正好,所以就折了一枝送来,说是借花献佛了。」 沈书娴听得的有分无语,周嬷嬷脸色也没那么好看,她曾是高门大户的嬷嬷,规矩要求甚严,像卫策这样……说是私相授授,人家是光明正大送过来的,都没打发小厮来,亲自来的。但要说光明正大吧,谁家男客人跑到人家未出阁小姐屋里送梅花的,这都是哪跟哪。 「那就摆着吧。」沈书娴突然笑着说,难得在这个世界里,遇上如此豪迈的人物。 周嬷嬷忍不住道:「姑娘……」 「那依嬷嬷之意,我该扔出去吗?」沈书娴笑着说着,又道:「卫小爷是沈家的贵客,他也……没做什么,就是送花来,也送的坦荡。」这么多丫头婆子看着,再回想一下平常卫策的神情举止,跟猥琐这个词实在不沾边,只是这样的行为让人很无力。 周嬷嬷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停了一下有几分自言自语的道:「说起来卫家那样的人家,怎么家里小爷……」 「卫家?嬷嬷知道卫小爷家境如何?」沈书娴反问,她和沈书君对于卫策身世都不太清楚,只猜出来家世不错,听周嬷嬷这个口气是知道的。 周嬷嬷连忙道:「我是看卫小爷的行动举止猜出来的,必是世家公子无疑。」 「噢……这样啊。」沈书娴并不相信,但也不追问,反正不管哪个世家的公子,都不会娶她一个商户女。 周嬷嬷见沈书娴有几分起疑,忙叉开话题道:「听说后院吴姨娘的事发了,姑娘和大奶奶才料理了,连夏婆子都叫了过来,说明天就要打发她出门。」 沈书娴虽然知道这事瞒不住,但对于下人间传话速度还是有点感叹,轻轻叹口气道:「嗯,明天下午吴姨娘就要出门了。」 周嬷嬷听得一叹,看一眼沈书娴有几分意有所指的道:「这就是姨娘的命,好不好,直接判了事,打发出去嫁人。再遇上主母苛刻的,直接定下聘金数目,多半又被聘去为妾,生死难料。」不管卫策对沈书娴是啥心意,沈书娴想嫁卫策,必是为妾。 「好好的良家女子,本可以寻个门当户对的当正妻,何必为妾。」沈书娴淡然说着,周嬷嬷这是在借机好心劝她,不用劝,她自己明白的很。 这个时代的女人,别说是妾室,就是正妻,也活的极不容易。只说眼前大嫂江氏,跟沈书君共患难这些年,她最后又得了什么。一个个水灵灵新人在跟前,江氏要是只想着,我是跟沈书君共患难的正妻,你们谁也越不过我,那她现在又会怎么样。 沈书娴很佩服江氏,江氏给自己的定位给准,她首先是沈家的主母,然后才是沈书君的妻子,所以到此时此刻,她才能如此从容。 沈书娴突然觉得她得纠正一下自己的心态,就像江氏这样跟着男人苦出来的,沈书君也算是有担当的,仍然挡不住一房接一房的妾室往家里抬,女人多了,争斗也就开始了。后院争宠的根源在于男人,与其当夫君是男人,不如当他是老板。 要是运气好生下一串儿子,那养老保险算是到位了,不管男人怎么样,除非倒了血霉遇上家破人亡,不然这一生算是有保障了。 要是不能生,或者生的都是女儿,那至少也像江氏这样,把所有权柄抓在自己手上,男人跟前说的起话,不管妾室生了儿子,还是无嗣之后以后要过继,谁都不能动摇她主母的位置。 人活着的第一压力是生存压力,饭都吃不饱时,凡事都要往后靠。对于女人来说也是一样,马上就要被男人赶出门了,无处安身了,就是想谈情,跟谁谈去。 「姑娘能如此想就好。」周嬷嬷有几分欣慰的说着,卫家那样的人家就是当妾,也不能说辱没了沈书娴,只是能嫁出去当正室,何必为妾。绍姨娘那样是没办法,她不能脱籍,当妾室是她最好的出路,再差一点就只能进勾栏。 春分不明其中道理,只是道:「嬷嬷说的哪里话,姑娘好好的怎么会给人当妾。」 周嬷嬷忙道:「是我说错话了,姑娘勿怪。」 沈书娴无所谓的笑笑,道:「时候也不早了,嬷嬷也该去歇着了。」 周嬷嬷站起身来,笑着道:「姑娘也早点歇着。」 小丫头送周嬷嬷出门,春分就道:「周嬷嬷今天是怎么了,卫小爷送来花时,脸色黑的跟锅贴似的,虽然当时没说什么,卫小爷走了就开始说这样不行,那样不行。卫小爷这般行事虽然……不太妥当,但卫小爷跟姑娘年龄相仿,又是那般人物,要是能……」 「嬷嬷是我为好。」沈书娴说着,有几分叹息的道:「卫小爷的家世,不是一个平常商户配起的。」那样一个人物,要是能门当户对多好。 春分和立夏都变了脸色,沈书娴不愿多说,只是道:「以后卫小爷不管送什么来,能推的都推掉。」当然以卫小爷的豪迈,谁知道他会送什么,怎么送。 「是。」 翻了翻书,练了会字,困意上来,沈书娴唤来丫头侍侯着梳洗睡下。丫头们放下帐幔,吹了灯,沈书娴却没多少睡意,要是现代社会的十五岁少女,撑死也就是高中生,弄不好还在读初中,明星,漫画,正是该潇洒青春的时候,而古代的十五岁少女,却开始想着嫁人,生孩子,后院主事。 在床上翻腾一会沈书娴迷迷乎乎的睡了,刚闭上眼,就觉得卫策穿着西装礼服,手捧大束红玫瑰在自己面前单膝跪下,喊着道:「亲爱的娴,我爱你,我们结婚吧。」 梦中沈书娴自己也是白色婚纱,刚想说答应。突然前面杀出来人一个凤冠霞帔的妇人,怒指向她道:「你个贱妾,我是他正妻,还不快跪下给主母请安。」 卫策刚想说其他,凤冠霞帔妇人直向卫策冲过来,三下五除二把卫策打翻在地上。沈书娴在梦里还想着,卫策不是打虎英雄吗,怎么这么简单就被打倒了。 第五十二章 随即场景转换,沈书君和卫策手摇白纸扇,一身西门庆式的打扮出场了,沈书君给沈书娴道:「妹妹,我跟你订的是卫兄,你快丢开卫策,过来跟卫兄成亲。」 