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夫玉媳 卷二》 第一章 【正文开始】 出了淮阳城门,沈书娴掀起车帘一角往外看,不远处就是灵虚山。这样看着山势不高,却是连绵起伏,整体山势平缓。打了春,冬天的寒意还没过去,看不到多少绿色,连带着山带着一股子寒意。 车驾停下来,丫头们各自扶着主子下车,沈书君和卫策也把马交给小厮们,沈书君笑着向卫策道:「山路窄,行人多,骑马不方便,就劳烦小弟徒步上去了。」 卫策笑着道:「人多才热闹,徒路更合我心意。」 沈书娴己经从车上下来,果然如春分所说,清虚观的香火确实鼎盛。才下了十五,正月未出,天寒地冻之时香客己经不少。其中穿红着绿的女眷也不少,身边带着丫头婆子,早早过来上香。 留下一个管事及两个小厮照看车马,其他人等全部随行。沈书君理所当然的陪着卫策前头走着,沈书娴跟着江氏并排随后,林姨娘不敢跟江氏并肩,落后一步。 沈书娴难得出门一趟,平常商户人家的规矩不大,但未出阁的小姐还是不能随意随头露面。就像江氏甚至于可以在沈书君不在家的时候直接到店里料理生意,沈书娴最多也就是在家里算算帐本。再比跟傅家退婚,江氏可以带着林姨娘闹上门去,沈书娴只能在家里坐着等消息。 「等到了春天,我定要嫂嫂陪我出来踏青走走。」沈书娴笑着说着,她不好一个人出门,只得拖上江氏,姑嫂一起出行,这样正合适。 江氏笑着道:「到了阳春三月里,就让人把别院收拾出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小住两天。」那时候家中生意正忙碌,沈书君估计难在家中。 姑嫂说话间,山路越来越窄,行人却是不见少,脚程不自觉得慢了下来。沈书娴心情愉悦的看着周围,突然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妇映入眼睑,一身粗麻布衣,头上一根银钗,打扮的十分素净,似乎有几分带孝的意思。 少妇容貌美丽,身材妖饶,布衣难掩其姿色。这些还不是重点,沈书娴猛然一见,只觉得她与绍姨娘容貌有几分相似,再看又觉得不像了。 沈书娴多少有点惊讶,要是绍姨娘长相普通,乍一见相惟之人也就算了,不管是绍姨娘还是这个少妇长相都不俗。本想引江氏去看,但回头叫江氏的功夫,少妇己经不见了,清虚观本来就是人多路窄,想在其中寻个人真不容易。 「怎么了?」江氏轻声问着。 沈书娴有点犹豫,人有相似本属平常,她又是随意一眼,便笑着道:「也没什么,怕是我花眼了,刚才看到一人跟绍姨娘有几分相似。」 江氏听听也没放在心上,人有相似不说,绍姨娘也是马上要送出门的。 江氏早在前天就派人来观里送了消息,此时一行人到门口,早有道童过来迎接。沈家虽然是突然暴发起来,但现在在淮阳城中也是数的着的富户,江氏素来鬼神,前两年为了求子,香油钱是从来舍得的。 这趟全家出动过来,虽然不至于不让其他香客进门,却是早早收拾出一处房舍给沈家众人休息吃饭。 「后头园子挺不错的。」卫策回来说着,小跨院很小,又都是女眷怕要歇息。他一个外男不方便,便没进屋,直接从角门出去到了观后花园。虚观前头是道观,旁边是道士们的房舍,后头却是个极大的花园,沈家暂时休息的院落就在园子边上,有个小角门可以直接过去。 江氏和沈书君是常客,对园子早没了举趣,沈书娴倒是想去逛逛,却不敢跟卫策同行。林姨娘笑着道:「听说这园子原是淮阳城中一富户求子得子后,出钱给观里修建,后来几经翻修,现在己经破旧许多了。」 沈书君听说如此,便道:「我要是能得一子,我就把园子重新翻修一遍。」 江氏也听得心中一叹,儿子都快成她和沈书君的梦魇了。 稍做休息,沈家众人就要到前头正殿上香祈福,卫策却没跟着同行。他不信这个,沈家一行人正经进来祈求家宅平安的,逛逛园子还无所谓,前头正殿就不去了。 这是沈书娴穿过来之后头一次跟着上香,沈书君带着,如何磕头,如何跪,沈书娴是有样学样,倒也没做错。鬼神之说她也是不信,要是凡人祈求真能打动神仙帮忙,这些神仙忙也忙死了。 中午饭在观里吃的,除了清虚观的素斋之外,还有沈家自带的十几个食盒。因卫策在,林姨娘不得同席,只与四个通房一桌吃,丫头婆子们在厢房中轮流吃饭。 沈书君拿起筷子时就忍不住叹气,道:「想我年近而立之年,身边却无一子一女,就是挣得银子,这家业传给谁去。」 江氏默然不语,沈书娴正想开口,卫策就笑着道:「沈大哥,不是我说你,你此时正当壮年,嫂夫人也如此年轻,怎么会愁起这个。就我所知,青阳城内就有一个财主,五十岁还添了儿子。」 沈书君听得高兴起来。 饭毕沈书娴想到园中逛逛,本想拖上江氏同去。沈书君吩咐管事的去添香火银子,道:「我也许久没逛过,一起去看看吧。」人家求子修园,要是这样灵验,他给花香再修一座。 沈书君说去,沈家大队人马也都跟上了,卫策才逛完就没跟着,只说要到前头正殿看看。沈家一行从角门过去,本以为今天香客多,园子里人头也多,没想到从角门过去一个人没看见,冷清的很。 沈书君心中疑惑,正闹不清原由,抬头就见假山凉亭上坐着三人,为的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五官端正,身量高大,身披玄色大氅,看不出材质,腰间羊脂佩,左手中指上带着一个绿玉扳指,气势不俗。 左边坐的是个年轻男子,手抚长琴,身披白狐狸皮大氅,生的唇红齿白,面如冠玉,当然样貌跟沈书君比还是差点。右边站着一劲装男子,一身青衣,神情严肃。 沈书君抬头看见,忙转身就要往后走,看扮相就知道惹不起,为了少生事端,还是早点走开的好。只是沈家这么一大串人马,就是想马上转头走不容易。 一行人进院时 只听右边男子喝道:「何人乱闯?」 沈书君只得转过头来,拱手行礼道:「不知大人在此,失礼了,我这就带着家眷回去。」 「相逢不如偶遇,既然那么有缘与兄台遇上,何不过来一叙。」领头的男人懒洋洋的说着,先是看看沈书君,又看看沈书娴,神情十分玩意。 沈书君心念转动,拱手笑着道:「兄台之约本不该推辞,但我今日带着家眷来上香,天色己经不早,一会就回去,怕不能幸尽。看兄台不像是淮阳人士,要是来此游幸,不如到让小弟做个导游,小弟家住淮阳城中东街,姓沈名书君,随便一问即知。」 「原来是沈兄。」为首男子说着,停了一下才道:「我姓谢,名衡。」 「谢兄有礼。」沈书君拱手说着,又道:「那我就家中等侯谢兄大驾。」 左边白衣男子靠近说了几句,谢衡微微笑着,又看向沈书君道:「晚上我就离开再去别处,等二月初时再来拜访沈兄。」 「那我定在家中等侯谢兄大驾。」沈书君拱手说着。 第二章 谢衡目光扫向沈书娴,从上往下,从下往上看了两遍,沈书娴被看的有点发毛,要说是登徒浪子,有点委屈这位谢衡的气质,但除此之外也想不出多好的形容词来。这是要现代,有男人敢这样看她,她当时就要几个耳光甩过去了。 沈书君刚想开口,谢衡就道:「旁边这位是另妹?」长相如此相似,这对兄妹实在难寻。 「正是。」沈书君只得说着。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谢衡微微笑着,看向沈书娴道:「沈小姐,有礼了。」 沈书娴既使恨不得给谢衡两个耳光,此时只得上前福了福身,道:「公子万安。」 谢衡似乎对沈书娴这个举动更为满意,刚想再说,沈书君就插口道:「时侯己经不早,我们也要回去了,不打扰谢兄游兴。」 谢衡似乎还想说点别的,随即笑着道:「请。」 沈书君又向谢衡挥手道别,随即掉头就走,沈书娴迅速跟上,江氏脸色也难看起来。回到小跨院,不用沈书君吩咐,江氏立即叫人打包收拾东西。这年头欺男霸女的事并不少见,就这位谢衡,不管怎么看都不是善茬,惹不起就赶紧躲。 丫头们迅速收拾东西,江氏让管事的找了竹轿,本来是想着走的去,走着回,并没有准备。现在也不走了,直接寻了轿夫来,常有小姐奶奶来清虚观来,有专门靠抬轿为生的轿夫。女眷们上了竹轿,小厮们又找着卫策,等到众女眷坐着竹轿到山下时,沈书君和卫策也赶了上来。 卫策并不知前因后果,只是问沈书君:「沈大哥这是怎么了,走的如此匆忙?」好像清虚观里突然出了吃人老虎似的。 沈书君心情十分郁闷,看谢衡打量沈书娴那个神情,只怕此事不好罢了。要不是今天他反应够快,只怕走都走不了。卫策背景很好,要是能帮上忙就更好了,便把游园时与谢衡遇上的全过程讲了一遍。 卫策有几分纳闷的道:「谢衡??」 「你认得吗?」沈书君忙问。 卫策想了想,末了摇摇头道:「这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实在记不清了,他有没有说过他的字是什么?」一般大家公子相交,不相熟的称某家几公子,相熟的就叫字,平常交际应酬,没有人会直呼其名,那显得非常失礼。 沈书君摇摇头,他一介商贾,根本就没有字,他没说字,谢衡也没说。 卫策笑看沈书君眉头皱紧,便拍着胸脯道:「沈大哥勿须担心,有我在此,难道那谢衡还能比老虎、海盗厉害,我可是京城第一剑术大师的弟子,他真敢上门来,我定把他打个落花流水。」 「呃……」沈书君听得无语,他突然有点后悔把这事告诉卫策,这卫小爷真要脾气上来,真打个落花流水,接下来的烂摊子又要谁来收拾。 林姨娘扶着江氏上车,丫头们扶着沈书娴上车,坐到车上时沈书娴心中还是又气又恼,又有几分怕。沈家再有钱,沈书君的性格再强硬,沈家说到底就是个暴发商户,官家想你死就死,想你活就活,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谢衡的举止打扮,还有今天包场的派头,世家公子无疑。他要是一句,这丫头漂亮,我要收到房中为妾,他就能把人带走。商户人家的女儿送到高门大族里当妾的不在少数,娘家主动送上的也好,被瞧上的也好,真当了妾室再是平民良籍也是万般不由人。 出门时的好心情全部没有了,车驾在沈家大门首停下来,丫头扶着沈书娴下车的时候,沈书娴还是阴着一张脸,满脑子都是想着怎么逃过这一劫。卫策背景也许很好,但他家里牛并不表示他本人牛,这是两码事。事闹大了,人家家里不给出力,那能怎么样。相反的,就卫策那样毛燥的性子,要是真惹出大事来,如何摆平都是问题,卫策打虎杀人都不含糊。 沈书君和卫策前头走,女眷们后头跟着,刚走到仪门处,只见绍姨娘突然冲了过来。不是冲向沈书君,而是冲向卫策,沈书君也被吓了一大跳。只听绍姨娘冲着卫策喊着道:「卫策,你真的不管我的死活吗?」 卫策更惊讶,上下打量着绍姨娘,好一会道:「你是谁啊?我认识你吗?」 绍姨娘被压到西北院后,几个婆子看着她,虽然没有打骂,一天却只有一顿饭,饿得她都没力气闹。周嬷嬷衬着今天家中主子们都不在,便给绍姨娘送点吃的,也想商议个对策,总不能这样等死,绍晚词便给周嬷嬷说想办法要跟卫策搭上话,这是一条活路。 卫策头一天进沈家时,绍晚词是故意躲着的,当时她满心是卫连舟。卫连舟是沈书君的朋友,又都说他要过来。绍晚词想的是等几天总是能等到,躲着卫策不见是怕横生枝节。等卫连舟正式收了她,那时候木已成舟,再见卫策时名份己定,也就无妨碍。 现在沈书君要把送绍晚词送出去当歌伎,这事情就大发了,绍晚词怎么也是大家闺秀出身,歌伎何等低贱她心里有数。真要是被沈书君送出去了,她这辈子就真完,周嬷嬷甚至于都暗示她可以自杀了。 生死存亡的时刻,绍晚词什么都顾不得,被当歌伎送走后,想再遇见卫连舟几乎不可能,就是遇上了,那时候她不知道被多少人xo过,就是卫连舟还要她,她也没那么个脸。 如何不被送走了成了眼前最重要的事,卫连舟不在,那就只能找卫策。当年绍家情况好的时候,她跟卫策订过亲,四年前两人还见过一面。因为当时人多,绍晚词对卫策样貌并没有怎么注意,也顾不上,但她一直爱慕卫连舟,认出卫连舟了,他的弟弟,名字又能对的上,就是不认脸也能知道那是她曾经的夫婚夫。 周嬷嬷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既然绍晚词以前跟卫策订过亲,总有几分情份在其中。己经落到如此境地,只能是死马当做活马医,赌一把也许还有活路,就这么被送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周嬷嬷在沈家这些年,又是沈书娴的引教嬷嬷,就是江氏看到她也是客客气气,在后宅婆子中相当有脸面。周嬷嬷塞了几两银子给看守的婆子,说这是原来的旧主,只说绍晚词可怜,要领她到家中园中走走,也想劝她回想转意。绍晚词会落得如此,不外乎是不想侍侯沈书君的缘故。 婆子们接了银子,想着她们怎么也跑不出府去,周嬷嬷的投身文书在府里,找不到她可以找她家人,绍姨娘更不用说那是卖身契在手。像她们这样的粗使婆子难得有点外快收入,便放她们去了。 卫策在前头院里住,江氏持家很严,知道有男客在,门守看的更紧。入夜之后自是不必说,就是白天前后几个角门总有婆子看着。平常后宅女眷想跟卫策搭上句话不容易,也是巧,卫策今天是跟着沈家的大队人马去烧香的,烧香总要回来,回来就过仪门,绍晚词就直接在这里堵卫策。 如此变故,沈家上下顿住了,沈书君上香时惹了一肚子火气,看绍晚词又出来生事,恨不得马上把她踢回去。但她现在找的是卫策,沈书君只得先看着,总要把话说完不是。因为绍姨娘这口气怎么看怎么像跟卫策有一腿。 第三章 卫策却是继续惊道:「这位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真不认识你。」 绍晚词瞪向卫策道:「我姓绍,闺名晚词,卫九爷,你真敢你说不认识我!!」 「我……」卫策一时间词穷,他家中是排行第九,但沈书君都不知道,她如何得知。却是敢紧看向沈书君解释道:「沈大哥,我真不认识她。」 卫策行事虽然豪迈,也曾给沈书娴送过花之类的,但他自觉行事光明磊落,这种行为连私相授授都算不上的。也是觉得很有趣,毕竟他所知的大家小姐,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沈书娴却能跟着沈书君见外客,还能同桌吃饭。沈书娴面对他时,既不回避也不拘谨。 现在沈书君的后宅女眷突然冲上来,说跟他认识,怎么样怎么样,那这就事情就大发了。到人家的家里去做客,却跟人家的妾室不清不白,这种行事让人十分不耻。 江氏听得也皱眉来,她是沈家主母,要是沈家的妾室跟沈家客人有什么了,她也难逃治家不严之罪。更何况自从家里有了男客之后,晚上落锁,白天着人守着门户,别说卫策十分规矩,就他不规矩,也不可能有机会跟绍晚词有奸情。 绍晚词却是看着卫策继续道:「四年前卫家老太太寿辰之上,你敢说你没见过卫国公府绍家七小姐,后来我们就订了亲。」 最后一句话把所有人都炸的晕了一下,沈书娴也不禁瞪大眼,这真是神展开…… 卫策想了起来,这么一说他确实见过绍晚词,只是世家小姐规矩多,卫策曾说过他连自己亲表妹长啥样都没看清过,更何况别人家的小姐。至于订过亲……想了想却是道:「但这门亲事半年后就退了。」好像是十四岁那年订的亲,那时候他全部心思在剑术上,并没有理会,更何况没过半年,两家就退订了,那时候绍家还没家败。 绍晚词哭着道:「就是后来退亲了,总有订过亲的情份在,更何况我们两家世代交好,你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昔日故人沦落为歌伎。」 卫策眉头皱了起来,一时间却没说话。绍卫两家也算的上是累世故交,毕竟京城的圈子就这么大,但两人曾经订婚,又突然退婚,在讲面子讲规矩的世家中,只有一个原因可以解释:两家政见不和,而且冲突非常大。 看绍晚词现在这样,按她说的沦为歌伎,女眷如此下场,家中成年男人估计是杀完了。卫策一直对政治不感兴趣,并不表示他不懂。回想起来在他离家出走之前,几次听父兄言谈,估摸着绍家会败落至此,卫家既然没有出大力,也肯定跑不了。 绍晚词见卫策没吭声,哭哭啼啼的又道:「我一个深闺女眷,如何知道外头男人的事,本来好好在家中,突然间被一群强人拉走发卖。在勾栏里呆了几个月,好不容易保住清白身,却就被姓沈的买去,强行让我当了姨娘。」 「这不也很好吗……」卫策只得如此说,做为一个曾经的大家闺秀流落至止是挺可怜的,但抄家灭族的泼天大祸,最后能落得如此结果也算命不错的。沈书君样貌堂堂,家财万贯,对人也不错,跟着当妾,日子不会过不下去。 绍晚词听卫策如此说,顿时哭的更伤心了,道:「我堂堂国公府小姐沦为卑妾,哪里能说的上好,几次想到我都恨不到马上去死。」 卫策听得有些无语,同时也很无奈,做为一个十七岁拳打老虎,剑杀海盗的猛人,唯独对女人没办法。实在是见过的女人少,卫家家教很严,在成婚之前房里连个通房都不能有,丫头敢有动别的心思,发卖都是轻的。 更何况成年之后卫策就专心剑术,顾不上其他。不然他也不会在乍见沈书娴后,就觉得十分有趣了。他要是沈书君这样,男男女女见过无数,沈书娴再是美丽怕难让他多看一眼。 沈书君却是听得心头火起,他本来就厌烦绍晚词端架子不识抬举,没想到绍晚词当着他的面竟然如此嫌弃他。本想发作,看看卫策在,又不好出口。 江氏看出沈书君的心思,心思转了个圈,却是对卫策道:「以前并不知小爷与绍氏有这番缘渊,也是我失查之故。既然如此,我便把绍氏的卖身契转于小爷,请小爷随意安置,以后再与沈家无关。」 卫策连忙摆手道:「不行,肯定不行,我来沈大哥这里叨扰几天,怎么能带走沈大哥的姬妾,外人说起来我都成什么人了。」 就是好色之徒,也不能如此急不可待,这是名声问题。这还跟沈书君主动送他不同,现在姬妾过来勾搭他,他要是干这样的事,以后要如何往朋友家里行走。 绍晚词听得卫策如此说,哭的更厉害,道:「我们两家相交一场,难道你就看着我身处火炕而袖手旁观。」 「我……」卫策听得无话可说,恨不得立时掉头就走,他跟沈书君相交一场,看的起沈书君的人品行事。结果绍晚词就能当着沈书君的面一口一个身处火坑,他就是想帮忙,现在也开不了口。 「现在沈家要把我送出去当歌伎,任由从欺凌。看在往日情面上,你真的不肯救我出火坑吗?」绍晚词痛哭说着。 「这……」卫策无词可对,末了实在没办法,只得掉头往外头走,又对沈书君抱拳道:「沈大哥,我先出门去了……」惹不起,他就敢紧躲。他现在情愿掉老虎窝里,不敢在沈家呆了,女人比老虎可怕多了。 绍晚词只当卫策是最后救星,此时看他要走,哪里能肯,两人离的本来就近,此时上前拉住他。卫策被拉的跳了起来,叫着道:「你放开我……」 绍晚词本不想如此,只是情急之中,不用卫策说自己都己经放开。却是道:「你既然不肯救我出火坑,我只求你看在当年相识一场的份上……我要见卫三爷。」 「啊???」卫策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三爷就是卫连舟,道:「你要见我三哥??」弟弟不行,就找哥哥,这是何等展开…… 绍晚词流泪点头道:「我曾与三爷有一面之缘,相信三爷不是此等凉薄之人。」 「凉薄」二字让卫策十分无语,刚想说什么拒绝,却突然想起来,道:「你与我三哥有一面之缘?我三哥离京十年,你一个国公府的小姐,怎么可能见过他??」要是绍晚词是商户,跟着父母外出走商,还有见过可能性,一个深闺千金,如何能跑出京城见一个陌生男子。 「十年前我与卫三爷有过一面之缘。」绍晚词抹着眼泪说着,当时卫连舟十六七岁的模样,经过十年时间,样貌虽然有点改变,但还能认的出来。 「十年前?」卫策上下打量着绍晚词,绍晚词现在也就十六七岁那样,十年前岂不是才六,七岁。绍晚词到底能有多自信,能让一个男人当时记住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然后还一记十年。 绍晚词点头道:「流落至此,我己经一无所有,沈家又要送我去当歌伎,我眼前只有死路一条。」 第四章 卫策听得有几分明白,怎么样都是死,倒不如拼一拼。虽然他对绍晚词的智商表示怀疑,但做为曾订过亲的未婚妻,绍家全家灭族,她沦落至此还是挺同情的。更重要的,现在绍晚词找卫连舟了,不找他了,便问:「我三哥人在青阳,并不在淮阳。」 「我只想见他一面,不然我就是死也不瞑目。」绍晚词哭泣说着,这是她人生最后的一抹希望。 沈书娴在旁边听得囧囧有神,绍晚词看上卫连舟的事,她早就知道了,但没想到并不是那一面之缘看上的,而是早在十年前就看上了。在现代的时候都说小学谈恋爱是早熟,没想到绍小姐也不差。 倒是有点好奇卫连舟会是什么反应,十年前一个小姑娘要是记到现在,并有暗恋心情,这……绝对恋童不解释。便道:「过几日卫大爷就要来淮阳一趟,你既然有话与他说,那就等他过来吧。」 如何处置绍晚词现在成了难题,毕竟是卫策曾经的未婚妻,就是后来退了婚,情份总是有点的。真按原来计划那样送出去当歌伎,只怕卫策也与心不忍。 沈书君心中对于绍晚词是厌恶透了,本以为她只是打卫策的主意,现在又把目标转向卫连舟。便对卫策道:「既然绍小姐与卫家有如此缘渊,留在我家中,我实在难安置她。不如这样,我把卖身契交给小弟,任由你料理。」 说着,沈书君就给江氏使了个眼色,江氏会意忙回屋去取卖身契。话说成这样现在,沈家既然当时花了八千银子买下绍晚词,现在也难打发她。银子是亏了,但总不能因为这么个人,跟卫家兄弟弄生分了,最好的就是交给卫策,随他怎么办。 卫策此时也觉得十分难办,但绍晚词的卖身契他如何肯接,便道:「虽然是曾经相识,但人是沈大哥买下来的,自然归沈大哥所有,如何能把卖身契给我。更何况现在她又要吵着见我三哥,现在要怎么办处……不如等我三哥来,看他怎么说?」 其实他也是觉得难安置绍晚词,要说看着她沦为歌伎实在可怜。但人是沈书君的,买了她就有权安排。而且这么一个大活人,还是个女人,要是平民还能给她几两银子随她去,现在又是奴籍,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幸好现在绍晚词吵着要见卫连舟,那就看卫连舟如何说。 沈书君转念一想,反正卫连舟过几天就来了,这么个女人再恶心也没几天了。他本想把沈书娴嫁他,现在用绍晚词试试卫连舟人品也不错。要是卫连舟在女色上如此不挑,就是他条件再好,婚事也不能再提了。 不过这么一闹腾,怎么也不能好再把绍晚词当歌伎送出去,同时也有点意外,绍晚词竟然是国公府的小姐,那与她订婚的卫策,只怕身世也差不到哪里去。心里盘算着,便道:「也好,绍姑娘既然这么思嫁卫兄,不如等卫兄过来,看他怎么说。」 卫策首先跑的,这边说定怎么处置绍晚词,跟沈书君拱了拱手就飞一奔的回自己的客院去了。沈书君也不好叫住他,他现在只担心卫策要走。江氏先让婆子把绍晚词送回西北院去,当不当歌伎送出去再说,迁都迁出去了,就是没迁出去,也不好再在小跨院里住。 绍晚词又吵闹起来,江氏哪里理会她这个,卫策都溜了,她不用再给绍晚词留一点颜面。两、个婆子架住,捂住嘴拖走了。 沈书君从刚才绍晚词出场,脸上就阴的能挤出水来,回到后院江氏正房里,就问:「绍氏不是在西北院有婆子看着,怎么就跑出来了。」 江氏知道逃不了这一问,刚想请罪,沈书娴就站住来,道:「哥哥,你别怪嫂嫂,这都是我的错,其实我早该回禀嫂嫂,只是想着……都是我的错。」 「怎么回事?」沈书君愣了一下,按理说他房里的事,沈书娴是管不着,也不管的。 沈书娴便把那日周嬷嬷如何求她放绍晚词,以及自己如何回的说了一遍。又道:「想那绍氏如何是能跑出来,必是周嬷嬷贿赂了看守的婆子,婆子看她是我的引教嬷嬷才不好驳她的面子。」 「原来如此。」沈书君冷哼的说着,又道:「五十两银子请来引教嬷嬷,本想教你规矩,没想到她自己竟然能勾结姨娘欺瞒背主,这等人我留她做什么。传周嬷嬷来。」 沈书娴只是旁边站着,发落周嬷嬷只能沈书君和江氏发落,就是此时,她也不能眼沈书君一起指责周嬷嬷的不是,毕竟教过她几年。 江氏又道:「把那几个受贿的婆子也一并叫过来,一起处置了。」 周嬷嬷来的很快,她帮绍晚词出了主意后,她就知道她在沈家呆不下去了。但绍晚词如此可怜,她受过绍家那么大的恩,既然有一线希望,她还是想着绍晚词能条活路,这么吵到卫策跟前,不管后续结果如何,沈书君也不好再把绍晚词送出去当歌伎,至少一半目的达成了。 上前对沈书君和江氏福了福身,周嬷嬷低头道:「我知道大爷传我何事,我这就打点东西走。」 「走?」沈书君冷哼一声,周嬷嬷并不是卖身进府的,不存在随意发卖之说,但他也不会让她走的这么容易,道:「你并不是卖身进府的奴仆,但所谓吃一家的饭,干一家的活,你倒是好,想着旧主不能说错,因为旧主坑害你现在的东家,你以为淮阳城你还能呆的下去。」 周嬷嬷愣了一下,其实从沈家出去她并不怕,像她这样的引教嬷嬷,不愁没活干,辞了这家又有另外人家请。但沈书君突然说了这样的话,这让她担心起来,沈书君都快成淮阳一霸了,而且一个城中大户人家就这么多,要是沈书君…… 「你的工钱多少我一分不少你的,但你在沈家犯的事,我也会让传遍淮阳城大街小巷,我倒要看看还有哪家人敢请你。」沈书君冷哼着说着。 周嬷嬷顿时慌了,她儿子不事生产,一家老小都靠着她的薪资养着,要是沈书君玩这一手,别说淮阳城,临近的城中的大户人家也不敢请她。忙跪下道:「大爷慈悲,我原本是卖身到绍家服侍,后因为家中老太太怜悯,全家放出来,我感念绍家的恩情,看到绍家姑娘留落至止,实在是与心不忍。」 「与心不忍?你只是想着我就是离了沈家照样有饭可吃,所以才如此肆无忌惮。今天你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由坑了沈家,下次你还能因为别的原由坑了别家。」沈书君说着。 周嬷嬷在沈家几年,知道沈书君脾气,这是个说的出做的到的主,想想改口道:「我到底教了姑娘几年,要大爷如此对外讲,外人得知岂不是要疑惑姑娘的教养?」 「你倒是会说话,但我沈家也是暴发商户之家,将来小妹出嫁,也不过是同等人家,哪里要的这么多规矩教养。」沈书君说着,又道:「更何况你打心眼里看不起我们这等商户,以后就是到了别家去,也总觉得是别人求着你。要是再犯下其他事情来,被别户人家捅出来,难道小妹就能逃的开,与其这样,那不如我自己先说出来。」 第五章 周嬷嬷听得心惊,还想再求,沈书君哪里容她再说,道:「到帐房去支银子,你带来的东西全部带走,让婆子看着她,别乱拿了东西。」 江氏见周嬷嬷跪着没动,给身边的管家媳妇使了个眼色,张财家的带着婆子上前把周嬷嬷扶了起来,道:「周妈妈,快些去吧,好歹也给自己留点体面。」 周嬷嬷眼泪掉了下来,却也明白求也无用,只得起身跟着管家媳妇们走。 沈书娴旁边看着围观了全过程,她本来想着找个其他借口打发走周嬷嬷,没想到还是闹到如此田地。现在是沈书君发话,只怕周嬷嬷也没想到她不止吃不了沈家这口饭,整个淮阳城她都混不下去了。 人都是自私的,就像那天她与周嬷嬷说的,让周嬷嬷倾家荡产去赎绍晚词,她肯定不会愿意。只是想着我最多丢一份工作而己,这个代价周嬷嬷也愿意付。现在是让她失业了,就不知道周嬷嬷心情几何了。 打发走周嬷嬷,几个看守婆子打了几板子也就完了,水至清则无鱼,指望着丫头婆子一点私心都没有,那就别使唤人了。打了板子长了记性,知道什么事情不能做就可以了,当然要是再犯,那就不是几板子的事了。 江氏叹气道:「总是我持家不严的缘故,让绍氏跑出来这么闹了一通。」现在如何打发绍氏成了问题,亏些银子就算了,重点是不能跟卫家兄弟伤了和气。 「只怕卫小弟住不下去了。」沈书君叹气说着。 打发走了周嬷嬷,江书君便让沈书娴和林姨娘各自回屋休息,上香遇上谢衡,回家遇上绍氏闹气。两件事挤在一起,夫妻两个也得商议个对策才是,对比之下如何处理绍氏并不重要,倒是谢衡,要如何应对才好。 江氏端茶上来,沈书君接过来喝了一口,却是长长吁了口气,回来的路上他就在盘算着这事,此时心理己有主意,便道:「那位谢公子说他二月初才会来拜访,我算算日子,卫兄让我留卫小弟半个月,这个月月底正是最后日期。二月中又有巡盐御史到任,我看不如这样,你现在就开始收拾东西,这个月底我们去青阳。」 惹不起那就躲,这年头寻人说容易也容易,说不容易也难。青阳是省会城市,卫策,卫连舟两兄弟又都在,以卫策的家世,就是真不幸撞上了,帮着周旋一下也能周的过去。 江氏想想道:「爷的意思是我们全家都去?」要是都去了,这家业如何办?俗话说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沈家人口也不少,又要如何安置。 沈书君有几分为难,但留下媳妇在家扛事,也不像他的风格,便道:「我既然要去,肯定要带上你们,总不能留你们在家中,万一有事,你要怎么办。」 江氏迟疑一会,道:「我倒觉得爷只带着姑娘就好,就平常去青阳御史府里那样,带上姑娘只说去玩。那位谢大爷看模样打扮就知出身不俗,突然来淮阳这边应该是有事在身。他现在又到别处去了,会不会来还是两说了,大爷要是这样丢下淮阳这一摊子走了,生意全部托给伙计,万一哪个有坏心,再出别的事来倒是不划算。 不如我和林姨娘留下来,照顾家中生意和门户,谢大爷不寻来最好,就是寻来了,我只说家中生意忙碌又兼家中姨娘写信过来说给姑娘看了门亲事,大爷带着姑娘去了,因为路途遥远要十天半个月不得回来,那谢大爷有事在身,总不等一直等着。」 沈书君觉得这样也行,却不由的道:「我看谢衡眉眼气质并非善类,要是留你在家,他看我和小妹都不在,万一迁怒与你,这要如何是好。」 江氏却道:「大爷勿忧,我一个妇道人家在家里,与大爷在家还不相同,他总不能拿我怎么样,再怎么样还有天理王法。倒是我们全家都走,那谢大爷寻了过来,只见大门落锁,更以为爷戏耍了他反倒不好。更何况他来不来还不知道,要是就这么躲了去,家中怎么也没人传递消息,总不好把淮阳的家业全部丢了。」 沈书君听得在理,想了想又道:「既然这样,那我就留书一封,在信中我说明原由,谢衡要是来了,你就把信给他,只看他如何说。」 江氏也觉得这样更妥当,忙侍侯着沈书君写信,沈书君的字体原本很一般。但后来与谢延丰交好,谢延丰还在任上时两人常在一处,谢延丰探花出身又精通诗司书画,诗词学到不的多,倒是字练的不错,至少很能拿的出手。 沈书君想了想才提笔写信,内容写得十分违心,只说那日相见之后十分倾慕,本应该在家中等侯谢衡到来,只因家中姨妈给小妹看了亲事,不得己才走。其实就沈书君本人来说,要是谢衡没那么恶心的连沈书娴都不想放过,他并不是十分介意跟他结交。 信写好晒干,沈书君又写好信皮,江氏把信收好。又道:「要送给柴大人的贺礼,只怕来不及准备。」本来想送歌伎过去,现在时间上只怕来不及了。 「准备金银。」沈书君说着,虽然说金银太俗,但这个最实在,要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贺礼,但就直接黄的白的抬进去,这些东西没有不喜欢的。 「嗯。」 夫妻两个议定,马上就开始行动,库房里的一些东西还是要拿出来,知府那边还要送礼,还有新任知县的,这几日就要上任。沈书君不在,要江氏全权打理,正拟着礼单,外头丫头来报:「卫小爷带着小厮收拾好东西,说要给爷辞行。」 沈书君听说并不意外,绍晚词闹了那么一场之后,卫策住的下去才怪。现在关健是得把卫策留在淮阳,到月底时一起起程去青阳。 沈书君披大氅就到了前头厅里,卫策的行装十分简单,侍剑就背一个小包就能走,至少马也己经牵到大门首,只等跟沈书君辞行后就要走。 看到沈书君匆匆过来,卫策拱手道:「唠叨沈大哥好些日时,今日我就走了。」 沈书君叹气道:「此事与小弟无关,何必放在心上。」是绍晚词自己冲上来找卫策的,又不是卫策主动找她的。 卫策只是笑,不管谁先找的谁,他都不好在沈家住下去。他虽然有些行为在外人看着过于不拘不格,但人情事故却比谁都明白,不然他也不会有这么好的人缘。又道:「我刚才己给京中朋友写了信,我本想着陪大哥一盏一模一样的玻璃灯,此时时间匆忙只怕来不急。只能另外寻来东西陪给沈大哥。」 七彩绣球琉璃灯虽然贵重,但也不是找不到,本想着时间宽余,多寻寻就有了。现在他只想马上走,等不了那么多时候,同样的东西找不着,差不多价值的却不难找。 沈书君都快把这事忘了,此时便道:「这不过是我想留你几日的借口,你竟然真放到心上了,一盏灯而己,就是贵重些,也贵不过我们朋友情谊。」 卫策却是挥手道:「那怎么行,我定要赔的。」他回去之后就先写信回京,倒没往家里写,他的朋友就够用了。 沈书君也不跟卫策争这个,只是道:「你既然往家里写了信,他们必然把东西送到这边来,那时候你要是不在,东西交给谁去?」 第六章 卫策早就想好,道:「我想着这几天先暂住客栈里。」至少陪东西之前他不会走。 沈书君想想便道:「既然这样,那我也不留小弟,只是有一件事我想麻烦小弟,本月月底我就要带上小妹去青阳一趟。一是为了寻卫兄,二则还有点别的事,身上银两太多,又有女眷,我怕路上不安全,想让小弟与我同行。」 卫策本来就想着离开淮阳到青阳去,只是时间比沈书君早几天,现在沈书君想让他当保镖,护他路上安全,卫策自然不会推辞。笑道:「我也正想去青阳寻三哥,与沈大哥同行正好。」 「好,那就此就说定,等你寻到住处,派小厮告知我一声。」沈书君说着。 「一定。」 送走卫策,当天晚上沈书君和江氏就把沈书娴叫了过去,主要是说一下月底就要去青阳的事。这一去最少得半个月,多则……这个不太能说的好,就要看那位谢衡大爷了。 姑娘们出门跟沈书君出门还不同,丫头婆子全带去太麻烦,但姑娘身边也不能一个人没有,首先要确定跟去的人选名单,然后就是打包东西。因为归期不定,东西带的不能太少,但也不能带太多,要仔细挑选要拿的。 还有就是沈书娴的婚事,以沈书娴现在的年龄虽然说不上大龄,但连个订婚对象都没有,这年龄的姑娘也太好。再就是谢衡之事在前,按沈书君意思,他想跟卫连舟提亲,虽然女家主动有点点不太好,但也看情况。 按照大珠法律规定,己经订过亲的女子,就是没有成亲也属于有夫之妇。强抢有夫之妇在古代就是大罪,一般贵族子弟都担不起,而且名声非常不好听。 「哥哥的主意是好,但卫大爷……」沈书娴不由的说着,卫连舟可是什么表示都没有。她现在倒不反对嫁给卫连舟了,跟谢衡比起来,卫连舟绝对是良人一枚。就是卫连舟真跟沈书君有什么,那也是小事一件,到此时,沈书娴算是明白,是不是良人这是要靠对比的。 沈书君看看沈书娴道:「小妹样貌美丽,性格温柔大方,沈家是这几年暴发起来,但卫家起步最多也不过十年。就是卫家祖上不错,有几门好亲戚,但卫兄确实是商户之家,不管怎么看都是门当户对,卫兄未必会反对。」凡事都要一试,万一要是成了,就是谢衡找上门来也有足够的理由,沈书娴还能得门好亲事。 「那……凡事我都听大哥的。」沈书娴末了说着。 兄妹议定,沈书娴回屋就开始收拾,也没跟丫头婆子说要躲事,到青阳订亲之类的,只说正月底沈书君要去青阳行商,她要跟着去青阳玩,家中留江氏在家里照看。虽然说大户人家小姐该足不出户,但商户人家的姑娘,跟父兄同出门去也是有的。 丫头们听说沈书娴要跟着出门,心里也十分高兴,能跟去的自然好。就是不能跟着去,姑娘出门去了,沈家的丫头不少,江氏也不会使唤她们,她们更乐得轻闲。 丫头里就带上春分,立夏留下看屋子,沈书娴又把自己的奶妈吴婆子带上,出门在外,就一个丫头一个婆子就足够了,人口多也是麻烦。时间晚了,东西就先不收拾,只让丫头们侍侯睡下。 春分素来机伶,看沈书娴脸上没一点要出门玩的高兴,想到下午上香遇到的那一出,心里有几分明白,见屋里没人,便道:「姑娘把心放宽一些,大爷那样的疼姑娘,又要带姑娘出门去,定能逢凶化吉。」 商户人家的小姐给高门大户当妾的不在少数,更有为了家族生意把女儿,姐妹献出来的,进门之后死活不论。像沈书君这样带着沈书娴走另谋出路,别说只是兄长,就是当爹的能这样也十分难得。 沈书娴轻轻叹口气,她当然沈书君对她好,但心底还是愁将来的事。现在最好的就是谢衡到别处去又看到别的美少男美少女,直接把她忘记;再差一点就是她跟卫连舟的亲事订下来,谢衡死了心。 再就是订了亲,强权之下又得退亲。要真是这样,估计她就难逃这一劫,与人为妾,以后是死是活,就真不知道了。 「大爷素来极有主意,姑娘还是别心了。」春分又说着。 沈书娴看春分一眼,春分比她大一岁,到这个年龄江氏仍然不说婚配的事,只怕将来是想着给她当陪嫁。要么就是给姑爷当小,要么就是嫁给管事。要是主子前途好,她自然有个好前途,要是主子倒霉,她更是生死两茫茫。想到这里,便叹气问:「我现在是自身难保,将来如何也不得而知,你要是有什么打算,衬着我还能做主,你就说了。」 沈家是这几年暴发起来的,春分也是后来买来,只因为是死契,后来调来侍侯她,以后给她当陪嫁。 春分摇摇头,道:「我只跟着姑娘,姑娘到哪里我就去哪里。」父母早亡,她是被大伯家卖的,就是主子开恩不要她身价银子放她回家,到家之后,只怕大伯还要卖她,或者贪图聘礼把她送出去当妾。倒不如在沈家,沈书娴待人向来好,就是沈书娴以后真倒霉了,两人做伴总比一个人强是。 「难为你有心,睡吧,明天还要收拾。」沈书娴说着。 江氏和沈书君忙碌着打点东西,除了送礼要带走的部分,留在家里的这些财物,以江氏的意思,凡事都要早做准备,只在库房里放着,万一出了啥事…… 沈书君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当日修花园时谢延丰就提醒过他,家中东西不能全部放在一处。江氏床后头就一处暗格,假山里头也有一处,钥匙一直是沈书君收着。沈家这几年虽然暴发有点钱,真跟大户比还差点,也就没用到。 现在防着万一,暗格就有用处,入夜十分,找来心腹小厮把库房里金银抬到江氏床后暗格中。沈书君又把钥匙交给江氏小心保管,其实就是这回事情过去,这些金银也不用抬出去。谁也没有前后眼,将来的事都说不准,给自己留点后路总是不错。 江氏听得点头,小心把钥匙收好,又说到生意之事。江氏能干厉害,又是己婚夫人,抛头露面打点倒不妨碍。夫妻两个折腾到下半夜,这才睡下。 沈家上下正忙乱不己,婆子却突然来报:「回奶奶,门房来报,胡氏到家门口了……」家中下人个个有眼色,像胡氏这种根本就不让进门,只在大门口等着,主母说见再让进门,要说不见马上打发走。 江氏正在沈书娴屋里帮着收拾打点东西,听说胡氏来了,眉头皱了起来。家中忙碌,江氏也顾不上娘家的事,更重要的县太爷换人了,原任太爷己经打点东西走了,新太爷还没上任,胡氏倒是递了状纸,现在还在师爷那里压着。 江大伯欺负人向来有一手,胡氏己经从正房赶到偏房,这还不算,江大太太还想着发嫁她。只是胡氏年龄己经不轻了,恶名在外,根要就没人敢娶。江二家里所有东西,江大伯早就着人抬走,连带着胡氏自己的衣服首饰,一件没放过。 第七章 胡氏天天到江家宗族里头闹,但胡氏无夫无子,江大伯又一口咬死她就是妾室,就是胡氏拿着扶正书函来,也没有哪个长辈会理。这还不算,江大伯又跟宗族商议过继的事,却说要过继到江氏母亲郑氏的名下。 胡氏本来想遣了江月姐过来想向江氏求饶,结果江月姐直接被江氏派婆子押着送到江大太太那里。胡氏不但没有得到救援,反而失了女儿,连着两天都到江大太太那里去闹,江大太太岂是吃素的,带着丫头婆子上去把胡氏狠打了一顿。胡氏这才从床上起来,知道江大太太那里没办法,实在想不到还能求谁,只能再来求江氏。 「没看这几天家里忙成这样,哪有功夫理会她,让她走吧。」江氏说着,要是平常她也许不会放过羞辱胡氏的机会,但现在沈家如此忙,她也顾不上了。胡氏的状纸己经递上去,现在只等新太爷来了,判了官司,胡氏就彻底完蛋。 婆子听得此说,立即过去传话,不敢有丝毫耽搁。 姑嫂两个忙碌到快晚饭时间,沈书君早早起来去陪卫策了。以前卫策在家时还好说,现在出去住了,沈书君总觉得有几分对不起朋友,只要有空陪着卫策淮阳城逛逛,喝喝酒说说话,晚饭过后才会回来。 沈书娴自己己经整理出一部分,江氏又过帮忙,一天下来要带走的东西己经准备妥当。东西并不多,只是平常穿的衣服,首饰之类的,还带了几本书,两大箱己经全部装好,绝大部分东西还是留下的。 「要是再差什么,到那边在置办吧。大爷小事上不经心,姑娘记得打发婆子去买。」江氏叮嘱着,在家里时她在家里,沈书娴自然不少什么。现在跟着沈书君出门,沈书君也不是对沈书娴不好,只是男人家没那么仔细。不想委屈,那就自己来。 今天过来的时候,她就让冬至拿了一大包银子,有两锭二十两的,还有就是碎银子,交给沈书娴收着。出门在外不比家里,手里有现银才好使。 沈书娴点头道:「我知道,这趟过去吴妈妈我也带上了,就是想着少了什么,好有人个出去置买。」 江氏又道:「我跟大爷商议过,到了青阳之后,寻间好客栈,租套清净的跨院住下,只怕要委屈姑娘了。」 卫策倒是说过到青阳之后可以住在漕帮,现在卫连舟也在漕帮住着。要是只有沈书君一个,那肯定没问题,现在带着妹妹总不好住进去,来来往往的都是江湖汉子。客栈虽然也没那么方便,但住进去之后,吃的有人做,院落有专人打扫。这趟过来带的丫头婆子本来就少,要是再外头租房,下人肯定不够使唤。 沈书娴连忙道:「嫂嫂说的哪里话,我跟着去本来就是太麻烦哥哥,外头又不比家里,自然是想着方便些好。」 江氏知道沈书娴懂事,听她如此说也放心了。晚饭沈书君多半不回来吃,江氏便命人把自己的饭端过来,姑嫂两个一起吃了饭,江氏又劝了沈书娴许多。虽然说商户之家争不过官家,但凡沈书娴是平民,随便就要强抢去当妾,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饭毕江氏回去,刚出了沈书娴的院门,张财家的就走过来道:「奶奶,那胡氏不走,就在跪在沈家门口。」 江氏皱眉道:「门口?」 张财家的忙道:「门房哪里敢任她在门口闹,赶她出去,她就跪在街口。跪了半下午了,哭天抢地的,说她寡妇失业,被大伯子赶人收屋,围了好些人看。」 江氏听得笑了,却是道:「现在还在?」现在这天色,要是当街跪半下午,以胡氏的年龄,有她受的。 「一直都在。」张财家的说着,又道:「倒是有好心人出来劝她回去,或者到江家族里去闹,大街上这么个闹法脸上都不好看。那胡氏却说,是奶奶给江大伯一家撑腰,她也知道以前行事不妥,得罪了奶奶,现在特来陪罪。旁人听她如此说,也就随她去了。」 当年胡氏跟江氏的恩怨,街坊邻居都看着,当年是胡氏欺人太甚。现在人家江氏嫁的好,夫家发起来了,要翻旧帐自然没得说。更何况赶胡氏的是江大伯一家,江氏连个脸都没露过,全凭胡氏红口白牙说,可信度就受人怀疑。 也有人议论说,好歹胡氏也是江二老爷的媳妇,妾室扶正也是扶正了,江氏不该任由江大伯一家把她赶尽杀绝。但再想想沈书君跟自家亲哥闹那样,指望着沈家出个圣母,那不如让胡氏再投胎来的快,自然也不会有人再劝。 江氏听得直笑,又道:「你派个婆子给江大太太送个消息,这是江家的家务事,我出嫁的女儿不好插手,让江大太太把人拉走,天晚了,老是这样闹也不是个法。」 「是。」张财家的应了一声,正想走,江氏又道:「你跟大太太说,看胡氏这样,只怕脑子不太清醒了,得着人看好,免得又出来发疯。」 张财家的明白江氏的意思,笑着道:「还是奶奶想的周全,我这就去。」 敲定起程日期,绍晚词这回也一并带着去青阳,这也是沈书君的意思。绍晚词喊着要见卫连舟,那就让她见。十年前的一见之缘,卫连舟就是真恋童,他也不会因为这么一个女人坏了自己名声。 不管怎么说卫策前的未婚妻,情份总是有一点点的,要是把她继续留在沈家,卫连舟在沈家说不要她,沈书君也不好马上把她赶出门。现在带到青阳来,卫连舟要不要先不说,沈书君肯定不会把她再带回沈家去,至于怎么处置到时候再说。 临行前三天,卫策的赔礼终于送上来,两件金翠辉煌的大氅,一个象牙笔桶,一个红玉珠串。他昨天收到的,因为天晚了早上才送来。沈书君推让再三不肯收,卫策却是道:「本就是我有错破了沈大哥的灯,后来又有绍氏……大哥要是真不收,以后我真无颜见大哥。」 绍晚词这么一闹腾,沈书君留她也不是,卖她也不是。当日沈书君既然是从勾栏里把她赎了来,肯定有身价银子,只怕还不便宜。要是直给身价银子,沈书君怎么也不能要,正好衬着这回赔灯,好歹也得表示一下。 推让不过沈书君只得收下衣服和笔桶,珠串死活不要,卫策只得自己收着,晚夕拿到江氏房里,江氏看着三件东西也觉得稀罕,在绍晚词身上花的八千银子,好歹也收回点成本了。 沈书君看着两件大氅,这种衣服真是见都没见过,便道:「这两件衣服你跟小妹每人一件,以后穿出去行走,岂不是羡慕死人,笔桶就给柴大人送去。」 江氏看看两件大氅虽然觉得很好,却是道:「给姑娘留一件就好,给柴大人的贺礼一直到现在都没准备齐全,把这件给他送过去岂不是好。我家中衣服又不缺,总要先把眼前的大事过去才好自己留着。」 沈书君想想也是,便道:「等以后我再给你买好的。」 大氅和笔筒写入礼单中,还有一件拿给沈书娴,沈书娴本不想要,沈书君却是道:「你留着穿着吧,这样的东西就是有钱也没处买,也就现在得了一件。你是姑娘家,身上有几件现样的衣服看着才好看些。又是卫小弟赔的,总不好全部都拿去送礼了。」 第八章 沈书娴这才收下,到起程走的时候,沈书君便让沈书娴穿上。车驾行到岸边,卫策带着小厮早就在了,看到沈书娴穿着大氅,便笑着道:「这件衣服也就妹妹穿的起。」像这种过于华贵,金碧辉煌的衣饰,也相当挑人,有时候就是大家小姐,气场弱一点也撑不起来。 沈书娴笑着道:「还没谢过小爷。」 