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夫玉媳 卷三》 第一章 【正文开始】 沈娴跟着沈君在房旁边住下来,姑娘家该住到后院去,郑王妃也把房舍打扫好。但沈娴十分坚持要跟着沈君住,她情愿跟谢衡男女授受不亲,也不愿意跟郑王妃女女相亲。理由也是现成的,裴霜就住在旁边院里,也不是故意安排,裴霜一直住那里。 这样她跟着沈君住也会觉得很安心,谁知道卫五会不会半夜派杀手来,她又因为马车受惊,离哥哥近些她更安心,她十分坚持,沈君对于男女之防也没看那么重,便留她住下。 沈君的腿伤恢复的很快,没伤到筋骨,郑王府的药和大夫又是最好的,只要再有半个月时间就能照常下床走路。沈娴恢复的更快,按大夫的说法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强,几剂药下去就没事了,春分就恢复的慢多了。晚上有时会惊梦,幸好大夫说没大碍,只要按时吃药,静养一段时间也就过来了。 卫策仍然在郑亲王府住着,也常和谢潜一起过来看沈君,有时候也跟着沈娴撞上。除此之外沈娴就没见过其他人,据谢衡所说,卫家人来了,但他没放进来,也不打算放进来。至于谢延丰,正在想法折腾卫家二房。 「也没有证据说是卫五爷做的,会不会是卫大爷做的??」沈娴忍不住说着,谢衡一直说谢延丰要折腾卫家二房,其实也没有任何证据,卫大爷也有动机。他一直想破亲,她要是死了,卫连舟就是娶了他的牌位,也不会妨碍到大房问他拿钱。 谢衡当即不屑地道:「卫大爷要是有这个魄力,卫大老爷也不至于有废长立幼心思。」 杀人也需要勇气,卫大爷是想破亲,但些诡计耍耍嘴皮子,跟把女方直接搞死完全是两码事。更何况当时沈君和沈娴坐的是谢家的马车,就是借卫大爷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光天化日之下杀马制造车祸。一旦查出,别说卫大爷想要的世子之位,国公府的爵位都保不住。卫大爷与沈家兄妹也没有这么大的仇,不会冒这个险。 沈君叹口气,他果然还是太小看卫简的复仇之心了,听谢衡的口气,此事也就是能让卫二老爷罢官而己,不会怎么到卫简,毕竟他与沈娴只是受伤。至于当天伤到的行人,卫二老爷早就派人安抚好了,想以此罪重伤到卫简本人,十分不容易。便道:「卫五爷如此大的恨意,此事只怕不好罢休。」 「有什么不好罢休的,卫籍又不是蠢材,难道还怕了他不成。」谢衡说着,又道:「就是现在,有裴先生,你以为卫简能有多少本事。」这年头杀人又不是靠意念和杀意,凭的是本事和能耐。 沈君想了想问:「王爷可否认识江湖高人,不管年薪多少,我想请几个在家中保护小妹周全。」现在是没事了,但以后呢,他还好些,卫简派的人只是杀了他的马,并无要他性命的意思。对沈娴那就是标准的杀之而后快,直接制造车祸要摔死她。 「我让裴先生联络看看。」谢衡说着,他一个朝廷上的王爷跟江湖高手也是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去,只能让裴霜去联络。想想又道:「卫籍做了十年海运,天天跟海盗打交道,小妹嫁过去倒不用担心。」卫籍吃的就是这碗饭,天天跟死神打交待,要是怕这个,他生意早就做不下去了。 沈君叹气道:「卫五爷今年才十八,一直在京城,并未出动主击倒可以理解。但随着他年龄的增长,只怕他……」年龄小的时候只得在京城无可奈何,年龄大了,心也大了,卫简才出手这么大的手笔,只怕以后行事会越来越厉害。 谢衡笑道:「当日你肯把小妹嫁给一个海商,现在却担心这些。莫不是当初你说小妹许给卫连舟只是骗我的?」 「不是,不是……」沈娴连忙说着,又道:「我对卫大哥之心天地可鉴,誓可不是发着玩的。」谢衡千万别抽风一样说让她当侧妃之类的话,她现在是不怕谢衡了,但她怕郑王妃,这对夫妻都是神一样的存在。 「我早有与卫兄结亲之意,我既然敢嫁妹妹,自然不会怕这些。」沈君说着,又道:「不怕归不怕,防范归防范,我总不能明知有危险,却只想我不怕危险就能过去了。」 谢衡笑道:「我只是与你开句玩笑,你倒是当真了。」 沈君却是道:「以王爷之风流,谁知道这话是真是假。」 「……」 按照沈君的计划,这趟上京一个月也就差不多了,没想到只是伤到腿就要养一个月。沈君怕江氏担心,信上没说受伤的事,只说因为其他事情要多留几天,请江氏勿念。没几日江氏回信说家中安好,让沈君勿挂念。 沈娴也看到江氏回信,其实她也很想回家去。她是抱着游玩的心情来京城,没想到玩没玩到,却是马车惊魂了。她虽然没见过卫简,却总觉得这是个神经病,她是正常人,还是别跟神经病比了,更何况郑王府里还有这么对奇葩夫妻,早点走总是好些。 谢延丰外头忙碌,除了出事当天外再没来过郑亲王府,等到谢延丰再来的时候,带来的就是卫家二房的最终处理结果。卫二老爷没有罢官,被贬到北江小县里当县丞,近几日就要去上任,更严令卫二老爷管教卫简。 本来以谢延丰的意思要把卫简当疯子关起来,但卫二老爷却是极力奔走,更哭求皇上念他膝下只有一子,不管如何也不能让他绝后。又把卫简抓出来审察过,卫简拒不承认此事是他所为,而且思维敏捷,不像那种随意打人的疯子。 「贬官好啊。」谢衡笑着说,看一眼谢延丰,笑着道:「谢大人果然有办法。// 要只是罢官,卫二老爷还照样可以留京城当富贵人士,虽然成了自身,但国公爷是他亲大哥,定远侯府世子是他女婿,有这样两门亲戚在,卫二老爷虽然不至于横行霸道,但别人想难为他也难。 就比如这回谢延丰上弹劾卫二老爷,定远侯府世子也求情了,就是卫氏和定远侯世子心里恨不得卫二老爷去死,这种时候都得求求情,为了脸面,为了不被人骂。卫氏又没被一低贬扫出家门,她是卫二老爷的女儿,身为子女就必须孝顺父亲,这是孝道要求。就像京城人士都觉得卫连舟很冤枉,但他照样不能入仕了。不能对父母尽孝,如何能对天子尽忠。 现在多好,直接把卫家二房贬出京城去,给个芝麻小官,官再小卫二老爷也只能带着全家去上任。离开京城这样的繁华之地,到真正穷乡僻壤的乡下去,卫家二房手里就是有钱又怎么样,有钱都没处花,要这没有,要那没有,生活水平直线下降。 谢延丰那个大腹黑还在吏部任职,又是皇帝心腹。他想搞地方上的小官根本就不用他动手,下头的官员会自体查上意。卫二老爷离国公府远了,离定远侯府更远了,就是写信求助,卫氏也可以装聋作哑,或者说信没收到云云。跟在眼皮子底下不一样,亲爹有事当女儿的不帮忙那就不孝,现在看不到了,也就没人指责卫氏。 第二章 谢延丰微笑道:「多谢王爷夸奖,我是想着与定远侯府的那几分交情,要是让卫二老爷罢了官,真成了自身,世子脸上不好看。」 现在直接把卫家二房送出京城,估计卫氏和国公府也是大松一口气。卫家二房在京中就是笑话一般的存在,他们就是再气也恼也不能把二房给灭了,尤其是卫氏,逢年过节,四节更是一分不能少。现在二房出京到地方上为官,虽然二房所犯下的事一时半会不会被人遗忘,但人不在了,话题就少多了。 以前卫二老爷在京城为官,是白领薪俸的闲差,上司同僚看着定远侯府的面子,看着他曾是皇上伴读,不会有人难为他。现在出了京城,天高皇帝远,没有依靠了,只是上司同僚就能整死他。 沈君心里还有几分不安,他的不安来自卫简的恨意,让卫简不恨那是不可能的。若是让卫简去死,这也有点强人为难,便拱手向谢延丰道:「多谢大哥。」 谢衡不容谢延丰插话就挥手道:「谢他做什么,你当时坐的是谢家的马车,他这是给自己找回面子。堂堂探花郎家的马也能被当街斩杀,他要是不报复回来,以后有什么脸出门。所以不要想着他是为了你,他是为他自己。」 谢延丰听到这话也没反驳,只是微微笑着看向沈君。 沈君马上道:「大哥对我之心,我心里明白,也十分感动。」 沈娴作为背景墙样的存在,旁听了谢延丰和谢衡你来我往,此时忍不住插口道:「哥哥,你的腿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我们是不是要回去了??」京城一游她实在够了,她现在迫切地想回到淮阳去。 「总要腿伤全部好了,万一落下病根要如何是好。」谢衡说着,又道:「而且既然来了京城,难道不去国公府一趟?」这好像沈家兄妹来京城的最初目的,虽然后来的现实与预知期完全脱轨。 沈娴对国公府没一丁点的好感,道:「我与哥哥上京的事,也许就是卫大爷给卫五爷说的,不然像我们这样的小人物,卫五爷怎么会知道。」 「不是也许,肯定是他说的。」谢衡纠正沈娴的用词,卫大爷亲自上门赔罪,亲口承认此事就是他干的。 卫大爷想的很简单,以为卫简知道后会在沈家兄妹来国公府时也跟着过来,到时候就又多一方人马嘲讽沈家兄妹。谁能想到卫简这么大手笔,直接杀马制造车祸,他要是知道就打死也不会乱说话,他是正常人跟疯子比不起。 沈娴听得十分无语,怪不得卫大伯菩萨样的人都会动废长立幼的意思,这卫大爷不但没有干好事的本事,连干坏事的心思都没有。无能,无用,四个字形容卫大爷最合适不过。想想要是卫简也是如此的无用无能就好了,被一个庸才记恨一辈子,他最多就是背后扎扎小纸人,被一个能人记恨,那可能就是真刀真枪的来了。 「国公府是得去一趟,总是长辈。」沈君说着,这趟上京的目的就在这里,卫大伯想见见他们兄妹。相信现在卫大爷肯定不会再有破亲之类的想法,卫二老爷一家都被赶出京城了,卫大爷再敢有啥心思,就要小心自己的世子之位。 沈娴无力的点点头,这一趟肯定省不了,便道:「大夫说哥哥的脚最多几天就可以好了,不如我们现在就开始收拾东西,等好了之后就去国公府,次日就起程回淮阳。」 谢衡道:「小妹是觉得京城无趣?那不如让裴先生跟着,你想去哪里,去逛逛好了。」 沈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我哪里都不想去,我与卫大哥的婚事已经订下来,我要早点回家准备嫁妆。」想惊魂什么的听听说,或者听人讲鬼故事就有了,还是别现实经历了。万一她出去逛,郑王妃来一句,大家同路吧,她要如何是好。 谢衡被这个理由打败了,沈娴连大家闺秀的矜持都不要了,直接说她要回家嫁妆,他还能说什么好。 谢延丰却是道:「若是没有很重要的事情,不如晚几天再回去。卫二老爷的调令才下来,总要给他几天准备时间才动身。」 沈娴显得有几分犹豫,忙问:「卫二老爷外放的北江离淮阳远吗,离海口远吗?」 谢延丰点点头,道:「一南一北,千里之遥。」淮阳和海口都属于南方地界,北江则属于北方,不但偏远而且寒冷,他都让卫二老爷保住功名,那肯定要给他挑个好地方。以路程来说,从京城到北江去,卫二老爷只要身体差点,命能不能保住都是问题。 「离得远就好。」沈娴说着,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程氏之死肯定有卫二老爷的原因,但就是有他的原因,让卫连舟亲手弑父那就……更何况当年卫简断臂,卫连舟躲着不来京城,也是不想再起冲突。 卫连舟一刀斩断卫简的入仕之路的,同样的那一刀也斩断了自己的入仕之路,背着不孝不悌的名声,就此一生。卫连舟对于卫简断臂是如何想的,她也想不出来。谁对谁错,是是非非,如何能说得清。恐怕让卫连舟说,也是只愿以后再不相见,相见之日也就是拔剑相向之时。 「这趟外放卫二老爷必须带着卫五爷一起去,严加管教。不如等他们先走了,你与贤弟再走,这样更安全。」谢延丰说着,又道:「我已经派人盯着卫府上下,最多一个月卫二老爷必会带上卫简出京。」 沈君虽然觉得一个月的时间长了点,但安全第一,便道:「有劳兄长为我操劳,就依兄长之意,等卫二老爷带着卫五爷走了,我们再走也不迟。」 谢延丰笑着点头。 谢衡:「……」 卫大伯亲自写的贴,邀沈家兄妹过府一叙,管事直接把帖子沈君,沈君又拿给沈娴。沈娴看着贴有几分无语,卫大伯作为长辈,言辞非常气,上面写着得知沈君腿伤好了,这才下贴邀的。 当初沈君写贴给国公府送过去,送帖的小厮都扣下了。现在倒好,国公爷气气的写贴过来,虽说是风水轮流转,但也转得太快了些。 「收拾一下我们明天就去。」沈君说着,现在是卫大伯写的贴,他们兄妹怎么也得盛装出席,跟卫大爷不对付归不对付,真想跟卫连舟结亲,就不能对卫大伯不敬。 沈娴点头道:「我晓的。」也是沾沈君的光,来到郑亲王府住下后,谢衡给沈君做衣服时顺道给她做了几身,不得不承认,王府的东西就是好,比她淮阳带来的那些太好多了。 沈君的脚已经完全没问题,按大夫说的,只要不马上跑长跑就没事。沈君继续骑马,沈娴却是打死不坐马车了,就是这趟过去是裴霜护送,卫策跟随也不行,上回马车惊魂后,她的后遗症还没过去,坐轿也是一样,郑亲王府又不是没轿子。 「小妹不用担心,就是借卫简一个胆子也不敢过来。」谢衡送二人出门,又对沈娴说着。 沈娴没吭声,只是看一眼跟在沈君旁边的裴霜,卫简虽然是疯子,但智商好像没啥问题,他派的那几个家丁如何能跟京城第一剑术大师挑衅,找死也不是这么找的。 第三章 郑亲王府离国公府并不算远,只相隔两道街,离的如此近卫策仍然不怎么愿意回家,可想而知卫大爷是多么的过份,卫大伯又是多么的无能。卫策的处境也十分为难,离家出走了,卫大伯找他回来,回来了,他又不能回家。 卫大伯的犹豫也可以理解,但他这么犹豫下去,伤的是父子,兄弟之情。他不拿主意,世子之位一直悬着,卫策就无争夺之念,但他的才华在那里摆着,卫大爷如何能对这样的弟弟安心。也亏得卫大爷是个非常无能的,不然国公府只怕早就刀光剑影了。 沈君国公府门前下马,沈娴的轿子照样抬进二门,小丫头打起帘子,婆子扶她下了轿。沈娴抬头就见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看打扮衣着绝对是主子无疑,年龄在这里摆着。不用人介绍,沈娴忙行礼道:「见过卫大太太,劳动卫大太太来接,实在惶恐。」她是晚辈,该她去拜见卫大太太才是。 卫大太太只是笑,上前拉住沈娴,笑道:「我听策儿提起过姑娘,今日见到果然不俗,小三有眼光。大爷和大奶奶行事不妥,还望姑娘勿怪。」 「大太太这么说在当不起。」沈娴低头微笑的说着,却是看向卫大太太旁边的夫人,三十来岁的模样,打扮的珠光宝气,此时正眼角含恨的瞪着她。应该就是卫大奶奶,卫大爷智商不高,看来这位卫大奶奶智商也高不哪里去。 「走,跟我上车到屋里坐。」卫大太太笑着说。 沈娴笑着跟着卫大太太上车,她不介绍卫大奶奶与她认识,她就装不知道。赔礼道歉什么的,国公府也是冲着谢家和郑亲王府的面子。 坐车到卫大太太正房,丫头婆子拥着进了院里。院落大小跟谢太太正房差不多,上头五间正间,看得出来已经有些年头了,谢延丰早就说过国公府是空架子,跟卫家二房都不能比。卫二老爷好歹曾经风光过,给自己挣下了不少私房。 分家之时,二房因为是嫡子,分家钱得的不少。又没有大房这么大的用度,只从经济说,国公府还没有二房好。此时大太太也不好把大奶奶晒着,跟着众一起引见认识。沈娴一一上前见礼,礼毕卫大奶奶就一脸亲热的拉住沈娴的手,对卫二奶奶道:「二婶婶,你快看,多俊的姑娘,前几日武家大爷纳妾,我们都说那位姨娘长的俊,你看沈姑娘,只怕比她还俊些。」 卫大太太眉头皱了起来,卫二奶奶讪讪的不敢说话,六姑娘更加不敢吭声。不管卫连舟现在是什么身份,沈娴是什么身份,沈娴都是嫁给卫连舟当正室的,拿她比妾室,这不是什么好话。 沈娴听到这话顿时流下泪来,看向卫大奶奶道:「我知道大奶奶看不起我,也看不起卫三爷,说是亲戚,卫三爷顶着不孝不悌的大罪被逐出宗族,不但大奶奶看不起,只怕世人也都看不起。好好的世家公子最后流落成商户,只能娶同样出身的商户女,这样的门庭如何能进国公府的大门。怪不得大奶奶当日那样折辱沈家的小厮,只怕大奶奶眼里,就是国公府的下人也比沈家的主子高贵些。」 卫大奶奶脸色顿时成猪肝色,连卫大太太脸色都几分变了,卫大奶奶这话是不对,但也没想到沈娴如此不饶人,卫大奶奶一句话引出她这么一通话来,忙道:「姑娘切莫这么想,大奶奶她是有口无心的。」 卫大奶奶即使不情愿,也忙道:「是呀,妹妹,老爷都亲自写贴了,如何是看不起。」 「大奶奶看着也有三十岁了,国公府的大少奶奶,出身名门,交际应酬这些年了,话都不会说了吗。现在拿我跟着妾室比,在大奶奶眼里恐怕我连人家妾室都不如。」沈娴一句不让,随即又道:「大老爷和大太太都是心慈之人,想着卫三爷到这个年龄了,成家立室不容易,自然不会刁难与我,至于大奶奶是如何想的,只看当日写给沈家的信,以及如何待沈家小厮就能知道。」 卫大奶奶的脸色由红到紫,由紫到红,她刚才这么说虽然也有试试沈娴的意思。虽然沈家很硬气,也许是因为沈君硬气,沈娴一个未出阁的商户女,能懂得什么。因为扣下沈家下人的事,卫大奶奶被卫大太太和卫大伯狠说了一通,想着借机报复回来,顺道也捏捏沈娴,要是好捏呢,以后问卫连舟拿钱也容易些。 她实在没想到沈娴不但脾气,脾气还十分的大,当着卫大奶奶的面竟然能如此说,别说她的情面,就连卫大太太都不放在眼里。 卫大太太也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并不是牙尖嘴利的人,少年时就是老实侍候婆婆,后来年龄大了,小辈们起来了,她更不用跟人斗嘴。她要是强硬一点,大奶奶也不至于敢着她的面这么给沈娴说话。 卫二奶奶素来是透明人,庶出没地位,一直受卫大奶奶的气,此时更是不敢说话。眼看着气氛就要尴尬起来,卫六姑娘突然笑着插话道:「听说九哥跟着沈姑娘一起回来了,还有裴先生也来了。」 沈娴笑着点点头,道:「王爷怕卫五爷再生事端,便让裴先生在路上陪着,卫九爷也就跟着一起回来了。」现在只怕跟着沈君他们一起在前院里,跟着卫大伯,卫大爷一起说话,沈君是要来拜见卫大太太,总要见头先见了男人们。 卫六姑娘笑着道:「我已经许久没见到九哥,虽然九哥说要跟先生学习剑术,但总是在郑王府住着不回来,我怪想他的。」 沈娴听得微微一笑,看来卫六姑娘的立场也是站在卫策这边的,卫大奶奶看来在后院也不怎么样,一个庶妹也公然敢反她。 说题说到这里,倒是解了刚才的尴尬,卫大太太笑着接话道:「这回你九哥回来,你好好跟他说,剑术哪里学都是一样的,是不好一直在别人家里住着。还让他回来住,两府离的又不远,两边跑也累不到他。」她也希望卫策能回来住,自己的亲生儿子,天天外头跑着,她几天见不着一面,心里总是挂念。 卫六姑娘笑着道:「是,一会等九哥回来了,我一定跟她说。」 卫六姑娘这么一插话,气氛也热闹起来。卫六姑娘与沈娴年龄相仿,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她引着话题说起衣服首饰之类的,看沈娴的新装又说到京中流行,沈娴也跟着笑着说,都来到国公府了,一直僵着也不是事,卫六姑娘既然愿意跟她说这些,何必非得冷着场。 卫大奶奶一直红着脸,一句话未插嘴,沈娴更不会搭理她。面子是给该需要给的人,卫大奶奶就可以省省了,以为她好欺负,没事就要钱,一回钉子撞死你,真有骨气,以后就再不说话,再不问卫连舟拿钱,这才是好样的。 闲话一会,卫大伯领着沈君过来了,卫策自然也来了,裴霜没跟着过来凑热闹,他对于后院女眷之间的见礼实在没什么兴趣。又是一番厮见。卫大伯又看看沈娴,这兄妹两个确实不错,商户就商户吧,卫连舟那样的身世,能找到媳妇就可以了,更何况看沈君结交到的人物,也是有大能耐的。 第四章 说了一会话,后花院里的戏台搭好,众人也都移到后头听戏,男女也各自分开。沈娴虽然对听戏没兴趣,但让她跟众人套她更没兴趣,卫大奶奶还想在她面前摆谱,那也得看看她吃不吃这一套,也许一般商人家的小姐看到国公府会怕,她却没这个意识。婚前拿的钱就算了,婚后还想从她手上拿钱,那至少说话得气点,当她是包子捏,卫大奶奶还捏不动她。 「姐姐莫生气,大嫂子说话一直……」卫六姑娘轻声笑着说。 沈娴小声道:「也不是生气,卫大哥已经出族,亲事自己做主即可。卫大爷却写信让我们兄妹过来,让府上相看,这也就罢了。谁知道来了,又是那么一番脸色,谁看到不生气。」 「我那大哥行事也是……」卫六姑娘轻轻叹口气,又道:「幸好家里还有九哥,不然……」卫策当家,国公府还有希望,要是卫大爷当家,以后就难了。她虽然已经订了亲事,马上就要出嫁,但女儿在婆家过得好不好,娘家很重要,想想程氏是如何死的就能知道。 沈娴却是不接话了,卫家的长幼之争,与她无关,也不是她能管得了的,一切在于卫大伯。他那么犹豫不决,谁知道最后会是什么结果。 在国公府吃了中午饭,沈君就要走了,卫大伯是个好人,这点他承认,但除此之外他身上真没啥可取之处。就像谢衡评价他的,在其位谋其政,身为兄长他失职了,身为族长他更失职,身为父亲他还是失职了,别说求发展,只是眼前的基业他就守不住。 卫大爷就更挫,他甚至连卫大伯的宽厚,好人这个优点都没有。沈君真是不明白,卫大伯是怎么把儿子教成这样的,亏得卫策常往郑亲王府跑,谢衡夫妻虽然也是对奇葩,但至少不无能。 沈娴更不想多留,估摸着卫大太太嫌她说话太不气,一直礼貌但淡淡的。卫大太太自是不必说,卫六姑娘虽然为了调节气氛跟她说了几句,看到嫡母和嫂子那样,终不敢多说话。台上戏文唱的什么她也听不懂,饭吃的没更没意思,能早走自然是最好的。 走的时候卫策与卫二奶奶,卫六姑娘送的,沈娴刚走出后花园,卫大奶奶就对卫大太太道:「太太,你看,我就说商户人家的姑娘上不得台面,当着你的面都敢这么说话,懂什么规矩。」 卫大太太虽然也觉得沈娴脾气太大了些,却是道:「小三寻门亲事不容易,难得人家姑娘不在意这些,小三自己也愿意。姑奶奶看沈姑娘也不错,反正以后他们要到海口生活,都是商户,谁嫌的了谁。」 卫连舟的条件在那里摆着,想给他好媳妇哪有这么容易,更何况卫连舟自己也有挑剔。拖到二十七岁了,才说要成亲的事,沈娴虽然是商户人家的姑娘,脾气不太好,礼节倒也不错,今年才十五岁,美貌如花,这门亲事倒也做的。 卫大奶奶道:「这几年我没少为三爷的亲事操心,去年我说的我家那个远房表妹,人家爹还是秀才呢,结果大姑奶奶说这不行那不行。我那表妹可比现在的沈姑娘好多了,不管是出身,还是脾气性情。」 卫大太太眉头皱了起来,道:「快别提这事,你那表妹左眼失明,根本就是残疾。大姑奶奶因此发了那么大的脾气,你还敢再提起,你真有本事就自己到她跟前去说,你看她如何说你。」 卫大奶奶这才不吭声。 卫大太太又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是不想小三成亲,想着他那份家业。想想这几年,我们家问小三拿了多少回银子,不知感恩就算了,你还想这些。小三总是要成亲的,他不成亲这么孤身一人,以后连个祭祀的人都没有,岂不是让他死后无所依。」 卫大奶奶辩解道:「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我为三爷的亲事忙前忙后,太太也是看到的,现在却说我不想他成样。」 卫大太太叹口气,不想跟卫大奶奶争辩下去,只是道:「不管你怎么想,现在小三的婚事定下来了,就是这位沈姑娘,你也不用再说其他。」 卫大奶奶还想再说,卫大太太就挥手道:「我也乏了,你回去歇着吧。」 卫大奶奶无法,只得行礼退下。心中十分担忧,卫连舟对于银钱之事十分不在乎,现在娶了这么一个厉害媳妇,将来可要如何是好。 沈娴跟着沈君回到郑亲王府,兄妹两个心中都不太痛快,彼此之间也不好说什么。谁家都会有几个极品亲戚,幸好这亲戚离的远的,也没什么妨碍。最起码跟卫简一比,卫大爷和卫大奶奶立即成了渣样的存在。 裴霜已经写信给江湖朋友,看看能不能联络到高手,沈娴想想却是道:「江湖高手什么的,没必要吧。」最多找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也就够了,像裴霜这种实在是奇葩,卫策这种都属于外挂,卫简也不太可能找到这种人物助阵。 裴霜却是道:「我仔细看过当日沈兄骑的那匹后来被斩掉马头的那匹马,刀口非常整齐利落,不像一般家丁能做到的。」 多高的高手看不出来,但肯定不是一般人。还有后来沈娴所坐马车的那匹马,一刀扎入马腹,那一刀扎的既狠又准,不像是业余人士的手笔。 沈娴傻住了,不可思议的道:「卫简不是断臂后一直在家中吗,他怎么可能会认识江湖人物,而且他今年不是才十七、八吗??」十七、八岁不就是小屁孩吗,又残疾脑子又有病,他能使唤不就是身边的家丁吗,武林高手什么的,应该跟卫简没关系吧。 裴霜摊手道:「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听王爷说过,卫家二房相当有钱。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有钱,想雇人并不难。」所谓江湖侠也是要吃饭穿衣的,也想过好生活,就比如他这个第一剑,富贵人家能提供,会有人拒绝,但也会有人接受。 沈君也愣了一下,不过他想的更深远,真如裴霜所说,卫简积极结交江湖人士,花重金找高手,目的肯定只有一个,那就是报仇。卫简现在是十八,但再过几年呢,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心会越来越大,带着对卫连舟的恨意,危险性也就更高。 「当年我与卫籍一起读时,他倒是带着卫简来过王府玩,那时候……卫简年龄还小,只觉得很机伶,反应很快。」谢衡插嘴,又道:「卫家二房出事后,我就再没见过卫简。倒是听说他的两个幼弟,卫十一和卫十二都是死在他手上,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八卦嘛,与他没有实际关系,听听就算了。 沈娴听得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卫十一和卫十二年龄如此小,能跟他有啥深仇大恨,又是自家亲弟弟。真是卫简弄死的,那卫简就不是脑子有问题,根本就是心理问题,这是标准的变态啊。 沈君也不由的道:「卫二老爷也不管管吗?」 谢衡摇摇头,道:「我只是听说而己,至于卫二老爷管……卫十一和卫十二已经死了,难道他舍得再把卫简填进去。」卫连舟已经出族,卫简现在就是卫二老爷的独子了,卫二老爷应该不想自己绝后。 第五章 「不行,太可怕了。」沈娴不自觉得双手抱肩,她不知道古代人对于这种心理变态是什么看法,就她来说,她想到心理变态就会想到那些杀人狂魔类,无缘无故的就要杀人,跟吃饭上厕所似的。更有一种,除了心理变态外,还会拥有高智商,世界上很多奇案就是这种人犯下来的,一直破解不了。 卫简要是也属于这种……以后要怎么办…… 谢衡道:「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在没有找到高手之前,我让裴先生护着你们兄妹周全。等到卫籍从船上下来,你与他说了此事,他定有对策。」卫简的主要目标是卫籍,卫籍要是连保护老婆的本事都没有,他也白活这么大了。 沈娴听得连连点头,要是以前可能会得太麻烦,小提大作了,现在却觉得就该如此。卫简可能是变态杀人狂,一刀捅死就算了,万一落到他手里,谁知道他会如何变态。 卫简化身一把利刃,悬到沈娴头上,虽然不至于让她吃不香,睡不香,心里却总是存着一件事。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更何况眼前这个还不是贼,是个心理变态,换个心理承受能力差点的估计就要退婚了。 谢衡看沈君腿伤好了,也没一直在府里呆着,裴霜护航,带着沈君四处逛逛,当然也顺手捎上沈娴。去别苑看看花草,到山上看看日出,倒是让沈娴少了许多忧愁,担心这担心那,日子都要继续过去的。 「我倒是奇怪,这几天怎么不见谢探花。」沈娴故意当着沈君的面问谢衡。 谢衡笑着道:「我又不是谢延丰,我怎么知道他来不来。谢探花现在忙着呢,皇帝跟前的红人,人家岂会有这个功夫。」 沈娴撇撇嘴,沈家兄妹在郑王府住着,谢衡要是不放人谢延丰进来,谢延丰一个探花怎么样也不能砸了王府的门。斗不过人家就不让人进门,这王爷真是…… 沈君道:「谢大哥忙于朝政也十分应该。」 玩玩歇歇半个月之后,谢延丰终于带来消息,卫二老爷终于要起程去赴任。全家都去,这个全家其实也就三个人,卫二老爷,小宁氏还有卫简,本来小宁氏不想去的。 她是不想卫二老爷丢了官职,但她也不想跟卫二老爷去那么远的地方去受苦。京中的生活多么美好,就是卫二老爷丢了官,卫家的钱也够她吃花一辈了,现在要到那么远的地方,弄不好一辈子都不回来了,她一点点都不想去。 卫二老爷和卫简都不同意,卫二老爷不同意的理由很明显,他已经老了,身边需要小宁氏的照顾。卫简不同意的理由却是他打算把二房所有的财产都清点便卖带走,根本就不留东西在京城,小宁氏更没有留守的必要。 财产清点完毕,二房的下人们几乎全部放走,只留下几个贴身的男仆,丫头都没给小宁氏留一下,惹得小宁氏十分抱怨。 谢延丰盯梢的人盯的很紧,但就是盯得紧,二房最后走的时候带走多少财产,也实在不知道。主要是二房的老底到底有多少,谢延丰也不清楚。盯梢的人还带来一个消息,卖宅子不是卫二老爷出面,而且价格卖的很不错。这样速度要不是低价出头,想寻个合适买家需要运气,要么就是早就在找买家。 「我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卫二老爷或者卫简,他本来就是打算离开的。」谢延丰说着,这种感觉非常不好,就像进了某人的套里,然后按照对方的思路在办事。 「难得你谢探花也有觉得自己栽的时候。」谢衡嘲讽的笑着,又道:「要说想离开,卫二老爷肯定不想离开,他已经四十几岁,好好当他的富贵闲人。倒是卫简,他今年也有十八岁了,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以前没去海口找卫连舟寻仇是现实不允许,也许现在条件达成了,他打算去海口了。」 谢延丰眉头皱紧,突然看向沈君道:「天下好男儿多的是,另外给小妹寻门亲事就好,何必非在这一棵树上吊死。」卫连舟是没啥问题,但他有这么一个仇家,太有问题了。他没有见过卫简,但卫简给他的感觉却十分不好。 沈君显得有几分犹豫,这话要是旁人说的,他可能不理会,但谢延丰都这么说了,他真的要考虑一下。 沈娴却是道:「天下间的好男儿是多的是,但十全十美的哪里寻的到,不是这里有问题,就是那里有问题。今天就因为卫大哥有这么一个弟弟退了亲,明天也许就会因为一个难缠的婆婆退了亲,那我以后还要不要嫁。」 她对卫连舟没到非君不嫁的地步,但因为卫简就跟卫连舟退婚?她心里又十分不愿意。卫简真的解决不了吗,那么强大吗?好像也没有。 沈娴这么一说,沈君当即点头道:「小妹说的是,婚事已经订下来了,岂能因此退婚。」他与卫连舟相结一场,现在卫连舟有事,他只想自家安全就要退婚,也太不义气了。 谢延丰也不再劝,他知道沈君的脾气,如此不讲义气,只怕日后他也难心安。谢衡本来就不觉得这事需要退婚,一个卫简而己,十八岁少年,残疾,自身,他能翻天了吗。便对沈君道:「让裴先生陪你和小妹回去,直到小妹出嫁为止。」出嫁之后就是卫籍的事了。 「多谢王爷。」沈君说着,又向裴霜拱手道:「有劳裴先生了。」 裴霜笑道:「我也许没出过京城,难得有机会到淮阳去逛逛,有劳沈兄关照。」谢衡不会很过问他的行踪,但总不能主人家在京城,他跑到大西南去,现在有机会出去走走,他也很乐意。 「裴先生太气。」沈娴笑着说着,有裴霜跟着,安全感马上提升。 等到卫二老爷一行人出了京城,沈家兄妹也开始收拾东西打包回去,来的时候沈家兄妹就是大包小包的来的,走的时候东西更多。谢衡从来不是小气的人,尤其还有一个谢延丰对比着,郑王妃更不小气,送了沈娴成盒的首饰,言语间还各种暗示。 沈娴听得全身发冷之余,郑王妃送的东西她也不敢拒绝,都是好东西,不要白不要。再进京城不知道是十几年后了,跟郑王妃这辈子弄不好都没再见面的机会,先忍着吧,忍过去就好了。 走之前沈君特意去了谢家一趟,曾在谢府打扰这么久,现在要走了总得跟谢太太说一声,正式告辞一下。还有就是国公府也去了一趟,跟卫大伯说一声,更跟卫策说一声,那趟卫策跟着回了国公府之后,就再没回郑亲王府。 「等过些日子我就去淮阳寻沈大哥,大哥可千万别觉得我烦。」卫策笑着说着,只是笑容却不似当初淮阳时那样。 沈君听得只是笑笑,摊上卫大伯那样的优柔寡断的爹,那样渣的大哥,卫策也很难。至于主动去抢,卫策本来就无意,更何况跟他大哥抢,他也不愿意。便道:「怎么会,你想什么过来就能过来。」 「我先谢谢沈大哥。」卫策笑着,又问沈君出行日期,道:「到时候我一定去送沈大哥。」 「好。」沈君笑着道。 第六章 几大马车的东西装好,就看这些东西,要是没个能人跟着沈君也不敢上路。腿伤刚好,沈君也不骑马,跟着沈娴一起坐车,裴霜也跟着一起坐。这是沈娴强烈要求的,上回马车惊魂后遗症还没有完全过去,路途遥远,要求坐轿有些强人所难。 抬头就能看到京城第一剑术大师,这会让沈娴安心,反正车箱很大,多一个人根本就无所谓,至于男女之防之类的。沈君也跟着坐,他本来就把男女防看得淡,裴霜看的更淡。 全部准备妥当,沈娴也上了车,沈君等了一会仍然不见卫策来。谢衡道:「不知道是什么事拌住了,没事,你上车吧。」卫策要来早就到了,到现在没来就表示有事不能来,也就没必要再等。 沈君点点头,这时候不来应该不是来了。跟谢延丰和谢衡道别,沈君也跟着了车,秦霜却是坐在车夫旁边,并未进车厢中。 车子缓缓行使,走出京城城门时,沈娴长长松了口气,虽然回到淮阳后也不是那么安全,但至于淮阳是自己地头上,在郑王府住着,总让她万分别拗。沈君昨天晚上并没有睡好,上了车就倚着车厢睡了,沈娴看他睡了,本想跟裴霜说上几句,此时也闭了嘴。 中午停下来吃饭休息,沈君睡了一上午此时精神倒是好了。路上吃饭就是想讲究也没得讲究,沈君行商早就习惯,裴霜就更不讲究了。 沈娴对于侠是天生的好奇,上午因为沈君睡了不好说话,此时倒是打开话匣子。一直东问西问,沈君笑着道:「哪里来的这么多问题,姑娘家也不知道矜持一点。」裴霜看起来也就三十几岁的模样,要真是老头子还无所谓,这个半大不小的年龄,话说太多真不好。 裴霜无所谓笑笑,他素来行事不太拘小节,难得有个同样不拘小节的大美女跟他说话。怪不得卫策都说过沈娴有点不太一样,确实不太一样。 沈娴笑着道:「有哥哥在,现在又是在路上,多说几句又有什么关系。」裴霜到淮阳之后虽然要在沈家住下,但前院后院不同,她就是再豪迈也不可能天天跑到前院跟裴霜说话,要说话的机会也就是现在。 裴霜笑道:「沈姑娘对于江湖事好像很感兴趣?」一般大家闺秀对于这些事应该感到很害怕才对,不过她敢嫁卫连舟,胆量确实不小。 「也说不上,只是有几分好奇。」沈娴说着,她主要是想知道,这个所谓的江湖是不是像电视上演的那种。又道:「裴先生也知道的,卫大哥做的营生非常危险,要经常跟海盗打交道,手下肯定有手水之类的,我既然要嫁给卫大哥了,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 裴霜笑道:「那你可是难住我了,海上的事情我并不知道。我只见过海,那是一片在神奇的区域,一场海啸,任你是绝世高手也一样逃不掉。」 「裴先生去过海边?那一定是没进王府前的事吧,想想裴先生当年仗剑行江湖,肯定是潇洒的很。」沈娴笑着说,看看现在的裴霜,绝对是中年魅力大叔一枚,要是时间倒退十几年,那肯定得美青年,又是剑术高手,何其潇洒自在。 裴霜却是淡然一笑,有几分感叹地道:「那只是你想的,人活在世上谁能真正潇洒。」 沈君看裴霜伤感起来,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道:「走吧,下午还得赶路。」这趟回去可不能像来的时候那样慢悠悠的,路上的危险性更高,到家之后一切也就安心了。 连着好几天赶路,到青阳时沈娴真觉得有点累。幸好按照计划在这里能休息几天,安全期间并不住栈,而是住到巡盐御史柴大人府上,谢衡连信都不用写,柴大人是认识裴霜的,裴霜领着过去,柴大人自然知道如何招待。 上等房里住下,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然后躺到柔软的床上,沈娴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以前她觉得自己身体挺好的,至少不比沈君差多少。结果这回赶路算是对比出来,她的体力跟沈君一比顿时成了渣渣,常年外出行商的男人,真心拼不起。 在卧室里吃的晚饭,沈娴实在无力去应酬,她只想美美吃一顿,然后睡觉。身边跟着的春分,立夏以及吴婆子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沈娴直接让她们去休息,柴府也指派了丫头过来,让她们侍候就可以了。 