说话间沈书娴和卫连舟换了衣服,变成古代的新朗新娘大红色,正要拜堂之时,卫连舟突然间丢开彩球,上前拉沈书君道:「沈兄,其实我这都是为了你,我们私奔吧。」说着堂也不拜了。拉着沈书君就往外跑,然后谢延丰突然杀了出来又拉沈书君,沈书娴并没有见过谢延丰,但梦里就觉得是他,瞬时打了起来。 梦里沈书娴只觉得怒不可谒,顿时揭开盖头,大喊着道:「泥马,老娘也要去找妹子!!」 这么一声喊,沈书娴不但把自己喊醒了,暖阁里睡着的春分也醒了,连忙起身点上灯,走过来问:「姑娘怎么了……」 沈书娴梦中醒了,还在恍神中,泥马,这到底是什么世界。春分见沈书娴不吭声,又满头大汗,不由的道:「姑娘,是不是做恶梦了。」 「比恶梦还可怕……」沈书娴缓过神来,长长吁了口气,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如此真实的梦境,真比满屋鬼怪可怕多了。毕竟鬼怪不是存在的,而梦里的内容弄不好会成真。 春分忙给沈书娴倒了杯茶,道:「姑娘压压惊。」 沈书娴接过来喝了一口,确实得压压惊,春分接过怀子又道:「不然我陪着姑娘睡吧,这样床上多个人,姑娘不至于如此害怕。」 「不,不用!!」沈书娴连声说着,主要是想到梦里自己说的那句话,找女人什么的,压力还是太大了,梦里想想就算了,别真的执行。 春分看沈书娴神情有异,看来是被恶梦吓的不轻,便道:「天看着也快亮了,不如我陪着姑娘说会话。」反正下午也没什么事,完全可以再补眠,恶梦吓成这样,还是别睡了。 沈书娴点点头,看春分只穿着内衣,便道:「你去把衣服穿上,坐我床上说会话。」 春分穿了衣服坐过来,沈书娴揭开被子让春分一同坐下来。 春分又道:「姑娘莫怕,明日跟奶奶说一声,到庙里要来符来,压在枕头下面就好了。」 「不用了。」沈书娴挥手说着,随即想到家里闷这么久,到庙里逛逛也不错。便改口道:「只是要张符怕不灵验,不如明天给嫂嫂说了,亲自去庙里一趟也挺好。」 「姑娘说的是。」春分笑着说着,又道:「姑娘在家里也闷了一段日子,出去散散心也好。」 「正好也叫上嫂嫂一起。」沈书娴笑着说着,家里这么多烦心事,是该出门走走了。 闲话一会,混到天亮,丫头们侍侯着沈书娴穿衣起身,对镜梳妆的时候,沈书娴忍不住看看镜中的自己。卫策那天夸她那句,他所见的第一美女,当然这是在小姐里头比,丫头歌伎类的不算在内。 这话也不算太夸张,就沈书娴穿过来之后,见的这些奶奶小姐确实都不如她。就是把丫头歌伎算了,也就绍姨娘能跟她比比。 「姑娘看什么呢?」立夏给沈书娴梳着头,笑着说着,沈书娴天生丽质,人所共知的事,姑娘顶着这张脸这些年,也不像今天这样,一直对着镜子照。 因无旁人在,沈书娴对着镜子脱口就道:「你们说,是我好看些,还是我哥哥好看些?」梦中卫连舟正跟她拜着,转眼就抛下她跟沈书君私奔。 立夏和春分被问笑了,道:「姑娘这是怎么了,您是女儿家,大爷是男子,如何比的了。」 沈书娴先是一怔,随即自己笑出声来,虽是个梦,一时间她还真放心上了。自古男女有别,这个确实没办法比,再来个纯点的,人家就爱男人,女人长的国色天香都没用。笑着道:「我也是睡糊涂了,叫丫头传饭,吃过我去嫂嫂屋里。」想出门得江氏同意才行,要是江氏也同行就更好了。 吴姨娘出门 沈书君昨天晚上在江氏房里歇的,吴姨娘闹的这么一出,让沈书君除了生气外还有几分灰心。他自觉得待吴姨娘不薄,结果吴姨娘这么背后捅刀子,还这样那样一统抱怨。要是其他的事情,吴姨娘这样抱怨,他可能还会回转一点,这种事情出来还如此抱怨,他真恨不得掐死吴姨娘。 江氏当时就道:「这也是我的不是,当时纳吴姨娘进门时我也该劝劝大爷的。原本给大爷纳妾是想着我不生养,屋里多两个人好养孩子。其实说养孩子,家里这些丫头原本都是清白人家的女儿,只因家里不好才卖身为奴。就是几经转手的不好,总有几个是从小跟着的,这些人卖身契在手里,再怎么样也翻不出天来。」 沈书君听得一叹,道:「你说的也是,人大心大,要吴姨娘只是家里的丫头,卖身契在手里,怎么也不敢想谋划子嗣,以图后事。」 像吴姨娘这样就是,家里站稳了,就开始想着我怎么能更上一层楼,要是能生下儿子,她们两姐在家中地位马上不同,所以她才敢如此图谋。要是换成丫头出身,这种事情想都不想,卖身契在手,就是打死了负的刑责也小。像吴姨娘最多也就是打发她出门,再狠一点就是她一顿,却不能伤她性命,打成重伤都不行。 「说起来都是我不好。」江氏一声长叹,她要是有个儿子,正经嫡长子,再是良妾出身,生下儿子哪个敢跟她争。正妻无所出,所以才先占这个长子的名。 沈书君拉起江氏的手道:「这哪里能怪你,要怪也是该怪我,当日是我无力供养妻儿才会拖坏你的身体。经过这回事我算是明白了,良家女子好是好,我是招惹不起。吴氏还抱怨我不往她房里去,想想也是,我一年只得半年在家,屋里还添这些人口,凭添气生。」 这话江氏听得比较顺耳,却是道:「我唯一所求家中姐妹哪个争气,早日给大爷生下儿子,我才能放心。」 夫妻两个说了许久,丫头们服侍睡下之后,沈书君也是许久没睡。早上起来的也就有点晚,林姨娘早早起来请安,便侍侯着两人穿戴梳洗。早饭刚摆上,沈书娴也来了,江氏忙笑问:「早饭可吃了?」 沈书娴笑着道:「己经吃过了。」 江氏又忙吩咐丫头端茶上来,夫妻两个继续吃饭,沈书君却是突然想了起来,道:「怎么不见绍姨娘?」