卫策挥挥手道:「哪里要谢我,本来就是我的错。」 两人说话,绍晚词也从车上下来,这些天她在西北院的日子说不上多好。但想到马上能见到卫连舟,离开这个鬼地方,心情也高兴起来。但卫策见到她下车,当即退的远远的,只怕绍晚词再扑上来。 沈书君指挥着小厮把东西抬上船,因为有女眷,船包了两艘,他和卫策一艘,沈书娴和绍晚词一艘。送礼的东西全放在沈书君船上,因为东西多,安全期间就不下船了,一路坐到青阳,虽然有点累,路上时间却是十分节省。 也因为吃住都在路上,沈书君船包的大,沈书娴和绍晚词各有房间,吃饭也各自吃,一路无话直到青阳。 船在青阳港口靠岸时正值中午,卫策早写了书信给漕帮帮主梁实厚,梁实厚从来奉卫策为坐上宾,后来卫策青阳当街杀人,结果屁事没有,梁实厚就知道卫策背景非一般,更为重视。此时亲自过来迎接,知道有女眷连轿子都是准备好的。 沈书娴从船上下来时只觉得头昏,她并不昏船,但任谁在船上晃荡了两天,此时下来也舒服不了。绍晚词比她更惨,开始还好,后来就开始吐,她身边又没有丫头婆子,只得随她去,此时下船是扶墙走的,只差用爬了。 来到青阳,卫策顿时有种如鱼得水之感,整个人情绪高涨起来。先介绍梁实厚与沈书君认识,后有引见沈书娴,到绍晚词时,卫策只有简单一句:「这是绍氏。」就再没其他了。 梁实厚见到沈书君三人,心里惊叹不己,初见卫策时,只觉得卫策样貌出众,后来又来了一个相貌更好的卫连舟,本己经是难得的风流人物了,现在再看沈书君,顿时又把他比下去了,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简单叙话后,小厮抬着东西上了车,金银家伙先放在漕帮,放在客栈总是有几分不方便。春分也扶着沈书娴上轿,沈书娴长长吁了口气,却不禁掀开轿席一角往外看,青阳是省会,又是港口城市,比起淮阳城来不知道繁华了多少倍,就只看刚才港口的大船,以及来往人流,就能深深感觉到大城市的气派。 客栈的跨院己经找好,初来青阳,肯定要去漕帮看看,梁实厚更早早备下酒席,卫连舟早上有事出门,不能过来接船,但中午席面肯定会回来。 所谓漕帮,并不像武侠小说里演的那样,多少江湖人物,多少厉害多少牛叉。用通俗的话说也就是搬运工联合会。青阳是大珠朝的大都市之一,盐业,海运,商业发达。对外港口有一个,还有国外的运河停靠岸,这样的地理形势也就造就了搬运行业的兴旺,漕帮就是理所当然的产生了。 据说漕帮曾经很牛叉很风光过,联合了几个省市,连官方运粮都要靠他们。但后来因为太牛叉了,朝廷看不下去,借故杀了一批关了一批。最后几省联合取消,基本上就是各干各的生意,因为大珠海运,河运发达,漕帮日子过的都不错。 漕帮总舵就在港口不远处,虽然离青阳市中心有点远,却是方便解决帮务。前头是处理帮务的地方,后头一所七进的院落就是梁实厚的住所。 此时卫策的人缘就体现出来,从上岸开始,招呼声就不断,不止男人,连女人们看到有时候也会调戏上他几句。进了漕帮之后就更不必说了,卫策本来就是风云人物,沈书君,沈书娴兄妹又是仪表堂堂,回头率那是百分之二百。 绍晚词晕船晕的不成样子,梁实厚也搞不清她的身份,只让丫头把她先回后院着人照看,又叫自家夫人出来介绍认识。一番客套之后,沈书君也就说明来意,跟梁实厚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给官家送礼什么的,生意人都懂,梁实厚年年都是成箱金银往官衙后院抬。 「幸好沈兄来的早,我才接到消息,听说柴大人昨天己经动身,到青阳也就这两三日。」梁实厚说着,他昨天接到的消息,肯定错不了。 正说着卫连舟回来了,他是做海运生意,虽然老家在海口,但青阳这样的海运生意。他既然来了,肯定也得四处看看找找生意,连着几天都在忙碌着谈生意。 卫策首先起身相迎,看到卫连舟进门就低头道:「弟弟不懂事,惹出事来劳烦三哥帮我料理,让三哥生气,实是我的错。」 「以后老实些少惹些事非我就高兴了。」卫连舟说着,看到沈书君和沈书娴也在,又忙拱手招呼。 沈书娴跟卫连舟不是头一次相见,只是此番相见心情多少有些不同。头一次见时只觉得卫连舟样貌好,有种围观帅哥的心态。后来席面上再相见,感觉还是那样,帅哥嘛,还是高富帅,欣赏归欣赏,其他心情是没有的。 后来沈书君几次提到亲事,沈书娴本不同意,但此时火烧眉毛,也由不得她不愿意。更何况卫连舟的条件确实不错,嫁人嘛,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席面摆开,沈书娴坐了一会就跟梁太太到后边说话,留几个男人喝酒听弹唱。沈书娴并没有坐多久,从淮阳到青阳晃了一路的船,虽然没晕成绍晚词那样,她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和沈书君日常用的东西都己经搬到客栈别院去了,让春分前头回禀一声,梁实厚忙派了轿子送沈书娴过去。 漕帮事多,梁实厚坐陪一会也走了,卫策更是坐不住的,也跟着梁实厚走了。席间只剩下沈书君和卫连舟两个,沈书君想想便给了赏钱让两个弹唱走了,卫策看出沈书君有事要说,便道:「好久未与沈兄长谈,不如到我房里一叙。」 「甚好。」沈书君说着。 卫连舟一直住在梁实厚书房旁边,原本是卫策的房子,他来了就跟卫策同住,后来卫策避祸去了淮阳,卫连舟本想走,无奈梁实厚苦留,卫连舟单身一人也没什么不方便,便住了下来,身边侍侯仍然是平常的跟着的两个小厮。 小厮们奉上茶,卫连舟便命他们退下,沈书君神情显得有点犹豫,但到了此时也顾不得了。便道:「我与卫兄结交多时,深知你人品行事,我就直言了。我家小妹正值青春年华,尚未许亲,不知道卫兄你……」做为女方家长这样提亲其实挺没面子的,但沈书君信的过卫连舟人品,就是不同意卫连舟也绝对不会说出去。 「因为谢衡?」卫连舟突然插嘴说着。 沈书君倒是一愣,没想到卫连舟己经得知谢衡之事,卫连舟解释道:「是小九信上说的。」 从灵虚山下来时沈书君便把这事告知卫策,卫策越想越觉得谢衡这名字熟悉,后来给梁实厚写信时也给卫连舟写了一封,信上说了此事,又问他可否知道谢衡是谁。 第九章 「不瞒卫兄,要不是谢衡突然冒出,我不会这么急着嫁妹妹。」沈书君说着,他是想过让卫连舟当他妹夫,但本没有执着到这种程度。但谢衡的事出来,沈书君就想着早点给沈书娴订门亲,卫策是世家子弟无疑,卫连舟就是卫家的旁支末族,看他跟卫策的关系,还有跟卫大伯一家的关系,就是血缘远点,关系不错,关健时候给出力就行。 要是能订下这门亲事,谢衡找来时,除了有夫之妇这条外,又多了一条保护。也许谢衡就另外寻美去了,皆大欢喜。 卫连舟没有任何犹豫,道:「那就订亲吧,我让小厮现在就去寻了媒人来。」 「啊??」沈书君有点跟不上卫连舟的速度,来的路上他还在想着,如何跟卫连舟说,没想到卫连舟答应的如此爽快,而且是马上找媒婆。不由的道:「卫兄不用写信回去,与长辈们商议?」 卫连舟淡然道:「我母亲去世很多年了,我的亲事我自己做主即可。」他订亲不需要任何长辈同意。 「噢……」沈书君又是一怔,十分好奇,那你爹呢,你大伯,叔叔呢?当然也不会问出来,有些事情不好问,也不能问。他信的过卫连舟的人品,就是家境复杂些,那也无所谓。他只是想着卫连舟是商户,这个标准就足够让他嫁妹妹了。 小厮们腿脚麻利,媒婆请了两个,一个算是说亲这边的,一个是官媒婆。不管成亲还是订亲,总要到官媒那里登记了才算数,所以两个一起请来也是图省事。两个婆媒们说着吉利话,婚书写的很快,到聘礼这一项时,又有些犯难。 有婚书在,姻亲关系己经开始确定。但真出现了纠纷,闹到官府时,却以聘礼为准。哪怕女方只是收了男方的一块布,但块布是聘礼,这门亲事就算成了。要没有谢衡之事,只是写下婚书,聘礼后头补也是可以的。现在有这件事在,下聘就很必须。但连沈书君都没到这门亲事结的这么快,根本就没有准备。 倒是媒婆机伶,笑着道:「两家这缘姻是千里拆不断,不然怎么能在这里定下婚书。依着我说,这聘礼也不用太拘礼,只让卫爷拿件自己的信物就好。」 卫连舟想想便起身去了屋里,拿了一个玉佩出来,道:「我出门在外,身上东西不多。这块玉佩是我十岁时祖父送与我,十六年来我未离过身,现在交于沈兄当做聘礼。」 沈书君忙接了过来,道:「如此甚好。」 两个媒婆欢天喜地把婚书写好,又请梁太太当了保人,沈书君心里高兴每个媒婆赏了十两银子,只让她们把手续快点办好送来。 把媒婆打发走了,卫连舟就道:「此门亲事是沈兄不得己而订下的权宜之计,等这件事情过去,沈兄可以随时退亲。」 沈书君忙道:「卫兄这话差了,我就这么一个妹妹,从小相依为命。就是事出有因,我也不会随便给她寻门亲事。卫兄人品样貌,哪里配不得我家小妹。倒是卫兄如此说,只怕是……以后就是退了这门亲事,我仍然是感激不尽,卫兄也千万也因为心中生了嫌隙。」 卫连舟如此说,是照顾女方的面子,只怕是自己没看上沈书娴。这本就是强求不得的事,姻缘之事本是两厢情愿,要是卫连舟一开始并没有看上,成了亲也未必是好事。沈书君虽然会有点可惜了这门亲事,但也不会强求。 更何况人家卫连舟因为朋友之义,帮着渡过眼下难关,本就是十分仗义。实在不喜欢那就算了,大家接着做朋友就好。 卫连舟神情却有几分叹息,道:「我与沈兄可谓是知己相交,但相识毕竟短了些。许多事情沈兄眼下不知,以后要是知道了,别说嫁妹妹与我,只怕就是相交都不能了。」 卫连舟说的不清不楚,沈书君也不敢再问,他本来想的卫连舟可能是卫家的旁枝末族,但就是这样,以卫连舟现在的家业,沈书娴嫁过去多少有点高攀。现在卫连舟却说连朋友都做不得,沈书君就真想不出来是为什么。 在家族中身份最差的莫过于私生子,私生子没有宗祧继承权,财产继承权只有婚生子的一半。但私生子只要能认祖归宗,社会地位还是有的,可以捐官,可以考科举。挑些门户低的女儿家,照样可以娶亲生子,不会有影响。 两个媒婆腿脚快,没一会就把文书送来,这门亲事也就算订下来了。这么一折腾,梁家上下皆知,梁太太满心欢喜,她本来就奇怪,沈书君出来行商把妹妹带着做什么,原来是为了结这门亲事。 沈书娴生的美丽温柔,再看卫连舟也是仪表堂堂,两家又是门当户对,再般配不过。现下订婚却是如此简单,梁太太便命人置办酒席,怎么着也得摆桌酒才像样。 卫策得知此事时正跟梁实厚码头解决纠结,身为漕帮老大,一大半时间都解决各种恩怨。突听得此事,梁实厚还好,俊男美女,门当户对,好亲事。卫策倒是瞪大了眼,实在没想到卫连舟和沈书君的动作竟然如此快,更神奇的是卫连舟竟然也同意了。 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卫连舟的亲事肯定能自己做主,他的亲事哪里这般自由。别说娶正妻,就是纳个妾也由不得他。现在沈书君带着沈书娴出门避祸,定门亲事也是避祸的方法之一。自己实在帮不上忙。 就是沈书娴本人,他是觉得很有趣,不似京中的大家闺秀,也不似漕帮里的豪迈女儿。但要说让他违抗家族父母,只怕他也做不出来。女人最重要的名份不能给,然后只是谈情,这种缺德事卫策也干不出来。 沈书娴是个好姑娘,现在见她得了门好亲事,也是好事一件。自家三哥身边以后也有个可靠的人,最值得幸庆的是卫连舟终于决定成家了。 卫策和梁实厚办完事回去的路上贺礼也买了带上,梁太太己经命人准备席面,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也摆上几桌。卫连舟就算了,卫策在青阳的人缘好着呢,他堂兄订亲肯定不能这么简单,倒是把沈书君弄得有点不好意思。 卫连舟倒显得无所谓,好儿家订亲太冷清也不太好,虽然这门亲事能不能成还是两说,总不好现在就委屈了人家姑娘。 梁府上下正热闹着,沈书娴却己经在客栈别院里睡着了,春分把她叫醒的,当时她还正迷着。小厮把来龙去脉说完时,沈书娴瞪大眼睛好一会没说话……这,这迅速也未免太快了。 小厮又道:「大爷让姑娘快点过去,梁太太说了,虽然大户人家的小姐订了亲,结婚前不能跟男方见面。但现在是在外头,平常人家也没那么多规矩,正好一起过去,也热闹一番。」 「噢……」沈书娴茫然的应了一声,倒是春分拉拉她,报喜得打赏的。沈书娴这才反应过来,道:「劳你跑一趟,吴妈妈拿五百钱给他。」 吴婆子赶紧拿了钱来,交给小厮。小厮欢天喜地的接了,道:「谢姑娘赏。」 第十章 小厮传完话走了,春分和吴婆子连忙给沈书娴着梳妆打扮,沈书娴对镜坐着时总有一种不真实感。就这么订亲了……卫连舟对她有意思吗?就这么订婚了,以后要结婚生子,弄不好还有一屋子妾室,想到这里,沈书娴多少有点…… 妆扮妥当,让客栈备好轿子,进漕帮大门的时候,沈书娴突然想了起来,轻声问春分:「绍氏在哪?」绍晚词跟着来了,身份却又异常的尴尬,卫策是看到她就跑,沈书君是看到她就烦,客栈跨院里根本就没有绍氏的屋子,也不知道如何安置的。 春分想了想才道:「下船时绍氏晕船,席面都没吃就到梁府后院休息,怕是现在还在。」 沈书娴便吩咐吴婆子道:「麻烦妈妈去看看。」今天怎么着也是她的好日子,要是让绍晚词突然闹一场,她脸上也不好看。 吴婆子明白,道:「姑娘放心吧,我去看着她。」 沈书娴带着春分到了前院厅里,道喜的人己经来了,看到沈书娴过来,虽然不认得,那装扮是错不了的。沈书君和卫连舟也换了衣裳,正忙着招呼客人,看到沈书娴过来,沈书君招手让她过来。 沈书娴不自觉得看一眼卫连舟,仍然是神色淡然,好像在她的印象里,卫连舟一直这么副模样,从来不带变的。当然她与他见面的次数也实在有限,了解就更说不上了。 坐席吃酒,吃的还是自己的订婚酒,沈书娴真不知道用什么表情面对好。没一会卫策端着杯子过来敬酒,沈书娴也不好意思不喝,一杯下肚,卫策又要倒酒。 沈书君就笑着道:「小妹不胜酒力,你让卫兄喝吧。」卫策那个肚子就是个酒桶,要是任由他喝,那喝起来根本就没头。 卫策当即转向卫连舟,卫连舟也不废话,端起杯子跟卫策喝了起来。 沈书娴留意一下卫策的神情,可以确定开始时是她自作多情了,人家卫策根本就没那个意思。其实想想也是,卫策这样的大家公子哥,娶亲肯定要门当户对,还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是纳妾……正妻还没娶,一般小门小户里也不会先纳妾。 卫策平常行事实在不像是个会为情所困,放不开的主,现在她跟卫连舟订了亲,名份己定,自然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晚上开席自然闹的晚些,要是别的事情考虑到两人路上的辛苦还可以早点走,此时这样的喜事,一直到贺喜的宾客走的差不多了,兄妹两个这才回客栈休息。沈书娴还好,她是女儿家,来贺的都是男客总不会敬她。沈书君可是没少喝,虽然不至于醉倒,但也骑不得马,兄妹两个一起乘车回去。 兄妹两个的房间是挨着的,沈书娴叫来丫头婆子侍侯着沈书君洗脸,本想着沈书君洗洗就睡了,结果沈书君却是让下人们都退下。把跟卫连舟订亲时说的话,原原本本说给沈书娴听。 沈书娴听得怔住了,没想到这个订婚竟然是假订婚,人家卫连舟根本就是义务帮忙而己。说的好听沈家可以随时退亲,其实那意思就是他想什么时候退婚就要退。客观说起来,卫连舟挺仗义的,这时候能帮一把。 只是因为这个卫连舟同意订婚,就女性的自尊来说,多少也有点受损。沈家着急订婚是有谢衡的原故,但不管她还是沈书君都是想着,订亲之后就要成亲,过成一家人,不想过要找卫连舟帮忙假订亲。 沈书君又道:「我只是疑惑卫兄的话,怎么会连朋友都做不成。」 要是卫连舟是那种矫情的人,这话可能还是随口一说,但卫连舟平常话都不多,突然来这么一句,肯定不是随口胡说。坐席这半天,沈书君一直在想,最多也就是结不成亲。他当时就说的明白,做不成亲家照样做朋友。连朋友都做不了,这就有点…… 「啊?」沈书娴更是一口雾水,假订亲就算了,没想到还有如此神展开。沈书君信的过卫连舟的人品,还有卫策对卫连舟的态度,那是弟弟真心仰慕哥哥。人品没问题,那就是身世有问题。 把各种狗血剧情想一遍,沈书娴道:「卫大爷只说其母,却不说其父,会不会是……」卫也许是母姓,卫连舟的母亲与人偷生生下来的卫连舟,找不到父亲所以只得从母姓。在古代,母不详还好,私生子抱回家里,只要父族承认,社会多少还有点。但要是父不详,那就是标准的野种,社会地位就…… 「我问了卫小弟,他很肯定的说,他们是堂兄弟。」沈书君说着,他也这样想过,所以特意去套了卫策的话,而且卫家要真是名门望族,家中姑娘出了这样的事,就是再疼姑娘,也得找户人家嫁了,给孩子一个父姓,也圆一下家族脸面。直接把女儿外头的私生子抱回家中养,就沈书君所知,真没有这样的。 沈书娴想想平常电视剧中的狗血,又道:「会不会是卫连舟的母亲嫁到卫家之后……」 卫连舟母亲就是犯了事休回家中,或者被送进庵堂,再狠一点直接处决,卫连舟的身份也许会有点尴尬,但并不会发生多大的改变。至于说卫连舟不是卫家的种,看看卫策的长相,再看看卫连舟的长相,如此相像的堂兄弟……除非卫母的奸夫也是卫家人。 沈书君觉得有可能,卫连舟要是这种身世,确实太不光彩。但只是因为这个就不与卫连舟结交,他肯定不至于。酒劲上来,这样那样猜也想不出所以然来,便挥手道:「再看看吧,卫兄这么一说,这门亲事……要是有合适的,退了也好。」 他总觉得卫连舟会这么说不止因为身世问题,但这个话也不好深问。要是卫连舟开始说,我是真心想娶你妹妹的,两家诚心结亲还可以问。现在卫连舟直接说了,我是帮忙的,随时可以退亲,这话就不能问了。 他就是这么一个妹妹,他想给沈书娴寻个好人家,他以前是看好卫连舟。但要真如卫连舟所说,以后连结交都不行,他怎么会嫁妹妹。天下商户多了,好男儿也多,有其他选择,何必非得这一棵树上吊死。 沈书娴没吭声,她也没爱卫连舟爱到非君不嫁的地步,有更好的她也不介意换一个。沈书君挥挥手道:「你也累了,去歇着吧。」 「嗯。」沈书娴起身,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又想了起来,回身道:「哥哥,你别把绍氏忘了。」绍氏现在应该还在梁府住着,身份不明不白,有些麻烦,事情却总得解决。虽然没有明说,卫策算是给绍晚词出了赎身银子,沈书君不会再发卖她,估计会放她走。 沈书君还真把绍氏忘了,点头道:「我知道了,明天早上过去就料理这事。」 「哥哥早点休息。」沈书娴说着,这才退出去。 沈书娴满身疲惫的回到屋里,吴婆子就赶紧上来,她下午进梁府后就奉沈书娴的令去看绍晚词,绍晚词因晕船进梁府之后就睡下了,梁太太摸不准她的身份也没有很怠慢她,让她暂住正院厢房里。 吴婆子过去的时候,绍晚词才起来,正吃着饭,从丫头嘴里己经得知沈书娴和卫连舟订婚的事。当时吴婆子听得清清楚楚,绍晚词说了这么一句话:「纳个妾而己,还要摆酒席,沈家真以为自己是什么。」 第十一章 吴婆子越想越觉得这话不太对,现在沈书娴回来了,也就如实说给沈书娴听。沈书娴听得愣了一下,刚才她还在跟沈书君说卫连舟的身份,没想到绍晚词那边还有暴料。 该知道的总会知道,人家真心想瞒着,打听也没必要。绍晚词又一直看不起沈家上下,从没闹清她脑子里在想什么,现在也懒得去想,只是道:「随她去吧,哥哥说过,明天就要发落了她。」 春分也在旁边道:「那绍姨……绍氏的脑子里从来不知道装的什么,理她做什么。」 一夜无话,沈书君天亮就去了漕帮,卫家兄弟,绍晚词都在梁家,现在要解决这事他肯定得过去。沈书娴本来也想去,沈书君想想还是算了,她跟卫连舟都订亲了,她要是在,不管怎么表态,哪怕是不表态,都显得不太好,干脆不过去,啥事都省了。沈书娴想想也觉得有理,虽然有点可惜看不到过程,不过结果总是能知道的。 沈书君到梁府时,卫策和卫连舟也是刚起来一会,昨天晚上都喝了不少,沈书君还好,他是大舅哥,卫连舟就是正主了,宾客们如何能放过他。 「沈大哥早。」卫策笑着招呼,以后两家不止是朋友之交,是正经姻亲了。 卫连舟也笑着道:「沈兄来的好早。」 沈书君却是叹了口气,也不迂回把绍晚词的事前前后后都讲了。卫连舟一直淡定的神情也有几分抽,看向沈书君道:「我记得上回去沈家时,也曾见过绍氏,我没有丝毫印象。」 卫策嘴快,忍不住道:「十年前见过一面的毛丫头,三哥你要是真记住了,那才是……」 卫连舟看卫策一眼,卫策忙闭了嘴。 卫连舟更道:「既然她执意要见我,沈兄也把人带来了,那就让她来吧,把话说清楚,死了她的心也好。」国公府绍家的小姐,说起两家缘渊也有,还曾跟卫策订过亲,他是得把话说明白了。 卫策忙让小厮到后院传话,绍晚词就在梁家后院住着。结果一等二等,仍然不见绍晚词过来,卫策不知怎么回事,又派人去叫。 沈书君却是道:「不用催,催也催不来。」女以悦己者为容,现在又要见自己喜欢的人,那还不得使劲打扮。 三个人坐着等了差不多大半个时辰,绍晚词终于盛妆完毕来了,卫策见她进门,下意识的往椅子里头坐坐,其实要是可以,他真想马上走。绍晚词却是完全无视卫策,至于沈书君,那更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直走到卫连舟跟前,福了福身见礼道:「见过卫三爷。」 「绍小姐。」卫连舟淡淡说着,不容绍晚词开口便道:「我听沈兄和九弟说了小姐的心意,但我本就不认得小姐,而且早在很多年前,我就立过誓,我卫某人今生绝不会纳妾。所以小姐好意,我消受不起。」 绍晚词听得瞪大眼睛,眼泪都要掉下来,却是道:「我知道三爷重朋友讲义气,我先前在沈家,又与九爷订过亲事,让你避之不及。但我倾慕于三爷,真心想侍奉三爷,想我绍家也曾经是百年望族,现自请为妾,三爷何故……」 「那是以前,现在你只是不能脱籍的官奴,就是想嫁于平民为妻都不能。要是当年绍家鼎盛之时,你这番说词还能听听,现在你己经流落至此,再说自请为妾的话……你曾经也是官家小姐,你见过哪个大户人家会纳官奴为妾。」卫连舟一脸淡然的说着,他可不是没见过女人的卫策,会被几句话堵住。行商多年,连这么个小女人都打发不了,他也白活这么大。 「我……」绍晚词眼泪直往下掉,刚想开口…… 卫连舟又道:「就是十年前见过我,倾心于我,那也是你的事,与我何干。只因为你倾心与我,我就要纳你,这是何等道理。别说我不纳妾,就是我纳妾,我也不会要一个官奴,今天要不是看在小九和沈兄的份上,我根本就不会见你。」 「我……」 卫连舟不再理会绍晚词,只是看向沈书君和卫策道:「言尽与此,人是沈兄买下来的,该有沈兄处置才是。就是以前跟小九订过亲,但亲事当时就退了,本就再无瓜葛。」 卫策听得连连点头,让沈书君发落好,人本来就是他的。 沈书君一点都不意外卫连舟如此说,从怀里把绍晚词的卖身契拿出来,道:「这是小姐的卖身契,我现在归还与你,从此你不再是沈家人,以后请好自为之。」 绍晚词见到卖身契,也顾不上卫连舟,连忙接了过来,看清确实是她的,连忙收好。却是又道:「我一个单身女子,将来要如何生活?」 沈书君早有对策,便道:「在沈家做过事的周嬷嬷,既然曾是绍家的下人,又感念绍家之恩,小姐不如投奔了她去,相信她会安置小姐以后生活。至于如何去周嬷嬷家里,我派人送小姐过去。」周嬷嬷那么想着旧主,他就给她一个更大的机会。而且这样的安排,也全了卫策的面子,卫策出了赎身钱的。 绍晚词觉得这样的安排不错,却是又看向卫连舟,她想念卫连舟这些年,没想到竟然得了这么一个结果。此时道:「我倾慕三爷十年,没想到三爷……临行之即,我只求三爷一件事,只求三爷看在我这一片倾慕之心的份上能帮我。绍家抄家,我没入奴籍,我只求脱籍。」 卫连舟有几分不可思议的看向绍晚词,道:「你倾慕我,与我何干?」这位绍小姐的逻辑真是不可思议,卫策与她还有几分曾经订过亲的情份在,与他却是毛关系没有。要中以前与他有恩,他报答理所当然。只因为曾经喜欢过他,他就得帮她做事?他没善良到这种程度。 卫策也在旁边插嘴道:「你是官奴籍,如何能帮你脱籍。」他往京城写信的时候,特意问过绍家的情况,绍家的罪非常大,男丁全部杀光,女子没入官奴籍,终身不得脱籍不说,子孙后代皆为官奴。 像这样的官奴籍,是要在身上打个络印的,就跟给驴马盖章一样。只是官府户籍上标识一下,防不住做假户籍,所以就在当事人身上印章。只要有这个印章在,不管户籍上怎么说,这都是官奴无疑。也因为这个印章在,脱籍才是不可能的事。 当然要是在绍家出事的最初,不等烙印打上去,用丫头或者其他人顶了这个名字,身份互换一下,只要络印没打到身上,还是有可能的。像绍晚词这样,都被卖到青楼了,身上必有印章无疑。 绍晚词也不知道要如何办才能脱籍,却是道:「我是奴籍,将来以后要如何?」就是卖身契归自己所有了,官府那边消不了号,她仍然是奴籍,天生低人一等。 卫策也不说话了,做为曾经订过婚的未婚妻,他能帮到的都帮到了。沈书君都把卖身契给她了,也给她找了出路,脱籍是真办不到。虽然能暂时性的做假身份,但以后揭发出来,又是大事一件。 沈书君不想听绍晚词这里纠缠下去,只是唤来小厮,怎么送走早就吩咐过了,保证安全送到地方,道:「送绍小姐走。」 第十二章 小厮送走绍晚词,中午时沈书娴就收到消息了,把卖身契归于不奇怪,但把绍晚词送到周嬷嬷家里除了这里是想不出更好的去处,绍家又没其他人了,总不好只是把绍晚词放出去,然后就不管不问了。 但周嬷嬷因为绍晚词彻底失业,估计淮阳的名声都不会太好,周嬷嬷家里全靠她在做工生活。此时失业了然后前主子去投奔,又是那样的公主病重病号……考验周嬷嬷全家人人书的时候到了。 「周嬷嬷的儿子周大,出了名的好吃懒做,周大媳妇更是尖酸刻薄,周嬷嬷有好回都背后掉眼泪。」吴婆子叹气说着,她跟周嬷嬷一个奶妈是一个引教嬷嬷,两人关系也不错,偶尔说起话来周嬷嬷那个苦啊。老婆子再能干,结果儿子不正混,她也无可奈何。 春分却是笑着道:「周嬷嬷那么念着旧主,现在有机会再侍侯,也是好事一件。这叫求仁得仁,大爷英明。」 沈书娴却是不想再说这些,只是问传话的小厮道:「大爷有没有说下午要去做什么?」难道来一趟青阳了,婚事也订下来了,要是一直在客栈里呆着实在太闷。 「大爷在漕帮收拾方小说西,说今天晚上去知府大人府上。」小厮说着,巡盐御史柴大人据说是这两天就到,但知府老爷己经到了,沈书君就想着先往知府府上去一趟。 「那我。」沈书娴说着,虽然这些事情她也帮不忙,但总比一个人在客栈里好。 吴婆子便道:「快要吃饭了,不如姑娘吃了饭再过去,不然梁太太又要准备姑娘吃食,岂不太麻烦。」 沈书娴也是这个意思,道:「那吃了饭就让小二备好轿子,我们就过去。」又对转话小厮说:「你回去跟哥哥说,我吃了饭就过去。」 「是。」小厮应了一声,这才退下走了。 跨院向来是客栈vip中的高级vip,院里有单独小厨房,想吃什么都是直接点菜,厨子们做好送来。当然到最后结帐走的时候,所有花销还要找客人清算,但服务十分周到,不会让你觉得自己就是冤大头。 早上吃的是青阳的特色早餐,午餐沈书娴也听了小二的推荐,本想问问有什么可以处的地方。想想现在的天气,还有这趟过来其实是为了躲事,还是少点事非吧,也就没问。 饭毕坐轿过去,漕帮上下依料忙碌着,看到沈书娴过来,认识的就招呼一声,不认识的看看也就走开了。至于女人突然到这里边来,没人觉得有啥奇怪,江湖儿女混口饭吃,当街调戏卫策都行,更何况外出行走。 沈书君正在卫策院里,从淮阳带来的所有金银他都放在这里了,现在盘算着要往知府府上去,肯定得在这里盘点。当日沈书君曾写信给卫连舟,让他找些海上新鲜方小说西,今天早上也己经到了,沈书君本想算钱给卫连舟,卫连舟却是死活不收,他本来就欠着沈书君的人情,更何况现在两家己订亲,就更不能算这么仔细。 沈书娴过去的时候,沈书君正列着礼单,卫连舟也在,他是送完方小说西后还没走,也帮着沈书君似单。虽然己经订过婚,但平常商户并没有那么多讲究,更何况本来就是假订婚,连不好意思的心情都可以省略了。 上前福身见礼,卫连舟也只是淡然笑笑,沈书君却是向沈书娴招手道:「小妹快来看,海上奇货果然非同一般。」 沈书娴看过去,顿时也觉得惊奇,确实是外国味十足,很像中世纪欧洲的方小说西,历史学的太差,她也分不太清,没想到会在这里看。 沈书君随手拿起一个嵌红宝石的项链递给沈书娴道:「这件好看,你留着戴吧。」 「好看是好看,但并不衬衣服,我不要,哥哥收着吧。」沈书君娴笑着说着,又看向卫连舟道:「这是卫大哥着人拿来的?」 卫连舟点点头,道:「时间紧急,考虑到路上运输,只能选这些。」要是选些易碎书,路上花的时间要长的多。 「都很漂亮。」沈书娴笑着说着。 礼单拟好,晚上沈书君就要拿贴去拜见。知府的部分并不难打理,所谓县官不如现官,青阳知府相当于省长,沈家一个商户能麻烦到省长的时候并不多,有那个银子不如多给知县点,行事才更方便。 最麻烦的则是巡盐御史柴大人那份,这直接关系到未来三年沈家的生意,多少盐商巴着送银子都送不进去,他还算运气好的,好歹有地方送。 「今天官员调任,卫大哥不用回海口吗?」沈书娴笑着问,商户给官家送银子是惯例,尤其到官员大调任的时候,更是得把上头官员的喜好打听清楚了,先把宗祖供好了,接下来才是自家赚钱。 卫连舟道:「我把小九劝回家了再回去。」这也是卫大伯交给他的重要任务,卫策眼看着就十八了,总不能一直这么混下去,卫大伯指望他撑门户。 「噢……」沈书娴应了一声,官员上供都不放心上,或者对他来说劝回策回家才是头大事。脑筋转了个圈了,沈书娴问:「对了,卫大哥,那位谢衡谢大爷,你认得吗?」 出乎沈书娴和沈书君意料外的,卫连舟点点头,道:「小九也该是认得的,只是不知道名字。」平常交际应酬谁也不会没事叫全名,尤其是谢衡的名字,认识他的人多,知道他名字的真不多。其实要不是卫策把长相描述给他听,卫连舟也不敢确定是他。 沈书君忙问:「那他是?」到底是哪路神仙。 卫连舟想了想才道:「我离京之时他还是世子,现在是王爷还是世子,我也不太清楚。」当然要是爹活的长,他仍然是世子。 沈书娴和沈书君都傻住了,尤其是沈书娴,心中草泥马己经开始狂奔,这不是商户种田故事吗,怎么会跑出一个王爷来,这故事要神展开了吗br /> 沈书君更是惊呼出来:「他是皇族?」这年头王爷世子不该在京城坐享富贵吗,怎么会突然跑到淮阳那种穷山恶水的地方去。 卫连舟点点头,道:「郑亲王府的主子,小九的剑术老师裴霜就是他家的坐上宾客,我记得他的嫡长子叫谢潜,只比小九小了二,三岁。」 「……」 「谢衡文武双全,头脑能力皆属上呈,只是德性上有点……」卫连舟没再说下去,好色对于一个王爷来说不算什么毛病,但谢衡属于生冷不忌,男女不挑,还相当重口。所以卫策说了这事之后,沈书君有订亲之意他就马上就答应了。要是换个人,看到美女美男夸一句,可能就是随口一说,但谢衡说的……他就肯定会下手。 沈书娴忍不住道:「卫大哥……好像很了解……」直呼一个世子名字,然后这样随意点评,这口气……不是好像,是必须非常熟。 「我与谢衡年龄相差不大,曾一起读过两年书。」卫连舟淡然说着。 卫连舟话说到这里,却没再说下去的意思,把沈家兄妹的胃口吊的高高的,却又不好再问。卫策能跟国公府小姐订亲,这身份就己经不得了,结果卫连舟就能跟王府世子一起读书,怪不得卫连舟说这是假订婚,要随时退亲,这样的亲事沈家哪里结的起。 第十三章 沈书君现在己经对卫连舟的身份不感兴趣了,亲事结不成,朋友之交没必要知道这多,反正卫连舟一直拿他朋友,这样就够了。 晚饭过后沈书娴回客栈,沈书君让小厮抬着金银,一纸拜贴送到新任知府府上,谢延丰早就写过信,此时沈书君拿着贴子,送上金银,知府大人也是客客气气。坐下闲谈一会,外头访客许多,沈书君也没久坐,就跟烧香供佛一样,香烧到了,只望未来三年能平安无事。 沈书君出了知府衙门,直接回了客栈跨院,沈书娴则在房间里想来想来。纯粹太闲想八卦一下,至于订亲什么的……人家都能跟世子一起读书,哪怕是当伴读,也不是商户人家小姐能配的上的。 「哥哥,你说卫大爷到底是什么人?」沈书娴上前说着,绍晚词说的那句做妾,本来也没太放在心上,结果卫连舟今天自己暴料,看来绍晚词这话也不是随口说的。卫连舟真是正经世家子弟,商户人家的小姐可不就是当妾。 沈书君跟知府应酬这么久,觉得有点累,道:「我与卫兄是诚心相交,我只认他人书,身世什么的与我何干。」又不是要结亲得把祖宗八辈都了解了,朋友之交没那么多事。 「要真是世家子弟,就是读书不成,也可以捐官入仕,何必去经商。」沈书娴说着,古代可不是现代,有钱就可以,商户再能挣钱,商业税少交一分都不行,给官员进供那更是理所当然。遇上官老爷那啥点的,随便找个借口就可以问商户要钱。 沈书君己经彻底绝了结亲的念头,而且听卫连舟那个口气,谢衡那一关把他抬出来肯定能过去,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知府的礼己经送去了,再等两天巡盐御史柴大人过来,把礼送上,也就可以回家去了。便道:「天下好男儿多的是,回淮阳之后,再慢慢挑选就是了。」 「呃,我就是好奇……」沈书娴说着,她也不是非卫连舟不嫁。 柴大人是二月初到青阳,到来前一天,无数盐商在岸边等着。从京城到青阳,多数是走水路,沈书君并不用到街上排队,他身边带着的小厮却没闲着,早早拿了谢延丰的贴子到官邸外等着,谢延丰的贴子怎么也不能拒之门外。 沈书君把礼单再看一遍,卫连舟那里拿来的西洋玩意,卫策赔的笔筒和大氅,还有一箱金银。拟这个礼单的时候,沈书君自己都觉得肉疼,但想想这回礼要是送好了,能得回多少,他又觉得平衡了。 贴子和礼单一起送上去,金银家伙抬时官邸,随即就有管事请沈书君到书房说话。柴大人四十几岁的模样,一副世家公子的派头,说话也非常客气。只说与谢延丰本是旧交,不用如此客气,沈书君也跟着客套,却有点摸不清这位柴大人的意思。 也可能是因为世家公子比较会装,其实就沈书君说,我上供了,你给我一个准话,比说这些有的没的强多了。就比如上任御盐御史,礼单送上去了,直接说批多少条子,这样才爽快。 正叙着话,就见管事的匆匆跑过来在柴大人耳边嘀咕了几句,柴大人脸色微微有几分变了。沈书君见状忙起身告辞,柴大人也不留他,只让管事领着他出去。官邸有正门,但那个门不是商贾能走的,平常人出入也都是走角门。 管事的把沈书君送到门口时又道:「家中突然来了贵客,还望沈大爷见谅。」 「柴大人能百忙中见小人一面,就是小人的荣幸。」沈书君笑着说着。 两份礼都送出去,绍晚词也打发了,来青阳的正事算是办完。沈书君本想叫上卫连舟一起回淮阳,谢衡当时说的二月初去淮阳找他,现在正值二月初,这时候回去正好能撞上。让卫连舟跟谢衡说说,这事过去了,也可以解除跟卫连舟的婚约。沈书娴年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也不能一直拖着。跟卫连舟的婚约解除了,这才好另说亲事。 没想到江氏的信却是到了,信上说谢衡到家里来了,她就照沈书君安排的那样说的,信也给谢衡看了。谢衡看过之后也没啥反应,只是掉头走了。 沈书君看到信就有点为难了,谢衡己经离开淮阳,到哪里去了也不知道。总不好一直拉着卫连舟,婚约也不好解除,谁知道谢衡什么时候会下手。沈书君倒是想过让卫连舟写封信给谢衡,但想想这信也不好写,要是写信能解决,相信卫连舟也不会折腾着假订婚。想想卫策是卫家嫡系,也不过是跟国公府的小姐订亲,谢衡可是王爷。 倒是卫连舟劝卫策劝出成效来了,卫策决定回家一趟,卫连舟趁热打铁让卫策赶紧走,怕他又改主意。 「三哥与我一起回去岂不好?」卫策说着,卫连舟离家也有十年,也该回去一趟了。 卫连舟摇摇头,淡然道:「我回家去,只会让大伯为难,何必呢。」大伯和大伯母年龄都不小了,他回京又要闹个翻天覆地。 卫策想劝几句,动动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心里也明白,自己家爹是很关照这个堂兄,但真让他回家去,确实是…… 送走了卫策,卫连舟也要走了,他会在青阳停这么久就因为这个堂弟,现在卫策回京了,他自然也要走了。卫家两兄弟都要走,沈书君更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但要是这么走了,这婚事……女儿家是比不得男人的,卫连舟能拖到二十六岁不娶,沈书娴可不行。 「我离开海口太久,开春之后又要出海行船,我得回去一趟。等我把海口事务料理完毕,再去淮阳见沈兄。」卫连舟说着。 「这是自然。」沈书君笑着,算算时间卫连舟这个当家人离开海口的时间真是不短了,是得回家一趟,人家肯帮忙就很难得,总不能拖着卫连舟不放,也没这样的道理。 「要是谢衡找来,就把婚书和订亲时的那块玉佩拿给他看。」卫连舟说着,他与沈书娴己经立下婚书,又有玉佩为证,谢衡虽然好色但还不至于连他老婆都不放过。至于其他,要是谢衡念着同窗之情,自然给他这个面子,要是不念……他也无可奈何。 卫策先走了,卫连舟随后一步,在青阳这么久也没闲着,联络到生意,总要这边谈妥了才好。沈书君也开始打点行装,这趟收入颇丰。家中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好歹也是出门一趟,沈书君并没有急着马上走,带着沈书娴玩了两天,买了不少青阳特产,想带回去给江氏。还特意到青阳的庙里求一求,希望能得个儿子。 沈书娴见状,看的十分无语,江氏稍微还好点,沈书君为求个儿子真快掉入魔障了。要是有人给说,男人能生儿子,他敢马上收个书僮。说起来也是,沈书君虽然纳妾,但家中并无书僮,平常书房侍侯的也只是小厮。 所谓书僮,可不止是书房里磨个墨,一般都有点别的用处。男人外头有了基友,各自成家是不相干的,然后私底下怎么交往谁也不会管。还有一种就是直接把人弄到家里来,但男人不能进后院,男女之防在那里摆着,就放在前院书房里,干嘛用的大家都懂的。 第十四章 这种书僮地位非常低,跟丫头一样,要是家里来客了,客人看上书僮,陪睡啥的主人家一般不会拒绝。男人的菊花,好像没人当一回事。 「玩也玩了,明天与卫兄辞行后就要走了。」沈书君说着,淮阳的知县也到任了,江氏虽然己经把礼送到了,他这个当家人也该过去,喝喝茶聊聊天。 沈书娴对这趟青阳之行也觉得不错,就是跟卫连舟的亲事不明不白,反正她也不急着嫁。其实女儿家留到十八岁的也有,虽然有点大龄,但能在娘家多呆几年是好事,嫁的再好也是各种苦逼。 兄妹两个各自回房,沈书娴正想让丫头们侍睡下,外头突然传来喧哗之声,喊着道:「官府办案,不相干人等迅迅退下。」 沈书娴听得愣了一下,官府办案?沈家上下没人犯事。呃,沈书君给官员送礼,也不能说十分奉公守法,但要是以这事说事,那肯定是犯了其他事情。 沈书君己经迎出来,手里当然没空着,所谓官府办案,不管办啥案,先把捕快们打点好了,才能少受点罪。一个大元宝塞过去,几个捕快看看却是不敢接。后头又有几个锦衣打扮像官家护院的人上来,上下打量着沈书君道:「你可是沈书君?」 沈书君看看来人打扮,看不出来路,便道:「正是在下,敢问大人??」 「那就没错,你的事发了。」来人说着,随即挥手道:「全部带走。」 几个捕快上来,当即冲进屋里抓人,沈书娴听到外头动静,不等人冲进去,自己开门出来,却是道:「大人既然说我们犯了事,那就请问是什么事?我家兄长与京城谢延丰大人相交多年,前几日又往御史柴大人府上,知府府上行走,现在又劳烦几位大人亲来,到底为了何事,也好让我们兄妹明白。」 来人听得愣了一下,神情不似刚才那般凶恶,上下打量一番沈书娴,却是道:「你们偷盗王府财物,罪证确凿,抵赖不掉,速速拿下。」 沈书娴和沈书君眼睛瞬间瞪大了,这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别说沈书娴,就是沈书君也不知道王府门朝哪开,还偷盗王府财物?这理由找的…… 沈书君直接道:「可是郑亲王府?」 来人倒是愣了一下,随即道:「你倒是明白,那就快些跟我们走。」 「此事与我家小妹无关,还望大人手下留情。」沈书君说着,他进去不出来还没什么,要是沈书娴没出来,那就没办法了。 「谁理会你这些,全部带走。」来人喊着。 几个捕快冲进去,屋里本来就没几个人,此时全部带了出来。沈书娴心里叹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眼下是躲不过去了,道:「我们跟你们走就是了,何必难为几个下人。」 「全部带走。」为首那个挥手说着。 沈书君心里气愤不过,却也坦然了,道:「不劳几位大人,我们自己走就是了。」 前头几个护院带路,后头捕快押着,出客栈门的时候,虽然是晚上,围观人众也不少。当日沈家来投宿就是漕帮帮主梁实厚带着来的,让他好生招待。此时见出了事,掌柜连忙打发小二往漕帮报了信,至于出了事他才不敢去打听。 虽然说了犯事押解,不管是护院还是捕快都挺客气。一行人在城中绕了几个弯,却没进官衙中,只是从一处后角门进去,进门就后花园,三亩大小,亭台楼阁,假山池塘,收拾的极为精致。沈书君虽然没进过这后花园,但从路径就能知道这是巡盐御史柴大人的官邸。 捕快在进后角门时就退下了,又有几个管事打扮的上来,押着沈家的小厮丫头另到别处。几个护院押着沈家兄妹只往园中走。沈书君留心园中路径,其实只看这花园大小,以及园中人丁,沈书君就知道,他就是有卫策的本事,今天也是跑不了。 过了莲桥,就是上下三间楼,正厅门开着,为首的护院通报道:「禀王爷,沈家兄妹带到了。」 「让他进来吧。」谢衡悠悠然的声音传了过来。 沈书君和沈书娴一前一后进到屋里,只见谢衡居中坐着,一身便服,神情悠然怡得。柴大人立于他身边,也是一身便服,明显是主仆有别。谢衡眼前桌子上,一壶酒,一个杯子,旁边还有一个托盘,却是放着一件金碧辉煌的大氅。 沈书娴眼尖,一眼就认出这是当日卫策赔灯送的那件,一共送了两件,其中一件沈书君给她,另一件去是当礼物送给了柴大人。刚才来者口口声声说他们盗财王府财物,虽然听着很像是栽赃,但这件大氅确实是卫策从京城弄来的,不会这么巧真是谢衡的吧。 「看到名贴时还以为是重名重姓,没想到真是你。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我特意去淮阳找你,你夫人说你出远门去了海口,没想到却在青阳相见。」谢衡有几分嘲讽的笑着,随即就把当日沈书信留给江氏的那封书信拿了出来,在手里把玩一番,猛然甩手砸到沈书君脸上,又道:「先从淮阳到海口,然后再到青阳,路上辛苦了。」 沈书君既不接话,也不慌恐,只是跪下道:「草民见过郑亲王。」刚才护院通报说是王爷,十年时间,这位主也己经从世子升为王爷。 沈书娴神色坦然,也跟着跪了下来,并不说话。 「你己经知道我是谁了?」谢衡神情有几分遗憾,随即笑着道:「也是,我的随身衣物你都能拿到手了,自然知道我是谁了。」 沈书君也瞧见了那件大氅,神情却不是很以为然,当上位前者想栽赃时,就是红口白牙说你偷了,那啥证据都不用,那就是偷了。像现在这样,好歹拿个物件出来,这都算是给面子的了。 沈书娴却是突然道:「这件大氅是京城卫家九爷卫策赔与我家的,只因为元宵那天,卫策小爷的小厮惊了马,打破了我拿着的玻璃绣球灯,后来就赔了这一件大氅。」 「卫策?你们商贾之家如何跟他认识?」谢衡有点惊讶,这件大氅确实是他的衣物,他真不是裁赃沈家兄妹。他本来就是微服出行,人海茫茫,短时间内寻个人并不容易。 其实这事说来真是巧,从淮阳回京城必经青阳,新任巡盐御史柴大人又是他举荐的。因为时间宽余,他就来柴大人这里坐坐,顺便看看有没有美人。淮阳那种小地方都有那样出色的兄妹,青阳是省会,应该有更多的美人才对。 他刚到柴大人就捧着衣服来找他了,这件大氅过年的时候他还穿过,柴大人见过,是外国进贡的西洋货,还是太后赏给他的。 柴大人就觉得很奇怪,这种大氅国内是不是只有一件他虽不确定,但能出现在皇宫里的东西,怎么会由一个商贾送到他这里来。他是怕出事,拿给谢衡看的,谢衡一看也愣住了,这就是他那件。 把礼单翻出来,上面清楚写着沈书君的名字,柴大人又描述了沈书君的长相。谢衡听得是又惊又喜,他特意去淮阳找没找到,现在沈书君自己送上门来,而且理由都是现成的,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不过他也有点好奇的,他的衣服如何到沈书君手上的。 第十五章 沈书君接话道:「我家小妹与卫策小爷的三哥卫连舟订了亲,两家本是姻亲,自然相熟。」 谢衡听得笑了起来,道:「你倒是会攀亲,卫策这一辈的男子名字皆从竹字头,突然跑出来一个卫连舟,不知道卫策哪里认来的哥哥,要是他父亲知道了,定要怪责与他。」卫策是江湖人的豪爽性子,四处乱认哥哥弟弟也是有的,天下间姓卫的这么多,不是同姓就是姻亲。 不过此事若真与卫策相关,那就不意外这件大氅在沈书君那里。闯祸是卫策天生俱来的本事,闯了祸之后卫策从来不会一走了之,赔是必须的。卫策离家出走半年多,肯定不好回家说这事。卫策与他嫡长子谢潜年龄相差不多,又同时跟裴霜学剑,两人好的只差穿一条裤子了。 卫策外头闯着祸,不好跟家里说,肯定会写信给谢潜。至于为何他的衣物会在谢潜手上,谢潜不会私自拿他的衣物,倒不他的这个爹太小气,而谢潜素来太懂礼。