睡到后半夜,沈娴突然间觉得自己床边有人,她连着好几天赶路劳累,即使有几分清醒仍然迷迷糊糊。然后瞬间沈娴彻底清醒了,她床边是有人,今天是十五,外头月光好得很,照到屋里来,一脸惨白少年脸正盯着她,右手衣袖空荡荡的,左手却正摸着她的脸。 沈娴差点惊声尖叫出来,那人却是伸手捂住她的嘴,沈娴只能张大嘴,直瞪着少年。少年黑色的眸子在沈娴身上打着转,直到沈娴神情有几分冷静下来,少年捂着沈娴的手才慢慢松开,声音如北极寒冰,道:「别叫,不然我现在就割破你的喉咙。」 少年说话间手里却是多了一把小刀,直架在沈娴的脖子上。 沈娴这回就是想叫也叫不出来了,已经吓到失声。要是旁人这么说,她未必会信,但眼前这个少年,那双眸子里透出的冰冷,真的会一刀割破她的喉咙,就如宰杀平常鸡鸭一般。 「你……是我哥的未婚妻……」少年声音冰冷而空洞,说不清的寒意笼罩着沈娴全身。 沈娴全身哆嗦着,好一会才巴结的说着:「你是……卫……简……」那条断臂,还有称呼,真奇怪,卫简不是跟卫连舟有杀母之仇吗,为什么还要叫他哥。 「我很遗憾你上回没死。」卫简说着,声音冰冷依旧,口气却十分平静。 沈娴脑子里空白一片,好一会才道:「我……我……我跟卫大哥……我们马上就退婚……」对,退婚,虽然谢延丰这么建议的时候,她说不退婚。但说话也得看清况,卫简的刀都架到脖子上,命没了还说什么婚约。 「你竟然敢退婚,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商户家庭的破烂货,还敢挑三拣四!!」卫简打断沈娴的话,神情完全暴怒,架在沈娴脖子上的小刀,压的更紧,直接划出一道血痕来。 沈娴整个人傻住了,她与卫简根本就不认得,会结下大仇也就因为卫连舟。现在退婚都不行吗?擦,卫简这是什么逻辑啊。不对,他是变态精神病,她要是能懂他的逻辑,她也是变态精神病了。 「我哥是世家子弟,老师一直夸他读的好,有状元之才。他都肯你要一个破烂货了,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退婚!!」卫简一脸暴怒的说着。 沈娴哭了,面对精神病人的神逻辑,她就是精神再大条也撑不住。脖子真出血了,这个精神病不是开玩笑的。道:「不退,不退,我爱卫大哥爱到死,我死都不会离开他的。」 卫简眼中的寒冰越来越重,手中的刀却是再没划下去,而是慢慢的离开沈娴的脖子。沈娴大气都不敢喘,更不敢叫,这种情况就是裴霜来了也没用,裴霜的剑还没过来,卫简就先把她宰了。 第七章 「不用担心,我改主意了,我不会杀你。」卫简突然说着。 「……」卫简又道:「你要是死了,谁给我哥传宗接代,我不想我哥死后无子祭拜,当个孤魂野鬼。」 「……」 「我想让你带句给我哥,我出来了,要去找他,这世上,我与他只能活一个。」 卫简如何走的,什么时候走的,沈书娴都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最后一声响彻云霄的尖叫把柴府上下所有人都招过来了。然后沈书娴就开始昏迷发烧,不能怪她承受力弱,实在是扛不住了。先是马车惊魂,后是午夜惊魂,马车惊魂只是吓了一下,午夜惊魂却是脖子上挨了一刀。 她就是穿越人士,胆子大点,神经粗点,比平常大家闺秀豪迈点,但并不表示她有跟变态精神病1v1的本事。真心扛不住了,沈书娴直接躺倒。 大夫忙前忙后,沈书娴脖子上受伤,然后惊吓过度发烧,生病危险是没有的,喝上几副药,多休息几天也就来了。沈书君着急的不是她的病,而是让她生病的卫简。裴霜是最无语的一个,他这趟过来就是保护沈家兄妹,谁想到在青阳就出事了。 说起来也是因为他与沈书君都在意了,在路上的时候,事从权宜,不可能男女分开院落居住。都是住隔壁,现在来到巡盐御史的官邸,肯定不能这么住。裴霜跟沈书君是住前院,沈书娴是跟着住后院。 谁能想到这么一住就出事了,更没想到卫简能如此不按套路来,白天制造车祸,晚上就能摸进沈书娴的房间。更害怕更郁闷的是柴大人心,他可是朝廷从三品大员,自己的院落就能有人大半夜摸进来,太危险了,现在不是太平盛世吗,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事情!! 「是我太大意了。」裴霜首先自责,本职工作没做好。 沈书君忙挥手道:「与裴先生不相干。」一个住前院,一个住后院,中间隔着几层院落,这种情况下裴霜要是能第一时间赶到,他就不是第一剑术大师,而是第一神仙。 柴大人哆嗦的问:「刚才裴先生就看了一圈,有发现什么了吗?」这是他的府邸,出事了最先倒霉的是他,就是现在没出事,以后有人看他不顺眼,想把他做了,岂不是易如反掌。 「昨晚院里一共来了三人,两个是高手,三人应该是翻墙进屋,沈姑娘屋里的丫头都中了迷香,然后卫简摸进来的。」裴霜说着,看脚步卫简只是平常人,柴大人府邸的墙并不难翻,至于大门上夜的婆子,一般都在吃酒摸牌,想躲开她们太容易。 柴大人听得并没有松口气,其实他也知道,家中下人偷懒严重。以前睁只眼闭只眼是觉得这是官邸,又是太平盛世怎么会出事,直到现在真出事了,他突然发现事情的严重性了。 沈书君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事也怪他,虽然对卫简有所防范。但总觉得卫简要动手也会选在客栈之类的地方,谁能想到夜闯官邸的事卫简也敢干。就像沈书娴说的,那就是个变态精经病,绝对不是正常人,他们以正常人的思维去想这事本来就是错的。 「沈姑娘醒了……」小丫头过来传话。 沈书君和裴霜也不管柴大人,敢紧进到屋里。沈书娴的惊吓后遗症还没有过去,烧还没有完全退下去,醒来的时候还会尖叫,这时候裴霜也顾不上男女大防了,作为一个高手,他能给沈书娴安全感。 沈书娴这回清醒倒是没尖叫,这几天叫来叫去喉咙都喊破了。床上躺了好几天,药了也吃了好几副,她身体己经轻松多了,回想起来还是害怕,却没怕那么厉害了。 「我想起来走走。」沈书娴说着,脖子的伤只是划破皮,她的身体并无大碍,关键是吓倒了。现在天气好,多到太阳底下去,她觉得能恢复的快点。 沈书君却是十分担心地道:「大夫让你多休息,还是多在床上躺着吧。」 沈书娴摇摇头,道:「我身体并没有大碍,只是那夜吓倒了,多晒晒太阳想必好的快些。」现在是在柴府借住,一直这么病着也不是个事,早点好了,她也早点家去。 裴霜看看沈书娴脸色,大夫也说过她身体无事,便道:「既然如此,那就让婆子抬了软轿来,只到后花园里坐坐,今天也没风,应该没妨碍。」 沈书君也不再坚持,只唤来丫头吩咐抬轿过来。 裴霜和沈书君退出屋外,丫头们侍候着沈书君穿衣打扮好,春分扶着沈书君出来。外头软轿已经准备好,沈书娴抬头看看天,却是对婆子们挥手道:「不用轿了,让春分扶着我就够了。」她还没娇气到如此地步,虽然变态很可怕,但总不能因为被变态吓了一下就不活了。 春分扶着沈书娴前头走,沈书君和裴霜随后跟着,从三品官邸的花园,占地面积不小,风景也够美丽。在园中走了一会,沈书娴果然觉得精神轻松了许多,精神压力大,晒晒太阳,看看风景,都比屋里坐着强。 在亭子里坐下来,沈书娴长长松了口气,道:「哥哥不用为我担心,大夫都说我没事了,我想再有两天我们就能起程回家了。」在自己家里怎么都更方便一点,柴大人这回也吓得不轻,他才是无辜被连累的。 沈书君道:「你这样的身体哪里还能赶路,更何况那卫简都敢在柴大人府上动手,要是路上……」 沈书娴摇摇头,其实他们最大的失算就在这里,正常人都会怕官府,但卫简是神经病如何会怕。相反的因为在官邸住着,裴霜才会离她那么远,给了卫简下手的机会,而且卫简要是想杀她,昨天就直接划破她的喉咙了。 沈书君叹气道:「这门亲事是有点勉强了,我这就跟卫兄写信,退了这门婚事吧。」退婚虽然很不仗义,但卫连舟有如此仇家,沈书娴明显扛不住,他总不能看着自家妹子被吓死吧。 「不,哥哥,我不想退婚。」沈书娴说着,病的这几天她也想过这个问题,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退。首先卫简是个变态精神病,就像那天晚上她说的要退婚,结果却是被卫简在脖上划了一刀,跟变态精神病已经有瓜葛了,事情根本就不是退婚能解决了的,退了弄不好卫简更怒,一刀宰了她。 此时退婚也太不仗义,当初定婚之时,卫连舟没有任何隐瞒,家中变故全部说了。卫简现在要来报仇,本来就是意料之中的事,因此退婚沈家情义上过不去。 沈书君道:「我也知道此时退婚沈家太不仗义,但若是不退……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妹妹,我不想你遇上有危险。」 沈书娴却是摇摇头,道:「就算此时退婚,只怕我也脱不了身,那夜卫简拿刀架我脖子,我就说退婚,结果他说只有卫大哥挑我的,没有我挑他的份。」 「啊?」沈书君和裴霜都愣了一下,沈书娴的病这几日,只听她说是卫简来了,卫简断臂,特征比较好认。至于具体细节,他们也没有细问,突听沈书娴如此说都愣了一下。 沈书娴想想又道:「我觉得卫简并无杀我之意,他说留着我是希望卫大哥死后有子可祭拜,不至于成为孤魂野鬼,细想他说这话时的神情,倒不像是假的。」 第八章 作为一个现代她人是不信这些的,但古人极为重祭祀,就是绝后了也得过继个儿子,其实就是为了死后有人能按时烧纸,不至于到阴间之后无依无靠。卫简要是说其他的理由,她可能还不信,但把祭祀都拿出来说了,沈书娴倒是有几分信。 沈书君有几分无语,按卫简这个说法,他是不会杀沈书娴了,但他会杀了卫连舟,年轻守寡也不是什么好事。道:「这个卫简……要如何……」 卫家的家务事就是一团烂账,谁是谁非根本就没有办法说。站在沈书君的立场上,他希望卫简这个神情病快点消失。不过卫连舟就未必如何想,当年的事,卫简的妈杀了他妈,他就杀了卫简的妈,但卫简并没有做错什么,结果断了他一条手臂,只说他们两个,还是卫连舟欠了卫简的。 裴霜突然道:「我倒是好奇,卫简那日来了,既没伤姑娘,那与姑娘说了什么?」花这么大的精力摸到屋里子来,只是为了吓一吓沈书娴,给她说要好好嫁给卫连舟?实在不合情理。 沈书娴道:「他让我带句话给卫大哥,说他出来了,这世上,他和他只能活一个。」这台词真雷,她都有点怀疑自己拿错剧本了。 秦霜愣了愣,突然道:「不好,沈兄你马上修书一封给王爷,卫家二房肯定出事了。」 沈书君也顿时反应过来,按理说此时的卫简该跟卫二老爷去上任的路上,突然间出现在这里本来就奇怪,还特意这么跟沈书娴说,只怕二房…… 沈书娴也惊了了一下,脱口而出道:「卫简不会把他亲爹也杀了吧!!」谢延丰参卫二老爷教子不严,皇帝严令卫二老爷管教卫简,卫简突然跑到这里来,卫二老爷如何会同意。卫简还特意说他出来了,也就是摆脱卫二老爷的管制,死人肯定管不了他。 秦霜心里也冒出了这个念头,却是道:「先问问再说吧。」卫二老爷是官员,要是死了或者有变故,京中肯定有消息。 沈书君当时就写了信,一封给谢延丰,一封给谢衡,说了卫简入夜摸进来的事,又问了卫家二房的事,希望知道的越清楚越好。信是快马加鞭往京城送的,沈书娴虽然有几分不安,精神却是没受到多大影响。身体恢复的倒是挺快,两天后已经不用丫头扶着,可以自己到花园中走动。 裴霜笑着道:「沈姑娘恢复的真快。」一般大家闺秀越上这种事情就是没吓死,也得半条命搭里头,像沈书娴这样的,他还真没见过,也可能是他见过的千金小姐太小。 沈书娴笑着道:「得先生看护,我岂会再担惊受怕。」她现在已经搬到前院里,沈书君住正房,沈书娴住左边厢房,裴霜是右边厢房,男女之防什么的,连柴大人都不敢再提起了。估摸着柴大人内心深处巴不得他们快点走,实在太惊悚了。 「沈姑娘再如此说我就真汗颜了。」裴霜说着,他要是看护得当,卫简如何能摸进去。 沈书娴忍不住道:「不是我们太无能,是对手太狡猾啊。」跟不上变态神经病的思维,谁也没办法。 三天后谢府和郑王府的信都来了,卫家二房确实出事了,卫简把小宁氏杀了,卷走二房绝大多数财产,结果跑路时遇上强盗,又被强盗杀了夺了财产。只剩下一个孤苦老头,直接在半路上病倒了,卫二老爷已经上书申请告老还乡,这个官他是当不了,主要是路途太远,实在走不下去,现在只想回京中投奔兄长照抚。 皇上念卫二老爷实在可怜,已经准了,让国公府派人去接卫二老爷回来。直接告老留在京城接受侄子照顾。 「这,这……卫简……」沈书娴首先傻眼了,卫简死了??难道来找她的是鬼魂? 「金蝉脱壳,卫简连自己的身份都放弃了。」沈书君看的也十分无语,这就是卫简报仇的决心,除了二房的财钱之外,身份都不要了,这是打算一条路走到黑了。 裴霜也十分感叹,道:「卫简这样对卫二老爷……真不如一刀捅死他。」 卫简要只是想脱身,带走一半财产,留下小宁氏照顾卫二老爷就可以了。至少卫二老爷手里有钱,身边也有人照顾。现在卫简临走之前连小宁氏都不放过,非得一刀宰了,估计也不是跟小宁氏有多大的仇怨,只是不想卫二老爷身边有人。 卫二老爷四十几岁快五十的人,儿子死绝,女儿离心,小妾丧命,钱财全无。实在没办法只得依靠侄子生活,想想国公府卫大爷那个德性,要是卫二老爷有钱去投奔还好些,现在无钱投奔,可想而知会是什么态度。 沈书娴也十分无语,道:「卫二老爷不是很疼卫简的吗,卫简这样对他亲爹是不是也太……」卫二老爷绝对人渣不解释,但他对卫简真说不上渣,卫简害死他两个健康的儿子,他也没怎么卫简,就是后来卫简惹这么大祸他也是极力保全。卫连舟砍死他娘,砍断他的胳膊,他找卫连舟报仇可以理解,但如此对疼爱自己的亲爹……果然是正常人无法理解神经病的思维。 沈书君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叹气道:「这个卫简……」要真是被强盗杀了,那该多好。 回信收到,沈书娴的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沈书君就打算跟柴大人告辞。本来只是休息两天,结果休息了这么多天,中间还惹得柴府上下惊魂一场。柴大人倒是十分客气,他本来就是谢衡一派人马,对待谢衡心尖上的人自然十分友善。 从青阳到淮阳全部都是水路,沈书君也不打算上岸了,直接走到淮阳上岸。柴大人亲自找了船只,因为吃住都在船只,怎么也不可能同船,沈书娴觉得无所谓,两艘船离的非常近,有事相信裴霜可以马上飞过来。 柴大人亲自送到岸边,柴府小厮们把箱笼搬上船,收拾妥当,沈书君又与柴大人客套几句,送走柴大人,春分扶着沈书娴正想上船,突听裴霜惊呼出来:「周二奶奶??」 沈书君和沈书娴都愣了一下,这里怎么会有裴霜的熟人,尤其是这个称呼,很像是高门大户里的太太,裴霜如何认得。兄妹两个顺着裴霜的目光看过去,瞬时也愣住了,竟然是上回在青阳遇上的那位极像绍晚词的绍大姐。 绍大姐仍然一身粗布衣服,看到裴霜时就是一脸惊讶,又看到裴霜身边的沈家兄妹,这对兄妹容貌出色,她倒是十分有印象。此时上前向裴霜福了福身道:「裴先生?不曾想与先生此处相遇,一年不见,先生安好?」 「托福。」裴霜说着,看绍大姐一身粗布打扮,不由得道:「周二奶奶这是?」 绍大姐淡然一笑道:「我已经被周家休出,周二奶奶的称呼当不起,裴先生还是叫我绍大姐,现在都这么叫我。」 裴霜听得一脸感伤,道:「周家之事我听说了,你何不等周二爷回来,如此匆匆就要出门去,只怕周二爷回来要……」 绍大姐却是摇摇头,苦笑着道:「不是我不能等,我只怕等不到他回来,先等来了三尺白绫。就是回来了……」周林从来不会忤逆了自己的母亲,到时候弄不好周林会亲自端了砒霜来。何必等到那个时候,能早脱身就脱身吧。 第九章 「那绍大姐现在是?」裴霜看着绍大姐现在的一身装束。 绍大姐道:「先生不会以为周家还会让我把嫁妆带走吧,我出周家门时只带走了自己奶妈一家,二老年龄大了不宜出门来,我总得挣下三口人吃食。」 裴霜听得一脸伤感,长叹口气,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绍大姐却是笑着道:「先生不用为我担心,青阳的商业发达,挣够三人穿衣吃饭不是问题,再过一两年我也能买个丫头侍候了。」 不说还好,裴霜听得心中更为难过,正想开口,绍大姐就道:「先生应该是要远行,我就不打扰先生了。」 「等等,绍大姐既然以跑商为业,我介绍沈兄与你认识。」裴霜说着,随即指指身边的沈书君道:「这位淮阳盐商,姓沈名书君,这是他小妹沈书娴。」 沈书君拱拱手,沈书娴也上前福了福身。 绍大姐也跟着福了福身,笑道:「幸会。」 沈书君当即道:「既然是行商,绍大姐何不到淮阳去,我与裴先生也能照抚一二。」虽然不知道这位绍大姐与裴霜是何渊缘,但裴霜如此介绍,这就是希望自己能出手照抚一二,他岂能不知顺水推舟。 绍大姐却是笑着道:「多谢裴先生,沈大爷关照,只是我在青阳日子过得很好,并不想到他处去。日后若有机会去淮阳,定会去拜见沈大爷。」 裴霜叹了口气,看绍大姐执意,知道再劝也没用,便道:「既然你执意留在青阳,那……」 「我一切都很好,先生勿挂念。」绍大姐微笑的说着。 裴霜轻轻叹口气,好一会才道:「好吧,你若有事找不着我,可来淮阳找沈兄帮忙。」 沈书君虽然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却是拱手道:「绍大姐有事只管托我。」 绍大姐福身道谢,又道:「先谢过沈大爷。」 「绍大姐客气了。」沈书君说着。 绍大姐又道:「三位应该是赶着上船,我就耽搁三位行程了。」 裴霜点点头,拱手道:「你一个人孤身在外,有事千万别客气。」 绍大姐只是淡然笑笑,随即行礼离开。 沈书君和沈书娴旁边看着,心里只觉得十分莫明其妙,难道裴霜与这位绍大姐以前有什么?但听内容好像又不像,绍大姐已经被休出门,孤身一人流落至此,真有什么该跟着裴霜走,裴霜也应该主动带她走,还是说什么去淮阳让沈书君帮忙照顾。 但要说朋友相交,就这个世界的规则,男女之间如何能成为朋友。尤其是裴霜对绍大姐的称呼,叫她周二奶奶,她应该是有夫之妇才对。 各自上了船,行至中午吃饭时,沈书君决定还是问问,也不止是因为八卦。主要是想到了打发走的绍晚词,便直接问:「先生别怪我多言,今天岸边遇上那位绍大姐是?」 裴霜叹口气,道:「她姓绍名清词,丈夫周林是敬国公府次子,热爱武学,曾向我讨教我武功,相往交了也就认识了。绍大姐性格很好,也为周瑞生下一对儿女,但因为是庶出,不得婆婆喜欢,对她十分刁难。」 绍清词是绍家庶女,周林是敬国公府嫡次子,不能说十分般配,但当年在绍家极有权势,做这门亲事的时也称的上是门当户对。后来绍家越来越不行,周太太就对绍清词十分刁难挑剔,这本来是内宅事务,他一个闲人都能知道,可想而知是多夸张。 后来绍家抄家灭门,绍清词作为出嫁女不受连累,但周太太岂能容下她。绍清词不知如何使计,才让周太太休了她,求得全身而退。但曾经的千金小姐,流落至此也十分让人感叹。 沈书君喃喃自语的道:「原来如此。」他对绍清词的身份估计错了,她并不是逃奴,绍家抄家之时她是周家媳妇,自然不会入奴籍,后来被周家休出时,绍家的抄家风波己过,她仍然是国籍。 裴霜感叹地道:「我曾听周林几次醉酒时说过,他对绍清词感情很深,但无奈母亲看不上绍清词的庶出出身,他也知道绍清词委屈,但无可奈何。」 沈书君忍不住道:「既然开始时就看不上人家,不做这门亲事就是了。」当娘的对儿子的婚事又不是没有发言权,也不是绍清词求着要嫁的,本来就是父母之命,何必如此。 裴人道:「当年绍家在朝中极有权势,周家怕是看上了这一点才求的亲,后来绍家就渐渐败落。」周家原本就是看上绍家的权势才做的亲,后来绍家没有权势了,自然就开始嫌弃儿媳妇。 沈书君听得十分无语,不过这种事情也不少见,就是卫家二房的那团烂账也是因此而起。卫二老爷因为权势娶了程氏,程家败落了他就要开始寻找真爱了。 裴霜叹气道:「周林是武官,现在并不在京中,绍大姐就这样出门了,他回去之后还不知道会如何。」 沈书君听得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家务事不好说,但今天听绍清词说话,只怕心里对于周林已经死心。婆婆刁难媳妇,自古有之,男人确实不好维护,但也得看刁难成什么样了。能闹到裴霜都知道的地步,是个女人都会对男人死心。 春分扶着沈书娴从船上下来,踩到淮阳土地那一瞬间,沈书娴心中顿时有几分感叹,她竟然活着回到淮阳了,真tmd太不容易了。打发人往家中报信,沈书娴等了一会,沈家的车驾就来了。 小厮们搬箱笼上车,沈书娴也跟着上了轿,还是回家好啊,家里多美,这趟出门让她短时间内不再想出门的事。 后头箱笼慢慢搬,沈书娴跟着沈书君,裴霜却是前头先走了。车驾到了沈家大门口,江氏带着林姨娘迎了出来,沈书君信上说腿受伤不得已在京城多呆了一个月,江氏也不知道伤成什么了,十分担心。 现在看到沈书君完好无损的从车上下来,江氏一直提着的心也放下来了,带着林姨娘上前给沈书君见礼,又看裴霜面生。 沈书君笑着道:「这位是卫九爷的师傅,京城第一剑术大师裴霜裴先生,要在家中小住一段时间。」 江氏听得愣了一下,这不是郑亲王府的护院吗,怎么跑这里来了。心中疑惑,自然不会此时问,只是上前见礼。 沈书君介绍了江氏,也顺道介绍了林姨娘。裴霜笑着拱手道:「有劳大奶奶照应。」 「裴先生太客气。」江氏笑着说着。 说话间众人进屋,江氏忙命张财家的去打扫房舍,沈书君信上也没说有人要跟着来,此时收拾房舍倒有些匆忙了。沈书娴没陪着聊天,先回屋歇着,从青阳到淮阳的路程并不远,但几天都在船上,身上都臭了,她都先洗澡更衣。 吩咐小丫头准备汤浴,沈书娴又看看春分,立夏和吴婆子,尤其是吴婆子,年龄大了,这么一路赶回,中间又惊魂一把,实在有点撑不住。便道:「我这里也没什么事,妈妈回家休息几天,脸色都是青的。」 「谢姑娘体谅。」吴婆子喘息说着,以后出门的事是真不行了,她这一把老骨头是撑不住了。 「妈妈快些回去歇着吧。」沈书娴说着,她的行李还没有拿过来,银钱也不知道在哪里,等过几天再打赏不迟。 第十章 吴婆子行礼退下。 沈书娴又对春分和立夏道:「你们也一路辛苦了,这两天不用过来侍候。」 春分忙道:「这怎么行,我们都不在,谁来侍候姑娘。」 「三个小的就够了。」沈书娴说着,她屋里的事情本来就不多,吃饭有厨房,衣服都有专门的婆子洗,丫头们也就是端茶递水,三个足够了。道:「都去歇着吧,累病了就不好了。」 春分道:「总要等到行李搬过来,我们把箱笼收拾好了才好走,不然小丫头们不知道东西放哪里,乱放也是麻烦。」 「也是,那收拾好了就歇着吧。」沈书娴说着,又道:「还有吴妈妈的东西,打发小丫头给她送去。」 「是。」春分应着。 舒舒服服洗了个澡,沈书娴直接上床睡了。掌灯时分,小丫头把她叫醒了,今天有贵客来了,晚上是接风宴,沈书君派人来叫的。 「我真是睡迷了,这么大的事情都忘了。」沈书娴自言自语的说着,白天收拾东西忙碌,晚上肯定要好好给裴霜接风,人家不远千里过来,实在不容易。 小丫头侍候着梳洗打扮好,沈书娴睡了一下午只觉得精神很不错。因为天气热了,虽然是晚上江氏仍把接风席摆在后花园里,几排大红灯笼点着,把后花园照的灯火通明,沈书君已经给江氏说了上京这一趟的经验,以及裴霜会出现在这里的原由。 江氏听得惊吓之余,对裴霜十分感激,虽然说是受命于谢衡,但人家不远千里来了,沈家再好好款待也是应该的。此时席面已经摆开,沈书君,裴霜,江氏都到了,林姨娘倒不需要出席,冬至四个通房也盛装在席间站着执壶。 沈书娴上前见礼,裴霜是习武之人,连着这些天的赶路完全是小意思。沈书君下午休息一会,也觉得精力不错。 江氏怕席间无聊,又特意叫了四个歌伎弹唱,据去请的管事说,丽春院来了一个绝色新人,才开始接客不久,因为是沈家叫人,丽春院着力推荐。歌伎除了陪睡外,出台表演也是重要收入,除了出台费,一般主人客人都会有打赏,这个钱也最好挣。江氏对于这些无所谓,只管到时有人就好。 四个歌伎鱼贯而入,因为亭子不大,只在旁边弹唱。沈书君和裴霜说的正好,江氏也拉着沈书娴问长问短,本以为卫连舟是佳婿,谁想到竟然有这么一个煞星在,只是婚事已经订下,因此退婚确实不好。 江氏作为嫂子,只能安慰沈书娴几句,女儿出嫁就是第二回投胎。本以为沈书娴投了一个好胎,谁想到烂坏程度更可怕。极品亲戚哪家都有,变态杀人狂亲戚,这就…… 四个弹唱唱了好一会,沈书娴睡了一下午精神倒是挺好,沈书君连日赶路,再加上喝了点酒,觉得有点累,裴霜便说了累了,要回到歇着。离席散场,四个弹唱要上来磕头领赏,江氏早准备好碎银子,正打算打赏时,沈书娴不自觉得惊呼出来,道:「噫??你不是……怎么会在这里?」 沈书君本来喝的有几分醉了,卫策的酒量就更好了,没想到裴霜的更好,果然是师傅,连喝酒都这么猛。只时听沈书娴这么一声惊呼,也愣了一下,问:「怎么……」 江氏也已经看到了,四个弹唱的歌伎中赫然有绍晚词,绍晚词比在沈家时清瘦许多,本来就很瘦,现在完全就是风吹吹就倒,腰细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想到绍晚词好歹侍候过沈书君一场,此时道:「当日大爷做主不是把你卖身契归还,还让你去找你原来的嬷嬷,你怎么会??」难道这就是丽春院的新来的头牌? 裴霜也看了过来,他虽然认得绍清词,那是因为周林的缘故,他并不认得绍晚词,这种未出阁的大家闺秀,平常见人十分有限。此时只觉得此女与绍清词有几分相似。 绍晚词低头跪着,一句话不说,脸如死灰。 倒是旁边歌伎插嘴道:「大奶奶认得这位绍姑娘吗?她是我们院里才来的姐儿,是一位姓周的男人把她卖进来的,说是家里原来买的官奴,现在不要了。」 周婆子原是绍家的引教嬷嬷,她的儿子媳妇也都是绍家的下人,后来因为周大游手好闲就被赶了出来,周大媳妇一直下头跑腿的媳妇,连主子的面都没怎么见过。在周家混的最好就是周婆子,就是后来放他们出来,周婆子还能出去当教席,一年有五十两银子的年薪。 钱都是她的争的,周婆子在家里自然有发言权,儿媳妇再刁钻也不敢在她面前使,就连她那不成气的儿子也不敢在她面前大声说话,指望她挣银子给他花。 直到周婆子被沈家请出来,又把周婆子干的事宣扬出来,淮阳城并不大,能给姑娘请起教席的就没几家,这么一折腾周婆子就彻底失业了。周大和媳妇就是不依了,他们两口子带着孩子全靠着周婆子,儿子不那么听话了,媳妇也不那么孝顺了。 周婆子回家之后的日子很不好过,她以前绝大多数时间要么是在绍家要么是在沈家,虽然是下人,但主人对引教嬷嬷一般都十分优待,吃穿都跟主子一样,现在突然回到家里,吃穿住都不如以前不说,还有闹心的儿子和媳妇。 就在此时,绍晚词来了,周婆子本来很高兴,但高兴没两天问题就来了。周家并没有下人,所有活计都是自己动手,以前家务都是周婆子和周大媳妇两个人动手,现在绍晚词来了,多了一个人多了份活不说,绍晚词从小到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是曾经在妓院呆过,因为长的好,也没人在衣食上苛待她。 周大媳妇可不是好相处的,就算以前是千金小姐,现在都是官奴了,到了她家里,自然该要好好侍候主子。都这样了,还以为是千金小姐呢,天天家中骂的十分难听。 周大反而骂自己的媳妇,说不懂事云云,周婆子本来还有几分欣慰。谁想到没几天周大就衬着周婆子和周大媳妇不在把绍晚词给奸了,周婆子气得全身发颤,抓着周大就要大。绍晚词寻死觅活,吵着闹着要告官,周大却是喊着说告官都没有用,绍晚词现在是周家的奴才,主子那啥啥很正常的事。 周大媳妇回来之后就更怒了,抓起木棍把绍晚词打了一顿。周婆子倒是想拉,想劝,只是哪里劝得住,周大也拉着她,周大媳妇就狠打绍晚词。 折腾了一天,事情并没有因此结束,周大占了一次便宜肯定没够。后来就成惯例似的,周大有机会就占绍晚词的便宜,周大媳妇知道了就把绍晚词打一顿。周婆子天天哭也是没办法,她就这么一个儿子,绍晚词再是曾经的主子,要因此告周大忤逆,她无论如何也不肯的。 闹了两个月,周大也觉得绍晚词烦了,主要是手中无钱了。周婆子不能做工,家中反添了她的花销,周大又一直游手好闲,手里紧了,家里东西都能偷出去卖,更何况守着一个绍晚词。绍晚词要是平民周大真不敢卖她,官奴卖,直接把绍晚词卖进勾栏里。卖到其他地方出钱都少,就去这里钱最多。 第十一章 周婆子不是没拦过,关键是她拦不住,周大拿了钱就出去潇洒了。周婆子手里倒是有点钱,但赎绍晚词只怕还不够,更重要的是赎出来之后要怎么办。家里天天吵闹不休,儿媳妇天天指桑骂槐的骂,有时候都不给她饭吃,说她因为狐狸精丢了工作不说,还把狐狸精引到家里来,弄得家宅不宁。 骂的多了,周婆子哭的多了,最后也无可奈何了。她都到这个年龄了,儿子媳妇这样跟她闹法,她手里那点钱她要留着养老。也不是她自私,她真没办法,自己都活不下去了,如何管得了别人。 这是绍晚词第二回进勾栏了,但这回进去跟头一回不一样,头一回她是清倌人,而且京城那种地方还能有雅伎之类的。到淮阳这种小地步,要求就没那么高,会陪睡,会唱就行,不同意就打。 在周家的时候绍晚词就被打的不轻,进了勾栏里打的就更狠了。周大媳妇也就是抓哪打哪,勾栏里打人都是专业的,绍晚词这番苦头吃下来就彻底老实了。 「可怜啊,多拿一两银子给她。」江氏感叹的说着。 冬至虽然以前很讨厌绍晚词,但看她现在这样,也十分无语。这样那样的求出去,结果出了沈家就进了勾栏。听令又拿了块碎银子给绍晚词,绍晚词低头接了。 沈书君虽然有点意外,但绍晚词打发都打发出去了,与他再没关系,只是挥挥手让她们退下。 绍晚词抬头看一眼沈书君,突然道:「我愿意好好侍候爷,求爷可怜。」 众人都愣了一下,沈书君也显得十分惊讶,道:「我哪里找不到侍候的人,要你做什么。」绍晚词卫策曾的未婚妻,卫策替她赎身从这里出去的,他再把人弄回来,以后要如何跟卫策说话。更何况他对绍晚词的性趣早就没了,他想纳妾有的是人选。 绍晚词顿时把头低了下来,再不说话。 歌伎们磕头谢了赏走了,江氏心里却多了个心眼,吩咐管事的,以后再沈家再叫歌伎过来弹唱,不要叫绍晚词过来。 散席各自回去休息,裴霜的住处还没有完全收拾出来。主要是江氏收拾错地方了,像裴霜这样的男客按理该住前院里,但鉴于上回柴府的惊魂,住前院肯定不行。沈家后院的房舍也十分宽敞,沈书娴的院落本来就挨着后花园,后头再无房舍。 旁边倒是有一处小院,在沈家最北,一直空着,虽然不至于年久失修,但空的时间长了,收拾起来也不容易。只有三间正房,一个小院,只比佣人的房舍好一点。 沈书君觉得实在太委屈裴霜了,裴霜却是无所谓。这里离沈书娴的房舍最近,只要稍有变故他就能马上知道,他这趟过来的目的就是这个。他虽然在郑亲王几年了,但江湖习性并没有改太多,能住人就好。 江氏指派了两个小厮,三个婆子,院落实在太小,不能另立小厨房。江氏却是特别吩咐了,裴霜的饭菜一定要十分精心细致,家中人等更不能有丝毫怠慢。 次日清晨,沈书君没急着到店里去,先写了一封信寄给漕帮帮主梁实厚。绍清词一个女人在青阳十分不容易,托谁关照她都不如托地头蛇照顾,梁实厚看着他的面子,很帮忙也许不会,但至少不会难为她。 会写这么封信也不是因为他对绍清词有啥意思,或都想裴霜欠他人情之类。只是觉得这人比较值得帮一把,就像裴霜言语中对她的同情。当然绍清词并不需要同情,就像她自己说的,她在青阳过的不错,粗茶淡饭,布衣荆钗。 信上沈书君并没有提绍晚词的事,绍清词与绍晚词的关系并不难看出来,但在青阳遇上绍清词时并没有托他或者裴霜帮着寻亲,他也就不多事了。绍清词自己吃饭穿衣都很勉强,如何顾的了别人,再者要是真是姐妹情深,绍清词遇上裴霜时肯定会让他帮忙打听。裴霜算是走江湖的,人面十分广。 「派个小厮把信寄出去。」沈书君吩咐着。 冬至接过信赶紧去了,江氏就道:「真如大爷所说,那绍大姐倒是可敬的很。只是想想绍晚词……昨天我吩咐管事的,以后沈家找歌伎不准叫她。但我想着,要是让她一直在淮阳……不如跟丽春院说一声,把她卖到别处去吧。」 绍晚词要是一直在淮阳的勾栏里呆着,肯定要四处弹唱,就是沈家以后有事不叫她,沈书君也常外赴宴。很多人都知道她曾是沈家的姨娘,要是撞上只怕面子都不好看。 沈书君无所谓的道:「你随意,不值操心。」只是曾经的妾,现在早就没关系了。 「嗯。」江氏应了一声,沈书君如此说了,也就表示此事随她处理。 信寄出去,沈书君就要去店铺,分店开张之后,他就认命了一个掌柜就走了。现在店铺也不知道经营的怎么样,他这个老板回来了,肯定要过去看看。 江氏给沈书君拿来衣服,笑着道:「当初你用克表弟,我都担心他年龄太小,没想到掌柜当的还是有模有样的。」 「我看中的掌柜岂会有错。」沈书君笑着,他几年内生意能做起来,用人眼光肯定有的。 说到这里江氏脸上露出一丝难色,沈书君走的两个多月,安贞是不怎么来沈家了,却常去店铺找郑克。安贞对郑克的心思,就没有不明白的,安岳为此也试探性地问过江氏,郑克条件不错,要是妹妹嫁这么一个人,他也放心了。 江氏只能装做不知道,她不好直接跟安岳说,郑克以及郑家根本就没看到上安贞。现在郑家也不上什么高门大户,郑克只是掌柜,安岳是个秀才西席,身家是相当,但安贞的性格实在是…… 安岳倒是个明白的,后来就没再问,不表态其实也是一种表态,安贞不懂,他懂的。他不是没劝过安贞,人家男方没看上,女方再上赶着去就是丢人丢份的事,但安贞岂是会听话的,还是一切照旧。 郑太太也十分无奈,她不太满意安贞,但安贞这样她也不知道如何好。只是托媒婆人说亲,想着赶快给郑克说门亲事,这样安贞也就死心了。结果郑克却还是挑三拣四,他既不同意安贞,也不同意媒婆说的那些姑娘,安贞就以为郑克对她还是有点意思,也就来的更勤。 「这种事情……顺其自然就好。」沈书君只能这么说,安贞是他表妹,郑克是江氏的表弟,要是双方都满意,这门亲事自然皆大欢喜,现在郑家没看上安贞,这就不能勉强了。 江氏叹气道:「我托了好几个媒婆,想着给安表妹寻个人家,大爷有空也看看吧。」 沈书君忙挥手道:「安表弟在,你只管问他就好了。」他事情已经够多,这种事情就别来烦他了,安贞模样是不错,性子实在差点了。 江氏打发沈书君出门,便唤了张财家的过来。有些事情主人家不好出面的,需要管事的去暗示。能经营勾栏的老板必是乐籍,这是比奴籍还低的存在,奴籍好歹能给人当当丫环仆从之类的,乐籍除了卖身就是当老鸨或者龟公。 第十二章 当然能把勾栏开的好,开的赚钱,那就需要有点来头。丽春院作为淮阳第一院,背后靠山也过硬,不过就是再硬,只要沈家开口了,丽春院只有照办的份。 也不说是沈家主子的意思,只让管事的找老板聊聊,绍晚词这样的容貌肯定是颗摇钱树。就是高价卖出去丽春院也会有点亏,不过不要紧,以后沈家长长久久的生意还是丽春院的。 相反的要是沈家主子发话说,以后沈家再不叫丽春院的弹唱。以沈家现在的地位,以后邀请沈书君的人多着呢,要是主人家想着沈书君的忌讳,只怕丽春院的弹唱生意做不好。能把妓院经营好的,姑娘好不好是很重要,更重要的是得懂事。 「是,奶奶放心,一会我让我当家的跑一趟。」张财家的说着,绍晚词要是在淮阳弹唱确实挺碍眼的,沈书君是不在乎这些,但旁人说起来就是,沈家曾经的姨娘现在在勾栏了,只怕太太小姐们说起话来,江氏面上也不太过得去。 江氏又道:「也不用难为她,只让她到别处去。」 「奶奶放心,我知道怎么说。」张财家的说着。 沈书君曾经的姨娘,要不是实在不像话,最后也不会沦落勾栏里。就像从沈家出去的吴姨娘,沈家不但没要男方聘金,衣服,细软也全部带出来了。现在又嫁了别人当两头大,日子过的相当不错。出嫁的时候,林姨娘还过去送礼,两家继续行走。 绍晚词这样,直接沦落为妓了,沈家不管不问。淮阳城的富户中就是有看上绍晚词容貌的,也会想想这是不是个善茬,不会轻易买下为妾。到了他处别人不知道她底细,反而更容易离开。 晚上张财家的就过来回话,事情已经办妥了,丽春院的老板在开阳还有一间连锁店,竟然在淮阳不方便,那就带到开阳去。同时还跟张财说了许多好话,除了多关照生意外,还希望沈家能多多照抚。 「老板说了,明天把人送到开阳去,请奶奶放心。」张财家的说着, 江氏点点头,道:「走了就好,总在眼前晃着,就怕不小心惹上什么事。」 次日下午安岳就带着安贞来了,沈家兄妹远门回来,他们兄妹受沈书君这么多照抚该过来看看。沈书君知道安岳这两个月做月很勤勉心里十分高兴,但看到安贞心里就没那么高兴了。 「大表兄,我跟郑家哥哥十分投缘,就是无人做主。」安贞说着,她跟江氏也说过,但江氏每次都是把话题差开。 安岳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他跟安贞说了,郑家对这门亲事无意,人家郑家一直托媒人给郑克说着亲事。