因为上头没有长辈,他们晚起点无所谓,但按平常时间林姨娘早就来了,连沈书娴都来了,绍姨娘也早该过来侍侯了。 不等江氏开口,林姨娘连忙道:「大爷不知道,这绍妹妹身子娇弱,奶奶又宽厚,进门这么久,早晚请安我没遇上过她。」 沈书君脸色即时难看起来,道:「本就是银子买来的官奴婢,屋里的大丫头也比她体面些,破例让封了她姨娘,她却这么不知好歹,逞的她比祖宗还大。传我的话去,以后每天早晚绍姨娘都必须过来侍侯。」 江氏也在旁边劝着道:「大爷消消气,想来绍姨娘也是想着以前种种,原也是有些气性,以后慢慢的就是了。」 第五十三章 「真有气性早就有一头撞死了,何故活到现在。」沈书君说着,他花下巨资买下绍姨娘,其实就是觉得曾经的高门大户小姐流落魄至此挺有趣的,不然只是因为漂亮,他怎么也不会花那么多钱。没想到一时起兴买来的,竟然是这么个玩意,亏死了。 「哥哥实在觉得她不好,打发她出门就是了,何必闹这个气。还让她到嫂嫂跟着侍侯,还不够给嫂嫂添气的。」沈书娴插嘴说着,绍姨娘估计连沈书君都不放到眼里,更何况江氏。非得让她到江氏跟前侍侯,侍侯的心不甘情不愿,看着就觉得烦。当然在江氏手里绍姨娘是翻不开,但何苦如何折腾,你好就留,不好就走,这就么简单。 沈书君听沈书娴都如此说,不禁点点头道:「是这个话,不过来也好,何苦给你惹气。」绍姨娘这种是卖身契在手,可以随意送人发卖。处理吴姨娘还得叫了当日媒婆来,解了契书,拉走东西,绍姨娘随便找个人牙子就好了,省事的很。 饭完沈书君也要去赴卫策的约,说好的今天还要一起出门逛。江氏和林姨娘侍侯着更衣,打发沈书君出门。 沈书娴便道:「昨夜我做了个恶梦,吓得半夜没睡着,我想着去庙里烧香,压压惊。」 沈书君听得有几分担心,忙问梦到什么。 「也记不得了,只知道十分吓人。」沈书娴说着,梦的内容实在不能说。 沈书君也不再问,道:「最近家中烦心事也多,让你嫂嫂跟你一起去吧,多添些香油钱,去去家中晦气。」 「嗯,挑个好日子,我们都去。」江氏说着。 打发了沈书君出门,沈书娴跟江氏一处看看帐本,处理后院琐事。林姨娘也没走,只在旁边侍侯,混到中午江氏看林姨娘没走,便命丫头把林姨娘的饭端到一处吃。饭刚吃完,婆子就来回吴姨娘的东西己经全部打点好了,问江氏要不要去看看。 江氏道:「我己经吩咐过,屋里东西吴氏想带走就带好了,把轿子准备好,等夏婆子来了好好把她抬走。」 婆子又道:「吴氏走前想见奶奶,说要给奶奶磕个头。」 江氏听得笑了,道:「难得她有心,我受她的礼就是了。」 婆子赶紧过去传话,没一会只见吴姨娘一身水绿绸衣,神情淡然的进来了,进门给江氏磕了四个头,道:「今日我去了,再见不知何时何地,特来辞别奶奶。」 「你在家中四年,服侍大爷尽心,对我也十分恭敬。临走之时又能想到来辞别,难得有心。」江氏说着,又道:「大爷今早出门去了,你要是想见他,有话与他说,我就派人寻他回来。」 吴姨娘摇摇头,苦笑着道:「大爷恨我至深,此时相见不如不见。但有一事,我求奶奶看我在家中侍侯四年的份上能允了我。」沈书君此时正恨她,不管她求什么,沈书君都不会答应。相反的,她马上就要出门,跟江氏不再有利益冲突,自己求,江氏允了,反倒得了贤慧宽厚的名声。 「你说吧,」江氏说着,吴氏倒也聪明,此时倒是知道来求她了。 吴姨娘又磕了一个头,道:「此番奶奶遣我回家,我愿意听任媒婆聘嫁。但是我那妹子……奶奶也是知道的,我父母双亡,又没有兄弟,惠姐儿将来前途全在我叔叔身上。我叔叔要是心善,不管找户什么人家妻也好,妾也罢,惠姐也都认命。但我唯独担心,我叔叔把惠姐随意卖与大户人家为奴。」 她是沈家打发出来聘嫁,她叔叔不敢过问。但惠姐不同,不管妻还是妾,都不是奴籍,良籍总有翻身的可能,一旦为奴,生死全随主人心意。 「那你是想着?」江氏问,她倒不介意帮吴姨娘这个忙,虽然与理不和,但吴家十分贫困,吴姨娘的那个叔叔完全不成器,沈家要是插手帮一把,吴家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吴姨娘磕头道:「我只求奶奶吩咐夏婆子,把我和惠姐一同聘嫁,为妻为妾,山高路远都不挑剔,只求不为奴为婢。」 江氏听得轻叹口气,道:「我允你,你放心去吧。」这姐妹俩要是没那么爱财,日子怎么也不会过成这样。吴姨娘过世的亲爹,虽然也不成器,但总把两个女儿养大了,不像一般人家,日子过不下去就随意把女儿发卖为奴。 「谢奶奶大恩,来世结草衔环报答奶奶。」吴姨娘磕头说着,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江氏听得也有几分心酸,随手从头上拔下一根金钗,让冬至递给吴姨娘,又道:「好歹也是服侍大爷一场,这个送与你当个念想。」 「谢奶奶赏。」吴姨娘磕头说着。 吴姨娘话完,丫头来报夏婆子来了,夏婆子进了屋里,先向江氏和沈书娴请安,让了坐倒上茶,江氏就道:「吴氏己经收拾妥当,就麻烦妈妈了。」 冬至上前,把早封好的五两银子递给夏婆子,夏婆子高高兴兴的接了。叫媒婆打发姨娘丫头,人家也不是白干活。 江氏又道:「吴氏刚才自己说,她愿意随妈妈聘嫁,还有她妹妹惠姐年龄也不小了,她再三求我,我就劳烦妈妈也把她惠姐嫁了,要是能嫁在一处,她们姐妹也有个照应。」 夏婆子连连点头,笑着道:「奶奶实在仁厚,想吴家叔叔那样的德性,要不是奶奶嘱咐一句,只怕就要把惠姐发卖为奴了。」 