倒是郑王妃,向来心疼儿子,啥好的都要给儿子,衣物摆设不打声招呼就拿走,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郑王妃拿了大氅给谢潜,然后卫潜又拿给卫策,卫策拿给沈书君,只有这样解释的了。不然只凭一个沈书君,就能拿到他的随身衣物,他养的这些护院该统统去死。 沈书君和沈书娴听得都愣了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卫连舟说他跟谢衡一起念过书,结果谢衡这口气完全就是不认识他。卫连舟不像是会说这种慌的人,但谢衡的神情也不像是说慌。 沈书娴刚想把玉佩拿出来,只听谢衡又道:「订亲也没什么,订亲可以退亲,就是成了亲也可能和离,小事一件。」 「王爷!!」沈书君惊呼出来,道:「强抢有夫之妇,有损王爷盛名。」 「本王从来不在意那些虚名。」谢衡一副不以然的神情说着,却是看向沈书君道:「我还没问你,你家怎么会有玻璃绣球灯?」卫策虽然豪爽,但也不是冤大头,用了那样一件大氅去陪的东西,那灯肯定够贵。 沈书君正想说,谢衡己经道:「我想起来了,是谢延丰给你的吧。你们交情……倒是真好。」 「我与谢大哥是知己之交,那盏灯是他送的话。」沈书君淡然说着。「那这样说来,还真是巧,卫策打破了谢延丰送你灯,又把我的大氅赔了给你。」谢衡笑着说着,又道:「这么说来,我还该谢谢卫策,回京之后我就好好赏他。」 说话间,谢衡看沈书君和沈书娴还跪着,便挥手道:「既然弄清楚,不是你们偷的,那就起来吧。」 沈书娴自穿过来之后还没这样跪过,此时觉得脚有点麻,沈书君留心到了,便扶了沈书娴一把。谢衡笑了起来,道:「没想到沈兄七尺男儿还如此体贴,想必沈兄平常与谢延丰交往时,也能如此,想来谢延丰也是好时运遇上沈兄。」 沈书娴听得有点抽,谢衡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正想如何接这话。只听沈书君道:「沈某一介草民,能得王爷垂青,是我之荣幸。但我家小妹……她己经与卫家三爷订亲,要是王爷让她回去,草民自然……」 「等等,你说卫家三爷??」谢衡突然打断沈书君的话,道:「刚才不是说你家妹子是与一个叫卫连舟的订亲了吗?」 沈书君也愣了一下,道:「卫家三爷就是卫连舟。」 沈书娴连忙把当日订亲时卫连舟给她的玉佩拿出来,道:「这是订亲时卫三爷下的聘礼,当日卫三爷说过,若遇王爷就拿与王爷看。卫三爷曾说过,他与王爷曾一起读书。」这个玉佩她早想拿出来,只是哪里有她说话的机会。 谢衡把玉佩接过来,看了一会又递给沈书娴,神情有向分感叹,道:「没想到还能看到这块玉配。卫连舟?改成这个名字了吗,还不错。」 沈书娴连忙道:「小女子有幸与卫三爷订亲,是我之幸事。」 「幸事?」谢衡笑了起来,道:「也是,沈家也不过是个暴发的商户,你一个暴发户商户的小姐,寻亲也寻不到多好的。卫籍的样貌本事也是有的,怎么也不会饿死妻儿,要说起来也不错。」 「卫籍?」沈书娴重复着这个名字,籍字可是从竹字头,只看这名字,难道卫连舟是犯了什么事被赶出宗族了?所以不得从辈份上走,但是被赶出宗族则是大事,看卫策对卫连舟的态度,还有眼前这个人渣王爷,话里话外对卫连舟也是相当欣赏。 谢衡倒是愣了一下,随即道:「原来你们兄妹还什么都不知道,那卫籍也就太不厚待了,这等大事都没说就要订亲。小妹就把亲事退了吧,我看在你兄长份上,以后要是生下一男半女,我抬你当侧妃。」 沈书娴嘴角抽搐起来,只得跪下道:「不管卫大爷是什么人,家中曾出过什么事。小女子对卫大爷的爱慕之心日月可鉴,若是不能嫁与卫大爷为妻,小女子情愿终身不嫁,青灯古佛相伴一生。若此言有虚,让我天打雷霹不得好死。」 做为现代人发个誓可能就是随口一说,但古代人对于誓言素来重视。她虽然对于卫连舟并没有这么深的感觉,但让她在卫连舟和人渣王爷中间选一个,那想都不用想。至于卫连舟以前的事,她虽然很好奇,但听谢衡说的,只有人挑卫连舟的份,没有卫连舟挑的份。 这么说来这门亲事她还算是下嫁,卫连舟又说过绝不纳妾的话,海口的产业在那里摆着,家里钱多的是。跟卫策一家关系又不错,卫连舟又有本事,这辈子吃喝是不愁。至于社会地位之类的,她本来就是再低不过商户小姐,还能再低哪里去。 至于给王爷当侧妃啥的,她听着就觉得天雷,而且还是看在沈书君份上。靠,这实在太重口,承受不起啊。 谢衡听得此誓也愣了一下,都天雷打劈不得好死了,便挥手道:「算了,我与卫籍好歹也是相识一场,看在他外公的份上,好不容易能讨到一个媳妇,实在不容易,我若抢了实在太不厚待。虽然可惜,天下美人多的是,你那么想嫁,就嫁吧。等你们成亲的时候,我会送上一份厚礼。」 「谢王爷。」沈书娴磕着头,还得一脸感激的道谢,这年头的强权……只能心里yy一番,回去扎个草人,用针扎死他。 谢衡挥挥手,道:「去吧,我让送你回客栈,你家人下人我也会一并送回去。」 沈书君马上道:「麻烦王爷送小妹去漕帮,卫三爷正在漕帮。」把沈书娴送到卫连舟那里,他还能放心。 「卫籍人在漕帮?这位故人……我倒是想见见。」谢衡感叹,随即转头看向沈书君,笑着道:「不过故人明天见也可以,今晚我只想与沈兄谈谈风月诗词。」 说话间谢衡站起身来,拿起桌子上那件大氅,亲手给沈书君披上,笑着又道:「既然如此有缘,这件大氅就送与沈兄了。」 谢衡让管事的备轿,又派人亲自去送,一定要亲自送到卫连舟手上不说。还带了话问侯这位故人,同时还说明天会和沈书君一起去找他喝酒。沈书娴上轿时看一眼沈书君,沈书君给她一个只管走的神情,留下帮不了任何忙,其他的事情他自会应对。 第十六章 轿子抬到漕帮门口,沈书娴下轿,卫连舟往外出。客栈小二说出了事,他大概就猜出是什么事了,这几年他虽然不在京城,京城之事多少也知道。新任巡盐御史就是谢衡推荐,既然来了青阳肯定在那里。 「卫大哥……」沈书娴看到卫连舟连忙迎了上来,现在只有指望卫连舟。 卫连舟看到沈书娴也松了口气,他和沈书君所担心的都是沈书娴。男人和姑娘家是不一样的,以沈书君的本事应付谢衡问题还不大,上前道:「你回来就好。」 「我哥哥……」沈书娴不知道如何说好,听谢衡的口气,他是不怕卫连舟的,相反的卫连舟见了他还行礼。放她回来就是念着与卫连舟相识一场,还说卫连舟找媳妇不容易。她现在求卫连舟帮忙,只怕是…… 送轿的人看到卫连舟却是行礼道:「见过卫三爷,给三爷请安。王爷说了,他要留沈公子叙话,明日再寻三爷说话。还说等到三爷与沈姑娘大婚时,他定送份厚礼来。」 「知道了。」卫连舟说着,随手拿出一锭银子丢开来者。 「谢三爷赏。」来人这才行礼退下。 沈书娴看到这个架式更开不了口,谢衡这是明摆着告诉卫连舟,卫连舟也是这个反应。等来人走了,卫连舟就道:「今晚你先在梁太太屋里睡吧。」梁实厚有事出门了,先跟着梁太太睡比较妥当。 「卫大哥……」沈书娴还是决定说一下,道:「我哥哥他……」 卫连舟想了想才道:「谢衡虽然有些好色,但……沈兄不会有事的,你不用担心了。」总不好跟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说,谢衡床上没有不良嗜好。 沈书娴听得愣愣的,卫连舟这话的意思是……卫连舟还真是了解谢衡,这种事情都知道。但就是没有不良嗜好,这种事情……男人的贞操就不是贞操吗。卫连舟是不是太淡定了点,卫连舟看着也不像没义气的。 「别想这些,明天沈兄就回来了。」卫连舟说着,以他对沈书君的了解,睡睡一夜情之类的,他真不介意,这也是男女的最大差别。女人被睡了是失身,得去死,男人互睡也就那回事。要是谢衡又老又丑,沈书君可能要恶心一段时间,谢衡长相身材都还可以。 就大珠一直以来的风气,要是乱搞男女关系,那肯定不道德的。但男男关系,只要互相看顺眼了,就可以那啥啥。要不是他实在不好这一口,他跟沈书君的关系也纯洁不了。有时候基友还互相介绍,来个大联欢。至于固定一对一的男男关系,也有,但比较少见。 「……」 沈书娴前脚坐轿回来,春分和吴婆子以及沈书君身边的两个小厮都回来了,虽然去的时候一路惊吓,回来的时候倒是客客气气,弄得几个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吴婆子见识的多些,心里己经知道是怎么回事,直到进了梁府看到沈书娴好好的,这才抹泪道:「姑娘能回来就好。」 沈书娴没吭声,倒是春分道:「怎么不见大爷?」 吴婆子心里明白,给春分使了个眼色,又对沈书娴道:「姑娘不用担心,时候也不早了,早点歇着吧。」此时是在梁太太屋里,她们也不好一直都在这边说话。 沈书娴跟梁太太同睡了一晚,天亮早早起来,跟着梁太太一起吃完早饭就去了卫连舟院里。昨天谢衡自己说的,今天要跟沈书君一起去看卫连舟,她实在是心急。结果她刚进院,柴大人府上的管事就来了,来送贴子的,邀卫连舟进府一叙。 沈书娴想说她也想去,只听卫连舟道:「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送走管事的,沈书娴就道:「我想与卫大哥同去。」 卫连舟想了想道:「也好,一起吧。」 卫连舟骑马,沈书娴坐轿,这回进柴府没走后门,走的是角门。柴大人亲自出来相迎,看到卫连舟就拱手笑着道:「卫三爷,一别十年,别来无恙。」 「柴大人,许久不见。」卫连舟拱手说着。 「王爷正在花厅等公子,请。」 柴大人前头领路到花厅,谢衡和沈书君都在,两人正高高兴兴说着话,卫连舟一脸淡然,意料之中的事。沈书娴多少抽了一下,这跟昨晚相比反差是不是太大了点。 谢衡上下打量着卫连舟,笑着道:「一别十年,卫三爷还是风彩依旧,现在又得如此娇妻,可喜可贺。什么时候成亲,要是有时间我亲来道贺。」 「不敢劳动王爷大驾,你不找我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卫连舟说着。 「我何时找过你麻烦,倒是你离京之后一封书信都没有,还改了这么一个名字。」谢衡打趣的说着,看他们两个还站着,又道:「坐。」 卫连舟拱手坐下,沈书娴跟着坐下来,柴大人也坐了下来,小厮们奉茶上来。 谢衡笑着道:「我一个月前出京时听说卫家十一爷也夭折了,卫二老爷哭的好不伤心。去年十二爷夭折,没想到十一爷今年都七岁了,还是没躲过去。还有五爷,去年倒是娶个房媳妇了,但一年不到,新媳妇上吊死了。现在京中就是再贪钱的人家,也不敢把女儿嫁过去。」 沈书娴听得愣了一下,谢衡突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卫连舟却是一副淡然模样,道:「都是不相干的事情,郑王爷特意下贴请我就为了说这些。」 「我以为你会有兴趣。」谢衡笑着说着,又道:「听书君说,你做起了海运生意,十年时间就挣下诺大家业。」 「总要生活的。」卫连舟说着,又道:「海运……比想像中有趣的多。」 「呵呵……」谢衡听得只是笑,又道:「我让柴大人备了船,一会我们一起去游湖,难得遇上了,只可惜我明天就要起程回京,真是舍不得书君。」 沈书君笑着道:「等我生意闲暇时就去京中寻王爷,到时候王爷可别翻脸不认人。」 「怎么会。」谢衡笑着。 卫连舟和沈书娴都没说话,沈书娴一直处于愣神状态,相比之下她真是太没见过世面,一个晚上过去两人关系就如此融洽了。或者是她太不了解沈书君,沈书君喜怒基本上还算形与色,没想到做起戏来也像这么回事。 没一会管事的就来报,船己经准备好了,外头车马也己经备好了,请主子们移驾。沈书娴并不是很想去,她过来就是看看沈书君好不好,至于沈书君现在看起来很不错。她实在不想跟谢衡游船。 正想着如何开口,卫连舟就道:「我就不去了,我本来今天就要起程回海口,结果……我想回去打点行装,明天起程回去。」 沈书娴忙跟着道:「我与兄长来青阳正事己完,也想着要回去了。」 谢衡笑了起来,道:「你们倒是有心有灵犀,既然都要收拾行装,那就去吧。」 「小妹回去把东西收拾妥当了,明早我们也要回淮阳。」沈书君说着,要是卫连舟不去,沈书娴也没必要跟着。 「是。」沈书娴应了一声。 两人刚要走,谢衡突然笑着对卫连舟道:「沈家姑娘昨天发下毒誓,此生要是嫁不得你,她就终身不嫁,情愿青灯古佛。卫三爷,你好有福气。」 第十七章 卫连舟稍稍愣了一下,不禁看一眼沈书娴。沈书娴瞬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好,她发此毒誓本来是回避谢衡,没想到谢衡会此时讲出来与卫连舟听。 沈书君也笑了起来,看向卫连舟道:「我家小妹以后就有劳卫兄照看。」 沈书娴:「……」 沈书娴和卫连舟同路来的,此时虽然一起走出柴府大门,却并不同路。沈书娴说收拾行装要走路这话不是假的,谢衡明天走,沈书君来青阳的事情己了,肯定也要走。沈家兄妹的东西都在客栈里,她肯定要回客栈。 其实也是因为她不知道用什么脸跟卫连舟说话,就古代来说,一个女子说出这种话来,那必须是豁出去了。她再面对卫连舟应该十分娇羞才是,问题是……她如何羞娇的出来,就当做她害羞过头,不敢面对好了。 把丫头小厮们都叫回来,行装也己经打点好。中午吃饭时,沈书娴特意让店家多备上几个菜,跟着的人都辛苦了,昨晚又是一场惊吓。好好摆桌酒,给他们压压惊,下午要是有想出门的,也可以跟着她同出门走走,好歹也是来青阳一趟,总要四处看看才好。 收拾妥当,沈书娴正想带着春分和吴婆子出门走,就听小厮来报:「姑娘,卫大爷来了。」 春分立即欢喜起来,对沈书娴小声说着:「想必卫大爷是跟姑娘道别的,卫大爷真有心。」卫连舟的条件在那里摆着,自家姑娘能得这门亲事真是好事一件。 「呃……」沈书娴脸色顿时僵了,卫连舟怎么这时候来了,不会是因为谢衡的话……其实她会那个毒誓还真不是因为多钟情于卫连舟,这要如何说。人在门口总不能赶走,只得道:「请卫大爷进来。」 小厮引着卫连舟进屋,沈书娴起身相迎。上午谢衡那个大嘴巴把她的毒誓说了,卫连舟这时候来,只有两种可能性,一是来退亲的,再次重申两人订亲就是帮她解围,绝无其他心思。二就是来交底的,一个姑娘家能发那种毒誓,其心意可想而知,要是卫连舟因此感动,真想把假订婚变成真订婚,那就必须得交底。 连谢衡那种人渣都说过,订亲之前却没把原先往事说清楚,实有骗婚的嫌疑,非常不厚待。想想卫策,再想想谢衡说的,卫连舟以前只怕犯过不小的事。 见礼坐下,沈书娴随即打发春分和吴婆子去倒茶,屋里只剩下两人对坐。沈书娴也不玩娇羞,直接道:「卫大哥此时过来……」 卫连舟打量着沈书娴,在闺阁小姐中,沈书娴的长相绝对是一等一的。最初沈书君都有说亲的意思,他不是不明白,但娶亲……他自己都有点排斥。后来沈书君说了谢衡之事,订亲是确实帮忙之意,谢衡这个面子会卖给他的。 只是没想到后来会有如此神展开,沈书娴竟然如此倾心与他,要是没有一点感动那也是假的。人家如此相待,最起码他该把以前种种说清楚,也让洗家仔细考虑清楚。便道:「有些往事,我该与姑娘说清楚才好。」 沈书娴与卫连舟一起走了,谢衡也和沈书君去了海边,船在岸边停着,上了船,画舫开出去,虽然淮阳也有湖,但如此大海,这是沈书君头一次见。游玩一会,沈书君看谢衡心情也不错,这才道:「卫兄原名竟然叫卫籍,后来何故改的名?为什么你说卫兄娶房媳妇不容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想知道啊,那就慢慢说,今天一天估计能说完。」谢衡笑着说着。 这件尘年往事,首先得从卫连舟的外公说起,卫连舟的外公姓程,是前朝状元,官拜内阁大学士兼太子太傅,在朝中炽手可热,家中是门庭若市。程老太爷共有四子一女,卫连舟的父亲娶的就是程老太爷唯一的女儿。 卫连舟的父族家世也相当不俗,能娶得这样的媳妇进门,自身家底也肯定够硬。卫家是五代相传的国公府第,当时是传到第三代。卫连舟的父亲卫二老爷是国公府嫡出,虽然不能袭爵,但卫二老爷本身十分优秀,他还占了一个非常大的优势,他是宫中三皇子的伴读。 所谓伴读,尤其是侍侯皇子,那肯定是吃苦受累,但卫二老爷非常机伶。他与三皇子关系非常好,与其他几个皇子关系也不错。就是先皇也觉得这孩子很有前途,所以卫二老爷没考试也没让家里费劲,很轻松的就谋了个不错的官职。 谋到官职时,卫二老爷年龄不大,也同龄人中显得非常出色。当时程老太爷就十分留心,后来卫家上门提亲,程老太爷当时觉得不错,也就答允了婚事。 卫程两家大婚,最初这对门当户对的新人,感情如何己经不得而知。太久远了,谢衡那时候也是才出生。但只看子嗣,卫连舟上头还有一个哥哥,不幸夭折,还有一个姐姐,早己嫁人成家。而且三个孩子年龄相差不大,夫妻感情应该不错。 程老太爷对于这个女婿也是相当满意,大加提携,对国公府也不错,非常照顾。后来卫连舟出生,程老太爷觉得他聪慧,亲自教其念书。谢衡当时也拜其门下,两人同窗的情谊也是那时候结下来的。 要是程老太爷在朝中一直很好,可能就没后来的事。但程老太爷出事了,也不是他出事了,是太子出事了。程老太爷当时是太傅,太子倒霉,他马上就跟着倒霉了。先皇废了太子,贬了程老太爷,其实也说不上很贬。都没有把他贬出京城,仍然是京官,只是闲差,在家里坐领份工资。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卫二老爷与程氏的婚姻开始有点问题了。卫二老爷有个宠妾宁氏,宁氏早在太子没废时就有了,当时没人拿她当回事,男人看老婆看久了看烦了,纳个小妾,很平常的事。该给正妻的面子给了就好,私底下多去小妾房里,谁也不会管。 但是卫二老爷突然间出格了,他以程氏身体不适为由,让小妾宁氏当家。程氏如何肯依,就回家哭诉。程老太爷虽然被放了闲差,但曾经权倾朝野这些年,又是状元出身,亲友,故交,学生非常多。程家都没派人来说此事,京中各种流言就起来了,宠妾灭妻是大事,卫大伯做为族长兄长也出面干涉,此事最后不了了之,仍然是程氏当家。 又过了几年,先皇驾崩,传位于三皇子,新皇登基后,朝中官员开始大更新。衬这个时候,新皇就让程老太爷告老还乡了,当时程老太爷六十来岁,年龄不能算轻。这个理由也算是充足,但程老太爷告老没多久,新皇把程老太爷的四个儿子全部贬出京城,也没革职革功名,就是外放为地方小官,连带着与程家十分亲厚的官员也一并贬出京城。 要说程家人还在京城时,卫二老爷与程氏是相敬如冰,那到程家人全部出京后,夫妻关系马上堕入冰点。最典型的就小妾宁氏管家,然后公然主持各种宴会活动不说,还会拿贴以主母的身份去赴宴。 这事出来,卫大伯是先去劝的,如此明显的宠妾灭妻肯定不行。卫二老爷如何肯听,倒是把卫大伯编排一通,卫大伯也没办法。当时的卫家虽然还是国公府,但卫大伯己经许久没上过朝,就是拿薪俸闭门过日子。 第十八章 卫二老爷则是皇上跟前红人,他本来就是三皇子伴读,两人私交就好,现在三皇子登基,卫二老爷也跟着水涨船高。卫大伯劝他,他不听,卫大伯也不能怎么他,更何况当时父母亡故,兄弟俩己经分家。 弄得京中女眷们无语之余,基上跟卫二老爷一房断了联络。女眷们对外交往靠的是身份,一群诰命夫人交往,中间夹个小妾,不够恶心人的。 如此过了一年多,程氏突然间病故,用突然两字也是有原由的。这一年多程氏虽然没有正式出现社交场合,但程氏还有一女,在程老太爷未告老还乡前就出嫁了,嫁的还相当不错。她知道娘家的事,劝不了父亲,只得经常去看看母亲,也常对外说起母亲情况。 卫氏一直说程氏精神很好,虽然现在很委屈,但女儿嫁的好,卫连舟当时己经十六,书读的很好,只要卫连舟出息了,她这个娘委屈不了几年。 程氏病故的消息传出,卫连舟当时正在国子监读书,家人送了消息过去,卫连舟当时就回家奔丧。程氏之死谁都觉得很奇怪,按照正常程序走,卫连舟该跟卫家宗族申诉。儿子告父亲上公堂那是天理不容,但跟宗族倾诉是可以的。 结果卫连舟回到家中孝服都没穿,提剑到了去宁氏所住的院落,直接把宁氏杀了,宁氏当时还有一个七岁儿子五爷卫简,卫连舟砍掉他一条手臂,宁氏身边的几个大丫头,让卫连舟当场杀光。 卫连舟在家中突然杀人能得手,得力于行动突然。程氏故亡,家中下人正忙乱着,本来家中之事是宁氏在当家,宁氏此时却在院中穿红着绿的庆贺程氏亡故,下人们自然也就乱了。给卫连舟送信,往外送卜文还是家中老管家的意思。程氏这个主母不错,主人家的啥事下人不敢问,但现在人死了,不能不让亲友奔丧。 等到卫连舟杀完人,卫二老爷也回来了,见爱妾惨死,爱子断臂,顿时大怒也是赶的巧,卫大伯和卫大太太也来了,他们是接到卜文来的,不等进门管事就报出大事了,到了院里就见卫二老爷让家丁人等押住卫连舟,正要杀他。 卫大伯和卫大太太当时就出面阻拦,卫大太太心里明白,卫二老爷能宠妾灭妻至此,是不会念什么父子之情。卫大太太当时就让卫连舟跑,最好暂离京城,这时候跑了总能保住一条命,要是不跑留在京城,谁知道卫二老爷会不会下黑手之类的。 卫连舟当天就跑出京城,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其实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要是卫二老爷愿意压下去,还能压下去。 嫡子杀父妾,这事虽然比较少,但也不是没有。前朝就有一例,十四岁嫡子因为父亲冷落母亲,杀了父亲爱妾,其父还高兴的不得了,觉得儿子小小年龄就有杀人的勇气,把儿子夸奖一番,当成好事来炫耀,嫡子自然屁事没有。 至于斩断幼弟的手臂,以谢衡对卫连舟的了解,很有可能是误伤。五爷卫简当时才七岁,卫连舟能把宁氏以及宁氏的丫头全部杀完,他要杀卫简易如反掌。如何能像卫二老爷说的,卫连舟结果他性命未遂。 卫氏也曾为弟弟积极奔走,她当时想的是找到程氏被害的证据。要是程氏为宁氏所害,卫连舟就属于为母报仇,但把杵作传来验尸,还是把给程氏看病的太医,以及丫头婆子叫来,查了几遍也没有任何证剧。 按照太医的说法程氏是心脑方面的急症,平常吃着药,看着跟没事人似的,但突然间发病也是有可能的,有这样的先例在。 卫二老爷派人外出寻卫连舟寻不到人,当时卫大伯都想的简单了,毕竟是亲父子,所谓虎毒不食子。卫连舟又是卫二老爷的嫡长子,书读的很好,当时都说卫连舟弄不好能考个状元回来。因为一个妾室,发发火,闹闹脾气,人都死过了,等过个一年半载,卫二老爷消了气,再让卫连舟回来这事也就完了。 就连卫大伯都没想到,卫二老爷脑袋就好像被驴踢了似的,他自己把这事捅到官府了。子不能告父,父却能告子,卫二老爷也没有一纸状纸把卫连舟告了。他是让官府做证,卫连舟犯下如此忤逆大罪,他要一纸贬书把卫连舟贬了。 所谓贬书也就是脱离父子关系说明书,这个书不是随便写的,再是亲爹,也不能无故写贬书,因为这牵扯到身份,以及财产分配。父亲偏心,家产分配不均,因此告父亲不慈都是可以的。要是父亲无故写贬书,剥夺亲生子的家产继续权,这肯定不行。 贬书一旦写下,证剧确凿,那事情也就要大发了。贬书具有法律效率,不是父子两个闹句嘴,随便写写玩的。贬书一旦经官府认定,也就剥夺了其子的全部家族身份。除了财产继承权外,还有姓婚,名字,这些全部都是父母所赐,这些统统没有。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科举仕途之路也断了,百行孝为先,进考试的学子们哪个都得先考察八辈祖宗,官员更是不必说。这跟私生子还不一样,私生子只是出身不好,父母有问题。被贬的儿子,那肯定是自身犯了大事,不孝罪名扣下来,还当毛官,连书院的门都不进去。 以卫连舟当时犯下的事,贬书肯定能写,杀父妾这是一罪,更重要的是,他还斩断了幼弟了的手臂,卫简为弟,卫连舟为兄,有责罚的权利,但卫简才七岁,属于不懂事阶段。这两样罪名,又是卫二老爷亲自去官府说的,这事基本不用怎么查证,就能直接写下来了。 卫大伯曾经苦劝过卫二老爷,卫连般的老师也曾到卫府劝过,因为一个妾室要贬嫡长子,实在太荒唐。 奈何卫二老爷执意,再者贬书都写下了,官府印章都盖了,属于木己经成舟谁也没办法。卫二老爷又催讨着卫大伯把卫连舟出族,贬书都写了,出族也只是一般性的手续。不孝不悌的罪名扣下来,卫大伯再是族长,也得服众才行。 更何况当时卫家的情况,卫二老爷这房是个尖,卫大伯只是袭爵,占了兄长族长之位,真说混的好坏,大房差二房远了。 卫连舟跑出京城之后就没有再回去过,十年转眼过,现在京城卫家,说起来还行。当时这事出来之后,上书弹劾卫二老爷的奏章如雪花般飞来,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家门也不幸,也是男人治家不严。毕竟从小伴读,跟皇帝关系不错。皇帝最多觉得不堪不大,但也没有因此狠罚。 京中闲话就多了,一直到现在还有各种议论。程氏死的奇怪,卫连舟杀父妾伤幼弟固然不对,但这么一纸贬书,毁了自己的嫡长子,这爹也未免太狠。 卫连舟说的简明扼要,沈书娴听得久久不语,没想到事情经过会是如此的……她一直以为沈家的后院己经够热闹了,沈书君都可以算渣男了,结果跟卫二老爷一比立即了成大白莲花。怪不得谢衡会说卫连舟找个媳妇不容易,肩着扛着大不孝的罪名,又被逐出宗族,比他身份更低的只有贱籍了。 「若是小姐觉得……可以随时退婚。」卫连舟缓缓说着,他说之前就有这种心理准备,但娶妻本来就要诚信,骗婚非他所愿。 第十九章 沈书娴连忙摇摇头,笑着道:「卫大哥说的什么话,发誓岂是随便乱发的,还是卫大哥就想我这辈子青竹古佛一辈子。」 卫连舟脸上稍稍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却是笑了起来。 「我刚才只是在想……我若是卫大哥,只怕也不会如此。」沈书娴有几分感叹的说着,随即又道:「若是以后那宁氏扶正……」 扶正在平民百姓之家很常见,高门大户里几乎没有,大珠法律里头也规定了不能以妾为妻,但这些条律规定,几乎没人当回事。就比如现在律法中明确的一条,男子四十无子才可纳妾,别说平民百姓就是高门大户里能遵守的有几个,就是一种明不办官不纠的状态。 高门大户里不能扶正,关系的是脸面,还有命妇的诰封,家族等种种问题。扶正基本就被视为可以做,但做完之后绝对打全家族脸的事。 但就是这样,本朝曾经出过一个2b王爷,他想把自己的妾室扶正,王妃死后,等孝服满了,他就把他的爱妾送出去,改名换姓,然后以三书六礼把这个妾室娶进门来,想着这样充做正室。 用膝盖想也能知道,这样做法肯定会被拆穿,皇帝知道之后大怒,不带这么打脸的。把2b王爷降了爵,然后妾室遣送回娘家。扶正计划虽然失败,但也让沈书娴认识到,当2b男精虫上脑时,绝对是神经病一样的存在。 卫二老爷要是正常人,他就不会在新皇登基不久,自己前程最好时逼死自己发妻,贬出嫡长子。能干出这种事的人,会想着把爱妾扶正并不太出乎意料外,至于扶正的种种手续障碍……就像江家的扶正的胡氏,她的手续并不齐全,但在江老爷在的时候,她就是正室。现在江氏要干掉她,就要通过法律先干掉她的正室身份才能再动手。 宁氏要是真被扶正,她的身份马上就从卫连舟的庶母变成继母,而且宁氏是有儿子的,他的儿子也马上跟卫边舟一样都是嫡子。宁氏能弄死程氏,也许下一步就要弄死卫连舟,卫连舟死了,她的儿子才能占到嫡长的名份。 更重要的是等宁氏身份坐实,卫连舟这辈子就别想报仇了。就是以后卫连舟真考上状元,位及人臣,爹仍然是爹,继母仍然是继母。杀父妾最多也就是出族而己,杀继母那就等着死无葬身之地。 当然以年龄来说,卫连舟也能熬死父亲,然后回头收拾宁氏。但那时候不知道多少年过去了,弄不好宁氏死在卫二老爷前头。就是卫二老爷死了,宁氏是继室的身份,卫连舟怎么了她,马上会被议论不孝。卫连舟若是当时在官场,行事更受人注目,被政敌抓住杀继母如此大罪,别说官职了,性命都没未必保的住。 要报仇只是那个时机,母亲都死了,要是再没点鱼死网破的决心。那就等着吧,古代可不是现代,人人平等,古代爹打死儿子,只要当爹拿出儿子顶撞他的证据,那死就是白死了。真有那天,卫连舟别说为母报仇,自己性命都不保。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就这点上,沈书娴很欣赏卫连舟的做法。要是卫连舟忍下这么口气,然后窝窝囊囊一辈子,她倒是看不起。 「我不知我兄长得知之后是何意,但我可以告诉卫大哥,若是你所想是为此事,我并不介意。」沈书娴坦然说着,又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百行孝为先,对父虽该尽孝,但母亲十月怀胎辛苦,更该尽孝。杀母大仇,若是不报,何为人子。」 古代的说法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要是连母仇都能忍下,这男人就是没废,这辈子也不会有啥大出息。要说很欣赏还不至于,只能说,这事换到她身上,她也会这么干。 卫连舟听得神情有几分动容,虽然他没有跟其他姑娘说过这事,但沈书娴这个反应……一般姑娘家,只是听说杀人,不管杀谁,都觉得心惊肉跳。沈书娴却能想到宁氏扶正以后种种,还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道:「小妹如此说,倒是为兄不知道要如何说。」 沈书娴笑着道:「我一个闺中小女儿,随口说这么几句,让卫大哥见笑了。」 「怎么会见笑,小妹的话……」卫连舟说着,神情有几分感叹,他自觉得没做错,仍然被判了大不孝逐出宗族。就是卫大伯那样挺他,但说起来此事,也会觉得此事是他不好。当儿子的就该顺从父亲,现在弄得自毁前程,只得经商云云。 他从来没有去反驳过卫大伯,只是觉得卫二老爷脑子己经被驴踢坏了,他就没有前程。而且为人子者,母亲惨死却只能冷眼看着,至少他做不来。 「卫大哥何必感叹,现在走海运,岂不是更潇洒自在。」沈书娴笑着说着,其实开始知道卫家水深有后台时,她也曾经疑惑过,要是卫家的背景真的很深,卫连舟想做生意,可以做盐商,这是最赚钱的,再有家底点,可以弄个皇商,给皇家采买,那钱才是刷刷的来。 海运的利润当然也大,风险也同行,只是为了赚钱,门路不止这么一条。现在这么看来,会选海运,也可能跟卫连舟的性格有关系。 卫连舟笑着点点头,道:「海上风云确实不错。」 两人正说话,吴婆子端茶进来了,看着是端茶其实是提醒。平头百姓之粗没那么大的规矩,己经订亲的男女,坐下喝下聊天也不是不可以。但聊天也得看时间,现在都坐着聊一下午了,再坐下去就要吃晚饭了。 卫连舟会意,便起身道:「叨扰小妹这么久,我也该告辞了。」 「我送卫大哥出门。」沈书娴说着。 沈书娴送卫连舟到客栈门口,卫连舟上马刚要走,就见谢衡身边的管事匆匆过来,看到卫连舟忙道:「卫三爷没走就好,让我好找啊。」 「王爷有什么事?」卫连舟问着,也没下马。 管事的道:「王爷无事,是沈大爷,有话让我传与卫三爷。」 沈书娴当即笑着道:「我知道哥哥要说什么,就不劳管事再说一遍。」 管事倒是愣了一下,卫连舟也看向沈书娴。沈书娴笑着道:「哥哥必是说与卫大哥这门亲事甚好。」沈书君会这么说一点都不奇怪,看看他自己干的事都能知道,沈书君若遇此事,只怕会跟卫连舟一样反应。 管事点头道:「沈大爷是如此说的。」但没想到沈书娴会自己说出来,闺中女儿嘛,好歹也得娇羞一点。 卫连舟听得笑了起来,给身边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会意,立即拿了一锭银子给管事的。道:「劳你转告沈兄,我己经知晓,明早再过来与沈兄辞行。」 「是。」管事接过银子,笑着答应着。 管事的传完话走了,卫连舟也骑马走了,沈书娴转身回屋,心情十分舒爽。本来她还对嫁与卫连舟之事相当犹豫,听了这么一番故事后,她倒是不犹豫了。她本身就赞同卫连舟的行为,自然不觉得卫连舟行事有哪里不妥。 就是单纯从婚姻角度说,这门亲事也不错。在古代被逐出宗族是天大的事,沈书娴觉得无所谓,被逐出宗族也就意味着少了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亲戚。按照宅斗必然规律,亲戚必属极品,其实就是按照机率来说,亲戚多了,遇上极品亲戚的可能性就高。 第二十章 现在多好,卫连舟直系亲属一个都没有,婆婆己经去世,公爹……贬书都写了,也就不是爹了。唯一一个大姑子,嫁在京城了,卫连舟十年没回过京,以后回去的时候想必也十分有限。就是卫大伯,卫氏宗族,卫连舟都是出族的人,当不当成亲戚全部随心意。至于卫连舟的母族,应该一直都有联络,不过外公家人跟同姓宗族是两回事,应对起来容易的多。 等她嫁过去,她就是家中最大的一个,经此变故,卫连舟肯定不会纳妾,只是夫妻两个,就是现在感情少,但就两个人,中间没夹一个,肯定能培养的起来。卫连舟要是穷,她可能还要跟着受苦,现在卫连舟生意做的十分大,家业是沈家的十倍不止,等她嫁过去,穿金戴银,丫头围绕是必须的。这就是传说中的极品男,有车有房,父母双亡。 卫连舟做的又是海运生意,危险性是有,但女子不管是嫁人前还是嫁人后,就是跟丈夫关系再好,生活也是围绕着后院转转。现在卫连舟做海运生意,也许她也有机会,离国门到外头世界看看。 做为一个现代自由女穿到古代这种苦逼地方来,不用后宅里跟嫡母,庶母斗,也不用跟嫡姐庶妹争丈夫,己经是上辈子烧高香。现在又如天上掉下来一般,遇到这么一门好亲事,她己经十分知足。 沈书君是天亮时回来的,沈书娴正吃着早饭,就见沈书君春风满面,一副刚从妓/院回来的模样进屋里。沈书娴至少愣神了三秒钟,倒旁边吴婆子道:「大爷回来了,让小二上早点吗?」 「不用准备,在柴府吃过了。」沈书君说着,又道:「你们先吃,我去看看箱笼收拾的如何了。」 行装己经打点好,现在只是麻烦小二帮忙把箱笼抬到马车上,然后运到岸边,马车也是客栈派的。至于回淮阳坐的船,漕帮己经给提前雇好。 箱笼全部抬上车,坐人的马车也准备好,沈书君正想跟着小二去结帐。就见卫连舟骑马来了,此时两人相见更显得亲密,沈书君笑着叫道:「妹夫,来的好早。」 「兄长。」卫连舟拱手又道:「东西可收拾妥当?」 「收拾好了。」沈书君笑着说着,又道:「你要是早说因为家中这些事情,我们两家婚事早就订下来了。」 卫连舟听得有几分叹,拱手道:「承蒙兄长与小妹不弃。」 「切勿这么说,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些尘年往事,都不要再提起。不过我就这么一个妹妹,肯定要好好备嫁。」沈书君笑着说着。 卫连舟年龄不小了,但沈书娴今年才十五,订亲之后,备嫁最少得一年。成亲之后又得随着卫连舟去海口,一年半载也未必能见到一回。以沈书君的意思想多留沈书娴一年,十七岁出嫁也很合适。 「一切听兄长的。」卫连舟说着,又道:「当日订亲……现在想想只觉得太匆忙了,不知兄长……」他是没啥亲友了,写下婚书,下了聘礼就算订亲了,但沈家可是有亲友的,这样的订亲会不会显得太简慢了些。要是沈书君愿意,他愿跟沈书君往淮阳一趟,婚书肯定不能再写二回,但可以重新摆酒。 沈书君明白卫连舟的意思,却是道:「当日梁太太己经摆了酒席,更何况你离开海口日久,也该回去看看。我沈家虽然也有几门亲戚,但……不请也罢,况且只是订婚,等到成亲之时再大摆宴席不迟。」 要是一般性的摆摆酒,沈大爷肯定要笑话,要是大摆宴席,花的时间又太多。卫连舟那边的事务堆积的估计不少,他家的事也不少。不如订亲简单一点,到成亲的时候再大办一场,倒也两相方便。 「听兄长安排。」卫连舟说着。 两人客栈门口说着话,沈书娴己经吃完饭带着丫头们出来,看到卫连舟也来了,便笑着道:「卫大哥,早。」 「小妹,早。」卫连舟笑着道。 沈书君看箱笼己经抬好,便道:「我去掌柜那里把帐结了。」 沈书君叫上小二去结帐,门口也就剩下沈书娴和卫连舟两个,彼此互看一眼,瞬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卫连舟并不是很善于言辞那种,沈书娴就是有心想跟卫连舟培养一下感情,古代女子又要求矜持,像她这样的己经算是女子里头豪迈的了,再豪迈一点,卫连舟能不能受的了先不说,吴婆子估计都要说教了。 「从青阳到淮阳水路两天,小妹路上要辛苦了。」卫连舟首先开口,又道:「此去一别,虽然不得相见,幸得现在驿站方便。」 沈书娴明白卫连舟话里的意思,笑着道:「我成日在家中无事,必会常写信,卫大哥可别嫌我烦。」还可以做点手工之类的,在大户人家这种行为能被拍死,商户人家就能得到鼓励。 「怎么会,只是有时候我会跟船出海,未必能及时回复。」卫连舟说着。 「海上多凶险,卫大哥也要路保重。」沈书娴说着。 闲话几句,沈书君结帐出来,卫连舟便拱手告辞。他这趟出来就带了一个小厮,此时小厮己经在岸边等着,沈家也要动身走,不能在店门口一直续话下去。都是行商的人,相见并不算难,再不行还有书信。 卫连舟上马走了,丫头也扶着沈书娴上车,下了车马上船。沈书娴此时心情与初来青阳时大不相同,来的时候是逃难来的,前途十分茫然。只是几天时间,所有的问题解决,她还订了那么一门好亲事,看沈书君的心情就能知道,只差船头高歌了。 虽然心情轻松,沈书君路上却是没有休息,吃住皆在船上,一路直奔淮阳。这趟出来江氏也跟着提心掉胆,现在事情圆满解决,他想早点回去好让江氏放心。两日水路,下了船,早有小厮早早回家报信。 没一会管事带了车驾过来接,本要先请安,沈书君却是摆摆手,只让小厮们快些把箱笼家伙抬进上车。去青阳的时候,堆满车的箱笼,此时却只有几个,都是沈书君和沈书娴的衣物,还是一箱是带给江氏的东西。 江氏带着林姨娘及家中丫头媳妇出门相迎,看沈书君和沈书娴都是一脸欢喜,又听传话小厮说了与卫家结亲之事,虽然不知细节,但估摸着危机己过,心也跟着放了下来。 「家中事务有劳奶奶了。」沈书君上前拱手说着,他带着沈书娴几乎算是逃到青阳的,留下江氏一个人看家,跟着提心跳胆,实在太难为江氏。 江氏笑着道:「大爷说的哪里话,本是我份内的事。大爷与姑娘一路辛苦,先让姑娘回屋歇着吧。」沈书娴脸上是满脸笑,但看的出来这一路上走来也累了。 沈书娴一路过来也快被船晃晕了,听江氏如此说,便向江氏见了礼,道:「我先回屋休息,晚上再与兄嫂一起吃饭。」 「去吧。」沈书君说着。 丫头扶着沈书娴走了,管事的带着小厮抬着箱笼,沈书君想了起来,便道:「把那口紫檀木的箱子抬到奶奶屋里来。」 「是。」管事的应了一声。 第二十一章 林姨娘见机插话道:「箱笼让小厮们打理,大爷一路辛苦,好好休息才是。」 沈书君笑着道:「里头有给奶奶带的东西,想让奶奶看看。」 回到江氏正房,林姨娘忙着侍侯沈书君更衣洗脸,江氏笑着道:「小厮们说,姑娘与卫大爷的亲事订下来了?」 沈书君笑着道:「订下来了,婚书己经写下,聘礼也收了。本来是权宜之计,没想到竟然真结下这么一门好亲事。」 林姨娘笑着道:「恭喜大爷,恭喜奶奶,一会我就过去给姑娘道喜。虽然是外头订的,但这么大的喜事,家中得摆上几桌酒席,把亲友们都请了才好。」 沈书君挥手道:「只是订亲而己,不用如此麻烦,只是相熟亲友家里送了贴即可。」姑娘订亲了,支会亲友是必须的,也是给人家说一声,我家姑娘己经有主了,不用想着说亲的事。 江氏明白沈书君的意思,要是卫连舟跟着一起来了,那肯定要大摆宴席。现在卫连舟没来,折腾着摆宴席也就显得没必要,便笑着道:「大爷说的是,下午我让帐房写了贴,准备好东西,各房亲友都要知会到。」 姑娘家订婚,要是真按规矩走,男方的聘礼非常多,而且琐碎。还有一部分就是吃食或者干货之类的,这部分是要分给女方家众亲友的。一般男女双方都会先说好,女方会有多少亲友,男方就按算人数,每家一份,或者订亲当日就由各家带走,或者由女方给各家送过去。 现在两家在青阳定的亲,肯定一切从简,沈书君也不可能带着这些东西从青阳到淮阳。最好的方案,就是沈家沈家自己把这份补上,免得被又被人闲话说不知道礼。 正说话,小厮们抬着箱子进来,沈书君亲自打开,先把沈书娴的婚书拿出来交给江氏,这种贵重物品肯定要江氏收着,随即又把那件金翠辉煌的大氅拿出来,递给江氏道:「这件还是给你,可能有点大,你改改就好了。」 江氏看的愣住了,道:「这件大氅……大爷不是要送给柴大人吗?」 沈书君只是笑,又从下面把笔筒也拿了出来,道:「后来郑亲王又回送给我了。」这两件东西原本都是王府的,谢衡回送给他,倒也方便。 「郑亲王?」江氏和林姨娘都听得愣住了,这什么时候又跟皇亲扯上关系了。 「就是那天遇上的谢衡,后来又在青阳遇上了。」沈书君简短的说着,又道:「我己经从青阳回来,柴大人收了礼,批了条子,十分顺当。多亏谢大哥的消息,现在我己经青阳回来,也该写封信说一声,另备了东西拿过去才是。」 江氏点头,与谢延丰交往一直都是如此,亲兄弟明算帐,不能让人白操心。多少人花钱想求有人操心还没找不到人呢,想想又道:「大爷既然这回在青阳与郑亲王认识,现下要打发人去京城,也不能空了王府。」 「是这话。」沈书君说着,既然己经搭上关系,那就不要断了,想让这条线长久,经常来往是必须的。便道:「拟三份礼单,除谢府和王府外,亲王府的长史官那里也要另外送一份。这趟……让刘成与来喜去,他们两个机伶。」 「是。」江氏应着,又道:「等我一会拟好礼单与大爷过目。」 正说话有管事媳妇进门回道:「江大老爷听说大爷回来,亲自来了,现在前头厅里。」 沈书君看江氏一眼,停了一下才道:「才得了盐引条子,我吃了饭就要去铺了,我就不见了,你招呼吧。」 「嗯,大爷歇着吧。」江氏说着。 林姨娘后院侍侯沈书君吃饭,江氏带着丫头到了前院,江大老爷正一脸焦虑的前厅坐着。本来江大太太都把胡氏关到后院,随便捏圆搓扁,没想到胡氏的娘家弟弟突然杀出来,虽然无财无势,只是个普通卖货郎。 昨天一纸状纸把江大一家告了,告他们势强欺负寡妇,虐待侄女。县太爷那边态度也暧昧,既没升堂过问,却是把状纸收了。 江大老爷本来不怕打官司,更何况胡氏扶正的手续是不全。但现在这位县太爷是刚刚上任,还摸不清脾气,例行孝敬倒是收了,但这年头收礼未必就表示会办事。现在又是新官上任,万一真让胡氏赢了官司,他这一场算计就扑了空。 昨天江大太太就来过,想探探江氏的口风,江氏却只说大爷现在不在家。这种事总要大爷回来了才好,不然沈家也没有其他男人在,总不好她一个夫人家拿着礼给县太爷送去吧。 「大侄女啊,我听小厮们说侄女婿回来了,我就连忙过来了。」江大老爷看到江氏过来,连忙起身说着。 江氏笑着道:「大伯有什么要紧事?大爷才进门,结果店铺伙计就说有事,他忙着过去了。」 「还不是因为胡氏弟弟的那张状纸……」江大老爷焦急的说着,其实要不是有江氏大力相助,他也没那个胆子这么明目张胆的夺二房的产业。 「原来大伯是担心这个……」江氏悠悠笑了起来,她现在的心情可跟昨天不一样,昨天沈书君还没回来,她心里七上八下,既不知祸事躲过了没有,也不知道柴大人那里打点的怎么样。但现在沈书君平安回来,还跟他说一路顺风。柴大人和知府那里都十分客气,打点的十分妥当,她再无顾忌。 江大老爷却没有江氏悠哉的心情,道:「大侄女,你得拿个主意啊。」 江氏微微笑着,道:「卖货郎递的一张状纸,就把大伯吓成这样。大伯不是早把证据找好了,就算宗族长辈答应的文书有,没有我舅舅写下的同意文书也是白费,让他告去,怕什么。等开了公堂,只要我舅舅力证当年江家扶正并没有支会过他,拿不出文书,全都是白费。」 江大老爷听得放下心来,又道:「但总要侄女婿往县太爷那里走一趟,这才万无一失。」 「大爷刚刚从青阳回来,去做什么,大伯也是知道的。现在又要打点县太爷……」江氏一脸艰难的说着,她整胡氏主要是报母仇,江家二房的财产她本来就没想要,她不要归不要,但并不表示大房能全部独吞。 江大老爷听出江氏话里的意思,虽然有点舍不得,但江氏出这么大的力,一点不给她那也不可能,他这个大侄女,他也是有点知道的。便道:「那依大侄女的意思……」 「当年我母亲出嫁到江家有一份嫁妆在,我出嫁时又没带走,按理说以后该留给嗣子。但大伯也该明白,嫁妆退回娘家也是有的,更何事本来就要我舅舅上公堂作证。」江氏笑着说着。 江大老爷马上道:「很是应该,我这就……」也不能现在退,要是现在退了嫁妆,胡氏又有新说词,前头原配嫁妆都退回了,管不着江家的事。 江氏倒不怕江大老爷赖帐,他敢赖她就有本事让他吐出来,笑着道:「大伯只要记得此事就好,并不急这一时。」 江大伯连连点头,又道:「那县太爷那里?」 「明天大爷得了空自会去。」江氏说着,沈书君还没见过县太爷,肯得去拜见。 「那我就放心了。」江大老爷说着,又起身道:「既然侄女婿才回来,你家里也忙,我就不打扰了。」 第二十二章 江氏也跟着站起身来,想想又道:「大伯,有件事别怕侄女多嘴,月姐今年都十四了,胡氏弟弟状纸上又告上大伯虐待侄女,就算为了自家名声好,有些事情也该收敛些。比不得不懂事的小娃娃,就是夭折了都没有什么。那么大的人了,什么话都会说,街坊邻居都看着,总得想想自家的名声。」 江大老爷脸上有几分不好看,却是道:「大侄女不知道,月姐那脾气性子实在差的很,规矩礼数一概不知。你大伯母教她规矩,也是心急,眼看着就要出嫁,总是这样子怕她寻不到婆家。」 该说的话说到,江氏也不想多理会,只是道:「月姐就劳烦大伯母好好教养了,虽然是庶出,寻不到多好的人家,也总能嫁出去的。」 