要是有意于安贞,双方早谈亲事了,何必到现在。 江氏不吭声了,她这两个月一直被安贞折腾,现在让她折腾一下沈书君也好。沈书君发回脾气,要是能让安贞老实了,她也省心了。 沈书君已经听江氏听过此事,无语之余也不算意外,他不像安岳那样软弱,又不像江氏身为嫂子很多许不好说。便直接道:「郑家无意于表妹,表妹也不用再想郑克,让你嫂子再给我另寻好人家。」 江氏听得内心十分抽搐,她实在不想给安贞说媒。其实以安贞的眼光来说,她看上郑克,各方面条件都不高她许多,她要不是性格太那啥,这倒是门好亲事。问题是她对郑克太执着了点,当然也是因为自我感觉太良好。 安贞更是吵着道:「不是的,表兄你肯定误会了,郑家哥哥对我很好的。」 沈书君皱眉道:「你是姑娘家,又是我表妹,郑克是你嫂子的表弟。两家如此姻亲,难道他还能打你骂你不成,郑家要是有意,早就提亲,不会晒着你一个姑娘家。」 安贞还要再说,沈书君就挥手道:「此事别再提起,你好歹也给我,给你哥,也给你自己留点脸面。」 安贞脸色有红到青,有青到白,一时间也不说话了。 话题揭过去,沈书君看看席间并没有裴霜,便问:「裴先生呢?」虽然是沈家的家宴,但裴霜是贵客,又素来不拘礼,应该请来的。 江氏便道:「我派人去请过,小厮说裴先生早上出门去了。」 虽然裴霜的工作是保护沈书娴,也不用十二时辰盯着,真这么盯着,沈书娴也不用嫁给卫连舟,可以直接嫁裴霜了。守护工作主要是晚上,防着有人侵入。大白天的,沈家前院小厮,后院丫头婆子,来个生人马上就能认出来。 卫简要真是丧心病狂到大白天冲进沈家杀人的进步……虽然也有可能性,卫简从来没有按套路来过。那也不可能让裴霜天天守着沈书娴,沈书娴也觉得没必要,基本上就是白天裴霜自由时间,留心晚上有人摸进来。 裴霜虽然初来淮阳,但江湖人士出门逛再正常不过,沈书君也不再问。正想开口说别的,管事的匆匆来报:「大爷,不好了,大兴赌场的人来了…… 沈书君听得愣了一下,他倒是知道大兴赌场。淮阳城最大的赌场,老板叫孙禹,跟漕帮帮主梁实厚类似的人物,淮阳地界上的一霸,黑白两道通吃。孙禹倒是有结交有意,但沈书君嫌孙禹身上匪气太重,他经商时虽然手段有时会过份,说到底还是个正当商人。孙禹则是典型的黑道头子,不能说无恶不作,但凡能弄到钱的,他都干。 沈家有靠山,孙禹再狠再使坏也不敢算计到沈家头上,沈书君又不是什么正义人士,不会想着为淮阳百姓除害,双方算是井水不犯河水。沈书君就是谈生意,也只会到妓院谈,不可能到赌场谈,所以一直到沈书君连赌场门朝哪开都不知道。 「是孙三爷亲自带人来的,跟着的几个身上都有伤。」管事着急的说着,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孙禹这么气势汹汹的带了,只怕会有大事。 管事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孙禹怒气冲冲的道:「我也很奇怪,想我与沈大爷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何故找人砸我的场子!!」 孙禹身后跟着几个打手模样的人,此时却是鼻青脸肿,再有几个就是沈家的小厮,此时都不上前来。本来说让孙禹在前院等着,孙禹哪里肯听,直接冲到这里来。 沈书君站起身来,江氏和沈书娴也一脸莫名,沈书君一直以来的行事都不上谦谦公子,说他到妓院喝个花酒以至于打闹起来那是有的,但到赌场闹事,沈书君是真不赌。 沈书君拱手道:「原来是孙三爷,我才从京城回来,一直在整理家中生意,并未进过赌场。我更犯不着去砸孙三爷的生意,我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何必如此。」他的盐业生意一直很好,比劳偏门还好挣,他犯不着去抢孙禹的生意。 「我也很疑惑沈三爷何故如此,但人确实是你沈家的,从你沈家出去,又进了你沈家门,这要如何解释。」孙禹怒气冲冲的说着,他在淮阳横行不是一天两天了,沈书君没发家之前,他就示过好,结果沈书君不鸟他。后来沈书君发家了,就更不鸟他了。 第十三章 沈书君一脸莫名,沈家人口简单,沈书娴和江氏不可能到赌场去。至于沈家的下人,目前为止还有哪个有这样的本事的,能孙家赌场里打人闹事,打死都是有可能的。便问:「赶问孙三爷,事情的经过是怎么样的?你只说来找事,总要说说是怎么回事。」 孙禹气冲冲的却是不说了,主要是事情经过太丢脸。倒是他身边正鼻青脸肿的打手说了,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沈家某人去赌场赌钱,然后就一直赢,开赌场的岂能让人一直赢钱,那赌场如何挣钱。 然后就换了个高手荷官,沈家某人却说荷官出老千。这么一闹开,赌场如何肯依,本来几个打手上来想把某人教训一顿,结果反而被教训了。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沈书娴忍不住说着,沈书君才从京城回来,正在整理生意,怎么可能会跑到赌场打架,还能把人打成那样。沈家的小厮也都是正常人,要是跟普通人家的家丁群殴可能不会输,但跟赌场的打手比…… 目前沈家的人口……除非是……裴霜可是第一剑术大师,大师哟,怎么可能会进赌场。 「这也算是误会,事情是我做的。我目前寄住在沈家,但并不是沈家人,此事更与沈大爷无关。」裴霜的声音传了过来,他打完人出去吃饭,吃完饭才到家,虽然进门时才得知孙禹竟然带着人找上门来。 裴霜走过来,几个打手立即缩了,孙禹却不由的上下打量裴霜。裴霜大闹的时候,他并不在场,此时也是初见裴霜。 沈书君却显得愣了一下,有几分不可思议的道:「裴先生,你……」怎么会进赌场?? 裴霜摊手道:「我第一爱剑,第二爱赌,好这一口。」本来他也不太懂赌,但后来输的多了,曾经一怒之下还想改名,裴霜,赔双,这名字对于赌徒来说实在不吉利。后来想想便把赌场的荷官抓起来,就开始懂了。后来就是有输有赢,赢多输少。 「呃……」沈书君不知道说什么好,人都有爱好,大师也不便外。 孙禹却是道:「是你?你何故砸我场子?」 裴霜笑道:「是你的荷官不老实,刚在我面前出千,我没砍他的手就是给足你面子。」当时想着不给沈书君惹麻烦,再者这是头一次,砍手有点过了,打一顿长长记性就好了。 「谁家赌场不是这么开的!!」孙禹怒道。 「我不管你们平时如何开,但敢在我面前出千,这是头一次这么就算了,再有第二次我就不会这么气。」裴霜微笑说着,眸子里却带着一股戾气。 孙禹听得冷笑起来,道:「好大的口气,你以为自己是谁,不过是知道你是沈三爷的朋友,我才会如此客气,只是上门来理论,再有下次,只怕刀剑无眼伤到你性命。」 裴霜无所谓的笑着,看沈书君一眼道:「你不用看沈兄面子。」 沈书君不知道该怎么说,裴霜这话没问题,一个三十几岁的老江湖到赌场玩两把惹点事,要是还需要别人摆平,他活不了这么大。但要是孙禹真把裴霜激怒,直接杀人清场,事情又有点大发。想想裴霜教出来的卫策,那是当街杀海盗,裴霜行事只怕比卫策还潇洒。 孙禹立即看向沈书君,等他怎么说。 沈书君想想道:「这位裴先生是京城第一剑术大师,郑亲王府的坐上宾客,因为有事在我家小住。」 孙禹怔了一下,不可思议的打量裴霜,捞偏门的对于这种江湖侠客多少有点了解,自然听说过裴霜的大名。但没想到这样一个大人物会出现在淮阳,出现在沈书君府里。半晌突然看向沈书君冷哼着道:「果然是沈三爷,交友就是广泛,连裴霜这样出名的剑师也是你的……好友,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现在上门来自寻其侮,也是我倒霉。就此别过。」 说完这话,孙禹拱了下手,然后掉头走了。 裴霜却是不忘提醒他,道:「在我面前出千,必断其右手。」 孙禹扭头道:「裴先生这样的大人物,我这间小庙供不起,以后我会提醒店家,看到先生来了,定然会好好招待,绝不会让先生上桌。」惹不起,总是躲的起,根本就不让进门,那就啥事没有了。 裴霜却是笑道:「我就是在京城时,也没有哪家店敢把我拒之门外,你大可以试试。」他就这一点爱好,哪个敢不让他赌,他就打到他愿意为止。 「……」所有人的心情。 休息好几日之后,沈书娴不管是精神还是体力都已经恢复过来。忧患意识仍然有,但在自己的家里,要是还要时时想着,卫简那个大变态会不会过来砍她,那她真不用活了。 那天安贞被沈书君说了一通,倒也老实了,至少没再来沈家。姑嫂许久不见,自然有一番话说,还有就是沈书娴的嫁妆,绣活部分已经完成大半,现在裁缝正在做四季衣服,江氏本来很高兴,现在想到卫连舟,想到卫简,总觉得这门亲事太坑爹。 没想到沈书娴的兴致却是挺高,笑着道:「是吗,我既然没想到,一会回去就看看。」两位绣娘就住她院落的东西厢房里,她回来之后竟然忘了去看看。 江氏轻轻叹口气,拉着沈书娴的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昨天沈书君跟她说的时候,她听着就觉得害怕,没想到沈书娴竟然还有心情看嫁妆。 姑嫂两个一起过去看,江氏已经看过了,此时不过是拿给沈书娴看看。沈书娴穿过来这么久也见识过绣娘的本事,但这回仍然惊艳了。江氏旁边看着只是笑,现在是给沈书娴绣嫁妆,自然是最好的。 「天气越来越热了,嫂子在家忙碌了这么久,也该出来透口气才是。」沈书娴笑着说着,淮阳临水的,每到夏季时大户人家的小姐们总会到坐船游玩,或者到画舫上坐坐,一是消暑,二则是玩乐。 要是往年,江氏必然没有其他话说,只是今年事多,在江上去玩,怕玩出事来,便道:「今年事多,不如一直在家里。」 沈书娴笑着道:「只是平常出门而己,嫂嫂要是不放心,把裴先生叫上就是了。」 「裴先生啊……」江氏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江氏没跟裴霜打过多过交待,但沈书君自觉得眼力不差,裴霜虽然顶着剑术大师的名头,一直都是很温和很好相处的。结果赌场事件出来,改观说不上,只能说了解加深了。既然裴霜再温和,那也是长齐牙的老虎,行事不拘一格,不爽就打到爽为止,等你拳头比我硬时,再讲道理也不迟。 裴霜照样白天笑着去赌场,至于晚上……谁会管他晚上做什么,反正日子过得很潇洒。江氏更是不敢过问,她问过沈书君,要不要付负裴霜一定的费用。沈书君却说不用,谢衡让他把人带走,不可能让他再付钱,估摸着请起裴霜,必是天价。 「天天往赌场跑也挺无聊的,晚上给裴先生说一声,想必他对江上风光也挺有兴趣的。」沈书娴笑着说着,那日事情沈书娴虽然有点惊讶,但想想也是情理之中,那样一个大高手岂是只有好脾气。 第十四章 唯独没想到的就是裴霜竟然好赌,吃喝嫖赌,男人一般都会偏好一样,严不严重只看自制力如何。裴霜竟然会好赌,总有一种很崩坏的感觉。 江氏看沈书君执意,更何况还能把裴霜叫上,也就不再勉强。只是道:「既然如此,那不如跟大爷说一声,大家一起去才好,人多才热闹。」 「嗯,等我晚上跟哥哥说。」沈书娴笑着说,从京城回来沈书君更忙碌了,也该歇歇了。 姑嫂两个议定,江氏便命人去挑选合适船只。沈家是暴发户,目前家中还没有这种专供游玩的船只。江氏也想着要买的,只是一直事多,现在沈书娴提起了,那不如打发管事的去挑了合适来,然后再好好收拾一番,估摸着半个月之后就上船玩了。 「奶奶,不好了,郑家姑奶奶上吊了……」张财家的跑着进来,都顾不上沈书娴也在,便直接直说了。 江氏听到这话差点直接倒仰过去,就连沈书娴虽然与郑氏不熟,听到这话也是心中猛然一凉。张财家的见状忙扶住江氏又道:「奶奶先别着急,佑哥过去给姑奶奶请安时看到,现在婆子们正在救着,应该会没事。」 有救就好,要是放下来就是一具尸体,那就真完了。只要还有气,一般都能救的回来。郑氏的奶奶派郑氏身边的小丫头过来通知的,出了这样的大事,必须得知会娘家了。 江氏听得大松口气,身体却还是觉得有点软,对身边的丫头道:「准备车驾,我过去看看。」要是平常顾家闹气了,或者怎么样她是管不着的,但现在郑氏上吊了,不管救下来还救不下来,她都得过去看看。 张财家的赶紧去了,冬至和大雪拿来衣服侍候着江氏更衣。沈书娴便道:「嫂子别担心,吉人自有天相,郑家嫂子不会有事。」 「唉……」江氏听得长长叹口气,这事虽然出的突然,但也在情理之中,郑氏性格软弱,要是天天受气,她肯定会想着去死。 江氏匆匆上车,沈家离顾家有点远,离郑家倒是挺近。车子到顾家门口时,只见郑大舅,郑太太,还有郑克都在。郑克一副怒气冲天的模样,正冲着顾家的小厮们喊着,江氏见状连忙下车过去,只听郑克道:「既然顾家如此无情无义,这就让人写状纸,现在不让我们进去,那我们就公堂见。」 顾家管事听到郑克如此说,顿时有几分怕了,现在顾大爷不在家中。郑氏上吊了,虽然已经救回来了,但郑家人这么气势汹汹的来了,小妾梅氏害怕,便给管事的说先不让郑家人进门,总要等到大爷回来再说。忙道:「舅爷别说这么说,大爷马上就回来了。」 郑太太听得只是流泪,郑大舅心中也是千万感感叹,便对郑克道:「你去铺里一趟,让安大爷写张状纸,顾家不给留任何活路,已经被逼到上吊的地步,这门亲事如何还能继续,现在只看县太爷如何判吧。」 女儿每每回家哭诉,他当爹的如何不心疼。他不是没找过顾大爷,但顾大爷如何会听他的,他既没有口才也没有本事,后宅的是是非非他更是无能为力,但现在女儿都到上吊的地步,有女儿才有女婿,女儿都要死了,亲事也就到头了。 郑克早就等这句话,郑氏每每回家哭诉着,郑克就跟郑大舅说过。像顾家这样完全可以告顾大爷宠妾灭妻,官府会判和离。郑氏的嫁妆拿回不说,顾家还要付高额赡养费。虽然和离之后与女方名声也不好,但像顾大爷这样,日子也过不下去。 管事见状知道此事大发了,便上前去拦郑克,道:「使不得啊,舅爷,要是和离,家中佑哥要如何办。」 郑克甩开他,怒斥道:「你们顾家的孩子,爱怎么办怎么办。顾家宠妾灭妻,逼得正妻上吊,现在我们娘家在门口站着,你个奴才竟然还能听那妾室所言不让我们进门,可想而知这后宅之中,那妾室是多么嚣张,我们郑家虽然不及顾家富贵,但总不能看着女儿被婆家欺负死也不管不问。」 管事的赔笑着道:「舅爷这话就严重了,小的们哪里敢如此,只是想着大爷现在不家里,后宅乱哄哄的,怕委敢了舅爷。」 郑大舅道:「自己女儿生死未卜,谁还会在意这些委屈不委屈。事已经止至,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与顾家的亲事本来就是我家高攀了,也不怪顾大爷如此对我家女儿。但再不好总是我亲女,我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去女儿去死。你也不用在这里多说,我听了消息过来,心中已有主意,与顾家情份己灭,只在公堂上见分晓。」 说到这里郑大舅眼泪已经落下来,想想当年江氏的母亲,自己的亲姐是如何死的,他如何能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也走上老路。婚姻不是强求的,实在过不下去了,怎么着也得留下一条小命。想他一生行事,虽然说不上大善,但也对得起天地良心,为何自己女儿就如何命苦。 「此事太大,亲家老爷还是该跟奶奶说一声才是。」管事的这回是真怕了,郑家在淮阳城说不上大户,但郑大舅这个人的人品行事却很受人敬重,郑大舅真要是把这事捅上官府,官老爷如何判不说,淮阳城中十之八九的人都要说是顾家的错,能把一个老好人逼到咬人的地步,顾家必是大错。 郑克哪里理会这些,他早有此意,只是父母犹豫,他当弟弟的也不好说什么。现在郑大舅都说要写状纸告了,他哪里会等,不管怎么样,先把状纸递上去再说。 管事的见郑克要走,上前去拉,但哪里拉的住,郑克甩开他先找人写状纸去了。江氏来到之后一直没吭声,见状便对管事的道:「我现在姐姐如何,你真要让我们在站到顾大爷回来不成?就是我舅舅好说话,我也没那么好打发,你再不让我开,就打发人叫了小厮伙计,我倒要看看,你们顾家有多大的势,今天能拦得住我!! 管事的听江氏如此说更为害怕,郑大舅干不出来,并不表示江氏干不出来。要只是郑家去告官,这还没什么。但要是沈家背后使力,只怕这官司去顾家极为不利。心里没有主意,也不敢拦着郑家众人,忙道:「如何能让亲爱老爷太太门口着着,快请进来。」 小厮们这才把路让开,郑太太早哭的泣不成声,江氏扶着郑太太,郑大舅也顾不上前院后院,一路向前往郑氏的院落走。那妾室梅氏听着前头的动静,知道郑家人来了,吓得连忙躲到顾太太屋里去,不敢露头。 郑氏已经救了回来,却只在床上躺着,闭着眼也不吭声。佑哥在她床边哭泣,顾太太在旁边椅子上坐着,说话却是没好气,道:「顾家是缺你吃了,还是少你喝了,不过是大爷喝多了,打了你两下,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就寻死觅活的。自己收不了男人的心,倒在这里闹腾,要不是看在佑哥的面上,我早让你回家去了。」 郑太太门外听到哭的更凶,江氏忍无可忍道:「顾太太就是能看在佑哥儿的分上,郑家却不会念着这些。克表弟已经着人去写状纸,大家公堂上见分晓吧。」顾太太从来都不是明白人,也不指望她能明白,一拍两散,再不相干。 第十五章 顾太太听得愣了一下,她实在想不到郑家竟然会去告,郑家一直都挺软弱的。郑太太在顾家被梅氏欺负了都不敢吭声,郑氏要是真死了,郑家也许会闹,现在还没死呢,郑家又能闹什么。 进了屋里,顾太太这才看到江氏,便冷哼着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沈家大奶奶,这是顾家的家事,与沈家不相干。」 「婆子报信与我郑表妹上吊,我当姐姐的难道不该过来看看。顾家的家事是与我无关,但我来看看表妹,难道顾太太也要拦着不成。」江氏冷哼着说着,顾家就是欺负太甚,像顾太太这样的主,落到她手里早让她死十几回了。 郑太太与郑大舅却是顾不上这些,郑太太哭着到郑氏床前。郑氏看到父母过来,也已经坐起身来,与父母抱头痛哭。边上佑哥儿也跟着一起哭,顾太太管不了别人,却是把佑哥拉起来,怒斥道:「有什么好哭的,你娘又没死呢。」 佑哥眼泪却是没止住,却是哭着向郑大舅道:「是梅氏挑唆着,挑唆父亲打我娘的,把我娘打得好惨。」 郑太太听得估哥如此说,顿时哭的更大声,一边哭一边道:「我苦命的女儿,竟然被欺负至此,母亲带你走,你弟弟已经让人写状纸,顾家宠妾灭妻,我倒要看看他们会有什么报应。」本来郑太太对于告官之事还十分犹豫,现知道女儿因为挨打受不过才上的吊,再是泥人总有点土性。 江氏听得也直掉眼泪,怪不得郑氏会上吊,原来还有这个缘故。本以为只是受点气,没想到还有皮肉之苦,想想郑氏当年在家何岂的娇宠,现在竟然会如此。 顾太太听得一愣,抬手一个耳光打向佑哥,斥道:「你胡说什么,是你娘顶撞与我,你爹又多喝了两杯,本来就是小事一件,哪里关你梅姨娘的事。亲家太太,你别听小孩子胡说,」 佑哥捂着脸哭泣道:「母亲从来没有顶撞过太太,对太太从来都是十二万分的小心谨慎。昨日爹爹就是受了梅姨娘挑唆,我还听到丫头们说,等到梅姨娘生了孩子,就要把母亲休回去,扶梅姨娘当正室,让梅姨娘的孩子当嫡长子。」 顾太太听得正怒,刚要再打,江氏手快把佑哥儿拉过来,顾太太怒道:「我管我的孙儿与你何干。」 佑哥却是对着郑大舅跪下道:「外公救我性命,我要是再留在顾家,只怕梅姨娘会要了我的性命,为以后自己的儿子铺路。」 郑大舅听心中更是难受,伸手把佑哥儿扶起来。顾太太气的全身打颤,恨不得把佑哥拉过来打死。只是她刚要动手,江氏却已经把佑哥拉到身后,又吩咐郑氏身边的丫头,道:「你奶奶平常用的东西收拾了。」 郑氏当初的陪嫁丫头都已经不在,现在身边使唤的全是顾家的人,几个丫头却是不敢动。倒是郑氏的奶妈在旁边跟着张罗,张财家的带着冬至大雪几个丫头也跟着帮忙。 顾太太喊着道:「反了,真是反了,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在我顾家闹事。」 郑太太除了搂着郑氏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郑大舅虽然不太善于言词,更不会与妇人争辩,此时只得道:「我只想把我可怜的女儿接走,至于与顾家的婚事,我已经让克儿去写状纸,到时候大家公堂上分辩。」 「你!!」顾太太听得又是惊又是急,上公堂什么的在妇道人家听起来是如此可怕,但郑家如此好欺负怎么会上公堂,只怕郑大舅是拿话哄她的。便冷哼着道:「上公堂就上公堂,难道还会怕你不成,郑氏顶撞与我,不敬长辈,打死都是活该的。」 顾太太话音刚落,管事的就急匆匆进来,回道:「太太不好了,县衙来人了,说郑家小爷把我们家告了,现在指名要提大爷上堂。」 顾太太听得大惊失色,心里全然没了主意,也顾不上郑家众人以及江氏,连忙到前头去看。 郑氏的贴身东西已经收拾好,江氏亲自扶着郑氏起来,郑氏流泪道:「女儿不孝。」 郑大舅哭道:「我可怜的孩子,跟我回家去吧,再怎么样家中总有你一口饭吃。」 佑哥也拉起郑大舅的衣袖道:「外公也带我上我吧,我实不想在家中。」 郑大舅有几分犹豫,和离之后孩子是要归男方的,现在把佑哥带走容易,但以后再回顾家,只怕他的日子更为难过。 郑氏却是哭着道:「爹,你就带上佑哥吧,我只怕他留在这里……」 顾大爷跟变了人似的,虽然以前夫妻之间不能说多恩爱,但好歹也能好好说话。现在说不上两句就开始瞪眼,总说她不贤慧苛待了梅氏,她多分辩两句就动起手来。她伤心失望不过才要去上吊,现在被丫头救了回来,她断了寻死的念头,只想离顾家去,但她走了把佑哥留下,她也不忍母子分离。 郑大舅叹口气,想到刚才佑哥儿跪下求的话,实在可怜,便道:「那就一起回去,以后……再说。」 郑太太和丫头们扶着郑氏往外走,郑氏的奶妈却是落后一步,轻轻拉了一下江氏。现在已经闹成那样,衬着顾太太和顾大爷都不在,该好好收拾一下梅姨娘才是。江氏却是笑着摇摇头,既然已经闹上官府,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梅氏上了堂那顿板子是跑不掉的,随便给捕快几两银子,好好收拾梅氏一顿,何必这里闹腾。 郑大舅带着郑氏和佑哥先回家,江氏没跟着去,而是坐车回了沈家。官字两个口,有事钱说话,顾大爷不是缺钱的人,自然懂这个道理。所以这回看的是脸面,谁在县太爷跟前更有脸,这官司就好说。 沈氏到家之后先叫了管事过来,张财已经往县衙走过一趟。这趟再去就要备上一份厚礼,又封了一百银子送过去,另外又给二十两银子,让管事交给几个铺快,他们自然知道如何办事。 管事的笑着道:「奶奶不用送厚礼,县太爷也知道要如何办。」现在沈家前程正好,店铺开了一间又一间,县太爷就是对他们也都十分客气,更何况沈家主子们。张财已经过去一趟,不用再去二趟。 江氏道:「情面归情面,总不好让大人太亏了。」顾家肯定会花钱打点,就是县太爷也不好吃两家茶礼给一家办事,要是不能收顾家的礼,岂不是让他亏了。 「是。」管事应了一声,赶紧拿上帖子和礼单去了。 管事的到县衙后门时,县衙前头大门处已经围了不少人,安岳的状纸写的很快,郑克拿了状纸,除了大声击鼓告状外,没忘记四周吆喝,淮阳城就那么大,都是街坊四邻,彼此都认得的,郑克这么一叫,几乎瞬间所有人都知道了,顾家宠妾灭妻逼得郑氏自杀,现在郑家要告了。 县太爷那边前边收了郑克的状纸,后头沈家的管事张财就过来送钱了,不然官司不可能受理的如此快。那顾大爷倒是知道郑氏上吊,后来听说救回来了,便大松了口气。想着今天有场闹,便没回家中,躲到外头去了,谁想到郑家竟然把他告上公堂。 第十六章 郑克在衙门里等着,围观群众越来越多。捕快去提被告,除了顾大爷之外,妾室梅氏也要一起提过来,郑家告的是宠妾灭妻,除了顾大爷这个当事人,被宠那个妾也一样被得被提上公堂。顾大爷躲出去了,找到他得要一会。梅氏就好找了,就是梅氏再哭再闹,捕快岂能吃这一套,顾太太更是个没用的,她除了会欺负一下郑氏,连梅氏她都搞不定。 梅氏到了公堂上跪下来之后就开始哭泣,把县太爷听得烦躁不安,直接拍了惊堂木,终于让梅氏不哭了。等了一会顾大爷终于来了,郑大舅,郑太太连带着郑氏和佑哥也来了。 人齐开堂,郑克早在告状时就把前因后果说清楚,现在正式升堂,县太爷先是例行询问。后来说到郑氏被打,受不过才上吊,县太爷便命人叫来侯氏,领着郑氏到后院去看伤。 顾大爷便道:「今天早上我是打了郑氏两下,那是因为她对我母亲不敬,我气不过才打她的。老爷要是不信,就传我母亲过来问话。」 梅氏也在旁边道:「是啊,是啊,是奶奶顶撞了太太,大爷才动手的,与我并无关系。」 郑克怒道:「你们母子一气,欺负我姐姐,说我姐姐顶撞你姐,让淮阳城的太太小姐们说说,我姐姐是会忤逆婆婆的人吗!!」 围观群众也议论起来,郑氏的好脾气在淮阳城内算是比较出名的,相反的顾太太则是比较传统意义上的恶婆婆。媳妇侍候婆婆天经地义,但要是太过份了,八卦议论起来,也总是被说上几句。 郑氏验过伤从后院回来,只是在堂上跪着,也不反驳顾大爷的话。侯氏在县太爷跟前低声说了几句,顾大爷是把郑氏打的挺狠的,同样作为妾室她是想站在梅氏这边,但这回顾家行事已经太超过了,沈家已经派人过来打点,连县太爷都惹不起沈家,更何况她。 没一会顾太太过来,到了堂上就开始吵着说,郑氏如何如何顶撞她。郑氏旁边听着,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当年刚嫁进顾家时,顾太太就对她十分刁难,这样不满意那样不满意,她没有一句抱怨,婆婆嘛,那是长辈,对长辈只能至孝,如何能违抗。到后来梅氏进门,顾太太更加变本加厉,以为梅氏对她才是真孝顺,自己都是假的。 最初的时候她也辩解过,现在想想真是可笑,男人的心硬了那就软不下来。他喜欢的那个人才是人,其他人都不是,顾大爷在她跟前就说过,与梅氏在一起后他才知道什么是人生,以前那些时光好像完全是虚度的。 郑氏当时听得痛哭流泣,按顾大爷所说,那她是什么,她生的孩子又算什么。顾大爷说他的人生是虚度呢,那她呢,顾大爷是不该赔她这么多年虚度的人生。 「不是的,不是的,我娘没有顶撞太太,我娘没有。我看的清清楚楚,就是梅姨娘挑唆的,她挑唆我爹打我娘的。」佑哥虽然没有直接上公堂,但郑家人都同来了,也把他带过来了,郑兰草带着他却是旁边围观。 他听到堂上顾太太与梅氏说的有来有去,再也忍不住直接冲过来喊了出来。梅氏每次都这样,颠倒黑白,无中生有,但偏偏顾大爷和顾太太就信她的,他很害怕县老爷也信了她。 估哥冲上来这么一喊,郑氏的脸色首先变了,所谓子不言父过,当爹的再混账也不是当儿子的能说的。像佑哥今天这样的行为肯定会被指责,佑哥都八岁了,这样的名声对他前程不好。便小声对佑哥道:「谁让你来的,快退下。」 顾大爷脸色更难看,吼着道:「孽障,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佑哥挥手说着,此时也反应过来,刚才那话是多么的不孝。想到这里,佑哥直接跪了下来,却是看向县太爷道:「我一直听老师讲书,说百行孝为先,但老师并没有教过我,为了孝顺父亲就要看着母亲被冤枉。」 县太爷一时间也哑然,围观群众议论之声更大,要是旁人说这话,但佑哥一个八岁孩子此时敢为母亲说话,公然指责父子。这种行为虽然不孝,但顾大爷行事肯定也到错无可错,连自己亲儿子都要反他了。 顾大爷涨红了脸,道:「不要听小儿胡说,他天天跟着郑氏,都被郑氏教坏了。」 县太爷叹气道:「虽然子不能告父,但八岁孩子眼见母亲受屈,此时情急才冲出来说话。到了此时此刻,你竟然还说是郑氏顶撞你母亲,看来我不动刑,你是不知道厉害。」 说着县太爷语气严厉起来,直接道:「顾xx蔑视公堂,梅氏身为妾氏不敬主母,每人褪衣打二十板子。」 顾太太顿时慌了起来,围观群众却是乐了起来,有围观女性也早早离开。公堂之上打板子是常有的事,但脱了衣服打板子那侮辱的意味就很明显了,男人还好些,对待女犯,一般青楼之流犯事才会脱了衣服打,不然良家妇女在公堂之上脱了衣服打板子,就是没打死也得羞死。不过像梅氏这样大逆不道的妾室,这样打的也有。 顾大爷脸色极为难看,梅氏也喊着道:「冤枉,大人,冤枉啊……」说着又给顾大爷使眼色,郑家告顾家宠妾灭妻要和离,既然如此承认了就是,何必在此受侮。 顾大爷顿时反应过来,道:「大人莫用刑,小人确实是听了梅氏的话,误打了郑氏,小人千万不该。」 县太爷却是冷笑着道:「自己承认更好,但你宠妾灭妻,妾室挑唆致使家宅不宁,两人依然是褪衣二十大板,你跑不掉。」 几个捕快听令上去,顾大爷和梅氏脸色惨白,尤其是梅氏,要是在公堂上她被褪衣打了板子,别说扶正,以后见人也是不能了。捕快们早拿了沈家的钱,此时哪里会对梅氏客气,上去就按住了,县老爷说了是褪衣打,要是梅氏自己不动手,他们就动手了,那时候就…… 顾大爷还想去护梅氏,只是哪里护的了,几个捕快上去直接把他裤子趴下来,然后按住就开打了。梅氏哭泣无法,只得自己脱下,二十板子下去,顾大爷还好些,梅氏直接晕死过去。沈家给了他们银钱,把顾大爷打出个好歹来,他们也不想惹事,但梅氏一个妾室,虽然不是照死的打,但保证能让梅氏床上躺上好几个月。 顾太太见状哭得死去活来,喊着道:「大老爷,我们和离,我们和离……」郑家不就是要闹着和离吗,那离了就是了。 县太爷却是道:「这个不用说,本官自会宣判。」现在双方不是议协和离,而是讼诉和离,顾家又是宠妾灭妻逼迫发妻上吊,沈家还特意派人过来打点,他自然知道要怎么判。 「老爷,我儿……」顾太太哭喊着,顾大爷虽然不像梅氏那样直接晕过去,但也动弹不得。 县太爷却是一拍惊堂木,直接宣判了,郑氏与顾xx正式和离,除此之外,顾家还要拿出一半家产来补偿郑氏。 顾大爷被打的动不了,就是想跳起来反驳也说不出话来。顾太太更是除了哭什么都说不出来,师爷拿来供词直接拉着顾大爷的手画了押,官司就算完了,一会还要打发人给沈家送个消息才好。 第十七章 县太爷本要退堂,郑氏却突然道:「佑哥今天上堂说了那些话,只怕顾家再容不下他,虽然不和规矩,但我想把佑哥带到身边。」 县太爷眉头皱了一下,按照律法说,不管是和离还是被休,女方都不能把孩子带走,毕竟是父系社会。但是律法之外不外乎人情,女子再嫁把前夫家的孩子带走的也不在少数,不然就不会有同居继父的存在了。想想便道:「此事不合律法,但本县愿意与你和顾家调节,双方协商要如何办。」 不合律法的事,县太爷也不能强判,不过可以协商,大家商量一下看要如何办好。顾家与郑氏闹成那样,佑哥又出堂指政父亲,以后在顾家的日子肯定好过不了。 「谢老爷成全。」郑氏说着。 退了堂,两个小厮把梅氏抬走,又有管事把顾大爷扶起来,却没有马上走。县太爷招顾大爷,顾太太以及郑家众人进了后堂,主要说佑哥的抚养权问题。顾太太哭的早没主意,顾大爷却是咬死口不答应。 郑氏便道:「你那一半家产我也不要了,我只求不母子分离。」 顾大爷本来打就是这个主意,听到郑氏如此说这才答应了。当着县太爷的面,双方立下文书,文书的内容也不是说佑哥以后与顾大爷不再是父子,这个关系是脱离不了的。只说和离之时,顾家允许郑氏把佑哥带走了,以后郑氏改嫁,佑哥可以跟随继父生活。这样省的顾大爷这边同意,然后没几天就去抢儿子。 和离文书直接在衙门办好,双张文书签好,郑氏带上佑哥跟着郑大舅,郑太太回家。郑克一时半会还走不了,他得去顾家拉嫁妆,既然事情了结了,那就一天办完,现在顾大爷打的不能动弹,凡事也好办些,郑克也不想跟顾家打第二回交待。 官司判完,县太爷先派人往沈家报了信,上堂过程如何,最后如何判的。还有佑哥的抚养权问题,一一报与江氏知道。 江氏听得大松口气,重赏了报信之人,心情十分舒爽,一百二十两子送出去,果然是用的。梅氏那二十大板是褪衣打的,要是如此顾大爷还要把她扶正,那才是真爱,她真心期待那天的到来。 时候已经不早,估摸着沈书君要回来,江氏也没去郑家,只打发了张财家的先过去看看,等明天有了空,她再过去看郑氏。 晚间沈书君回来,吃饭之时说起此时,这事闹这么大沈书君早听到消息。顾大爷到动手打妻的地步,和离了也好,说到佑哥时沈书君却觉得郑氏把孩子带走十分不妥。现在在郑家生活还没什么,等郑克成了亲,舅母会是什么态度。郑氏这个年龄只怕还要再嫁,到时候又要怎么办。 江氏叹气道:「佑哥儿那孩子可怜,哭着求我大舅把他带走,说自己在家中性命不保,看的人好不心疼。」郑氏是当娘的,她如何不心疼自己的孩子,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亲生孩子在火坑里,比杀了她还要难受。情愿不要顾家的那一半财产,她也要孩子。 沈书君听得也跟着叹气,他想儿子想疯了仍然没儿子,顾大爷是有了儿子却是如此不疼惜。八岁的孩子早就懂事,情愿跟着母亲也不愿意跟着父亲,在他的意识里恐怕是真觉得跟着顾大爷有性命之忧。 「明天我就过去看看妹妹,再迟些日子就把夏妈妈叫来,帮着留神看看。」江氏说着,郑氏再嫁……未必能嫁多好,但女子总不好一辈子在家里。 时至七月,天气热了起来,沈家的画船也终于收拾好。本来江氏想着买一艘就好,画船这种东西,就是平常大户人家游玩时用的,不可能带代步工具,实用性不强。结果沈君不赞同,说一艘怎么能够用,除了平常自己家里游玩外,沈君还打算在上面宴宴,硬是追加了一艘。 沈娴当时也在旁边听着,心中顿时想起一句话,等姐有了钱,豆浆买两碗,喝一碗倒一碗。放到沈君身上就是,哥有钱了,画船买两艘,一艘自己坐,一艘请人坐。 沈君特意挑了一个黄道吉日,两艘画船正式下河,江氏把郑家一家全部请上。想请安岳,想到安贞……江氏直接请示沈君,最后沈君说算了,江氏这才把安家兄妹清出名单。不然她只请了自己娘家人,却没有请沈家的亲戚总是不太好。 沈家全部人马出动,再加上郑家一家,沈娴又特意请了裴霜,再加上丫头小厮,十几口人,画船是不小,三间正房那般大,但全挤在一处也是显得有些挤了。女座一船,男座一船,两船紧挨着行驶。 大半月的休整过来,郑氏虽然仍然显得十分虚弱,气色却是好了许多。佑哥去上学了,今天并没有过来,江氏无事时也常过去看郑氏,本以为郑氏会看不开,没想到郑氏看的十分开,生死一回,顾家的绝情绝义也让她彻底死了心。 再嫁的事郑太太也提起过,郑氏心里也知道娘家不是她最后的归宿,但再嫁……嫁给谁也是个问题。她这个年龄当原配不太可能了,她自己还带着一个孩子,与其嫁人当填房,前头孩子,自己带着孩子生气,不如等几年佑哥儿长大了,她只守着儿子过,男人什么的,她不想再想了。 「听说顾家要把梅氏扶正呢。」林姨娘说着最新八卦,这是最新出炉的,也是最为传奇的。 江氏听得愣了一下,不可思议的道:「顾家还要把梅氏扶正???」她果然太小看男人了,也可能顾大爷是一种她不知道的新品种。 林姨娘道:「我也是听人说的,反正顾大爷这样也娶不上媳妇了,儿子都不愿意跟他。他总得再生嫡子,便把梅氏扶正。」 郑氏听得十分淡然,她倒是不意外,顾大爷都入魔了。以前那是她在,不能直接掐死她抢过来正室之位。现在两人都和离了,顾大爷把真爱扶正,一家子和谐对他这才是好日子。顾太太总是嫌她不好,现在换了梅氏当儿媳妇想必顾太太就趁心如意了,多好的一家子。 便道:「顾大爷既然那么真爱梅氏,扶正就扶正,只是不知道顾家要怎么办。要是大宴宾不知道谁会去。」梅氏在公堂上是褪衣打的二十板子,就这么一笔,她这辈子没脸见人。不扶正她是顾大爷的真爱,正妻都要靠边,扶正了也好,省得顾家祸害别人家的好姑娘。 林姨娘撇嘴道:「听说顾家族里嫌丢脸不同意,但架不住顾大爷要愿意。至于摆酒,顾大爷就是把龙肉摆上来,也没哪家肯去,听说是不打算摆酒了,过了文就是了。」她虽然也是妾室,但她看不起梅氏,公堂之上褪衣打了二十板子,哪里还有脸见人。 「顾家族里不同意,也能拿到文?」郑太太插嘴说着,顾大爷与郑氏已经和离,他要扶正谁不需要郑家的文,但族里的文那是必需的。 江氏淡道:「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顾大爷自己承认她是正室,她以后也就能依正室自了。」就像胡氏,文手续一样不全。但她以正室的身份活了十几年,直到夫死子亡,才又变成妾室,乡野之间法律的效率未必有约定俗成高。 第十八章 郑太太心中十分不愤,道:「宗族不承认,那梅氏以后就是生下算是嫡子还是庶子?」胡氏的扶正文是缺郑家的,但顾家扶正要是缺了宗族的,孩子的身份肯定有得吵。 郑氏淡然道:「难得今天如此好的天气,何必说这些事情,顾家把梅氏扶正也好,不扶正也好,与我们又有什么相关。」 「佑哥……」江氏心里隐隐有点担忧,县太爷协调佑哥的扶养权是归郑氏了,但佑哥本身并没有从顾家宗族里除名。