江氏看一眼吴姨娘又道:「虽然因她身子不好,不大生长才由妈妈打她出去发嫁,到底也是服侍过大爷一场的。聘嫁之时,切忌要打听清楚,莫不要贪人钱财由人随意带走。要是让我知道了……」有种拐子专门跑到外乡,以嫁娶名,寻一些漂亮女儿当暗娼。有些媒婆是知道的,但想多赚些聘金,只装做不知。 夏婆子连忙笑着道:「奶奶说的什么话,我有儿有女的,真要如此行事,我还得担心天理报应。」 吩咐完毕,夏婆子即带吴姨娘出门,箱笼家伙江氏早打发了小厮帮着抬,吴姨娘又给江氏和沈书娴磕了四个头,这才转身去了。 江氏又打发身边两个大丫头去送。 晚间沈书君又喝的半醉进家,沈书娴和林姨娘在江氏那里吃完饭就己经回去,江氏只说吴氏己经出门,也不再说其了。沈书君只是挥挥手说知道了,丫头们倒上茶,沈书君喝了一口又道:「卫小弟的酒量实在太好,今天差点又喝醉。」 「今天闲来无人时,姑娘才跟我说,昨天卫小爷送了一枝红梅过去。」江氏说着,沈书娴说这话的时候也表示很无奈。 沈书君叹气道:「今天街上时,他看到玩偶本还要买了说要送与小妹,后来被我拦住。」不然现在沈书娴屋里敢被玩偶全部占领。 江氏忍不住道:「卫小爷如此……大爷是不是要把话说明白些?」 「随他去吧,拖过去这半个月卫兄就要把他拎走了。」沈书君说着,他还想着卫连舟当他妹夫,所以卫策的有些行事,也不好十分说,真说破了,怎么再跟卫连舟说亲事。暗示就好了,多拒绝几次,卫策自己就明白了。 「还是大爷思虑周全。」江氏说着,跟卫连舟虽然也不见有几分把握,总是有点希望。 第五十四章 夫妻两个正说着话,外头小丫头匆匆来报:「外头李管事接到京中谢延丰大人的包裹,怕是有急事,要见大爷。」 沈书君本来都要睡下,忙道:「速让他进屋回话。」 江氏和沈书君到了中间厅里,李管事匆匆进来,把信送了上来。沈书君忙拆开看,包裹不算小,一个大木盒子,分列几层,最上头放的是一封信。 沈书君先拆开看信,内容十分多,前头是问侯诉说衷肠情谊,最后却是又说了一件大事。学子是三年一科,官员则是三年一调任,去年有春闱,今年就是官员大调任的时候。巡盐御史又要换人,现在淮阳的知县马上要调到别处为官。 新任巡盐御史姓柴,谢延丰虽然早就写信给他,也回信了,但因为以前并无交情,人家会不会买这个面子不好说。 这位柴大人几时到青阳上任,谢延丰倒是打听清楚了,但要麻烦沈书君走一趟,拿着贴去请安。贴子谢延丰己经准备好了,是他的贴子,拿这个贴子到门房,柴家肯定让沈书君进门,当然除了这张贴子外,肯定不能空着手去。 还有新任淮阳知县,以及青阳的知府,谢延丰早写了信过去,这两个的官位都不大,知付那里沈书君去青阳的时候,顺道去就好了。至于知县,意思一下银子上不亏就好了。最麻烦的就是巡盐御史那里,家世背景跟谢延丰都差不多,以前也没多大交情,要沈书君亲自登门打点。 「柴大人二月中旬才到青阳,差不多还有一个月时间,倒也来的及。」江氏说着,又道:「只是要送些什么……」谢延丰说的明白,这位柴大人跟他出身差不多,这样的世家公子,直接送金银人家弄不好会认为是种侮辱,但要投其所好,世家公子的喜好…… 沈书君也有点犯愁,却是道:「慢慢合计。」 沈书君和江氏把库房打开里外翻看两遍,仍然没发现合适的贺礼。沈家也就是商户,还是这几年才突然暴发的商户,来往人家不外乎本地的一些商户,乡绅之类的,平常送礼也不过是金银之类,玉器都少。 现在突然要给世家公子出身的巡盐御史送礼,要是没有世家公子这一条,送金银还可以。让沈书君说这个最实在,但想想平常谢延丰拿的用的,来往送的东西,顿时觉得金银实在不能出手。谢延丰倒是送过沈书君几件玩器类,东西是很好,但这本是基友之间互表情谊的,不好转送。 沈书娴旁边插嘴道:「卫大爷常年跑海运生意,见的都是外国稀奇玩意,贵重不贵重先不说,只说稀罕怕是国内难找的。哥哥与卫大爷的关系又交好,不如写封信给他,说明用处,让卫大爷帮忙寻几件东西,哥哥按市价给他钱岂不是妥当。」 沈书君觉得这个主意甚妙,青阳也是海口城市,外国货肯定有。但大海商不会给巡盐御史送礼,贩盐当然赚钱,海运同样的赚钱。现在他直接问海运第一大东家买几件玩器,就是不能震惊全场,至少也俗不了。当即拍手笑道:「这个主意好,卫兄应该人在青阳,我马上写信过去。」 沈书君立时写了信,都没送到驿站走官方路线,派了小厮连夜送去。卫连舟跑青阳是来找人,东西肯定没带在身边,但从海口运东西到青阳,最多也就是十来天时间,只要动作迅速,时间上肯定来的及。 江氏也大松口气,能不能讨好巡盐御史直接关系沈家未来三年的收入,不怕高价送礼,就怕送进去。这年头的商户想挣钱,哪个不是先把官员们喂饱了,喂不饱他们,谁也别想赚钱。 信送出去了,沈书娴看沈书君还是眉头紧锁,便道:「信都送出去了,哥哥还担忧什么?」沈书君帮着卫连舟寻卫策,后来又帮着留住卫策,本来就欠着沈家人情,现在沈家有事托他,他怎么也不好推掉。 沈书君挥挥手,也没说其他,信上内容是没啥问题。但是像这种官职调任,一般都是年前决定,年前他才进了京,当时谢延丰什么话都没说,突然间年后来了这么一封信……莫不是谢延丰朝上出什么事了吧。 沈书君对于朝堂上的事从来没关心过,更不知道里头门道,他就是担心也帮不上忙,便道:「昨天不是说要去庙里上香吗,今天天晚了,明天早上起来就去,我也去,家里谁想跟着的也都带上,祈福保佑家宅平安。」 「是。」