「这是当然。」江大老爷笑着说着。 送走江大老爷,江氏回到后院,沈书君才吃完饭,说了江大老爷的来意。沈书君笑着道:「你这大伯,要说傻也不傻,但总是不敲不响,早点把话说明白了,何必把事拖到现在。」 他虽然不在家中,但像这种铁证如山的官司,江氏打点肯定没问题,县太爷会收胡家兄弟的状纸,却是不升堂,江氏就等着江大老爷找上门来。老是想着,坐着不动,钱就能全部掉在自己包里,想守财,那首先就要散财。 江听得只是笑,道:「这位新太爷年龄不大,三十来岁,上任时只带了一位妾室。我让管事拿了礼单送过去,后来又带着林姨娘上门一趟,就是那位妾室侯氏接待的,看模样长相倒是不错,说话谈吐虽然略差一等,也是不错的。后来打听了才知道,县太爷是鳏夫,正头太太去世一年多,身边只有侯氏侍侯。」 按理说妾室没有资格处理后院事务,但没有主母,后宅之事总得有人打理。这跟有正室却让妾室打理不同,正室不在,妾室就有这个资格了,当然也有让奶妈打理的。 沈书君便道:「我既然从青阳回来,怎么也得过府叙叙话。」县太爷很重要,关系好了未来三年遂事顺心,送礼归送礼,亲自过去说话又是另外一回事。 「正好小妹定亲,县太爷那份礼大爷也顺道带去吧。」江氏笑着说着,银钱大礼早就送过去,现在只要带点小东西过去就好。 沈书君点点头,又道:「那让帐房写张贴送去。」 江氏忙道:「帐房的傅大叔老家有事,回家乡去了。」 「既然如此,我自己写。」沈书君说着。 林姨娘听说,忙收拾桌子,又在旁边磨墨,沈书君笑着道:「我倒忘了,你也是读书识字的。」 「六岁时在李秀才家里上了一年女学,倒也认得几个字。」林姨娘笑着说着,看向江氏道:「总不及奶奶写的好。」 江氏听得笑了,看向沈书君道:「二月底就是林姨娘的生辰,进门的头一个生辰,大爷想着怎么给她过?」 林姨娘忙笑着道:「又不是什么整生日,倒是劳奶奶记挂着。」 「虽然不是整生日,既然进了沈家的门,总不能空你头一个生辰。」江氏笑着说着,又看向沈书君道:「不如让林姨娘把娘家人都请了,相熟的姐妹也都叫过来。」 沈书君也觉得很妥当,便笑着对江氏道:「你做主就是了。」 贴子写好,江氏派了小厮送出去,小厮刚出门,就有管事来报说店铺张伙计请大爷到店里去,说店里有事。沈书君也不顾得家里其他,林姨娘忙给沈书君拿衣服,临出门时沈书君还对江氏道:「晚上怕不能回来吃饭,你带着小妹吃饭。」 「我晓得了。」江氏说着。 沈书君匆匆出门去,江氏更不得闲,让林姨娘带着丫头整理沈书君从青阳带回来的衣物,她自己则是忙着拟礼单,姑娘定亲的份礼是有定数的,要是想多送点那就按倍数增加。关键是要送的人家,沈家的亲友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要漏了谁也是失职。 还有就是往京中,谢家,王府以及王府长史官的礼,尤其是长史官那份,多了不划算,少了又不好。像这种王府长史官,并不是一般性质的管家,他们也属于朝廷有编制的官员,但管的也就是王府那点事。要王爷混的好,又信任他,那脸面是大大的,但要是王爷自己都夹着尾巴做人,那他就连一般人家府里的管事都不如。 「姑娘来了……」丫头外头传着话。 沈书娴睡了一下午,这才起身,春分和吴婆子收拾行装,她便来江氏屋里。沈书君不在,江氏要忙,现在沈书君回来,江氏只怕会更忙。她己经睡醒,也该过来帮把手才是。 林姨娘带着丫头婆子才把衣服打点好,此时看到沈书娴进门,便笑着道:「恭喜姑娘,贺喜姑娘,配得如意郎君。」 沈书娴听得笑了起来,卫连舟的条件确实称上的如意郎君,就是以古代的标准说,他的身世不经打听。但谁也不会拿这件出来讲,只说己知卫连舟的条件,海口的海商,家中产业是沈家的十倍,商户人家里有没有钱这点最重要。 「还是哥哥的眼光好。」沈书娴说着。 林姨娘笑着道:「那是当然,大爷最疼的就是姑娘,自然什么好的都想着姑娘。」 江氏看看外头太阳己经落地,眼看着就要掌灯,便问沈书娴道:「姑娘此时才醒,可曾吃饭?」 「刚醒还不饿。」沈书娴说着。 江氏便道:「大爷今天不回来吃饭,那让厨房早准备饭,就我们三个一起吃。」 「也好。」沈书娴说着。 丫头去了厨房传话,就有婆子过来道:「回奶奶,夏婆子来了……」 夏婆子过来是复命的,当时江氏让她发嫁了吴家姐妹,昨天吴家姐妹出了门,又听说沈书君也从青阳回来,便些时过来。江氏不是小气的主母,给她办事从不空过。夏婆子心里还有另外一番盘算,沈书娴眼看着也到了说亲的年龄,这种媒她当然不敢说,但只要能帮着跑跑腿,好处费肯定少不了。 「给奶奶,姑娘请安,林姨奶奶好……」夏婆子笑着说着。 江氏笑着道:「妈妈快请坐,这么忙你怎么抽空过来了。」 夏婆子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来,这才笑着道:「这趟过来是给奶奶复命的,吴家姐妹己经有人看上。男方给了三十两银子聘礼,我也一并交给她们姐妹俩。」 「让妈妈费心了。」江氏并不意外,笑着随口问:「哪里的人家?」 夏婆子笑着道:「说起来这也是他们吴家姐妹的造化,是开阳的个富户,姓武,经商来淮阳行商。今年有四十岁了,家有悍妻,不许他纳妾。但经常外头走,实在耐不住,便想着在这边置上一房人,当两头大,看她们姐妹年轻,又是好人家的女儿,便都要了去。现如今在马道街置了三处四进的房舍,正选好日子一起迎了去。」 江氏听得点点头,笑着道:「果然是有造化的。」 这个两头大,是商户人家说着好听的,其实也就是妾室,还有一些根本就算外室。商人经常外出行商,有时候一年半载的都不在家,便在他常行商的地方再娶一个媳妇。因为正妻不在跟前,办喜事的时候可能依正妻礼娶,然后实际户籍上说也就是妾室,有些根本就是瞒着家里,就没办手续,也就是外室。 第二十三章 吴家姐妹这样明显就是外室,不过天高皇帝远,不用到正妻跟前侍侯,日子也过的逍遥。依吴家姐妹的条件,除非能在穷人家里当正室,只怕她们又舍不得富贵。像现在这样给个富户当两头大,自个在院子里称王称霸己算是命好的。 夏婆子笑着道:「可不是,这也是奶奶的慈悲,只说吴氏不能生养……」吴氏肯定在沈家犯了事的,不然怎么会依这么个理由打发出来。 江氏听得只是笑,后院里的脏事拿出去讲了,她这个当家奶奶的脸又往哪里摆。只是笑问:「迎娶的日子订下来了吗?」 「订下来了,就在下个月月底。」夏婆子笑着说着。 「噢……」江氏应了一声,便对林姨娘道:「你想着点,说起来也是姐妹一场,她有了人家也该去看看。我未必能抽出空来,到时候你就代我去看看吧。」再是两头大,也不是当正室,她不好过去,林姨娘过去一趟倒是不错。人前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吴家姐妹都离开沈家了,关系能缓合就缓合吧。 林姨娘笑着道:「是。」 丫头端了点心上来,江氏又让着夏婆子吃点心,夏婆子捡了两块,喝了口茶,却是看向沈书娴道:「姑娘眼看着也一天一天的大了,婷婷玉立,马上就是大姑娘了。」 江氏听出夏婆子的意思,便笑着道:「这趟他们兄妹去青阳,己经订下人家了,是海口卫家的当家人,我现在正写着贴,给各家各户送份礼。」 夏婆子心里虽然有点遗憾挣脱不到这份钱了,脸上却是笑着道:「大喜,大喜。」说着又站起身来,向沈书娴行礼道喜。 沈书娴笑着道:「妈妈太客气,快请坐下。」 夏婆子复又坐下来,江氏前头一个月因为担心并不怎么出门,淮阳城内的许多事情并不知道。夏婆子虽然身份底,但出入高门大户,消息向来灵通,江氏也向夏婆子打听打听。 「奶奶,你竟然不知道,你的表妹夫顾老爷很不像样。现在城中的太太们都在说,新纳的那个姨娘,他宠的没边了,天天在家中打鸡骂狗,寻畔挑事,把顾大奶奶气的不轻。」夏婆子一脸抱不平的说着,商户之家宠妾灭妻的不在少数,但顾大奶奶郑氏己经生下嫡长子了,还被妾室欺负,实在是很不可思议的事。 江氏听得愣了一下,过年与郑氏在郑大舅家中遇上时,郑氏就抱怨过,没想到现在是越来越厉害。郑氏的性格比较随郑大太太,心慈手软,管家治理后宅……她没那个手段,也没那么强的性子。 但都生下嫡长子了,还被妾室欺负到头上。便道:「顾家太太没吭声吗?」郑氏的婆婆还在的,要是顾大爷宠妾灭妻,可是有人能管他的。 夏婆子摇摇头道:「顾太太那脾气……奶奶你还不知道吗?经不住人家的三句哄,那个妾室天天把顾太太哄得上天入地,正经儿媳妇都靠后呢。」 「哼~~」江氏冷哼一声,顾太太一直都不像是明白人,但没想到这种大事上竟然能糊涂至此。 夏婆子又道:「倒是郑家小爷上过几趟门,不过他一个小舅子,又能对姐夫说什么。那妾室再不好,也不好上门抓住打几顿,现在是闹成一锅粥,以后要是那妾室怀孕生子,只怕……」没儿子都闹成那样了,等有了儿子当娘的哪有不为儿子着想的。 江氏听得一肚子火气,很有心到顾家去看看,但就是她去了,又能怎么样。她跟郑氏是表姐妹,更何况己经出嫁,如何管的了别人后院的事。更何况这种事情,别人再出头,也得当事人自己立起来,出一回头容易,只怕接下来会让她日子更难过。 说了半天话,一盘子点心也吃的差不多,夏婆子也要起身走了。江氏又命冬至拿一两银子给她,夏婆子欢天喜地的走了。江氏心情却是郁闷起来,她现在手边上的事情太多,一时半会的走不开,便命张财家的带上丫头去顾家看看郑氏。 顾大爷宠妾灭妻了,除了顾家宗族以及他的父母谁也不能怎么着他。当然要郑家非常牛叉,能给姑娘出头那是另外一说。现在的郑家也就是能吃饱饭而己,郑大舅和郑太太的性格都不能说强势,郑克倒是看着挺好,但年龄太小了。兰草更小,更何况还是未出阁的姑娘。 把思绪清了清,江氏也只得先丢开手,带上沈书娴一起拟单子。先把沈书娴订亲了的消息散出去,份礼送出去了,只怕还有人上门道喜,席面也得提前准备上。份礼的单子列好算出数量,江氏直接命丫头拿管事的,按量采买好了,然后一起送出去。 这张单子算好,沈书娴给京城送的礼单时,心情多少有点纠结,道:「嫂子,给谢家还有王府都要送如此重的礼吗?」他们不是沈书君的好基友吗,一般人情来往就算了,现在这份礼单可都是大礼。而且还是江氏来拟,让老婆选东西送基友,这个时代的男人…… 江氏笑着道:「小妹怎么忘了,这些年给谢府上送礼从来没有轻过,朋友交好归交好,但是托人办事哪里有不花钱的。」 眼前的事就算了,就给去年上京给傅守信选官,一下子抬出去两万银,给谢家的就占了一半。亲兄弟尚且明算帐,更何况只是朋友,打点关系需要的是金银开路,沈家唯一幸庆的是送钱能送出去。 沈书娴暗叹自己果然太天真,这世上哪有这么多要讲情的地方,讲钱倒是最现实的。跟着江氏商议着把单子拟好,江氏又把刘来和来喜叫过来,吩咐他们上京的事,命他们先回家收拾行装,这几日就要动身走,两个人领命去了。 一番忙碌眼看天就要黑了,沈书君说过不回来,江氏也不等他,便命丫头摆饭。与沈书娴,林姨娘一同吃饭。 晚饭林姨娘和沈书娴也各自回去,两人都看出来了,因为顾家的事,江氏的心情很不好。这种事情也不好劝,所以干脆各走各的。江氏在榻上斜了一会,突然又想到明天沈书君要去县太爷府上,礼还没有备下来。 心里只想着顾家的事,只想着拟礼单往京城送礼,却把眼前的事给忘了。忙起身亲自去了库房,这个县太爷家世很一般,举人出身选官出来,一直都没得到升迁,就这么混着。正妻去世也没再娶,妾室侯氏却己经有儿子,现在侯氏又一副管家婆的样子,弄不好县老爷就要把她扶正。心里这么想着,礼单里除了给小公子的,给侯氏的也添了一份。 礼单写好,正命人装盒打包,张财家的己经从顾家回来。一脸焦急的寻到库房来,江氏看她脸色就知道事情不好,便道:「怎么回事?」 张财家的都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好,妾室嚣张也见过,但如梅氏这般的真是太少见了。张财家的带着婆子去,虽然没有拿贴,但两家本就交好是至亲,江氏打发婆子过来看郑氏,本来就是正常的来往。 结果她进门去给郑氏请安问好,正想说话,梅姨娘就过来了。按规矩说,张财家的并不用给梅姨娘请安,问句好就可以了。张财家的也是按礼问的好,结果梅姨娘就开始挑刺,说沈家如何如何不知礼,先是跟自家亲大哥闹那样,后头还有胡氏,说江氏欺负继母云云。 第二十四章 「表妹什么都没说?」江氏插嘴问着。 张财家的摇摇头,倒是说了两句不说这些,那梅氏不听,郑氏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江氏想想又问:「那你说什么了?」 张财家的又摇摇头,叹气道:「我看表姑奶奶那样,如何敢去回梅氏的嘴,现在当着娘家的人都能如何,我要是说了什么,梅氏更拿了把柄,我只怕表姑奶奶难做。」 江氏赞赏的点点头,郑氏自己都是那个反应,要是张财家的一个奴才给她出头。这一会是挺爽快的,但等张财家的走了呢。郑氏的问题不在于没人给她出头,而在于她自己,凡事都要自己立起来,任由人欺到脸上,早该一巴掌把梅氏打出去。 就是受宠有顾大爷撑腰怎么样,当家主母的款要是不摆出来,人家只会觉得你好欺负。梅氏敢这么折腾一回,那郑氏就要大闹一回,郑氏又不是没娘家人,要娘家人是做什么的,就是这时候说理出气的。折腾个几回,梅氏见郑氏不好欺负,再怎么样也不敢这样欺负到脸上来。 想到这里江氏又是一叹,听夏婆子说的时候,她本来还想着这是媒婆的嘴,一半真一半假,哪里想到一个主母竟然真被妾室欺负成这样。想想又问:「那佑哥呢?」 「读书去了,现在食宿都在先生家里。」张财家的说着,这是顾大爷的意思,郑氏自己也同意,现在家里闹成这样了,郑氏怕佑哥不能专心读书。 「唉……要如何办才好啊……」江氏叹气。 张财家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自幼跟着江氏,跟郑氏的关系也很好。现在见郑氏如此,她看在眼里也十分难受。但此事实在难办的很,关健点在于郑氏自己软弱可欺。俗话说的好,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良善当然好,但良善管不了下人,压不住妾室。要是郑氏嫁的是一般小门小户里,夫家纳不起妾,丈夫又和善温柔,娶了郑氏那绝对能过的很不错。结果郑氏嫁到顾家这种商户,前头两个妾室是丫头抬的,卖身契在手,倒不敢造反,现在遇上一个平民出身的梅氏,蹬鼻子上脸,郑氏一点办法都没有。 至于男人……后院斗法要是指望男人,不如一头撞死来的快。就梅氏现在这样,顾大爷肯定是知道的,就是顾大爷自己娇惯出来的,他会管那才是怪事。 沈书君下午去的县太爷那里,第二天胡氏的案子就开堂了,江氏并不需要过去,她就是再想看胡氏的下场,做为出嫁女,娘家的事也不好露头管,只是打发张财家的过去围观。胡江这场官司,拖的时间也不短了,再加上好奇的人也多。 像胡氏这样的,虽然说少了一道手续,法律手续不全。但从实际来说,在江父和江小爷活着的时候,她都是以江家主母的身份对外行事。现在夫死子亡,她又被打回妾室,多少人都议论说,是因为江家大房要霸占二房财产的缘故。 县太爷的官司判的很快,上了公堂,所有事都要讲证据。扶正的规矩手续是怎么样的,胡氏有不有达标,几乎是一目了然。胡氏能拿出来的文书也就两样,一是江家宗族的,二是去世公婆的,缺少原配娘家的那一份。 县太爷传郑大舅上堂,郑大舅也就如实说了。当年江家扶正胡氏根本就没有知会他,郑大舅还把不知会他的原由说了,江郑两家不和,不和的原因也就在江氏的婚事,按照大珠法律,订亲跟成亲是一回事。江氏与沈书君的婚事好多年前订下来的,胡氏非要其退婚,让江氏嫁给自己的傻侄子。 一桩桩一件件说出来,围观群众也听得叹为观止,本来还觉得胡氏有几分可怜。但细听郑大舅说了,又觉得胡氏本来就是活该。县太爷听完郑大舅的证词也就直接判案了,两个时辰都没用到,官司直接了结。 胡氏本是二房妾室,十来年间以正室自居,以妾为妻本就是罪责,念其年龄大了,又给江家生儿育女。县府不追究其责任,由江家大房发落,是卖是留都由大房处置。至于二房剩下的财产该有嗣子继承。胡氏所出的庶女江月姐,由大房收养,在嗣子继承家产之前,应该先把江月姐的嫁妆划出来。 张财家的围观完毕,回去给江氏覆命,又道:「江大老爷悄悄让我问奶奶,胡氏要如何料理?」胡氏跟江氏有大仇,现在官司判下来了,江大老爷就想在江氏这里买个好,这个侄女有本事,这官司判的真利落。 「原本大太太不是想发卖吗,那就发卖吧,银子给的少就算了。那样一个老婆子,谁还会出高价钱。」江氏说着,想想又补充道:「卖的远些就是了。」 「是。」张财家的应了一声,又问:「那月姐的婚事?」这也是江大老爷要问的,上回江氏就含沙射影的说了一些话,江大老爷也不敢不问江氏的意见。 江氏笑了起来,有几分叹息的对张财家的道:「我只是劝大伯一家收敛一点,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一个庶女而己,怎么不能打发了,非得把自己几辈子老脸都丢光了,很好看吗?」 「奶奶说的是。」张财家的点头应着。 「既然大伯让你问我,那你就再跑一趟回个话。」江氏说着,又道:「就把我的原话转给大太太,大太太是个明白人,她知道要怎么办。」 「是。」张财家的应了一声,也没敢耽搁,连忙去了。 把刘成和来喜打发去了京城,沈书娴订亲的份礼也全部送了出去,道喜的人也就上门了。沈大姑奶奶是头一个来的,说了一车的吉祥话,又对江氏道:「妹妹是不知道,我家那个兄长是越来越不像样了,把仅剩下的那一半祖宅也卖了,现在一家人租了处三进的宅院居住。」 「是吗?」江氏家中事务都忙不完,并不知沈家大房的事。 沈大姑奶奶道:「可不是,说是最近贩生丝生意做亏了,为了填补亏空才卖的。但这话谁信啊,这些年来大房都是在吃老本,店铺门朝哪只怕我那大哥都不知道。」 江氏听得淡然笑着,道:「理会这些做什么,大爷己经看好的地方,打算兴建自家的祠堂。另寻了个秀才,专门写族谱,从此之后,虽然同姓沈,却算是另外一支。」分开单过也就把沈家这些极品亲戚们全部甩开了,岂不是更自在。 沈大姑奶奶听得慌张起来,道:「妹妹可别这么说,都是骨肉至亲,真要如此做了,岂不是惹外人笑话。」她现在就是靠着沈书君,方家族里才不至于欺负她。 「姑奶奶也看到了,大房那样行事,现在连祖宅都卖了,仍居族长之位。现在好歹还租的起房子,要是以后租都租不起了,跑到门上来。他己然占了长兄的名份,又是族长,吵闹起来,若是让三房供养,这样的大伯子,我们家可是供养不起的。」江氏说着,又道:「姑奶奶也该留心些,虽然说出嫁的女儿,但到底是亲兄妹,沈大爷日后要是登门去借钱渡日,姑奶奶难道好不给他。」 第二十五章 沈大姑奶奶脸色顿时变了,只是讲情份,沈大姑奶奶还会动动嘴说说,但说到钱,那就是她的命根子。当日为了跟方家大房争家产,不得己送给江氏一部分,现在还觉得心头滴血。她一个妇道人家,又不会赚钱的营生,手里的钱是花一个少一个。 沈大爷败家的本事她是知道的,现在己经连祖宅都卖了,指望着他再立起来,真比井中劳月还要难。借了也就没有了,还是还不起的,难道她还能因为这点银子把沈大爷告了。最好的就是压根不借,也就不存在还不还的问题了。 正说话,丫头进来传话道:「舅太太来了……」 沈大姑奶奶听说也忙站起身来,道:「我就不打扰妹妹了。」 江氏起身送沈大姑奶奶,更重要的是迎郑太太太。江氏又命丫头去叫沈书娴过来,沈大姑奶奶过来不用叫沈书娴,现在郑太太来道喜,沈书娴过来好一点。 沈大姑奶奶上车走了,江氏迎着郑太太进了正房,沈书娴也己经过来。见礼坐下,郑太太就笑着对沈书娴道:「姑娘大喜,得了这门好亲事。」 虽然郑克得知此事之后,心里烦闷了几天,但让郑太太说,也没什么不好。沈书君如何能看上郑克,现在沈书娴订了人家,也就绝了郑克的心思。郑克年龄也不小了,绝了心思之后,也好再寻一门人家。 沈书娴听得只是笑,道:「家中也没摆酒设宴,倒是劳烦舅太太跑了一趟。」 「我本来只是听夏婆子说,本来不信的,后来收到份礼才知道是真的。」郑太太欢喜的说着,又道:「海口卫家,虽然离的远了些,却是家大业大,正配姑娘合适。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嫁?」一般来说订亲之后总要等上一年,然后这中间慢慢商议婚期,但两家离的如此远,有时候肯定在订亲之初就要说好。 江氏笑着道:「还没说好呢,大爷的意思想留姑娘两年。」不过卫连舟的年龄也不小,一年后再嫁也很合适。 「哥哥疼妹妹也有的,姑娘年龄不大,留两年也好,跟你做个伴。」郑太太笑着说着,却不自觉得的叹了口气,主要是想到了自家女儿郑氏,在家的时候那样父母娇养,出嫁之后却是……女儿家晚些出嫁也是好的。 江氏看出郑太太脸上的愁云,必然是为了郑氏,但此事……她也无能为力。只得差开话题,道:「当日我与江家大房约好,要把亡母的嫁妆退回郑家,可退了吗?」像这种事情肯定要偷偷摸摸的干,只能问当事人到底办完了吗。 郑太太叹气道:「前日江家大老爷倒是来家里一趟,说了这事。我和你大舅商议,本来觉得不太妥当,嗣子是认在姑奶奶名下,嫁妆也该留给嗣子。后来还是你弟弟说……江大老爷说这两日清点东西,过几日就送来。」 郑克说的江家大房不是什么重情谊的人家,江氏拉胡氏下马是为了报母仇,江家大房这样折腾纯粹就是为了二房的财产。试想一个人连自己亲弟弟这房人都不放过,还能指望着他念什么旧情。现在江氏压着要退还嫁妆,那就收着,亲戚关系就此断了路也好。 郑太太虽然觉得有点不妥,但郑大舅却觉得此话有理,这年头白眼狼太多了,与其肉包子打狗去丢给白眼狼,那真不如把财产要回来。 江氏听得笑道:「本就该如此。」不管到啥时候跟江家大房只能谈利,不能谈情。 「听说胡氏己经被江大太太发卖为奴,远远的走了。」郑太太说着,顿了一下又道:「那江月姐……姑奶奶,那可是你唯一的亲妹妹。」不看僧面看佛面,只冲着这层血缘关系,也不能看着江月姐被江大太太那样折磨。 江氏听得笑了起来,半晌才叹道:「舅母果然心善,但是此事……」 她和江月姐,不是论下血缘关系就能姐妹和睦的了。江月姐的娘害死她娘,她又把江月姐的娘拉下马,现在胡氏被卖为奴,可谓生不如死。恩怨己经到了这种地步,现在她去跟江月姐说,我们是姐妹,只怕换任何人都会吐她一脸口水。 己经让张财家的给江家大房带了话,至于江大太太会不会听,她也不想管。以后江月姐是死是活,是好是歹,那都是自己的造化,与她无关系。 郑太太听得讪讪的,有心劝江氏两句,也不知道如何说好。沈书娴见状忙叉开话题,道:「舅太太今天来怎么不见兰草妹妹,我成日闷在家中,难得有个与我年龄相仿的玩伴。」 郑太太笑着道:「本来也想带她来的,结果早上起来说身上不爽快,看着像是着凉了。请大夫拿了药,我过来的时候才吃完躺下,就没让她过来。」 江氏忙问:「严重吗?」 「没大碍,吃了药睡一觉就好了。」郑太太笑着说着。 「没事就好。」江氏说着。 闲话几句郑太太也要回去,江氏本想留郑太太吃了饭再走,郑太太却是挂念着家中生病的小女儿。江氏便让张财家的跟去一起去看看,要是缺了什么,只管来沈家去拿。 沈书娴跟着江氏一起送郑太太出了门,刚要回身走的时候,只见小厮匆匆进来,道:「奶奶,姑娘,有从海口来的信。」 江氏抿嘴笑了起来,沈书娴脸上也有几分不好意思,春分笑着上前把信接了收好。江氏怕小姑脸皮嫩,笑笑也不再说什么,只说晚饭不用过来,让沈书娴好好的在房里看信。 卫连舟的信很短,寥寥几笔,交待了最近的行程。他最近要出海一趟,来回至少要好几个月,让她不用急着回信,四、五个月之后再回信也不迟。至于思念之情啥的,一笔都没有。 沈书娴看着无比满意,从时间上算,应该是卫连舟到海口后马上写好寄过来的。想他离家这么久,积压的公事这么多,又要马上行程,如此百忙中还知道给她写封信,至少卫连舟是拿她这个未婚妻当盘菜的的。至于思念之情,她与卫连舟一共才见了那么几次面,要是卫连舟满纸肉麻,她都要先吐了。 小心把信收好,沈书娴也长长松了口气,幸庆卫连舟要几个月不能回来。要是现在让她回信,她只怕真的要哭了,毛笔字不是一天练成的,其实也别说字写的好看,只是单单写对字,对她都是个考验。 现代人看繁体字,认识不奇怪,就是偶尔一个不认识人,联系一下上下文也能猜出来。但想写对就不容易了,写了这么多年简化字,再写繁体字,会下意识的少上一两笔。 「拿笔墨来,我要练字。」沈书娴说着,还有四、五个月时间,她把所有的时间都耗上,也许还不太能拿的出手,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身为一个暴发户人家的小姐,才艺双绝什么的,相信卫连舟也不会要求,但至少也不能是文盲。 春分和立夏只是抿嘴笑,以前沈书娴并不热衷练字,这回从青阳回来后,就跟中邪似的天天要练字。她们本来也觉得奇怪,没想到缘由是这个。 「其实姑娘……也可以绣个小东西之类的送过去。」立夏在旁边建议,己经订亲了,送些自己的小绣品之类的,也不算太出格。 第二十六章 沈书娴看她一眼,她的字拿不出手,她的绣品更拿不出手。四、五月时间集中来练字时间己经够紧了,现在再分神去练刺绣,岂不是要累死她。绣品什么的,沈书君都不要求她学,卫连舟……应该也不会要求。 转眼就到了二月底,林姨娘的生日将近,这是她进沈家门的头一个生日,江氏也不想太简慢了。让林姨娘自己写宴客单子,她的所有亲友都要请,江氏命人收拾上等席面,叫了四个弹唱,要在后花园里好好摆上几桌酒。 正张罗着生日宴,去京城刘成和来喜回来了,江氏忙唤两人进屋。刘成和来喜两个一身风尘进来,进门先给江氏磕头,江氏忙道:「快起来,你们一路辛苦。」说着让两人坐下,又让丫头端茶上来。 两人来回这一路倒也顺利,先去的是郑王府,其实也是运气好,在门口遇上了卫策,不然门房根本就不理会。说清来意,把贴,礼单,还有沈书君写给谢衡的信一并递上去。此时谢衡还在外游玩,未回京城。世子谢潜招呼的他们,非常客气,收了礼,还每人赏了他们一个大元宝。 接着去的是谢府,这是熟门熟路,两人也是常来,谢府的门房都认的他们。礼单和信送上,谢延丰亲自见的他们。又问了沈家的状况,以及沈书君的状况,刘成和来喜都是照实说的,他们去郑王府的事,未必瞒的住,那倒不如他们先说了。谢延丰笑笑也没说什么,刘成又说沈书娴和卫连舟订了亲,谢延丰又另封了贺礼让他们带来,还每人赏他们一个元宝。 最后去的是郑王府长史官府上,这回两人算是见识啥叫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了。他们去郑王府也是马上被接见的,到长史官府上就痛苦了,两人拿出一锭银子打点门房,然后在门口站了足足有一个多时辰,这才被叫进去。 长史官对他们也算是客气,礼收的更痛快,许诺的也爽。以后沈家要是有小事,都可以到他府上来,能帮上忙的他都不推托。刘成和来喜当时听着也挺高兴的,他们向谢家的下人打听过,郑王府在这些皇叔贵胄里算是混的很不错的,连带着长史官在京城也相当有脸,有小事托他弄不好比托王爷办的都快。 本以为这样也就完了,结果临走之时长史官又开始感叹了,说他身边只有一个糟糠之妻,膝下子女不多,本想寻个二房以备生育,结果左挑右挑都不太合适。既然沈家来人了,他就托沈书君帮忙在淮阳挑一个好女子,身家清白,关键得是女儿身,样貌脾气也都要好的。 同时还说了,所花银两先让沈书君垫上,等到女子送到之后,他再把银两全部补上。刘来和来喜一听这话,不用回沈书君就直接说不用了,哪里还能让长史添银子,有机会孝敬是大人给脸云云。 长史官听得十分高兴,还特意修书一封,在信上说明此事,让刘成和来喜带回来。说到这里,刘成连忙把信从怀中拿出来递给江氏,道:「这就是长史官洪大人的信。」 江氏拆开看了,果然如刘成和来喜所说,说的就是寻二房的事。想了想,江氏道:「京城郑王府既然有好大的威名,洪大人身为王府长史官,想在京中寻个二房应该不是难事,怎么千里迢迢托到我们家了?」 洪大人要求身家清白,也就是说不能是婢子出身,需要平常人家的女儿,至少得是良家妾。一般清白人家的女儿若家中无变故不会与人为妾,想寻个好的是不容易。但王府的长史官不是沈家这样的商户,人家吃的是朝廷俸银,有官职在身,他的儿子也一样可以当官,不是一般达官贵人府上,那些卖身进府的管家之流可比。 信上又说是为了生养寻个二房,按理说,他这样的条件摆出来,好好挑捡一番,肯定能寻到合适的。像现在这样托给沈家,沈家寻的难道就恰巧能中他的意? 刘成却是把声音压低了,道:「奴才和来喜也是觉得此事甚奇,便寻人打听了,后来才知道。那洪大人是家有悍妻,他老婆是郑王妃的陪房,在王府中比他更有脸面。成婚十年有余,膝下二子,大的十岁,小的八岁。他老婆强势,别说纳妾,府中丫头就是多看一眼,也是一顿耳光。依奴才的愚见,这不是寻去当二房,是想着悄悄的带过去当外室。」 江氏听得皱起眉来,要真是当二房,帮他寻了没什么,现在送过去当外室。家中还有如此悍妻,没闹出来时还好,要是以后闹出来,只怕…… 来喜又道:「我们走时,洪大人是千叮万嘱一定要帮他寻个好女子,最多两个月就要把人送去。」 「嗯。」江氏应了一声,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进郑王府容易,那是因为遇上卫策,由他引见自然快。想跟王府的关系好,必须得跟长史官打好关系,现在托的这么件差事,虽然麻烦些,还是得照办。便对冬至来:「派人唤了夏婆子来。」 冬至连忙去了。 刘成和来喜又把谢延丰给的贺礼,以及书信全部奉上,江氏把信收好,等沈书君晚上回来再给他。又看了看贺礼,两匹大红锻子,还有几件精巧玩意,江氏便笑着对张财家的道:「给姑娘送过去,说是京城谢大人给她订婚的贺礼。」 「是。」张财家的笑着,抱起东西去了沈书娴屋里。 「你们两个也辛苦了,回家好好歇几天再去铺里去。」江氏对刘成和来喜说着,又命大雪把早封的赏银拿给刘成和来喜。 两人接了赏,磕了个头,高高兴兴的走了。 晚饭前夏婆子来的,听江氏说了这么个差事,当即乐得合不上嘴,笑着道:「大爷和奶奶果然是厉害人物,王府这种人家也能攀上关系。现在长史官大人托奶奶帮着寻个好女子,奶奶只管托给我,我定给奶奶寻个好的。」 江氏笑着道:「要好人家的女儿,清清白白的女儿家,样貌也要好。」尤其是清白女儿家这一点,千万不能送个二手货过去。 「这是一定的,京城大官人要寻女子,肯定得如此。」夏婆子说着,顿了一下又道:「但奶奶也是知道的,这样的女子……」价钱也不便宜。 江氏笑着道:「妈妈只管去寻。」这样一个女子,再加上置办行头嫁妆,弄不好要千两银子,她己经有心理准备。 夏婆子笑着道:「那样的大官人,打个金人来都不算难,哪里还会在意这点银子。奶奶只管放心,我夏婆子就是把鞋走破,也得帮着奶奶把人寻来。」 江氏又让冬至拿给夏婆子五钱银子,虽然事还没成,车马钱总是要给的。 晚间沈书君回来,江氏便把刘成和来喜回来的事说了,又把两封信拿出来。沈书君先看了长史官那封,眉头也皱了起来,道:「给他寻来就是了。」 江氏道:「我下午己经让夏婆子去寻,破上千两银子,事情总是能办成。」 沈书君点点头,这些事由江氏来办,他很放心。 「谢大人得知姑娘定了亲,还让刘成和来喜带了贺礼来,我己经让人给姑娘送去了。」江氏说着。 第二十七章 「嗯。」沈书君应着,也不问送的什么。拆开谢延丰的信,看完本想马上回信,又觉得酒劲上头,这一天下来他也是累的很,便对江氏道:「今天累了,我想早点歇着,你记得提醒我给谢大哥回信。」他要是忙起来,肯定不会记得。 「我晓的了。」江氏应着,唤来冬至和大雪侍侯他们夫妻睡下。 到了二月二十九就是林姨娘正生日,林姨娘早早起来,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向江氏和沈书君磕头。江氏早就准备好了封赏,生日的例行封赏不算,又给了两套头面。沈书君看着也十分高兴,林姨娘虽然嘴角利了些,进门之后却是十分安份,也懂礼知分寸,与江氏相处的十分好。唯一不好的就是,肚子仍然没动静。 沈书娴进屋,先给江氏和沈书君见礼,林姨娘又给沈书娴磕头。沈书娴也早备了贺礼,两根金钗,一对耳环。 林姨娘不敢收,道:「姑娘随便赏个荷包,香袋就是了。」姑娘家,意思一下就好了,谁还敢争就她的礼。 沈书君却是笑着道:「姑娘给你的,你就收着,什么好东西。」今年批的条子是去年的三倍,赢利最少也得是去年的三倍,家里有钱了,这些东西哪里看在眼里。 林姨娘这才收下,又向沈书娴道谢。 沈书君又看看林姨娘一身打扮,问江氏:「这是今年的春衣?」 江氏点头笑道:「是啊,我和姑娘一起挑的,林姨娘也在。」 「多做几身,料子挑好的,颜色也都选些喜庆的。」沈书君笑着说着,又道:「今年的境况好,首饰也多打点,不值什么。」暴发户嘛,总得有个暴发户的样子。 江氏听得只是笑,也不扫沈书君的兴,道:「过了明我就请布店的老板来,抬几箱子过来,我们仔细挑挑。」 「正该如此。」沈书君笑着说。 见完礼吃了早饭沈书君就去了铺里,拿了条子正该扩张店面,多请伙计的时候,家中事务他顾不来,只让江氏料理。林家的亲友们过来,江氏和林姨娘一起招呼,沈书娴露个脸也就回屋继续练字去了。 林家的亲友不少,席面摆在后花园,摆了五、六桌之多。江氏陪着招呼了一会,便让林姨娘坐陪,自己回屋歇着。 闹到晚间才散了席,江氏知道沈书君今晚肯要到林姨娘屋里歇着,便让冬至侍侯着早早歇着。冬至看旁边无人,便悄声对江氏道:「前几日奶奶开恩让我家去,与我姑姑说起话来,我姑姑说,她庄上来了一个行脚大夫,有一个秘方,吃了定然能得子。」 江氏一听就十分心动,就是觉得这种秘方多半是骗人钱财,但到此时,她也顾不得了,便道:「有几分准?」 「那大夫只是行脚大夫,恰巧走到此处,我姑姑说也有人家买来的吃了,后来是怀孕了,是儿是女,现在还是看不出来。」冬至说着,道:「奶奶问我有几分准,我也说不清,是我家姑姑这样与我说的。」 江氏想想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再走一趟,让你姑姑把那个大夫请了来,我出五两银子的诊金。」 「哪里使的了这么多,随便给他二两车马钱就够了。」冬至笑着说着。 江氏笑着道:「多的给你姑姑,这事要是成了,我定要好好谢谢她。」这几年淮阳城的大夫她己经请遍,说辞都是一样的,说她子嗣艰难。突然来了一个行脚大夫,死马当做活马医,能成就成,不能成也就是损失五两银子。要是饶幸怀上了,不管是儿是女,对她都是一个安慰。 「那我明日就去,免得那大夫走了。」冬至说着。 天亮冬至就去了,沈书君在林姨娘歇着的,自由林姨娘打发他出门,江氏多睡了一会才起来。刚传饭进来,林姨娘匆匆来了,江氏笑着道:「我本以为你要打发爷出门,要晚一会才能来,也偷了会懒,没想到却是你早来了。」 林姨娘笑着道:「再是要打发爷出门,也不能误了奶奶的时辰。」 丫头们把饭摆好,林姨娘也在旁边侍侯江氏用饭。 饭毕,林姨娘带着丫头们收拾桌子,江氏照例正屋坐着,管家娘子有事就回,没事她就跟林姨娘一处做做针线。至于沈书娴,现在天天在屋里练字,并不跟她们一处。 管家娘子突然来报:「奶奶,外头来了一位姓安的大爷,说是来认亲的……」 沈书君的亲娘就姓安,但安家还有什么人,沈书君自己都不太清楚,更何况是江氏。江氏只知道自家婆婆不是淮阳人士,家境十分贫寒。想也能知道,安氏十几岁的年轻姑娘嫁给三十几岁的沈老爷当填房,家中长子年龄都比继母年龄大,沈家当时也就是一般商户,要是安家的境况好一点,怎么会把女儿嫁过来。 后来沈大爷把安氏母子赶出家门,要是安家还有人,也不至于被沈大爷欺负成那样。就是后来安氏去世,沈书君想找娘舅过来奔丧都没找到。现在突然间说安家人来了,江氏听得是半信半疑,却也不敢怠慢了,沈书君对自己母亲十分孝顺,对舅舅家的人想必也不会差了。 先把人请到前面厅里,江氏一边打发小厮去寻沈书君回来,想想又让婆子叫上沈书娴。她进门的时候沈书娴年龄还小,对于舅家人也未必会知道,但沈书君现在不在家,就是去找也要好一会,让沈书娴先跟着看看也好。 江氏换好衣服往前走,沈书娴也带着吴婆子过来,她正在屋里练字,婆子过来这么一番说,她也听得惊讶。穿过来这么久,从来没人提过舅家人,突然间舅家人就来了,江氏又特意派婆子来请她,她心里也有点嘀咕。 沈书娴想想便把吴婆子叫了来,吴婆子是她打小的奶妈,以前曾服侍过安氏。也是沈家目前下人中服侍时间最长的一个。要是沈家还有谁能认得安家人,除了沈书君,也就她了。 江氏看到吴婆子,当即笑了,道:「还是妹妹想的周全,我刚才忙乱竟然把吴妈妈给忘了。」 沈书娴笑着道:「吴妈妈是我奶妈,天天在我跟前,我自然记得,嫂子每天睁开眼那么多事情,如何能事事想得。」 江氏听得直笑,又对吴婆子道:「妈妈在家中侍侯时候最长,今天有劳妈妈了。」 吴婆子笑着道:「奶奶说的哪里话,不过舅爷家里人……奴才也没见过,倒是听太太提前过。说过家中还有一个兄长,只是因为离的远,来往又不方便,我记得大爷几岁的时候,舅老爷曾经写过一封信,说家中嫂子添了个儿子,太太还特意派人送了礼去。」 三人说话间己经到了前边厅里,吴婆子不由的住了嘴,小厮打起帘子,沈书娴跟着江氏进了厅里。抬头看去,厅里站着一位年轻男子,二十几岁,一身粗布衣衫,神情也显得有几分拘束。 倒是旁边椅子上坐着一个姑娘,十六、七岁的模样,一身粗布衣衫,挽了个简单发髻,头上连个银钗都没有。样貌身材看着都是一等一的好,但行为举止就有点……坐就坐着,但她那坐法显得有点嚣张,一双眼四处打量着,那神情好像在评估花厅里的东西值多少钱。 第二十八章 江氏限也摸不准两人身份,只是笑着道:「多年亲戚不来往,也不知道要如何称呼好?」这个年龄不可能是舅爷,只能是表兄弟之类。所谓姑表亲,死了姑娘断了亲,表兄带着表妹来了,总比来个舅爷强。 男子立即恭敬的站好,拱手道:「在下姓安,名岳,这是舍妹贞姐。」说着,安岳就拉了拉贞姐,贞姐却是一副不太耐烦的模样,道:「哥哥,人家还没自报家门呢,还不知道如何论辈份呢,你倒是嘴快。」 江氏和沈书娴听到这话都笑了,安岳皱眉道:「父亲早就说过,姑姑家中有一表兄,比我大两岁,这定是表嫂无疑。」 江氏笑着道:「安公子别只顾说着说话,坐下来慢慢说,」说着又命丫头们上茶。 江氏带着沈书娴先在主人席坐下,安岳带着安欣也坐好,江氏刚想开口核实安家兄妹的身份。安岳首先道:「在下是安岳是青阳人士,家中本也有几亩薄田,只因为父亲病逝花掉家中所有积蓄,才让我们兄妹沦落至此。父亲早与我说过,我有姑姑嫁于淮阳沈家,因为贞姐……」 安岳正说着,贞姐突然叫了起来,打断他的话道:「哥哥,投亲就投亲,说这些做什么!!」 安岳只得住了嘴,继续道:「便来投奔姑姑,后来多方打听才知姑父和姑母己逝,便找来表弟家中,还望表弟收留。」 说着安岳便把路引,户籍全部拿了出来,江氏和沈书娴忙起身过来看。路引,户籍也就是身份证,户口本,这是最重要的凭证。 江氏也让吴婆子过来看,吴婆子虽然不识字,但江氏念于她听,倒也错不了。吴婆子末了对江氏点点头,户籍和路引都不错,只要人不是冒充的,那应该错不了。 沈书娴不由的细看安家兄妹样貌,他们兄妹长的倒是挺像,但跟沈书君就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不相似其实也正常,姑表亲嘛,血缘差远了。 江氏看完便把户籍路引又交于安岳,笑着道:「原来是表弟与表妹,我是表嫂江氏,这是小妹书娴,今年十五,不知道与贞姐哪个年龄大些。」 贞姐十分不客气的道:「我十六岁了。」 「原来是表姐。」沈书娴笑着说着,又看安岳福了福身道:「见过表兄。」 安岳连忙回礼道:「表妹有礼。」说着又拉了拉贞姐,贞姐这才随便的行了个礼。 江氏便笑着道:「表弟与妹妹从青阳过来,一路辛苦,先请在家中歇息,我己经让人去寻大爷,等他过来再与表弟与妹妹好好叙旧。」说着,江氏便拿丫头把书房旁边的院洛收拾出来,以前卫策和卫连舟过来都住那里,安岳去住倒也合适。但欣姐…… 沈书娴笑着道:「不如让姐姐与我同住,嫂嫂觉得可好?」安岳两兄弟来了,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不好说,要只是来打秋风,住几天就走不值得收拾院子。要是打算长住,那就要看怎么个住法,现在迫不急待的收拾屋子倒是显得太费事。 江氏笑着点头道:「如此正好。」 小厮们领着安岳走了,江氏吩咐厨房整治吃食,沈书娴先带着安贞往后院自己屋里梳洗一番,吴婆子见安贞手里拿着一个包袱,便道:「我替表姑娘拿着吧。」 安贞理所当然的递给吴婆子,又笑着对沈书娴道:「包里也就两件粗布衣服,只怕赏给妹妹的丫头,丫头们都看不上眼。」 沈书娴笑笑也不接话。 安贞一边走一边看院中风景,赞道:「妹妹家中真好,比我那个家实在好上千百倍,真不想走了,一直陪着妹妹可好?」 沈书娴笑着道:「各家都有各家的事,我怎么能劳动表姐陪着。」 安贞看沈书娴一眼,冷哼着道:「你这话说的,就是嫌弃我了。我知道你们有钱人的心思,看我们兄妹贫困,看到我们找上门来,巴不得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沈书娴微微笑着道:「表姐怎么这么说,刚才表姐说自己说今年十六岁了,眼看着就要订下人家。我要是让表姐陪着我,难道你不出嫁了?」 安贞顿时哑然,这才不说什么。 沈书娴领着安贞回到屋里,先让婆子去准备汤浴,又对屋里丫头道:「这是表小姐,这几日要与我同住,不得怠慢了。」 几个丫头上前来,上下打量着安贞,停了一下才见了礼。 沈书娴笑着又对安贞道:「我与表姐身量相仿,要是表姐不嫌弃,我还有几身没穿过的新衣,表姐先将就着穿吧。」 安贞看看沈书娴身上的绸衣,便点点头,口气却不是很客气,道:「那就拿来吧。」 沈书娴给春分打了个手势,春分会意忙进里屋去打开柜子拿衣服,安贞却是跟着进去了,沈书娴见状便笑着道:「表姐自己挑也好,更能合心意。」 安贞倒是不客气,拿了几身颜色鲜艳的。还特意问沈书娴有没有穿过,但凡沈书娴穿过的又都放下了,全部拿的新的。 「把首饰匣子打开,让表姐挑选,不然只是衣服,首饰配不起来也不好看。」沈书娴笑着说着。 立夏脸上有几分不服气,春分却是把首饰匣子打开,任由安贞挑选。 衣服首饰挑好,沈书娴便命小丫头核桃帮着安贞拿着。丫头们端了茶点上来,沈书娴只让着安贞吃,安贞也不客气,吃了小半盘点心。正喝着茶,婆子来报,汤浴己经准备妥当,沈书娴便命桃子和核桃带着安贞去了净室,又让她们小心侍侯。 等安贞出了屋,立夏就小声嘀咕道:「这是哪门子表小姐,哪家小姐会这样。」 沈书娴看她一眼,立夏当即闭了嘴。 沈书娴本想着安贞住不了几天,将就一下两人一间屋,一张床上睡睡上也就算了。看现在这样,还是算了吧。便对春分道:「你去把张财家的叫过来。」她是管家娘子,有事吩咐她正好。 春分立即去了。 张财家的虽然正忙着,但也不敢耽搁,立时就过来了。 沈书娴直接道:「让嫂子过来,是想麻烦嫂子一件事,我院里东厢房一直空着,现在表小姐来了。我想着与其跟表小姐同住,不如各人一屋住的方便些,便想麻烦嫂子,把东厢房收拾出来给表小姐住。」 张财家的愣了一下,想了想才道:「姑娘院里的东厢房一直空着,只有几件旧家俱,连床都没有。」 「少什么就出去买,床,梳妆台,衣柜这些必须的先买来。」沈书娴说着,停了一下又道:「也不用多好的,过的去就能用就好。但要快,今天晚上表小姐就要住进去。」 「是。」张财家的小心的应了一声,听这口气沈书娴是不太喜欢安贞。如此直接说,东西能用就好。 沈书娴笑着又道:「劳烦嫂子了。」 张财家的不敢怠慢,虽然沈家家务事一直是江氏打理,沈书娴也就是帮忙看帐之类的。但家中下人谁都知道,这位未出阁的小姐娇贵着呢,她就是说要星星,也得马上给她搬梯子。现在把她叫去,亲自吩咐这事,她肯定得当头等大事去料。 第二十九章 从沈书娴正屋出来,便直接去东厢房查看,门倒是没锁,但房子一直空着,也没人打扫,实在有点乱。先看看要置办什么东西,写好单子拿给管事马上去办,又叫了几个婆子过来打扫,家俱还可以将就,屋子至少得收拾的能住人。 忙碌之中,张财家的当然不忘给江氏说一声,江氏听得笑了起来,道:「你听姑娘的就是了。」有些事情当主母的很不好做,但家中姑娘就好说好做。 听说舅舅家有人来了,沈书君很高兴,中午就回来了。没先去江氏进房,问清安岳在哪,就直接过去了。安岳己经洗梳妥当,身上衣服虽然换了新的,却是从青阳带来的粗布衣服。表兄弟两个厮见完毕,安岳就直接说了来意。 简单来说他带着安贞是来投亲兼避祸的,安贞在青阳惹了事,弄得他们两兄妹在青阳地界上不太好混了,安岳不得己只得带着安贞过来投奔。 安家原先家境还算马马虎虎,家里有几亩薄田,至少不用租别人的地种。但到安岳这一代时,安父就想着安岳聪明,想着祖坟上能不能冒青烟,便让安岳去读书了。读书的花费非常大,交学费,笔墨纸砚,书本,样样要钱,这个不说,家里还少了一个劳动力。 随便安岳一年年的长大,安家是越来越穷,安母先去世,后来安父也去世了。到安父去世时,为了葬礼,把安家最后几亩田地也卖掉,家中一贫如洗。 本来只是这样也无妨,因为此时安岳己经考中秀才,秀才就可以当私塾老师,一年也有几两银子的收入。