这跟卫二老爷把卫连舟一纸贬贬出不不相同。在父系社会里爹就是爹,除非郑氏远嫁把佑哥带的远远的,一生不与顾大爷或者顾家人相见,不然佑哥就得认顾大爷为爹。 把梅氏扶正也好,梅氏以后要是生下儿子,顾大爷为了自己心爱人所生儿子的嫡长子之位,肯定会想办法。最好的就是佑哥儿从顾家宗族出来,然后跟着郑氏再嫁后,入继父的户籍。虽然这样与顾家也不能完全脱离关系,但比户籍在顾家强的多。 「姐姐快看,前头是哪家的画船,好生的……华丽……」郑氏只能想起这么一个词汇。 沈娴一直听八卦,也没留意河上,现在听郑氏如此说,也忙转身看过去。顿时觉得眼前一花……确实是花了一下,对面始来的画船上四周扎满了鲜花,连顶上都没放过,五颜六艳看的好不耀眼,乍然看去可不是花了一下。 画船上有男有女,估计也是淮阳城的富户出来,只是不知道为何如此的花痴。满船的鲜花其实值不了几个钱,但这事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人干出来的。 「花真多。」旁边传来裴霜的声音。 两船挨的极近,沈娴看过去,只见裴霜人在船头站着。一身青衣,左手长剑右手酒壶,迎风而立,一派潇洒自若的模样。 沈娴忍不住道:「裴先生好潇洒啊。」 裴霜直接拿着酒壶让沈娴,笑道:「沈姑娘要跟我喝一杯?」 「呃……」沈娴虽然欣赏裴霜的潇洒,但她行事还不能如此剽悍。 就在沈娴犹豫之间,眼前裴霜人影一晃,直接从那边船上跃了过来。众女子看他过来不自觉的后退一步,沈娴却是没退,只是拍手笑道:「裴先生好功夫。」 其实她也不太懂功夫好坏,两船挨的极近跳过来好像不是很难,关键是他动作很轻,不管是那边船上还是这边船上,都不见多晃一下。 裴霜向江氏抱拳道:「惊扰大奶奶了。」 江氏虽然觉得十分意外,不过裴霜作为江湖人士,行事不拘小节也是有的。笑着道:「裴先生气。」 裴霜看看船内众人,又看看沈娴,笑着道:「你要这边船上呆烦了,我带你到那边船上去。」 沈娴只是笑,要是只有沈君,他们两个还能聊的来。再加上郑大舅和郑克,那就完全没话题了,便笑着道:「先生既然看得起我,我自然乐意。」 裴霜会如此说,不过是想找人聊聊天,这边船上都是女,看到他上船都要退步了,他再多说几句,只怕扫了别人的兴致。到那边船上,虽然也有男,不过都是沈娴的至亲,倒没什么妨碍。 当然这样的行为有点不合规矩,不过规矩什么的,也没必要如何在意。又不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大庭广众下,又跟兄嫂一起,跟裴霜多说几句倒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裴霜笑道:「我果然没看错姑娘,有胆识又够大气。怪不得小九在我跟前夸你,行事大方,不拘小节。」 卫策夸过的女子很少,当然他见过的女子也不多,不过沈娴确实值得一夸。平常人被卫简折腾一下,只怕就要求爹告娘的要退婚了,沈娴亲眼看识了卫简的变态,还能不退婚,这确实需要勇气。 「谢先生夸奖。」沈娴笑着道。 「那走了。」秦霜说着,随即抓起沈娴的肩,沈娴只觉得眼前一晃,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人却是在另一边船头上了。 江氏旁边看着虽然觉得裴霜这样的行事不太妥当,但她也不好说什么,反正沈君就在船上坐着,看他怎么说吧。 沈娴觉得又是新奇又是好玩,至于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此时计较倒显得十分多余。笑着道:「裴先生好身手。」 话音刚落,只听前头满是花朵的画船上突然传来一声:「哟,裴大侠,大庭广众之下调戏人家小姑娘不太好吧,沈君还把你奉为上宾,真是瞎了狗眼。」 沈娴愣了一下,抬头就见孙禹从里头走出来,身边还搂着一个衣衫暴露的歌伎。说起来孙禹长相不错,身材也十分,要是打扮起来还可以走走黑道老大路线,但匪气太重,活脱脱的山贼形象。其实孙禹要是像电演里小马哥那样,沈君弄不好还会搭理搭理他,气质很重要。 沈君听到外头动静,从船里走出,郑克也跟着出来了。看到沈娴在船头站着,有几分意外,沈娴笑着解释道:「大哥陪着舅舅和表兄说话,嫂子陪着舅母和郑家姐姐说话,我就陪着裴先生说几句。」 裴霜笑道:「我带沈姑娘过来跟我聊几句。」 沈君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想当初卫策都把他囧的说不出话来,现在师傅来了,是更上一层楼了。 前头船上孙禹却是十分不甘寂寞,本以为挑衅一句会得到回应,没想到几个人聊起来,照样不鸟他。便继续喊着道:「沈君,你这妹子倒是长得不错,正好我家中无正妻,不如我娶了她,你觉得如何。」 沈娴听得眉头皱起,沈君脸色也难看起来,刚想接口,裴霜突然一跃而起,直跳到孙禹船上,道:「我看你这船太难看了,我在船底开个洞你看如何!」 说话间裴霜直接拔剑,闪身到船舱内,几个弹唱歌伎见人带剑闯入,顿时吓的躲闪到旁边。裴霜刷刷几剑划出,本来十分艰固的船底顿时破了一个大洞,河水哗哗的往里头流。裴霜开完洞,一跃又回到沈君船上。 孙禹顿时大叫起来,道:「混帐,混帐,我的新船!!」 裴霜哪里理会他,拉起船上的歌伎,一手一个,两趟就搬运完毕。他只是想整一下孙禹,并不打算要人性命。 沈君也吓了一大跳,实在没想到裴霜的行动竟然如此迅速,这样一艘画船的造价不低。裴霜就这么上去给他捅了个大洞,实在是…… 裴霜长剑归鞘,却是道:「敢在我面前乱说话,这次只是船破了个洞,下次就我让你身上多个洞,不信你就试试看。」 裴霜这话说的十分威武霸气,但威胁效果却是不大,主要是他威肋的对象,一边心疼自己的新花船,一边却是泪流满面的喊着道:「裴霜,我日你祖宗,老子不会水!!!」 「……」 孙禹的手下来的很快,做为淮阳的黑道头子,不管是人脉还是人手,孙禹底气十分足。没用裴霜动手,救援人员就来了,画船己经沉的七七八八,孙禹倒是没喝几口水,只是那神情却是狼狈极了,指着裴霜的手都有点颤抖,末了被家丁扶着走了。 沈君不想惹这个麻烦,刚想开口说什么,就听裴霜笑着道:「一只画船才值几个钱,竟然让孙老板如此舍不得,我赔你就是了。」 第十九章 说着裴霜从怀里掏出银票,拿一锭银子裹着,随手一丢正扔到孙禹怀里。孙禹刚刚被人救起,腿正软着,突然一个东西飞过来,本以为是暗器,差点又甩出去。又来看到是银子,叫骂着道:「裴霜,你给老子等着。」 裴霜哈哈大笑,道:「轮武功,把你的所有的人叫上,都不可能伤到我。轮权势我是郑亲王府的坐上宾,世子都是我徒儿,你奈我何。」 孙禹气的全身哆嗦,一句话说不出来。这种仗势欺人的话,平常都是他的台词,结果现在就有人对他说了,还说的如此理直气壮。 裴霜把笑脸收起,正色道:「我奉王爷之命,给沈家看家护院,不管是行动上,还是言语上只要你冒犯了沈家,就是跟我过不去。」 「有种你就看一辈子。」孙禹毫不示弱的说着,其实他跟沈家没啥仇,两回仇都是裴霜引起的。 裴霜道:「没想到你竟然对沈兄如此大的恨意,既然如此,那在我走之前,我必然把孙家势力连根拔起。呃……赌场我会留着的。」不把赌场留下,他玩什么。 孙禹这回连上下牙都咬出声响来,沈君忍不住出声道:「我与孙三爷并无恩怨……」就是有恩怨也是裴霜来到之后才结的。 裴霜摊手,一脸无辜的道:「是这位孙爷自己说的,让我一辈护着沈家周全。」 「我,我……」孙禹己经说不出话来,他本来就是流氓头子,跟人比拳头硬还行,跟人耍嘴皮子就差多了。 裴霜再次道:「把嘴巴放干净一点,沈姑娘己经订了亲,不管你是真想着,还是嘴上讨便宜,下次让我听到了,我就拿针缝了你的嘴。」 沈娴听得愣了一下,难道裴霜这是给她打抱不平?虽然古代女子重名节,就是嘴上被占了便宜也是大事。但裴霜行事素来潇洒,男女之防看的极轻,怎么会因为孙禹的一句话,就破他的船。不过也可能是卫连舟关系,她的卫连舟的未婚妻,被人欺负了是卫连舟面子上难看。 孙禹这回是彻底闭嘴了,当了这么久的老大,所谓能屈能伸他是明白的。有时候想不服也不行,他确实是斗不过裴霜,英雄不吃眼前亏,他撒退就是。 把从孙禹船上拉过来的几个歌伎打发走,一个不算小的插曲,没有影响到裴霜游河的心情,吓的比较狠的是众女眷,像孙禹这种人平常听到名字就觉得害怕的,没想到今天却被整的这么惨。江氏心里隐隐有点担心,像孙禹这样的地头蛇,交恶了真没好处。裴霜现在是在,但他不能在沈家一辈子。 众人的中午饭是在船上吃的,沈家婆子提来了食盒,沈娴在沈君船上,自然跟着一起吃。反正也没有外人,郑大舅是长辈,跟郑克也不是头一次见。裴霜也跟着一起吃饭,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继续到船头坐着喝酒看河。 沈娴对于席间的谈话也没什么兴趣,吃的七七八八也放下筷子到了船头,走过去时裴霜正晃着酒壶,笑道:「吃饱了吗?」 沈娴笑了起来,道:「今天裴先生不用跟着来的。」她想的太简单了,一般大家闺秀可能对游船比较有兴趣,像裴霜这样的,这样在船上呆着,还不如到赌场去潇洒呢。 「你都请我了,我肯定给你这个面子。」裴霜笑着说着,又道:「而且我要保护你和沈大爷的安全。」 沈娴偏头道:「我觉得我现在没什么危险,我清楚记得卫简说的,他说要等卫大哥有子祭祀。」也不知道是在家的日子过的太舒服了,危险什么的她总觉得离她很遥远。就是当初谢衡把裴霜派过来,其实更为多的是为了讨好沈君,让他安心些。 「卫简的话你也信?在他说那些话前他曾制造车祸让你死,几个月过去,你如何能知他会不会又改主意。」秦霜说着,停了一下又道:「所谓有子祭祀,非亲生也一样可以,你与卫连舟己经订亲,就是他现在死了,你做为未亡人也可以过继个子嗣,认在卫连舟门下,一样是有子祭祀。」 沈娴听得嘴角抽搐,像裴霜说的这种情况确实存在,还未过门就死了男人,女人一样也得守寡,过继孩子抚养,不至于这房人无后。但这样的做法,相当没人性,处女未成亲就要守寡,单身女儿生活不易,还要抚养孩子。 卫简不会真打的这个主意吧,再细想卫简话里的意思,他要是真把卫连舟做了,她敢另嫁他人,卫简肯定会作了她。 「不过听说卫兄也不是一般人物,有胆量跑海运,不至于会怕一个卫简。」裴霜往嘴里灌了口酒,停了一下又道:「卫简,虽然不曾见过,到底年轻了些。」 「听说?」沈娴愣了一下,道:「裴先生不认识卫大哥吗?」 「我八年前去的京城,后来就一直在王府,这卫兄是十一年前离的京,再未进京,我如何认的。倒是听王爷和小九提起过,神交己久。」裴霜笑着道,卫连舟确实是个人物。 「噢噢……」 「姑娘嫁与他为妻,倒没侮没姑娘。」裴霜笑着说,看看沈娴又道:「也是卫兄有福气,能寻得你。」 「呃……先生夸奖了。」沈娴说着。 裴霜听得只是笑,一口把壶中酒喝完,招手唤来小厮道:「拿酒来。」 江氏本来担心那天裴霜恶整了孙禹会被报复之类的,结果一连好些天也没动静,后来跟沈君说起来,才知道沈君完全没当是一回事。孙禹虽然是地头蛇,难道沈家还会怕他不成,更何况裴霜还在,要是裴霜走了,还需要担心一下,现在他在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江氏这才丢开手不管,倒是顾家那边真有消息了,顾大爷真要把梅氏扶正。虽然要低调点,但总要摆几桌酒,请上几个亲友支会一声。接到贴的几家都是顾家的直系亲友,但也气坏了,直接让人把贴子送了回去,此事也就传开了,以前只是小道消息如此说,现在确认有这么回事,顾家顿时成了全城笑柄。 江氏没少给沈君吹枕头风,顾家与沈家一直都有生意往来,但就沈家来说,不跟顾家合作换了别家照样赚钱。顾家少了沈家这个户,肯定要少赚一部分。沈君也是这个意思,以前两家会合作,也是因为这重姻亲在,现在都和离了,生意也就没什么好谈的。 除此之外,沈家生意越干越大,江氏也一直帮着打理生意。只要她放出话去,沈家要打压顾家,有的是人会跟顾大爷过不去。更不用说顾大爷这回行事,不止是把顾家的名声丢了,也把自己所有的信誉丢了。 商户之间合作看中的肯定是利,但要找长久的合作伙伴,对方的人品行事肯定要小心。不然多年老生意突然间被后捅一刀,那自家可能会出大事。顾大爷就犯了如此大忌,宠爱小妾是小事,打的老婆要上吊就是大事了,但连儿子都要反他,说他虐待自己母亲,己经上升到人品问题。 现在又要把梅氏扶正,只能说色字头一把刀,这把刀马上就要把顾家的名声,生意全部砍掉,到那个时候就看顾大爷怎么死吧。就是顾家有点家底一时半会败不完,但生意上的事情,一旦有了决策失误,想败容易的很。 第二十章 「大爷回来了……」小丫头突然传话进来。 江氏愣了一下,还不到中午饭时间沈君怎么就回来了,连忙起身相迎,只听沈君吩咐丫头们道:「快去叫姑娘过来。」 「大爷,出什么事了吗?」江氏问着,进屋先叫沈娴过来,肯定是有事。 沈君从怀中把信拿出来,笑着道:「卫兄来信了……」上面写的是寄给他,所以直接送到铺里去,并没有送到家里来。 卫连舟终于出海回来,管事的立即把几封信全部送上,除了沈书娴在京城写的那封外,沈书君肯定得写信表态,还有卫大伯,卫策,卫氏以及裴霜都写了信。沈书娴的信寄出去比较早,后头许多事情都没写上,只说是表达了自己的少女情怀。沈书君信上则简明了许多,都没提京城发生事,只是再次声明,两家婚约要坚持。 卫大伯的信是不明不白,只说沈家兄妹来了,跟卫大爷有点小不愉悦,同时也含糊表示对于沈家兄妹不甚满意,但卫连舟要是执意,他也不反对。卫氏的信上则表示她对沈家兄妹很满意,让他们早日成亲云云。 卫策信上把沈家兄妹在京城一游的事全部写完了,重点写了卫简杀马制造车祸,还让卫连舟小心防范。裴霜信上则是路上卫简偷摸向沈书娴房间,把沈书娴吓病的事以及卫简如何收拾卫二老爷,诈死脱身的事全部说了。把几封信合在一起,沈家兄妹这几个月的经历也就齐了。 卫连舟看看沈书娴的信,再看看沈书君的信,只觉得十分感动。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他们只是订婚,沈家要是因此退婚,卫连舟绝无二话。现在沈家坚持不退婚,让他十分感动。 卫连舟书信寄过来,也没啥实质内容,主要是告知沈书君一声。他写完信就要来淮阳一趟,此事太大已经不是通信能说明白了,他亲自过去一趟最为合适。一般来说信比来路上走快些,他先写信寄来,不至于让沈家对他的到来太意外。 沈书君看到信有几分高兴又有几分不安,高兴的是卫连舟能亲自过来,出了这么大的事,卫连舟是该过来给个说法。而且订婚之么久,双方是该说一下婚约的事。不安的也是卫连舟的到来,谁知道卫连舟会不会把卫简那个变态带过来。 「卫大哥要来了。」沈书娴看完信,高兴的说着,因为卫连舟折腾的天翻地覆,现在他这个主角终于出来了。 沈书君笑着道:「估计也就这几天,卫兄说信上他会带人来,我已经让你嫂子把前头房舍收拾出来,足够住了。正好卫兄来了,婚事也该议议了。我本来想多留你一年,只怕也留不下了。」 沈书娴听得只是笑,也没什么少女的娇羞之感,沈书君确实不好留她,留她就意味着给沈家带来麻烦。相反的她嫁给卫连舟之后,卫连舟更方便保护她。 「唉。」沈书君轻轻叹了口气,他这么辛苦的想给沈书娴寻门好亲事,寻来寻去本以为卫连舟不错。卫连舟是不错,但他身边的麻烦太大了,实在说不上什么好亲事。 沈书娴倒是笑着,玩笑道:「哥哥叹气可是愁我的嫁妆。」 「你啊。」沈书君也被逗笑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本来沈书娴还死活不愿意嫁给卫连舟,没想到订婚之后倒是十分坚持。 跟着沈书君和江氏吃了晚饭,沈书娴就拿着信回屋了。卫连舟并没有给她写信,而是直接写信给沈书君,从程序上说是对的,但从感情上说……只能说卫连舟对她的感情并没有那么深。感动肯定够感动他了,但男女感情只是感动还不足够。 要说失望也说不上,毕竟她自己对卫连舟也没那么深情,要求人家如此对她有点强人所难。只见过几次面而己,就决定婚事,婚前培养感情太不现实,只能看婚后。 这趟卫连舟过来肯定要商议婚期,今年她肯定会嫁出去,想到这里沈书娴把屋里五个丫头全部叫了过来。小姐出嫁肯定要带着陪嫁,这件事虽然还没提上议程,但陪嫁丫头肯定在平常侍候的丫头里挑。 本来到海口就是千里之远,现在又有卫简这么个神经病,丫头们要是恋家乡不愿意跟着也是常理。不然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走了,也未必是好事。 春分头一个跪下道:「我愿意跟随姑娘。」她早就跟沈书娴说过,她已经无家可归,继续留在沈家,前程未必有跟着沈书娴好。 立夏则有点犹豫,她的父母家人都在这边,虽然是死契进的府,一辈子都是沈家人,但平常她也能常回家看看。若是跟着沈书娴去了海口,只怕相见无期。 沈书娴看立夏脸色就知道她的心事,便笑着道:「我知道你家人都这边,我不会让你跟我同去海口。你侍候我这几年也不容易,等我出嫁之时会跟哥哥说,不要你的身价银子放你出去。」 立夏脸上又是感激又是愧疚,在沈家这几年她好不容易才混上大丫环,吃穿都比在家里强得多。但能自己当家做主怎么也比与人为奴强。心里想走,嘴上仍然道:「姑娘这几年待我如此好,我怎能抛下姑娘。」 沈书娴笑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你回家能有个好归宿,我也高兴。说是主仆,这几年我们相处就跟姐妹一样,我岂能看着自己的姐妹不好。」 立夏这才磕头谢恩,道:「谢姑娘。」 又问三个小丫头,三个小丫头见沈书娴连立夏都放了,也都想留下。她们三个年龄都不大,家境虽然都不好,但到千里之外去,仍然十分不愿意。沈书娴也笑着点头答应,等她出嫁走了,她们想留下就留下,不想留下她也一样放她们出去。 四个丫头谢了恩,沈书娴吁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还有春分在她身边。虽然说是为她们好,但沈书娴也希望她们还有人能跟她一起走,手上有钱肯定不缺自然能买人,但人跟东西不一样,身边想寻个合适的人,不是有钱能办到的。 春分和立夏侍候着沈书娴梳洗休息,春分就笑着道:「卫大爷要来了,应该是要谈与姑娘的婚事。我看最迟年底,姑娘肯定要嫁过去了。」 沈书娴听得只是笑,看看镜中自己,这副容貌称上的是花容月貌。说起来她的容貌不差,性格也不坏,桃花什么的就不说了。就连自己的未婚夫她都没能迷住,想想自己这个女主角当的实在有点…… 立夏看到沈书娴镜照子却是误会了沈书娴的意思,笑着道:「姑娘如此容颜就是卫大爷走南闯北见过大世面,也定然会夸姑娘。」 沈书娴听到这话笑了,这么想也对,卫连舟跑海运这些年,别说她这样的美女,就是外国美人不知道见过多少个,最后还是娶了她,那表示她还是有过人之处。唉,只能这么想才能找到点自信心,她该说什么好。 裴霜知道卫连舟要来时已经次日中午,他早上一般都会到赌场玩几把,进门时看到小厮们收拾院子就问了几句。然后小厮们说未来姑爷要来了,江氏命他们收拾东西。 第二十一章 「噢,卫兄要来了……」裴霜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他给卫连舟写过信,但并未见过卫连舟,不知是何等人物。 回屋吃了饭,裴霜没有再出门,来了这么久淮阳城他都转了一圈,天色又热出去也不见得有意思。沈家才暴发起来,家里还没建冰窑,也没藏冰,裴霜也没在屋里呆,却是到花园里转了转。 沈家花园水塘旁边就是假山,假山底下却是掏空的,两间房舍大小,里面有石桌,石椅,上桌子上还摆着各色棋子。这是沈家夏天最凉爽的一处,无事时们女眷们都会过来乘凉,顺道下棋解解闷。 裴霜转进去的时候,江氏,林姨娘和沈书娴都在。江氏和林姨娘正在下棋玩,沈书娴旁边围观,手里拿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抬头看到裴霜进来,笑着道:「裴先生,屋里太热,先生也会找凉快地方。」 江氏和林姨娘看他进来,站起身来福了福身,沈书娴也只得起身跟着见礼,其实以裴霜的性格,用朋友待他最好,他也更自在些。 裴霜笑着道:「没想到淮阳的夏天如此热,我嫌屋里闷就出来走走,不想惊扰了嫂子。」像这种假山下面另有洞天的建筑方式,大户人家都是如此,没啥奇怪的。 江氏笑着道:「屋里是太热了,这里坐着倒也凉快,裴先生快请坐。」她都跑出来避暑了,也难怪裴霜也会跑出来,地方宽敞,又那么多人都在,一起坐着倒也没什么。 小丫头端茶上来,晾好的凉茶,裴霜倒是喝了一碗,笑着又道:「大奶奶自便,我自处即可。」 沈书娴笑着道:「我正闲着无聊,先生来了,不如陪我下一盘。」她来的时候江氏和林姨娘正下着棋,她看了一会也会无聊,现在裴霜来了,正好一起下下棋。 「难得姑娘看得起我,指点我棋艺。」裴霜笑着说着。 沈书娴笑着挥手道:「先生这话我可是受不起,我才学会没多久。」裴霜是世家公子出身,棋艺什么的应该是小意思。 裴霜却是摇头道:「我不会下棋,所以要姑娘指点。」 「啊?」沈书娴愣住了,开玩笑的吧,在这个娱乐极少的时代,下棋是最基本的消遣活动。 「我真不会下。」裴霜再次说着。他是世家公子出身不错,吃喝嫖赌他都会,琴棋书画什么的就全部不会。 沈书娴多少有点无语,她本以为裴霜是会的,所以才提议下棋,没想到裴霜竟然不会,这样是不是有点伤人自尊了。再看裴霜脸上神情完全没这个意思,她就知道自己多想,围棋学起来也不难,要教也快。 丫头把棋盘端过来,棋子摆好,沈书娴先讲了围棋的大概规则,然后就开始下子了。沈书娴白子,裴霜黑子,然后每下一步,沈书娴还点评一下。其实她自己也刚学会没多久,也没什么教人天赋,边说边下,下到最后沈书娴自己都有点糊涂了。 喝了凉茶,丫头们端了瓜果上来,全部都是井水冰过的,倒也吃的凉爽。正吃开心,前头媳妇来报说郑王府派人送东西来了,人就在外头,江氏听得愣了一下。却也不敢怠慢连忙起身去了,林姨娘也想见见王府的人都是啥样,是不是三头六臂的,也跟着去了。 丫头婆子照例旁边侍候,沈书娴和裴霜继续面对面下棋,她倒不觉得有什么不自在。放到现代就是个男性朋友,放到古代也有君子之交的说法。而且以古代的年龄算,裴霜足够做她父亲了,弄不好都可以当祖父了,在他眼里自己就是个小辈。 更何况裴霜这个年龄身边没老婆没孩子,要么是因为发生过什么变故,要么就是个gay。不管哪一种,沈书娴自觉得做不了解语花,穿越到现在路人甲的都比她戏份多,她就安心当个平凡小女子吧。 「没想下棋也如此有趣。」裴霜把棋子放到盒子里,笑着说着。 沈书娴有几分好奇,忍不住问:「先生以前在郑王府时不下棋吗?」裴霜在郑王府八年,接触人的档次都挺高的,老板是谢衡,两个徒弟一个世子一个国公府的公子,按理说应该会下下棋。 裴霜淡然笑着道:「有空的时候我喜欢赌两把。」 「噢噢……」沈书娴立即明白过来,裴霜正职是教两个徒弟学剑,教完之后才是他的自由时间。到沈家后,正职没有了,他就显得有点无所事事。就是再好赌也不能天天在赌场里,有时间了才会想着下下棋之类的。 裴霜微笑坐着,好像陷入某种沉思中。沈书娴顺手捡了块瓜吃了,吃了裴霜仍然不说话,也不说继续下棋。沈书娴有点摸不准裴霜是这是怎么了,但两人就这么坐着不说话也不是个事,便随便找了个话题,道:「裴先生真的很爱赌。」这么热的天都往赌场跑,那里头可没有空调的。 「你好像完全不在意我赌钱?」裴霜说着,在大家闺秀眼里他的这种行为该被极度鄙视才是,就是没有关系的路人,得知之后也会退避三尺。 沈书娴笑着道:「裴先生自己喜欢就好。」裴霜又不是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跟滥赌鬼似的泡在赌坊里,也没有四处借帐去赌。看他那天说要赔孙禹的画舫,直接从身上拿银票出来,肯定不是缺钱的人。赌虽然不是什么好爱好,但裴霜自己喜欢,她去管这些做什么。 裴霜笑了,看向沈书娴道:「姑娘果然与众不同,这话,这话……」说这里裴霜轻轻叹了口气,神情更为幽远。 沈书娴多少有点搞不清状况,主要是裴霜的神情实在很异样,想问也不知道怎么问好。 裴霜突然道:「少年时我父母曾给我订过一门亲事,是我姨表妹,当年我家虽然已经开始落魄,但也算是小康之家。我与表妹是青梅竹马,打小一起长大,感情非常好。两家早就说好等我们十五岁就成亲。但到我十五岁时,我表妹一家都不同意这门亲事。」 那时候的他可不是什么剑客,刚刚拜师,才会拿剑,还非常爱赌。因为性格的关系,经常跟着一些地痞流氓在街上打架闹事,父亲请来的教书先生都被他气跑了。 表妹一家因此要退婚,父母叹息之余也无话可说,自己儿子如此不争气,他们也不想耽搁人家姑娘。 当时他很惊讶,因为他觉得他与表妹的感情那么的好,为什么要退婚。他不会读书,也不喜欢读书,他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将来也肯定会有出息的。但这些话没人相信,包括他的父母在内。 他清楚的记得,那天晚上他偷偷的跑到表妹屋里,当时他的剑术虽然还没有出师,但比起一般人还强得多。然后他跪着求他表妹,求他给他一点时间,他以后一定会有出息的,不会就这么混混一辈子,他知道他以后肯定能做到。 表妹却是一直在哭,哭的很伤心,最后摇摇头还是把他推出屋外。房门紧紧的关上,他茫然地站着,然后就听到表妹哭泣着轻声说:「我是等不到了,望你能找到这么一个人。」 第二十二章 姨父和姨母听到丫头的汇报,虽然没有冲进去止制,但一直在院里站着。后来看他出来了便来劝劝他。两家本来就是亲戚,相交了这些年,只要有个差不多,这门亲事肯定退不了。但在他们眼里那时候的裴霜太不正混了,他们就这么一个女儿不可能嫁给一个爱赌的小混混。 当年走出门姨夫家大门的心情现在已经不记得了,这些年他来忙忙碌碌,忙着学剑,忙争名头,后来成了郑亲王府的坐上宾客。不敢说多受人尊重,至少他金银不缺,别人看到他总会叫他一声先生。 「卫兄家中有如此变故,后有卫简的插入,命悬一线之即,姑娘仍然未起退婚之念。」裴霜声音淡然又显十分伤感,看向沈书娴道:「当年我表妹要是你……也许……」 沈书娴听得目瞪口呆,只是一起下局棋而己,没想到却引出了裴霜当年的往事。顾不上这些,沈书娴只是最关心的问题:「那你表妹现在……」 「去年病逝了。」裴霜神情有几分伤感,口气更为伤感,又道:「后来我姨夫又给她寻个亲事,门当户对,那个男人我见过,性格不好不坏,不俊不丑,家里有些田产,纳了几房小妾,对她也算尊重。天天睁开眼就是家中鸡毛蒜皮的琐事,妻妾争宠,照抚儿子。衣食无缺却从来没有被男人娇宠过,还有几房妾室,就这样一辈子……」 「……」 「我若是娶她为妻,必视为心肝肉,疼她爱她,绝对不会纳妾来恶心她。」裴霜有几分伤神的说着,又道:「我若娶她为妻,她绝对不会年纪轻轻的就不治而逝……」 沈书娴听得也跟着伤感起来,传统古代女人的一辈子按现代观点说实在很悲惨。裴霜的表妹已经获得一份爱情,一份宠爱,然后她舍弃了这些,又去过那种悲惨生活。不治而逝……只怕这些年来也是心有不甘,本来她是被人娇宠的,然后现在的男人会她只是客气尊重,然后每天起来还要看到那些个妾室。 裴霜要是没有出息就罢了,还可以安慰自己说,当年的决定是对的。偏偏裴霜真有出息了,爱情,生活……本来还能过得去的生活马上变得难挨起来。 「不知不觉地说了这些陈年往事,让姑娘见笑了。」裴霜脸上的伤感一扫而空,像平常那样随性笑了起来。 沈书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要是电视电影里看到这种狗血,她弄不好还会骂一句好雷。现在现场听裴霜如此说,要是换个其他人还好些,偏偏又是如此潇洒的裴霜。半晌才道:「先生也不用太伤感,造化弄人……」 裴霜笑了起来,道:「本来已经忘记,看到你时却突然想起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婆子过来回报:「郑亲王府送来好多新鲜瓜果,奶奶请姑娘和裴先生过去……」 「什么?」沈书娴一时间愣住了,问:「你刚才说郑亲王府送了什么??」 「瓜果,用冰镇着,一路快马加鞭送来的。」婆子说着,要不是亲眼所见,她也不敢相信。 沈书娴无语了,从京城到淮阳那么远的路程,送瓜果来??沈书娴想起了某句唐诗:一骑红尘妃子笑,郑王爷,要不要这样啊…… 裴霜笑着道:「若真是送水果,只怕来的人我还认识,走,一起去看看。」 到了江氏的正房,半屋子人半屋子东西。谢衡派人送东西不可能那么烧包的只送果瓜来,肯定还捎带着其他东西,其中一部分还是卫策和谢潜送给裴霜的,都一起送过来了。 郑亲王府派的几个送东西的,看打扮就不像一般人。谢衡既然请了裴霜当坐上宾客,肯定是尚武的,府里的高手也不止裴霜一个。看到裴霜过来,立即上前问好,裴霜也是笑着招呼,道:「我就知道王爷派你们来了。」不然路上不可能这么快,就是瓜果能保存几天,还用冰镇着,但要是送来一堆快坏很不新鲜的东西,谢衡面子往哪里摆。 客套一通之后,领头那人笑着又道:「世子和九爷问先生好。」 「我一切都很好,让他们放心。」裴霜笑着,又道:「回去之后我可是要检查他们功课的,不要松懈了。」 「是。」来人笑着答应。 江氏让冬至装好的荷包了,人家不远千里送东西过来,身份又不低,这打赏肯定不能轻了。领头人接了赏,又向江氏道谢,笑道:「不知道沈大爷何时回来,王爷有书信一封要小人亲自交给沈大爷。」 「我已经派小厮去寻,应该就会回来。」江氏笑着说着。 沈书娴听得有点想吐槽,就算不亲手交,也没人会去偷看。 江氏又给几个人安排房舍,让婆子替他们拿行李。倒也好安排,前头的院落给卫连舟收拾出来了,现在卫连舟还没来,正好能让他们休息一晚,估计明天早上他们就要走。 刚安排好,沈书君也终于回来了,现在寻他倒也容易,往铺里找就对了。领头那人把信呈上,沈书君接过来,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拆开看,沈书娴留心看沈书君脸色,似乎有点抽搐。 沈书君看完,即把信折好又放回信封里,道:「我知道了,替我问王爷好,先去歇着吧。」 几大箱东西,有吃的有用的,还有几小筐水果。水果本身不贵,关键是运费贵,沈君看看倒也认得,他在谢延丰家里吃过,便道:「既然送来了,分分吃吧,路上运了这么久,再不吃只怕也坏掉了。」 说着沈君便唤来丫头,先洗好削皮收拾了几盘子端上来,又叫众人一起吃。沈娴捡一块吃了,吃到嘴里却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千里迢迢送水果来,果然不是正常人做出来的。 一边分吃水果,沈君又命丫头把箱子,有几匹上好的料子,再就是一些玩器之类的。沈君看看布料颜色明显是男人穿的,他虽然喜欢身边的女人打扮的漂漂亮亮,其实他自己并不多好打扮。 倒是有几件玩器不错,沈君便让沈娴先挑自己喜欢的。沈娴看着随手拿了一件,人家谢衡送过来表心意的东西,她就是再喜欢也不敢挑。然后沈君又让江氏过来挑,有喜欢的就摆屋里,没喜欢的就抬到库房里去。 挑完剩下的就入库,还有谢潜和卫策送裴霜的东西,一并让小厮抬到裴霜屋里去。已经半下午了,沈君也懒得出门,只在屋里坐着说话。又问裴霜高门大户里建冰窑的事,想夏天用冰必须冬天时就要有准备,以前沈家有点小钱也就不想如此高档的享受,现在钱多了,自然想着要建冰窑,夏天能过的舒服些。 裴霜笑着道:「这还不容易,正好王爷派人送东西,你修一封让他们带回去,相信王爷自会派能人过来修建。」冰窑什么的如此挖坑,如何藏冰,这真是技术活,他知道如何用冰,却不知道如何藏冰。 沈君有点犹豫,这样的话还不如问谢延丰的,不过谢衡既然派人来了,便道:「先生所言极是,我这就写信一封。」 晚上江氏在后院水亭中摆下宴席,人家千里迢迢把东西送过来,怎么也得好好招呼一番。沈娴跟着江氏在旁边席面上坐,入夜之后倒是有点风,不过仍然不减热气。 第二十三章 沈娴摇着扇子,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这么热的天如何赶路。」卫连舟信上他要过来,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正是热的时候,也不知道路上如何受得了。 江氏抿嘴笑了起来,道:「姑娘倒是知道心疼人了。」 沈娴笑了起来,有几分不好意思,却是道:「不过卫大哥出海都受得了,这点热应该是不怕的。」 出海听起来很美好,其实船上的生活是很可怕的,不说其他水和食物都是放了许多的天。洗澡的什么更奢望,几个月几个月的不下船,等到下船的时候保证变成另外一个人了。而且一般船上都有忌讳,不让女人上船,说会触动龙神什么的,这也造成海边城市的男风盛行,几个月见不着一回女人,可不就找男人了吗。 沈君听到这边的谈话,也笑着道:「算算日子卫兄也该到了。」 裴霜端起酒杯,却有几分叹息,道:「卫兄一个人来就好,千万别带了谁。」 沈娴立即想起了卫简,即使这段时间卫简没有出现过,但只要这个人还活着,她就觉得心头有根刺。要是死了……卫连舟也许会松口气,但也不会舒服到哪里去。唉,卫家二房的这团烂账,真不知道如何算了。 次日天亮郑亲王的送货员就告辞走了,走的时候也没空手走,江氏准备了一些东西。人家千里迢迢送东西了,肯定要有回礼,另外还有沈君的信,一并让他们带走。沈君亲自去送的,临走之时又塞了路费,把几个人打发的高高兴兴。 沈娴不管这些,只在自己屋里坐着吃水果,送来的那么多水果她分到不少。江氏和林姨娘那里也各自得了,唯独沈君自己吃的少,沈君不怎么吃零食,就是夏天也就是喝喝凉茶,除非误了饭点,不然他很少吃正餐以外的东西。 「姑娘,今天天气这么热,怎么不去石洞坐着了,就那里最凉快。」春分笑着说,屋里虽然比外头好些,但还是显得热了,打着扇子还是直流汗。 「懒得去。」沈娴懒懒的说着,天热人懒,她也不想再撞上裴霜。昨天裴霜在石洞里说的那些话,多半是因为有感而发,她也没多想,但要是再在石洞里遇上裴霜,她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说话,所以先避开点也好。 贵妃椅上睡了一下午,沈娴睁眼的时候还是觉得热,这种天气没空调真是不能活。让小丫头去收拾汤浴,她得去洗个澡,这种天气她只想泡在水盘里不出来。 丫头们把净房收拾好,沈娴正要过去,婆子突然来报:「姑娘,卫大爷来了……」 「啊??」沈娴听得又惊又喜,很想马上过去看看,想想又道:「我梳洗之后就来。她午睡刚醒,头发都没梳,衣服也没换,总不能这样就去见,反正汤浴也准备好了,她不如洗了澡,收拾妥当了再去 婆子笑道:「奶奶已经招呼了,姑娘可以慢点收拾。」 「劳烦妈妈走一趟。」沈娴说着,春分立即到屋里抓了一把铜板打赏婆子。 「谢姑娘。」婆子接过钱高高兴兴的走了。 沈娴在屋里收拾打扮之时,卫连舟已经进屋了,小厮们一边去铺里寻沈君,一边后院通知江氏。上回卫连舟来沈家小住时,沈家上下己认得他,后来又跟沈娴定亲,都知道这是沈家未来的姑爷,哪个敢怠慢了。 江氏一边派婆子通知沈娴,一边更衣过去招呼。管事的说了,卫连舟这回过来跟上回带个小厮就来上门不同。除了两个小厮外,还有好些个箱笼外,另外身边带着一个人,二十岁出头的青年人,身量纤细,眉目清秀,看打扮不像是随从,猜不出身份,也没人敢怠慢。 出海一趟回来,卫连舟明显黑多了,精神却比上回相见时好多了。卫连舟笑着介绍身边友人,江氏早就看到那人,行动举止非常像走江湖的,想想也是,卫简的事只怕早有写信告知他,为防万一他身边不可能不带人。 「这位是我船队的水手队长宁寒飞,此行怕有闪失,特让他陪我一起。」卫连舟笑着说。 江氏多少有几分意外,所谓船队队长,通俗说也就是水手的头,出海时遇上海盗一般都是他先上。像这种人物除了武艺超群外,杀人如麻也是必需的。不然遇上海盗,他要是先怕了不敢动手,下面的水手才是要等死。裴霜别看是剑术大师,但一直在郑亲王府,也许有点仇家,但真说杀人估计怎么也比不了这位。 「见过沈大奶奶。」宁寒飞拱手说着,面容含笑,一副邻家小弟的模样,不见丝毫杀机。 江氏福身还礼,心中十分惊讶,这样的青年走到街上,说他是娈童都比说他是水手头子更有可信度。 刚想开口招呼,就听裴霜笑着的声音传过来:「听说卫兄来了。」 话间落就见裴霜挑帘子进来,卫连舟虽然没有见过裴霜,以前却听卫策信里提过,后来裴霜又给他写过信。沈家人口简单,突然有个陌生男子,又是这般气度必是裴霜无疑。 卫连舟拱手笑道:「在下卫连舟,阁下可是裴霜裴先生。」 