江氏应了一声,随即让丫头传话给林姨娘和绍姨娘,问问她们去不去。 没一会林姨娘带着丫头亲自来了,满脸高兴的说她也要去,要给家中老小祈福。冬至也跟着回来了,她去绍姨娘屋里传的话,绍姨娘仍然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冬至看着十分来气,此时便添油加醋的道:「绍姨娘说她最近身边不适,哪里都不想去,让大爷和奶奶自便。」 沈书君心情本来就郁闷,听得此话更是大怒,道:「她一个婢妾也敢让我们自便,她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有机会上眼药,林姨娘从来不放过,叹气道:「绍妹妹也真是,平常不把我放在眼里就算了,没想到现在连大爷和奶奶,她也如此不放在眼里,这轻狂样真让人……」 沈书君怒气未消,又听林姨娘如何此说,当时就道:「昨天不来给大奶奶请安我就想发落了她,今天还敢如此轻狂。花大价钱买来,好吃好喝供着,倒是把她的脾气养大了。传我的话,以后这个家里再没有绍姨娘,身边的丫头全部调离,衣服首饰全部收回,从小跨院里迁出来。」 林姨娘和冬至就等沈书君这句话,要说美貌沈家的丫头媳妇没一个及绍姨娘的,虽然出身不好,但要是让她得了专宠,其他人都得靠边站。幸好是这样不识趣的脾气,现在让沈书君一句话发落了,听得她们心里暗爽。 但只是从姨娘降为通房,仍然在沈家呆着,绍姨娘吃了这回亏,以后真学乖了。再去主动巴着沈书君,以沈书君的脾气还能把她再升回姨娘。要是能想个办法,直接发卖,出了沈家的门,那才彻底绝了后患。 江氏旁边听着也不如叹口气,绍姨娘这样的出身,就是生了孩子都不能算她的,对她基本上没有威胁,跟林姨娘这种良家妾还不同。沈书君现在发了火,便道:「这样也好,省得闹气。不过迁出来之后大爷要如何安置?绍姨娘的身价银子……」 姨娘有姨娘的月例,丫头有丫头的例,绍姨娘这种连契书都没有,主人家说是姨娘她就是姨娘,说是丫头她就是丫头。要是平常十几两银子买来的,江氏也就无所谓了。绍姨娘的身价是八千银子,就是现在了江氏还想起来还觉得肉疼。依江氏的,要是沈书君看不上不打算要了,那至少也得转手出去,好歹卖点钱,不至于损失这么多。 江氏这么一提醒,沈书君想也觉得八千银子买个丫头太吃亏,尤其是绍姨娘还不愿意跟他睡,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道:「西北角的跨院一直空着的吧。」 江氏回道:「一直闲着,我安排了人定期打扫,收拾一下也能马上使用。」 第五十五章 「把绍氏迁到那里去。」沈书君吩咐着,又对江氏道:「常听说士大夫之家眷养歌伎以供玩乐,你留心些,再买上两三个,请个教席调教。」 眷养歌伎是仕大夫和高门大户公子的爱好,沈书君也只在谢延丰家里见过,个个色艺双绝不说,还都是能诗会画,不管平常眷养的花费,还是买来时的成本都非常高。其作用也就是公子们聚会时,表演歌舞或者执壶倒酒,要是席间哪家公子看中了可以直接开房睡。 就像平常沈书君请客,总会去勾栏里叫上几个唱的,给出场费,席间还有打赏,散了场伎女也就各自回去。高门大户的公子们则玩的更花,直接把歌伎养在家里,其作用跟伎女差不多,成本却比请伎女出席要高太多了。 一个歌伎的使用寿命最多是从12岁到19岁,样貌美丽,能歌善舞,还要写诗作画,这些都要专人调教。手,身体还要细细保养,就像扬州瘦马的价钱高,早期投资的成本就不低,这些歌伎们也是一样。 一个成品歌伎,年龄刚刚好,各样的都好的,差不多能卖到上千银子。还不算买到之后,置办衣服头面,找教席演练歌舞的钱,歌舞编排还要紧跟着流行。平常商户人家,哪里能养的起这个,就是能养起也觉得十分没必要,这是仕大夫们玩的,太高端了。 江氏虽然没见过眷养歌伎,多少听说过,以沈家现在的家境想养起一班歌伎太不容易了,也没必要。便道:「大爷的意思是想着?」给官老爷们送过去,这种高端玩意向来是他们玩的。 沈书君点点头道:「听谢大哥说过,互赠歌伎是平常事情。我想想二月青阳这趟,不止是御史府上,知府府上也得去,谢大哥又特意写信过来,我只怕礼太轻,要是有合适的歌伎送过去,也不失是个好主意。」 按谢延丰所说的,眷养歌伎和赠送歌伎都是仕大夫间的一种时尚,仕大夫家里要是没几个歌伎根本不好意思开宴会,席间没有乐子,还有啥玩头。至于勾栏里的伎女,那等高门大户怎能容伎女进门,所以直接划出一个院子里来养在家里。不管主人还是客人,都可以随意幸尽。 这跟送妾室还不一样,挑两个美女过去,说这两个女子如此美貌,给老爷收在房中。官老爷听着肯定不顺耳,我到底有多大的色名,让人送礼都送这个。现在说是送歌伎,就跟送个猫狗一样,喜欢就收下,就是嫌成色不好也不会惹恼人家。 江氏也点头道:「大爷说的是,这样的贺礼倒也不显得死板。我这就打发婆子请人牙子过来,要是有合适的,现在就留下,一并送到西北院去,再请来教席,至少得编出一支舞曲,还有衣服头面也都得收拾了。」 歌伎的主要作用得能歌善舞,把人送过去了,啥都不会杆在那里,人家会看上才怪。总要舞上一舞,人家看的满意这才收下。 沈书君听得也十分满意,道:「如此甚好。」 林姨娘旁边听着,绍姨娘这回不止姨娘做不成,连丫头都做不成。直接被当成歌伎送出门,彻底绝了后患。心里是万分高兴,脸上却是不好带出来。