安岳本来都找好教书的地方,没想到安贞闹了一出。安贞原本是订了亲的,安家越来越穷,男方就不太能看的上了,后来不知怎么得跟一个有钱寡妇勾搭上了,就跟安家退了亲。 安岳虽然心中不愤,但也无可奈何,人家不想娶,勉强嫁过去也没意思。但安贞性格与他不同,到他们成亲那天,安贞既然过去大闹,在门口骂的十分难听。结果那有钱寡妇也不是软的,两个人直接对骂起来,闹的不成样子。 本以为这样骂骂就完了,没想到人家有钱,娘家也有势,过了几日竟然直接打上门来。把家中东西打了稀烂,还把安贞狠打了一顿。同时还放下话来,以后见一次打一回,这事闹大了,本来找好的教书地方,东家怕惹事,便把安岳也辞退了。安岳实在没办法,只得带着安贞来淮阳投亲。 前番因果说完,安岳自己就愧红了脸,沈书君听得也目瞪口呆,辣妹子也见过,像安贞这样的挺少见的。 安岳低着道:「我母亲去世的早,虽然我也娶了亲,但……至使小妹无人教养。」他倒是娶过一房媳妇,但那时候安家太穷,他也没有中秀才。他老婆嫌弃家贫,安贞又是那样的……反正两人天天吵闹,最后他老婆就跟人私奔了。 沈书君彻底无语了,跟安岳照面的时候他就觉得安岳过于软弱,但没想到竟然软弱到,管不了小妹,看不住老婆。安岳也觉得十分惭愧,上午见江氏和沈书娴的时候,他实在不好意思开口说,但他既然是来投奔沈书君的,前因后果肯定得跟人说话清楚了。 末了安岳就道:「我带着妹妹此番来,其实是想求表弟帮我在青阳寻个西席,每年挣得几两银子,养家活口即可。」 沈书君想想道:「表兄既然想寻西席,也不用去别家,不如来我家如何。我家中虽无孩儿,但生意大了,来往人多,每天请贴不断,我又要忙碌着家中生意。原本是帐房张伙计跟着写贴,谁知道他家中有事,不能再来,我本想寻个人帮料理这些,没想到表兄来了。我每年给表兄十五两礼金,表兄以为如何?」 「多了,多了。」安岳连忙说着,平常西席一年也就是八两银子,沈书君出到十五两实在多了。 沈书君笑着道:「这十五两并不止要写贴,有时候帐房算不过来帐时还要表兄帮忙。」 「这是当然。」安岳连忙说着。 两人屋里说定,江氏后院席面也己经摆开,派了婆子请两人过去,又叫上林姨娘,沈书娴带着安贞也去了,表兄妹介绍一番,又介绍了林姨娘,彼此厮见坐下。安贞一双眼不由的上下打量着林姨娘,看林姨娘衣着打扮有几分艳羡,知她身份只是姨娘,又有几分鄙视。 沈书君先说了把安岳请为西席的事,安岳起身向沈书君和江氏道:「以后有劳表弟照看。」 沈书君笑着道:「说的哪里话,都是一家人,互相照顾才是。」 安贞听得也高兴起来,她本来还担心安岳过于迂腐,不肯在沈家住下。现在倒好,在沈家当了西席,那他们兄妹也就能理所当然的住下了。 中午饭毕沈书君领着安岳去了铺里给众伙计认识,安贞跟着沈书君和江氏一同往后院走时,安贞高兴的道:「以后就要常住嫂嫂家中,还要嫂嫂照顾。」 沈书娴惊讶的道:「表姐难道不跟表兄一起住吗?有亲哥哥在,哪里还有到亲戚家寄住的道理,这不是让人戳表哥的脊梁骨吗?」 安贞愣了一下,道:「西席不是要住在家里的吗?」 沈书娴笑着道:「表姐听谁说的,西席不好跟主人家同住的。更何况沈家房子并不大,现在表哥住的那节院子,本是客院,如何能常久住人。表兄和表姐才来淮阳,自己找房子怕是不容易,不过淮阳的房舍极容易找,一会打发个婆子去,下午就能找到了。」 安贞怔了怔,道:「到外面租房子岂不是又要花钱,而且租到的房子如何跟沈家的宅院比。西席一年就那么几两银子,吃饭都不够,哪里还有钱租房子。」 沈书娴和江氏听得只是笑,都不接话。 江氏回了正房,沈书娴带着安贞回到自己院中,张财家的随后就到了,几个婆子己经把东厢房收拾干净,用不着的家具也己经抬了出来。至于新的家具管事的也买来了,把物品清单以及价格拿给沈书娴看。 「太贵重了,哪里用的了这么多。」沈书娴说着,床是描金的,十二两,妆台和大衣柜也是跟着配套的,一共三十二两,再加上桌椅盆架之类的,总共五十三两。 「现在家伙还没抬进来,不然让管事的去换?」张财家的问着,一屋子家具五十几两,以沈家的家底真不能说贵了,沈书娴特意如此说,那就是说安贞不配使这么好的。 沈书娴想想道:「算了,既然己经然看好,那就这样吧,以后再有客人来,也省得再折腾了。」 「是。」张财家的应了一声,沈书娴看过同意了,才好兑银子让小厮拉家伙进来。 「对了,还有一件事,挑个伶俐的丫头关守寡来。我屋里五个丫头使唤的正好,实在分不出人来照顾安表姐。」沈书娴说着,又道:「一定要伶俐,会说话,会侍侯的。」 「是。」张财家的听得十分明白,沈书娴这是要挑个丫头上来专门给安贞打事的,寻个十分合心意的丫头不容易,寻个找事的丫头倒也不难。 第三十章 沈书娴给春分使了个眼色,春分立即进屋拿了几小块碎银子塞给张财家的,张财家的看看沈书娴却不敢收,沈书娴笑着道:「嫂子拿着喝茶吧。」 张财家的这才收下,又向沈书娴谢赏。 「嫂子去忙吧。」沈书娴说着,家具拉进来了,还有铺盖帐幔之类的,相信到时候张财家的不会再来问她,给安贞使什么铺盖了。 张财家的这才行礼退下。 安贞在旁边听着,前头拉家具她不太明白,后来沈书娴吩咐张财家的给她挑丫头,却是听明白了,笑着道:「妹妹这是给我挑丫头呢。」 沈书娴笑着点点头,又道:「我让人把东厢房收拾出来了,表姐先将就几天,等过几日自家的房子找好了,表哥也要接你一起住。因住不了几日,收拾的简单了些,表姐勿怪。」 安贞实在不想离开沈家,当即道:「我想与妹妹一处,我们姐妹一处住岂不是更好。」 「这怎么行,我可不想表哥被人戳脊梁骨,被人说放下亲妹妹不管。」沈书娴笑着,又道:「再者表姐也该订亲了,不与哥哥一处,这亲事又要怎么说。」 安贞忙道:「就因为我要说亲事了,我才正该在这里住着。我要是与哥哥一处,媒人说起来不过是西席的妹妹。我要这里住着,人家会是沈家大户的小姐。」 沈书娴微笑道:「表姐怎么会这么想,淮阳城就这么大,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家。你姓安,媒婆就是再能吹,如何能说你是沈家的小姐,这姓氏都不一样。」 安贞听得无话可驳,冷哼着道:「果然还是嫌我穷,看不起我。」 沈书娴听得笑笑也不接话,只是起身道:「东厢房还在收拾,表姐自己要住的屋子,不如自己去看看。下午还有事,我要到嫂子屋里看帐本了,就不陪着表姐了,春分,立夏你们好好招呼表小姐。」 「是。」两人齐齐应着,明白沈书娴的意思,这是让她们看着安贞,别让她乱动东西。 林姨娘正在江氏屋里,两人正说着安家兄妹。安岳看着倒没什么,秀才出身当个西席写写贴,算算帐倒也合适。但安贞看着就十分不安分,席间说话,对兄长没有丝毫敬意,安岳也是没个本事的,连妹妹都管不了。 后来又得知沈书娴又让张财家的收拾房子,买家具,挑丫头,那么大的动静,林姨娘就更确定这个安贞不是个好缠的。沈书娴并不是难相处的,标准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现在沈书娴都不想跟安贞同房住,又另外伶俐挑丫头给安贞使唤,十之八九是要整安贞的。 「姑娘来了……」小丫头传着话。 林姨娘不由的住了嘴,起身去迎沈书娴,笑着道:「姑娘来了,快坐……」 沈书娴给林姨娘笑笑,向江氏见了礼,坐下之后,又对林姨娘道:「姨娘也坐。」 林姨娘这才坐下来。 大雪端茶上来,沈书娴笑着道:「嫂子和姨娘刚才说什么呢。」 林姨娘笑着道:「还不是说安家兄妹,我正跟奶奶说着,随便给他寻处房子,让他们兄妹搬出去才好。虽然说是亲戚,但两人年龄都是不大不小的,安姑娘今年都十六了,在我们家里住着,实在很不妥当,没得让人说闲话。」 表兄妹可不是亲兄妹,又不是无依无靠投了来的,沈家要是上头还有长辈,人口杂居还好点。现在人口如此简单,沈书君的年龄在这里摆着,十来岁的表妹,二十来岁的表哥,要是再闹出点啥事来…… 江氏没接话,她心里也是这么想,安岳就算了,她实在不想留下安贞,关键是沈书君是什么意思。沈书君对母亲十分孝顺,今天中午吃饭时,对安贞十分冷淡,表哥对表妹要是亲切了,那才是不正常,但沈书君对安岳十分亲切。 沈书君本来就有点不拘小节,要是想着让安贞跟沈书娴一起住,她也不好说什么。她是当嫂子的,不管是亲妹,还是表妹都属于小姑,只能细心照顾,说小姑的不是,在丈夫跟前是讨不了好的。 沈书娴却是笑着道:「当日傅家人走后,那处房子一直是空着的。嫂子不如着人打扫了,派两个婆子过去料理家务,再让他们兄妹住过去,既妥当又方便。」 要是江氏随便给安家兄妹找处宅子,让安岳付房租,然后不管不问,只怕沈书君要怪江氏待他母家人太薄。现在这样,虽然没请安家兄妹在家里住,但住的仍然是沈家的房子,又派了婆子去打扫收拾饭食,沈书君也不会说什么。至于安贞不想走,折腾她几天,她就会走了。 江氏觉得十分妥当,赞道:「还是姑娘思虑的周全,我这就打发人去收拾了。那是座二进的宅院,以后就是安大爷成了亲,也是好住的。」沈书君要是真看着这个表哥,房子直接给了他也不值什么。 林姨娘也笑着道:「姑娘果然比我想的明白,那处宅子一直白放着也挺可惜,现在请安大爷兄妹去住再合适不过。」只要安贞不在沈家院里住,她就没意见。 说了一会安家兄妹,江氏话音一转,笑着对沈书娴道:「再有几日,大爷就要派人去青阳给姑娘请绣婆采买嫁妆,姑娘可有什么想要的,现在说了,到时一并办了。」 一般来说女子出嫁时陪嫁的嫁妆,跟男方的聘礼数有直接关系。但这回与卫连舟订亲,实在很仓促,卫连舟用一块玉配下的聘,婚书己经写好,没有下二回聘的道理。沈家陪嫁肯定不能按这个走了,按沈书君说的,难得一回大喜事,肯定要好好的办,大办特办,十几车嫁妆运出城,那才叫好看。 沈书娴却是笑着道:「嫁妆啊……淮阳与海口离的如此远,我想着床家具,还有衣服之类的都不要了,还要千里迢迢运过去,不够折腾的。要是哥哥嫂子真疼我,不如派人去海口附近,寻几处不错的庄田,其他的我都不想要。」 女子的嫁妆中家具衣服头饰是很重要的一环,头饰就算了,占地小,容易带,就是有损失,金银之类,本身就是钱。家具衣服让沈书娴是真不想要,贵是够贵,但路上太麻烦,一般有钱人家的小姐太太,衣服都是跟着流行走的,抬十来箱衣服过去,今年穿不完,明年就有新的出来了,实在没必要。 沈书娴想要庄田,其实也有自己的私心。女子的嫁妆属于自己的私产,不管是死了丈夫还是和离被休,女子都可以自由带走嫁妆。平常家庭花销,女子只管花男人的钱就,嫁妆则自己的收着。 衣服家具虽然也值钱,但随着时间推移,几年,十几年之后,别说按原价卖,就是半折也未必能出手。庄田则是保值的,而且陪嫁庄田的收益也属于女子私产。要是卫家一直很好,卫家本身有钱这些也就不用计较。但天下间的事,总有让人料想不到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出了什么事,她要带着嫁妆走。庄田的田契怀里一装就能走了,家具,衣服就是想带走,想想从海口到淮阳的路程,还未必够路上的花费。要是急着出手,现卖点当都得不了多少钱。 第三十一章 用买家具,衣服的钱去买了田庄,新房铺阵只有床上用品是女方一定要提供的,家具之类的一般都是协商着来,也有女方全买的,也有男方全买的,也有各买一半的。两家离的如此远,要求男方全部置办家具,理由也是现成的。 至于衣服,带上三箱就够了,她上头又没有婆婆,中间也没有妯娌,连小姑都没有,进门就直接当家,她说啥是啥。差了衣服首饰,直接做新的,还能紧跟着流行来。总之就是尽可能的先花卫家的钱,她把自己的庄田,嫁妆,好好的收紧了,能不动则不动。 江氏听得微微怔了一下,没想到沈书娴会想的如此长远,其实从现实说,陪嫁庄田是好些。庄田在女子嫁妆中是非常特殊的存在,可以直接在嫁妆单子写明庄田的用处,以及直接指定继承人。比如直接写,庄田花销只能用于沈书娴儿子读书用,或者指定只有沈书娴所出的儿女才有继承权等等,只要嫁妆单子上注明了,这就有法律效率。 但沈书君想的是……江氏不由的道:「你哥哥就你这么一个妹妹,想着你能风风光光的嫁出去,要是出门时就那么几个箱笼,要你哥哥脸上如何过的去。」田契再多,也显不出数来。 沈书娴笑着道:「哥哥如此辛苦的帮我挑人家,不过是想我以后能过的好。岂会在乎这些虚名,等晚上哥哥回来,我好好与他说,他定会答允。」 江氏点头道:「也是。」只要沈书娴能说服沈书君,她是没意啥意见。 三人屋里说着话,张财家的就过来报:「家具己经抬进东厢房,床帐也己经铺好,一切收拾妥当。表小姐嫌家具帐幔没有姑娘屋里用的好,抱怨了一通。」 沈书娴笑问:「你如何回她的?」 张财家的笑着道:「她不过是来投亲的表姑娘,如何能跟自家姑娘比,谁都知道亲疏有别,再者说了,家具帐盖也将近百两银子,哪里亏了她。」 「嫂子办事我很放心,你觉得妥当就好,我也不想看了。」沈书娴笑着说着,又问:「丫头挑好了吗?我忘了叮嘱一句,得寻个高大强壮的才好。」当着林姨娘的面如此吩咐,相信以后遇到林姨娘,林姨娘一定给她好看。 「是。」张财家的应了一声。 江氏看看也差不多到了晚饭时间,便道:「唤表小姐过来吃饭。」也不知道沈书君回不回来吃饭,要是回来,看到她们三个一处吃,把安贞放到一边去,只怕脸上不好看。 安贞来的倒是挺快,却是拉着脸来的,她既然来此做客,自然该跟沈书娴一样的。沈书娴原先说让她在东厢房住,她本以为屋里铺陈都是一样的,这才是待客之道。床,柜子看着差不多,她也看不出好歹来,但后来拿来的铺盖以及妆头家伙,搭眼一看就知道差多了。 她不服气就跟张财家的说了起来,没想到会被张财家的指桑骂槐的说了一通。说她不实好歹,本来就是投亲靠友的,人家亲友没有嫌弃,让你住下,三间厢房并不差,还另有使唤丫头,这还不知足,还非得事事跟人家姑娘比,实在没眼色至极。 「嫂子如此和善,却不想下人一个个刁钻无比,竟然如此说我。」安贞一脸不服的跟江氏说着。 江氏听得只是笑,道:「家大事多,我也是精力不到,顾不过来,表妹消消气,一会我说她们。」 「奶奶也是劳累一天,还是先歇着喝口茶水。」林姨娘接口说着,随即笑着对安贞道:「不是我多嘴,张嫂子是家里办事办老了的,这多年就没有一件不合大爷、奶奶心意的,怎么帮着表姑娘收拾一下屋子,表姑娘就挑出这么多不事来了。再者说了,人家是管家媳妇,天天大小事这么多,现在为表姑娘收拾房子,忙活一整天了,弄不好连口水都没喝上,表姑娘不道谢就是了,还编排了这么一大通不是。沈家素来宽厚待人,对人十分宽厚,像表姑娘这样,使唤人家一天,却是着落人家一身不是,真是从来没有的事。俗话说的好,两人吵架不是一个人的错,表姑娘只在这里说张嫂子的不是,也该想想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安贞脸上顿时红白一片,冲着林姨娘道:「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花钱买来的玩意,就在这里对着我大呼小叫。」 沈书娴眉头皱了起来,看向安贞道:「表姐这话就过了,这是我哥哥正式抬进门的二房奶奶,平日说话我与她说话也是十分客气,就是不用你叫她一声嫂子,哪能这么跟她说话。」 林姨娘顿时得意起来,安贞脸色更难看了,屋里三个人,林姨娘她干不过,沈书娴的嘴角也厉害,看江氏没吭声,一直微笑不说话,只以为她是软柿子,便道:「嫂嫂好不会管家,把一个姨娘宠成这样,现在连自己的亲小姑都说姨娘的好,一家人吃饭还要让姨娘上桌,哪个讲规矩的人家,会让姨娘上桌吃饭的。」 林姨娘脸色难看起来。 江氏淡然一笑,仍然一副不恼不怒的模样。她很幸庆,对比一下沈书娴是多么的聪明懂事,哪家媳妇摊上这么一个小姑,也够喝一壶的。 沈书娴笑着接口道:「表姐只比我大一岁,没想到连后宅管家之事竟然也懂得了。表姐竟然懂这些,那就应该知道。商户人家,真要是贵客至亲上门,自然以礼待之。平常亲友来了,哪里这么多规矩。再者说了我也没有见过哪家表姑娘到亲戚家里做客,冲着人家姨娘大喊大叫,提什么钱买的,这些我是不懂的,难道表姐就懂?表姐口口声声说礼,我也不与表姐说礼,我只说一句俗话,客随主便,表姐要是明白这话,也就替我嫂子省心了。」 安贞这回彻底哑口无言,脸上红白一片,再不说话。 江氏看安贞住了嘴,时侯差不多了,便道:「让媳妇们传饭吧,都这个时间了,大爷和安大爷怕是不回来了,我们吃饭。」 院子收拾的很快,几个婆子过去一天就收拾好了,江氏却没有马上说让安家兄妹搬过去。主要是沈书君对安岳满口夸赞,说他十分好,江氏也不好在这个时候扫沈书君的幸,总是亲友,常住不好虽然不太好,住几天却是没什么。 结果没几天安岳却是向沈书君和江氏请辞,住几日是亲戚情份,但一直这么住下去不是个事。沈书君己给他安排了工作,除了年薪外,又给他好几十两银子让他买衣服置行头,现在一切稳定下来,他如何舔着脸继续在沈家住下去。 安岳是晚上众人一起吃饭时说的,沈书君和江氏还没吭声,安贞先叫了起来,道:「哥哥,你说的什么话,本来就是亲戚,住下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你想搬到原先的小黑屋里去,你搬好了,我是不走的。」 沈书君听得愣了一下,他本来也想留安岳的,但安贞这话说的怎么就这么别拗呢。沈书娴听只是笑,席上人多,她也不吭声。这几日安贞与丫头天天骂闹不休,几次动起手来,看沈家的富贵比受气还要紧。不过也不怕,她怕住小黑屋,给她的是好宅子,还有婆子侍侯,她就愿意了。 第三十二章 安岳皱眉道:「小妹说的什么话,哪有在亲戚家里常住的道理,沈家表兄己经帮了我们许多,我们如何能再给表兄一家添乱,我己经去看了处宅子,四间房舍,院里就有水井,一年才要二两银子,收拾搬进去,岂不是更方便。」 「总共才四间房舍,我都十六了,如何跟兄长同住一室。再者你年龄也不小了,肯定还要再娶亲事,到时候娶了嫂子,再跟上个似的,天天与我吵闹不休,那又要如何办?」安贞一脸委屈的说着。 安岳口齿本来就不好,现在听安贞如此说,也不知道如何好。但自己的妹妹自己知道,就安贞这样跟沈家的女眷不可能相处好。衬着没有惹出大事来,赶紧把安贞接出去是真的。沈书君待他们兄妹实在不错,他真不想以后闹僵了,亲戚不能见面。便只是道:「你只管与我搬去住就是了。」 安贞听得更怒,她才过上几天好日子,就是在沈家的日子有点不顺心,丫头天天与闹,指桑骂槐的她,花园里遇上林姨娘也总是被刻薄。但在沈家吃的好,穿的好,还不用每天早起做饭收拾家务,她绝对不想走。 江氏却是笑着对沈书君道:「当日傅家人走后,那处二进的宅子一直空着,前几日我己经打发人收拾出来。那是处新宅子,床幔家俱全都是新的,不用添置东西,与其让安大爷在外面去寻房子,不如搬到那里住,我再派上两个婆子过去,帮着收拾吃食,岂不是更妥当。」 沈书君顿时觉得十分妥当,笑着道:「还是你想的周到,我竟然不记得的了。」 安岳马上道:「我己经受表兄的不小的恩惠,如何还能住沈家的宅院。」 江氏笑着道:「安大爷太见外了,那处宅子一直是白放着,出租嫌麻烦,沈家也不想卖房产。又因为里头有不少家具家伙,我还得打发婆子去看房子。现在让安大爷与妹妹去住,其实也是给我省事,安大爷就当帮着大爷看房子吧。」 沈书君也笑着道:「是啊,白放着也可惜,表兄与表妹过去住倒也合适。再叫上两个婆子侍侯日常起居,都方便。」 安岳忙道:「表兄白借地方与我们就是大恩了,如何还敢使唤下人。」 江氏笑着道:「那两个婆子原本来就是我打发过去看房子的,倒是不值什么。」 安贞听说是处两进宅院,又有两个婆子可使唤,心里己经有几分活动。看安岳这般推托,连忙对安岳道:「既然是嫂子原本打发来的人,那给我们使唤又哪里不可,一处二进的宅院,大着呢,只有我们两个住,宅子空人少,晚上岂不是要吓死我了。」 安岳被安贞闹不过,一脸为难的看向江氏,江氏笑着道:「表妹说的是,就这么办吧。一会我翻翻皇历,看看哪天合适搬家。」 安岳起身向沈书君行礼道:「谢表兄照看。」 饭毕安岳告辞回了前院,林姨娘则是带着丫头们收拾桌子,又给沈书君兄妹,以及江氏泡茶,沈书娴留了下来像是有话说,安贞也没走,虽然没人喜欢她,但也没赶她。 「我听你嫂子说,嫁妆你想要庄田?」沈书君说着,他本来就要派人去青阳采买了,结果江氏这样跟他一通说,他便来问问沈书娴。 沈书娴点点头,笑着道:「田庄每年都有收益,比那些死物强多了。看着哥哥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外面的事情我虽然不太懂,但得个钱能生钱,以后又不会贬值的钱庄,比那些家俱家伙可靠多了。」 沈书君虽然也觉得有理,他经商更懂其中道理,死物确实不如活物好。但全陪了田庄,到时候就显摆不出来了,他本想张扬一番,现在不得张扬,弄不好还会被人说,沈家还是家底薄,连妹妹都陪嫁不起,这让他面子往哪里摆。 沈书娴笑着道:「哥哥是真心疼我,又不是让旁人说的。我也就嫁这么一回,事关我一辈子,何必管别人怎么说,我能过的好才是最好的。」 「好,就依你的。」沈书君笑着说着,一辈子终身大事,确实不能只看面子,田庄就田庄吧,旁人谁想说就去说,他岂能怕了别人的嘴。 「谢谢哥哥。」沈书娴起身行礼说着。 沈书君想想却是又道:「不过田庄得有人打理才行,小妹懂这些吗?」 「田庄不比铺面,旱涝保收,就是糊弄我,也不会差很多。」沈书娴笑着说着,又道:「哥哥要是心疼我,那不如先帮我找几个靠的住的庄头,也能让我省心些。」 「这个好说,我来找。」沈书君说着。 安贞旁边听着,十分艳羡,不由的问:「表妹己经订亲了?」 江氏笑着道:「订下来了,是海口船王卫家的当家人,大爷的好友,人品样貌都是一等一的,家中有百万之富,是沈家的十倍不止。」 安贞听得眼睛都瞪大了,她一直都以为沈家己经是大富之家,没想到沈书娴未来的夫婿竟然比沈家还有钱。看沈书娴长相,也不比她美多少,怎么就寻这么好的亲事。不由的道:「说起来我也十六了,家中也无母嫂,我哥哥一个男人家,也操不过来这些心。我的亲事就麻烦嫂子了,比着妹妹这样,也给我寻这么一门亲事。」 江氏和沈书娴听得直笑,沈书君听得十分无语,林姨娘端茶上来,笑着看向安贞道:「表姑娘这话说的,今天早上出门时怕是没照镜子。」 安贞先是一怔,即时明白过来,立时瞪向林姨娘,很想发作,但又怕沈书娴损她,只得闭上嘴。 江氏笑着看向沈书君道:「表妹年龄是不小了,大爷常在外头走,要是有看着不错的,家境也过的去的,倒是想着些。」 「说亲是媒婆的事,与我可干。」沈书君立即说着,又道:「好了,时候不早了,小妹你们回去歇着吧。」 沈书娴站起身行礼告退,安贞既使不乐意也只得起身往外走。 江氏挑好黄道吉日,又打发婆子去量安氏兄妹衣服尺寸,一直没啥表示,现在都要走了,好歹也得表示一下。安贞的尺寸量的快,还说了一大通,要什么花色,什么料子,还说要头面首饰之类。安岳的尺寸则是没量到,安岳不让量,他说己经受沈家太多好处,沈书君又给过他收拾行头的银钱,这里就不要了。 江氏听得有几分感叹,道:「这样懂事的哥哥,如此不懂事的妹妹,真是……」不过安岳做为兄长不能约束妹妹,也是他的失职。 林姨娘就在旁边道:「奶奶待人就是宽厚,像安表妹的,理她做什么。大爷都说了,她的婚事都不用奶奶操心,以后到别处住了,好歹谁管她。」 沈书娴听得只是笑,安贞最错的一件事就是在沈书君面前都没买到好,她要是能在沈书君面前装装样子,沈书君只要觉得她有个差不多,江氏就不敢很薄待了她。嫂子对小姑不好,这是大忌讳。 江氏笑着道:「话是这么说,但我看安大爷不错,也不好亏待她妹妹。至于安表妹的亲事……还是得操点心。」安贞这样就是住出去了,她要平常过来坐坐,难道能赶她出门?不给她面子,也得给安岳留情面。其实最好的,就是把安贞嫁出去,但不能嫁在淮阳,嫁远一点,也就省心了。 第三十三章 张财家的一直旁边听着,笑着道:「婚事可以慢慢看,眼前这衣服……」 江氏想想道:「安大爷不让量,但也不能让他空着走,让嬷嬷估摸着他的身量报过去。再有三日就要搬家,现做肯定来不及,到成衣店去买好做好的就是了。至于表姑娘要的首饰,你也去随便挑些来。」 「是。」张财家的应了一声,心里己有数,该给安贞准备什么档次的东西。 不等安家兄妹搬走,冬至带着那日所说的行脚大夫就到了,江氏虽然早就绝望,但人己经来了,便请到屋里诊脉。也没那么麻烦挂帐幔,只是用手绢搭上手,号了一会脉,那大夫就道:「奶奶这是早年小产过一个孩儿,没得调养过来,后来有劳累过度伤了身。现在晚上睡眠,只怕是睡不多,就是睡着了,也是多梦,常不得安枕。」 江氏听得大喜,道:「就是这样,大夫说的极是。」 那大夫又道:「奶奶这个病要是当时遇上,吃上一阵子的药,再细细调养早就好了,拖到现在,在下也没有把握。」 江氏听得叹息,那大夫又道:「我这里有一个方子,奶奶可以吃吃看,要是能吃下去,不觉得反胃恶心,那就吃上一年半载,或可有孕。要是药吃不下去,那在下也无法。」 江氏听得心中有几分希望,道:「那就有劳大夫了。」 大夫开好药方,张财家的接了方子,便派小厮去拿药。 江氏又道:「家中还有一位姨奶奶,虽然无病痛,进门这么久却也不见怀胎。大夫既然来了,不如一道去看看。」 张财家的领着大夫去了,冬至就在旁边道:「奶奶给自己瞧病就是了,为什么还让大夫给林姨娘诊脉。」 江氏叹气道:「我与大爷求子心切,不管谁生,总得有个儿子才好。」她要是生了几个儿子,她肯定不想让姨娘生,现在她没有儿子,她就得求着让姨娘生,这就是女人的命。 没一会张财家的就回来了,大夫说林姨娘无事,身体很好,药都不用吃。江氏听得放心下来,又道:「劳烦大夫走一趟,拿五两银子给他。」 「是。」 婆子拿了药来,又小声对江氏道:「方子找了相熟的大夫看过,没什么妨碍。」像这样的行脚大夫,骗一笔钱走了就算了,万一再开错了药,吃出毛病来,到哪里找人去。 「去煎了吧。」江氏说着,既然没有妨碍,那她就吃,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强。 到了安家兄妹搬家那天,安贞本来是不愿意搬的,但后来丫头是越来越不像样,骂她就算了,竟然直接动手打她。沈书娴看到就当没看到,给江氏告状,江氏也就是轻描淡写的一句就过去了,林姨娘还句句刺她。 新房子又是二进的宅子,又有婆子服侍,江氏又给了衣服首饰。到自己家去,才能撑的开,在沈家亏吃多了,也知道撑不开了,倒不如到自家地盘上折腾去。 到了当天,江氏带着林姨娘,沈书娴也跟着去了,中午摆了席面,又是抬箱笼,忙活了大半天。安贞看到新宅子,虽然有点抱怨宅子不如沈家的大,花园也不好,但总算是搬走了,江氏听听也就没当回事。 安岳中午从铺里回来也看了新宅,却是说太大太浪费了,倒是被安贞抢白了一番,说他天生就是受苦的命,受不得一点好云云。江氏旁边听着,这要是她妹妹,早一个耳光打过去,也就安岳这样的好性子能忍她。岂不知这样娇贵,真不是好事,养的安贞不知天多高,地多厚,只以为自己就是千金小姐,太阳都是围着她转的。 吃完中午饭,看着安家兄妹收拾妥当了,江氏也带着人回去。等晚上回来也好给沈书君交差,不管怎么样他的表兄表妹都安置好了。 林姨娘和江氏共乘一车,上了车林姨娘就道:「奶奶,不是我多嘴,你看安表妹那样。以后亲友行走起来,不够丢人的。」 江氏听得叹气道:「不然能怎么办,总是大爷的表妹。」 「寻个婆家远远的嫁了才好。」林姨娘说着,嫁的远了,再遇上个厉害的婆家,抓住狠打一顿,她就知道厉害了。 江氏微笑道:「以后再说吧。」 送走安贞,沈书娴清静不少,每日也能专心练字。沈书君打发到青阳去的小厮己经回来,重金请了两个高级绣娘,另采买了上等布匹丝线,金器首饰。本来以沈书君的意思,在沈书娴嫁妆里要添点古董字画之类的,结果沈书娴也没要,全部折成田庄或者现银。 三间东厢房收拾了直接让两位绣娘住下,又把西厢房也收拾出来,当作绣娘们的工作地点。床上所有用品,新郎新娘的吉服,盖头,这些全部都要女方提供,要是由新娘子亲自绣就更好了。 沈书君本想着让绣娘好好教教沈书娴,女儿家的针织女红学学也好,沈书娴实在不想学,她每天练字己经够累,能把字练出来就是大功一件。再分神去学这个,只怕字也练不好,刺绣也学不好,倒不如专心一样。 沈书君想想也是,一般来说当家主母是没个时间去做针线的,家中就是没有专门的绣娘,需要什么拿钱让人去做也不值什么。卫连舟本来就是大家子弟出身,只怕在意媳妇的文才重于绣才,也就让她好好练字了。 练了大半天字,沈书娴只觉得自己的手都是酸的,天天描字贴,字看着倒是有点成型了,但就是偶尔自己写的时候,总是会不知不觉得少上一两笔,简化字写了二十年,这一时半会的想改过来真不容易。 把笔放下,沈书娴就对春分道:「到嫂子屋里坐会,也该吃晚饭了。」 春分拿来衣服给沈书娴换上,沈书娴不由的道:「每天就衣服换的勤。」屋里穿的最随意,到江氏屋里就得换上平常家常的,要是到外头去那就更麻烦了。 春分笑着道:「那是姑娘有服气,寻常人家哪里穿的起。」 沈书娴想起昨天才来的一箱子新衣,还有新打的首饰头面,衣服首饰都很好,她更高兴的沈家生意越来越好。 走到江氏正房,没想到安贞也在,林姨娘也在屋里,两人正说的有来有去,沈书娴进屋便笑道:「原来表姐来了,今天怎么得空过来了。」安贞几乎是每天一趟的往沈家跑,既使让她搬出去了,一样挡不住她来。 安贞看着沈书娴的一身新衣,十分羡慕,道:「几日不见,妹妹的衣饰全换了新的。」 沈书娴只是笑笑,又道:「表姐好清闲,不像我还得在家中准备嫁妆,忙碌不堪。」 「表妹己经在准备嫁妆了,我好羡慕。」安贞说着,起身又道:「我要去看看表妹的嫁妆,别少了什么。」 「屋里正忙乱着,不好招呼表姐去。」沈书娴说着,随即又道:「眼看着天就要黑了,表姐也该家去了,不然天黑路不好走,表姐一个女儿家,路上出什么事就不好了。」 「路上黑了,可以让婆子挑灯笼送。」安贞说着。 沈书娴脸拉了下来,跟安贞说些客套话她是听不懂的,那就直接说难听的。只是刚要开口说,婆子突然报:「江大太太带着月姐来了,夏婆子也来了……」 第三十四章 江氏听得奇怪,这三人不知道是撞上的,还是一起来的。要是一起来的,那很可能江大太太给江月姐寻好亲事了,然后叫夏婆子一起跟她说一声,便道:「快请进来。」 林姨娘看一眼安贞,便道:「表姑娘该回去了,那么没眼色,非得让人家拿扫把赶你出门。」 安贞阴着脸,瞪着林姨娘,却就是坐着不动。 小丫头打起帘子,江大太太,江月姐,夏婆子三人进来。江氏起身相迎,也不介绍安贞,只是让夏婆子和江大太太坐下来,笑着道:「大伯母此时带着月姐来,可是给月姐说好婆家了?」 江大太太听说此言脸上讪讪的,夏婆子正要开口,江月姐直接喊着道:「我听夏婆子说,你要给京城长史官寻二房,我现在自愿去,大伯母也是愿意的。只是夏婆子说,当时是你托与她的,定要过来给你说一声。」 江氏眉头皱了起来,首先瞪向夏婆子,媒婆的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不管如何哄骗了人家女家,只要这事办成了,自己少不了她的谢礼。江大太太就更乐意这样把江月姐打发出门,要是正常聘嫁,江大太太就是再抠门,都得把当初江月姐那份嫁妆给她,现在给人家当外室,自然就不需要嫁妆了,也就能理所当然的贪下来。 夏婆子连忙道:「奶奶明鉴,我是说清楚的,京中长史官家中是寻外室,并不是二房。」 江大太太也道:「是呀,夏妈妈是说清楚的,是外室不是二房。但月姐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成天在家里与我闹,说我挡了她的前途,我不得己才带了她来跟大姑奶奶说。」 江氏不可思议的看向江月姐,既然己经说的如此说明白,江月姐这是闹个什么劲。就是二房也是妾室,再是良民出身也低人一等。更何况现在是给人当外室,外室可是连契书都没有,生的孩子都是私生子。 江月姐却是红着眼,指着江氏道:「你把我母亲害的那么惨,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凭她现在的身份就是再高嫁,也不可能扳倒江氏。她想报母仇,必须得依附一个更身份的男人,沈家的铺面越开越多,淮阳城中没有几个大户敢跟沈家过不去,突然京中长史官要寻外室,她要是能巴上了,她就有报仇的希望。 「原来是为这个。」江氏先是一怔,随即却是笑了,看向江月姐道:「你以为你给王府长史官当了外室,你就能报这个仇了?」沈家是先跟王府交好,然后再跟长史官交好,并不是巴上长史官之后,再去求王府,顺序反了。 江月姐道:「就是开始是外室,只要能生下一男半女,我自然能进门。」她的母亲胡氏就是这样,妾室出身,但生了儿子就扶正了。要不是后来江小爷病死,她母亲仍然是正室太太,她仍然是嫡女。 「长史官的正室是王妃陪房,在王府十分有脸面,而且人家己经生了两个儿子。你就是生下一男半女,谁会看到眼里。」江氏说着。 这胡氏到底怎么教的女儿,江月姐怎么满脑子糨糊,胡氏能扶正很重要的原因是她生了江二老爷唯一的一个儿子。要是江母能生下儿子,扶正没那么容易。现在人家长史官正室都有两个儿子了,两个正经嫡子在,一个私生子,谁会看在眼里。还是江月姐觉得自己有妲己褒姒之貌,能把男人迷得贬子休妻。 江月姐却是冷哼着道:「我知道你不想让我去,因为你害怕,害怕我以后得了势,会报复你,报复沈家。」 江氏听得无语,刚要反驳,就听门外传来沈书君的声音道:「难道沈家还怕你个小女子报复不成,别说你只是给长史官当外室,就是当正室,你又能如何。」 说话间沈书君挑帘子进来,脸色却没那么好看,屋里众人皆起身相迎。 江氏把上首位置让出给沈书君坐下,众人也跟着都挪了位置,林姨娘也不敢坐了,连忙起身奉茶过来,然后在江氏身边立着。 江月姐却不怕沈书君,她恨不得把他和江氏生吞活剥了,喊着道:「你既然不怕,那就让我去,看看我有没有这个本事报母仇。你们夫妻如此欺负孤儿寡母,那人还是你岳母,竟然害得她几十岁的人与人为奴为婢,我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这话说的有骨气,只是你也该想想以前,看看你那母亲当年又是如何待人的,所谓报应不爽说的就是你娘。与人为奴为婢就可怜?我倒觉得还不够,她卖到哪家去了,我与她家主人说一声,要了她过来,我当着你的面直接打死她,你看可好。」沈书君口气阴冷起来。 江氏听这话就知道沈书君动了真怒,沈书君虽然脾气不太好,但不至于跟一个小姑娘如此计较。定是外头出了事,江月姐撞到枪口上,此事只怕不好善了。 江月姐听到这话也是一愣,顿时瞪大了眼,一时间说出话来。其他人也被沈书君的话吓了一大跳,厅上顿时哑雀无声。 沈书娴眼看气氛僵了,便起身到沈书君身边,笑着道:「哥哥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跟个毛丫头生起气了。」 沈书君抬头看一眼沈书娴,拉住沈书娴的手,轻轻叹口气,脸色虽有几分缓和,却是对江氏道:「她既然那么想给人家当外室,那就成全她,我就在这里等着她回来找我报仇。」 江氏满心不想江月姐去,但此时也不敢多言,只能应着道:「是,明天我就开始准备。」 沈书君直接拍板敲定,江大太太和夏婆子心里都十分高兴,但看沈书君脸色不好,此时也不敢多言,只是道:「大爷还有事忙,等过几日再与奶奶商议送嫁月姐的事。」 话完,江大太太拉着江月姐,夏婆子紧跟其后,三个匆匆走了。 江氏看安贞还在,便给张财家的使了眼色,张财家的会意,上前道:「天色不早了,我送表姑娘回去。」 安贞就是再没眼色,也知道气氛不对,此地不宜久留,忙起身跟着张财家的走了。林姨娘也有几分想溜,但找不到借口,又怕撞到沈书君枪口上,只得继续站在江氏身后当背景。 一屋子人瞬时走完了,沈书君看一眼沈书娴,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道:「这是京城国公府寄来的书信……」 沈书君接到信时,本以为是卫策写的,卫策在沈家住了这些天,相交甚好,回家之后写封信来问个好也是平常事。也因为抱着这种想法,所以看完信,沈书君差点没气炸肺。 信不是卫策写的,是卫策的大哥卫大爷写的,卫大爷信上非常不客气。卫策回京后就把卫连舟订亲的事说了,说了沈家的身份,以及沈书娴的身份,卫家上下对此事十分不满意。卫连舟虽然被出族了,但曾经也是国公府长大的公子哥,如何能配商户之女。 随后又把商户如何如何低贱狠狠说了一番,沈书君看到这里时就想撕信,却是突然话音一转,又说既然己经下了聘礼,那就给沈家一个机会。让沈书娴上京一趟,让卫家上下相看一番,要是满意了,这门亲事还是可以结的。卫大爷又在最后特别说明,让沈书娴上京相看并不是卫大爷的主意,而是现在的国公爷,卫策的亲爹卫大伯的主意。 第三十五章 沈书娴把信看完倒不像沈书君这样大发雷霆,因为己经看见沈书君动怒,她看信的时候就有思想准备,但饶是这样也十分无语。这卫大爷也未免太拿自己当盘菜,就像谢衡听到她与卫连舟的订亲的事,都说卫连舟能找个媳妇不容易云云,这话虽然几分调侃,但也相当中肯。 被逐出宗族,又不能入仕,头上还顶着大不孝的罪名。要是卫连舟真能娶到身价多高的媳妇,国公府真有本事为他娶到这样的媳妇,那卫连舟也不会二十六岁了还是光棍汗,按古代的结婚年龄,他儿子都该能打酱油了。 后来道破真相,沈家坚持婚约,对过往种种都不嫌弃,卫连舟都十分感动。这门婚事虽然不能说是卫连舟高攀了,但至少不是沈家高攀了。现在聘礼都下了,突然国公府跑出来说,沈家配不上云云。 说句难听的,卫连舟都是被宗族除名的人了,按法律说,卫连舟与卫家宗族毛关系都没有了。现在跳出来说不行,谁搭理你啊。 「我即刻给卫兄修书一封,也把这封信一起寄过去,看他怎么说。」沈书君说着,要说卫连舟也如此说,觉得沈家高攀了,那这门亲事不做也罢,这门亲事不管怎么说也不是沈家高攀,卫连舟就算曾经出身在好,他现在也就是商户,这辈子也只能是个商户。 沈书娴道:「前几日卫大哥来信说,他出海了,恐怕几个月都不能回来。」要是能卫连舟在,这事就好办了,问题是卫连舟人在茫茫大海上,哪里找他去。 沈书君听得眉头皱起,好一会才道:「信上说是卫兄的大伯父让我们上京去,这……」要是卫大爷如此说,一个堂兄的话,就当是屁放了。现在发话的是卫大伯,卫连舟对于这个大伯父十分敬重,当年卫连舟与父亲发生争执,是卫大伯帮着他出京躲过一个大劫,估计后来行商卫大伯也是出力的。 要是真想结这门亲事,这个要求就不好拒绝。要是退亲……沈书君看到信虽然十分生气,但就因为这么封信退亲,又十分不划算。国公府在京城,卫连舟住海口,十年都没回过京城,就是国公府全府都是极品,离的如此远,也不妨碍。 沈书娴拿着信想了又想,却是突然对沈书君道:「哥哥,你觉得卫策小爷如何,可有轻视商家之意?」 沈书君摇摇头,道:「卫策小弟再豪爽不过,他要是轻视商户,如何能跟漕帮帮主结交,又如何能在我们家里住这么久。」 「我就是觉得有点奇怪,虽然卫大爷信上说的极为难听,但哥哥想想,卫大哥自己对这门亲事如何,卫策小爷得知之后又是什么反应。卫大爷说全府上下反对,至少卫策小爷是不反对的,可知这话极为不通。」沈书娴说着,停了一下又道:「不管是听卫大哥说,还是卫策小爷说话,总觉得卫大伯父是极为和善的人,又是国公府这样的门第,就是心里再不同意这门亲事,也不会把话说的这么难听。」这是个人涵养问题,就像一个名门闺女,就是受了再大的气,也不会像市井妇人那样泼妇骂街。 沈书君觉得有理,便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信里的意思是卫大爷自己的主意,只有最后要求是卫大伯父的?」长子代父写信,这完全有可能,然后卫大爷把自己的意思杂夹在信上,最后信的内容就变成这样,其实未必是卫大伯的本意。 「卫大伯心里也未必愿意,我只是觉得一个长辈,又是那样的身份,不会把话说那么难听。」沈书娴说着。心里却是盘算着另外一件事,卫连舟在说自己身世的时候,说过一个细节,一般国公府就是世袭五代,他的祖父己经是第三代国公爷了,那卫大伯就是第四代国公爷,要是没意外,写信的这位卫大爷是未来第五代国公爷。虽然不见其人,但就看这么一封信,最起码这位长子的资质远不如卫策。 沈书娴这么说,沈书君也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卫连舟曾说过,卫大伯是希望卫策能支撑门户的。要平常家庭,几个儿子中有一个读书读的好的,不管长幼,只要能得了功名都是光耀门楣的事,也能照抚其他兄弟。 现在卫家有爵位,但按照世袭法则,卫大伯既然有嫡长子,必然是嫡长子袭爵位,除非嫡长子有大错,废长立幼肯定不行。就是卫策书读的好,能金榜题名,除非他考个前三甲回来,不然一个两榜进士也比不过一个国公爷。难道卫大伯自己就有废长立幼的意思? 「哥哥,你说国公府会不会比较……穷啊?」沈书娴突然说着,京城国公府到底会是什么样,她一点概念都没有。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红楼梦》里的贾家,那样一个国公府,就是没有最后的抄家,经济也差不多见底,当家奶奶都得典当东西过日子。 一般来说,有爵位的人家,会有相应的官邸以及永业田,官职却未必会有,这个是要看皇帝心情给。没有官职,也就没有薪俸,更没人给他送礼,只凭田租以及爵位的俸银吃饭……没有当年国公府的辉煌,要是规矩还是按旧时来的,出的多,进的少,财政肯定会有问题。 「这个……」沈书君怔了一下,随即却是想了起来,道:「我写信给谢大哥,问问他便知道了。」又不是京中无人可打听,给谢延丰写封信,国公府的各种情况也就知道了。要是国公府缺钱,那国公府写这么一封信来就比较玩味了。 沈家只能算是一般暴发户,几年积累家中也就十来万银子的家底,但卫连舟有钱,海口卫家的富贵,他是亲眼见识过的。说是沈家的十倍之富,这话绝不是假的。以前卫连舟没娶亲,银子自然在他自己手里,要是娶了媳妇,按规矩说该是媳妇管家,毕竟外头行商事务更多更杂,也没时间天天算帐。就比如沈家到底有多少钱,江氏肯定比他还清楚。 以前国公府有没有跟卫连舟借过钱,这个不得而知,也不可能去问卫连舟。但卫连舟娶了媳妇后,再拿钱就要过卫奶奶这一关了。侄子与侄媳妇,看着好像差一个字,这一个字却是差远了。 钱在谁手里谁当家,既使最后做主的是卫连舟,但卫连舟看着并不像是愚孝不明事理的人。要是沈书娴当家之后,列出一二三条不合适拿钱给国公府的理由,卫连舟看着也不像会把钱硬往国公府搬。 为了以后拿钱方便,所以不等新媳妇进门,先给你个下马威,让你知道国公府的威名到底有多大,弄不好以后不用自己开口,就主动把钱送来了,也许这才是这封信的真用用意。当沈家,当沈书娴都当是包子捏。 「先问清楚最好。」沈书娴说着,心里多少松了口气,被人求与求人是两个位置,即使国公府现在看着如此盛气凌人……极品亲戚哪家都有,总不能因为这个就不过日子了。只要自己处于主动位置,那事情她就能主导。给人家花着钱,却又被人鄙视着,那得包子到一定境界。 第三十六章 就是这样,这事还是十分头大,古代并不是有钱就有地位的,商户没有官家照抚也很能生活下去。就像沈家给谢家,郑王府,连长史官都要上供一样,只看要如何平衡。送给你三个,还能落七个,这生意能做,要是挣十个全部都要送出去,那生意干了何用。 沈书君素来是行动派,马上动手写信,江氏帮沈书君磨着墨,忍不住插言道:「平常商户经商,总得需要官家照抚,卫大爷那么大的生意,更得有人照看着。」就是国公府比较穷,需要卫连舟的钱过日子,但卫连舟经商也可能需要国公府的照顾。 沈书君手上笔没停着,却是道:「我听郑王爷说过,卫连舟的亲姐嫁的很不错。」 谢衡一个在京城说的上话的王爷,都说卫连舟的姐姐嫁的不错,还是卫连舟外公没倒台之前订的亲,那应该是真不错。现在的卫家,卫二老爷是闲差,基本上就是废了。国公府如何虽然不知道,但看卫二老爷当日宠妾灭妻,这么大的事,卫大老爷都没插上嘴,估摸着也不怎么样。大伯一家虽然能照抚,但有个更给力的亲姐在,卫边舟可能更依靠姐姐。 沈书君把信写好,既然问了,不止卫家的情况问了,连卫连舟姐姐的情况也问了。江氏把信封好,唤来婆子,让婆子马上让管事寄出去。 折腾到现在己经过了晚饭时间,沈书君虽然心情郁闷,但饭总是得吃。丫头传饭,林姨娘收拾好也跟着一起吃饭。 沈书君仍然显得心事重重,直问沈书娴:「你想不想去京城?」做为女方,自己送上门去让男方家人相看,不算很有面子的事,尤其是离的还如此远。偏偏提出这个要求的又是卫大伯,要是卫连舟在,自然由他来决定,现在找不到他,这个决定就不好下了。 沈书娴笑着道:「京城是繁华之地,哥哥要是愿意领着我到京中游玩,见识一下天下脚下的风光,我是很乐意去。」 卫大爷信上说的是让沈家特意上京一趟,沈书娴想的是游玩之余去国公府一趟。至于卫家人是什么态度,目前来说沈书娴并不是很当一回事,首先她本人还没嫁过去,这门亲事虽然不错,但她也不是非卫连舟不嫁。 就是嫁过去,卫连舟十年没回过京城,并不表示这一辈子都不会回去,这些亲戚总要面对。还有十年前的卫连舟到底是什么样的,沈书娴也十分的好奇。