「正是。」裴霜笑着说,眼睛却是上下打量着卫连舟,有几分感叹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卫大爷能做十年海运,确非一般人物。」 「裴先生说英雄出少年,可是说自己已经老了。」宁寒飞突然插嘴,虽然脸上仍然笑盈盈的,话语却不像对江氏那样气。 裴霜微笑地看向宁寒飞,笑道:「老不老的先不说,我是小九的师傅,不如小兄弟要如何称呼好?」 宁寒飞心中有几分不服,却是笑脸以对,但真论起辈份来,卫连舟都是他的晚辈,更何况他,只得拱手道:「在下宁寒飞,早就听闻剑术大师裴霜先生的名头,一直无缘领教。」 「好说。」裴霜微笑的说着,他进来的时候就认出了宁寒飞,这是最近几年江湖上名头最盛的少年,他不是靠独门武功之类的出名,他是靠杀人。卫连舟倒是真有本事,能把这样的少年收到身边。 小厮们上了茶,卫连舟笑着向江氏道:「定亲之时太匆忙了,我只用一块玉佩下聘,想起来实在唐突了。这趟过来,便带上些薄礼,望嫂子不要见笑。」 「卫大爷太气,都是一家人,哪用如此多礼。」江氏笑着说着,倒不意外卫连舟会带东西来,以一块玉佩下的聘,聘礼虽然不能补,但好歹也得另外表示一下。 「应该的。」卫连舟笑着说。 江氏又问了几句路上的情况,沈娴也终于梳洗妥当过来了。卫连舟带人过来并不意外,意外的是裴霜竟然也在,当即上前见礼,卫连舟却是道:「因我之事连累妹妹,我实在过意不去。」 「卫大哥如此说,岂不是要跟我生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如何如此说。」沈娴笑着说,女子是该娇羞一点,但也要分什么时候,对什么人。卫家如此大的事,她要是再扭扭捏捏的,卫连舟就要担心会不会连累她,然后主动退婚了。 第二十四章 卫连舟笑了起来,神情不变,心里却是松了口气。沈娴的信是京中寄过来的,从京城到淮阳这一路变故却是没写,沈君在信上倒是说的信誓旦旦,决不会退婚,那是沈君的义气,但沈娴是什么态度,他还不知道。 他现在的生活比江湖浪子还不如,江湖浪子还未必有卫简这样的变态仇家。他早就打定主意,只要沈家兄妹有退亲之意,他绝不勉强。 「这位就是嫂夫人吗?」宁寒飞插嘴说着,满脸笑意,上下打量着沈娴。看样貌,美女是肯定的,不过美女见多了也就那么回事,能让卫连舟想娶之为妻,应该有特殊之处。 沈娴进门时就看到宁寒飞,按正常推测应该是卫连舟的保镖,但这长相身段,想让人不想歪都难。便笑问卫连舟:「这位是?」卫连舟不会跟她说,这是生死之交好基友吧,不带这样雷人的。 「在下宁寒飞,是船队的水手队长。」宁寒飞拱手自我介绍,笑着又道:「沈小姐以后要是成了老板娘,还请多多关照。」 「宁大爷有礼。」沈娴微笑福了福身,照顾什么的,她现在还应不起。所谓水手队长,卫连舟又把他叫过来当保镖,估计也是江湖人物,她也没必要太扭捏。扭捏过头了,也就是成小家子气了。 江氏笑着道:「卫大爷和宁大爷一路辛苦,我已经命人收拾了房舍,请两位先稍做休息,晚上再为两位接风洗尘。」 「嫂子费心了。」卫连舟道谢。 卫连舟与宁寒飞去了院休息,沈娴则与裴霜,江氏一起往后院走。宁寒飞看到裴霜往后院走,忍不住道:「我听说大户人家的后院住的都是女眷,裴先生也住在后院吗?」 江氏刚想解释,沈娴就道:「在青阳时,卫简曾经半夜摸进向房间,把刀子架到我脖子上。到家之后我一直觉得午夜难眠,便让裴先生住在我房舍后面的小院里,以护我周全。」 卫连舟听得这话大为心疼,这事裴霜信上写了,但从沈娴嘴里说出却是另一番感觉。因为这门婚事,沈娴吃了许多苦。 宁寒飞却偏头问:「刀架到你脖子上?裴先生后来救的你吗,那卫简也是真笨。」都能半夜摸进去了,刀也架脖子上,轻轻一划不就完事了,这样也杀不了人,这种笨蛋在他看来实在没什么好顾忌的。 沈娴摇摇头,道:「卫简说要先留着我的命。」 「他既然留着你的命了,你为什么还会担心?」宁寒飞继续问。 沈娴想了一下才道:「因为在那之前他曾想我的命,后来又改了主意,谁知道他会不会再改主意,我总要小心防范着。」 「原来如此。」宁寒飞说着,随即对江氏道:「既然沈小姐的安全有问题,以前我与卫大哥没来时要麻烦裴先生,现在我与卫大哥来了,没道理麻烦别人的道理。刚才沈小姐说裴先生住的院落离沈小姐的进,我看不如换一下房舍。我与卫大哥住那里保护沈小姐的安全,裴先生住到前院来,没道理卫大哥的未婚妻还要别人的保护。」 江氏稍稍愣了一下,沈娴与卫连舟已经订婚,严格地说,结婚之前两人连见面都不能。现在不讲究这么多,卫连舟来了也让见面,但住的如此近,只怕真不太合适了。 裴霜却是笑着道:「我是奉王府之命保护沈姑娘的安危,直到她出嫁为止。现在你与卫兄都在,这样调换自然没问题,但等你们走了,我岂不是又得住回来,不是更折腾吗?」 宁寒飞听得愣了一下,却是看向卫连舟道:「这趟过来了你还不把媳妇带走吗?」这么远的路程,难道这趟还不娶,等年底过来再折腾一回?那船队还要不要出海了,他是没那么多时间陪着折腾,下趟再过来卫连舟爱找谁爱找谁,他是不来了。 卫连舟过来时也这么想过,以前还无所谓。现在多了一个卫简,把沈娴放这里,不止不放心沈娴,连沈家全家的安危他都十分担心。不过婚事如此急,只怕沈君不同意,也委屈了沈娴,慢慢再商议吧。便道:「先这样住吧,其他事情以后再说。」这事总要沈君回来再说,现在问江氏或者沈娴,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江氏笑着点点头,这事确实得跟卫连舟跟沈君商议好,她是不敢拿主意的。 话完两方人马各自回屋,沈娴没去江氏屋里,只想自己屋里坐会。卫连舟终于来了,虽然人多没说上几句话,但他在这里,她就觉得安心许多,这是一种感觉,与爱情也不相关,就是觉得这个人很可靠。 「需要我送嫁吗?」快到沈娴院门时,裴霜突然说着。 沈娴被问的愣了一下,不由得道:「郑王爷的意思,先生只要保护到我出嫁就好了。」现在已经够麻烦裴霜了,要是跟着送嫁,这个人情以后要怎么还。 裴霜轻笑起来,有几分感叹道:「这个不重要,我跟王爷说一声……辞馆都可以,我在王府也有好几年了。」其实他会在郑亲王府这么久,是想教好卫策与谢潜,这两个少年的天份资质都非常高,不至于让自己这一身本事后继无人。 沈娴也跟着笑了起来,有几分开玩笑地道:「我可是请不起先生的。」 「呵呵……」 晚上沈君回来,没回江氏正房就先去前院跟卫连舟说话,因为卫连舟沈家都要翻天了,卫连舟算是终于来了。卫连舟又介绍宁寒飞与他认识,宁寒飞不由得笑着道:「沈大爷倒是当的起,丰神如玉四个字。」美貌少年他也见过不少,但到了沈君这个年龄,气质阅历都有了,还能有如此容貌,就比较少见。 「宁兄过奖了。」沈君笑着说,这话听多了早就不在意了。 卫连舟却是突然起身作揖道:「连累大哥,实是我之过错。」 沈君连忙扶他起来,道:「你再如此说就真生分了,我与小妹既然同意了这门亲事,肯定不会因为这些事情就退亲。你也别再说什么谁之错的话,本来就是……」咋说谁对谁错呢。 卫连舟轻轻叹口气,道:「是我的错。」他欠了卫简一条右臂,他不后悔杀了大宁氏报母仇,只后悔卫简的那条断臂。 「此时说这些也于事无补,只是卫五爷那样……我觉得他好像是受的刺激太大,以至于……」沈君有点词穷,他并没有见过卫简,但听沈娴说过好多次,卫简的精神不太正常。 七岁时自己大哥当着自己的面砍死自己亲娘,还断了他一条胳膊,当时卫连舟不止宰了大宁氏一个,连身边的丫头都没放过,基本是宰了一屋子人。想想那个血流成河的场景,童年时经历如此巨变,卫简要是能成为正常少年,那才是绝世奇葩。 「都是我的错。」卫连舟叹息着。 当年仆人到国子监报丧,从国子监到家里这一路他就动了杀机。母亲突然死亡,原因只有一个,卫二老爷和大宁氏下黑手了。卫二老爷是他亲爹,让他亲手弑父他还做不出来,但杀大宁氏他一点负担都没有。 提剑进了大宁氏院里,里头是一阵欢声笑语,他知道大宁氏在庆祝。程氏死了她就可以扶正了,他不会让那一天到来,现在是最好,也是唯一的机会,他必须在此结果了大宁氏。 第二十五章 先是两个丫头上来拦,他一剑一个结果两人性命。后来挥剑斩向大宁氏,卫简当时就在大宁氏身边,然后大宁氏也不知道是下意识,还是以为他会收手,竟然把卫简推出来。那一剑下去,可以说是误伤,也可以说是有意,他已经想不起当时他的心情。 他的剑术虽然不像卫策那样师承绝代高手,他跟谢衡一起念起却学过一点剑,郑亲王府尚武不止谢衡这辈起,是一直如此。当时那一剑,按他平时的功力能收住,也不知道是杀红眼还是怒火太盛,那一剑下去斩断了卫简的右臂。 卫简的鲜血溅了他一脸一身,但他并没有因此收手,他只有这么一个报母仇的机会,他必须现在杀了大宁氏以慰亡母在天之灵。 他听到卫简倒地之后一直在叫着他:「哥,救救我……」 「哥,救救我……」 「救救我,哥……」 「哥……」 一声又一声的呼唤,午夜梦回时卫连舟常常被惊醒。这些年来他手上不是没有人命,唯独卫简的那条断臂成了他心中的伤。看到裴霜的来信时,他就忍不住想,那一剑挥出之后他要是放下剑马上去看卫简,断臂是再接不上了,但他们兄弟之间是不是会有点不一样。 只是人生没有如果,按当时的情况,就是有机会再来一次,他还是要继续拿剑斩杀了大宁氏。杀母之仇,不共戴天,这等大仇不报,他妄为人子。 沈君虽然从谢衡那里得知了卫家的往事,但谢衡毕竟是第三者,现在听到卫连舟亲口说了当年血案经过,心中更为感叹。道:「卫五爷杀了两个幼弟,又乍死脱身卷走二房绝大多数财产,卫二老爷现在是生不如死,也活该他有此报。」 要不是卫二老爷糊涂至此,卫家兄弟何故到此等境地。就是卫简心里也是恨死了他,有因才有果,卫二老爷和大宁氏先合谋先杀害程氏,才有后来的卫连舟为母报仇。 宁寒飞也是头一次听卫连舟说起家中之事,有几分动容,却是一闪而过。不管是海盗,还是出海的水手保镖,能活到这份上的,差不多的都有一段苦逼往事。比卫简更苦逼的也有人在,至于同情什么的,都到这份上了哪里还需要旁人这些廉价的感情。 晚上江氏把席面摆在后花园中,这回就没让林姨娘出席,只让她自己屋里吃饭。//虽然男女有别,一共才六个人也没再分为两席,众人一起坐下,四个歌伎席间弹唱,倒也热闹。 众人都不提卫简,沈君问了问海上见闻,还有卫连舟和宁寒飞路上的辛苦。宁寒飞就笑着道:「本来这趟行程还要再有一个月才能回来,结果老大却是说他感觉得家中有事发生,必须要回去,害得大家都少捞了一大笔。」 卫连舟听得只是笑笑,道:「钱是挣不完的,总要留着命花才好。」会提早返航也不止是因为感觉家中有事,而是觉得再往前走未必是福。为什么会如此认为他也不知道,只是一种感觉,在海上讨生活太久,有时候直觉比现实证剧都重要。 「老大这话说的真好笑,只是留着命,我们何故作海商。」宁寒飞笑了起来,又道:「不过老大马上就要娶亲,以后老婆孩子热炕头,是要惜命些。」 「你也老大不小,也该娶个媳妇了。」卫连舟笑着说。 宁寒飞连忙挥挥手,道:「算了吧,活着像死了一样,我情愿就这么一辈子。就是哪天丧身海底,我也死而无憾。」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他所求所想的都在海上,至死无憾。倒是卫连舟突然娶妻生子,只怕温柔乡英雄冢,船队将来如何倒不好说。 卫连舟听得只笑笑,其实他有考虑过,成亲之后转做物品倒卖,而不是出海挺而走险。当然这事不是说说就行的,他手下底一大帮子人跟着吃饭,总要给他点时间慢慢来。 裴霜笑着道:「真是羡慕宁大侠,如此志向,对比一下我还真成老人了。」 「那是因为你把剑放在了王府,最消磨人意志的地方。还有,别叫我大侠,我听得想吐。」宁寒飞语气有几分不气,像裴霜这样的高手该去厮杀,他反而把自己关在王府里,教两个毛孩子学剑,可不是老了吗。 裴霜听得只是笑,也不去反驳宁寒飞,少年得志,气势最狂的时候,自然能如此。等再过些年,当然要是宁寒飞能活下来,也许能明白一些。 沈君笑着道:「不提这些生生死死,人生得意须尽欢,我再敬宁大爷。」 宁寒飞也笑着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卫连舟不会当着沈娴的面跟沈君谈婚事,宁寒飞家中人口不是水手就是海盗,他又一直海上讨生活,对于大家小姐该如何,他完全不知道。也就直言道:「沈大爷,我与老大千里迢迢地过来了,该带的礼金也都带上了,总不好让我们空着手吧。」 娶媳妇肯定要花钱,现在钱都抬过来了,虽然沈娴长得不错。但卫连舟带来的钱,外国美人都能买几个了,沈家怎么也不亏。 沈娴听得愣了一下,沈家虽然是商户,但她能接触的也就是一般商户人家的太太小姐。虽然也见识了卫策的豪迈以及裴霜的不敬小节,但从本质上两人还有世家公子的风度。就是孙禹,也是个家境不错的大混混。 像宁寒飞这种,几代人都是海上讨生活的,未必是最穷,但肯定是最低下最悲劣的生活环境,这种存在,不管是穿越前还是穿后,她都是第一次打交道。 沈君也稍稍愣了一下,不过他走南闯北这些年,宁寒飞这种他倒也见识过。虽然说的像是卖妹妹,其实也就是谈谈婚期。沈君已经想过今年把沈娴嫁出去,但这趟就让卫连舟娶走,似乎又有点仓促了。便看向卫连舟道:「卫兄的意思是?」 卫连舟笑道:「现在就议婚事,我也担心委屈了妹妹,我听大哥的意思。」 裴霜突然插嘴道:「我倒觉得现在开始准备娶亲事宜也不错,两家离的如此远,卫兄过来一趟也不容易。婚礼事宜也不能太简单,只是现在开始准备,也要两个月之后才能完毕。正好卫兄也在这里,直接把手叙办完,直接娶走也挺好。」 「准备婚礼要两个月??」宁寒飞首先惊讶了,所谓成亲不就是男女穿上红衣服拜拜堂,就这还要准备两个月,准备什么? 裴霜点点头,道:「这是自然,虽然双方已经定亲,但其他手续还没办,现在要成亲了,肯定都要办完。沈家还要准备嫁妆,两个月都是少的。」六礼是最基本的,这些手续怎么也得走完。 宁寒飞不吭声了,实在是离他的世界太遥远。 沈君听出卫连舟的言外之意,也是想着这回娶走,沈家要是想再等等,他也能等,全听沈家的。看一眼沈娴,这种时候她就是有想法也不能发言,只是低头坐着。沈君心里有点犹豫,道:「容我想一想。」 「此事不急。」卫连舟笑着说。 酒席散场,几个唱的各人都有打赏,卫连舟跟着宁寒飞到前院休息。沈君跟着江氏到正房洗脸更衣,随即叫上江氏一起去了沈娴屋里。女儿家的婚事没有自己做主的道理,但沈君也想听听沈娴的意思。 第二十六章 定亲之后沈娴的嫁妆就开始准备,沈娴也不要家具,衣服已经准备好,田庄之类的也已经看好,谈的也差不多。再有两个月时间,婚礼准备好是没问题,关键是沈娴想不想这么快嫁过去。 「哥哥,嫂子……」沈娴席间喝了几杯酒,刚刚洗了把脸。估摸着沈君和江氏要来,也没让丫头侍候更衣。 沈君和江氏坐下来,沈君直接道:「今日席上卫兄如此说,你是怎么想的?」 沈娴刚才在席间已经决定,此时就直言道:「裴先生的话在理,我也不想再让卫大哥折腾二次,已经定亲了,早日成亲也好。」她嫁给卫连舟,跟着卫连舟走了,卫简就是再神经病也不可能再找沈家的麻烦。早嫁晚嫁都是嫁,那还不如早嫁。 沈君听得点点头,既然沈娴也想早点嫁,那现在就开始准备也来的急。便道:「既然你也如此想,那我就回复卫兄,开始准备出嫁事宜。」 「嗯。」沈娴点点头。 沈君忍不住道:「你也看到卫兄身边的宁寒飞了,你到海口之后只要怕常跟这些人打交道,你心里要有数才好。」 以等级来说商户是末流,但沈家这个末流接触到的人基本上还都是有点教养,有点小钱这种。但卫连舟就属于钱多,却是鱼龙混杂。所谓成亲并不是一个人的事,而是一家人的事,卫连舟是家庭人口简单,但沈娴嫁过去之后可不是当卫连舟的小媳妇这么简单。 就像江氏嫁给他,他不在的时候要去打理店铺生意,要会看帐本,要会解决伙计之间的纠纷。卫连舟出海一趟都要好几个月不在家中,家里一摊事务全部都要沈娴来打理,这比打理后院要难多了。 沈娴笑了起来,道:「宁大爷虽然说话有点……倒也是个坦率的。」就像宁寒飞听说婚礼准备两个月大惊失色一样,完全不同世界的人,说话行事肯定有差异。只要他是卫连舟的心腹,不会对她举刀相向就好,所谓求同存异,她不至于连这点气量都没有。 「你能如此想就好。」沈君感到十分欣慰,这门亲事是他选的,沈娴甚至表示过反对。也许当初沈娴的反对有道理,就是把卫简这个不安因素去掉,嫁与卫连舟都不是轻松的事。 沈娴笑道:「哥哥无需为我担心,我既然敢嫁就不怕这些。」宁寒飞有句说的也对,活着像死了一样,那样的生活不如不要。她嫁给卫连舟是凶险万分,但要是嫁一个不好也不坏的男人,天天在后院里鸡毛蒜皮。就像裴霜表妹的选择,就那样的一辈子,沈娴觉得还不如嫁给卫连舟。 「听你这么说,我也放心了。」沈君说着,这样的选择他觉得很好,现在唯一担心的是沈娴担不起来。 江氏插嘴道:「那我明天就寻了媒婆来,两个月的时候不算宽松,总要开始操办。」 沈娴向江氏福了福身,道:「有劳嫂嫂了。」 「姑娘说的哪里话。」江氏说着,笑着又道:「那姑娘歇着吧,我们就先回去吧。」 「哥哥,嫂子慢走。」沈娴笑着把沈君和江氏送出门口,心里也有几分感叹,马上就要嫁人了呢。 次日早上江氏便派婆子寻了媒婆来,除了平常常来江家的夏婆子,又寻了一个官媒婆。六礼的程序要走完,还得挑选迎亲的黄道吉日。卫连舟也不好在沈家继续住下去,沈家在淮阳城郊处还有一处别院,江氏派婆子收拾出来,当做卫连舟的迎亲之处。 两个媒婆加上一个算命先生,这样算那样算之后,选了一个吉日九月初六,正好是两个月左右的时候。江氏特意问了卫连舟的意思,卫连舟哪里会有意见,只说这样就好,全听江氏安排。 沈家上下忙碌起来,别院收拾妥当之后,沈君便让卫连舟和宁寒飞先搬过去暂住。都要成亲了再在一处住着总是不太好。宁寒飞行经完全没有言语,成个亲而己,竟然折腾成这样。不过沈家已经同意婚事,最多也就是两个月,他就什么都不管,就当给自己放放假。 卫连舟也没闲着,虽然迎亲事宜沈家一手包办了,但把媳妇娶走之后,海口肯定还得摆酒,新房也得收拾。他从海口过来时又匆匆忙忙,很多事情都没有交待妥当。就是沈家不提出两个月的期限,他估摸着海口那边也得收拾两个月。这种情况下沈娴都要嫁他,他怎么都不能委屈了沈娴。 马上就要成亲,沈娴也彻底不出门了。婚礼的事她不好插手,但平常后院琐事她可帮忙管管,找了个合适的时机,她还把陪嫁丫头的事说了。 江氏皱眉道:「只带春分一个走?那怎么够使,姑娘嫁这么远,身边总得有个贴心的人。」 「就因为想贴心,我才尊重她们的意见。」沈娴说着,又道:「心不甘情不愿的跟我走了,牵扯着家里又如何对我尽心。」 江氏心里也觉得有理,却不由的道:「在海口买人也容易,只是新买来的也不知道什么脾气性情,姑娘嫁这么远,我是担心姑娘……」 「没事,我慢慢挑看即可。」沈娴说着,又道:「倒是以前我跟哥哥说过,让他在海品附近买地,另寻两房懂生产的管事,不知寻到了没有了。」 「已经寻到了,这几天就过来。」江氏说着,其实这事沈君也托了卫连舟帮忙的,就是卫连舟不在,他底下的伙计也能帮忙。 「那就好。」沈娴说着, 沈君更忙碌,上回定亲之时卫连舟没来,现在要娶亲了。媒婆天天往沈家跑着,虽然喜帖还没发,沈娴将嫁的喜事已在淮阳城中传遍。卫连舟这个新郎倌又亲自来了,登门拜访的,送礼的着实不少,沈君干脆就带上卫连舟一起应酬。 卫连舟的个人条件,谈吐举止各方面都拿的出手,沈君完全不怕人看。就是得他青阳看中的亲友少,也得让淮阳众人知道一下,自己妹妹嫁了个什么人物。 倒是有次沈大爷找上门来,现在沈家大自已经是租房而,沈君生意做的越好,在淮阳城中是越来越威风。现在谁都知道,想跟沈君交好,那就不能跟沈家大房关系多好,这就是连锁反应。 沈大爷是上门求饶的,他跟沈君闹这些年的气,现在真闹不起了。已经连祖宅都卖掉了,虽然还不至于吃穿都有问题,但也快了。 「三侄子……」沈四老爷刚想开口又说钱的事,沈家大房现在是彻底完了,沈君果然是一点后路没给自己亲大哥留。看的族人们都觉得心惊,沈四老爷也不敢摆长辈的谱上门说教,但沈君已经选好地,打算自己建祠堂祭祀,沈君一旦脱族,现有的沈氏宗族就没一个像样的人物,连学堂都办不起来。 沈君觉得有点累,才打发走两波人,沈四老爷还在旁边坐着,本想随意打发了,沈四老爷却是怎么都不走,要是再不走,他就让小厮赶人了。 小厮突然挑帘子进来,上前道:「大爷,青阳有信到。」 沈君愣了一下,伸手接过来,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青阳来信?」青阳谁会写信给他? 第二十七章 不去理会沈四老爷,沈君直接拆开看,当即就愣住了,是梁实厚写的信。当日从京城回来在青阳路遇绍清词,他曾写信给梁实厚照顾绍清词,梁实厚当时拍着胸脯答应。但这个关照,也就是能帮忙的时候帮一把,不可能全天24小时照顾。 绍清词出事了,青阳是海口城市,商业船务非常发达。但同时也存在着危险,海盗经常出没,就像当初卫策在青阳当街斩杀四名海盗,也就能说明海盗的猖獗程度。海盗也是人,他们也得登岸补给,他们也得吃淡水,而不是直接吃海水。 除了正常补给之外,海盗们也常会犯事,青阳打击海盗的力度从来没有减少过,但就是这样也杀不绝。除非青阳不再开放,禁止船只停泊,想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 绍清词是突然失踪,跟她一起失踪还有几个少女,官府虽然说在查访,梁实厚估摸着是被海盗半夜劫走了。这种事情在青阳也发生过,就好像踩好点似的,海盗会挑一些贫困人家,住的比较偏远,家中无男劳力人家的少女劫走。 一般都是半夜十分摸进去,用迷香把人迷倒,然后把人劫走。就是有所惊动,家中没有男劳力,妇孺人家就是一拳的事。这些被劫走的少女,至今为止还没有回来的,最后结果如何也不得而知,估摸着不是成了海盗婆子就是被卖了。 梁实厚信上十分愧疚,他也是想不到,青阳虽然以前发生过这样的事,大部分时候青阳的治安还行的。谁能想到绍清词就能这么倒霉,就这么的失踪了。事情发生之后他也派人找过,漕帮的势力也不小,但再不小手也不可能伸到海盗那里去。 最后找来找去也没个头绪,梁实厚实在没办法了,只得写信给沈君。不管怎么说,人家沈君写信托他照顾,现在人没了,他总得说一声。 沈君脸色越来越难看,看完之后心中已经不知是什么滋味了。按梁实厚信上说的,这样突然失踪的,基本上就不用找了,茫茫大海中找到的希望太小了。而且就是真找到了,绍清词这种美人落到海盗手里,结果也是可想而知。 要是沈君执意要找,他也可以提供点线索啥的,帮忙……估计是有心无力了。梁实厚也算是正当商人,但他没有卫策的正义感,当街杀海盗都不怕被报复,他不想给自己惹麻烦,他与绍清词非亲非故的。 「三侄子……」沈四老爷看沈君脸上越来越难看,不由得出声道:「这是出什么事了?」 沈君回过神来,却是没有好脸色对沈四老爷,连敷衍的心情都没有了。直接道:「你不必多说,我连祠堂地址都已经选好,等把小妹发嫁之后就正式动工,我已经找了好些个秀才写族谱。」 以前想当沈家族长不过是想把沈大爷赶下去,好出当年被赶走的那一口恶气,现在时间长了,生意越做越大,江氏又一直劝他,凡事放开一些,人以前的事情沈君也不是太放在心上。更何况他要是当了沈家族长,沈家这些穷亲戚全部都要沾上他,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建宗祠,从宗族中分出去,省了许多麻烦。 「万万不可啊。」沈四老爷叫着,又道:「我已经跟长老们说过,最迟今年年底一定会把老大从拉上来,让三侄子你坐上族长之位。」 「我已经没有兴趣了。」沈君不耐烦的说着,对身边的小厮道:「送。」 沈四老爷还想拉住沈君好好说说,沈君哪里还会理会他,只让小厮送沈四老爷出去。要是请不出去,那就拉出去。 沈四老爷被强行送出门,沈君手里捏着信只觉得很烦躁,坐了一会他起身到了裴霜的院子。绍清词失踪的事怎么也得告知裴霜一声,他跟绍清词只有两面之缘,救人什么的他肯定不会去做,裴霜得了消息之后会怎么做,他就管不了。 裴霜正在自己屋里休息,最近天气热,赌场都懒得去。沈家上下忙碌沈娴的婚礼,他倒是清闲的很。每天就是练练剑,去去赌场。 沈君进门也没迂回,直接把信递给了裴霜。裴霜看完信脸色就变了,他跟绍清词以及绍清词前夫的关系一直都不错,现在出这样的事…… 裴霜道:「我得去青阳一趟。」救不救的先不说,先要去了解一下情况。 沈君点点头,他也觉得裴霜也得去一趟。 裴霜心中却是犹豫另外一件事,要不要给绍清词的前夫周林写封信。就是周太太硬压着周林休妻,两人这几年的夫妻感情不是假的,更何况还有孩子。在裴霜认知里,为人子女的得知道父母的情况。 要是绍清词真死了,或者就这么下落不明,孩子也得准备祭拜事宜,总不能娘死了,子女还穿红着绿。 「卫兄与宁大爷是常给海盗打交道的,不如问问他们,也许能有点线索。」沈君突然想了起来,淮阳这种内陆城市要是也有海盗出没那就太可怕了,海盗是什么样的沈君完全没印象,看到信时他都有点被吓到。但卫连舟与宁寒飞是常跟海盗打交道,就是海口与青阳离得远,海盗的习性应该有类似之处。 「沈兄的话在理,我这就去别院一趟。」裴霜说着。 沈君忙道:「我跟你一同去。」 两人骑马过去,卫连舟与宁寒飞都在,卫连舟一直往家中写信,交待婚礼事宜。前几天已经写过一封,后来卫连舟觉得交待的不够妥当,又开始追加。他当年一个人去的海口,即没有成家也没有女性长辈,幸好就他一个人雇上几个婆子小厮日子也就能过起来了。 现在要成亲了,他就委托船行伙计吴正的媳妇帮忙料理,她曾经在大户人家当过丫头。就是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定亲之后,他就特意买了一处五进的院落,打算当新房的,房子很新,家具很旧。 那处新宅买过来之后,卫连舟去看过很多次,心里也十分有印象。按卫连舟想的,全部收拾完不太可能,先把新房收拾好。要是哪里不合沈娴心意了,由她自己改就好,现在好坏都得先铺陈好,总不能让新媳妇进门看到的都是破烂家具。 「老婆孩子热炕头。」宁寒飞看到卫连舟写信就很感叹,总觉得现在这样的卫连舟不太像自己了。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这门亲事只要怕要磨灭掉卫连舟的斗志了。 卫连舟听得只是笑,有几分语重心长的道:「寒飞,你还年轻,等再过几年,你也娶房媳妇吧。」人总不能这么厮杀一辈子,总有杀不动的时候,那时候就知道老婆的好了。这些年宁寒飞手上早就不缺钱了,他所追求的就是刺激,按宁寒飞的话说,杀人比做/爱还要刺激。 「算了吧,你自己去‘成昏’吧,不要拉上我。」宁寒飞挥手说着。 卫连舟笑笑,这时候的宁寒飞有点像几年前的自己,正是气盛的时候,只希望几年后他自己能懂。 让小厮把信寄出去,沈君和裴霜就来了,卫连舟忙起身相迎,宁寒飞也起身笑着招呼。裴霜都顾不上气,直接把来意说了。 第二十八章 卫连舟和宁寒飞都听得愣了一下,宁寒飞想想道:「劫持贫民人家的少女?还只是这么几个人,估摸着是抢回去当海盗婆吧。」 青阳是省会市城,像知府衙门,案察使,巡盐御史这等重要官职都设在那里。只说治安青阳肯定比海口好的多,就是有海盗船只登岸,最多也就是补给,犯大案绝对不敢。也是觉得不划算,海盗主要打劫队像是富商船队,陆上犯案的那叫土匪强盗。 要是打的贩卖人口的主意,就这么几个人没什么利润。要是大规模的抢人,大珠国力强盛, 青阳又是大城市,惹怒了官府,直接派兵剿匪,又很不划算。 「海盗婆?」沈君听得愣了一下,梁实厚在信上也说这种可能性。 卫连舟点点头,道:「我曾过去海盗们群的岛屿,上面有不少海盗已经成家生子。」 海盗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到一定年龄之后也有成家要求。只是入了海盗之行,只怕歌伎之流都不愿意跟海盗过日子。正常情况下找不到老婆,那就只能抢了,把一些贫困人家的少女劫过去,反正愿意不愿意也就这样了,上岛跑是跑不了的。有忍不了会自杀的,但也有能过成的。 宁寒飞又道:「其实跟着海盗过也不错,吃香的喝辣的,至少不用吃苦受累。」他遇上的海盗还没有过的太苦逼的,让老婆穿金戴银完全没压力。 裴霜脸色难看起来,主要是宁寒飞的口气让他十分不爽。 宁寒飞摊手道:「裴先生不用如此看着我,又不是我派人把你朋友抢走的。我只是说实话,被海盗抢走的女子就是真被救回来了,未必是好事。」不被救回来还能在海盗岛上活着,被救回来了,估计只有上吊一条路了,这就是世人对女子的贞洁要求。 裴霜也不说话了,他就是写信给周林,估计周林也是想着绍清词能速死,免得清白不保。沈君更不知道说什么好,有些事情是很不公平,但社会规则却是如此。 卫连舟却是拱手道:「裴先生不如把你友人的画像画一张给我,我着人去寻寻看,要是能寻到我会跟对方协商,看看能不能重金把人赎回来。」 海盗抢人是犯法的,但卫连舟也没那么大的正义感。他作为海商跟海盗的关系最微妙,最好的方案就是花钱消灾,当海盗不过是图财,多点钱应该没问题。 裴霜听得叹口气,道:「有劳卫兄了。」 卫连舟笑道:「裴先生气了,只是帮着访查而己。」 宁寒飞没吭声,协商之后重金赎回什么的无所谓。要是因为一个未见面的女人,跟海盗起冲突那就很不值了。他是喜欢杀人,但他不喜欢自己兄弟被杀,一旦双方产生冲突,血流成河都是小意思。 小厮备好笔墨,裴霜的画技平平,沈君的画技更平平。最后只得请个画师过来,两人说绍清词的相貌特征,让画师按说的画。忙碌一个中午,图像也终于出来了。 宁寒飞看着画像笑道:「没想到裴先生还有这么漂亮的红粉知己。」 「宁大爷的嘴巴还是放干净点,她算是我徒弟的前妻。」裴霜不悦的说着。 「原来如此,是我失言了。」宁寒飞连忙说着,朋友戏都不可戏了,徒弟的老婆,那都差辈份了,这玩笑是开不得。 裴霜把画像交给卫连舟,即刻起身去了青阳。都没回沈家收拾行装,直接从别院走的,至于沈娴的安全问题,还有宁寒飞在,他的嘴巴也许不太好,但就武功能力确实是一流,不然卫连舟也不会带他来了。 卫连舟没跟着一起去,快成亲了,他准新郎过去不太合适。宁寒飞一个人过去就可以了,沈君多少有点担心卫连舟的安危。卫简的第一目标可是卫连舟,沈娴都算附加的。 宁寒飞却是笑着道:「当老大的要是还需要小弟保护,他不知道早死多少回了。」干这一行的老大要是没有武力值,只能当个二号军师。 卫连舟听得只是淡然笑笑,又叮嘱宁寒飞:「别惹事。」宁寒飞肯定不会故意惹事,这点分寸他有的,怕的就是他无意间惹事。 「真啰唆。」宁寒飞挥手说着。 宁寒飞跟着沈君回沈家,就住在裴霜原来的往处。本来沈君说把床上物品全部换一套新的来,宁寒飞却说不用了,他平常甲板上都能睡,现在有床有铺就不错了,哪里如此麻烦,沈君也就随他意了。 怕影响到沈娴待嫁的心情,沈君只说裴霜有事到青阳几天,换了宁寒飞过来,只字不提绍清词被海盗抢走的事。裴霜也算是江湖儿女,有事也算正常,沈娴也不想起其他。 连着几天闷热,看着像要下雨,偏偏没下下来,屋里闷热的很。晚饭过后,洗个了澡,沈娴实在在屋里坐不住,让丫头们把竹椅搬到树下,水果用井水冰了一会,现在吃起来倒也舒服。 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扇子,想到两个月就要成亲,沈娴的心情多少有点复杂。眼看着就要成亲了,单身生活马上就要结束,她即将跟一个见过几次面,感觉还不错的男人成亲。 婚前恐惧症什么的倒是没有,排斥感更没有,想想就是现代社会里,到了一定的年龄后,肯定也会相亲,遇上不错,看着还顺眼的也就结婚了。古代社会里她遇上卫连舟这样的也算不错了,当然多了一个卫简,从让人…… 「啊!!」立夏突然尖叫起来。 沈娴顿时一惊,连忙站起身来,卫简来了?? 此时只听屋顶传来宁寒飞的声音:「又不是没见过,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沈娴听得松了口气,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宁寒飞正在她正房屋顶上坐着,那模样好像在欣赏月色。 「宁大爷爬那么高做什么呢?」沈娴笑着问,就是他没有任何敌意,平常女子看到一个男人站在小姐正房的屋顶上只怕也要尖叫。 宁寒飞理所当然的道:「裴先生去了青阳,换我过来,我自然要来保护你安全。」不然他来做什么,朋友妻不可戏这话他是懂的,他就是再喜欢美女,也不可能对沈家的人下手。 「呃……」沈娴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当然知道宁寒飞是保护她安全的,但大半夜的爬到她房顶上坐着,她看不到就算了,看到了就会觉得很吓人。想了想便挥手道:「我这里有井水冰过的果子,宁大爷可要下来尝尝?」 宁寒飞却是道:「已经是晚上,又没有旁人在,我进小姐的绣房是不是不太合适?」他不觉得有哪理不合适,就怕沈娴觉得不合适。 沈娴有几分无语,陌生男子进小姐的闺房肯定不合适,但现在宁寒飞人在屋顶坐着,她外头乘凉已经看到了,宁寒飞也没有走的意思。她总不能当做没看到,继续在院里乘凉,就是现在进屋去,想到自己屋顶上坐着一个人,那也睡不安稳。便笑道:「只是院子里坐会,没什么要紧的。」 「也好。」宁寒飞说着站起身,几步走到房檐边上,轻轻跃下来。 果子端上来,宁寒飞在石凳上坐下,看向沈娴的一身装束,又看看竹椅和冰好的果子,叹道:「沈姑娘果然是好命,你知道吗海口许多像你这么大的少女,要么卖身为奴给大户人家当小姐,要么就只能为妓。」 第二十九章 沈娴神情淡然,道:「我的运气是好些。」投胎是门技术活,有人生下来就是皇子公主,有的生在贫困人家,三餐都有问题。总不能因为投胎好了,或者不好了,日子就不过了。 宁寒飞笑了起来,有几分嘲讽的道:「你倒是坦然的很。」 「为什么不坦然?」沈娴反问,她没杀人也没抢劫,至于投胎投的好,谁不服气自己去找老天爷,关她什么事。 宁寒飞冷哼一声,沈娴只是笑,宁寒飞仇富心理很明显。她没有必要跟他争,也没有必要纠正他,只宁寒飞认卫连舟当大哥就好,其他的也不能要求。 「裴先生信上说,卫简曾经晚上摸进你绣房,还在你脖子上划了一下。」宁寒飞突然说着,又问:「你不怕吗?」 「怕啊,但婚约己订,人无信不立,我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要退婚。」沈娴大义凛然的说着,看向宁寒飞微笑着又道:「我虽然只是闺房中的小女子,不像宁大爷这样走南闯北见过的事面多,但大道理总是懂些的。」 「话说的很好听,但是……我还是不想老大成亲。」宁寒飞说着,本来他还觉得无所谓的,男人娶老婆也是常事,但到淮阳之后,看卫连舟为了婚礼一封又一封的写信,他突然觉得很不妥当。现在的船队因为有卫连舟这个老大在,才能如此顺利,他要是退出了,看着只是少了一个人,但很多时候,要是没有那个人也就没有这个团体。 「呃……为什么??」沈娴忍不住问了一句,宁寒飞不要告诉她是因为嫉妒,他与卫连舟一直是好基友云云。即使这个时代背景下男男搞基无所谓,她也受不了自己的情敌是男人,想想沈君的男女通吃,压力太大。 「你说呢?」宁寒飞微笑着反问。 沈娴不说话了,卫连舟是说过不纳妾,但他没说不找基友。悲催啊,这世界的女子就是打的过小妾,却未必敌的过基友。 小丫头把晾好的凉茶端上来,沈娴刚想伸手端杯子,宁寒飞突然闪电般的出手,拉起沈娴就往旁边闪。沈娴的情绪还在「卫连舟基友团」上面打转,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就被宁寒飞拉到怀里,闪躲到一边。 长箭划破长空,直盯到沈娴刚才坐的竹椅上,要是她还在那里坐着,只怕已经被扎个透心凉了。旁边侍候的两个丫头见状已经惊声尖叫起来,沈娴看也是心惊胆战,一直以来都太太平平,怎么突然就…… 「自己找地方躲起来。」宁寒飞说着,却是把沈娴往身后一推,又道:「不要挨我太近,不然误伤到就很抱歉了。」 说话间宁寒飞全身好像被细铁链捆住似的,细看不是他被捆住了,而是铁链在他身上游走着。左手甩出,链子也跟着甩出去,链子最前头却是勾子一样的东西。也不知道是宁寒飞发力太急,甩出去的一瞬间,说铁链都不像了,正确的形容词是银线。 勾子甩出去,钩住的却是人头,血淋淋的拉下来,尸身也随即跟着从房子上掉下来。别说丫头们了,沈娴自己都尖叫起来。宁寒飞仍然没有收手的打算,他跟裴霜不一样,裴霜讲的打败对手,他也是讲打败对手,但他所谓的打败则是杀死,只要死人才能让他彻底放心。 一招得手,对方几乎是立即后退,知道有高手拼不过,那就退。