江氏又叫来张财家的,连同两个管家媳妇一起过去,除了传达沈书君的话,更是收回绍姨娘的衣服首饰。 绍姨娘进门的时间并不长,东西倒是不多,麻烦的是家里丫头又多了。姨娘身边的丫头婆子都是有定数的,吴姨娘出门时就多出来几个丫头,现在把绍姨娘送到西北院去,她身边的丫头肯定不能跟着过去。 江氏又道:「吴氏身边的大雪是大爷收用的,不能打发出去,我想让她过来到我身边侍侯。还有几个小的,我看不如让人牙子领出去,家里实在使不着。」 丫头婆子养多了并不是好事,月钱,四季衣服都是开销,一旦活少人多,彼此之间又要互相托推托。更有下人见主母宽厚,更有欺主之事,总觉得进了沈家的门,就是主母也不能怎么样。江氏持家甚严,对于下人不会很苛刻,但也不会养闲人吃饭。 沈书君只是无所谓的道:「你做主就好。」 江氏便让冬至把多余丫头名单列出来,不管进府之前是不是清白的,至少沈书君没动过她们,以后是好是歹就看她们的各自的命了。正写着名单,张财家的就进来回禀,说绍姨娘得知她被降为歌伎,闹的实在厉害,又是寻死又是上吊,问江氏要不要去看看。 像绍姨娘这种不能脱籍的官婢,让她当歌伎是极平常的事,这跟让一个平民当歌伎是两回事。要是因为这个自杀死了,死也是白死。张财家的却是估摸着江氏的意思,要是绍姨娘真死了,那岂不是亏大了,所以特意来说一声。 沈书君当即冷笑着道:「她要是真有这么大的气性,进勾栏里的时候就该去死了,现在倒是闹起来了。押着她到西北院去,找婆子看好她,一天只给一顿饭,饿上两天她连闹的力气都没有。」要是以前沈书君未必有这么狠的心,只是很不巧,吴姨娘那把算计他正记在心头,总觉得妾室们都要算计他,绍姨娘又是那样的不识相,他看着都烦了。 张财家的见沈书君发话了,脸色也不好看,不敢再问,赶紧去执行。 沈书娴早上跟着沈书君和江氏翻库房,下午又坐了这半日,江氏和沈书君还要忙碌着买人卖人,便起身道:「嫂嫂屋里事多,我去吩咐管事备好车驾,明天好去上香。」这事不难,让婆子传个话,说好几辆车马,各自丫头只是跟车,再带上小厮,以及中午的吃食,也就足够了。 林姨娘也插话道:「我跟着姑娘一起去看看。」 沈书君便对沈书娴道:「你也累了半天,回房歇着吧,拟好单子让林姨娘去吩咐。」 「也好。」沈书娴说着,也没回自己屋里,省得林姨娘还得再跑一趟。直接让磨了墨,沈书娴当时在单子写好,递给林姨娘道:「麻烦姨娘了。」 「姑娘说的哪里话。」林姨娘笑着说着,又赞着道:「姑娘是越来越能干,凡事都想的周全。看这单子拟的,连中饭大爷的喜好都想到了。」 「麻烦姨娘走一趟了。」沈书娴听得只是笑,又看向沈书君道:「我先回去歇着了,晚上就在屋里吃了。」她也就不用再跑一趟。 「去吧。」沈书君笑着说着。 沈书娴行礼退下,虽然穿过来一年多,但对于买卖人口总有点不太习惯。过了二十几年人人平等的生活,突然间这里人分三六九等,可以自由买卖不犯法,总觉得有点怪怪的,这跟使唤丫头还有点不一样。现代也有保姆月嫂,每月多少钱工资,价钱合适就干,不合适就散伙。 小丫头打起帘子,沈书娴解了大氅递给丫头,刚想要茶,就见周嬷嬷满脸泪痕的跪到自己面前。 沈书娴进门就看到这样的架式多少怔了一下,随即给春分和立夏使眼色,两个丫头上前把周嬷嬷硬掺了起来,春分就道:「妈妈这是做什么,这样大的礼,要是外头有人看到,知道姑娘敢这样待引教嬷嬷,不知会传出多少闲话来,想来姑娘并没有亏待过妈妈,妈妈何故要如此?」 第五十六章 虽然说分主子奴才,但引教嬷嬷和奶妈在家中的地位是不一样的,这些说是奴才,要是谱摆大的,小姐奶奶都放不在眼里。尤其是周嬷嬷,她并不是卖身进府,她是沈书君请来的,跟西席是一个道理,写了投身文书进府,干一年活给一年钱,要是不想做了,给主人家协商好,她可以自由走人,她本身是平身。 春分如此说,周嬷嬷也不敢跪着,仍然哭的满脸泪痕,两个丫头掺着周嬷嬷在椅子上坐下来。沈书娴这才在上首坐下来,却是叹了口气,不等周嬷嬷开口就道:「我知道妈妈是为绍姨娘来,也知道妈妈曾经是绍家的旧仆。妈妈为了旧主能如此,我看在眼里也十分感动,但是妈妈……沈家花了八千银子买了绍姨娘,妈妈能为她赎身吗?」买的是时候是处,现在不是了,就是把这个钱折价了,周嬷嬷也付不起。 周嬷嬷顿时哑口无言,她也是一大家子人口,吃穿住用哪里不需要钱。要是家中真有八千金之富,她何故这个年龄出来给沈家做事,不就是为了五十两银子的年俸。 「绍姨娘看不上我家哥哥,对卫大爷青眼有佳,这是沈家上下都知道的。妈妈既然是高门大户出来的,要是家里有这样的姨娘这样,这又要怎么算?」沈书娴说着。 「绍姑娘只是……」周嬷嬷想解释两句,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末了只是低下头。 沈书娴叹气道:「妈妈教养我几年,我感激不尽,要是其他事情相托,我定不推辞。但绍姨娘之事,你要我如何跟我哥哥开口?想来绍氏也是可怜,本来官宦人家小姐却流落至此,她要是好好的在家里,以我兄嫂的性格怎么也不会难为她,没想到她如此心大。也不瞒妈妈,我哥哥的心思你也知道,家里如何能容她。」 「但是……大爷当她是歌伎送出门……」周嬷嬷不禁又哭了起来,要是沈书君把绍晚词发卖或者转手送人为妾,她也未必会来求跪求沈书娴。周嬷嬷就因为高门大户里呆过,更清楚歌伎的卑贱,所谓歌伎几乎就是谁都能上,别说主人客人,就是家里管事小厮,也能任意去欺负糟蹋。 