在成婚之前把男方所有的事情了解清楚,会对她更很有利,毕竟订亲之后可以退亲,成亲之后想和离那就不容易了。 沈书君心里也是这个主意,卫大伯属于长辈,长辈传唤不去就有点失礼。去了之后怎么样,那就再说,好就好,不好就算。卫连舟说的明白,婚事他自己做主就好,不用问别人。要是没出族之前,亲大伯的话很重要,出族之后,大伯就不是大伯了。便道:「等收到谢大哥的回信,我就带你去京城逛逛。也不住客栈,国公府更不去,住谢大哥家中去,他家园子大,倒也方便。」 「呃……不太方便吧。」沈书娴说着,要是沈书君一个人去,在书房住下就完事了。她要去了肯定不能跟着沈书君住书房,要是住到后院去……谢延丰不知道有没有儿子,也不知道年龄多大了,要是年龄差不多,住起来就不方便了。 沈书君笑道:「不妨事,谢大嫂非常温柔和善,膝下二女一子,大女儿十五岁,小女儿八岁,儿子更小,今年才六岁。」要是谢延丰儿子十五岁,过去借住可能不方便,现在儿子才六岁,能有什么妨碍。 沈书娴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就不说了,给谢延丰的信才寄出去,收到回信时才能知道国公府到底是什么状况,现在就说要住哪还有点早。 突然想到另外一件事,虽然是卫大伯让他们去京城的,但弄不好还能见到卫二老爷,逼死发妻,贬弃嫡子,这等人渣太少见了。还记得谢衡那天说的,说卫家几爷几爷死了,应该就是卫二老爷的儿子,要是卫二老爷的儿子死绝了…… 「哥哥,像卫大哥这样被逐出宗族的,还有没有可能被召回去?」沈书娴问着,在古代来说,子嗣是第一大事,要是绝户了那不亚于灭顶之灾,虽然是卫二老爷把卫连舟逐出宗族的,但要是儿子死绝了,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了,有没有可能再把贬书收回去? 沈书君想想道:「当日卫二老爷逐他出族用的是不孝不悌的大罪,贬书是要在官府留底的,想翻案……」 这个罪名太大了,就是卫二老爷儿子死绝,还可以过继,近亲要是也死绝了,还有远亲。把一个不孝不悌的儿子召回,可能性太低,己经闹到官府,就不是宗族说了算的。要是这么容易就能翻身,卫大伯如何会让卫连舟经商,该让他好好准备科举,等翻身之后就直接去科举入仕途。一个这样的世家子弟去经商,是无奈之举。 「这样也好。」沈书娴说着,要是卫连舟被召回去,考不考的上功名不好说,那样渣的一个爹,还有一大群亲戚,这些都是正经亲戚了,哪里有在海口自己当家做主来的逍遥自在。 「商户配商户,门当户对。」沈书君说着,沈家宗族就是乱七八糟,这些宗亲们哪个不是想着办法占便宜,只要自己手里有钱,出族也挺好,省了好多烦事。 饭毕沈书娴回屋,春分和立夏两个看沈书娴满腹心事,沈书君大发脾气的事她们己经知道了,此时看沈书娴这样,春分试探的问:「姑娘,出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可能再过一两个月我们就可以到京中一游。」沈书娴笑着说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穿成古代小姐,有机会四处出门走走也是难得的事。抱着游玩的心情去,至于跟国公府如何应对,只是订亲而己,更何况卫连舟是除籍,并且不可能被召回,想在她跟前摆谱,还早了点。 春分和立夏愣了一下,两人相视一眼,春分道:「京中一游?姑娘……」沈书娴这话也未免说的太轻巧,那是京城国公府,比沈家身份不知道高多少倍。以前周嬷嬷说起来,只说绍家的富贵,规矩之大,人口之多,,更何况现在是国公府。 沈书娴淡然一笑,只是走到书桌边上,看着一桌子的字。辛苦练字几个月,本来想的是,互通信函,在成亲之前先培养点感情。没想到遇到的是,成亲之前先要去过五关斩六将,摆平国公府的亲戚。还没进门,就要开始斗,进门之后…… 「明天我跟嫂子说一声,叫个好裁缝来,你们两个还有吴妈妈,都做两身好衣服。」沈书娴说着,沈家有钱了,主子们的衣服都十分好,丫头婆子的仍然是那些。一般贴身丫头主子都会打赏衣服,倒也不会太差。但她的身量比春分和立夏都高些,赏的衣服改改虽然也能穿,但都不太合身。 现在要上京,自己的衣服首饰打点好,身边丫头的也不能太次,反正时间不急,她也可以慢慢想想要准备些什么。 「谢姑娘赏。」春分和立夏说着,本来是好事,此时也高兴不起来。 第三十七章 沈书娴看看她们俩,不由的笑了道:「只是上京玩玩而己,没什么好担心的。你们两个这样子,我如何带你们出门。」 「我们就是觉得……」春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商户人家的小姐到高门大户里也就是当妾而己,卫连舟的身世是有点复杂,沈书娴能嫁过去当正妻,但那些亲戚们如何能看的起商户之女。 「给我磨墨,我练会字。」沈书娴说着。 春分和立夏又愣了一下,怎么好好的又要练字了? 沈书娴笑着道:「我总不能现在就睡觉吧。」长夜漫漫,又没有电脑也没有电视,晚上能做的不是看书就是练字。 「是。」 江氏让张财家的把裁缝叫来,除了沈书娴的两个丫头以及婆子外,估摸着要跟着上京的小厮管事们,也一并裁了新衣。规矩之类的,江氏想想也就算了,上京的事最多拖上一个月,一个月能教出什么来,要是学的不伦不类,还不够让人笑话。 至于其他要准备什么,江氏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主要在等谢延丰的信。所谓知己知彼,总要先知道国公府的情况,再想如何应对。 一连几天安贞没过来,夏婆子不敢过讨赏,江大太太也没带着江月姐过来给江氏添不痛快。晚间沈书君歇在江氏房里,把丫头凭退,江氏趁机道:「有件事我左思右想,总觉得不太妥当。大爷就要带着姑娘上京了,要是此时把月姐送过去给长史官当外室,她可是我庶妹,旁人说起来……」 「谁知道那是你庶妹,把送亲的人吩咐好,只说是随意寻来的。你远在淮阳,谁还会拿着你的户籍看。一个外室送过去,你以为江月姐真有惊天动地的美貌。」沈书君不当回事的说着,他现在满脑子还是要进京的事,江月姐那么想去,那就让她去好了,都不值得他花心思想。 江氏想想又道:「我还是觉得不太妥当,万一闹大,国公府知道了,岂不是伤脸面。」把江月姐送过去当外室,她心里十二万分不愿意。 「她一个外地女子,没有名份,又没有亲人,她还能闹大了?你以为王妃身边的管家媳妇都是包子白菜,能任由她折腾开来。寻了拐子拐卖出去这都是轻的,再狠一点直接挖坑埋了,死了都没人知道。」沈书君说着,要是江月姐在淮阳当妾,就算没有亲友,淮阳群众总算知道有这么一号人,送到京城去,谁认识你。直接人间蒸发,旁人根本就不知道少了这么一号人。 江氏还想再说其他,沈书君就道:「江月姐口口声声要报母仇,胡氏那样结果确实是你我为所。但报仇也得有本事,她要是真觉得自个有这个能耐,我在淮阳等着她就是了。当着江大太太,夏婆子的面,我话都说出去了,难道还能收回来。」 江氏这才不说话,她倒不是担心江月姐给长史官当了外室就能怎么样沈家了。她想的是,江月姐此去京城怕是要丢了性命。她与江月姐虽无姐妹情份,好歹同出一父,把江月姐教好,寻个好婆家之类的事情,她肯定不会干,但她也没有想过让江月姐去死。就像一个说过几句的陌生人,将来是好是歹管不了,但总不会看着她去死。 「明天就把夏婆子叫来,赶紧把江月姐送走,让来喜再跑一趟京城,他会说话,也知道怎么说话。」沈书君说着,又道:「前几日我盘下东街的门面,本想再招伙计,扩充店面,现在又要上京去,这事得赶紧谈好才是。」 江氏点头答应,知道改不了沈书君的主意,便不再提此事,道:「大爷辛苦了,我下午还想着,虽然才派人往京中谢府送了礼,但这趟上京又要麻烦谢大人,总不好空着手去。送重礼似乎还不到时候,我想着不如给谢府主子们每人一份礼物,也能显出心意来。」 「还是你想的周全,是该如此。」沈书君说着,停一下又道:「我想着借住谢大哥家里也不止是图方便。你想啊,卫兄杀了父亲小妾,那妾室是有一子的,今年也有十七了,当日卫兄当着他的面斩杀其母。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卫兄十年未进京,估摸着也是想躲开他。我带着小妹进京城,肯定得去国公府,那时候那位爷知道了,难保他不动杀机。」 卫简的娘杀了卫连舟的娘,卫连舟为报母仇就又杀了卫简的娘,现在卫简找卫连舟报杀母之仇也不能说他是错的,娘就做错了事,那还是娘。找不到卫连舟,先杀了他未婚妻,这也算是正常思维。再是京城脚下,还是凡事小心些,直接住到谢府去,他就不信卫简能冲到谢府砍人。 「大爷思虑的是,是该小心些才是。」江氏觉得有理,卫简想找卫连舟报仇十分不容易,卫二老爷在京中只是闲差,卫连舟的亲姐却是嫁的十分好,想以权势压迫卫连舟,没有可行性。 卫连舟在海口生意做的也好,只要卫连舟不进京城,卫简到海口找他报仇,那真是找死。那种开放型的大港口,船来船往,面朝茫汪大海,让一个人,哪怕是一队人不着痕迹的消失,对卫连舟来说都易如反掌。 「是得想想要送什么礼好。」沈书君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这跟上回给傅守信跑官还不同,多少银子多大的官职几乎都有定例的,有人情在肯定会少点银子,但也差不多在那个数上。现在这回过去,就真是纯人情了。 江氏又道:「大爷既然上京了,难道不去王府看看?」王府规矩大,怎么都不如谢家方便,但人都在京城了,肯定得去打招。 「也是……」沈书君突然间觉得有点头痛,送什么还真是问题。 天亮江氏早早打发沈书君起身去铺里,去京城之前得把新店开张的事打理好了,沈书君也是忙的脚不沾地。早饭过后,江氏便命人去叫夏婆子,又打发人往江家大房送了消息,总要把三个人都叫过来,江氏也是想再问问江月姐,要是江月姐现在改了口,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要还是咬死往京城去,江氏只能随她心意。 刚把人打发出去,丫头就来报:「表姑娘来了……」 江氏眉头皱了一下,道:「就说家里忙,不好招呼外客,让她家去吧。」 林姨娘也跟着道:「门房真是越来越没眼色了,家里都忙成这样了,还放人进来给奶奶找麻烦。」 「正好夏婆子来了,也问问她,有没有合适应人家,表姑娘也不小了,总是这么在家里也不是事。」江氏说着,借着说亲事,也许能让安贞知道天多高地多厚,当然要是安贞看不上媒婆说的,还以为自己能比着沈书娴的亲事找一个,她正好可以甩手不管,对沈书君也有个交代。 江大太太带着江月姐先来了,江家离沈宅不远,江大太太满心欢心,发嫁了江月姐,不但不要嫁妆,沈家还得另给一笔聘金,真是太划算了。不然的话,就是为了自家的脸面,江月姐的嫁妆又是官府判家产时划出来的,不给她都不好说。 江月姐仍然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这两天江大太太没少在她跟前说,到了京城之后如何如何的富贵,她并想要富贵,她只想找江氏报仇。把她母亲害得那样残,她也从嫡女变成庶女,本来好好的家都没有,只能寄人篱下。 第三十八章 两人坐下,江氏看向江月姐道:「这京城王府的长史官说官员,其实也就是王爷常使唤的下人,长史官的正房太太又是王妃的陪房,在府中十分有脸面不说,人家还生了两个儿子。」 「小孩子容易夭折,谁知道能不能养大。」江月姐冷哼着说着。 江氏耐着性子道:「与人为妾就是低人等了,当外室可按私通罪算,生下孩子就是能进府,也是按私生子算。」 江月姐冷着道:「看来你是真怕了,只是你说话不管用,昨天你男人都说让我去,你还在这里说这些,怎么,沈书君也是怕了,改主意了。」 林姨娘立即反唇相讥道:「你也不照照镜子,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大爷与王爷认识在先,你却给人家的下人去当外室,还口口声声说去报仇,自以为到了京城就能马上进门当正室,真以为自己是天仙啊,说出去真是笑话。」 「我就是笑话,也比你个先奸后娶的寡妇强。」江月姐骂着道。 两人吵起来,江大太太只怕这事黄了,便向江氏道:「姑奶奶,你也看到了,月姐是人大心大,她自己想去的,在家与我吵闹,只说我误了她的前程。各人有各人的命,要是不放她去,她天天吵闹不休,也是惹人笑话。」 江氏一声叹息,该说的话她是说到了,各人有各人的命,谁能管的了谁。便道:「你们都住口,月姐既然那么想去,那就去吧。正好裁缝在家里,冬至,你领着她过去,领了尺寸,衣服都一起做了。」 江大太太知道此事砸定,顿时高兴起来,江月姐脸上却不见喜色,仍然直勾勾的瞪着江氏。江氏看她一眼,只是对冬至挥挥手。 冬至领着江月姐去量尺寸,江大太太便试探的性向江氏道:「姑奶奶,你看月姐就这样给人家当外室,其实我也是不舍得的,你看这……」一般来说买妾也好,找外室也好,都得给女方娘家点钱,说是卖女儿也不为过。 江氏脸色拉了下来,道:「大伯母,我劝你一句,人都该知足些才是。二房所有的财产,除了我母亲嫁过来时的那份嫁妆全部归了大房,月姐的嫁妆也是县太爷判案时直接划出来的,现在嫁妆不让大房拿,己经给你省下一份大钱了,你还不知足,还想着要聘金。我本就不愿意月姐去京城,既然如此,此事做罢,我再让夏婆子寻人就是了,大爷那里我自有话说。」 「这……」江大太太看江氏动了怒,虽然心疼又少捞了一笔钱,但要是不趁机把江月姐打发走,以后只怕她还要陪米粮陪嫁妆不说,还要跟江氏交恶,便笑着道:「姑奶奶说的,什么钱不钱的,月姐也是你庶妹,自然姑奶奶说什么是什么。」 说话间夏婆子也来了,沈家派人去的时候,她并不在家中,给人说亲事去了,是他儿子去寻的她,再过来便有些晚。 夏婆子满心欢喜,脸上却是不敢表现出来,坐下之后,江氏就直接道:「劳烦妈妈走一趟,己经跟大伯母说定,送月姐去京城。劳烦妈妈去挑个日子,越快越好,虽然当外室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好歹也要街坊四邻说一声,也让人知道月姐的去处。」 夏婆子笑着道:「这是自然,女儿出嫁就这么一回,怎么着也得让月姐穿回嫁衣。我才从吴半仙那里回来,那半仙说五天后就是吉时,大奶奶说越快越说,那就五天后如何?」 「去拿皇历来。」江氏对大雪说着,大雪进屋拿来皇历,翻到五天后,江氏看看确实是吉时,便道:「五天时间,衣服也能赶的出来,那就五天后吧。我最近事太多,也就不去了。」 夏婆子笑着道:「哪里敢劳烦奶奶,只是对外说……」总不好说是外室,肯定要说二房。 江氏道:「随妈妈说吧。」 江月姐量完尺寸,冬至又领着她回来,江氏便道:「月姐出门时的嫁妆,衣服,首饰我这里会准备齐全,到了当天我会把吉服送过去,直接上船走,大伯母只要准备月姐路上用品就好了。」 「劳烦姑奶奶了。」江大太太说着。 江氏看吩咐的差不多,便道:「我这里事多,就不留大伯母了。」 江大太太忙起身道:「姑奶奶忙,我这就带着月姐回去,有事只管打发婆子过来说。」 「冬至,替我送送大伯母。」江氏说着。 江大太太带着江月姐走了,夏婆子也站起身来,虽然江氏同意让江月姐进京,但看神情答应的很勉强,她不想留下撞晦气。 江氏早准备好了十两银子谢媒钱,冬至进屋拿出来,夏婆子接了,笑着道:「谢谢奶奶赏。」 「妈妈先别谢我,我还有一件事要麻烦妈妈。」江氏说着,又道:「月姐一个人进京,总是不太妥当,劳烦麻烦看着买个小丫头,五六两银子即可,挑好人,我兑银子。」 「奶奶果然心善,事事为月姐着想着。」夏婆子笑着说着。 江氏没接话,又道:「想必妈妈也知道了,大爷母家有人来,表弟安大爷二十出头,是个秀才,并无妻房,现在在我家中当西席;表妹安姑娘今年十六了,待字闺中。就劳烦妈妈帮着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男女好相配。」 夏婆子看生意来了,笑着道:「奶奶放心,安大爷和安姑娘的亲事,就放心交于我,我就是跑断腿也定给奶奶寻来好亲事。」 江氏只是笑,又道:「劳烦妈妈走一趟,我就不虚留你了。」 「奶奶好生歇着,等我挑好了人,再给奶奶说。」夏婆子笑着说,也出门走了。 江月姐入京日期敲定,江月姐更为忙碌,让裁缝先做江月姐的衣服,四季衣服都要齐全,还得要上等的料子,至少得准备上两箱。裁缝实在来不及,江氏又让张财家的去了成衣店,按着江月姐的尺寸,买了几身现成的。首饰也是现打的,都是按现下的流行来,金的银的都有,一点没亏江月姐。 上京的船只提前准备好,江氏又把来喜叫过来吩咐一通,来喜素来机伶,又上过一趟京,跟长史官打过交待。不用江氏多说,来喜己经知道如何应对。 到了江月姐出嫁那日,江氏早早起来让小厮们把箱笼嫁妆抬上船,夏婆子己经把丫头送来,此时也在船边等着。没多时就见江月姐的粉轿过来,江家三爷送嫁,江月姐一身粉红吉服,妆容十分漂亮。 江氏心情复杂看江月姐一眼,道:「这是二百两银子,男方给的聘金,以后是好是歹都是你的造化。」 江月姐接了钱,却是狠狠瞪了江氏一眼。 江氏指指小丫头道:「这是我让夏婆子给你另外买的丫头如意,以后让她侍侯你。」 如意上前给江月姐磕了个头。 箱笼收拾好,来喜还有另外一个小厮己经上船,江氏便对江月姐道:「你跟丫头坐后面的船,时候不早了,上船吧。」 江月姐冷哼一声,却是指着江氏道:「你就在这里给我等着,母仇我一定会报。」 江氏只是淡然一笑,看着江月姐上了船,江氏在岸边站了站,这才上轿回府。就这么把江月姐送走了,心情真有几分说不清。 第三十九章 晚间沈书君回家,江氏便说了打发江月姐的事,又道:「嫁妆,衣服,首饰,再加上聘金,总共九百二十八两。」原本预期的一千两,没超标。 「嗯。」沈书君只是应了一声,上京日期敲定之后,他就给长史官写了信,当然不忘提提花了大概多少钱。还钱之类就不必了,记得这个人情就好。又道:「你常问着管事,要是谢大哥有信来了,马上拿给我。」江氏办事他很放心,现在他最重要的就是进京,国公府一游。 「我晓的。」江氏说着,又道:「只是给谢家众人的礼物,我还是没头绪。」一直忙着打发江月姐,根本就顾不上。 「问问小妹吧,你们商议着办。」沈书君说着,他现在只能顾上家里生意,在他走前把店面的事情办好,丢下个烂摊子给江氏,江氏也是头痛。毕竟店铺经营,伙计好坏很重要,选伙计必须他自己来。 一连几日江氏都与沈书娴讨论送谢家众人以及谢衡什么礼物好,沈书娴也觉得十分纠结。送谢家其他人就算了,连谢延丰和谢衡都要想,谁知道他们基友之间要送什么好。商量来商量去,最后还是决定送淮阳特产,跟王孙府第比贵是比不起的,心意什么的……没那么重的情,干脆就送特产,只能在奇上制胜,反正心间倒了就好。 「要不要给国公府众人送礼物呢?」江氏突然想了起来,虽然嘴上说是去玩,其实主要目的就是去国公府见卫家亲友,还是冒着生命危险去的。 沈书娴想想道:「我倒觉得没必要,卫大爷都把信写成那样了,还要拿着礼物上门……还是算了吧,要是被人嫌了岂不是更难看。」 「也是。」江氏说着,沈书君向来不低头,沈书娴虽然和善好相处,但肯定不是包子,性格柔中带钢。国公府要是想着,我就是天王老子,就是你家高攀了,那一边玩泥巴去吧。 姑嫂两个正说着,婆子拿着信匆匆进来,道:「奶奶,京城谢家来信。」 江氏和沈书娴站起身来,沈书娴虽然十分好奇,但也不敢接过来看,只是看厚度,绝对超重了。也不知道是谢延丰的情话多,还是卫家的八卦太多了,以至于信这么厚。 江氏忙道:「快让小厮速速拿给大爷。」 沈书娴晚上才看到信,沈书君直接交给她看的,谢延丰在信的开头先表达了思念之情,以及无比欢迎沈书君进京,紧接着就恭贺沈书君和卫籍的定亲之喜。上回派的人只说沈书娴与卫连舟定亲了,谢延丰又不知道卫连舟是谁,直到沈书君说明了就是被赶出去的卫家三爷,谢延丰才知道,原来是跟卫籍订婚了。 以上内容只占了一页纸,接下来的全部内容就是围绕卫家展开的八卦了。卫国公府目前已经传至第四代,现在的国公爷也就是卫大伯。卫大伯这辈,老兄弟三个,已经分家。卫大伯是老大,卫连舟的渣爹是老二,他们两个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还有一个卫三老爷,是庶出,现在并不在京中,外放出京了。 国公府是不是很穷?谢延丰没有直接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外表看起来国公府还是一如既往的气派,没到四处典当,不能出门应酬的地步。底子里……谢延丰只是把卫家现有爷们的情况说了。 卫大伯膝下一共三子,卫大爷是卫大伯的嫡长子,资质平庸,纨绔子弟说不上,但也别指望着有大出息。娶的是齐国公府的小姐齐氏。齐国公府虽然同样是国公府,但跟卫家比已经败落,连面子都撑不住。卫大爷膝下二子一女,长子今年十四岁,非常的不学好,出了名的纨绔。 次子是卫家四爷,庶出,媳妇也是庶出,透明人,谢延丰对他没有任何印象,连长相都不太记得。既没闯过大祸,也没有啥作为,好像连官也没有捐。幺子就是卫策,嫡出,卫策在京城也绝对是个人物,文才武功,为人处事都是一等一的。按常理说有这么一个儿子是好事件,但卫策占了嫡出的名份,却又是幺子。 卫大伯今年五十多了,按常理说他早该向皇帝请旨认定下任爵位继承人,万一他哪天遗言没留就死了,国公府也后继也有人。偏偏卫大伯到现在,还是没有请旨,不止谢延丰,京中很多人都认为卫大伯想废长立幼。 卫策会离家出走,除了想闯荡江湖之外,估摸着也有避其兄长之意。这趟回京之后,卫策多数时间都在郑亲王府,他与郑亲王世子谢潜自幼相好。至于他为啥不回家,卫策的说辞是,他要跟师傅裴霜讨教剑术,裴霜一直是郑亲王府的坐上宾客。 平常读书,卫策也多是跟着谢潜一起,郑亲王府的老师比国公府要好得多。亲事方面,看上卫策的人家许多,甚至有人说宫里太后都有意让卫策尚公主。不过大部分都是传闻,卫策亲事目前还没订下来。 从某方面说,谢延丰有点同情卫大爷,他只是个没有啥大本事的平常人,这种人非常多,投胎投的好,成了嫡长子继承爵位也是理当然,就目前京城世子里不如卫大爷的也大有人在。 要是没有卫策,要不是国公府已经传到最后一代,卫大伯还能高高兴兴当国公爷,现在每个人有眼睛的都能看到卫策的出色。 世子之位虽然还没定下来,但卫大伯与卫大太太年龄大了,尤其是卫在太太,也是多病多灾,府里大部分的事情都是卫大爷与妻齐氏当家。齐氏如何谢延丰不知道,至于卫大爷……看看卫策情愿住在郑亲王府也能明白几分。 国公府的人口大概就这些,谢延丰在结语时又给国公府算了笔账。卫家自身拥有的田庄铺面,谢延丰不知道,但国公府的永业田以及例银却是有数的,一年下来估摸着也就两三千两银子。现在国公府没有一人有官职,也就是说国公府没有一点额外收入。 国公府的排场仍然依旧,出行车马,外出应酬,侍候人口依然如旧。想把这个架子撑起来,一年至少得一万银子的花销。国公府中无人有官职,也不是一年两年,十来年都如此。 卫家二房,这也就是卫连舟渣爹那房人,卫二老爷曾经是前途无量,就跟现在的卫策的似的。皇子伴读,娶程氏时,程家正是风光时。后来三皇子上位,卫二老爷本来也能借机发达,但家门不幸,卫二老爷宠妾灭妻惹出滔天大祸。 原配程氏死的不明不白,嫡长子被贬,卫二老爷的仕途也跟着到头了。皇帝念其从小一起长大的分上,并没有把卫二老爷贬官,只是放为闲差,按年拿银子,在京中是不死不活。卫大伯因此甚至直接立下族规,卫氏男子只有二十五岁还无子嗣方可纳妾。 一场大变之后,卫二老爷把被杀小妾宁氏的妹妹小宁氏接到府里,本来卫二老爷想娶了她,却被卫大伯拦住了。要是娶别人就算了,只要是平民出身,小门小户的女子也是可以娶进来当填房。最多被指责门不当户不对,只要是良民就可以了。 偏偏是宁氏的妹妹,卫二老爷已经从要职上掉上来,皇帝念旧才给个闲差,要是再娶宁氏的妹妹。再有大臣上书弹劾,只怕闲差都保不住,到时候被贬了官,那就成平民了,卫二老爷又不是科举出身。 第四十章 卫二老爷这回倒是听进去了,立小宁氏为妾,却不提娶正室的事,他就是想娶,也无人敢嫁,二房就由小宁氏管家。当年宁氏管家之时就与京城女眷断了往来,到小宁氏当家更是无人来往,就连国公府齐氏不愿意跟小宁氏来往。 小宁氏生下二子,两个儿子却相继夭折。还有大宁氏所生的五爷卫简,母亡断臂之后也性情大变,足不出户,十五岁时,卫二老爷倒是花重金给他娶了房媳妇,结果媳妇上吊了,据说是因为不堪卫简的打骂。 卫家三房离京城多年,又是庶出,分家之后与两房有点生疏。三老爷捐官之后也没有大作为,也就是京中寻常官宦人家,具体怎么样谢延丰记不得。这回沈书君带妹上京,应该是遇不上,谢延丰也就没有细打听。 卫连舟的外公程家,皇帝登基之时就已经被贬出京城,几个儿子也到贬成地方小官,后来如何谢延丰实在不知道,打听都不好打听。要是沈书君实在想知道,那就容他慢慢打听。 最后说的是卫连舟亲姐卫氏,让谢延丰说,真要去京城,国公府都不用去,但一定要去看看卫氏。卫氏嫁的很好,她的婚事是她外公正当权时给她订下来的,当朝太后的亲侄孙,定远侯世子。 卫氏嫁过去的时候有点勉强,因为那时候程家己经不行了。没想到嫁过去之后,她与世子夫妻感情很好,卫氏更牛叉的是,她能生儿子,她进门之后就开始怀孕,然后一口气生了五个儿子。 定远侯罗家虽然也是大族,但嫡系一直不太兴旺,到世子这辈子,只有他一个嫡子。结果卫氏就连生了五个嫡子,不管后来程家贬出京城,还是卫二宠妾灭妻,卫连舟被贬,对她在罗家的地位都没有影响。 因为她能生儿子,她在罗家的地位一直都不低,她的婆婆定远侯夫人也是很和善的人,年龄大了,便把家中大小事务全部交由她来打理。出门应酬,进宫朝贺,卫氏做人行事都是高手,连太后都很喜欢她。 其中还有一个拐弯亲戚,郑王妃娘家姓罗,卫氏跟郑王妃是亲姑嫂。也因为层亲戚关系,国公府与郑亲王府的关系一直都不错,裴霜会教卫策剑术,也有这个原因在。 「大姑姐啊。」沈书娴轻轻念着,按谢延丰信上所说,这些年卫连舟生意能做的这么顺,全是这个姐姐的功劳。国公府还要受卫氏的照抚,又是卫连舟的亲姐,这可是实权派亲大姑子,这趟进京的重点也就在于她。 沈书君也是想到这里,道:「不知道卫兄有没有跟卫大姑奶奶说过此事。」现在京中国公府都知道了,卫氏肯定也知道了,但从卫策嘴里听说,还卫连舟写信告知的,这意义就有点不同。 「我觉得卫大哥会写信说。」沈书娴说着,己经出嫁的姐姐,订婚时虽然不用询问她的意见,但订过婚了肯定要告知一声。想了想又道:「我倒是觉得奇怪,卫大姑奶奶既然嫁这么好,按理说给卫连舟寻房媳妇应该是很容易事。」 高门大户的找不着,小户小户的总好找,找个秀才的女儿,或者穷进士的女儿。卫连舟手上又有钱,找媳妇是不容易,但也不至于找不着,打光棍打到二十六岁。她是不是可以自恋一点,其实卫连舟一直没遇到看上眼的,看到她时正好对眼了? 「卫兄十年未进京,卫大姑奶奶就是想说亲,也得能抓到人。」沈书君说着,亲娘死了是三年孝,老爹又是个宠妾灭妻的主,那样一番大变后,卫连舟对于娶妻,家庭心里肯定得有点阴影。再加上他干的又是海运,一年半载的在船上,良家妇女能见几个。 沈书娴笑着道:「反正亲事己经订下来,不如给想想给卫大姑奶奶带点什么。」一口气生了五个儿子,这不止是本事也是运气。 本来只是带谢家众人的礼物,现在又加上大姑姐以及五个外甥的,沈书娴着实发花了一番功夫。京中定远侯府,实权派外戚,论地位一点不比郑亲王府差,皇宫都能当后花园逛,什么东西没见过。 用礼物讨好的想法,沈书娴己经放弃了。就跟送谢家众人的礼物一样,表达一下心意,礼轻情义重就好。 沈书娴让管事的备上车,叫上江氏,带着丫头婆子,一起逛街去,理由都是现成的。要进京选礼物,她自己的心意肯定重要。本来沈书娴一个人去就够了,但看江氏连日辛苦,送走江月姐后,也有些不自在,便死活拉她出门。江氏做为后宅主母,操心劳力到这份上,一直没有孩子,可能也有操心太过的缘故。 「许久没有出过门,竟不知道街上新开了这些店面。」江氏揭起车帘,看着窗外街道,后宅的事越来越多,把她困在家里的时间也越来越多。想想以前家里坐不起车,她走着上街,心情只怕比现在还要轻松些。 沈书娴笑着道:「现在哥哥还在家中,嫂子更该常出门才是,虽然说能让店家把东西带到家里去,但多出门走走也是好的。」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户,本来就没那么多规矩,这也是她很幸庆的地方,真穿成高门大户的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才闷死人。 一连逛了几天,把淮阳城转了个遍,还赶了趟庙会。东西大包小包的往家买,买的时候沈书娴心里也没想好要如何送,只要看着不错,价钱不也贵的就往家里搬,然后再慢慢淘选,看送谁更合适。 结果几天下来,买的东西堆满半间屋子,沈书娴自己都不知道要送什么好了。跟江氏商议了半天,最终于把礼单拟好了,晚上沈书君回来,本想让沈书君给点意见,结果沈书君看都不看,只是道:「准备好就装箱,这些事情我本来就不在行。」 沈书娴刚把单子接过来,婆子就来报:「大爷,奶奶,来喜回来了……」 「让他进来说话。」沈书君说着,算算时间确实该回来了。 来喜进屋里,先给沈书君,江氏,沈书娴磕头请安,沈书君让他坐下,又问:「人送到了吗?洪长史怎么说?」 「送到了,洪大人看到新娘子很高兴,还赏了小的一锭银子。」来喜笑着说着,这趟过去也算顺利。 江氏又问:「洪大人把月姐安置在哪里了?」 「洪大人早在外头买了处私宅,小的进去看了,二十来间房舍,家具家伙都是收拾好的。当天晚上就接了进去,隔日又另外买了两个小丫头侍侯。」来喜笑着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道:「这是洪大人给的娶亲花费,共是一千两,小的本是死活不收,洪大人却说,大爷与王爷结交,看的起他才来他门上。让大爷帮忙寻人就太劳动了,如何还能让大爷垫钱,推让了许久,小的看扭不过才接过来的。」 这回长史官对他的态度跟上回相反那是天差地别,那神情不止是因为给他送来了美人。更是打心里看的起沈家了,才会对沈家的下人如此客气。 沈书君笑了起来,把银票接过来,又问来喜:「谢衡回王府了?」上回来喜和刘成去,谢衡还在外头风流没回家。这趟过去长史官会突然间改了嘴脸,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主子看的起沈家,下人的态度自然也会不同。 第四十一章 来喜点头道:「听说前些日子就回来了。」 沈书君只是笑,又问:「江月姐的身份,你是如何说的?」 「只说二百两银子让媒婆寻来的,父母双亡,也无兄弟,大伯家把她发嫁的。」来喜笑着说,他又不脑残,肯定不会是自家主母的庶妹。到于江月姐要如何说,也得有人信,江月姐身边的丫头如意,都是新买来的,根本就不知道这边的根底。 沈书君满意的点点头,道:「路上辛苦了,这几天就在家里好好歇着,走的时候到帐房取十两银子。」 「谢大爷赏。」来喜说着,高高兴兴的去了。 沈书君看看手里的银票,随手递给江氏,笑着又道:「你还担心江月姐能翻了天,连洪大人都不敢乱拿我的东西了。」就是江月姐真成了洪大人的宠儿,在洪大人面前给沈家穿小鞋,也得看看这个洪大人敢不敢使出来。 江氏只是笑着接过银票,也不再说其他。 店面盘下来,伙计找好,货源是官方批的条子,挑好日子直接开张。开张那天,江氏带着林姨娘,沈书娴也跟着去了。鞭炮放的震天响,相熟的亲友不说,县太爷都带着侯氏来捧场了,安贞也跟着安岳来了。 那天吃了闭门羹后,安贞回家就开始生气,还跟安岳吵,说江氏如何看不起她云云。安岳虽然吵不过她,却也知道安贞这样的性格实在讨人厌,江氏不搭理她是正常的。安贞生了几天闷气,本以为江氏会上门道歉,结果江氏根本就不理会,安贞没办法,衬着沈家新店开业,便跟着哥哥来了。 郑大舅一家也来了,江氏忙着迎了上去,沈书君夸过郑克很不错,这间分店开了,就让郑克主事。江氏听得十分高兴,郑克要是能撑起来,大舅一家日子就好过了。以后积累了经验,能自己开店撑门户,就更好了。 郑太太一脸高兴,对江氏笑着道:「多亏你照顾着,不过我还是担心,克儿还小,能当掌柜吗?」 「怎么不能,大爷一直夸表弟好,舅妈就你放心吧,以后有福享呢。」江氏笑着说着,看郑克前后忙碌着,不由的问:「克儿年龄也不小了,也该说门亲事,娶了媳妇更有人照顾他。」 郑太太有几分发愁,道:「媒人说了几家姑娘,我看着都挺好,他偏偏不中意。」郑克中意沈书娴,但沈书娴己经订亲了。 「娶亲是大事,听听表弟自己的意思也好。」江氏笑着说着,四处看看又道:「妹妹,今天怎么没来?」她给郑氏送了贴的。 提到郑氏,郑太太眼泪都差点掉下来,道:「你妹妹病了,前几日又闹了一场,我过去看你妹妹,那梅氏当着我的命都说三道四的,唉,你妹妹命苦啊。」 江氏听着也跟着叹气,心中也十分无奈,她一直想去看看郑氏,又怕真闹起来让郑氏以后日子更难过。有时候郑太太也太软弱了些,女婿的妾室刚在她面前叫嚣,换成是她是郑太太的身份,直接拉着梅氏到顾太太跟前,大家大闹一场,让顾家给个说法。顾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谁也不比谁高一等,怕什么呢。 郑兰草也跟着一起过来了,看江氏和郑太太都是一脸愁容,便岔开话题道:「姐姐,听说姐夫的母家人来了。」 郑太太也忙道:「我也是听人说了,你怎么不下个贴说一声,大家都是亲戚,总要见见的。」 「来的是兄妹两个,家里事忙也就忘了。」江氏笑着说着,就安贞那样,还是别介绍了,不是长脸的亲戚,倒是安岳很不错。 江氏跟郑太太说了一会,郑太太看来的人多了,便拉着兰草到旁边与相熟太太说话,让江氏去招呼其他女客。没一会舞狮队过来,足足闹了一上午,忙碌结束,来道喜的宾客也陆陆续续回去了,毕竟不是大事,道个喜也就算了。沈家不收礼,也不宴客。 江氏和沈书娴正想坐车回去,安贞却是突然间跑了过来,笑着道:「嫂子也捎我一程。」 沈书娴笑着道:「车子小,坐不下,表姐还是坐其他的车吧。」 说完这句,丫头扶着沈书娴上了车,沈书娴也不理会安贞。江氏落后一步,却是被安贞拉住了,江氏正想拒绝,安贞却是突然小声道:「嫂子,我是想问问你,店里这位新掌柜,大哥哥是从哪里请来的?」 江氏被问怔了,新掌柜不就是郑克吗?看安贞语气神情,她不会看上郑克了吧。虽然只是表弟,但这样的弟媳妇,她真是受不起,这样的儿媳妇郑太太更受不起。便正色道:「妹妹一个姑娘家,问男子做什么,让别人听到了像什么样子。」 「我就是……」 安贞刚想再说其他,江氏却是拉下脸,理都没理她,直接上车走了。 上回去青阳,沈书娴两个箱子就够了,这回上京,沈书娴足足收拾了十个箱子。不光她一个人的,跟着的两个丫头一个婆子就收拾出一箱子东西,更不用说她一个小姐了。按沈书君说的,贵族之家的千金小姐们,穿着打扮是很低调的,低调之中却又细节处带着华丽。 沈书娴没穿之前也就是平民百姓,穿过来之后见过的也就是平民装的谢衡,真正的千金小姐是怎么样的,她见都没见过。假装大家闺秀什么的,沈书娴想想还是算了,难度太大,反正沈家也就是个暴发户,她不用暴发气十足就好。 箱笼收拾好,沈书君还特意挑了一个黄道吉日,此去京城的心情与去青阳那趟大有不同。路上可以慢慢走,晚上找客栈投宿,白天赶路,不至于路上太辛苦。沈书娴也终于有心情看看路上风光,到京城之后就要杀怪了,现在先放松放松,调节心情,然后才有足够的精力过关斩将。 行至青阳,到京城的路算是走一半了,青阳又是大港口,沈书君也想多休息两天再上路,也是怕沈书娴太累。沈书娴跟着下了船,还住在上回的客栈,箱笼仍然放在床上,留刘成和几个小厮照看。沈书君早就给漕帮梁实厚写了书信,从淮阳到京城这一条水路,都算是梁实厚的地头,不会有人突然跳出来打劫。 从港口到客栈并不算远,沈书娴也没让雇轿,只是跟着沈书君徒步走着,也顺道看看集市风光。沈书娴忍不住赞着道:「果然是省会,又是海口城市。船来船往的,那船真高。」 沈书君却是笑着道:「你没去过海口,那才是大珠对外的门户,到处可见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充满了商机和骗子。」 青阳虽然也是开放型港口,但青阳还属于内陆,就是商业发达,海运也只是占了一小部分。海口则不同,名符其事,对外贸易四通发达,海口以及周全城镇全靠海运生活。沈书君第一次去时,都吓了大跳,名符其实的冒险者天堂。 「真的吗?我真想早点过去看看。」沈书娴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听沈书君的描写,那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沈家的生活已经够自由了,但似乎还不够,她希望还能更自由一些。 沈书君却是笑着道:「我还想留你两年呢,没想到却是女大不中留。」 第四十二章 沈书娴听得只是笑,就是沈书君想留,卫连舟的年龄在那里摆着,这回上京之后,要是没啥问题,估计就要决定婚期了。 兄妹两个边走边聊,已经到了客栈门口,来旺进门与掌柜的招呼。沈书娴刚跟着沈书君进店,抬头就见一个年轻女子从店里出来,沈书娴不由得一愣,连沈书君都愣住了,眼前的女子二十岁上下,粗衣布服却难掩姿色,更重要的她的长相与绍晚词十分相似。 沈书娴更是猛然想起,眼前这位不就是那回上凌虚山上见到的那位吗?她当时就很疑惑,不过人有相似,再加上转眼即逝,再加上后来事多也就忘了。现在猛然见到,不禁脱口而出道:「你是?」 女子愣了一下,后头掌柜却是喊着道:「绍大姐,绍大姐……下个月的货还要麻烦你了。」 女子回头对掌柜笑着道:「一定的,还要谢掌柜关照生意。」 沈书君看到女子容易时就有几分惊讶,现在掌柜的又叫介绍大姐,不但长的像,姓氏也相同,要是没关系,这就太巧了点了吧。不由得道:「娘子也姓绍?」 绍大姐看看沈书君和沈书娴,有几分疑惑地道:「两位是?」 沈书娴刚想开口,沈书君却是笑着道:「没什么,只是看娘子样貌与我认识的某人相似,乍见有点惊讶。现在细看看,又觉得不像了。」 绍家获罪被抄家,妻女充为官奴,眼前这位绍大姐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来路。但她要是真是绍家人,那她就有可能也是官奴。官奴属于主人的私人财产,听掌柜与绍大姐说话,好像绍大姐自己干生意,要是官奴籍,这是不可能的事。 就是绍晚词,沈书娴归还了她卖身契,又把她送到周家去。中间还要办道手续,要到官府认定一下,以后绍晚词的主子就是周家人,官府也要登记在案。 官奴想翻身,唯一的可能就是当逃奴,逃奴年年有。官奴虽然要在身上打络印,但并不是打在脸上。烙印打在身上,衣服盖着,别人看不到,弄个假户籍路引,然后冒充良民,这种事是有的。 眼前这位绍大姐,万一就是逃奴,他与沈书娴多嘴说错了话,岂不是害了人家。前无冤后无仇的,他何必多嘴,反正绍晚词都打发走,绍家人与他更无关系。 绍大姐听得笑笑,也不再说其他,只是出门走了。 掌柜的认出是沈书君,知道是漕帮的贵客,亲自上前招呼。沈书君还住上回的跨院,掌柜的旁边奉承时,又笑声道:「沈公子莫不是也看上绍大姐了?不瞒公子说,漕帮梁大爷对她也是喜欢的紧。」 沈书君知道掌柜的是误会了,也不解释,只是笑着道:「这位绍大姐是什么人?」 「年轻寡妇,男人死便回了娘家,说是投亲不遇,便落在青阳了。家里还有老爹老娘,手里也有点钱,开了间店铺,日子倒也过得去。」掌柜的说着,也亏得这绍大姐性格强势,又有本事,不然就凭她那样貌,早被人抢了去。 「噢……」沈书君应了一声,也不再说其他。 跨院收拾好,晚饭端上来,因无旁人在,沈书君便嘱咐跟着的人道:「只是人有相似而己,不要胡乱猜测,更不要胡乱说话。休息一晚,我们明天就上路。」 沈书娴深知其中利害关系,下人要是乱说话,就是说着无意,听着有心,年轻寡妇,有财有貌,本来就是众人觊觎对象,要是身份上再有问题,只怕能被人生吃了。也笑着道:「又不是没来过青阳,早点赶路也好,京城的风光才好呢。」 一晚无话,天亮早早起身,早饭过后就要继续赶路。坐车到港口,沈书娴刚从车上下来,抬头就见绍大姐在不远处渔船边上忙碌着。早上也是渔民和商贩最忙碌的时候,昨天掌柜说绍大姐开个店,虽然想过讨生活不易,但也没想到会是如此辛苦。 沈书君也看到了,却是道:「上船吧。」 「嗯。」沈书娴轻轻应了一声,被丫头扶着上了船,各人有各人命,谁也管不了谁。 从青阳到京城,就不止水路了,还有几天陆路。这一路的感觉,越走越繁华,对比一下淮阳真是乡下穷地方,路上算着行程时间,一行人中午城的进,沈书君早派了刘成过去给谢府报信,他则是带着沈书娴慢慢的坐车。 沈书娴看着偌大的城门,川流不息的来往行人,以及街边林立的店面。虽然跟现代立交桥啥的不能比,但在古代如此繁华的大城市,也是十分难得。 「终于到了。」沈书君笑着说着,路上是走走停停,但这么一路走来,要说不辛苦也是假的。与谢延丰也是几个月不见,虽然有信函,总是不如见面来得好。 沈书娴也可能是兴奋劲上来了,此时并不觉得疲累,只是问沈书君:「既然要借住谢大人家中,那家中除了谢夫人及膝下子女外,还有什么人?」 「谢大哥家中人口简单,他并无妾室,子女也全部都是嫡出。」沈书君说着,笑着又道:「书房里倒是有两个书童侍候,你也是见不着的。」要是谢家人口复杂,他怎么不会带着沈书娴去。 「呃……」沈书娴不知道怎么说好,对于后宅女子来说,丈夫结交基友,又让书童侍候,却不纳妾,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沈书君笑着又道:「你也别担心,谢大嫂是很和善的人,只要你以礼相待,定能和和气气。」 「嗯。」沈书君应了一声,也不敢再问。 沈书君给车夫指着的路,沈书娴也留心看着,拐了几道弯,沈书娴远远看到前头「探花府邸」的字样,三间大门,门前两个大狮子威武不凡。刘成前头先给谢府报了信,谢家的管事已经迎了出来。上回沈书君信上已经说过要来借住的事,谢延丰早让人把房舍打扫出来,也吩咐了管事们随时迎接贵客。 车马到大门口停下来,管事的立即迎了上去,沈书娴本以为要下车了,沈书君却没动。只见几个仆从上来,拉着马车从西角门进府,到了仪门处,沈书君这才下车,沈书娴也跟着下来,管事的上前先是见礼,又道:「老爷出门去了,已经派人去寻,请沈大爷与沈姑娘先进府休息。」 管事的早吩咐好机伶小厮,跟沈家的小厮们一起御车上的箱笼。还要把沈书君和沈书娴的箱笼分开,京城高门大户里,兄妹俩个也不好挤在一处,沈书君照例住书房旁边的跨院,沈书娴的行李则要抬到后院去。 「有劳了。」沈书君对管事的说着,便带着沈书娴往后院走,谢延丰目前不在家,谢太太应该在家的。他这个客人来了,总得给正主打个照面,尤其是沈书娴还要跟着谢太太住。 沈书娴一直觉得沈家的房舍已经暴发户气息十足,至少在大与华丽上这点很强大。没想到进了谢家,沈书娴顿时觉得沈家太暴发了。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沈家就属于那种金子铺地,谢家则白玉铺地,完全就不是一个档次。 往后院走,就不是管事引路,则是管事的媳妇,管家娘子们前头引路。后头谢太太已经得了消息,此时正坐等沈家兄妹。 第四十三章 走着主路甬道,一路直走下去就是谢太太的正房。朱红大门,两旁抄手游廊,上头五间正房。院子大小跟江氏的正院差不多,但感觉却要气派许多。 外头廊子站着两排穿红着绿的丫头,看到沈书君领着沈书娴进门,忙进屋传话。沈书娴留心看着,外头站着的人虽多,却不听一声咳嗽声,个个规规矩矩,目不斜视,看来谢太太治家,也是相当有一手。 小丫头打起帘子,沈书娴跟着进了屋里,抬头就看到正中坐着的谢太太,三十岁上下,慈眉善目,保养的极好,身材稍微有点发福。 沈书君上前行礼谢太太笑着道:「沈大爷也太客气了,总是这么多礼数,这就是沈姑娘吧。」 沈书娴微笑上前行礼,温声道:「见过谢太太。」 谢太太挥手道:「大爷快请坐。」说着又像沈书娴招招手,沈书娴会意走到谢太太跟前。 沈书君笑着在左侧椅子上坐下来,谢太太却是拉起沈书娴的手上下打量着,看了又看,笑着道:「是个漂亮孩子,也有大福气的。我听老爷说了,跟卫家三爷定了亲,这门亲事不错,当年事情……也不能全怪卫三爷。」 卫二老爷宠妾灭妻在京中是出了名的,不过是因为程家没人,无人给程氏出头。到后来程氏死的不明不白,谁心中都有本帐。 站在谢太太的立场说,她也是当正室的,娘家倒霉后,就被妾室欺负到头上,收了管家权,最后又那样死了,她也希望自己儿子能杀了那贱人。不然生儿子是干嘛的,看着自己的亲娘枉死,连个屁都不放吗。 说到亲事,沈书娴作为女方不能发表任何意见,只是低头娇羞笑着。沈书君也不好对此事发表评论,总觉得怎么说都不好,只是笑笑,道:「我带妹妹过来,打扰嫂夫人了。」 「沈大爷再如此说,下次你再来,我就真的不招呼。」