宁寒飞也没有继续追,戒备的看着四周。沈娴院里几个丫头这样尖叫,沈君已经听到声音,江氏妆御了一半,此时全然顾不得。 结果进门就这看到这样一具尸体,别说江氏了,沈君看都有点脚软。沈君硬撑着走到沈娴身边,把沈娴从地上拉起来,轻抚她的背道:「别怕,没事了,坏人已经被打跑了。」 沈娴只觉得全身发抖,她是被变态神经病吓过,但也只是在她脖子上轻轻划了一刀。现在是宁寒飞一刀割掉人家的脑袋,如此直接的血腥场面她是头一次见。 宁寒飞鄙视的看沈娴一眼,道:「要是这样都受不了,你还是别嫁了,不然早晚吓死你!」 「我……」沈娴哆嗦着,一句话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沈君虽然也吓了一大跳,回神倒是快,便对江氏道:「你扶着小妹到你屋里去。」宁寒飞把人杀了,尸体还在这里摆着,他可是合法商人,接下来要如何办,他要跟宁寒飞商议一下,也是想询问一下宁寒飞平常如何料理这些事。 江氏虽然也觉得腿软,她好歹没有亲眼见宁寒飞杀人,她只是看到尸体,打击程度比沈娴还是轻得多。走过去扶住沈娴道:「妹妹别怕,先跟我到房里歇着。」只怕今晚沈娴要歇在她房里了,就是过了今天,以后这院子沈娴都未必敢来。 到了江氏正房,沈娴坐下来长长吐了口气。直到这时候,她才觉得自己的三魂六魄全部在身体里,看到杀手人头被宁寒飞勾下的那一瞬间,她的魂都跟着飞走了。她知道宁寒飞是水手头目,这种职业肯定要冲锋陷阵,杀海盗冲在第一线,他要是不够狠,也活不下来。 但知道跟实际见识到是两回事,像宁寒飞就这么一勾子勾下去,她再见宁寒飞时肯定会小心自己的言辞。杀伤力太强,弄不好一句话不好,脑袋都没了。 「姑娘喝杯茶压压惊。」江氏说着,她都吓白了脸,更何况在案发现场的沈娴。 沈娴摇摇头,她脑子乱哄哄的一团,压惊的什么的,靠茶也压不了。卫简一直以来没有行动,她都有点大意了,结果行动了,就是这么大的排场。裴霜真说对了,卫简的话确实不能信,上回还说不杀她,这马上就派杀手过来。 不过这个杀手来的也……宁寒飞就在旁边坐着,就那么直接的放箭。要是绝世暗器之类的还有话说,宁寒飞未必挡得住,直接放箭就有点…… 「那个死人……」沈娴忍不住说着,人死到她院子里,要如何办好。 江氏道:「有大爷和宁大爷在,姑娘不用操心,后头的事他们自会料理。」肯定不可能让尸体一直在院子里摆着,沈君肯定会有办法料理。 「唉……」沈娴叹口气,两个月不到就要出嫁,要是搬房子太麻烦。但要是再回去住,她怎么睡得着。 江氏心里却已经有主意,道:「姑娘要是心里害怕,不如搬到旁边的小跨院住,以前绍姨娘住过,收拾起来倒也容易,只怕委屈了姑娘。」小跨院是离她正房最近的地方,有点啥事都能最快赶过去。绍姨娘以前也住过,家具都是新的,只要打扫了,把铺盖换了就好了。 「怎么会委屈,那里就很好,离哥哥和嫂子近,我也能安心些。」沈娴说着,她只想换个住处,住在命案现场压力太大,反正住不了多久就出嫁,要是重新收拾房舍倒也麻烦。 江氏见她点头,便吩咐婆子去收拾打扫。沈娴的院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江氏便命丫头把自己没穿过的衣服找出来,她与沈娴身量差不多,倒也可以混穿一下,等明天情况确定了,才派人过去拿沈娴的东西。 「我屋里几个丫头?」沈娴问着,她自己吓成这样,丫头们更不知道吓成什么样了。 第三十章 江氏道:「我叫婆子扶着回房去了。」 沈娴不再问,沈家的下人都有独立的房间,大丫头就是在主子房间睡的多,各自也有单独的屋。 有一搭没一搭的又聊了几句,混到了睡觉时间。沈君没回来,估计还在处理尸体的事,就是处理完了,肯定也不会回来给她们说如何处理的。江氏便唤来丫头侍候梳洗,这么一场大变今晚沈娴肯定要在她屋里睡。 丫头上前侍候,刚把头发取下来,就听外头吵闹声响起,有婆子匆匆进门来报:「大奶奶,不好了,姑娘屋里失火了……」 「什么!!!」江氏和沈娴听说都是一怔。 婆子道:「不知怎么回事,正房没烧着,两间厢房起火了。」 「那……姑娘的嫁妆……」江氏叫了起来,绣娘和裁缝赶工赶出来的新郎的衣服,盖头,帐幔以及沈娴出嫁时要带走的衣服都两间厢房放着。 沈娴顿时明白过来,卫简派的这波人取她性命是假,烧她的嫁妆是真。典型的声东击西,那么大的动静看着像是要杀她,其实目的就把宁寒飞从存放嫁妆院落调开。她受惊肯定要换房子,宁寒飞的主要责任是保护她,一定会跟着她换。 宁寒飞刚刚把人击退,谁能想到会这么快的卷土重来,更连目标都换了。她刚才就觉得奇怪,真想杀她不该这么办,只是才受到惊吓脑子太乱,没有深想下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打击太大,沈娴反倒是冷静了,便对江氏道:「嫂子,我想去看看。」 江氏却是紧紧拉住沈娴道:「别去,救火自有管事的去安排,东西烧坏就坏了,你没事就好。」她是真害怕了,万一沈娴过去了,把命送里头那可要如何是好。沈娴的院落离她的正房有段距离,家里那么多下人在,火势不太可能烧到这里。沈娴就在她身边坐着,她反而更能安心些。 沈娴看江氏执意,便又坐了下来,其实她心底也怕。只是害怕解决不是任何问题,就像宁寒飞鄙视她时说的,要是这样都害怕了,她如何能嫁给卫连舟。卫连舟才在淮阳现身,两人还没有成亲,卫简就烧了她的嫁妆,这一切只是开始而己。 姑嫂两个相对无言的坐着,到此时江氏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两间厢房堆的全部都是布料,非常好烧,就是把火救下来了,屋里也就剩下一堆渣渣了。 对坐了也不知道多久,张财家的终于进来回道:「火势己经扑灭,家俱烧坏了不少,幸好房子没塌,也没伤到人。」在大火之前,沈娴院里才发生了命案,下人们早就闪了,只是沈娴的嫁衣烧了个干净。 「没伤到人就好。」沈娴说着,就像江氏说的,东西烧了再做,没伤到人就好。 江氏却是问:「大爷和宁大爷呢?」 「大爷和宁大爷都在姑娘院里忙着救火,现在火势灭了,便命奴才给奶奶和姑娘回个话,让二位放心。」张财家的说着,又补充道:「卫大爷也在,大爷派小厮去请的,他才在房坐下,厢房的火就起来了。」 这场火起的也奇,尸体如何处理的,张财家的也不知道,反正最后沈君和宁寒飞从院里出来,然后沈君就命人先把院子关上,明天早上再收拾打理。才出过事的院子,谁也不敢靠近,没想到就突然起火了。 「卫大哥来了……」沈娴有种松口气的感觉,卫连舟就是啥事不做,只要他人在,她就觉得轻松许多,卫简给她的压力就能消压不少。 「在,跟大爷说话呢。」张财家的说着。 沈娴便道:「麻烦嫂子再跑一趟,请哥哥,卫大哥,还有宁大爷,都一起来吧。」他们三个男人肯定在商议事情,要是旁的事情她不会乱打听,现在事关自己,要商议那就一起吧,背着她也没意思,总要她自己去面对。 「是。」张财家的应了一声,赶紧去了。 江氏忍不住叹口气,还未出嫁风波就开始了,真嫁过去了,弄不好没些日子就要守寡了。这门亲事实在是…… 沈娴不再想这些,只是问江氏:「嫂嫂,要是明天就请绣娘到家里来赶工,在成亲之前总是来的及吧。」衣服之类的还不急,她嫁过去再做都可以,关键是结婚当天的嫁衣以及盖头,还有床上铺陈的东西,那些东西都没有,如何成亲。 江氏道:「也来的及,只是赶工出来的东西……」原本沈娴的嫁衣是沈君在青阳请的绣娘,布料也是青阳买的高档货,绣几个月绣成的,现在只有一个半月的时间,赶工是能赶出来,只怕东西质量就远不如上回的了。 「现在也顾不得了,只得劳烦嫂嫂再请人。」沈娴说着,一辈子就结这么一回婚,她也不想委屈自己,但日子都挑好了,淮阳众人也都知道了,推迟婚期也不好。更何况她现在的情况,她在沈家多呆一天,沈家就要被她连累一天。 「嗯,明早我就派婆子去请。」江氏说着,却是忍不住叹气,出嫁之后沈娴的日子要如何过。 卫连舟来的很快,不是因为沈君派了小厮过去请他,他都没遇上去请他的小厮。在他之前他收到一封信,还有几大箱的东西,别院的管事着小厮抬进来的,本以为是海口寄过来的。结果拆开信一看,卫连舟有点懵了,那是他的字迹,后来才反应过来是卫简写的。 当年他与卫简的兄弟感情很好,他又比卫简大那么多,卫简最初写字是他教的,后来描的也是他的字贴。虽然卫简当时还年幼,字写的不如他,但能看的出来,兄弟两个的字迹有点相似。 十一年前他把卫简的右臂折断,但卫简是左右手都能写字,左手字写的差点,但也能写成。估计是右臂断了之后,卫简把左手字练出来了,而且跟他如此相像。 信上内容很简单,大意是说,知道兄长要是成亲了,他当弟弟的也该送点贺礼。卫连舟现在是海口首富,礼物再贵重估计卫连舟也不放在眼里,他只是想表达一下心意。他知道卫连舟订亲之后,就请了京城最好的绣娘,连夜赶工,把新郎新娘礼服以及床幔被子之类的全部绣好,完工之后他就马上送来了。 卫连舟当时就把箱子打开,三大箱绣品,还有一箱却是寿衣,看样式以及大小应该是给他准备的。卫连舟顾不上这些,卫简送这么一番礼给他,肯定会对沈家做什么,因为嫁衣是女方必须准备的,不归男方管。 果然到了沈家之后就听宁寒飞说了沈娴遇刺的事,宁寒飞十分生气,以前裴霜在的时候卫简不派人来生事,结果换了他当值头一天,就闹这么一出。虽然人让他杀了,他仍然觉得很不爽。裴霜在的时候不敢来,裴霜才走杀手就来了,不就是觉得他不如裴霜吗。 卫连舟当时就觉得事情不对,刚提醒宁寒飞过去再看看,那边下人来报,沈娴放嫁衣的屋子失火。沈君指挥管事小厮救火,火灭了,卫连舟就把信拿给沈君看。沈君脸色顿时变了,宁寒飞脸色更难看,声东击西,他竟然是中计了。 第三十一章 「我这弟弟……」卫连舟己经无话可说,裴霜信上的说卫简如何高智商,并且神经不太正常时,他还有点不太相信,他印象里的卫简,都可以评为五好少年了。现在亲身领教了,才知道十一年前的变故对他的打击到底有多大。 重新买了布匹,叫了裁缝,五个绣娘一起赶工,江氏把自己正房的东西厢房收拾出来,让工匠们在此处赶工。沈家失火的事已经在淮阳城传开,郑太太也过来问问是怎么回事,现在外头都在传沈家闹贼,偷盗不成便把房子点着烧了。 江氏只说没事,昨天官府都例行走了一趟,本来县太爷还说要留下几个捕快保护之类的,让沈书君推辞掉。捕快的就是拿点薪俸混混日子,留他们还不够侍候他们的。 「没吓到姑娘吧。」郑太太问着,烧的偏偏是沈书娴的院落,只怕沈书娴惊吓不小。现在的贼人胆子实在太大,半夜能摸到沈家来,弄不好还打着财色双收的主意,弄好只是烧了东西,人没出事。 沈书娴笑着道:「我没事,当时我在嫂子屋里说话,还是婆子来报说院里起火了。」看来她有必要在淮阳城转一圈,向众人说明一下她很好,一丁点事没有,不然传闻传出来,难听着呢。 郑太太听得松口气,道:「菩萨保佑。」 正说话安岳带着安贞,沈大姑奶奶带着砚哥都来了,知道沈家出事了,平常行走的亲戚肯定都会过来看看。其他人都好,安贞看到郑太太也在,讨好巴结之心就十分明显。她是一门心思想嫁给郑克,就是媒婆说了不少不错的亲事,安贞也见过男方,对方长相各方面条件都比郑克强,安贞仍然坚持郑克不动摇。 郑太太很无奈,她跟江氏说过很多次,都不是暗示了是明示,但江氏也没办法。沈书君那天说了那样的话后,安贞是不在沈家提起给嫁郑克的事,但她私底下继续喜欢郑克,一直向郑克示好,她这个表嫂也不好去管。 郑太太一直托婆人给郑克说亲事,本来郑克的亲事还挺容易说的。现在安贞缠的久了,事情已经在淮阳城内传开,就是郑克很无辜,但这么一个安贞在,谁能保证成亲之后安贞不会继续纠缠。 郑克又不是条件多好,门当户对的情况下,正常姑娘家知道这事都退避三尺的。自觉得能干过的安贞的主,郑太太又看不上人家。郑克的婚事就这么拖下来,郑克自己很无所谓,他本来就不想这么早成亲,但郑太太着急,她想早点抱孙子。 「那我就回去了。」郑太太起身说着,她实在不喜欢安贞,就是安贞讨好她,她也不喜欢。 安贞忙跟着起身,笑着又道:「太太这么快就回去了吗,我送太太。」 郑太太没吭声,她就是再不喜欢安贞,但她本性并不是尖刻的人,不会出言刻薄,只能无可奈何。安岳旁边看着也十分无奈,江氏只得道:「妹妹坐吧,我送舅母出去。」 沈书娴也笑着道:「是呀,表姐好久不来,也陪我说会话。」安贞如此钟情于郑克,倒是让她十分意外。其实安贞年龄不大,以后她要是能懂事了,再把把脾气改了,她长得又漂亮,倒也不错。 江氏送郑太太到大门口,郑太太一脸叹息的对江氏道:「安家姑娘那样,可要如何是好。」 江氏也很无奈,沈家的事一件接一件,她自顾不暇,只是道:「以后再说吧,等克表弟娶了亲,也许她就死心了。」 郑太太却是挥手道:「不中用,安姑娘在我跟前都说过,就是为奴为婢都想跟在克儿身边。更何况此事已经在城内传开,正经人家的姑娘都不敢同意亲事。」 「唉。」江氏听得叹气,看安贞来到沈家后,觉得沈家这样好,那样好,本以为是个嫌贫爱富的,为了钱财都能给人当妾。没想到她倒是专情的很,看中郑克了就不动摇了,还为奴为婢……正常人家的小姐说出这样的话,挨顿打都是轻的。 郑太太看出江氏自己心里也是不痛快,也不再提这事,上车走了。本来沈书娴好好的在家准备备嫁,谁想到就闹了这么一出。 把亲友们都送走了,沈书娴心里也松了口气,她原本房间里的衣服妆台已经搬到小跨院里,裁缝和绣娘也找来了,嫁衣已经开始重新制作,赶工的话肯定能在婚期之前完成。但就是能完成……她真的能穿上吗? 其实也不能怪宁寒飞会中计,正常人谁能想到卫简的目标不是杀她而是烧她的嫁衣。正常人跟不上神经病的思维,沈书娴早就领教了,这回倒也不意外。 据说卫简还送了三箱绣品,新郎新娘礼服,帐上用品全部齐全,给卫连舟当新婚贺礼。沈书娴知道时连吐槽都不能,嫁衣是新娘子准备的,卫简送来这算是怎么回事,还顺道一把火把她家准备的全烧了。 就是现找绣娘赶工出来的嫁衣不太好,对比一下沈书娴都觉得不错。要是穿卫简送来的嫁衣,沈书娴真心觉得她这段婚姻会被附下诅咒,现在想到卫简,她真是头皮发麻,全身发冷,也许是上次了解的不够,她觉得卫简的变态指数在上升。 「老大和沈大爷还没有回来?」宁寒飞挑帘子进屋,语气没那么和善,他倒不是对沈书娴和江氏有什么不满,他还气愤卫简认为他不如裴霜。 江氏道:「前些时候与孙三爷有点些不愉快,只怕要说上一会。」昨天晚上沈书君,卫连舟和宁寒飞到了来了她正房,不过安慰了她与沈书娴几句,几个人到底如何商议的,她也不知道,但今天天亮卫连舟和沈书君一起去找孙禹了。 孙禹是地头蛇,不管卫连舟在海口多大的势,他在淮阳也很难使开。就比如去年卫连舟来淮阳的卫策,找的都是沈书君帮忙。交通不方便,信息传递的慢,官府抓个逃犯都困难重重,更何况是在茫茫人海中把卫简寻出来。 传说中的包打听,江湖豪侠什么的,那更像是传说。侠客也需要吃饭穿衣,比如裴霜就受雇于王府,宁寒飞是海上讨生活,挣的都是大钱。没有挣大钱的本事,靠赏金吃饭那种,就以正常官府的悬赏数目,勉强够吃饭的,有点其他本事的都不会走这条路,当然也有不等钱吃饭的大侠做好事,这种另外算。正常情况下指望着赏金猎人找到卫简,估计沈书娴坟头都要长草了。 就眼前的事情,卫连舟决定先在淮阳城找卫简出来。找出来之后怎么办,卫连舟没有说,也没人问他,这属于卫家的家务事,亲兄弟之间的恩怨,旁人不好插嘴。沈书君心里巴不得卫简早死早超生,他也不能跟卫连舟说,你把卫简杀了吧。 找人最快的方法就是去找当地的当头蛇,开酒楼饭馆的,赌场妓院里消息是最快的。孙禹是淮阳当之无愧的地头蛇,这些产业他全部都有。 「那个孙禹在淮阳很有势吗?」宁寒飞问着,他习惯在海上生活,陆地上如何争地盘他真不知道。 沈书娴想想道:「据说淮阳城所有的赌场都是他开的,几个勾栏幕后老板也都是他。」这些消息还是跟裴霜聊天时裴霜说的,不然她如何会知道这些,估计就连江氏都不太清楚。 第三十二章 宁寒飞看沈书娴一眼,道:「你倒是知道的清楚。」 「听裴先生说的。」沈书娴说着,又问江氏:「裴先生走的时候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裴霜走的非常急,也不知道去青阳是什么样的急事。按理说裴霜这趟是奉谢衡之命来的,沈家的事应该是第一要紧事才对。 宁寒飞眉头拧紧了,道:「沈姑娘是觉得我不如裴霜?」 「呃……宁大爷误会了,我只是觉得卫简如此的不正常,多个人更好些。」沈书娴连忙解释,现在她的安全就在宁寒飞身上呢,她可不想惹宁寒飞不痛快。更何况宁寒飞那样的身手,她惹他不痛快岂不是跟自己过不去。 至于宁寒飞不如裴霜这个话题,武功什么的沈书娴不太懂。裴霜的年龄在那里摆着,平素待人那样平和,就这点宁寒飞输裴霜不少。而且所谓阅历并不会因为杀人多而变得多,这是平常积累出来的,昨天的事要是裴霜在,裴霜未必会上这个当。 江氏也道:「我们女人家哪里懂这些,只希望能多个人跟大爷商议。」沈家在明,卫简在暗,这回只是烧嫁衣,下回谁知道会不会连人一起烧。让江氏说,想个办法把卫简弄死最好了,他不死谁也别想放心睡觉。 宁寒飞这才不吭声,心里仍然不太痛快,他倒不是对裴霜这个有什么意见。只是裴霜顶着第一剑术大师的名头,虽然他不是使剑的,仍不免起一争高下之心,这也是武者最平常的心态。 中午一起在后花园凉亭上吃的饭,却是男女两席分开,沈书娴显得忧心忡忡。以前沈家跟孙禹是井水不犯河水,沈书君许以重金,孙禹看在钱的分上会帮忙,他一个捞偏门的不会跟钱过不去。偏偏前段时间裴霜跟孙禹闹的十分不痛快,现在只希望孙禹能看在钱的分上帮这回忙。 这个忙还得诚心帮才行,不然寻人这种事,他明明知道卫简在哪,偏偏不说,只推说不知道。就是后来真出事了,他还能继续推不知道。地头蛇,这类人最难摆弄。 江氏也没多少心情,倒是宁寒飞吃的很痛快。上了船那就是那脑袋挂在裤腰上,吃了这顿下一顿未必吃得上,所以有饭吃的时候,不管什么情况下他都不会客气。 碗碟撤下去,井水里冰过的水果送上来,除天夏天外其他时候都是送茶。现在天天气热了,也就改成水果了。宁寒飞随手拿起苹果就咬,边吃边道:「这日子过的真讲究,沈姑娘,等你嫁过去之后也要这样过吗?」 以前在别院跟着卫连舟住宁寒飞还没感觉,现在住到沈家后院来,了解了沈书娴的生活,顿时觉得这日子真跟过家家似的。每天用在吃饭,换衣服,梳头的时间恨不得比睡觉的时间还长,同桌吃饭时看着沈书娴小口小口的吃,他都恨不得抓起东西一把塞到她嘴里,看看她到底能不能吃快一点。 海口的姑娘他也见过不少,穷苦人家卖身的就不说了,平常人家的姑娘,天亮都要早早起来干活,随便挽个髻就算装扮了。哪像沈书娴这样,自己屋里一身,到江氏房里一身,吃饭的时候还要再换。 沈书娴心中有事,被问的愣了一下,不过宁寒飞在她面前直言过不想嫁给卫连舟。虽然有求于他,但此事她也不能退让,也是退无可退,卫简疯的越来越厉害,没退婚也许会留着她的命,退婚弄不好马上要了她的命。便笑着道:「卫大哥有钱,我为什么不能过好日子?」 宁寒飞顿时不说话了,他就是没娶老婆也知道,男人挣钱就是给女人花的。卫连舟都快挣了个金山了,肯定不会让自己老婆吃苦受累。就像沈书娴自己说的,她就是命好会投胎,不用吃苦受累,要怪就去怪老天爷,对她念叨这些没意思。 江氏笑着岔开话题,道:「宁大爷年龄也不小了,不知道成家了没有?」像宁寒飞这种有真本事的人,是卫连舟的下属不错,但平常说话都要十分客气。 宁寒飞挥挥手,单身一个人多好,想怎么风流就怎么风流。船上拼命时也没个顾忌,娶了老婆生了孩子,只怕英雄气就短了。又道:「我还想在海上跑几年,不想成家。」 江氏知道跑海运的危险性高,尤其是宁寒飞这样的,确实是在拼命。不过海运的利润足够高,基本上跟着跑上两三趟这辈子吃花都够了。混成宁寒飞这样的,别说自己这辈子,孙子那辈的钱都挣到了,便笑道:「总要是成家的,成了家娶房媳妇,生个大胖小子,将来也后继有人。」 宁寒飞想想觉得有道理,娶不娶媳妇没那么重要,生儿子是正经事。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么一想,卫连舟娶了沈书娴也不错,卫连舟是光棍一个,想过继儿子都没处过继。就是担心他因为娶了老婆不想出海了,多年出生入死的兄弟,也不好让他一直光棍到底,最后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 就闲聊这会功夫,天却变了,闷热了几天,一直憋着的一场雨终于下了。而且是瞬间变大的,凉亭是四面漏风,雨水也跟着飘了进来。站的近的几个丫头身上都打湿了,幸好是夏天也不要紧,江氏倒是有点担心沈书君,突然间的大雨,要是还在孙家没回来还好,要是在路上,非得挨淋不可。 「终于下雨了,凉快多了。」宁寒飞的心情随着这场雨的到来也舒爽许多,一直闷热,连带着他的心情也糟透了。 江氏却是顾不上这些,打发婆子通知管事的,派小厮拿上伞去接。从沈家到孙家有两条路,两条路都派人去接,就怕沈书君淋到半道上。 宁寒飞旁边听着江氏的吩咐,只觉得很不思议道:「夏天下点小雨怕什么,淋一淋更舒服。」 江氏听得只是笑,有几分意味深长的道:「等以后宁大爷娶了亲,宁大奶奶也会如此心疼你。」宁寒飞人不错,只是性子跟野马似的,成亲之后可能会好的多。 本以为是阵雨,下一会就停了,没想到是越下越大,江氏和沈书娴在亭子中间坐衣服都湿到了。而且看雨势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顾不上雨大,让婆子拿了伞来,这么大的雨撑着伞未必有用,但要是一直在亭子里坐着,也一样被淋湿,那还不如回房去。 女眷们各自回房,这一路回去肯定会淋湿,淋湿就是要换。宁寒飞也跟着走了,昨天保护失职,他心里正恼着,要是再出事他就没脸见卫连舟了。 随着沈书娴的住处改变,宁寒飞也不住原来那处了,小跨院旁边并没有院落,只有左边有一排下人房。宁寒飞直接搬到那里住,江氏觉得太委屈他,他倒不觉得哪里委屈,头上有屋顶,身子下头是床,这就知足了。 雨足足下了一下午,一直到晚饭时间,雨势渐小了,沈书君和卫连舟也终于回来了。雨起来那会沈书君和卫连舟正要离开孙府,结果雨下来了,沈书君也就没走掉。 衬着不到晚饭时间,把宁寒飞叫到书房来,三人商谈起来。这趟去找孙禹很顺利,就是以前孙禹跟裴霜有点小小的不愉快,他也不会很放在心上。更不用卫连舟是拿着银票猛砸的,孙禹立即说帮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在淮阳内寻个人,就是一只老鼠他也能找得到。 第三十三章 孙禹在淮阳过得很好,想一直这么好下去。又不是什么大事他犯不着跟沈书君过不去,倒是能借着这事能跟沈家打好系,对他没啥坏处。看看人家沈书君,妹夫是海口的船王,朋友是第一剑客,做生意上头有人,混黑道人家都有门路,现在带着钱求上门来,他要是真推出去,那他是真脑残。 「孙三爷说最迟明天上午就会派人送消息过来。」沈书君首先说着这个好消息,能找到卫简,他心里总是踏实些,想到卫简在暗处伺机而动,他就全身不舒服。 「很好。」宁寒飞说着,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一天十二个时辰盯着沈书娴不是个事,把卫简这个祸头抓出来事情才能根本解决。嫁衣烧了可以再做,但做好了也可以再烧,事情不解决,这个亲要如何成。万一卫简狠一点,直接在礼堂上放炸药呢。 卫连舟没吭声,昨天亲身领教了卫简的变态之后,他的脑子就有点乱。虽然没有任何人问他,他却一直都在想,他跟卫简的恩怨要怎么算?一直以来他觉得自己躲着就可以了,兄弟相见必然相杀,那就不如不见。 现在见或者不见已经不是他能掌控,要是卫简说,你断我一臂,要还我一臂,他会直接自断右臂还他。要是卫简再说,你杀我娘,我要杀了你,那就不好意思了,是大宁氏先杀了程氏,他从来就不觉得杀大宁氏哪里不对。 手臂可以还,母命却还不得,也许从十一年前,他们兄弟之间就已经是死局。他还不想死,马上就要娶妻生子,生活眼看着就要正常起来。就是后悔当年的事,他也不会因为这点愧疚就要以死谢罪,他不至于如此软弱。 卫简真要死心致他于死地,他肯定不会坐以待毙,生死相搏之时,他也不会留手。死亡是唯一的解决方案,要杀了卫简吗? 「老大,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宁寒飞问着,进入书房之后,卫连舟就一句话没说。 卫连舟却是看向宁寒飞,突然道:「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要是你跟卫简异地而处,我与你有杀母断臂之仇,你想报仇会怎么做?」 宁寒飞想了好一会才道:「这么大的仇,一刀宰了你都是太便宜你了。至少得把你的家业毁了,老婆杀了,要是有儿子也顺道切了,这样才能解恨。」 「那你会怎么做?」卫连舟继续问。 宁寒飞想了想,道:「肯定去当海盗,你做海运生意,海盗是你的死敌……」 话音出口宁寒飞自己脸色先变了,沈书君脸色也变了,卫简是乍死脱身,从户籍说卫简这个人已经是死人了。干其他的事情可能都要查户口,没有哪个海盗头子还会查下属的户籍。 宁寒飞忍不住道:「卫简今年不是才十八吗,还断了一条手臂,哪个海盗头子会收这样的小弟……」 但就是这样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却在裴霜跟着的时候,半夜摸进了沈书娴的闺房,在沈书娴脖子上划了一刀。又能当着他的面,声东击西一把火烧了沈书娴准备好的嫁衣,也许卫简今年才十八岁,但他的智商看起来实在不像十八岁。 卫连舟轻轻叹了口气,现在海上局势错综复杂,几个大海盗头目也在彼此厮杀中。这几年他的船队出海也不是全都是赚的,被海盗抢杀干净的时候也有。跟几路海盗的关系刚刚有点稳定,达成微妙的平衡,要是卫简冲到海盗窝里把水搅混了,只怕生意会十分难做。 卫简,卫简……当年那个天天跟着他满口叫他哥哥的孩子,要成为他的心腹之患了吗?真希望是他高估了卫简。 沈书君听得有点愣神,有几分喃喃自语的道:「当海盗……」他只是一个正当商人,像孙禹那种开赌场的他都不想打交道,实在无法想像一个原本的世子公子哥能去当海盗,卫连舟跑海运至少还是合法的,倒卖货物凭本事挣钱。 「希望是我多想了。」卫连舟说着,看向沈书君又道:「我知道沈兄是真心待我,但我还是那句话,这门亲事只要你……」这已经发展成安全问题,在生死面前,出族都是小事。 沈书君却是坚持道:「卫兄要是还执意说,就是小看我沈某人了。」—— 次日清晨,孙禹派人送信过来,已经有卫简的消息。独臂少年,生面孔,说话带京腔,身边可能还跟着两个人。虽然没有图像,提供的信息已经足够了。 卫简果然够大胆,他没有住民房,更没有住破庙,他直接在淮阳城最好的客栈里包了跨院。信上说,一共三个人,除了独臂的卫简外,另外两个年龄也不大,二十几岁的模样,看样子是习武的。 卫连舟接到信就去了,没带沈书君,也没带宁寒飞。这是他的家务事,目前来说他没打算让外人介入,至于卫简会不会直接杀了他,那就要看卫简有没有这个本事,就像宁寒飞说的,他要是还需要保护,他就当不了这个老大。 地方好找得很,他年前因为的卫策来淮阳找沈书君帮忙,住的就是这间客栈。掌柜对他还有印象,一个大元宝扔出去,掌柜喜笑颜开的亲自领着他去了别院。 正房的门没有关,掌柜的推门进去却没有人在屋里,把别院侍候的小厮叫过来,小厮却说房客昨天晚上出门还没出去。 「走的好快……」卫连舟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又问小厮:「留下什么东西了吗?」 小厮莫名的摇摇头,道:「屋里三位爷昨晚上说要去勾栏里逛逛,只怕留下睡下,不然大爷稍等片刻?」房客付的是半个月的房钱,根本就没有几天,只怕还会回来。 卫连舟摇摇头,卫简应该是料到他会找来,所以昨天晚上就脱身走了。看看正房三间的摆设,直走到书案旁边,笔墨是用过的,纸张是铺好的,上面却一个字没有。 「端杯清水来。」卫连舟对小厮说着。 小厮不明不所然,却是听话端来了。 卫连舟一杯清水倒在纸上,字迹慢慢显现出来。是卫简的字迹,内容依旧十分简单,先说他走了,其次祝他新婚快乐,不能看着亲眼拜堂他觉得十分遗憾。至于两人之间的恩怨他并不急着算,都已经娶妻,他可以等到卫连舟儿子出生,不会让他无子送终。 「唉……」卫连舟轻轻叹口气,随手把湿透的纸张揉着团拿走。 大半个月之后裴霜带着满心的失望从青阳回来,江湖朋友该麻烦的麻烦了,柴大人府上他也跑了。黑白两道能用的关系都用上,仍然没有绍清词的消息。江湖朋友给他的话是,海盗的世界是另外一个世界,人就被劫走了,那就等于进了异空间,进海盗窝里带人出来,再高的高手都不行。 去的时候都知道是这么一个结果,但要是不去这一趟,裴霜觉得自己心理过不去。在京城时他与周林关系不错,有半个师徒的情份,绍清词也难得让他欣赏的女子。结果这么一个好女子突然遭遇了不幸,如何不让他感伤。 回到沈家之后,沈书娴就把嫁衣被烧,卫简走脱的事跟裴霜说了。裴霜听得愣了一下,忙问:「卫兄有没有继续追捕卫简的下落?」像卫简这种精神病人,纠正什么的就算了,还是早死早超生吧。 第三十四章 以前卫连舟没亲身感受到,让他对亲弟下手怕有所顾忌。现在亲身体会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卫连舟不像多心慈手软的主。 沈书娴点点头,卫连舟是花了重金悬赏卫简的下落,上面的写的清楚,生死不论,但活人见人,死要见尸,空口一句卫简已经死了,这样拿不到钱。银子砸下去,消息倒是来的快,真真假假的消息过虑一番,最后结论只有一个,卫简已经上了海盗船。 从青阳就能出海,淮阳到青阳也就两天路程。按时间算,卫简离开淮阳之后就去了青阳,然后从青阳找到了海盗的窝。至于哪个海盗窝就不得而知,海上岛屿复杂,海盗也是分路子的,海上的地界比陆地还要宽广辽阔,临海的除了大珠朝外,还有东南以及西洋各国。 就是卫连舟跑了十年船,他也不敢说他对这片大海已经完全熟悉,更何况旁人,消息贩子的消息也是在这里断了。以卫连舟对海盗的了解,卫简能这么快就上船以前肯定有联络,他跑海运不是什么秘密,卫简想彻底整死他就去当海盗,也是理所当然。 按卫简留书上说的,他要等到卫连舟有了儿子之后再报仇,那至少也要一两年后。算算日子,卫简才正式上海盗船,他想在海盗窝里混出来,至少也得一两年时间。跑海运至少是正当营生,海盗的世界里只有杀和抢。 「唉,卫简是有备而来,谁都是措手不及。」裴霜叹气,其实别说卫连舟,就是他也在卫简手下栽过一回,谁能想到一个十八岁的断臂少年,就已经有翻天覆地的本事。 沈书娴倒是没跟着叹气,叹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至于要如何解决,她没问卫连舟。正常的大家闺秀应该吓得像个小女人一样只能在屋里哭,她哭不出来,怕也会怕,但这一会怕劲过去了,也就那么回事。 至于问……她没有本事帮着卫连舟出谋划策,那就不要乱开口,没本事又指手划脚的女人不会讨人喜欢。不怕也不问,婚礼继续准备,她继续当个待嫁新娘。 「听说裴先生回来了……」宁寒飞的声音传了过来,警报已经暂时解除,他没别搬回别院,却是在前头客院住下,以防沈家有什么,早上去了别院,回来时小厮就说裴霜回来了。 裴霜正在江氏屋里坐着,回来放下行李,就过来给江氏打声招呼。然后就听沈书娴说起来他不在这些天的变故,一直说到现在。 不用丫头打帘子,宁寒飞自己挑帘子进来。现在他看到沈书娴已经客气多了,在他眼里沈书娴也许娇气了一点,但至少很有胆量,也很懂事,对卫连舟更是十分钟情。都这样了都不退婚,既不害怕也不多问,也是难得的。要是成亲之后,能给卫连舟生个儿子,倒也不错。 「这些天劳烦宁大爷了。」裴霜笑着拱手说着,照看好沈家兄妹,本来是老板派给他的活,结果他走开了大半个月。 「裴先生说的哪里话,本来就是我份内的事。」宁寒飞说着,又问:「裴先生此行可有收获?」 裴霜摇摇头,叹口气。 意料之中的事,宁寒飞并不意外,只是道:「老大已经把那位姑娘的画像寄回海口,海神保佑,定会有好消息传来。」 「承你吉言。」裴霜笑着说着。 沈书娴却是听得愣了一下,道:「海神?」像宁寒飞和卫连舟这种江湖侠客也信这些吗? 宁寒飞点点头,道:「常出海的自然要信海神,保佑一帆风顺,不止我们信,海盗也信。」在天灾面前,人类渺小得很,海上一场大风暴多高多大的船都能一下子掀翻了,任你再有本事,也只有沉尸海底的份。 「原来是这样。」沈书娴明白,跑海运的除了海盗斗,还得跟天斗,就是躲的人祸了,撞上天灾也是死路一条。要是卫简在海盗船上遇上一场大风暴多好,啥事都省了。 宁寒飞便向江氏道:「既然裴先生回来了,我就到别院去住,迎亲人马就要来了,我要帮着老大安排。」 虽然婚礼之事沈家全权操办,但迎亲人马得是男方的。尤其沈书娴还是远嫁,总不能赶一辆马车,把新媳妇往车上一丢就走了,这实在太丢份。卫连舟早就往海口写信,远是远了点,但人还是得来,该有的排场一定要得有不说,还得办的盛大,才不委屈了沈书娴。 「宁大爷只管去忙。」江氏笑着说,又问:「迎亲的队伍会有多少人,大概什么时候到?」男方迎亲大队来了,沈家肯定要招呼的,别院侍候的人少,要是卫家来的人多,还要另外再派人过去。 宁寒飞笑着道:「嫂子不用麻烦,老大说了,这回迎亲是派了船队过来。大家伙常年吃住在船上,除了迎亲那天就不下船了。」 「啊?」江氏听得微微一愣,忙问:「这是怎么说?」卫连舟这是打算怎么迎亲?迎亲派车队倒是听说过,船队?这动静就大了,能吃住在船里的船只,再小也比马车大,更何况还离的如此远。 宁寒飞理所当然的道:「老大说了,成亲是一辈子就一回的事,自己一直乘坐的海祥号肯定要来。不过船太大,河面上开不起来,只能停在青阳。所以又另外派了七八只跑短途的小船,这些倒是能开过来。新娘子就先上小船,到青阳之后再换大船。」 从海口到青阳可以走海路,青阳到淮阳也是水路,卫连舟手下一个船队,十年时间他挣了座金山,他想成亲的时候奢侈一把谁也不会去管。他又是海队的老大兼老板,他说成亲时要用船,就是全部开过来都没问题。 跑处海的两艘大船,几艘在国内跑货物运输的小船过来,船上的船长副手,伙计估计跟着来的也不少。幸好沈家不是穷人家,不然就这一顿酒席也能把沈家吃穷了。 所谓国内货运,也就是几个大海口之间货物运输,大珠开放了五个港口城市,这五个海口城市又相互海路,在大珠的地界范围内,海盗没有那么猖獗,海运行程快,运费低,很多大商户的货物也愿意走海路。 以利润来说国内运输跟走外海不能比,但安全性高,客户也多,当做长长久久的生意不错。很多原本跑外海的伙计水手,娶妻生子之后也就转向国内运输,图的就是个平安。 江氏听得怔了一下,沈书娴也有点愣神,婚礼沈家一直在准备。但就是沈书君也不太有心情大办特办,卫简像根刺扎进沈家所有人的心理,他要是不死,总觉得不能安枕。此时卫连舟突然要大办婚事,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裴霜突然插嘴道:「我也没什么事,正好给沈姑娘送亲。」他也想去海口一趟,看看有没有绍清词的下落,要是知道死了,他烧纸上香就好了。现在生死未卜,却是最为纠心。给周林的信,在青阳他就写了,不管怎么样都得告知一声。 「劳烦裴先生了。」沈书娴也没推辞,看得出来裴霜去海口还有别的事情—— 随着婚期的接近,海口的迎亲大队也来了,淮阳城临河,有个不大不小的码头,河道运输业马马虎虎,停靠船只拉货的不多,短途拉客的船只倒是不少。突然间七八艘大货船停靠下来,码头立即被填满了,船上披红挂彩,满是喜气。 第三十五章 早有多事人去打听,然后沈书君的妹妹要嫁给船王的消息立即传开。沈书君嫁妹妹本来动静就大,路人只知道是嫁到外头去,嫁的是谁却不知道,现在几艘大船开过来,嫁的是谁终于清楚了。 码头的动静沈书娴不知道,倒是婆子们一直在她跟前说,淮阳城中外嫁的姑娘也不是一个两个,像沈书娴这样,几艘过来迎亲,还真是头一件。 沈书娴淡淡然听着,要说高兴也高兴,一辈子就这么一回,她也想嫁的风风光光。但想到卫简,她又高兴不起来。坐大船走海路,万一卫简……虽然卫简才进海盗船,按理说现在该在努力奋斗中,但这货实在不按理出牌。 「姑娘,卫大爷来了,在大奶奶房里,说想见姑娘……」婆子进门匆匆来报,按理说马上就要成亲了,准新郎不能跟准新娘见面。但卫连舟就来了,沈书君不在家,江氏也不敢说不让见,便命丫头叫沈书娴过去。 「知道了,我换了衣服就过去。」沈书娴说着,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她是没问过,但卫连舟也什么都没跟她说过。