遇上主人宽厚的,过了使用年龄,会归还卖身契,到官府消了奴籍成为平民,再给点银两发嫁出去。但绍姨娘是不能脱籍,主人家只会把她继续发卖,或者留下来当歌伎教席,沾了个伎字,一辈子都是任人欺负。 沈书娴也是一脸叹息道:「事情也是赶的巧,正好有官宦人家求歌伎……绍氏要是几十两银子买进门的,看在妈妈教导我一场的份上,身价银子都不要妈妈的,只管让妈妈领人走。但这么一大笔钱……」 周嬷嬷只是呜咽哭着,说到底就是银子的事,八千两银子…… 沈书娴使眼色给立夏,分春端茶上来,劝着道:「妈妈别伤心了,喝口茶歇一歇。虽然说是旧主,恩情不能忘,但人总得看眼前。你这样哭着求姑娘,岂不是让姑娘为难。大爷再是待姑娘好,姑娘也得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大爷和奶奶己经议定的事,姑娘要是去求,大爷岂不是嫌姑娘没眼色。姑娘本来就是跟着兄嫂过活,就是再好,跟父母总有些不一样。」 立夏这么一番话,让周嬷嬷止住了哭声,道:「我让姑娘为难了。」 「嬷嬷说的哪里话,你教养了我一场,这么大的恩情,我如何不念。」沈书娴连忙说着,又道:「中午时在嫂嫂那里吃饭,有两碟不错的果子,我特意要了过来,嬷嬷就拿上,给小孙儿吃吧。」 周嬷嬷抹着眼泪,硬扯出一个笑脸道:「让姑娘费心了。」 立夏敢紧装了一大盒果子送上来,周嬷嬷接过果子,只得起身道:「今日是我糊涂,给姑娘添烦,时候也不早了,姑娘早点歇着吧。」 沈书娴笑着点点头,又让春分和立夏送周嬷嬷出门。 两个丫头送了周嬷嬷回来,立夏就道:「不是我多嘴,周嬷嬷越来越不像话了,姑娘还这样客套,依着我说,早该回了大爷和奶奶,辞她出门才是。」 沈书娴笑着道:「她是引教嬷嬷,教导我几年,要是这样打发她出门,岂不是让人说我忘恩负义,连引教嬷嬷都容不下。等这事过去了,我寻个借口打发她回家岂不是更好。」 别说周嬷嬷这样的雇员,就是卖身契在手的奶妈婆子们,奶过教过哥儿姐儿,无故打发总会被人说嘴。能好好的打发掉,何必撕破脸,弄得自己脸上也不好看。 「还是姑娘思虑周全。」春分笑着说着。 一夜无话,第二天沈书娴早早起来,连丫头们都有点小兴奋,今天要去庙里。虽然平常也是常出门,现在跟着主子一起去庙里,更有热闹好看。沈书娴穿过来之后还没去过,晚上倒是听春分和立夏说了不少。 淮阳城外的小山上就有一座清虚观,香火鼎盛,道观建在半山腰,山道窄,车马都不好上去。大户人家的小姐奶奶去上香,就要另位备下竹轿,两个小厮抬上去。也有虔诚的就自己走上去,山路非常好走,也不高。 平常沈家女眷去上香,大多时候都是走上去的,这回又是祈求家宅平安,只怕也要走上去。两个丫头侍侯沈书娴梳头穿衣时也特别留心,虽然路不远,高不山,但山路走不好走。羊皮靴子,银鼠短袄,外头却是大红猩猩毡大氅。发饰相对简单,却更显得青春悄丽。 「姑娘穿大红色好看。」立夏笑着说,皮肤白衬的住,其实就自家姑娘的样貌,穿什么都好看。 沈书娴也是难得出门一趟,对着镜子照了又照,也觉得十分满意,这才笑着道:「别贫了,快点走吧,别让嫂子等急了。」 沈书娴收拾好把身边丫头都带上,说要去逛庙,丫头都争着去,最后沈书娴干脆全带上,只留了几个婆子看屋子。到了江氏屋里,林姨娘己经穿戴妥当,正和江氏一起侍侯着沈书君穿外衣。 江氏笑着道:「才我打发人去前头客院看过,见卫小爷还未出门,就说了家里去庙里进香的事。没想到卫小爷也有兴致,说要跟着一起逛。」 沈书君听得有几分意外,笑着道:「没想到他有这个兴致。」这几天接触,听卫策谈吐,有几分不信鬼神之意,像逛庙这种事,本以为他没兴致,所以也就没叫他。 江氏笑笑也不好明说出来,卫策逛庙是假,想向沈书娴献殷勤是真。现在一家子都要出门,都不跟客人说一声,也说不过去。便道:「不知道卫大爷何时会来?」 「快了。」沈书君说着,最多半个月,现在都过去好些天了,应该也没几天了。 沈书君收拾妥当,管事的早把车驾在大门首停好,一行人往外走的,到前院时,只见卫策己经在仪门等着,身边照例带着他的小厮侍剑。 沈书君笑着向卫策道:「这趟过去是为祈求家宅平安,本以为你不敬鬼神,便没知会你。」 「我本来就是闲逛,哪里都是一样。」卫策笑着,又道:「倒是我这样突然跟着去,不会打扰沈大哥吧。」 「说的哪里话。」沈书君笑着说着,卫策主仆两个人,十分好安置,怎么也说不上打扰。 第五十七章 卫策的那匹白马早就牵出来,沈书君也是一骑白马,江氏和沈书娴各乘一辆大车,林姨娘一辆小车,四个通房以及跟着的丫头们同剩一辆大车,还有跟车的小厮丫头,早就派遣妥当。 林姨娘扶着江氏正要上车,就见从东边过来一辆马车,马车显得有几分破旧。沈家本为就临街的,有马车路边也是平常事,结果马车却在沈书君白马车停了下来。沈书君正要上马,不由的停了下来,看这个架式只怕是有客来。 江氏也不由的在马车边上站住,车驾停稳,车边婆子拿下脚凳扶着里头人下车。沈书娴看过去,从车上下来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样貌清丽,打扮却是穿金戴银,恨不得把金银首饰压满头,跟她的年龄长像十分不配。 沈书娴正疑惑这是谁,就见那姑娘无视沈书君,直直走向江氏,神情十分不屑的道:「母亲让我传话给你,兄长去世,大伯一家要谈过继事宜,让你回家一趟。」 