谢太太笑着说着,又拉着沈书娴在自己身边坐下来。 正说着话,只听外头脚步声响起,小丫头道:「老爷回来了……」 沈书娴忙站起身来,谢太太也起身相迎,只见谢延丰进屋来。沈书娴不由得打量他,三十几岁的模样,长相虽然不如沈书君和谢衡,但身为一个探花郎,长相气质都绝对配得上,温和儒雅,书卷味十足。 「大哥。」沈书君笑着向谢延丰见礼。 谢延丰伸手扶住他,笑着道:「总算是来了。」 「又来打扰大哥了。」沈书君说着,又指沈书娴笑着道:「怕大哥不认得了,这是小妹书娴。」 谢延丰看看沈书娴笑着道:「几年不见,已经是大姑娘了。」 「见过谢大人。」沈书娴行礼说着。 谢延丰回来,话题就更多了,先是安排住处,沈书君自然还住前院。沈书娴的住处,谢太太已经收拾好了,就住她正房旁边的小跨院里,谢家两位姑娘都是跟着她住东、西厢房,让沈书娴住在跨院里,既离她近,又跟姑娘们不在一处,免得起了不必要冲突。 下人们忙碌着收拾箱笼,谢太太已经在园子里摆好席面,又把谢家两位姑娘及六岁小爷都叫了来,厮见认识。饭吃的七七八八,谢延丰还拉着沈书君说话,谢太太就道:「沈姑娘路上奔波劳苦,不如我们也散了,好让沈姑娘去歇着,你们兄弟前头书房说话不是更方便。」 谢延丰笑着道:「是该如何,还是太太想得周到。」 沈书娴是有点撑不住,但来者是客,这个话她不能说。现在谢太太说了,她更是巴不得,起身给沈书君和谢延丰行了礼,便跟着谢太太一起往正房走。 谢太太唤来管家娘子,命其领着沈书娴去跨院,沈书娴再次道谢,这才跟着管家媳妇走了。从正房角门过去便是小跨院,三间正房,右边又带三间厢房,院子虽然不大,但十分清幽。管家媳妇推开房门,里头三个小丫头刚把箱笼放好,吴婆子在旁边,看到管家媳妇带着沈书娴过来,忙过来见礼。 管家媳妇笑着又道:「姑娘这趟上京带了丫头婆子的,这三个权当给姑娘当粗使的,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她们。」 「劳烦嫂子了。」沈书娴笑着,春分立即把荷包拿出来,沈书娴亲自拿给管家媳妇。 这应该感谢周婆子,周婆子说过,高门大户里讲脸面,直接塞钱什么的不太好看,赏人一般都用荷包装住。用荷包装了,里头肯定不能放几个铜钱,要么就是小块金银,要么就是小首饰或者金银锞子之类的。 这趟来的时候,沈书娴让绣娘准备了几十个荷包,金银锞子也特意让银店打了,也许做工纹路不如京中的好,但重量是够的。 管家媳妇接过来,脸色比刚才更显得和善了,道:「让姑娘破费,有什么事姑娘只管打发丫头来说。家中吃饭都是各自屋里吃的,姑娘的三餐也会到点送来,姑娘有什么想吃的,可以打发人来说一声,有什么忌讳,也跟厨房说一声。」 「麻烦嫂子了,我没什么忌口的,都可以。」沈书娴笑着说,来人家家里做客了,如何还能挑三拣四。 又说了几句,管家媳妇这才算走了。 沈书娴心里稍微松了口气,看看分派来的三个小丫头,倒是不客气道:「准备汤浴,我想好好洗个澡。」路上这几天一直没顾上洗,终于可以好好洗一回。 「是。」三个小丫头听话去了。 三人走出门,春分和立夏先是长长吁口气,沈书娴不由得笑了,道:「怎么了?」有必要这么紧张吗? 「姑娘不觉得,这探花府邸实在是……」春分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好,她本就是贫民丫头,到沈家侍候几年,见识过的也不过是一般人家没有的富贵。进了谢府,该怎么说好,好像被什么奇怪的气场罩住似的,总有一种让她透不过气的感觉。 「很好啊。」沈书娴客观评价,确实很好,不止府邸装修的好,里头的人也都好。不管是谢太太,还是管家娘子。就是不太能看得起她的两位谢姑娘,也表现的无可挑剔。 对谢太太来说,自己丈夫看重的人,她一定会给对方脸面,这也是给自己丈夫脸。放到两位谢姑娘身上,她们平常交往的对象,不是国公府小姐,就是尚书府太太,一个商户人家的小姐,马上要嫁给另外一个商户。即使谢太太说十年前的事不能全怪卫连舟,但终其一生,卫连舟也就是个商户而己。 就像周婆子在时偶尔表现出来的清高,她曾经是高门大户里的引教嬷嬷,给沈家一个商户当教席那是给沈家面子。平常商户人家的小姐只能在高门大户当妾室而己,人家如何看得起她。不在一起吃饭也好,大家都自在些。 吴婆子还想再说其他,沈书娴却是笑着道:「箱笼都搬乱了,你们快去收拾了,先把我的衣服找出来。」洗完澡她肯定得换洗全身。 「姑娘,你花心思准备了这么多礼物,不如先送去,再洗澡不迟。」吴婆子旁边说着,谢家上下对她们都很客气,但客气中却又带着几分疏远,只是因为修养好,不会把这份歧视带出来而己。 第四十四章 沈书娴却是笑着道:「不急这一会,反正你们还要收拾一番。你们要看清单子,千万别弄错了。」这么多人的礼物,她是记不得的,现在只能凭单子和当初做好的记好。 沈书娴起了个大早,不知道谢家人是什么钟点起来,她这个客人就赶早不赶晚。昨天已经把送给谢家众人的礼物收拾出来,不管人家是什么态度,自己该表达心意还是要表达。春分和立夏侍候她梳洗,三个小丫头则去催饭。 桌子摆好,婆子们也把饭传来,除了沈书娴的一份,还有丫头婆子们的份饭。一碟一碗的摆开,看着不比沈家的早饭丰盛,却比沈家的精致的多。不止是点心,汤好,用的器皿也够精致的。 沈书娴尝着京城美食,与淮阳的食物味道比,总体口味有点偏重,不过味道确实不错。她吃完了,丫头们才轮着吃饭,指派的三个小丫头收拾碗碟。等丫头们收拾完,沈书娴便笑着道:「把礼物拿好,我们去给谢太太请安。」她跟谢太太论辈份不算是长辈与晚辈,但这个辈份论起来本来就有点尴尬,既然在谢家后宅住着,她也早晚到谢太太那里去,反正屋里闷着也没什么事。 主仆三人从角门过去就是谢太太的正房,廊子上正有丫头喂鸟,看到沈书娴过来,便笑着道:「沈姑娘起的好早,太太才吃了早饭,两位姑娘还没来呢。」 沈书娴听得笑笑,知道这样她就再晚一会了,不过小丫头已经往屋里传了话。沈书娴也只得进去,谢太太看到沈书娴进门,便笑着道:「沈姑娘起的好早,你一路辛苦,怎么没多睡一会。」 沈书娴上问见了礼,笑着道:「休息一晚,倒也不觉得多累。」 闲话几句,谢家二位姑娘,奶妈抱着小爷都过来了。谢太太从奶妈怀里接过儿子,逗弄了一会。沈书娴与谢家二位姑娘也相互厮见过了,沈书娴便让春分和立夏把礼物拿出来,两个丫头是一直手拿托盘,一直托到了现在。 「不是什么名贵东西,只是淮阳城中的一些小玩意,让太太和姑娘们看个新鲜。」沈书娴笑着说着,留着赏人的话都不能说,只说瞧个新鲜,权表一下她这个借住着的心意。 谢太太笑着接过来,看了看就交给身边丫头,笑着道:「沈姑娘有心了。」 谢家两位姑娘也都笑着道了谢,谢家小少爷也奶声奶气的过来道了谢。沈书娴觉得十分满意,来谢家借住,沈书君说的很轻松,沈书娴却没想的那么轻松,那是因为他是男人,他只要在前院面对谢延丰就好了,后院与他来说像是另一个世界。 只要谢家按高门大户的套路来,不管她们心里怎么想,大家面子上的过去,不会发生任何不愉快。反正她也住不了几天,脸面上过去就好了。 谢太太问了几句,不过外乎沈书娴住的习不习惯之类,沈书娴只说一切都好。所谓少说少错,谨言慎行总是不错的。又说了几句,谢大姑娘便说要去做绣活,谢太太笑着道:「去吧,那些绣活是该动动了。」 「原来大姑娘婚期近了,恭喜。」沈书娴笑着说。 谢大姑娘只是淡然笑笑,行礼退下。 谢太太便笑着道:「沈姑娘陪我说了好一会话,你舟车劳顿,也回屋歇着吧。」 「是。」沈书娴起身应着。 接连好几天,沈书娴也没见到沈书君,也不知道他与谢延丰是如何叙旧的。只是这趟上京的主要目的可不是让他们叙旧的,重点是国公府啥时候去。来的路上沈书君就跟沈书娴商议好了,卫连舟虽有亲姐在,但卫大伯是长辈,又是国公府先写信来的,自然该先去见大伯。 最好的就是,去国公府的时候,卫氏得到消息,然后主动约见。女儿家主动上门总是不太好看,卫氏主动约见就好办多了。 结果到了谢府,沈书君就把正事放到一边去,沈书娴真的很想吐槽沈书君几句,你跟你谢大哥天天谈人生谈理想,把她丢后院里,要是能出门逛逛也好,现在天天就在谢家后院里呆着。喂,你当兄长的责任心呢,你是带着妹妹来打怪的,不是谈情的。 早上打发吴婆子到前院寻了沈书君的小厮,中午时分沈书娴终于见到沈书君的金面。沈书君一副风光得意的模样,沈书娴看着非常不爽,直接道:「哥哥,已经住好几天了,是不是该送卫国公府送贴了。」这趟过来并没有提前跟国公府写信,但算算收到信的日期,到现在一个多月了,也该过去了。 沈书君笑着道:「不急这一会,总要多打听点国公府的消息才好。」 「已经很清楚了。」沈书娴说着,谢延丰在信上写的清楚明白,还有毛好打听的。像这种亲戚,这趟见了面,下回见面弄不好就是十年,二十年后了。 沈书君被缠不过,便笑着道:「好,那我现在就写贴,马上让刘成送过去。」 沈书娴起身给沈书君磨墨,沈书君笑着道:「在谢大哥家住烦了?」 「怎么会,只是觉得有点无聊。」沈书娴说着,又不死心地问:「哥哥,这趟来京城真不能四处逛逛吗?」难得来一趟京城,却一直在小跨院里住着,谢府是很好,物质上沈家好多了。但大家闺秀的生活太苦逼了,别说去前院,就是去后花园逛狂,也不能去的多了。 「安全第一。」沈书君说着,来谢家借住主要是防着卫五爷,虽然买凶杀人什么的,听着像武侠剧,但世上的事要是全按常理走的,卫家二房又怎么会闹成那样,小心为上。 沈书娴听得叹口气,这确实是个问题,想想卫连舟十年都没进京,她还是小心点吧。无聊归无聊,但也比被划上几刀,丢了命强。 沈书君把贴写好,又让吴婆子跑一趟,拿给前院的刘成,让刘成马上送出去。沈书君也没马上走,陪着沈书娴下了一会棋,主要是想着谢府离国公府不远,刘成现在过去,帖子送上,应该马上就有回贴,看看他们是明天去,还是什么时候有时间,彼此约好时间,好登门。 棋下好几局,一等二等,快到晚饭时间了,仍然不见有婆子过来传话。天都快黑了,沈书君不好在谢家后宅呆着,起身去了前院书房,谢延丰已经从外头回来。看沈书君一脸烦躁,问清是怎么回事,谢延丰便笑着道:「你怎么不拿我的贴去?」 「不想太劳烦大哥,本来就是卫大爷写信邀约的。」沈书君说着,脸上就有几分火气。 谢延丰听得只是笑,一边吩咐人去看怎么回事,一边对沈书君道:「现在国公府是卫大爷当家,跟以前有点不太一样。」卫大伯这个人虽然没啥本事,但为人至少够厚道,卫大爷本事没有,厚道也没有,也怪不得卫大伯那样厚道的人会动废长立幼的心思。 小厮们把两人晚饭端上来,刘成也终于回来了,却是一脸气怒样。要不是谢延丰派人去找,国公府的人看是谢府的人,不敢为难,只怕他还回不来。下午他拿了贴去,帖子送上,国公府的人也没请他进门,他就在门口等着,结果左等右等,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里头也没回话。 第四十五章 他就上前去问,没想到却被国公府的几个门房小厮给扣住了,绑在门房屋里。好一番羞辱,说沈家那样的商户也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跟国公府攀亲云云。虽然没有打他,却是绑了他一下午,脚手上都有伤痕。 谢延丰听完就笑了,道:「看来卫大爷是想破亲。」做的如此绝,就不止是想给沈家一个下马威,而是想拆了这门姻缘。 沈书君听得更是心头火起,道:「好大的国公府,真以为自己就是天皇老子了。卫大爷想破亲,也得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不想让卫兄娶亲,不外乎是想着卫兄的家产。」 卫连舟虽然被逐出宗族了,从法律上说跟卫家宗族没有任何关系,但实际操作时不会那么严格,卫连舟要是无子嗣,他身后财产肯定还是卫家的。卫连舟与亲爹闹成那样,卫二老爷幸存一子又与卫连舟有杀母大仇,财产肯定轮不到二房,相反的卫连舟与大房亲厚,以后真后继无人,财产肯定是大房的。 「贤弟何故生气,卫大爷就是想破亲,也得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能不能做了这个主。」谢延丰微笑的说着,顿了一下又道:「贤弟与卫九爷相识,卫九爷常在郑亲王府出入,你又与郑亲王相识,不如写张贴子去见他。郑王妃与卫三爷的亲姐定远侯世子夫人又是姑嫂,直接去定远侯府是有点不合适,但挑个合适的人传话过去却是不难。」 沈书君心中也是如此想的,只是没想到郑王妃这一层,他本想让卫策带话给卫大伯。既然谢延丰都说这是卫大爷所为,不是卫大伯所为,从晚辈立场上说,他还是想见见卫大伯。要是由郑王妃捅给卫氏,只怕这事在京中也就瞒不住,到时候国公府只怕要颜面扫地了。 谢延丰笑着又道:「卫大爷能直接让人把你送帖的小厮扣下,这是打定主意要把这门亲事搅和散。你若只是找到卫策,告知卫大老爷此事,以卫大老爷的性格,也不会把卫大爷怎么样。以后这门亲事就是成了,只怕也是后患无穷。」 卫大爷想搅和散这门亲事不外乎是因为钱财,卫大伯天性又过于厚道,对长子不会狠罚。等沈家兄妹进了门,卫大爷照样闹腾,到时闹的不欢而散,国公府直接不承认跟沈家的这门亲事,连事着卫氏对沈家印象都不好,这事就有点麻烦。 海运是非常危险的行业,卫连舟常年外头跑船,万一有个好歹来……剩下沈书娴孤儿寡母,如何能跟国公府争家业。再有法律保证,欺负孤儿寡母的手段太多了。就是有儿子,也可以说沈书娴贞洁有问题,儿子不是亲生的。 这种事情谢延丰见过的不是一次两次,民野乡间行事作风是够剽悍,但真说阴毒不要脸,跟京城比还差了点。越是有权势,越是会利用权势,平民百姓还会想着击鼓鸣冤,京城这些权贵们,哪个会相信青天老爷会主持公道。 想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那就要由卫氏牵头逼着国公府认下这门亲事,还得让卫大爷彻底明白,沈家就是商户,也不是那以好惹的。有些人不是你给他留了脸面,他就会给你留脸面的,纵容的结果就是蹬鼻子上脸。 沈书君听得叹了口气,虽然卫大爷的信让他很不爽,但这趟上京来,他的原始想法还是很美好的。毕竟是结亲又不是结仇,能够不伤气的解决自然更好。现在想想自己还是天真了点,那样丰厚的一份家业,卫大爷如何不动心。便道:「大哥说的是,听大哥的,明天就给郑亲王府写了贴送去。」 「还是我写吧。」谢延丰微笑着,又道:「顺道也给卫大老爷写一封,等过几日我再派人给卫大老爷寄去。」 谢延丰执笔,沈书君在旁磨墨,先把郑亲王府的帖子写好,虽然天色有点晚了,仍然派了小厮去送。卫大爷已经知道沈家兄妹到了,那这事就不宜拖着,晚上把贴送去,明天早上就能过去。 给卫大伯的那封信却是先封好,等到沈书君兄妹跟卫氏接上头了,这事也快在京城传开了。自己这封信再送过去,这才是恰到好处。 「明天去郑亲王府,把沈姑娘也一起叫上。」谢延丰说着,主角是沈书娴,那就先见见郑王妃,然后由沈书娴说,卫家如何写信来的,然后他们来了,派人送贴去国公府,结果小厮受到了什么待遇。这些诉苦的事情,不合适沈书君说,让沈书娴开口合适些。 沈书君有点犹豫,却还是点头道:「大哥思虑周详。」谢衡是曾经对沈书娴动过心思,不过事过境迁,相信谢衡此时也没啥想法了。 沈书娴晚饭都没吃好,一直在想刘成去国公府送的的事,快睡觉下的时候吴婆子终于把消息带过来了。除了刘成被侮国公府的事外,还有明天要去郑亲王的事,吴婆子口角说不上多伶俐,话说的不是很清楚,沈书娴却是明白谢延丰的意思。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谢延丰的年龄还不到老姜的年龄。这么一招,让沈书娴说有点狠,这样一番折腾,卫大爷是讨了个大难看,国公府脸上更好看不哪去。卫氏又不是傻子,就是卫大爷想破亲,沈家这么折腾,也想把事闹大。这位大姑姐是什么性情她也不知道,由郑王妃捅给卫氏知道,卫氏脸面肯定能过得去,心里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当然这么一折腾,好处也是有的,给卫大爷足够大的教训。别说以后想歧视她,歧视沈家,成亲之后,只怕想问卫连舟拿钱都要考虑一下。也就省了许多麻烦,其实不管是什么斗,头一照面的气势很重要,卫家想给她一个下马威,她知难而退,散了亲事最好。估计卫大爷怎么也没想到,沈家会这么反手折腾他一把。 其实沈书娴也有点好奇,这位谢探花在朝中混的到底怎么样,给沈书君支的这一招,好是好,但也得对自身的实力极其自信。给郑亲王府的帖子是他亲手写的,给卫大伯的信也是他写的,至少这两个得看的起他,他写的东西才能有用。 「姑娘,我们是不是明天要到王府去……」春分有点结巴起来,探花府已经百般不适应了,王府,天呢,那该是什么地方。 沈书娴点点头道:「是啊,刚才吴妈妈不是说了吗,明天就跟着哥哥去郑亲王府。」她有点好奇,这帖子是谢延丰写的,那谢延丰会不会跟着一起去,要是跟着一起去了……其实以沈书君跟谢衡的交情,并不用写谢延丰写帖子,谢延丰突然要自己写,这是什么意思啊…… 吴婆子道:「姑娘明天要穿什么好?」到王府去,去见王妃,妆容要怎么办好。 沈书娴无所谓的道:「带来的衣服都是新做的,随便一身就好了。」王爷什么的,想想谢衡那张欠抽的脸,很难对他产生什么敬意。倒是郑王妃,应该想想明天要怎么跟她说。 「姑娘……」立夏忍不住道:「你不觉得很担心吗?」 「有什么好担心的?」沈书娴反问,要是沈书君写贴,那可能还要担心郑王妃的反应,现在是谢延丰写的贴,怕毛啊。 第四十六章 春分和立夏两个丫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沈书娴也顾不上管她们,想到明天得去郑亲王府战斗一天,便让丫头侍候着早点睡了。吃饱睡好才能有力气,明天可是重头戏呢。 次日沈书娴早早起来,早饭时还多吃了两块点心,其实她想多喝碗粥,想想在别人家里做客,只得算了。实话实说,谢家的碗比沈家的碗小了一圈,虽然不至于吃不饱,沈书娴每次都不敢吃很饱,幸好还有点心,不至于饿到。 照例到谢太太正房去请安,没想到沈书君和谢延丰都已经在了,看那个架式,谢延丰这是要跟着一起去。沈书娴的小心肝不禁多扑腾了两下,等一会看到谢衡了…… 「郑亲王府的门不好进,我带着贤弟和沈姑娘过去更方便些。」谢延丰一脸和煦的说着,声音犹如春风抚面。 「就是太劳烦大哥了。」沈书君说着,谢延丰写的贴,本以为就够麻烦了,没想到谢延丰又提出来要一起去。 谢延丰只是笑,道:「举手之劳。」 二门处车驾已经准备好,谢延丰和沈书君骑马,沈书娴带着春分坐车,另有谢家婆子跟车。刚才才好,上了车春分神情立即张起来,王府好像一座高楼,怎么也爬不上去。沈书娴不知道怎么说好说,她总不能这时候给春分讲自由平等。 更何况这个世界里,人就是不平等的,生下来那一刻就分了三六九等。就比如谢家姑娘们对她歧视,国公府敢直接扣下放贴的刘成,再比如现在春分的紧张。 「姑娘,你不担心吗?」春分说着,卫连舟就是出族了,但他仍然是卫家的人,这点并不会因为一纸贬书而改变。国公府的卫大爷敢那样对沈家小厮,摆明了破亲之意,让她说,和卫连舟这的门亲事真悬。 沈书娴笑了起来,道:「担心解释不了任何问题,只要去做了才能解决问题。」不然沈书君何必带着上京来,都是为了解决问题。 郑亲王府的五间大门比之谢府的大多了,车马停下来,洪长史官就领着仆从迎上来。看看谢延丰又看看沈书君,上前见了礼,又道:「王爷在书房等谢大人和沈大爷。」 「我家小妹也一起过来了。」沈书君说着。 洪长史官道:「真是不巧,王妃前几日带着人去西门别院小住,昨日收到谢大人的请贴,已经派人去请王妃,现在还没回来。王爷吩咐,沈姑娘来了也一起请到书房来。」一般来说书房是招呼男客的地方,但现在后院没人,再加上谢衡也是不拘小节惯了,干脆就一起请来。 「有劳长史大人。」沈书君说着。 洪长史前头引路,沈书君和谢延丰是走进门的,沈书娴则是坐车到了仪门,由婆子引着下车,再过去跟沈书君和谢延丰汇合。沈书娴从车上下来,果然王府的气派比之谢府又要更胜一筹,直接升级成汉白玉铺地。 「王爷还是如此不拘小节。」谢延丰笑着,没有哪家王爷会把一个未出阁的小 姐请进书房去,郑亲王就干出来了。 洪长史笑着道:「世子和九爷都在后院,怕不小心冒失冲撞了姑娘。」也是因为后院没有女主人在,要是叫个管家媳妇陪着又怕太失礼了。再加上世子和卫策两个向来在后院玩惯了,不小心冲撞也不好,所以直接放到书房里,反正说的就是她的婚事,跟她哥哥在一起,总是妥当些。 沈书娴本想说无妨,她跟卫策早就认识,也习惯他的豪迈行事。后来转念一想,以前没跟卫连舟定亲时可能真无妨,现在定了亲,就是小叔子了,是该避嫌。 沈书君倒是觉得无所谓,以前在家的时候,江氏也好,沈书娴也好,都能跟着他到前头招呼客人,哪里像京城这样,当家主母都不能招呼男客。只是对洪长史道:「劳烦长史带路。」 「沈大爷说的哪里话,王爷是一直念着大爷,上回大爷打发人来,王爷没遇上,足足念叨了好几天。」洪长史笑着说,又道:「昨天王爷收到谢大人的贴,知道大爷要来,高兴得不得了。」 谢延丰旁边听说只是微微笑着,也不插嘴。 说话间己洪长史己领着三人到书房门口,五间正房显得十分宽敞,门口侍候书童连忙打开帘子,沈书娴跟着进去,外头看着宽敞,里头真不觉得宽敞,满屋子的书显得空间小多了。 谢衡一身深色便服居中坐着,手里握着红色珠串,颜色非常好看,此时左右摆弄着。抬头看看谢延丰,又看看沈书君,末了又看到沈书娴。 谢延丰拱手见礼,沈书君也跟着拱手,沈书娴便跟着福了福身,谢衡挥手道:「罢了,难得的是谢大人竟然有空,昨天亲自写了贴,今天又亲自来了。」 谢延丰笑着道:「王爷府上不比别家,只是拿了贴来,怕王爷看不上,亲自上门来才显得郑重。」 「是吗?」谢衡有几分嘲讽的笑了起来,却是扭头对沈书君道:「我倒是奇怪了,以你我的交情,你写了贴,带着妹妹来到我门上,难道我会放狗咬你!!」 沈书君多少怔了一下,刚想解释,谢延丰却是笑着接话道:「我倒是听说郑亲王世子就喜欢养这些,年前还特意从偏西买了几只藏獒来养在府上。王爷若是真放了那几只畜生来,只怕我这贤弟真要把小命丢这里了,如何不怕。」 沈书娴一直透明人一样站着,听到这话嘴角忍不住抽搐起来,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或者她进门之前就该穿个隐身衣。 谢衡一直摆弄着珠串的手突然停了下来,挑眉看向谢延丰。谢延丰仍然一脸和煦的笑着,话音一转却是正色,道:「王府乃是皇家贵胄,沈兄乃是一般平民人家,不敢登门也是有的。就是在下,来到王爷府上总是有几分惶恐。」 「谢探花竟然会惶恐,这话我听着都觉得惶恐。」谢衡有几分嘲讽的说着,看眼前三人仍然站着,也终于想了起来,挥手道:「别站着了,都坐吧。」 「谢王爷。」沈书君和谢衡拱手说着,沈书娴也福了福身,也跟着坐了下来。 书童们端茶上来,沈书娴多看了一眼,果然都是美少年。还记得头一回见谢衡时,谢衡身边就跟着位美男,这也是个会享受的主。 谢衡这才问沈书君:「你突然进京所谓何事?」 沈书君便把收到卫大爷来信,以及昨日派人往国公府送的,刘成被扣之下全部说了。谢衡听完有几分无语,看向沈书君道:「卫大爷写信让你来,你就来?那他信上要是让你自尽,你是不是也去死啊!」 沈书君忙道:「卫大爷书信上说,是卫大伯的意思,我是晚辈,如何不听令行事。」 谢衡看向沈书君的神情有几分无语,道:「卫籍早就被卫家除籍出族,晚辈?你这是哪门子晚辈,你倒是想跟国公府攀上亲,只是人家如何会认你。」 沈书君被谢衡嘲讽几句,心中气闷,只是不吭声。 谢延丰却是笑着接话道:「王爷此言差矣,卫三爷虽然因过出族,但总是血亲骨肉。沈兄既是真心与卫三爷结亲,长辈之言如何敢不听。」 第四十七章 谢衡冷哼一声道:「长辈?西大街卫府里住着的还是卫籍的亲爹,府中亲弟五爷卫简恨不得把卫籍剥皮抽筋,那是正经至亲,要不要也一起去见见?要是让谢大人说,卫大老爷行事肯定是没什么错的,但所谓在其位谋其政。既是卫二老爷的嫡亲兄长,又是卫家的族长,当年卫二老爷宠妾灭妻他管不了,后来卫二老爷执意把此事捅出让卫家颜面扫地,逐卫籍出族时,他仍然管不了,那他这个兄长,族长是做什么用的,纸糊着好看当摆设的吗?」 卫大老爷这样的,他要是嫡次子或者庶子之流,也无所谓。但他偏是占了嫡长的位子,又是族长,这就是他份内的事。不管何种原因管不了,那就是失职。更何况卫家的事并不难管,在卫二老爷最初有宠妾灭妻之意时,想办法下个黑手把宁氏弄死,就不等卫籍动手,这不啥事都省了吗。连个后院女人能弄不了,咋顶着嫡长的名份活这么大了。 沈书君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连谢延丰都不吭声了,他深知谢衡曾跟着程老太爷念过书,程老太爷告老是政治原因,这是没办法的事。但程氏死的不明不白,卫二老爷又贬了嫡长子,谢衡为程家抱不平属情理之中。 这些年来即使郑亲王府与国公府关系很好,但与卫家二房的关系就差到极点。也不止是郑亲王府,十年前的事暴出来之后,许多亲友都与卫家二房断了往来。 谢衡说了一会话,端起杯子喝茶,沈书娴见沈书君和谢延丰都没吭声,她也怕跑题跑太远了,便道:「王爷的话自然是对的,但此时兄长已经带着小女子来,又是诚心想结下这门亲事。」 「我差点忘了,沈小妹对卫籍是痴情的很,发毒誓非他不嫁。」谢衡几分打趣的说着。 沈书娴顿时也不知道要怎么说了,沈书君却是道:「王爷就不要笑话小妹了。」 「没笑话,我只是说实话。」谢衡笑着,随即道:「这事简单,我让卫策往国公府传个话,只说这门亲事是我保的媒,我倒要看看,国公府谁还有有话说。」 沈书君多少愣了一下,没想到谢衡会突然说要当媒人,来郑亲王府虽然是想着郑王妃能穿针引线见到卫氏。但没想过谢的帮这么大的忙,直接成媒人了。 谢延丰笑着道:「沈兄只是一介商贾,卫三爷现在当日并不是风光出京,现在只靠行商度日。屈王爷之尊给二人保媒,只怕会失了王爷的身份。」 「我看的起沈兄,不觉得他商贾身份如何,我愿意保这个媒。」谢衡说着,看向谢延丰却是道:「谢探花有意见?」 谢延丰仍然和煦笑着,道:「王爷行事,在下如何敢有意见。」 「没有就好。」谢衡说着,随即吩咐身边长史官道:「去把卫策叫来,世子……也叫过来了吧,来都来了,互见一面也很应该。」 洪长史正要往外走,只听门口传来一个女子声音:「进门时就听说家中来了贵客,在哪呢,也让我见见。」 洪长史不由得停下脚步,赶紧退到一边,谢延丰也忙站起身来。沈书君和沈书娴虽然不知道是谁,但谢延丰站起身来了,他们也紧跟着站起身来。书童打起帘子,进门的是位二十几岁的少妇,珠冠华服,倾城之色,举手投足之间更显得风韵十足。 「见过郑王妃。」谢延丰低头说着,京城王府里头,前后院分不清的也就郑王府。谢衡是个剽悍的主,郑王妃也不肯多让,总之是剽悍对剽悍,极品对极品,天生一对。 沈书君和沈书娴多少愣了一下,才见礼道:「见过郑王妃……」 主要这位郑王妃给人的感觉……在沈书君和沈书娴的印象里,高门大户里的正室大老婆都该像谢太太那样,温和大度,就是有美貌也不会特意展现出来。眼前这位,气质有,美貌更有,但也因为太美,气质太妖艳,说她是正妃,不如更像是得宠的侧妃,然后天天使坏水害正妃,谋上位。 「罢了,都是王爷的贵客,坐下说话。」郑王妃微笑着,谢延丰她是见过的,此时目光只在沈书君兄妹身上打转,笑着道:「这两位倒是眼生的很,不如如何称呼好。」 谢衡眉头稍稍皱了一下,却是道:「你回来的倒是快,本以为还要到中午。」 「王爷都差人去寻我了,我怎敢怠慢。」郑王妃轻笑着,又道:「进门时己知道贵客到了,我衣服都没换就过来了。」 沈书娴听得更是无语,沈书君是男客,更不好在王妃面前多说话。 「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起的沈书君,旁边的是他妹妹沈书娴。」谢衡介绍着,又道:「我忘了给你说了,我给卫三爷保媒,许的就是这位沈姑娘。」 「噢?」郑王妃愣了一下,上下打量着沈书娴,随即笑着道:「我倒是听嫂子提了,卫三爷写信给他说,他与一个姓沈的姑娘定了亲。是他自己中意的,却只字没提王爷保媒的事,王爷莫不是记错了?」 谢衡脸不红气不喘的道:「我现在说要给卫三爷与沈姑娘保媒,等他们成亲之时,我还要送一份大大的厚礼。」 「王爷有心,记得多备一份,聊表我心。」郑王妃仍然轻笑着说着,目光仍然在沈书娴身上打转。 沈书娴被看的点毛了,郑王妃的说话声音也不大,目光看着也很柔和。但不知道为毛,总让她觉得阵阵发冷,尤其是他们夫妻说话,你来我往,总给她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谢延丰接话道:「既然王爷愿意保媒,眼前困局迎刃而解。」 郑王妃听得愣了一下,问:「什么困局?」 谢延丰正等着她问,此时便道:「王妃不知,卫大爷代用父名写信与沈兄,说沈小妹与卫三爷定了亲,沈小妹作为晚辈该过来拜见认亲才是。沈家兄妹想着既是卫三爷的伯父,兄妹两个便从淮阳来京城。谁知道到了京城,派人往国公府送了贴,国公府竟然把送帖的小厮扣下,要不是沈兄见小厮许久未归,告之与我,我派人去寻,只怕人都不能活着出来。」 「看来这国公府确实是问卫三爷要了不少钱,现在便不想他成亲,怕少了这棵摇钱树。」郑王妃有几分嘲讽的说着,随即看向沈书君道:「沈大爷好本事,能让谢探花给你出头,带着你来找我。只怕卫大爷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小商贩有这么大的本事能量。」 卫大爷想的很简单,也很正常,要是沈家兄妹不来。他就有理由在卫大伯面前搅事,能不能破亲再说,总之先让新媳妇不好过。卫三爷虽然十年未进京,但娶亲之后估摸着要来一趟;要是沈家兄妹来了,就跟现在似的,把小厮帖子都扣下,先给了十足十的难看。吵闹起来更好,借机破亲,要是不吵闹,那就当包子捏。银子照拿,日子照过。 卫大爷没算到的是,人家沈书君也是有本事,有人缘的。人家也不是一点准备都没有就来京城认亲,都没直接去找卫氏,而是拐着弯先来找她,倒不是怕卫氏把他们兄妹扫出门外。还是让国公府知道,沈家也是有人脉的,不是任你随意捏的。只怕此事传开之后,卫大奶奶得好些天不能出门,偷鸡不成蚀把米。 第四十八章 沈书君听得有几分汗颜,只是低头浅笑不语。 谢衡又道:「我正要人叫卫策和潜儿过来,你也回来了。」 「让卫策给你往卫家带话吗?也罢,随他去说吧。」郑王妃笑着,让卫策带话估计也是不中用的。现在摆在卫策眼前的两条路,一是pk掉卫大爷,自己当老大,二是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说起说去,卫家之事在卫大伯的不做为,管不了弟弟,教不了儿子。世上最愁人的不是坏人,而是庸人,坏人有时候还能坏到点子上,而庸才,有时候真是恨不得掐死他。 谢衡笑着道:「难得谢探花上门一趟,我也该好好摆桌酒席才是,也是为沈兄接风。」 郑王妃突然笑了起来,看向沈书君问:「不知道沈公子下塌何处?」 「呃……」沈书君突然有点卡壳,郑王妃如此口气,如此问法…… 谢延丰却是笑着道:「我府邸人口简单,空房舍还有几间,沈兄初来之时便投于我家。」 「噢……」郑王妃应了一声,看一眼旁边的谢衡,又问沈书君问:「听谢探花的口气,沈公子来京城也有几日了?」 「今天正是第五日。」谢延丰继续和煦笑着。 「噢……」 沈书娴和沈书君突然都有抬手擦擦额头的汗珠的冲动,王妃,要不要这么犀利啊…… 正事谈完,谢衡就让长史官收拾席面,虽然还不到吃中午饭时间,前头书房坐着也无聊,还不如到花园去,也不管男客女客,全部宴在后花园。沈书君和沈书娴都是头一次进王府,看软轿抬来时多少愣了一下,自家家里还得坐轿,能有多远,走几步路也累不死。 结果上轿走了,沈书娴就真觉得大家闺秀还真得坐轿。从前头书房,到后花园是一前一后两个地方,离的最远,沈书娴突然想起来黛玉进府了,人家国公府进出都要坐轿的,更何况是王府。 郑亲王府的后花园是才翻修过的,小桥流水,亭台楼阁,看的沈书娴目不暇接。谢家的花园已经不错了,但跟王府的一比就真成了渣,至于沈家的……暴发户都比不上,完全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商贩。 小轿到湖心亭子停了下来,六角亭,临水之隔却是个大戏台,席面已经收拾好,虽然男客女客没分开坐,席面却是分开的,沈书娴跟着郑王妃坐旁边小桌上,男客们一张大桌。沈书娴跟着入席,已经是春分时节,园中花草更茂盛之时,此处又是全园中心,真似一步换景般。 一行人刚刚坐下来,只见卫策跟着一个十四、五风岁少年过来。沈书娴跟着站起身来,只听谢延丰拱手道:「见过世子。」 沈书君和沈书娴也忙着行礼。 谢潜笑着道:「不必多礼,各位都是我父王的客贵,快请坐。」 谢潜先坐下了,谢延丰才跟着坐下,沈书君,沈书娴这才坐下来。沈书娴是头一次见谢潜,不由得多看一眼,谢潜比卫策小三岁,今年十四,个头却是不低,看着比卫策还要高些,样貌俊朗,娘是美女,爹是帅哥,基因很强大。 看他说话行事,虽然年龄还小,却觉得十分宽厚温和。看看谢衡,再看看郑王妃,沈书娴突然间觉得谢潜能长的温厚知礼,实在太不容易了。 介绍引见,沈书娴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见礼,主要是辈份不太好论。谢衡与郑王妃待卫策有点像儿子,卫策常年跟谢潜在一起,两人待他如子也正常。但卫策的辈份又在那里摆着,最后也就是胡乱见礼。 卫策看到沈书君和沈书娴显得十分亲切,笑着道:「沈大哥怎么突然带着妹妹上京了?」 沈书君倒是愣了一下,道:「你不知道吗?」 卫策摇摇头。 沈书君想想便直接问:「卫大老爷没有让卫大爷写信让我带小妹来京城吗?」 「呃……」卫策怔了一下,他并不知道此事,这话却是不能直言,只是笑着道:「我好些天没回家,并不知家中事。」 谢衡笑着道:「你也该回家一趟了,还有一件事正好说给你大哥听,卫三爷与沈姑娘的媒是我保的。就冲着沈姑娘的那句毒誓,若是不能嫁卫三爷为妻,愿长伴青灯古佛再不嫁人。这门亲事我定然会管到底。」 沈书娴顿时坐不住了,她就是现代女也是有脸皮的,谢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话也能拿出来说,她真心觉得没脸见人。 众人也怔了一下,沈书君首先拉下脸来,谢衡却是笑着道:「这是沈姑娘的真心,两人都定了亲了,有什么不能说的。」多少女子扭扭捏捏,还真不如沈书娴这样爽快。 郑王妃看了谢衡一眼,吩咐身边的管事道:「难得今天天气也不错,听戏无趣,传歌伎来吧。这个亭子小,就在前面台子上弹唱,我也好久没有坐下来听会曲了。」 「是。」管事应了一声,赶紧去了。 王府的歌伎们传来,个个色艺双绝,刚才的话题也掀了过去,沈书娴作为当事人,只当那话谢衡没说过,专心看歌伎表演。以前在淮阳从来没听过的歌曲,歌伎长袖挥舞时的脸旁身段更是迷死人。但说到身价,估计哪一个都能用银子比着本人打一个同样大小的。 「世人都说,易得有价宝,难得有情郎。」郑王妃突然幽幽的开口。 沈书娴愣了一下,只听郑王妃低头浅笑着,又道:「难得你有如此情义,但世间男儿多薄幸,千万别芳心错付。」 沈书娴怔了一下,差点脱口想说,她就是芳心错付了,被伤害打击了,她以后的芳心也只会付给男人,肯定不会付给女人。百合请不要来找我啊……小心肝颤了颤,沈书娴好一会才开口道:「谢王妃提点,我与卫大哥相知相交,我信得过他。」 「难得啊……」郑王妃似乎有几分感叹,道:「最迟明后天,你会收到定远侯府的请贴。」 「谢王妃。」沈书娴轻声说着,心里万分感慨,怪不得她刚才就觉得谢衡与郑王妃这对夫妻怪怪的,原来是……怪不得如此和谐。 歌舞表演,吃饭坐席,闹到半下午,谢延丰也终于起身说要走。沈书娴心里大松口气,在谢家住着虽然无聊,但谢家多么的正常,不管温和的谢太太,还是有点小小看不起她的谢姑娘们,大家都在高门大户这个套路中。郑王府这样的,正常人真心消受不起。 怪不得卫策行事豪迈,不拘小节,估摸着也是常混郑王府的关系。幸好只学到了豪迈这一条,要是其他的都学全了……不敢想像。 谢衡没留客的意思,却是看向沈书君道:「你也走?」 沈书君笑着道:「打扰王爷多时,是该回去了。」 「我是说,你还继续在谢府住着?」谢衡问。 谢延丰笑着接话道:「在下家庭人口简单,方便沈兄与沈姑娘住。王爷府上留下沈兄容易,留住沈姑娘只怕有些不方便了。」谢潜十四,卫策十七,都在王府住着,留住十五岁的沈书娴怎么看都不合适。男男无所谓,女女也无所谓,男女则是大防。 沈书君也在旁边点头道:「已经打扰谢大哥了,如何敢打扰王爷,等哪日王爷空闲来,我再来给王爷赔不是。」王府就是金子堆成的,他也不敢带着沈书娴过来住。 第四十九章 「哼~~」谢衡冷哼一声,谢延丰的话不无道理,总不能让沈书君住王府,沈书娴住谢府,便挥手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等你过来赔不是。」 「是。」沈书君低头应着。 谢延丰在旁云淡风轻的笑着。 洪长史送人送出门,沈书娴照例在二门处上车,谢延丰和沈书君则是出了门再上门。谢延丰笑着对洪长史道:「劳烦长史大人相送。」 「谢大人客气。」洪长史笑着说着。 车驾走出王府的范围,沈书娴忍不住吁口了气,也终于能抬手擦擦汗了。她果然还是太天真了,来之前还想什么自由平等,到了地方才发现,自己那点小想法真是弱暴了。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猛男猛女都是存在的,就比如那位看似温和的谢探花,人才啊,探花什么的果然不是只读书就够了。 「姑娘……」春分反应更大,直接发抖了。 沈书娴不由得拍拍春分的肩以示安慰,这年头当个布景丫头也不容易,这种场面是有点可怕。 回到谢家,沈书娴理所当然的回了后院,至于沈书君跟谢延丰在前院聊些什么,她就是有兴趣也不可能会知道。把上午那些狂乱思绪抛出去,但从她自己的角度说,这趟去王府实在太划算了,由郑王妃告知卫氏,然后再有卫氏写贴请她,面子给了十足十不说,也是给国公府说,郑王府都是沈家的后盾。 郑王妃亲口说的,明天就能收到定远侯府的帖子,要是早上送的子来,当天就要去。要是下午送的子来,那就要后天。如此绕了一圈,也不知道这位大姑姐会是什么反应,这可是对卫连舟照顾有佳的亲姐。 让丫头们把给卫氏准备的礼物准备好,还特意打开箱笼,去郑王府随便穿穿就算了,去定远侯府就不能如此随意了。跟国公府卫大爷的关系已经不可挽回,卫大伯又是那样的性格,按郑亲王说的,即是好人又是庸才,可以突略不计。 「侯府又会是什么地方?」春分挑衣服的时候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按理说侯府是不如王府的,去过王府的不会怕去侯府,但上午的震撼太大,以至于春分到现在还有点不太正常。 沈书娴倒是淡定了许多,卫氏能一口气生五个儿子,她跟定远侯世子的感情肯定不错。而且异常的那一家子就够了,不管哪个世界都有异类,也就因为人少,所以才是异类。挑挑拣拣一番,总算把衣服妆容收拾好。 沈书娴想了想,却是让春分磨墨,她想给卫连舟写封信。卫连舟人在海上,肯定收不到信。但信寄过去之后,上面是有发信地址的。京城发生的事,就是以后告知他,还不如在京中时就写信给她,可信度也更高。 提起笔来,沈书娴又有几分犹豫,虽然字练了好久,但突飞猛进肯定说不上。想想上回卫连舟写给她的书信……对比一下,自己这手字实在拿不出手。估摸着就是再练几个月,字数也未必能见人。 想到这里,沈书娴把心一横,不过是写封信而己。这年头不识字的多了,她会认字能写信就算不错了。 第一遍写完,沈书娴通读几遍,总觉得语气不太好,然后有两个字不自觉得还是少写了一笔,烧了重新写,又是一遍还是觉得不太妥当,主要是看着字总觉得有点丑。要是给旁人写,还能代笔,现在给卫连舟写信……代笔还不如不写呢。 烧了一封又一封,春分看看时候,忍不住道:「姑娘,写信又不急在一时,时候不早了,姑娘也该歇着了,明早还要去谢太太那里。」在谢府不比家里,每天早上可是要去谢太太屋里的。 沈书娴倒是怔了一下,道:「什么时候了。」 「快三更了。」春分说着。 沈书娴倒是愣了一下,没想到已经这么晚,看看面前仍然空着的纸张,叹气道:「也只能明天了。」熬夜写信什么的,要是弄出黑眼圈了,她要如何见卫氏。 春分和立夏侍候着沈书娴梳洗睡下,立夏便笑着道:「姑娘何必担心,要特意写信与卫大爷知道,大爷带姑娘来的,王爷都愿给姑娘保媒,卫大爷肯定破不了亲。」 「呃……」沈书娴愣了一下,她倒是有点好奇,她对卫连舟的心意有那么夸张吗。更有可能是这个时代的女性太矜持了,她稍微出格一点就显得夸张了。 定远侯府的帖子是早上送来的,沈书娴才吃了早饭到谢太太屋里,然后婆子就把帖子拿来了。谢太太已经知道事情始末,把帖子拿给沈书娴看过,又让婆子拿着给前院沈书君送去,请贴上写的清楚,要沈家兄妹一起去,时间也就是今、明两天。 谢太太对此一句其他言语都没有,更不问昨天去王府的事,只是继续问沈书娴住的好不好,吃的好不好,其他的话一句也不说。 婆子回来的很快,同时也带了话,让沈书娴快些收拾,他们马上就去。谢太太笑着道:「快些去收拾吧。」 「是。」沈书娴应着,这才行礼退下。 衣服是昨天就找好的,头发虽然是才梳过,沈书娴又对着镜子照了照,确定没问题了,这才出门去。 沈书娴走着春分走到二门处,沈书君已经在了,车驾也已经准备好。这趟谢延丰倒是没吵着要跟着了,上车的时候沈书娴却突然想到。卫氏请了她与沈书君两个,是打算一个人招呼他们兄妹?还是还是把定远侯叫上一起招呼? 按是正常礼节,卫氏真拿卫连舟当亲弟,就必须把定远侯一起叫上。弟弟的媳妇与大舅哥一起来了,你家男人就该出来招呼。要是很熟了也无所谓,但头一趟上门,又是卫氏主动写的贴,卫氏要重视这门亲,定远侯世子就必须在。 沈书娴定定心神,那样神奇的王府她都闯过来了,更何况定远侯府。卫氏作为卫连舟的亲姐,要是真为卫连舟好,就不会苛待她,想想卫连舟的年龄。现代男人二十六岁家人可能不急他的婚事,但古代二十六岁,绝对是超龄了。 就从利益上说,卫氏作为出嫁女,卫二老爷府上,国公府在那里挡着。卫连舟就是下万贯家财,也跟她没关系。 车子行了好一会,沈书娴的思想工作已经全部做完,又看了一会车窗外的风景。定远侯府也终于到了,管事迎上来,沈书君门口下马,沈书娴坐车直入二门。管家媳妇打起帘子,小丫头扶着沈书娴下了车,沈书君也已经走了过来。 管家媳妇笑着道:「大爷书房请,世子正在书房等大爷,沈姑娘请随我来,太太和大奶奶正等着姑娘呢。」 沈书娴心中一愣,却是猛然想起,郑王府上头没有长辈了,全府谢衡最大。定远侯里卫氏可是有婆婆公公,还有一个妯娌,一个未出阁的小姑,都是庶出。这些都是谢延丰信上说的,她本以为卫氏叫上世子就可以了,没想到罗家是全家老小齐上阵。 下车上轿,不止王府如此,侯府也是如此,估计国公府也是如此。沈书娴心中倒是淡定了,卫氏要是一个人见她,她可能比较担心,现在见罗家一家人,她倒没啥感觉了。卫氏要是对她不愿意,自己一个人见她就好了,现在全家都要见,那肯定是愿意的。 第五十章 小轿在朱漆大门前停了下来,上回去郑王府是直接抬到后花园,并没有进正房。这回进侯府先进的就是正房,四四方方的落院,上头七间正房,门口两排丫头站着。 小丫头挑起帘子,管家媳妇扶着沈书娴进屋。不等沈书娴抬头看人,只见一位二十来岁的妇人笑着迎了上来。沈书娴本来还在想,这是卫氏还是她弟媳妇,看清妇人长相,与卫连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断不会认错。 「我竟不知道妹妹来了,都是我的疏忽。」卫氏上前拉住沈书娴的手,亲切的说着。 沈书娴低头微笑着道:「是我与兄长来的急,不急告知姐姐知道。」 卫氏听得一笑,随即拉着沈书娴的手上前,指指座位上慈眉善目的夫人,道:「这是太太。」 说话间,小丫头就拿上跪垫,沈书娴会意,忙跪下磕头道:「见过太太。」 罗太太笑着对身边的丫头道:「快扶起来,走过来让我瞧瞧。」 卫氏扶着沈书娴起来,又拉着沈书娴上前,送到罗太太跟前,笑着道:「太太快看,我弟弟寻的这媳妇好不好看?」 卫氏这话出口,沈书娴听到罗太太旁边传来一声轻轻的不屑。沈书娴不由得抬头看去,罗太太身边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看打扮应该就是卫氏那位庶出小姑。卫连舟一个出族的人按理说都不是卫氏的弟弟了,卫氏这样的介绍并不是很合规矩,沈家也没什么背景,真是卫氏抬举了。 沈书娴看她一眼,仍然是嘴角含笑,卫氏只当是没听到,只是拉沈书娴的手放到罗太太手里,笑着道:「太太看看。」 罗太太笑着道:「漂亮,比你当年还要漂亮,卫三爷还是有福气的。」 「谢太太夸奖。」