现在马上就要成亲了,也许卫连舟是想跟她说说,卫简的事,还有将来的事。 把新绿裙子换上,沈书娴带着春分刚要过去,只见冬至匆匆走过来,小声对沈书娴道:「卫大爷在后花园等姑娘。」这是卫连舟自己要求的,想跟沈书娴单独谈谈。江氏心里十分无语,但也不好意思拒绝。反正再有几天就要成亲了,前头大事都出事了,更何况这点小事。 不管在哪间屋里说话总有孤男寡女之嫌,江氏便把后花园给空出来,几个门让婆子守着,让他们到那里说话去。 沈书娴并不意外,只是点点头,让春分留下,独自一个人去了后花园。沈家的后花园说大也大,却是一览无余,没有挡眼的建筑。她穿过垂花门进去时卫连舟正在池塘边上站着,眼睛定睛似的看着她走过来的垂花门,从小跨院到后花园,从这个门过来最近。 沈书娴并没有因为四目相接而退缩,反而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卫连舟。见过几次面,说过几回话,印象不错,但感情基础继续要结婚差远了。她甚至于觉得她都没有好好看过卫连舟,姑娘就是盯着的是自己的未婚夫看,这也是不合规矩,不管什么时候看到卫连舟,她都不能盯着看,说话归说话,矜持归矜持。 此时看卫连舟样貌,眼若星辰,飞眉入鬓,身量够高,负手而立更显得气势不俗。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淡定,一双黑眸正直直的看着她,情,义,感激,纠结在一起,拧成了一股绳,紧紧的牵住了沈书娴。 看得够久,看得够真,沈书娴几步过去,上前福了福身道:「卫大哥,你要见我。」 卫连舟点头,道:「有些事情我本觉得该跟妹妹说,现在看来没有必要了。」 沈书娴不问,连沈书君都没有问过他将来要怎么办,但从神情他看得出来,沈书君很急躁。卫简好像一把剑悬到了他的头,不管是用权势还是用钱,都解决不了,沈书君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本以为沈书娴也会一样急躁,结果没有,沈书娴很淡定,比他想像中的淡定许多。 「大哥既然敢娶,我就没什么好怕的。」沈书娴说着,卫连舟是说过让沈家退亲的话,但他自己从来没有说过要退亲。她对于卫连舟说上什么了解,但要是卫连舟自觉得护不住老婆,连累朋友,他肯定不会坚持这门亲事。 要是卫连舟打定主意不娶,沈书君肯定不会强迫他与自己成亲,解除婚约也就理所当然。所以一直以来卫连舟都是让沈家来选择,潜台词就是,你要是信得过,那就结亲,信不过,解除婚约我也不怪。 卫连舟轻笑起来,一直沉寂的脸上好像也有了生机,道:「小妹竟然如此看得起我。」沈书君很讲义气,但他脸上的急躁并没有因此而消失,相反的在沈书娴身上,他看到了绝对的信任,也许这只是闺阁小女子的盲从,但就是这样他也觉得十分难得。 「我都要嫁给你了,自然要相信我的夫君。」沈书娴说着,这话是绝对真心,真心的背后又有几分无奈。不管是她,还是沈家都不可能甩掉卫简,做掉卫简更不可能,不是顾忌卫连舟不好动手,而是做不到。 错综复杂的海盗世界,再多的钱砸下去都未必有用,就像现世里那么多高智商罪犯作下的迷案,全世界都无解。卫连舟就是砸一半身家下去,卫简有本事帮助海盗把卫连舟全部身家都抢到,另外还有能附送另外一大笔财产不说,还有办法抢到更多的钱,贪钱的海盗会选择哪一方? 现在能依靠,能相信的就只有卫连舟。那就不如把心一横,跟着卫连舟就这么走下去,只要认准了,不中途掉队,总能是有个不错的结果。怕的就是,这边掉队了,那边没跟上,两边落不着好。 沈书娴说不上什么厉害女子,她也不可能单枪匹马把卫简作了,但既然选择了,她就能一条道走到黑。她是不能像卫连舟那样,明明脖子上架着一把剑,还有心情大办婚事,但她至少可以冷静地面对任何人。 「好,有小妹这么一句话,我人生足矣。」卫连舟伸手抓住沈书娴的双肩,脸色带上几分笑意,几分轻叹。沈书娴不计他少年时犯下的事,到了此时还能如此信他,他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沈书娴也笑了起来,只觉得心里涌起了什么。患难见真相,身处绝地,能信的能依赖的只有卫连舟一个,她要是不喜欢他,还能去喜欢谁。当人生没得选择时,一切也就顺理成章了,好像是没有由头的爱意,偏偏又那样的理所当然—— 古时的婚礼很复杂,沈书娴只是知道,等轮到她当新娘子的时候,顿时体会到了。引教嬷嬷教那啥啥之事就不说了,江氏还特别叮嘱了一件事,因为是远嫁,新郎又亲自来迎亲了,跟平常的婚礼有点点不太一样。 女子出阁严肃说起来是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迎亲,二部分是拜堂。离的近人家这两部分都是一天完成,晚上也就直接进洞房,但这回是远嫁。卫连舟九月初六那天只是把沈书娴娶走,拜堂则要等到海口卫连舟家之后,没有在娘家拜堂的道理,又不是倒插门。 要是新郎没过来迎亲,或者迎亲的不是卫连舟,嫁的不是沈书娴,也不用特意叮嘱。江氏想到两人花园相见,总觉得有点担心。娶走了婚礼只算成了一半,只有拜堂才算是正式成了夫妻,才可以行周公之礼。 江氏有点担心,卫连舟过于豪迈了些,沈书娴万一再不拘小节,没有拜堂两人就那啥啥了。江氏信得过卫连舟的人品,这门婚事肯定没问题,但提前那啥啥了,其实就是女方不尊重。夫妻感情要是一直都很好,这自然没什么,怕的就是以后翻脸了,拿这话出来说,这就伤脸了。 「嫂子,你放心吧。我……」沈书娴有点词穷,江氏并没有明说,是暗示的,这话也不能明说。道理她懂,只是很意外,她本来以为成了亲就直接洞房了,没想要还等到海口之后。她还一直在做思想准备,第一次,会怎么样怎么样,这么一说竟然还要半个月之后。 第三十六章 江氏话说到了,也就把话题打住了,新嫁娘新婚头一天一般都是母亲陪着,沈书娴没有母亲了,也就江氏陪着,两人絮叨着说了好一会话。洞房的压力以及甜蜜虽然没有了,沈书娴仍然觉得睡不着,这样就成亲了,回想起她刚穿过来那会,真像梦一样。 嫁给卫连舟……没成亲就这么一番风雨,是好事也是坏事。要是没有卫简,他们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卫连舟是不会纳妾,但他的心也许不会放在她身上。男人的世界太大了,更何况卫连舟一个跑海运的,见过的太多,能玩的太多,女人、老婆对他就变得可有可无。不在外头拈花惹草,一样可以天天不在家。 福祸相依,要是一个卫简能让他们夫妻和睦,感恩长久。等卫连舟把卫简灭了之后,她可以帮他立一个牌位,逢年过节给他烧烧纸。 好像是才闭上眼,沈书娴就被江氏叫醒了,外头天才蒙蒙亮,新娘子却要起身了,先吃早上饭,然后就是梳妆。梳妆娘子都是江氏特意请来的,全福太太更是不可缺,手法倒是轻,头发就不说,脸上妆容是画了一层又一层,到最后沈书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时都认不出来了。 凤冠带头上,沈书娴顿时觉得头上顶了几斤重,嫁衣更是裹了一层又一层。还不到中午,本来挺凉爽的天气,沈书娴都觉得闷的不能呼吸。只是受一天罪她可以忍,不会船上这一路她都要这么穿吧,能活活热死她。 盖头盖上,沈书娴眼前顿时黑了,现在只等卫连舟来迎娶。迎娶之后先上小船,再上大船,然后就是另外一个世界。沈书君说过海口就是冒险者天堂,看看宁寒飞,似乎能从他身上感觉到什么。 还有卫简,也许他正在某处伺机而动,怕?兴奋?紧张?沈书娴无法形容心里的感觉,直到鞭炮声响起时,沈书娴的魂似乎也跟着飞起了一半,另外一半则任由喜娘扶着。 新朗迎亲先要拜别父母,父母双亡则要拜兄嫂,沈书君这些天虽然也是满心忧愁。今天沈书娴出嫁他是既高兴又伤心,他无儿无女,沈书娴比他小这么多岁,说是妹妹其实跟女儿差不多。这也是所有父兄的伤心处,辛辛苦苦把如花似玉的女儿(妹妹)捧大了,结果被一个坏小子拐跑了,连带着沈书君看卫连舟都有那么一点点不太顺眼。 本来只是例行叮嘱,沈书君却说起来没完了,江氏忍不住拉拉沈书君,虽然不拜堂,但姑娘家什么时候出门最好也是有讲究的,总不能耽搁了。沈书君心里轻轻叹口气,把未完的话咽下去,总算是放行了。 喜娘扶着新娘上轿,新郎上马,鞭炮声再次响起,沈书娴在轿里掀开盖头,突然有冲动伸头到看看外头,这一走再回来就不知道何时了,弄不好就回不来了。 一路鞭炮响到码头,轿子停下来,沈书娴把盖头盖好。春分扶着她下轿,上船。虽然盖着盖头,低头也能看到下边的路,要踏上甲板的一瞬间,沈书娴脚步停了一下,盖着盖头眼前漆黑一片,仍然回头看了一眼,淮阳城,再见了…… 盖头是卫连舟掀开的,按规矩说进了洞房之后才能掀盖头,但总不能让新媳妇穿着厚厚的嫁衣,顶着几斤重的凤冠,盖着盖头这么呆一路。事从权宜,更何况一帮子水手,冒险者谁会在意这些规矩。 沈书娴眼前有了光明,抬头看到的就是卫连舟微笑的脸,一身新朗喜服。一直以来卫连舟的衣服都是深色系的,乍一见他穿身大红,倒不觉得奇怪,只觉得很好看,身量也好。卫连舟虽然长年跑海运,但皮肤就是一时晒黑了,在房里捂几天也就白了。 「换身衣服,一会一起吃饭。」卫连舟说着,他身上这身肯定也得换,礼服到要下船拜堂那天再穿上就好了。不能同房这一点他肯定知道,但礼成一半了,男女一起吃饭总不算过份。 沈书娴笑着点点头,身为穿越女对着男人要是还扭扭捏捏的,她也是白活了。反正卫连舟也不要求她娇羞,她不如活的自在些。 卫连舟转身出去,沈书娴才看向四周,她现在应该是在船舱里,单独一间屋,七、八平方米大小。她正坐在床上,床是最简单平板,床品全是红色的,床脚堆着两个箱笼。床边是一个小小梳妆台,正中还有一张小桌,摆着各色果品,身边看着的除了陪嫁的春分外,还有一个三十几岁的媳妇,样貌很普通,收拾的却干净利落。 媳妇看沈书娴看笑着看向她,忙笑着上前福身道:「见过大奶奶,我男人吴旺是跟着大爷跑船的,蒙大爷看得起,让我过来侍候大奶奶。」 沈书娴笑着点点头,春分笑着道:「我是大奶奶的陪嫁春分,以后还劳嫂子照顾。」 「姑娘快别这么说,都是互相照顾。」吴嫂子笑着说,她出身渔家女,勉强能吃上口饭,后来男人跟着卫连舟跑船,日子才算是过起来,她们满家子都感激卫连舟。现在卫连舟讨老婆了,娶的还是个千金小姐,后宅的事需要人料理,吴嫂子想着自己儿女也大了,便自请过来帮忙。 沈书娴笑着道:「劳烦嫂子千里迢迢过来,上午忙碌,坐下歇会吧。」 吴嫂子却是挥手道:「不累,不累,我去给大奶奶找衣服。」 说着吴嫂子就去开箱子,春分也连忙过去帮忙,这两个箱笼她认得,是沈书娴的陪嫁,里头全部都是衣服。这样的天气,又在船上,肯定不能让新娘子一种穿着礼服到底,不然到拜堂的时候肯定要臭了。另外备了几身大红衣服,正是船上穿的。 几斤重的凤冠取下来,沈书娴大松了口气,几层礼服也脱了下来换上大红衣裙。春分手巧给沈书娴挽了个髻,吴嫂又特意挑了朵绒花,珠钗之类的无所谓,新娘子肯定要带朵绒花。沈书娴又让春分打了水来,卫连舟过来掀盖头时她还没注意,刚才梳妆照镜子她吓了一大跳。 早起梳妆时粉涂的太多,折腾一上午出了一身汗,白粉哗哗地往下掉。卫连舟掀开盖头没大叫一声妖怪,就是承受能力强了。 春分本想去打水,结果吴嫂子去了,船上春分并不熟,哪里打水还真不知道。不等吴嫂子端水进来,沈书娴觉得船开动了。她的嫁妆早在昨天就到船上来,新媳妇上船之后,迎亲的大队也都跟着上了船,这些都是常跑船的水手伙计,手脚快着呢。 「船上准备了足够多的水,大奶奶晚上就是想洗洗都行。」吴嫂子端着盆进来,船上可不比陆地上,别说洗澡,有口淡水喝就算不错了,要是路途长的,馊水都要算着喝。 「劳烦嫂子了。」沈书娴笑着说,春分找来毛巾,本想侍候着沈书娴洗脸,沈书娴却是摇摇头,看卫连舟使唤的人都能知道,卫连舟也许有钱,但过的不是什么精致生活。还有卫连舟的衣服,有时候穿的连他身边的小厮都不如,他的乐趣似乎在于怎么挣钱,而不是花钱。 这样也好,她本来就是不什么千尊玉贵的小姐,在沈家的生活好是很好,有时候也觉得太规矩太多了,上个街都不能。嫁给了卫连舟,他不讲究,自己也能跟着不讲究了。 第三十七章 把一脸白面洗掉,擦脸的时候沈书娴让春分擦的,主要是怕擦不干净。洗脸水都洗白了,可想而知早上上妆画了多少。 吴嫂子旁边看着,立即笑着道:「大奶奶真俊,比海口最俊的姐儿好要好看,像是画上的人走下来。」 沈书娴听得笑笑,看来刚才自己的妆容是够吓人的。 收拾妥当了,沈书娴推开房间的门,出乎沈书娴意料之外的,推开房门看到就是河面。到淮阳迎亲的都是跑货运的大船,总共三层最高的是船长屋,二层就是伙计和水手的住处,下面一层全是放货物和食物,水的。 沈书娴做的这艘是新船,才下水两次,卫连舟是直接征用。上下打理一遍,然后披红挂绿的来了。船可以打扫整理,少什么都可以添,只是屋子空间变不大,最大的一间给了沈书娴,推开门就能看到天空看到河水。 沈书娴愣神之余看到了卫连舟,就在下层甲板上,礼服脱了下来,换了身大红衣衫,更显得神彩飞扬。宁寒飞也在,还有几个高高大大的汗子,宁寒飞跟他们一比就显得厮文多了,几个人谈笑风生,不知道在说什么。 吴嫂子也跟了出来,看沈书娴站着愣神,以为她没看到梯子,便笑着道:「大奶奶走这边,这是专门给您搭的楼梯,连走道上的栏杆也是现做的。」货船上的不是水手就是伙计,都是大小伙子,身手机伶着呢,根本用不着这些。 沈书娴这才看到前面搭好的木头楼梯,坡度很好,两边全都有扶手,应该是给她特意准备的。但卫连舟就在下面谈事情,她下去合适吗。 犹豫的功夫,就听宁寒飞大声笑着道:「我就说要开饭了,老大偏说不急,你看把嫂子都饿出来找食了。」 虽然是玩笑话,沈书娴听得脸也多少红了一下,当人嫂子就这点不好,下面小弟给你开玩笑,你得让着听着,当然要是泼辣一点的也可以跟着闹。她现在身份还是新媳妇,下头还有几个没见过的,估摸着身份宁寒飞差不多,都是跟着光卫连舟跑海路的。 不过这么一声喊,倒是解了沈书娴的尴尬,她本来还在犹豫是退回屋里还是下去,这回不用想了,直接下去。 卫连舟见她要下来,几步上前要扶她,梯子本来就是特意给她做的,并不难下。沈书娴看在眼里满心的欢喜,像卫连舟这样的常年做生意的,最怕就是不怕疼人。沈书君就是典型的例子,看看他对江氏,只能说句不算差,好都说不上。 十指相扣,四目相接,沈书娴心里说不出的暖意,想到还有外人在,脸上也有几分害羞,当即把头低了下来。 「来,我给介绍,我的几个兄弟。」卫连舟笑着牵着沈书娴的走过来。 不等卫连舟出声,几个汉子看到沈书娴过来了,连忙拱手道:「见过大嫂。」 沈书娴停了一下才想到一句合适的话,笑道:「都是自家兄弟,不用如此客气。」 卫连舟开始一一介绍,除了三、四个跟宁寒差不多的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外,其他几个看起来年龄就大了,都是卫连舟手下能领起一方差事的小boss。 三十几岁年五是专管国内海运运输的,他原本干的是全宁寒飞的差事,外海域的水手头,成家之后就转向国内运输。秀才是文清是专门算账的,四十几岁,不管是外域的还是国内的,总账在他这里。卫连舟到底有多少钱,估计卫连舟都没有文清知道的清楚。 负责货物出手销售的是盛培,五十几岁,老行商了,主要是负责品买卖,拉什么东西到外域去,拉来回的西洋货要如何出手,全是他来操办。再有几个就是卫连舟纯粹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国内运输一般都是按步就般来,一旦大船出海到了国外,遇上海盗或者大风浪来了,那就是九死一生,这种生死之交最值得感动。 沈书娴十分留心,心里也有点奇怪,只是卫连舟迎亲而己,用的着把这么多人马叫过来吗。当老大的结婚忙碌,下面的小弟该顶上才是,现在也跟着一起来迎亲来了,那海口的事务要谁来打理。 「一年到头忙忙碌碌,突然间清闲下来倒真不适应。」年五突然说着,老大订亲的他们都知道,但迎亲突然让他们都来,他们也挺奇怪的,不过成亲是大事,反正路上也没几天,就等休息一下。 卫连舟笑着道:「说起来我们兄弟也是常时间不见,各有各的忙碌,也该衬着这回好好聚聚才是。这些年积累下来的财富,孙子辈都吃不完了,我早就说过,钱是挣不完的,能休息时也得歇歇。」 席面就摆在甲板上,地方够宽敞,河风吹着倒也十分舒爽,比在屋里舒服多了。卫连舟拉着沈书娴入席,沈书娴多少有点紧张,跟男人同席没什么,但这种时候就需要交际应酬了,再是卫连舟的死铁兄弟,说话也得十分小心。 「老大,你的信上说要给自家可靠的兄弟的捐官做,这是怎么回事?」年五心里藏不住话,直接问了出来。 卫连舟的身世在几个生死兄弟面前不是什么秘密,但卫家那点破事在冒险家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海上讨生活,有本事,能服众才是最重要的,卫连舟全部都有。而且卫连舟上头有人,有大背景,不然当官的早就眼馋卫连舟挣下的那座金山,随便弄个罪名抓到牢里去,财产根本就守不住。 本来生意做的好好的,突然间卫连舟写信来,要众人保举手下人,身家清白,不拖家带口的最好,最重要的一点是要忠心。他会想办法弄到文书来,文官当不了,塞到军营里当年武官却是问题不大。大珠的武官地位远远不如文官,但武官也是官,比平头百姓还是要高一级。 海口做为大珠最大的港口城市是有海军的,任务只有一个:剿海盗。海盗狠起来,不止是海上杀人,有时候还会攻击沿海城市,烧杀强劫,直接屠城的时候都有。大珠国力是够猛,但以德服众什么的早就过时了,想让海盗不上岸,那就要有海军守着,敢杀上岸来,来一个杀一个,杀两个杀一双,这样的威慑力才能震住人。 一直以来卫家跟海军的关系十分不错,跑海运的更得要海军照顾。卫连舟又有背景,驻军总长看到卫连舟都会客客气气,但突然间卫连舟说要给他们弄官,这让他们欢喜之余也十分惊讶。 卫连舟笑着道:「老五你想想,这辈子的钱我们兄弟是挣够,吃不尽花不尽。我们现在少的不是钱,是身份,花点银子挣个官,走到街上去,旁人看到就要叫声军爷,这体面岂不比在家里数钱来的好。」 如此一说几个人脸上顿时有了光彩,饿肚皮时就想着有个馒头啃,能吃起馒头了就想着要吃肉,人的欲望是一步步上升的。放在他们这么一群人身上也是如此,钱是够了,要是能混个官职,那就是光宗耀祖,这辈子都值过了。 「怪不得老大上回下船之后就说暂时不往外跑,本以为老大是要成亲了,没想到是为我们兄弟谋后路去了。」文清神情有几分激动,他原本是秀才,因为家里实在没饭吃了才出来讨生活,能当官,哪怕是虚职,他都觉得这辈子值了。 第三十八章 卫连舟笑着看了沈书娴一眼,抓起沈书杂的手,道:「我也是觉得己经成家立业,总不好一直刀口上讨生活。兄弟们跟我这些年,老大不是白当的,我怎么着也得给大伙谋个好前程。」 跟他跑外域的,一般都是成家之后就转国内运输,或者几趟之后就直接养老了。他一直以来都不要求拖家带口的上船,万一死在路上,留下孤儿寡妇也是造孽。 本来众人都有点担心卫连舟成亲之后不再出外海,船是在那里放着可以派人去,但跟卫连舟亲身去还是有点不一样。能当老大,能服众,自然有他的道理。现在知道卫连舟虽然不打算干了,但能自家兄弟谋官位,至少眼前这几个老大都不会反他。而且卫家的生意己经上了轨道,就是卫连舟不亲自带队,派船出去也未必就没有收获。 「我这辈子是进不了官场,正好我手上有人脉,能提携自家兄弟,我何乐而不为。」卫连舟笑着说,随即正色道:「我也把话说前头,我有本事把人塞进去,进去之后能混出来不能混出来,我可是不管的。要是自家没本事,事后也别找我。」 「这是自然,请老大放心。」年五首先说着,媒人也只包成亲不管生仔,卫连舟能给个机会就要千恩万谢了,混不出来那是自己没本事。 话题一直围着捐官打转,这种话题沈书娴肯定插不上嘴,脸上笑着,心里却是一直在盘算。卫连舟要是想着以后好好在家过太平日子,肯定得把手下安抚好了,像年五这样的小boss一旦生了异心,也是非常麻烦的事。 官场上的事她不太懂,以卫连舟的背景弄个小武官的官职应该不能。只是为了安抚手吗?沈书娴心里打了一个问号,卫简知道卫连舟是跑海运的直接去当海盗了,现在卫连舟知道卫简当海盗了,他肯定不能继续跑海运,这是往刀口上送。他自己当不了官,却让心腹手下当进军营。 海军打海盗,理所当然…… 「还有一件事,希望你们能保密,以后我与你们写信,都会是大奶奶代笔。」卫连舟突然说着,停了一下又道:「要是我亲笔写过去的秘信,不管信上如何说的皆不可信,以后以大奶奶的笔迹为准。」 众人听得愣了一下,沈书娴也愣了一下,她的笔迹?也是,卫简的字迹几乎跟卫连舟一模一样,要还是以卫连舟的字迹为准,卫简冒充他写信,以此设局确实麻烦。不过以她的笔迹为准,卫连舟就不担心她成为第二个武则天? 众人听得又是一愣,文清不由的问:「老大如何安排是?」要只是想沈书娴能名正言顺的当家管事,并不用如此,她是卫连舟的婆家,她理所当然有发言权。 卫连舟轻笑着,转着手中的酒杯,道:「我有一个厉害的对头,我知道他会模仿我的字迹,以防万一。」他可不认为卫简专门把字全练的跟他的字迹一模一样是念所谓的兄弟,嘴上叫着哥哥,背后捅刀子的兄弟,他真要不起。 虽然还猜不出卫简会如何布局,但卷走了二房大部分财产,连身份都能舍弃上海盗船。卫简这是要豁出一切来复仇,他不能不小心。 年五马上就道:「是什么对头,让兄弟们……」 卫连舟轻笑着摇摇头,道:「我亲弟弟要找我报母仇,兄弟之争,不足外人道。」 众人都不说话了,这种事情外人插手,弄不好就里外不是人—— 从淮阳过去到青阳也就是一天多,船大路上就走的快,又是顺风。到青阳换船时,沈书娴终于看到了秦霜,迎亲的船队七八只船,大部分都是充个场面。卫连舟亲自来迎亲了,沈书君就没派人送嫁,秦霜随便挑了只船,反正他到哪里都好。 沈书娴仍然一身大红,秦霜笑着道:「沈姑娘……现在是卫大奶奶,穿红衣倒是好看,跟卫兄站在一起,倒是一对璧人。」 「先生见笑了。」沈书娴笑着说。 然后沈书娴扭头看到了海祥号,能够跑外域的大船,在河面上甚至开不起来,大是必须的。到底是怎么个大法,沈书娴心里却是没有数,现在乍然看到,顿时有种宠然大物的感觉。怎么会这么高?古代的造船技术有这么高明吗?本以为坐的大货船己经是造船水平的体现,没想到跟海祥号一比,顿时就渺小到看不见。 裴霜也是头一次见如此大船,叹气道:「听说这是卫大爷自己的坐驾,竟然亲自开过来迎娶你,他待你之心再真不过。」 沈书娴听得心里暖暖的,不管是她对卫连舟,还是卫连舟待她,感情是在慢慢的加深,成婚之前的花园相见达到顶峰。信任很重要,她只能信他,生死相随,卫连舟自然要真心待之。 裴霜看看沈书娴的神情,又道:「你大概不知道,出海的人忌讳有女人上船,每次出航之前都要杀猪宰羊忌海神,要是有女人上了船就会触怒海神,被喻为不吉祥。」结果卫连舟开了自己坐驾来,这种真心才显得真。 沈书娴听得稍稍愣了一下,这种传说她听说,本以为只是传说未必会信,但听裴霜这个口气,众人是十分信的。吉利不吉利,在古代是非常重要的事。卫连舟待她之心,确实是挖心掏肺。 卫连舟事务交待完毕,先向裴霜笑着拱拱手,随即扶起沈书娴,船太高,上下都不容易,他还是扶着沈书娴放心些。又道:「裴先生,请……」 「请……」裴霜笑着说。 登上海祥号,沈书娴真心觉得自己在古代的见识上升了一个新层次。而且这回是真见识了什么是大海,卫连舟嘴里那个辽阔无比的世界,她突然有点理解卫连舟为什么会选择海运。挣钱的门路太多了,他唯独选择了最危险的一条,他中意的不是其中的利润,而是冒险,再冒险。 有机会到另外的世界去看看,看看不一样的风土人情,体会一下另一个世界的厮杀争斗,想想就觉得十分有趣。 「想什么呢?」卫连舟笑着走过来,上船之后沈书娴也没回屋休息,只是甲板上站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看着这片大海。 沈书娴回头看向他,笑着道:「我在什么时候你也能出海的时候带上我,也让我去看看异国的风情,人生一世,能多走走,多看看,也不枉此生。」 「等我把事情解决了。」卫连舟笑着说。 沈书娴知道卫连舟所谓的事情是指卫简,当即也不再继续说下去,卫连舟既然有全盘的打算,她就没有必要问。只是笑着道:「我听说女人不能上船,会惹怒海神。」 「你不是上来了吗。」卫连舟笑着,有几分自语的道:「不过海祥号以后……可能不会再跑外海。」这是他的坐驾,他不想给任何人,他不用了,那就留着。 「你……真不打算跑外海了吗?」沈书娴问着,这话是那天卫连舟亲口说的,她听得高兴之余也有几分的伤感,卫连舟还不到退休的年龄。 第三十九章 卫连舟笑着起来,拉起沈书娴的手道:「我娶你回家,就不想你给我守寡。」成家了就要背负一份责任,他得惜命,不为自己也得为老婆孩子。老婆孩子热炕头,总是男人的最后。 「那我就改嫁。」沈书娴低头笑着,有几分玩笑的说着。 「你要是敢,我就是做鬼也要缠死你。」卫连舟轻轻说着。 沈书娴听得稍稍愣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卫连舟这话有点不像玩笑话。 卫连舟目光也转向茫茫大海,有几分向往的道:「我可以用海祥号带着你到临近各国去走走看看,太远了不安全,附近几个国家倒是可以看看。」 沈书娴顿时兴奋起来,笑着道:「真的吗?」本以为女人不能上船,她跟出国无缘了,没想到卫连舟竟然如此许诺她。 「当然是真的,我从来不骗人。」卫连舟笑着,又道:「我在琉球附近有个岛,只搭了几间茅草房,等有空了,我们也好好收拾一番,当世外桃源也不错。」 「你有一个岛?」沈书娴的嘴巴长大了,她只知道嫁了一个高富帅,但到底富成什么样,她真没概念。能占岛为王吗? 卫连舟笑着点点头,又道:「是我跑船时发现的。」无人住的孤岛,又是在一片大海中,自然是谁先看到就是谁的,就是来往船只,海盗多,他想占住肯定能占地的住。 「噢噢……」沈书娴有几分明白,古代的孤岛跟现在的岛屿不一样,得花重金去租,古代可不就是谁占了就是谁的,国家也管不了。 从青阳到海口不过五天时间,这个速度沈书娴没什么感觉,震惊的是裴霜。沈书娴穿过来之后也没看过地图,更没有地理常识,青阳与海口到底离多远,她完全没有概念,只知道大船很快,有一日千里之感。 裴霜是常跑江湖,知道正常情况下青阳到海口要多久,只知道走海路近,但近多少却没概念,突然间五天就到了,大大出乎意料之外。 按计说的从船上下来就直接拜堂,因为要算着吉时,船靠岸就是掐着点来的。这些事情并不用沈书娴操心,早上起来她舒舒服服洗了个澡,然后重新梳妆打扮,凤冠戴上,礼服穿上,花轿和白马在港口等着。 沈书娴的心情激动起来,这跟出嫁那天还有点不同,今天晚上可是要干实事的。想想这几天在船上与卫连舟相处,再想想今晚,沈书娴觉得自己有点脸红。 盖头盖上,眼前摸黑一片,卫连舟换好礼服走过来,扶着沈书娴下船。按理说亲娘该是喜娘掺着,但船太高,别说春分了,吴嫂子这种都得扶着梯子慢慢下,如何还能扶着盖着盖头的沈书娴。 沈书娴任由他牵着手,卫连舟的手掌非常粗糙,却给她带来了无比的安全感。跟着他就好了,什么都不用管,不用操心。 下船下轿,一路鞭炮声没停过,但就是这样响的鞭炮声,也压不下来往人群的贺喜之声。卫连舟在海口的人缘算是体现出来了,要不是不能拦花轿,只怕花轿根本就走不动,男女老少齐上阵,入耳的全是吉利话。 从港口到新房并不算太远,花轿停下来,轿帘掀开,喜娘扶着沈书娴下轿。沈书娴盖着盖头也看不到前路,前头卫连舟牵着彩球,身边喜娘扶着。 一道道门坎跨进去,前头卫连舟终于停下来,喜娘扶着沈书娴站好。司仪高喊着,一拜天地,二拜高朝,夫妻对拜之后就是送入洞房。这三拜,沈书娴只觉得脑子空空一片,最后送进洞房,是任由喜娘扶着进去的。 在床上坐下来,喜娘的吉利话是一句接一句来,花生桂圆也开始往床上撒,小孩子吵闹声自是不必说,竟然还有男子的说话声。 「新郎官来了,掀盖头了……」起哄的声音响起。 卫连舟温和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一路奔波劳累,别太闹了。」 声音不大,语气温和,但沈书娴明显感到起哄的声音变小了许多,这就是所谓老大的霸气?本以来这种时候,就因为是平常冒犯不得,今晚才得狠闹一通,没想到卫连舟的威力竟然如此强大。 盖头挑开,沈书娴也终于得见光明,一屋子男男女女,然后她看到了卫策与谢潜。卫策朝她笑笑,他这趟跟谢潜一起过来就是恭喜卫连舟新婚大喜的,他替卫大伯和卫氏过来,谢潜替谢衡过来。 「老大,不让我们闹洞房,总要陪我们喝几杯。」马上有人喊着道。 卫连舟笑着道:「今天一定陪你们喝个痛快。」说着给卫策和谢潜使了个眼色,这种时候必须得拉人挡酒,不然他就是真海量,今晚也别想摸到洞房门。 男人们离开的很快,屋里只剩下女人,除了春分和吴嫂子外,沈书娴是一个不认识。卫家没有长辈或者同辈女性,新房是吴嫂子收拾的,后来她又跟着迎亲,总是相熟些,便介绍了眼前人与沈书娴认识。 都是卫连舟手下伙计,掌柜的老婆孩子,看沈书娴的眼光都有点不一样。她们男人在卫连舟手下讨生活,这是新进门的老板娘,脾气性情也不知道什么样,讨好先不说,至少不能得罪了。 沈书娴是新媳妇自然更客气,却不敢表现的娇羞了,完全的陌生的环境,不求镇住别人,至少不能让人看不起。卫连舟是老大,她就是大嫂,至少不能给卫连舟丢份。 「奶奶累了,不如把冠先取了,礼脱也先换下来。」吴嫂子借机说着,这一路上她跟沈书娴接触最多,但仍然摸不透沈书娴的底。大家闺秀出身,礼貌规矩是一等一的好,对人是再和善不过。但偶尔听说她话,又觉得她并不是没见过世面的软柿子,吴嫂子的观点是,一切留心,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吴嫂子这么一说,屋里观围的媳妇们也都带着孩子走了,卫大奶奶就这么温和的笑着,有种说不上话的感觉。完全不同世界的人,别说犯冒,就是说笑都不知道要如何说,只怕一句话不好惹了大奶奶生气。 呼啦啦一屋子人走完,沈书娴心里也是松了口气,她未穿之前就不是交际达人,穿越之后接触到的也都是这家太太那家奶奶。像卫连舟手下这种几代贫民,跑船暴发的太太小姐们,她一时半会也不知道如何打交道。 「我先帮姑娘把冠取了。」春分说着,刚才那一屋子人,她也是吓了一大跳,虽然她才到海口一天,也能感觉到海口的民风剽悍。 沈书娴点点头,这一种行船要说累也不算累,坐的是大船,稳的跟在地面上似的。除了洗澡有点不太方便外,没有哪里不好,顺道吹吹海风,比屋里坐着还要舒服。倒是今天又把凤冠霞帔穿上,一身的汗水,确实不太舒服。 吴嫂子见状,便道:「我让婆子给大奶奶烧水准备汤沐,姑娘洗洗吧。」虽然早上的时候洗过,但折腾大半天估计也要一身汗了,想到今天是洞房花烛夜,总不好让新媳妇一身臭汗上床。 「劳烦嫂子了。」沈书娴笑着说,不由得又问:「家里的丫头呢?」怎么忙来忙去就吴嫂子一个,按理说她进新房了,这边的丫头媳妇都该过来侍候了。 第四十章 吴嫂子连忙道:「大奶奶不知道,平常大爷一个人,身边使唤的是小厮,家务是老婆子们做的,我也就是帮着多照看一点。」 迎娶沈书娴的这处五进院落还是定亲之后买的,以前卫连舟是住在旁边事务厅那边的。所谓事务厅也就是平常船队办公的地方,最初卫连舟买来可能是当住宅的,后来事务越来越多,也就改成事务厅了。 卫连舟一个人倒也好打发,随便在后面找三间房就睡了。丫头什么的从来都没有使唤过,后来卫连舟委托她操办这边喜事,铺陈新房,她都办好了,但买丫头什么的,这种事情她如何敢做主。现在使的这些下人,有些是伙计的老婆过来帮忙的,还有几个就是原本给卫连舟洗衣做饭的老婆子。 「噢……噢……」沈书娴有点没反应过来,她本以为卫连舟虽然有点不太讲究,但总是大家公子哥出身,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跑。后宅肯定有点乱,谁想到卫连舟根本就没有后宅。她亏得带了春分来,不然寻个梳头的人都没有。 吴嫂子曾在大户人家当过丫头,丫头虽然是奴才,但要是心大了,爬床的事不会少干。便笑着道:「大奶奶重新买人挑丫头,虽然麻烦些,但使着也顺心。」 「嫂子说的是,那就劳烦嫂子明天把海口的人牙子找来,好好挑些丫头小厮,也好使唤。」沈书娴笑着说,虽然说是现代人,但丫头婆子使唤惯了,身边突然少了好些人,一时间还真适应不过来。反正卫连舟有钱,先把人买了,用着再慢慢挑合适的。 吴嫂子笑着道:「只怕明天奶奶一天都不得闲,奶奶可能不知道,海上讨生活的人家,娶了媳妇,第二天都要祭海神,保佑一家大小平安。」 「噢,那就到时候看吧。」沈书娴说着,又道:「那也先知会人牙子一声,先让她好好挑挑,家里缺的丫头小厮多,要的急只怕她一时也寻不来。」 「是,我一会就过去说。」吴嫂子笑着说,海口最大的财主要买人,还要买好几个,那就干脆多叫上几个人牙子,人多沈书娴也好挑选。 闲话的功夫,凤冠霞帔脱下来,汤浴也已经准备好。吴嫂子引着沈书娴过去,沈书娴也顺道看看自己正房摆设,正房是五间,比江氏住的五间正房要略大一些,家具全是红木系,床是千工镂金的,全部都是上等品。 新婚屋里肯定全是大红色,不过饶是如此,沈书娴总觉得怪怪的。直到进了浴桶里,春分旁边侍候时,有几分惊讶地道:「这手巾好差。」 沈书娴接过来看看,是比沈家用的差了许多。她也明白怪在何处,在于细节,像家具床之类的,吴嫂子就是不太懂,但这种大件东西要最好的就是了。像小物件小摆设上就不行了,新房的床上用品全是她的陪嫁,还没有感觉。 屋里一切摆设器皿全无,门帘坐垫也全都是地摊货。沈书君虽然是这几年暴发起来的,但沈家祖辈不是穷人,沈书君十五岁以前过的就是富家少爷的生活,江氏也是如此,虽然因为胡氏的关系,她过得不好,但生活质量并没有太下降。沈家是暴发户,但并不是从几代贫民直接成暴发富商的。 相反的跟着卫连舟跑舟的这些伙计则正宗暴发户,钱多到没不知道怎么花,三代看吃,四代看穿,五代看文章,这话很有道理。富一代们会挣钱,但如何花钱根本就顾不上研究。 「姑娘,家中连个丫头都没有。」春分突然插嘴,这种情况她根本就想像不到。 沈书娴却是来了精神,笑着道:「这不正好,合着自己的心意去打造生活,要是什么都是现成的,还有先来后到之分。」 「姑娘说的是。」春分也还真是这个理,初来乍到时是有些不方便,但要是卫家什么都是齐全的,卫连舟身边已经有几个丫环侍候,姑娘一个远嫁的,降服她们也要花上一番功夫。有得也有失,情愿事前辛苦,辛苦完了就能好好享受成果了。 沈书娴洗好出来,吴嫂子已经把饭菜端了上来,沈书娴晚饭还没吃,总不能让新娘子饿着肚子。另外还有自己跟春分的,已经端到厢房里,他们也得吃饭。 「劳烦嫂子,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你们也各自去吃饭吧。」沈书娴笑着说,又看向春分道:「你也累了,让吴嫂子给你找间房先睡下,明天再安排。」卫家就没有管事之说,不知道乱成什么样,今天晚上肯定安排不了,先找地方睡觉休息了是正经事。 春分有几分犹豫,想侍候着沈书娴吃完饭再去吃,吴嫂子笑着道:「前头的酒席估摸着也要散了。」 「那我就跟嫂子去。」春分笑了起来。 四菜一汤,还带一碗米饭,米是一般的米,菜倒是能入口。不过饿了一下午,沈书娴一吃气把饭吃完,菜也吃了大半,心里盘算着从后天起有多少事情要做。买丫头挑小厮是第一步,然后还要提拔管事的,幸好她把奶妈吴婆子一家子带过来了,不然只靠她和春分真能累死。 人先买了,然后就是吃,作为一个吃货,口欲自然是第一要紧。海口这么大的城市,好馆子肯定有,一家一家的吃过去,吃中谁家的就去挖人家大厨,挖不到大厨挖徒弟也行,财料更要紧,米也要换粳米,抱着金元宝啃窝窝头的日子她肯定不过。 穿倒是好打发,下面人的先不管,先做卫连舟的。想想以前卫连舟头一次进沈家门,那身连沈家小厮都不如的衣衫,本以为是他不讲究,估计是没人收拾他,有就穿了,幸好他还能找到衣服穿,万一找不到岂不是要光着身子出门。 房子挺不错,装修什么的慢慢来,还有就是行的问题,卫连舟可以骑马走了,她总不能也骑走了,马车,轿子都需要,马夫也得要一个。只要有钱,这些人应该好找。 「三哥,你小心点脚下……」外头卫策的声音传了过来,还有男人声音。 卫连舟的声音也传了过来,道:「我没醉,很清醒……」 「好,好,你没醉,我们先进屋里。」卫策的声音有几分无奈。 沈书娴连忙开门迎上去,只见卫策跟宁寒飞扶着快趴地上的卫连舟正往屋里走,看模样卫策也有几分醉意,只是没有卫连舟醉的厉害,至少还能扶着卫连舟走路。 