婆子立时拉拉那姑娘,满脸笑的对江氏说着:「大姑奶奶勿听小姑娘的气话,只因江大太太天天与太太吵闹,太太分身乏术才让小姑娘来请大姑奶奶,还请大姑奶奶看在过世老爷的份上,回去给太太做主,总不能因为小爷去了,就要把孤儿寡母赶出门去。」 「原来是章妈妈。」江氏神情淡然的看向章婆子,随即一脸惊讶的道:「我家小弟去世了?什么时候的事?我如何不知道?」 章婆子顿时语塞,江小爷去世发丧,按规矩肯定得给沈家送卜文。只因胡氏与江氏不和,胡氏连卜文都没有派送。当时是没想到江大老爷这么大的胆子,胡氏是正式扶正的太太,江大老爷却是一口个贱妾称呼她。 江大太太则更直接,带着丫头婆子直接把胡氏从正房赶到耳房里去,说她一个妾室不应该住正房。就是家中主母去世的早,规矩还是如此。胡氏身边虽然也有几个丫头婆子,但哪里是江大太太的对手,要是再差点就直接赶出门了。 胡氏扶正多年,来往交好的也有几家太太,但她此时无子,也没有娘家。倒是请人写了张状纸递到县老爷那里,只是官家的大门岂是那么好进的。托了相熟的太太去打听,后来就有人跟她说,根源在江家大姑奶奶身上,沈家跟县太爷的关系人所共知,江氏早就递了话过去,她说一句可比旁人说一万句还有用。 胡氏听得十分心惊,怎么也没想到江氏一个出嫁女儿竟然管这事了。还是章婆子劝她,此一时彼一时,以前有儿子傍身怎么都好说,现在夫子子亡,孤儿寡母被人欺负是常事,更何况她又没儿子。 江氏跟胡氏早有旧仇,要是江氏背后给江大伯一家撑腰,这事确实十分难办。胡氏想到当年跟江氏恩怨,自己出面不止要受江氏的羞辱,只怕也没有效果。胡氏便让女儿江月姐过来,来的时候一直都在叮嘱江月姐,见到江氏一定要好好说话。 江月姐自小就被胡氏宠坏了,得知江氏背后暗算,气的暴跳如雷,恨不得立时抽江氏几个耳光。后来还是胡氏还一通怒骂,江月姐才肯过来,但她那脾气如何能低声下气,胡氏让她转几句,她就这么转了,自觉得任务完成。 江月姐本不想跟再跟江氏说话,现在听江氏如此说,顿时怒指道:「你还敢说不知道,不就是你背后给县老爷递了话,让江大太太过来陷害母亲,说母亲只是妾室,并不是父亲正室。」 江氏听得眉头皱了起来,对章婆子道:「我一个出嫁女儿本不该管娘家的事,但胡氏也该教教月姐才是,她再是生母,大庭广众下叫姨娘为母亲总是不妥,听着让人笑话。」 「你……」江月姐听得直跳起来,上来就要抓江氏。 江氏身边的丫头婆子岂是吃素的,上去把江月姐按住,江月姐还要叫,冬至直接拿帕子塞到她嘴里。江氏连忙摆手道:「不得无礼,虽然是庶出,这也是妹妹。胡氏一个妾室哪里会教女儿,一个好好的小姐教的当街撒泼,外人看到像什么样子。今年都十四了,又不是年龄小,还是这个样子,以后哪家还敢聘娶。」 「你……」江月姐越听越气,刚想再开口就听江氏道:「把月姐送到大伯母那里去,父亲去世,胡氏教不好女儿,只能麻烦大伯母了。」 张财家的早在旁边侍侯着,听得此言带上几个婆子上前把江月娘再次抓住了,章婆子见此变故当即变了脸色,跪下道:「大姑奶奶,就是当年你跟太太有点不和,但跟小姑娘无关,还望您看在一父所出的份上,手上留情。」 江氏脸色阴沉下来,道:「章妈妈说的这是什么话,父母过世,家中无兄弟可依,我又是出嫁的女儿,把小妹交给大伯母管教哪里不对。你亲眼在这里看着,胡氏己经把小妹教成这样,难道还任由她管教下去,以至以后嫁都嫁不出去吗!!」 章婆子还想再说其他,江氏却是道:「今日大爷带着我和姑娘要去观里上香,大爷己经等了一会了,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门口下了车行请问礼都不会,就这么跑过来说话,哪家姑娘有这样的规矩。」 张财家的本来就是江氏的陪嫁,当年跟着江氏在娘家时受过胡氏和章婆子不少气,看着章婆子现在如此,心里暗爽不己。伸手把章婆子扶起来,道:「章妈妈也未免太没有眼色,车驾都备好了,马上进观上香,妈妈这里拉着奶奶说话,前头大爷可是等着的。」 张财家的如此一说,章婆子不由的看向前头沈书君。当年胡氏到沈家吵闹,沈书君随手就抄起家伙要打胡氏,胡氏后来大骂还要告官却是被里长制止,还有后来沈家兄弟之长。要说江氏的性情脾气也许还有回转余地,但撞上沈书君,只怕命都要搭里头。 想到此处,章婆子敢紧过去给沈书君磕头,道:「耽搁了姑爷的行程,请姑爷勿怪。」 沈书君翻身上马,看都没看章婆子一眼。江氏见状也连忙上车,又给张财家的使了个眼色,先把郑月姐送到江大太太家中去,此时她正要收拾胡氏,省得江月姐在外头跑来跑去,不够丢人现眼的。胡氏确实太不会教女儿,能把郑月姐教成现在这样确实是种本事。 江大太太的手段,江氏多少知晓的,郑月姐到了她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但就江月姐现在这样,也只有江大太太收拾的了。 【卷一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金夫玉媳卷一:美人宁当剩女》作者:荞楚 2、《金夫玉媳卷二:佳婿十全九美》作者:荞楚 3、《金夫玉媳卷三:家宅是是非非》作者:荞楚 4、《金夫玉媳终卷:夫妻生死相随》作者:荞楚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