沈书娴微笑着说着,按理说她应该更娇羞一点,但想想刚才罗小姐的不屑,不管什么时候,人都不能软弱了,这年头都知道挑包子捏。 罗太太随即从手上褪下来一个玉镯,拿给沈书娴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姑娘就拿着赏人吧。」 「谢太太赏。」沈书娴也没推辞,只是行礼道谢。 随后卫氏又指指右边椅子上坐着的妇人,道:「这是二奶奶。」 沈书娴知道这是罗家庶出儿子的媳妇,便欲上前见礼,二奶奶起身笑着道:「都是一家人,哪里这般客气了。大奶奶得知姑娘来了,高兴得不得了,今天见到姑娘,这样的厮文有礼,大奶奶更高兴了。」 「二奶奶这话合我心意。」卫氏笑着,又拉着沈书娴坐下来,沈书娴不由得看一眼罗太太身边的那位罗小姐,看来卫氏是介绍都不介绍了。卫氏在定远侯府的地位真不是盖的,就算这位罗小姐是庶出,但一般来说嫂子对未出阁的姑娘都要担待许多。 厮见完毕就开始坐下说话,这回倒不愁冷场,卫氏先问卫连舟现在怎么样。虽然是亲姐弟,但卫连舟十年未进京,她十年未出京,书信来往倒是有,人却没见过。沈书娴只说卫连舟一切都好,至于现在长相怎么样,实在不好描述,而且男人从十六岁到二十六岁,也没多大变化。 「说起来这都十一年了。」卫氏轻轻叹了一句。 沈书娴想想还真是,虽然一直念叨着十年十年的,她去年认识卫连舟时他就二十六了,一年过去,卫连舟可不是二十七了。 「卫三爷一直在海口经商,沈姑娘是淮阳人士,这门亲事是结的?」卫二奶奶笑着问了一句。 沈书娴笑着道:「沈家也是行商人家,家兄常年在外走商,与卫三爷相识,知道卫三爷未曾娶亲,便说了亲事。」 「千里姻缘一线牵,这就是缘分。」罗太太笑着说,行商人家如此结亲也很平常。 沈书娴听得只是笑。 叙话到中午,卫氏在后花园摆席,定远侯世子也带着沈书君过来了。妹妹生的好,哥哥肯定差不了多少,却不曾想沈书君生的如此好。沈书君上前见礼,罗太太忍不住道:「妹妹好,哥哥更好,我都不知道要夸哪个了。」 「罗太太见笑了。」沈书君说着。 男女酒宴并没有摆在一处,女客在厅里,男客在亭子上。定远侯府有戏班也有歌伎,最后还是罗太太说听戏,便传了一班小戏,沈书娴心里想着,听戏还不如看歌舞呢。戏文什么的她实在听不懂,歌伎上场至少可以看看美人。 沈书娴正听着无聊着,卫氏却是突然坐了过来,沈书娴知道卫氏这是有话说。虽没起身相迎,却是笑面以对。 卫氏轻轻叹了口气,却是小声道:「妹妹受委屈了,卫大爷这两年行事越发的欠妥。不管他心里怎么想,三弟既然写信给我说了,他想与妹妹成姻缘,这门亲事他再怎么样也破不了。」 「有姐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沈书娴轻声说着,来京城的关键就在卫氏,只要卫氏没意外,这亲事就没任何问题。 卫氏拉住沈书娴的手道:「不瞒妹妹说,这些年为了小三的亲事,我不知道使了多少力气,结果这样不行,那里不妥,一直拖到现在,我都害怕万一……幸好遇上妹妹,小三也终于成了家,我对亡母也有个交待。」 说着卫氏的眼泪都掉了下来,沈书娴本想娇羞一把的,看卫氏这样,忙拿手绢给卫氏擦泪,又道:「姐姐放心,我与卫三爷成了亲,定会好好照顾三爷。」 「嗯。」卫氏点头应着,又是高兴又掉泪,道:「听妹妹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当年的事……」 「当年的事我都知道,并不是三爷的错。」沈书娴说着,她要是认定是卫连舟的错,如何肯嫁他。 卫氏道:「妹妹能明白就好,小三是我亲弟,我如何不知道他的品行。当日我也是极力给他开脱,只是……」是卫二老爷要给自己心爱小妾报仇,要不是当年卫连舟跑得快,只怕命都要丢了。 婆婆前头坐着,卫氏也不敢多说,只让沈书娴在京城多呆几日,过几天再过来。或者自己去谢府瞧她。沈书娴应头点着,千里迢迢来一趟,肯定不会这么快走。 卫氏小声又道:「至于国公府……你等着吧,他们自会下贴请你。」 「一切都靠姐姐了。」沈书娴低头说着。 卫氏只是笑,这个弟媳妇不是笨人,就是不靠她,进国公府也容易的很。 吃了中午的席面,沈书君就要回去了,卫氏想多留他们兄妹一看,但现在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只要沈家兄妹不走,总还能再见面,便也没留他们。和世子一起送他们兄妹出门,沈书娴上车的时候心情十分放松,最重要的人物是如此的态度,其他的事情就好办。 春分也松了口气道:「姑娘再不用担心了。」 沈书娴笑道:「是啊,卫姐姐是真心疼卫大哥的。」只要真心疼卫连舟,这事就好办,卫氏一个当家奶奶,不是不分好歹的人。 春分笑着道:「姑娘回去还写信吗?」昨天晚上沈书娴是写一封又一封,春分看着都替她作难。 「写,为什么不写。」沈书娴笑着,今天可写的内容更多了,卫氏这样的态度也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了。 春分抿嘴笑着道:「那我好好给姑娘磨墨。」 第五十一章 沈书娴看看春分,春分和她差不多大小,正该说亲的时候。小姐身边的贴身丫头一般都是陪嫁,春分也说过愿意跟着她的话,当时沈书娴没有细想。她要是嫁到淮阳,春分跟着还没什么,现在要千里迢迢嫁到海口去,古代可没飞机火车,一年半载不得回家一趟,春分还愿意跟着她吗? 虽然远嫁时身边跟着熟愁的人好些,但让沈书娴说,没有这个必要。远嫁是路是她自己选的,她对于海运以及未来海口的生活充满了期待,但并不表示别人也期待,与其带着丫头心不甘情不愿的去,那还不如在海口当地买,只要能挑好人,相处一段时间也就熟了。 沈书娴心中正盘算着找个时间跟春分和立夏谈谈,然后还得跟沈书君谈谈,不带丫头过去,只怕沈书君会不愿意。只听前头马匹嘶呜起来,沈书君一声怒喝:「你们是什么人!!」 沈书娴大惊,抬手打起车帘,只见几个家丁打扮的恶徒上前拦住了路。为首的那个,举起长刀直劈向沈书君的坐骑,沈书娴失声闪叫出来。沈书君此时也不管马,直接从马背上滚了下来。一刀斩下,马头斩落在地,鲜血喷发出来,溅了沈书君一身一脸。 跟车的几个小厮见状早就吓呆了,几个人径自往后头马车走,沈书君想从地上爬起来,只是从马上坐着跌下来,摔到腿部,此时也动弹不得。沈书娴见状就要往车下跳,只是前头车夫早就吓傻了,倒是挡了沈书娴的道。 不等沈书娴下车,为首那人伸手把车夫拉下马车。沈书娴本欲跳下画,此时却是不敢动了,跳下去正好在几个恶徒身边,只是瞪大眼看着人。 跟随小厮终于反应过来,一边尖叫着,一边上前阻止,却是哪里拦得住。为首那个伸手把沈书娴推回车箱里,春分还在车中,伸手扶住沈书娴,饶是如此沈书娴头还是撞到车箱上。这些是什么意思?杀人?抢人? 沈书娴还没个头绪,只见旁边那人拿出匕首直插拉车马匹的腹部,马匹痛声嘶鸣,车驾紧跟着狂奔出去。马车猛然一冲,沈书娴和春分不由得尖叫出来,要不伸手抓住车中扶手,直接就甩出去了。 沈书君脸色顿时大变,叫着道:「拦住马车,快拦住……」前面就是市集,会不会撞到人不说,就这样速度,沈书娴只要稍有松手,人马上就从车箱中甩出去。这样的迅速甩出车外,就是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他在京城没有仇家,但卫连舟有,谢衡都说过卫简恨不得把卫连舟剥皮抽筋,他进京之时就有所防备。实在没想到卫简竟然能如此嚣张,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如此行凶。 平常惊了马还有大胆的敢上,现在是腹部受伤,那样的速度冲出去,哪个能拦得住。沈书君大声叫着道:「小妹,你抓住,我马上来救你。」 沈书娴被车颤的五脏六腑都要跳出来,内心极度狂躁,从商户种田变成高门就算了,直接改武侠,这算是怎么回事…… 沈书君的惊呼声对沈书娴并没有起到任何鼓励作用,但不用沈书君提醒沈书娴也知道,她就是手指断了也得紧紧抓住扶手。这一手玩的真狠,几个人上来并没有伤人,斩了沈书君的马,然后她把推到马车里,用匕首伤马,马伤受冲出去。 没有伤人,也没有抢人,但却比伤人抢人还要狠。要只是让马受惊,也许还有能人过来驯马,现在这么一刀插下去,只怕是…… 「救命啊,救命啊……」春分早就尖声叫了出来。 沈书娴叫的更响,这个时候只能指望着能人了,只要她能坚持抓住扶手,现在是在大街上,没有悬崖峭壁,就是更外一辆马车撞上,最多也就是受伤而己。只要不被甩出去,她至少还有命在。 路上行人看到这么一辆马车冲出来,躲闪之余早就惊叫出来,顿时大街上乱成一团。 车帘早在沈书娴被推进马车时被撞坏,掉下来一大半,沈书娴双手紧抓住扶手,眼睛却是紧盯着外头。高手呢,高手呢?这不是天子脚下吗,应该高手如云才对,像郑王府请了京城第一剑客看家护院,其他府邸也该如此,偌大京城,怎么可能会没有高手。 「高手,高手,你在哪里,求高手救命……」沈书娴大声叫了起来,至于这样的叫法会有什么问题,眼前命都没有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撕心裂肺的喊了好些声,沈书娴喉咙都喊哑了,眼看着一条大街已经走到头,前面就是拐弯路口。直路还好些,现在要转弯,沈书娴更是用劲抓住扶手,这种时候最容易甩出去,五根手指已经此时已经没有感觉,更是顾不得,就是手指断了也得抓住。 春分也是死命撑着,眼泪早哭花了脸,一直喊着道:「救命,救命……」 沈书娴顾不上喉咙,继续喊着道:「就没一个能拉住马的高手吗,高手都死绝了吗!!我擦,这到底是不是京城……」她是穿越女,她的金手指呢,神光护体呢,快点从天而降一个高手来啊…… 也不知道是沈书娴喊声起效了,还是马跑的时间太长,终于把高手招来了。正到转弯处,突然间一个独眼男子冲了出来,左手抓住马缰绳,右手成拳直击向马头。沈书娴看傻了,马己受重伤,安抚未必有作用,杀马是最快的阻止方法。但杀马好歹拿把刀,就这么用拳头…… 马厉声嘶鸣,速度虽然因为缰绳被拉住而减慢,身体甩动的更厉害,沈书娴和春分在车箱里也跟着跳动着。春分尖叫着,一只手已经脱手。春分叫的声音更大,沈书娴伸手想去抓春分,这种时候甩出去,只怕真会丢了性命。 沈书娴左手刚刚松开,车箱却是被马颤的眼看着就倒,只想着要去拉春分。却不曾想右手使力不住已经松开,整个人直飞了出去。沈书娴惊声尖叫,这回真要把喉咙喊破,抛物线型的抛出去,本来拉马的独眼男子,见状几个跨步上前,上前接住沈书娴。 马本来刚受控,他这么一松手,马翻腾跑着更快。沈书娴除了惊声尖叫外已经没有其他反应,直到身体的动作停止,她并没有摔到地上,而是被人抱在怀里。沈书娴空白的大脑终于有瞬间的回神,直瞪着抱着自己的男人。男人二十几岁的模样,左眼带着眼罩,脸孔轮廓有些深,头发似乎也有点卷。 春分的尖叫声让沈书娴回过神来,现代社会里英雄救美,抱就抱了,古代可是不行。沈书娴刚想挣脱,男人非常潇洒的放手,可想而知沈书娴直接摔到地上。沈书娴摔了个狗啃泥,有心想骂一句,她好歹也是个美女,至于如此吗。 顾不上找他算这个账,春分的尖叫声更大,马已经完全失控。沈书娴刚想出声,突然就见前面一柄长剑从远处直飞过来,剑光所到之处,马头直接斩落在地,鲜血随之喷出。随即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飞奔赶来,样貌俊郎,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伸手接过飞出长剑,飞剑斩马头,剑上却连丝血迹都没有。 第五十二章 失控马匹终于停了下来,但马车因为惯性却是向前冲去,倒是马匹倒地,挡住去路撞了一下倒停了下来。坐在车中的春分眼见剑光闪烁,再加上连连惊吓,直接晕了过去。沈书娴不知道自己也要不要跟着一起晕,还是发发花痴再晕,拉马的这位已经够神奇,没想到来了位更神奇的,这算是飞剑术吗? 「小妹,小妹……」沈书君的声音远远传来。 沈书娴也想回一句,只是刚刚尖叫的声音太大,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 中年男子上前扶沈书娴起来,看看她道:「沈小姐?」马车上有谢家的标识,他见过谢家小姐,眼前这人不是,那就是借住在谢家的沈书娴了。 沈书娴点点头,问:「你是?」她初来京中,谁会认得她。 「在下裴霜。」裴霜说着,跟着他的小侍已经过来,此处离郑亲王府并不远,裴霜便吩咐回去找来车驾。 沈书娴脑子里空空的,只觉得这名字耳熟,身子早软成一团,任由裴霜扶着。没一会小厮扶着沈书君也过来了,沈书君伤了腿,被两个小厮扶着硬是走到这里。看到沈书娴平安无事,长松一口气,看向裴人道:「多谢高人相助。」 「沈公子客气。」裴霜说着,又道:「在下裴霜,已经派人往郑亲王府送信,车驾马上就来了,请沈公子稍等。」 沈书君想起他是谁,卫策的师傅,京城第一剑术大师,郑亲王府的坐上宾客,拱手道:「多谢裴先生相救。」 裴霜只是淡然笑笑。 郑亲王府的车驾来的很快,谢家的小厮也往谢家报了信,但此去谢家甚远。再加上这样的变故,腿都吓软了,沈书君看到京城第一剑术大师在,心中也安定不了不少,本以为淮阳那种穷地方,治安可能不太好,怎么也想不到,京师重地也有人敢这么干。 从定远侯府出来回探花府上,经过的全部都是京城的主街道。坐着谢家的马车,车边跟着谢家的小厮,又是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能出这样的事,这样的治安真的没问题吗。 就在沈书君心中狂吐槽之时,捕快们终于赶来了,郑亲王府的马车也过来了。小厮们扶着沈书君上车,裴霜扶着沈书娴,上车之时沈书娴道:「春分,春分还在车里。」 「姑娘放心。」裴霜说着,吩咐小厮把车上晕倒的春分抱下来。 马夫赶车,裴霜就坐在旁边,这让沈书娴也安心了。以前不觉得卫策习武练剑多有用处,关键时候就显得出来了,安全感,如此治安要是没有身手好的在身边,如何能安心。 车驾到郑亲王府,谢衡已经得了消息赶过来,沈书娴还好,她只是受惊过度,沈书君是十打十把腿摔断了。谢衡亲自吩咐把沈书君安置在书院旁边的落院里,沈书娴也暂时在厢房里歇着,房舍没那么快打扫出来,还要问清当时情况,先把他们兄妹放一处更妥当。 郑亲王府前后忙碌,卫策与谢潜也已经得了消息过来探望,卫策脸色极为难看,这事都不需要证据,能在京城干这样的事只有卫简一个。 大夫请了两个,大部分人马都围在沈书君的正房,沈书娴厢房里除了已经晕倒的春分外,再就是王府的下人婆子,连洪长史都在沈书君屋里凑着。到床上躺下来,沈书娴大口喘息,危机是度过了,她也活了下来,但安全之后再回想过起来,真觉得可怕,只差那么一点点,她就…… 想到这里,沈书娴猛然想起,那个独眼男呢?后来裴霜飞剑斩马是很精彩,但最初出手的却是那个独眼男?沈书娴不禁头痛起来,这么一场惊变,让她去回想细节,这一会实在想不出来。 大夫过来诊脉,还给春分看看,只说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受惊过度,吃几副安神的药,休息几天就好。婆子接了药方便让小厮去抓药,沈书娴心里越想越乱,甚至于开始想,到底有没有那个独眼男,难道是她记忆混乱了? 「王妃驾到……」门外丫头传话。 沈书娴想起身相迎,只是到此时她全身都是软的,哪里动弹的了。小丫头挑起帘子,郑王妃一脸担心的走进来,看到沈书娴要起身,便挥手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要行礼。」 「谢王妃。」沈书娴轻声说着,实在是喉咙喊哑了,实在说不出话来。 小丫头搬来椅子,郑王妃在床边坐下来,看沈书娴脸色苍白,神情涣散,叹气道:「我和王爷也是大意了,本以为你与兄长在谢探花府上住着,平常出入也是小厮跟着,哪里想到卫五爷竟然如此大胆,光天化日之下如此行凶。你就放心吧,这个仇肯定给你报。」 沈书君和沈书娴坐的是谢家的车,上面都有谢家的标识,卫简这么一搞,他最先得罪的就是谢延丰。就是不为沈书君,谢延丰也饶不了卫简,顶着谢家招牌的人出行,路上都被这么搞,谢延丰要是啥行动没有,他以后哪来的脸在京城混。 沈书娴此时还顾不上报仇,只是道:「我哥哥呢?」 郑王妃也不知道,只是看向身边的丫头,丫头道:「听大夫说是伤到腿,短时间内怕不易走动。」 沈书娴听得顿时担心起来,郑王妃却是道:「不用担心,王爷都在屋里看着呢,休养一段时间就好。」又不是没钱看病,能看好就不是大事。 沈书娴不言语了,她脑子乱成一团,实在无力应酬郑王妃。 郑王妃见状也叹气,道:「可怜见的,多伶俐的小姑娘吓成现在这样,今天也是运气好,不然只怕命都要丢了。」 「谢王妃关怀。」沈书娴低声说着。 「歇着吧,等我把房舍打扫出来,就接你到后院住。」郑王妃笑着说着。 沈书娴不禁打了个冷颤,按规矩说女客是不该在前院住着。但想想后院住着的郑王妃,她更想在前院住…… 郑王妃走了,沈书娴心里松口气,婆子把煎好的药端过来,沈书娴把药喝了。春分也已经清醒,整个人却还在发怔中,脸色异常苍白,小丫头服侍着她喝了药,便扶着她睡下。沈书娴也觉得精力不济,翻身睡去。 睁开眼时天已经黑了,丫头听到动静便打起帘子,沈书娴看看陌生的帐幔有点茫然,随即想到中午那场变故。便问:「什么时候了?」 「才掌灯。」小丫头说着,随即道:「姑娘醒了,要不要传晚饭?」 沈书娴只觉得头晕得很,小丫头忙扶她起来,又道:「大夫嘱咐姑娘这几日要多休息。」 「帮我梳洗,我去看看哥哥。」沈书娴说着,沈书君是伤到腿,行走不便,自己该过去看看才是,也让沈书君放心。 小丫头忙过来侍候,简单的挽个髻,在谢府的衣服已经拿了出来,换了新衣。两个丫头扶着沈书娴出厢房门,上头五间正房却是灯火通明,丫头小厮川流不息,看手里拎的东西这是传晚饭了。 沈书娴进了屋,谢延丰和谢衡都在,沈书君伤的本不重,只是滚下马时伤到腿。并不像沈书娴那样在车上一番惊吓,请大夫过来看了腿伤,吃了药在床上歇着精神也恢复的差不多。谢衡在床边坐着,谢延丰旁边椅子上坐着,小厮摆着桌着,看样子谢延丰是要留下吃晚饭了。 第五十三章 沈书君看沈书娴进来,忙道:「大夫说你受了惊吓,怎么没歇着?」 「我吃药睡了一会,觉得精神好多了。」沈书娴说着,又问:「哥哥的腿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 「还好,所幸没伤到筋骨,休息几天就好了。」沈书君说着,真要是断了腿,那就大发了,伤筋动骨没有一百天难下床。 沈书娴听得放下心来,道:「那我也就放心了。」 谢衡见沈书娴一起站着,便命小厮给沈书娴端了椅子过来,又道:「把沈姑娘的饭也端来吧,一起吃。」 沈书娴头还晕着,没有什么胃口,也没拒绝,只是道:「谢王爷。」 谢衡便道:「沈姑娘安心住下,你与沈兄在谢府的行李我已经让人搬过来。王府守卫森严,更有裴先生在,再无闪失。」说这话的时候,谢衡还瞪了谢延丰一眼。 谢延丰一直没吭声,只是淡然坐着,谢衡说他也不接话,但他也没走。 沈书君看看谢延丰,有点犹豫,最后还是道:「多谢王爷。」谢府是很好,但谢家没有裴霜,而且光天化日之下卫简都敢派人行凶,谁知道晚上会不会搞暗杀。谢家怎么看都是正常人家,还是别给人家添乱了。 「裴先生?」沈书君却是想了起来,这才问:「今天出手相救的那位裴先生是?」高手啊,卫策虽然能赤手打死老虎,但这种属于能做到的事。今天裴霜露的那手,是电视剧小说中才能看到的, 「是世子和九爷的剑术老师,京城第一剑术大师裴霜裴先生。」沈书君说着。 「噢噢……」沈书君明白,原来是卫策的师傅,果然更牛叉。 丫头们把饭摆好,谢延丰起身道:「天色已晚,就不打扰贤弟休息,明日我再过来看贤弟。」 沈书君心中更是不安,道:「今日之事我无责怪大哥之意,实在没想到卫简敢如此嚣张,我也是担心卫简万一晚上侵入……」 谢延丰微微一笑,道:「我与你相识几年,还能不知你心中所想,今日之事确实是我大意了。现在你又受了伤,王府人多药好,留下养伤再好不过。」 沈书君听得这才放下心来。 谢衡突然道:「沈兄是坐着谢家的马车出的事,卫二老爷这是摆明打谢大人的脸,晚上谢大人回府,可要好好写奏折,天子脚下卫二老爷纵子行凶,实在是罪大恶极,别说贬官,掉脑袋都是应该的。」 「这是自然,就算沈兄做的不是谢家的马车,在郑亲王府出了事,这个折子我也会写。」谢延丰笑着说。 沈书娴听得怔了一下,便道:「今日之事……找到证据了吗?」今天这事卫简的嫌疑最大,但罪证却是极不好找的。卫简只让人斩了沈书君的马,并没有直接伤人。对她也是创造车祸,并没有实际伤她。而且那几个人相信在马车狂奔出去之后就溜了,如何能证明这事是卫简所为。 谢衡和谢延丰听到这话都笑了,谢衡道:「证据?你想要什么样的证剧,我马上都可以找给你。」很多事情证据并不重要,又不是侦探片,谁还会去找证据,关键是上位者信谁,谁更有话语权。 谢延丰拱手告辞,谢衡只是挥挥手全无送客之意。 「兄长慢走。」沈书君说着。 沈书君行动不便,小厮直接把小桌搬到床上来,谢衡陪着一起吃,桌子上摆的全是年收娴的。沈书娴自己都愣了一下,这也未免太浪费了点,沈书君叹气道:「我本以为思虑周全了,没想到还是……」 沈书娴忙道:「哥哥快别这么说,谁能想到卫五爷竟然如此大胆。」都不能说是大胆,完全是神经病,也可能人家觉得自家爹太厉害了,这种事情干了也没妨碍。 谢衡也道:「我看卫简只怕真是脑子有问题了,先不管这些,你先养好伤再说。」 「嗯。」沈书君应了一声。 沈书娴实在没什么胃口,喝了半碗汤也就不吃了,沈书君吃的也不多。小丫头把碗碟撤了,沈书娴看看沈书君无碍本想回去继续睡觉的,卫策却是突然进来,看到沈书娴稍微愣了一下,本以为沈书娴还在睡觉,没想到已经起身,心里放下心来,便道:「看到姑娘平安,我也就放心了。」 「劳九爷挂念,我没事。」沈书娴说着。 谢衡看到卫策却是道:「你此时过来,是给谁当说客的?」这么一个下午,定远侯世子和卫氏来了,卫大伯带着卫大爷也来了,连卫二老爷都来了。但他一个没让进,包括卫氏。卫策是一直在郑王府住着,跟自己家似的,他就没拦。 卫策顿了一下才道:「姐姐让我问问沈大哥和沈姑娘怎么样?」 「你看到了,就眼前这样。」谢衡说着,又道:「就这么带话出去吧。」 「是。」卫策应了一声,也再说其他。 其实他爹卫大伯也把他叫住嘱咐了几句,这事明显是卫简做的,沈书君当时坐的是谢家的马车,谢延丰只怕不肯善罢甘休。便想让他劝劝沈书君,看在亲戚的情份上,这事能不能别闹这么大,卫二老爷现在唯一剩下的就是官职,要是连官职都没有,马上就是自身。 卫策当时就想反驳卫大伯,要是一般的事情就算了,现在卫简是想要沈氏兄妹的命。这回真是沈家兄妹命大,遇上他师傅裴霜,不然沈书娴肯定要把性命丢在这。以他对沈书君的了解,想他不追此事,除非他死了。 沈书娴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道:「不知道裴先生在何处,我还没有向裴先生谢过救命之恩。」裴霜救她之时,她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到底有没有道谢她也不记得了。再者还有那个最初拉马的独眼男,按理说他救了人,后来郑王府的人赶去,他应该也在现场才是。就是不图赏钱之类,也该说一下,难道是遇上活雷锋了,做好事不留名? 沈书君也道:「是啊,一直没看到裴先生,我与小妹还没向他谢过救命之恩。」先是看大夫上药,歇了一会谢延丰来了,就开始说当时的情况,真没看到裴霜。 谢衡便笑着对卫策道:「去寻你师傅来。」 「是。」卫策应着,连忙去了。 裴霜来的很快,作为郑王府护院兼世子老师,他的工作一直很轻松,太平盛世天子脚下,行刺王爷什么的根本就不会发生。谢衡和郑王妃都对他非常客气,这回事情其实也是撞巧了,他平常无事也常到街市上去,听以呼救声过去的,没想到竟然救下了沈家兄妹。 「见过王爷。」裴霜拱手行礼。 谢衡笑着道:「裴先生不用多礼。」 沈书娴站起身来,这回都不止是行礼了,直接跪下,沈书君本也欲起身,谢衡却是拦住他,道:「你腿伤不方便,让沈姑娘带你磕头是一样的。」 沈书娴磕头道:「小女子沈书娴并带兄长谢裴先生救命之恩。」 裴霜忙笑道:「沈姑娘客气,快请起。」 丫头这才扶着沈书娴起来。 谢衡在旁笑着对沈书君道:「其实是我让裴先生跟着你们兄妹,就怕有事。」刚才谢延丰在,这个话就不能说,现在谢延丰走了,他就能说了。 第五十四章 裴霜忍不住看一眼谢衡,吃着谢衡的饭实在不想吐槽他。明明是他刚从赌场出来,然后路上听到有人惊呼救命赶过救的。还提前安排?以他的身手真是提前安排的,在几个恶徒刚出现的时候,他就提剑把人干掉的,能拖到沈书娴命悬一线的时候吗。 沈书娴无心去想这话的真假,裴霜救了她的性命这是不争的事实,便再次向谢衡行礼,道:「多谢王爷对我们兄妹的照抚。」 「客气了。」谢衡笑着说。 沈书娴想了想,当时在场的春分就是没晕,估计也跟她差不多记忆有点偏差,便道:「我记得在转角处曾有一个独眼男子冲出来想拉住马,后来我被抛出车外,还是他救了我。我当时吓得六神无主,行事颠倒,也没留意这位恩公后来……裴先生可曾见到?」 裴霜想了想道:「当时我听到姑娘呼叫声,只留心看到马匹腹部受伤,便飞剑斩马。至于姑娘……我当时并未十分留心。」当时那种情况,必然要先杀马停车,他挥剑之时人都没有走近,其他情况更无法留心,当时出手的是不是还有其他人,他真不知道。 沈书娴想了想问:「那裴先生教我起来,是在地上还是车上?」 「是在地上。」裴霜说着,随即想到确实是有人在他之前出手了,不然以当时马车受惊的承度,沈书娴被甩出去,肯定不会只是受惊,必然得受伤。 谢衡也道:「看来这救命恩人不止一个,只是不知道这位侠士姓甚名什,出手相助却又没有留下,沈姑娘可还记得他的容貌?」 沈书娴想了又想,那时候她的思绪都是飘的,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道:「我只知道他戴着眼罩,年龄好像也不很大。若是有幸再见,我应该认的出,现在让我回想他容貌,实在记不得了。」 秦霜却是无所谓的笑着道:「不知道是哪路高人出手相助,不留姓名也是有常有的事,沈姑娘也不用很放在心上,若是有缘,自有报恩的时候。」侠客嘛,行侠仗义,也未必就是图财图名,就比如他,马车上坐的不是沈书娴,平头百姓人家的姑娘,他也一样会救。 沈书娴想想也是,以古代的通讯设备,茫茫人海中寻个人太不容易了,便道:「只望上天怜见,有幸再见恩公。」 卫氏得知沈家兄妹出事时沈家兄妹已经被裴霜带进郑王府了,卫家小厮报的信,马在闹市惊了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有人去看热闹,原本不知道是谁,后来看到是谢家的车驾才晓的。小厮顿时慌了心神,忙回府报信。 定远侯世子也在,夫妻两个正说着沈家兄妹,婆子带来这么一个消息。世子和卫氏都惊呆了,卫氏直接把报信小厮叫过来,连问了好几遍,只以为是弄错了。直到小厮说是亲眼所见,又说裴霜已经把人带到郑亲王府,卫氏和世子这才信了。 「沈家兄妹伤的如何?」卫氏连忙问着,卫连舟寻个媳妇不容易,千万不能出事。 小厮回着:「小的过去看时,裴先生已经扶着沈大爷和沈姑娘上了马车,沈大爷好像伤了腿,沈姑娘身上看着没什么伤。」 「那就好,那就好。」卫氏连声说着。 把小厮打发出去,定远侯世子忍不住道:「卫五爷行事是越来越……」虽然卫氏与自己亲爹卫二老爷有点疏远,跟卫简的关系更是差到极点,但从伦理血缘上说,卫二老爷都是卫氏的亲爹,卫简是她亲弟。 「此事,此事……」卫氏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沈家兄妹坐的车是谢家的,这种打脸的事,谢延丰肯定不会当没发生过。又是光天化日之下行凶,言官那关都过不去。 定远侯世子却是道:「沈家兄妹既然已经进了郑王府,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 卫氏点头道:「对,去看看。」外面看着没伤,因惊吓吓傻的也不在少数。卫简就是其一,幼年的那场巨变,他的神智早就有问题了。 两人更衣到了郑王府,没想到郑王府却是闭门谢客,只说大夫正在给沈书君,沈书娴诊治,王爷和王妃都忙碌着,不方便招呼客人。 卫氏和定远侯世子都无语了,没想到会在郑王府吃了闭门羹,王府是比侯府强,但郑王妃是定远侯世子的亲妹妹,这重姻亲关系都吃了闭门羹,看来郑王府是不打算放过卫家二房了。定远侯世子没说话,卫家二老爷虽然是他岳父,但此事他觉得不插手的好,谢延丰上书,郑王府再背后使力,卫家二房这回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去卫家。」卫氏对车夫说着。 定远侯世子叹口气,卫氏这些年来回娘家的次数有限得很,平常节日都是派婆子去安,此时要去家二房……便道:「岳父大人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去……」 卫二老爷再不好,那都是卫氏的亲爹,女儿忤逆父亲,损了是卫氏的名声。卫二老爷病态样的宠着卫简,认为他做什么都是对的,自己媳妇虐待至死就不说了。小宁氏所生二子,卫十一和卫十二皆是卫简弄死的,尤其是卫十一,都七岁了却被卫简按到池塘里溺死。 卫简是小时候受创脑子有问题,卫二老爷的脑子也不正常,一对精神病父子。要是卫氏想跟他们理论,真是找罪受。 卫氏没说话,很多事情她知道,她也很恨,她也怨。但世间的事从来不是对或者错就能形容了的,她何尝不想自己娘家能父慈子孝,和乐融融,但摊上这样的家庭,她又能怎么样。 世子看她沉默不语,便拉住她的手道:「我陪你一起去,你是我妻,我们才是要过一辈子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家只是娘家。」 「嗯。」卫氏轻声应着。 车驾转去卫家二房,卫氏的车驾到门口,卫二老爷不在家中。沈家兄妹在光天化日之下遇袭的事已经传遍全城,每个人都说这是卫简干的。 卫二老爷心里有些怕了,谢延丰不是好惹的人物,当日他想娶小宁氏为妻,卫大伯劝他说这么干可能会丢了官职,他就有怕了。现在也是一样,他唯一怕就是丢了官职,为了自身。所以也顾不上自己长辈的身份,去了郑亲王府,想去看看沈家兄妹。 门房看是定远侯府的车驾,一边相迎,一边去通传小宁氏。卫氏和世子在二门下了车,小宁氏已经迎了上来,沈家兄妹的她已经知道,她虽然很担心卫二老爷因此丢了官,却巴不得借此事要了卫简的性命为她二子报仇。 当日大宁氏在世时,她就来过卫府,那时候卫二老爷还是一副意气风发,前途无量的模样。后来二房家变,卫二老爷本说要娶她为妻,虽然卫二老爷年龄大她许多,但能嫁入官宦人家为正妻,她也无憾了。 没想到后来卫二老爷又改了主意,只能纳她为妾,但许诺她不再娶正妻,家里由她当家。她虽然有点失望,但这样的机会太难得了,她心里也十分高兴人。嫁进来之后,她安心侍候卫二老爷,好好抚养卫简,亲姐的孩子,她真是视如亲生。 第五十五章 卫简对她开始时还不错,到后来她生下孩子,卫简就不行了。本来小宁氏只是以为卫简担心自己有了亲生孩儿,她和卫二老爷不再疼他。小宁氏则更为细心照顾卫简,没想到卫简性格却是越来越暴躁,小宁氏当时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姐姐的孩子她虽然看重,但她自己己生二子,她己有所依,更重要的是卫简残疾。 谁也想不到,卫简好像发疯了一样,先是把她的幼子掐死。口口声声说,他要是不杀了他,等这孩子长大以后会杀了他的。那时候小宁氏就知道卫简是真疯了,不是暴躁而己,卫二老爷却是不理会她,继续宠爱着卫简。后来她就一直小小心防范着,卫简还是把她长子溺死,连杀她二子,小宁氏生吃了卫简的心都有,只是她一个弱女子,实在无力报仇。 「姑爷,姑奶奶……」小宁氏连忙迎了上来,又道:「老爷不在家,去郑亲王府了,想必五爷犯的事,姑奶奶也是知道,你看这……可如何是好。」 严格说来小宁氏没有得罪过卫氏,但小宁氏是大宁氏的妹妹,这么一条就够卫氏恶心小宁氏的。卫氏只是问:「卫五爷呢?」 小宁氏咬牙道:「还能在哪,只会在无极斋。」无极斋是卫简的院落,在卫二老爷书房旁边,前年才翻修过,比小宁氏的正房还好。名字是卫简自己起的,小宁氏恶心透了。 卫氏对小宁氏道:「带路。」她本就不怎么回娘家,就是回来也不愿意见卫简,算算时间,卫氏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过卫简。 小宁氏前头带着路,却不忘给卫简上眼药,咬道:「姑奶奶,不是我说,二老爷也太宠着五爷了。重金娶个媳妇,就那么死了,我那两个儿子……是我命苦就不说了,现在又去害沈家兄妹。要是沈家兄妹真是一般商户就算了,人家住在谢探花家中,坐的是谢探花的车,这么搞法,谢府如何愿意。」 卫氏也不接话,根本就不理会小宁氏。小宁氏又转头对世子道:「姑爷说说,这样的事情闹出来,谢探花万一把老爷参了,这要如何收场。」 「没有万一,谢探花肯定会参。」定远侯世子肯定的说着,谢延丰在朝中形势正好,点过盐政现在又在吏部任职,收拾现在的卫家二房就是动动手的事。 小宁氏顿时大惊,她只希望卫简去死,她可不希望卫二老爷丢官。忙道:「若是如此,就要靠姑爷……」 「父亲教子不严犯下大错,这回谁都帮不了。」卫氏冷冰冰的说着,郑亲王府直接给她吃了闭门羹,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世子也那样劝她。她在婆家好不容易过成现在这样,这样的娘家她才不会管。 「姑奶奶千万别这么说,老爷再有不好,总是姑奶奶的父亲。要是老爷被贬了官,姑奶奶脸上也不好看。」小宁氏慌忙说着。 卫氏这才看小宁氏一眼,道:「脸上不好看?卫府还有脸可丢吗?」她在定远侯府能站住,那是因为她跟世子感情好,她还能生儿子。娘家对于她来说,那就是丢脸的存在,卫家二房也早就无脸可丢。 小宁氏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是扯着手绢,国公府早就是空壳子,全然指望不上,道:「姑奶奶,你消消气,其实这事全是五爷的主意,老爷也不知道,姑奶奶千万别记恨老爷。」 「哼~~」卫氏冷哼一声,卫家二房所有的悲剧全部都是卫二老爷造成的,要不是他宠妾灭妻,何来后来的祸事。就连卫大伯都因此事改了卫家的家规,男子二十五岁后无子才可纳妾,宠妾灭妻才是败家的根本。 现在说全是卫简的主意,卫二老爷是白莲花,这种话说给仆妇丫头听,都不会有人信。天作孽有可谅,自作孽不可活。 说话的功夫小宁氏已经领着卫氏和世子到了无极斋门口,小宁氏虽然心里恨极了卫简,他的地方小宁氏却不敢去的。也不知道从何时起,她每次看到卫简都觉得越来越可怕,也不是说卫简变身成妖怪了,而是那种感觉,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 小宁氏虽然恨卫简入骨,但真让她亲手掐死卫简,她也得做一下心理建设。但卫简不同,他亲手掐死自己的小弟,然后溺死自己的大弟,每天打骂自己的妻子,逼其自尽,这不是正常人能做到的事。 小宁氏在门口停下来,小厮看到卫氏和定远侯世子连忙进去通传,卫氏也不指望来迎卫简来迎他,径自跟着进去。正房门口并没有小厮,卫氏自己挑帘子进去,定远侯世子也跟着进去。两个人顿时愣住了,外头看卫简的院子,花草打扫的非常整齐,院子也非常干净。院子看样子还是才修的,本以为屋里也是一样的,实在没想到屋里乱成一团,一应器皿全无不说,地上全是纸团和毛墨,扔的哪里都是。 「哟,稀客啊。」里屋里传来一声冷漠的男声。 卫氏和定远侯世子听得怔了一下,抬头看去,只见卫简正在里屋书桌上练字,身边站着一个小书僮。卫氏还是几年前见的卫简,那时候的卫简还是孩童模样,此时乍见少年卫简,只觉得跟印象里相差实太多。 卫简身材颇高,却是出奇的瘦,长相清秀俊逸,与十年前的卫策有几分神似,脸色却是苍白很,如白纸一般。一身月白袍子,右边袖子垂下,左手却是握着笔。 卫简猛然收笔,然后突的把笔扔了出去,虽然没有扔到卫氏身上,卫氏也吓了一大跳。卫简也终于抬头看向卫氏,目光阴冷如地狱阎罗,道:「八年未与大姐见,此时会来定是因为沈家兄妹。」 卫氏惊了一下,不自觉得有点想后退,小宁氏送到门口不肯进来,估计也是惧怕卫简之故。定远侯世子却是上前道:「正好为此,现在沈家兄妹受伤进了郑王府,你有什么要说的?」 卫简已经收到消息,现听定远侯世子如此说,笑了起来,道:「我说?我要说什么呢?我说人不是我派的你们信吗?」 卫氏怒道:「你敢说不是你!!」没有证据证明事是卫简做的,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他做的。 「我又没说不是我。」卫简冷然笑着,话音一转道:「是沈家兄妹自己蠢,卫籍躲我十年不进京城,他们自己送上门来,难道我还让他们好好回去吗?」 「你……」卫氏说不出话来。 卫简突然低头看向自己的右肩,左手轻抚右边衣袖,道:「当年他卫籍没有任何证据,就说我娘杀了他娘,他卫籍报母仇就是孝子,现在轮到我报母仇了,你凭什么拦我。」 「证据??当年我母亲身体虚弱,大夫说过不宜大补,结果在每天饭食中都加了参伤补品。说起来那不是下毒,但有时候补品比毒还要毒。」卫氏大声喝道,补品是好东西,但也要看怎么样,当年大宁氏就是用补品活活把程氏补死的。后院争斗,谁会直接喊打喊杀,下毒用药,有的是方法杀人不见血。 「所以他卫籍就理所当然的拔剑杀了一屋子人。」卫简轻声说着,随即把右手衣袖拉起来放在嘴边轻轻吻了一下,低头轻声道:「大姐,当年我才七岁,请你告诉我,我犯了什么错!!」 第五十六章 卫氏说不出话来,卫二老爷宠妾灭妻,大宁氏与程氏极为不对付。但卫简当年跟他们姐弟关系却是不错,卫氏未出阁时都给卫简做过小衣服。卫简与卫连舟是兄弟,关系更为亲近些,卫简整日里缠着卫连舟,要他带着玩。 要不是卫二老爷宠妾宠到想杀妻扶正妾室,要不是大宁氏一直想当正室,后院子女关系不会成这样,整个卫家二房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定远侯世子上前道:「你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指使人当街如此做,沈家兄妹坐的还是谢家的马车,沈大爷还与郑亲王相交,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吗?要是卫二老爷被重罚至罢官,对你也没什么好处吧!」 「卫籍一剑斩下,我终身都不能入仕。现在的二房,当官和不当官有区别吗?除了每年多那些年俸,升迁无望,重用无望,这个官当来有什么意思。」卫简冷声说着,又道:「至于我爹,宠妾灭妻酿成家门大祸,他早该罢官。」要不是他脑子抽风,二房怎么会是现在的境况。 这回连定远侯世子都说不出话来,这话也没错,卫二老爷这个官也就是每年领银子而己。没了这些银子,卫家二房也差不到哪里去,现在的国公府是空壳子了,当年的国公府可不是,卫二老爷分家时就得了一笔家产,后来作为皇子伴读,出入皇宫打赏又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卫二老爷还曾经风光过,那年存下的钱款估计也不少。 至少这些年来,卫家二房在朝廷上说不起话了,但从来没有听说过二房经济上有问题。前两年还把家宅全部翻修了,仆从下人,全部都是照例,不像没钱的样子。 卫氏看向卫简,直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当年他卫籍没能一刀砍死我,那早晚有一天我就要讨回来。」卫简冷哼说着。 卫氏听得又气又急,这样的卫简让她觉得很可怕,卫连舟才是她的亲弟弟,卫简那么强的杀意,在卫氏看来实在危险极了。 定远侯世子却是拍拍卫氏,在他看来跟卫简这样说下去很没必要。卫简说的也没错,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更何况还有断臂之恨。但这年头想报仇不是凭嘴巴说说就可以的,眼前卫家二房能把谢延丰摆平就是好事,更何况后头还有一个谢衡。 卫简把话说成这样,相信卫氏也不会说帮忙的事,最多就是袖手旁观,到时候就够卫家二房喝一壶的,卫的想嘴角上争口气,随他去说好了。 卫氏平平心头的气,这趟安远侯世子不让她过来是对的,她回娘家来企图跟卫二老爷和卫简讲道理本来就是自己打罪受。现在气受到了,她也想回去了。这个娘家,这个爹,说句狠点的,真不如没有。 她已经出嫁了,娘家的事她本来就管不了,现在更管不了。不管谢延丰如何参卫二老爷,谢衡后头怎么使力,都与她无关系。 卫氏拉着定远侯世子出了院门,小宁氏还在院外等着,看到卫氏气冲冲地走出来。忙上前道:「姑奶奶消消气,五爷一直都是那样,老爷从来不舍得管。现在又给家里惹下这么大祸,不如交给官府去,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也省得连累老爷和家里。」 「贱妇,你在胡说什么!!」突然一声怒喝,卫二老爷走了过来。 卫氏去郑亲王府吃了闭门羹,谢衡更不会放卫二老爷过去给沈家兄妹添堵,卫二老爷进门就听说卫氏和定远侯世子来了,便直接寻了过来。卫简能说的那么云淡风轻,他对自己的官位还很在意,要是谢延丰不依不饶,现在就只能指望定远侯府。 下人们说卫氏和定远侯世子来了卫简这里,他也就赶紧来了,其实是想嘱咐卫氏和世子几句,不管怎么样先保管他的官职在说。 小宁氏被骂的一脸委屈,退到一边不敢吭声。 卫氏冷冷地看向卫二老爷,她是没像卫连舟那样直接拔剑砍人,并不表示她就不恨母亡之死。当日程氏之死,卫二老爷肯定知道,大宁氏就是再有胆子,男人不同意,她也不敢害死正室。 卫二老爷却是道:「你不要听那妇人之言,为父四十几岁的人了,膝下只有这么一子,哪怕是丢了性命,我也得保他周全。」 卫氏听得心中更冷,道:「唯一的儿子?那小三呢,他还好好活着呢。」就算一纸贬书把卫连舟贬了,但父子亲情总该有点吧,一张纸就把父子情全部消掉吗? 卫二老爷脸色阴了下来,怒喝道:「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那个畜生,我真后悔当时没一剑杀了他,杀母伤弟,我就不该生他下来。」 卫连舟杀他心中至爱,毁他一生仕途。当年程家已经全部贬出京城,程氏死就死了,对他不会生产任何影响。偏偏卫连舟杀他所爱,伤他爱子,贬他出族之后百官弹劾,让他再不得重用。全部都是卫连舟的错,这种哪里是儿子,根本就是仇家。 「杀母?是宁氏杀我母亲在先,你心里明明知道,不但知道你还是同谋。」卫氏忍无可忍直接吼了出来,卫连舟杀宁氏是错的,那她母亲程氏呢,她娘就该死吗? 定远侯世子上前拉住卫氏,这话是不能说的,也不是卫氏身为女儿该说的。孝道大于天,这样的话传出去,先伤的是卫氏。 卫二老爷脸色气成猪肝色,伸手就要打卫氏,定远侯世子上前把卫氏拉到身后,又对卫二老爷道:「岳父好好休息,我们先告辞,改日再来给岳父请罪。」 「滚,都滚!!!」卫二老爷怒声吼着。 卫氏强忍着眼泪,怒瞪向卫二老爷,定远侯世子却是礼节周全的行礼退下,拉着卫氏匆匆走了。 小宁氏在旁边看着,想劝卫二老爷消消火气,又怕火烧到自己身上。卫二老爷的官职还要卫氏和定远侯府出力,现在把卫氏骂跑,这算是什么事。便不理会卫二老爷,跟上卫氏和定远侯世子。 「老爷只是气糊涂了,姑奶奶千万别生气。」小宁氏追了上去,等走到转角处看不到卫二老爷了,这才说着。 卫氏强撑着不哭出来,根本就不理会小宁氏,定远侯世子道:「姨娘还是回去照顾岳父大人吧,不用送了。」 小宁氏赔着笑脸道:「怎么也得送姑奶奶和姑爷上车。」 行到二门处,定远侯世子扶着卫氏上了车,小宁氏还在旁边道:「姑爷,姑奶奶慢走……」 出了卫府的门,卫氏的眼泪终于掉下来,她怎么摊上这么畜生的爹。还是大宁氏给卫二老爷下了什么药,以至于让他迷失了本性。 定远侯世子看着叹了口气,进门的时候就料到会是这样,卫氏还是想来看看。这也是卫氏的好处,爹可是亲爹,但亲爹就能混成这样。 【卷二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金夫玉媳卷一:美人宁当剩女》作者:荞楚 2、《金夫玉媳卷二:佳婿十全九美》作者:荞楚 3、《金夫玉媳卷三:家宅是是非非》作者:荞楚 4、《金夫玉媳终卷:夫妻生死相随》作者:荞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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