「嫂子……三哥有点醉了。」卫策说这话的时候有点不好意思,今天是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时候,结果卫连舟被灌醉了,实在是敬酒的人太多,他挡都挡不住。想想这些手水伙计,土匪海盗似的,今天又是卫连舟大喜,肯定要照死里喝。要不是卫连舟真醉到要趴地上了,估计还不放行。 沈书娴此时只能微笑,那么多人看着,她总不能说,把新郎官醉成这样,洞房花烛怎么办。卫策和宁寒飞把卫连舟扶到船上,沈书娴笑着道:「我来照看他,天色不早了,你们也去歇着吧。」 宁寒飞醉醺醺的挥手道:「还早,还早,今天谁不醉倒就不能走。」 第四十一章 沈书娴看他也差不多了,他们愿意喝就去喝好了,笑道:「那你们慢慢喝。」 「嫂子早点歇着吧。」卫策说着,他本以为自己够豪迈了,没想到到海口之后马上就不够看了。 把人送走,房门关上,沈书娴拧了毛巾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已经醉死的卫连舟,如何照顾醉鬼是个问题,目前看来没有耍酒疯,希望不会乱吐。一边拿冰毛巾给卫连舟擦着汗,一边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老娘的洞房花烛哟,我本来还准备了许久呢。」心理准备,不管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这都是第一次。 「都准备了什么?」卫连舟突然笑着问。 沈书娴拿着毛巾的手直接僵硬了,不可思议的看着本来醉死人睁开眼,而且还笑着跟她说话。卫连舟径自坐起身来,嘴却是伸向沈书娴的脸,沈书娴本来僵硬的身体马上有了反应,立即别开了,酒臭味实在太重。 卫连舟却是不依不饶,笑着道:「先跟我说,你都准备了什么。」 「你……你装醉……」沈书娴先指责卫连舟。 「我要是不装醉,真由着他们把我醉灌了,你的洞房花烛夜怎么办。」卫连舟微笑,他就是神人也不可能把所有人喝爬下后,自己还能站着,必要的时候骗骗人,也没什么不了起。 沈书娴顿时涨红了脸,却是道:「你还是先去洗洗吧,身上味道实在是……」卫连舟身上还穿着厚厚的新郎礼服呢,汗早就湿透了,再加上酒臭,身上那个味道实在很可怕。 「娘子嫌弃我了,好伤心。」卫连舟笑着说,随即起身道:「那娘子稍等片刻,我马上就回来。」 沈书娴却是突然想了起来,这不是现代,拧下水龙头就有水了,便道:「我吩咐婆子烧水。」 「你坐着吧,我叫她们。」卫连舟笑着说,随即又道:「不然你侍候我洗?」 沈书娴觉得卫连舟喝的好像还是有点多,说话跟平时实在不一样,道:「你还是叫婆子侍候吧。」侍候洗澡什么的,要不是第一次她也许无所谓,她可不想头一次在净房那种地方,听说头一次很疼,她希望能在床上。 「等我。」卫连舟突然低头在沈书娴脸上亲了一下,起身去了净房。 沈书娴的脸没由来的红了起来。 一夜欢爱,沈书娴不知道是疼还是爽,反正到最后她是动不了了,卫连舟看着还精神万分。天亮睁眼的时候,沈书娴只觉得全身酸疼,床上……完全不能看了,她都恨不得把床单收起来,偷偷扔掉。想到一会婆子来打扫,她的脸要往哪里摆。 「这会倒是害羞,昨天晚上还爬到我身上来。」卫连舟笑着的声音传了过来,他早醒了,只是沈书娴没睡,他就没动。在男女关系中,性是很重要一部分,心灵的喜欢,再加上身体的契合,爱会更上一步。 沈书娴想到昨晚,顿时粉拳袭向卫连舟,道:「胡说八道,臭不要脸的,硬拉着我……人家清清白白的大姑娘被你睡了,你看要怎么办吧!」 「以后天天睡,睡到我睡不动了,然后再睡出一大堆娃娃来。」卫连舟笑着,手却是放到沈书娴腰上,然后慢慢往下摸,语气暧昧起来,道:「娘子,你看这么负责好吗。」 「滚……」沈书娴拨开他乱动的手,外头天已经大亮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想起到昨天晚上吴嫂子的话,道:「我听吴嫂子说,今天要祭海神,我们时候,我们是不是该起床了?」 「中午祭,还早吧。」卫连舟说着,难得逍遥一天,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结果卫连舟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吴嫂子的声音:「大爷,大奶奶起来了吗,港口的供果已经开始摆了。」 沈书娴马上接话道:「就起来了。」说着,沈书娴瞪了卫连舟一眼,小声道:「你不是说中午?」 卫连舟看看外面天色,道:「好像现在就是中午了。」 沈书娴脸一下子涨红了,虽然上头没有公婆,不用早早起来去侍候,但新媳妇睡到中午不起床,还让人催着去祭祀,她的脸皮哟。 今天要穿的衣服昨天春分就收拾出来放在旁边了,卫连舟虽然大爷,过的却不是大爷的日子,平常小事全是自己动手,衣服穿的十分麻利。倒是沈书娴,女子的衣服本来就是麻烦些,一直都是丫头帮穿,卫连舟穿好了,她才穿一半。 卫连舟很自然就去帮沈书娴穿衣,沈书娴笑道:「相公真好,还知道帮我穿衣。」 「晚上我也帮你脱。」卫连舟在沈书娴耳边轻轻说着。 「滚……」沈书娴笑着伸手就要打卫连舟。 笑闹着沈书娴却是不敢再耽搁时间,衣服穿好便唤了春分进来,衣服可以自己穿,头发她是没本事梳。倒是卫连舟自己梳头挺快的,几下功夫都挽好了。 「你平常身边的小厮不侍候你吗?」沈书娴忍不住问了一句,卫连舟挣了这么多钱,结果自己过的连个平常富户都不如。衣服住行都是能将就就将就了,未免苦逼了些。 「难道我还带着小厮上船侍候我?」卫连舟笑着说,船就那么大,不管是人还是货,都得有实用价值。再者他是老大,要是随意带小厮侍候,下面的人是不是也要带人侍候? 「可怜见的,这些年挣了这么多钱,自己却是吃不好穿不好。」沈书娴一脸怜惜的说着,随即又道:「放心吧,以后我打点你生活,保证你生活质量马上上去。」 匆匆吃了饭,卫连舟就带着沈书娴往海边赶,祭祀在中午,供桌之类的并不用他操心,但他得带着媳妇过去,误了时辰也不太好。沈书娴顾不上看院中格局,只是跟着卫连舟往外走,结果走到门口问题来了,门口只有高大白马,没有马车。卫连舟不坐马车,也就没有马车,像这种细节事,让卫连舟一个大老爷们去想,他真想不起来。 「你带着我骑马吧。」沈书娴首先开口,大户人家的小姐太太当街骑马,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就是敢想沈书娴也不敢骑,她压根就不会骑。现在难得有机会,跟卫连舟同骑,她既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也能过下瘾。 卫连舟听她如此说,行动就更是爽快,夹起她上马。沈书娴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人已经在马上,卫连舟搂着她,她侧骑在马上,好像马上就要掉下来的样子,高高的大马,沈书娴顿时吓了一大跳,连忙搂住卫连舟的脖子,随即又想到是大街上不能如此豪放,再是自己老公也不行。 卫连舟左手搂住的腰,怕她掉下来,又道:「坐好了,我们走……」 马骑的不快不慢,就是卫连舟也不敢在大街上骑马狂奔,再加上全海口都知道卫连舟昨天成亲了,现在他骑马上街,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媳妇,那肯定是新媳妇无疑。恭喜问候之声络绎不绝,卫连舟全部都是点头微笑。 沈书娴更是顾不上,不上街不知道,上街之后顿时觉得眼睛不够用。沈书君说过海口是冒险者天堂,沈书娴也曾经想过海口是怎么样的,青阳也是开放港口,京城她都去过。 第四十二章 海口的繁华与京城和青阳完全不同,街道宽度与青城差不多,但房屋建筑就多少有点不同,主要反应在屋顶上。然后就是街上来往的人群,金发碧眼的不要太多,中西混血儿更不少见,服装更是不必说,各色奇装异服,她甚至于看到中世纪欧洲的那种束腰长裙。至于街上招揽生意的小摊们所说的语言就多了,方言不必说,她依稀仿佛听到三克油,以及萨油那拉的字样…… 不等沈书娴惊讶完,突然身后就传来女子尖叫道:「抢劫了,抢劫了……」 沈书娴就想回头看,卫连舟却是突然道:「海口龙蛇混杂,你以后要是想上街,记得带上家里的护院。」他就是地头蛇,海口出入的人口太多,不能保证每个人都认得沈书娴是他老婆,最好的方法就是上街带上人。 「啊?」沈书娴有点没反应过来,街上来来往往的女子不少,但这样的治安……果然是冒险者天堂,开放带来了财富与机遇,跟着来的就是混乱。海口跟青阳还不相同,青阳离京城近,府衙林立,治安还能跟上的,海口就完全跟不上了。 转过两条街就是海口的码头,也是大珠最大的码头,沈书娴头一眼看到就是海祥号。既然岸边大船立林,最气派的仍然是海祥号。现在虽然是中午,这样的大码头是二十四小时都不会休息,今天是更是异常热闹,里三层,外三层围着。 卫连舟策马过去,人潮好像海水般自动分开一条道路,外头围的人多,里头倒是空旷。年五和文清早上就起来收拾,地方打扫干净,祭品全部摆好,整只的猪,羊摆上桌,香也是长高香。 卫连舟是赶着时间过来的,过来之后也顾不上与人叙话,直接拉着沈书娴过来,开始上香。沈书娴虽然不知道祭海神是怎么回事,但卫连舟跪,她就跪,除了他与卫连舟之外,年五,文清还有宁寒飞都跪下了。 卫连舟嘴里念了几句,沈书娴也听得不太明白,大概就是保佑平安之类的话。然后几拜几叩,最后小厮们把猪羊全部扔到海里去,仪式也就完了。 仪式完了,但人群还没有散去,围上来的多是卫连舟手下伙计、水手,昨天的喜酒是喝了,但卫大奶奶啥样都没见过。当人小弟的,总得知道大嫂的样貌,不然见面不相识,不小心犯冒到就不好了。 「中午我跟兄弟们去喝酒,你先回去。」卫连舟对沈书娴小声说着,这样的阵势只怕沈书娴没见过,让她跟着不如让她回去。 沈书娴也正有此意,被人当熊猫看也挺不自在的,小声道:「那我先回家了,晚上早些回来。」应该不会从早上喝到晚上吧,然后再装醉抬回家里? 卫连舟听得只是笑笑,拉住沈书娴的手轻轻捏了一下,又唤来吴嫂子吩咐她去雇车送沈书娴回家。 沈书娴笑着道:「雇车太麻烦,码头离家也不远,走着回去也挺好。」骑马是为了赶时间,现在祭完了,下午时间如此宽松,慢慢走着回去,细看看风土人情也不错。 卫连舟笑笑也没反应,只是对人群里的宁寒飞道:「你跑一趟,送大嫂回家。」他的这帮兄弟,也就宁寒飞跟沈书娴熟些,至于裴霜,卫策,谢潜都是客人,没有支使的道理。 「是。」宁寒飞忙走过来说着,笑着对沈书娴道:「大嫂,走吧。」 「劳烦你了。」沈书娴笑着说,想到刚才的抢劫案她也没很拒绝,倒是想到刚才卫连舟所说的护院,就海口这样的治安真得请。 宁寒飞旁边走,虽然没有催,沈书娴也不敢左顾右看多耽搁时间。只是她那绣花小碎步如何跟宁寒飞这个习武之人比,没走几步沈书娴就要叫着道:「宁大爷,你好歹等等我,我跟不上你。」 宁寒飞只得停下来,摇头道:「女人真麻烦。」 「那你去找男人吧。」沈书娴忍不住吐槽他。 宁寒飞却是接口道:「男人又不能生孩子,找了也没用。」 沈书娴当即喷了,随即无言地看向宁寒飞,其实见识过海口的民风之后,她就该有自知之明。穿越女又怎么样,能跟海盗拼命的水手头,不只武力值拼不过,剽悍值更拼不过。 「对了,大爷平常办公的地方在哪里?」沈书娴问着,吴嫂子说过,原本卫连舟还有一套宅子,后来公事办多了,就直接变成办公地点了。她倒是想去看看,卫连舟能把船行经营这么大,除了上头有人,能服众外,经商管理概念肯定得有,不然人力资源分派上不会如此系统。 「就在你家东边,挺近的。」宁寒飞说着,又道:「不过这几天老大新婚,全部人员放大假,现在去只怕看不到人。」 「全部人员放大假?」沈书娴惊讶,以卫家的规模,停业三天得损失多少钱啊。 宁寒飞点头道:「你没看到老大为了娶你,调了那么多大货船来,那些大货船一趟下来怎么也有斗金的收入。损失的数目老大全部私人补贴,只为了能风光娶你。」 「私人补贴?大爷不是老板吗?」沈书娴有几分疑惑问。 宁寒飞笑了,卫连舟是老板不错,但手下的伙计,水手却是不是卫连舟雇佣的手下。简单来说,卫家船行实行的是分成制。跑外海域的,上船的水手伙计,都可以自己拿货。就是在船上给提供每人多大的空间,不管是从大珠拿货到那边卖,还是在国外买了好东西回国卖,这个地方是你的,你可以自由处置。 还有一些不懂买卖的,就是直接抽成。这说这趟来回老板赚了多少钱,下面的人直接提成,拿分红。至于分红多少则是根据身份来,他跑外海的分成仅次于卫连舟。不然为什么这么多人想上船,遇上海盗之后敢杀敢砍,因为抢的是他们自己的财产。一般的伙计,几趟下来就能暴发,只是靠老板开工资,那差太多了。 国内运输这块,宁寒飞没有介入过,体制大概跟外海差不多,也是分成制。卫连舟是大老板,他要是调用船只,下面的人肯定答应,但当老大的也不好意思耽搁兄弟赚钱,尤其是七八只大船,耽搁这些天,那可是真金白银。卫连舟怎么着也得补贴一下,就是发红包也得发大的。 反正卫连舟有钱,他才跟着卫连舟跑几趟外海,就赚了多少钱。卫连舟干了这些年,又是国外的又是国内的,两边抽成,一座金山妥妥的跑不了。 「你要是想看卫家的账务,可以找文清要,老大那里应该也有,估摸着没文清那里的清楚。」宁寒飞提醒沈书娴,沈书娴都娶进门了,账目之类的她肯定要看。 「噢,我知道了。」沈书娴说着,卫连舟估计从一开始跑海运目的就不是赚钱,而是找刺激的,连带着现在自己的家产都搞不清楚。 宁寒飞看一眼沈书娴,笑着又道:「看来你适应的倒是挺快,本以为你这种千金小姐,只会坐车坐轿,一步路都走不了,没想到都敢跟老大当街同骑。」 「以后我还让大爷教我骑马呢。」沈书娴笑着说,有机会学干嘛不学,到了这样的环境里,还把自己逼到小屋子,那是傻帽。 第四十三章 闲话间已到卫家门前,宁寒飞就指了指街东的一处宅院,道:「那就是船行,以后要是想老大了,大可以过去找他。」 沈书娴看过去,中间只隔了两户人家,有几分自言自的道:「离的倒是挺近,不过要是能把中间的房舍买下来,连成一处岂不是更好。」说到古代房舍,拜电视剧所赐,她想到了乔家大院,百度上说那是民间的皇宫。 宁寒飞听得愣了一下,穷小子出身,有间房住就不错了。突然听说沈书娴说要把一条街都占了,自然吓了一大跳,那么多房子要如何住。不由得道:「你倒是真敢想。」 沈书娴只是笑,刚才只是脑子里突然冒出的一个念头,现在后宅还没打点好,她肯定不会去想这些。笑着道:「劳烦宁大爷送我一趟。」 「大嫂太客气。」宁寒飞笑着说,他现在对沈书娴印象还行,再者都是大嫂了,也没有他嫌弃的份。 两人在门口分手,沈书娴进门,吴婆子和春分就迎了上来。卫连舟和沈书娴走的急并没有带他们过去,偌大的新家,也没个主子在,她们两个下人,总觉得怎么样都不太自在。主要是院子太大,人太少,除了她们外,还有四五个老婆子。 「姑娘,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吴婆子上前说着,不是要祭海神吗,本以为要忙到晚上。 沈书娴笑着道:「忙完了,妈妈一路辛苦了,昨天歇在哪里了?」吴婆子是一家人都过来了,男人四十岁,儿子二十岁,正好能帮把手。 「就住后院厢房里,吴嫂子说先将就着,以后让姑娘安排住处。」吴婆子说着,又问:「早上起来我就去问后头的婆子们,她们说她们只管灶上吃饭和洗衣,家里也没有别人。虽然家里主子少,但这么大的院子就这么几个人,还是少了些。」 卫家的后宅连个雏形都没有,完全就是空架子,在沈家生活久了。适应了江氏管事的严谨,突然松成这样,她一下子还适应不了。 「我已经让吴嫂子叫人牙子过来,自己慢慢挑人也好。」沈书娴笑着说,自己动手打造自己的家,这种感觉再好不过。 早上饭吃的太慢,以至于到了中午的饭点沈书娴也是一点不饿,一边跟春分、吴婆子往屋里走,一边看着自己的新家。大门首是五间楼,上面是观景楼,下面是出处大门,车马出入绰绰有余。照壁过后又是三间门厅,其次是轿厅,然后是尚门厅,这是见外厅和办红白喜事的地方。 内宅并不是四四方方一节节院落,而是类似于园林那种,非常有江南风情。沈书娴自己住的是后宅最大的一处,上头五间正房,另带着三间耳房,旁边是抄手游廊,院子非常大,看样子院中应该是种了花草的,不过可能是打理不善,枯死了许多。当拾收拾新房时,有枯枝不好看,便直接全部刨了扔出去,致使中间空了许多。 沈书娴目前还顾不上这些,先让吴婆子把后院几个婆子叫过来,下人们不知道过来见她,那她就要见见她们,彼此认识也很应该。几个婆子来的倒是快,一个五个,两个是管灶上吃饭,三个是洗衣兼侍候茶水,卫连舟还有两上小厮庆喜和庆祥,年龄都不大,看着十分机伶,卫连舟贴身的活计都是他们做。 一个个上前给沈书娴磕头,顺道自我介绍一下,对于沈书娴不怎么留意。倒是庆喜和庆祥要多留心些,以后管事的只怕是他们。 又介绍春分和吴婆子与他们认识,两方人马厮见完毕,沈书娴主让婆子们各厮其职。同时也安抚一下她们,自己来了,她们的工作照就,还有可能会升职,只希望她们能好好努力。两个小厮却是留下多说了几句,她初来乍到,他们都是侍候卫连舟的老人了,更该尽心些,按他们的资历,干的好提成管事绝对没问题。 两个小厮本来就是机伶人,听沈书娴如此说,连忙说一通表白忠心的话。沈书娴微笑听着,末了也让他们先回去。 把人先打走人,沈书娴心里盘算着要添多少人合适,一个管事肯定不够,晚上问问卫连舟这两个小厮行事如此,妥当了就直接提为管事。还有吴婆子的男子,千里迢迢跟着过来,肯定得是管事。再有门房传话也得两个,再有零碎琐事,比如要买东西之类,至少得五六个。 灶上两个肯定不够,再添上两个帮忙,她的本意灶上还是要请大厨来,人不宜太多。洗衣的三个倒是好,但管着茶水就差多了,至少得再添三个。至于她身边的使唤丫头,至少也得四个。想想沈家就三个正经主子,下人七、八十个,卫家差的多了。 「大奶奶……」吴嫂子笑着挑帘子进了。 沈书娴笑着道:「嫂子来得正好,我正盘算着家里要添点人,这么大的院子,这么点人如何侍候的过来。」 吴嫂子忙笑着道:「刚才我就去了人牙子那里一趟,她知道是大奶奶找她,欢喜的不得了,换了衣服就过来。」 沈书娴笑着点点头,又问:「嫂子平常支钱是从谁手里拿?」像采买家具,布置新房之类,这些都是要花大钱的,卫连舟又不在,吴嫂子是问谁拿钱? 「都是问文大爷要,我只是帮着去买,在掌柜的那里记了账,文大爷会按时结账。」吴嫂子笑着说,又道:「平常大爷花钱也是这样,常去的店里都是按月结算,文大爷每月定时派人过去。大爷是干大事的,哪里时常想起这些。当然现在娶了大奶奶,自然该是大奶奶管事。」 「这些年辛苦文大爷了。」沈书娴笑着说,这文清还真忙,不止算总账,卫连舟的私账也归他管。不过看看卫连舟平常的生活水平,估计这点钱谁也没看到眼里去,每月派个人就去结了。 吴嫂子笑着道:「大奶奶不知道,文大爷一家人的命都是大爷救的。那年海盗们上岸抢劫,要不是大爷遇上,只怕文大爷一家老小都要丢了性命。后来大爷知道文大爷是秀才会算账,就把他留在身边当了账房,这一干就是十年。」救命之恩,这点报答不算多,再者当总账房,那也是卫连舟抬举。 「原来如此。」沈书娴自言自语的说着,那天船上卫连舟也是如此说,这都是过命的交情。 吴嫂子笑着又道:「按规矩喜酒今天还得喝一天,只怕文大爷也是脱不开身,最多明天就会把帐本送过来。」 「辛苦了文大爷这些年,现在我来了,肯定不能再让文大爷为了大爷的家务事操心。」沈书娴笑着说,当家主母不当家如何能行,倒不是信不过文清。只是觉得她既然进门,这些年必然要接手。 「大奶奶说的是。」吴嫂子笑着说。 说话间外头传来婆子的声音,吴嫂子笑着道:「牙婆来了,我这就让她进来。」 牙婆姓黄,是海口的官牙婆子,四十来岁,一脸的精明相。上前先给沈书娴磕了头,沈书娴笑着让黄婆子起来坐下,直接道:「妈妈没把人带过来了?」 吴嫂子也在旁边道:「黄妈妈,我刚才过去的时候不是说了,直接带着人来,你怎么自己就来了。」 第四十四章 黄婆子笑着道:「家中倒是有几个女儿,不过昨儿程府太太说好,这两天就要兑银子,就没把人带来。」 吴嫂子脸上有几分不好看,现在卫大奶奶是急着要人,她是知道黄婆子手里有人才去找她的,结果人来了却是这么说。 「既然妈妈身边没人就算了,海口的牙婆也不是妈妈一个,我让吴嫂子多跑几趟,买几个丫头总是能买到的。以后我要是再买人,就再寻妈妈过来。」沈书娴笑着说,又对春分道:「进屋随便拿块银子,妈妈来了,生意成不成,头一趟的车马钱我总要给的。」 春分立即进里屋拿钱,沈书娴过来的时候,江氏特意包了一大包碎银子,都是一、二两,最多也就是五两,专门准备着让沈书娴打赏下人用的。 黄婆子顿时怔住了,其实她会说没人,其实是想试探一下沈书娴。卫连舟挣下这么一大份家业,只是他从不理家,旁人想赚点钱也不容易,现在娶了大奶奶回家。以后肯定是大奶奶管家,千里迢迢外嫁过来的姑娘,听说是大家闺秀出身。 按理说这样的姑娘,要是性情软弱一点应该很好坑。就是强硬一点,初来乍到的,还摸不清门朝哪。先试试她脾气如何,要是个好性的,那以后生意就好做了。 怎么都没想到的是这位卫大奶奶如此爽快让她走人,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你手上没人,我立即就找别人,有银子就不怕买不到。黄婆子不想走,她今天出卫家的门容易,出去之后只怕再也进不来。 春分拿银子出来,黄婆子死活不接,笑着道:「除了程太太看上的那几个,家里还有几个,不然我现在就去给大奶奶带来。」 沈书娴脸色难看起来,口气更不客气,道:「你这妈妈说话,程太太挑剩下的让我挑,你当我是专捡垃圾的。本来我让吴嫂子去请你,去时说的明白,就是要买丫头,你人来了却说手上没人。没人也没什么,我仍然给你车马钱,另派吴嫂子寻牙婆,你却又说手上有人,还是别人家挑剩下的。你是觉得我只能使剩下的,还是我根本买不起好的!」 黄婆子听到这话,当即大喊冤枉道:「我要是有小瞧奶奶的心思,出门就摔个大跟头,是我这张嘴笨不会说话惹到奶奶。怎么能让大奶奶使别人挑剩下的,程太太挑的那些是前些天送来的,另外几个是昨天新到的,规则都没教齐,怕大奶奶看到怪罪。」 沈书娴接口道:「我要是真看中了,以后也是进我的门,规矩我自然会教,不劳妈妈操心。」 黄婆子不敢丝毫怠慢,忙道:「我这就回去把人带来,以后这张臭嘴再不敢在奶奶面前乱说话。」话完黄婆子就连忙往外出。 沈书娴便道:「吴嫂子也跟着去看看吧,要是资质太差,便不用带过来。我这里缺人手,麻烦嫂子多跑几家,不拘多少钱,今天也要把人买到。」 「是。」吴嫂子哪里敢怠慢,连忙跟着黄婆子出门。 两人出了门,黄婆子咋舌道:「这位卫大奶奶好生厉害。」 「也是你太不知趣,大奶奶是看你是官方,所以才让我先找了你来。你倒是好,先是说没人后又说是程太太挑过的,换谁谁不生气。」吴嫂子说着,这一路走来她对沈书娴的脾气多少有点了解,又道:「你是不知道,连宁寒飞宁大爷那样的爷们都能跟大奶奶有说有笑,你一个牙婆还想着大奶奶是不是软柿子,真是不知死活。」 宁寒飞是出了名的自负,武功不如他,性格不够强硬的他都看不起。别说姑娘家能入他眼的,就是一个船行的爷们宁寒飞看上的也没几个。看在卫连舟的分上,宁寒飞面子肯定会给沈书娴面子,但能主动说话,语气还不嫌弃,那沈书娴必有过人之处。 黄婆子听得更是惊讶,宁寒飞二十来岁了,手里又有钱,硬是没有媒婆敢上门。宁寒飞的眼界太高,一般女人看都不看一眼,更何况说亲事。 吴嫂子又道:「别说这些了,大奶奶想挑几个丫头使唤,你赶紧带了人过来。卫大爷那样的有钱,你把大奶奶的差事交待好了,难道能没你好处。」 「是我冒失了。」黄婆子说着,到门口骑上小毛驴飞一般的走了。 黄婆子回来的很快,她是官牙婆,手上资源最多。海口又是那样的治安,别说被父母长辈所卖的,就是拐子从内地拐来偷着卖的就不少。甚至于外国美人都能碰上,卫大奶奶要挑使唤的人,并不是难事。 再进卫府,黄婆子身后跟着一长串女子,从十三、四到三十几岁都有。吴嫂子昨天上门时说了,卫府缺的人多,有人就带过来看看。 「这两个丫头是李府出来的,因跟大奶奶不合气,大奶奶做主发卖了。」黄婆子指指中间最漂亮的两个丫头说着,都是十七八岁的模样,虽然没有盛装打扮,却难掩姿色。这样的模样,又跟大奶奶不合气,为啥出来的不言而喻。 平常往大户人家卖人,这种话黄婆子是不会说的。现在知道沈书娴厉害,有些话也就说到前头,万一这两丫头行事再有啥不检点,沈书娴不会找她麻烦。她话说到前头,沈书娴要是嫌这样的妖媚可以不要。 「噢……」沈书娴应了一声,看着眼前的三排人,心里有点发怔。穿过来之后她都在使唤丫头,也见过江氏买人卖人,也知道这种事情在古代极为平常。但知道是一回事,让她现实去买人,她总觉得压力有点大。 其实也可以当成是雇佣关系,丫头婆子们都是有月钱的,就当自己是老板,现在在面试员工。招她们进来之后,好好善待就好了。 黄婆子见沈书娴只是看并没有发言,忙上去说了眼前几个人的契约情况。要是头一回卖,或者原本主人家签的死契,这些都好办。有些是在原主人家里签了有年限的活契,然后被原主人转手再卖,这些人到新主人家里的使用时间则是剩余年限。 比如一个丫头卖身七年,她在头一个主人家里已经服务四年,主人把她转卖,到新主家里她只要再服务三年,契约就满了。要是主仆相处愉快,可以继续叙约,要是不想续,也就各走各路,这样的丫头使唤起来不如死契在手的使唤的方便。但也有一样好处,因为年限短,价格相对来说很便宜。 「中间那两个不要,后边两个年龄太小了,其他的都留下。」沈书娴说着,又对黄婆子道:「人我就直接留下了,劳烦妈妈写下合同之后来兑银子。」 「全听大奶奶的。」黄婆子笑吟吟的说着,沈书娴倒是个爽快的,既不多问也不还价钱。不过眼前十个人全部买下来,也就五十两银子,这点小钱可能根本就看不到眼里去。 沈书娴呷了口茶,笑着又道:「还有一件事,劳烦妈妈帮我寻些粗使婆子来,洗衣煮饭,打扫庭院总是少不了的,我按月给月钱。」 「我最迟明天就把人带过来给大奶奶过目。」黄婆子笑着说。 沈书娴微笑着道:「劳烦妈妈了。」 第四十五章 黄婆子欢欢喜喜的走了,沈书娴的工作却还没结束,12个人已经雇下了,现在就看工作如何安排。八个十三到十八岁的小丫头,四个三十几岁的媳妇,想了想先对小丫头道:「你们八个先跟在我身边侍候,你们四个跟着吴妈妈去,一个去灶上,另三个负责茶水,汤浴。」 四个媳妇都是在大户人家侍候过,后来被转卖的,多少懂得规矩。八个小丫头显得十分懵懂,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办好。 沈书娴也不懂如何培训上岗,只是对春分道:「这些丫头都跟着你,你看着分派吧。」她一个人肯定使不了这么多,不过么多新人上岗,培训又跟不上,一个人只能当半个人用。都留在身边观察,也利于以后工作安排。 身边使唤的大丫头最少得有四个,当主母奶奶跟在家当姑娘还不同,事务太多,两个丫头根本就忙不过来。至少打扫小丫头四个就足够了,还有春分的年龄,她都嫁人了,春分也不可能一直跟着她当丫头,衬着她还能留两年,先把手下人带起来,这样她方便些。 「姑娘放心,我慢慢教她们。」春分说着。 人买好,工作也分派下去,沈书娴心中轻松许多。既然女子能自由逛街,车驾的事情就没那么着急,倒是得考虑上街的安全问题。其实这处五进的院落,前头院落非常宽敞。怕影响心情她一直不去想卫简,但不想并不表示他不存在。 安全是个问题,反正卫连舟有钱,身边也有高手,比如宁寒飞。宁寒飞脾气坏了点,但身手没话说,宁寒飞又是单身一个人,也许可以想想办法让宁寒飞搬过来住。前院那么多间房子,肯定能住的下一个宁寒飞。 「奶奶晚上想吃点什么?可要派人去问问大爷什么要时候回来?」吴嫂子试探性地问着,一般祭过海神之后,中午饭会一起去喝顿酒,但晚上都要各自回家。新婚当天喝,第二天再接着喝,新娘子怎么办。 沈书娴突然想了起来,问:「海口有什么好馆子?」 吴嫂子被问的愣了一下,道:「很多,各种风味都有。南街还有一家卖意面的,说是西洋吃法,味道挺不错。还有一家扶桑菜馆,是扶桑人开的,味道也挺好。」 「意面?扶桑菜馆?」沈书娴听得愣了一下,难道意面是意大利面?扶桑菜馆是日本菜?不会这么神奇吧。想到这里,沈书娴便道:「庆喜和庆祥有哪个在吗?去看看大爷喝的怎么样了?」吴嫂子都建议去问问,那就表示可以去问问。 「庆喜在,我这就让他过去看看。」吴嫂子笑着说。 沈书娴想了起来,道:「还有一事要麻烦嫂子,眼看着天气就要转凉,我想给大爷做几件衣服。」她的衣服还不需要新做,卫连舟的衣服就真让人不能忍了,大老板穿的连小厮都不如。 吴嫂子想想便道:「既然叫了,不如把珍宝阁的老板也进来,听说才进了一批新鲜首饰,花样十分多。」 「那些都不急,我是想着这些年也没人给大爷打理衣物,现在我来了,怎么着也得让大爷穿的体体面面。」沈书娴笑着说。 吴嫂子笑道:「大奶奶就是心疼大爷。」 沈书娴只是笑,心中也有几分感叹,也有几分高兴。把性命压上,顶着卫简这个天雷嫁给了卫连舟,要是这样也不能动卫连舟的心,卫连舟还是打算跟她相敬如宾过下去,她真是亏大了。豁出命去都没能得到男人的爱怜,那这个男人就是神仙她也只能放弃。 她是没有对卫连舟一见钟情,但她可以跟卫连舟日久见真相。古代结婚基本表示死会,两人都没有多余的想法,只想和对方发展,一切进展就快了,除此之外沈书娴很喜欢海口的生活。 受了那么多年的自由平等教育,剽悍的男人,剽悍的民风让她瞬时舒服了许多。假装自己是大家闺秀,也不是装不下去,但现在没必要装了,她都能淡定的面对卫简了,卫连舟心里也早不把她当成一般大家闺秀。 福祸相依这话是对的,要是没有卫简,她跟卫连舟哪里有这样的新婚燕尔,必须是相敬如宾,她也必须得是大家闺秀样。 「大爷回来了……」外头传来春分的声音。 沈书娴连忙迎出去,这回卫连舟倒是没有扶着回来,不过跟着一起回来的人也不少。谢潜,卫策,裴霜都回来了,连宁寒飞也跟着来了。 看到沈书娴出来,卫连舟微笑以对,其他人也都忙着招呼。沈书娴请众人进屋里,又让春分倒茶上来,虽然没喝醉,但一个个都没少喝,满屋子的酒味,天气又热,屋里真可谓是酒臭薰天。 闲话了几句,谢潜起身拱手道:「我与小九来此打扰多此,也该回京了。」贺礼送上,婚也成了,他是该回去了。 卫连舟并没有留他,虽然知道谢潜的功夫不弱,但王府世子留在这边,他总有几分不放心。笑着道:「回去也好,过些日子我也要上京一趟,有事与你父亲商议。」 谢潜听得稍稍愣了一下,但也不好再问,拱手道:「恭候三爷大驾。」 他跟卫连舟的辈份不太好论,从卫策这边算,他与卫策是师兄弟,该叫卫连舟三哥。但卫连舟跟他爹谢衡又有同窗之谊,从这里算就该叫卫连舟叔。折腾到现在是谢衡拿卫策当小辈看,卫连舟又拿他当小辈看,没人论辈份,结果就是他叫卫连舟卫三爷。 卫连舟扭头看向卫策,有几分意味深长的道:「凡事你要想清楚了。」最初卫大伯让他找卫策回家,他只以为是小堂弟爱玩,后来跟谢潜通信时才知道国公府的长幼之争。卫策也许压根无与兄长相争之心,但他如此优秀,正应了那句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卫连舟当兄长的不会直接跟卫策说,你去打斗你亲大哥吧,但要是卫策有这个意思,他绝对不会反对。要是卫策对世子之事完全无意,那就快点撇清楚。卫策又不是没才,自己考科举,混官场也不是混不出来,最怕的是卫大爷自己不上进又死拖住卫策的后腿。 其实这事该卫大伯该拿个决策出来,立卫大爷那就上书请旨,把卫策分出去。要是立卫策,那就找卫大爷的错处,直接废长立幼。现在就这么拖着,不管是对卫大爷还是卫策都不好,弄不好最后两个儿子都要埋怨他。 卫策明白卫连舟的言外之意,轻轻叹了口气,道:「谢三哥关心,我明白。」同样的话半个长辈的谢潜也说过,同时也暗示过他。他自己心里也乱成一团,卫大爷并无大错,要只因无能被废,将来前程全无。身为弟弟,他没办法看着亲兄长落得如此结果。 卫连舟也不再说其他,只是对卫策和谢潜,道:「今天晚了,明天我派人给你们找船。」最好就是有拉货的大船路过,大船路上行程快,要是做小船慢慢晃回去,最起码得十几天。 「谢三哥。」卫策笑着说。 第四十六章 裴霜接口道:「正好我跟你们一起回去,这边也没什么事。」沈书娴已经平安出嫁,可以对谢衡交差。至于绍晚词的下落,目前是消息全无,他在海口没有人脉,只能托卫连舟帮忙打听,时至今日裴霜对于绍清词的也是不抱希望,正如宁寒飞所说,她要是真当了海盗婆,就是把她赎出来,她又要如何生活。 谢潜也有此意,笑着道:「正好与师傅同走,路上都不寂寞。」 此事议定谢潜,卫策,裴霜也就要起身告辞了,这两天喜酒喝太多。虽然他们都是海量,但挡不住这边的跑船的水手太多,各个豪迈无敌。现在走路都觉得有点晃,所以饯行酒什么的就不必了。 宁寒飞看他们三个都走了,心里正想着他要不要留下蹭卫连舟一顿饭。中午喝了一肚子酒,他主食都没吃到,他家就他一个人,平常到了饭点,混到哪里就在哪里吃了,至少吃什么他从来不计较。 裴霜却是看向宁寒飞:「你怎么不走?」 「快到饭点了,我吃了晚饭再走。」宁寒飞非常诚实的说着。 裴霜笑了起来,伸手就去拉他道:「那就跟我走,晚上我请了。」 宁寒飞惊讶的问:「你干吗请我吃饭?」 「看你身手好,敬你是个高手。」裴霜随口扯着,人家小夫妻新婚燕尔的,中间夹这么盏超强海灯,人家如何亲热起来。宁寒飞从某方面说十分没眼色,也可以说是少根筋。 「……」 四个灯泡全部走完,沈书娴也没办法立即对着卫连舟热情起来,主要是屋子里的酒臭味太重,卫连舟身上的酒臭味就更重了。再是有酒量,也没办法喝了酒之后身上没味道。 「我让婆子烧水,先洗洗吧,我帮你把衣服找出来。」沈书娴说着,随即让春分去吩咐婆子们烧水。 等春分出了门,屋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了,卫连舟笑着把脸伸向沈书娴,道:「很臭?」 沈书娴伸手挡住他的脸,实在是酒臭味太冲鼻,笑着道:「听话,好好去洗个澡。」 卫连舟拉起沈书娴的手在嘴边亲了一下,又道:「好吧,我听话了,晚上可以要奖励哟。」 沈书娴一下子红了起来,想到昨晚,其实她挺好奇卫连舟的功夫哪里练出来的。但这话现在还不能问,现在还没有亲密到那种程度,再者说了卫连舟以前的功夫哪里练的,她真心不计较,只要以后卫连舟不找别人练就行了。 「羞,羞,羞,现在太阳还没下山呢……」沈书娴右手食指指着脸颊,五分娇俏,五分妩媚的说着。 卫连舟看的直笑,伸手把沈书娴搂在怀里,出海时船上没女人,他又不碰男人,有时候是挺寂寞。但只要下了船,能玩的太多也太花了,保证比京城的夜生活还丰富。这些年过下来,他早不是没见过女人的愣头青,但对着沈书娴时,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或者沈书娴对他的情义太深,或者沈书娴实在太对她胃口。他并不喜欢娇娇弱弱的女子,就是到了床上也一样,情趣这种东西很重要。不是非得有多好的床上功夫,有时候偶尔一句话,一个眼神都会觉得勾魂摄魄。 「大爷,大奶奶,汤浴准备好了……」屋外传来春分的声音,她本来想进来说的,但听到两人里头说话就没敢进来。 「嗯。」卫连舟应了一声,虽然有几分舍不得但也暂时放开沈书娴,却是在沈书娴脸上亲了一下道:「我先去洗澡,你想想晚上想吃什么?」 「扶桑菜。」沈书娴脱口而出,刚才她就在惦记着这个,其实更多的是好奇,难道在这里真能吃到意大利面和日本菜? 卫连舟笑着道:「小馋猫,我洗好澡带你去,现在天气凉快了,晚上正好带你出门逛逛。」 「真好。」沈书娴高兴的说着。 卫连舟去了净房,沈书娴忙打开衣柜,卫连舟的衣服好找得很,就那么几件可怜巴巴的放在柜子里,颜色样式看着都差不多。随便拿一件出来,料子都是地摊货,必须得给卫连舟做衣服,然后身上配件也得全部打理,卫连舟这么好的样貌气质,想想他也真是厉害,一身地摊货他硬是能穿出大老板的气质。 把卫连舟的衣服找出来,沈书娴自己也换了身衣服,女以悦己者为荣。有钱打扮,也有人看她打扮,她干嘛不打扮, 没让小厮拿过去,沈书娴亲自拿着衣服送到净房里去。卫连舟也洗的差不多正好要出来,赤裸裸的从浴桶里出来,沈书娴的脸色顿时成了酱色,昨天做是做了,早上看也看了,毕竟是新媳妇,总有一种十分不适应之感。 「娘子,帮我更衣……」卫连舟理所当然的说着。 沈书娴别过眼去,不去正视卫连舟的果体,只是道:「你早上自己穿的不是挺快。」 「那是为了赶时间,而且不是你自己说的,以后要打理我的生活。」卫连舟笑着说。 沈书娴拗不过他,只得上前帮忙,古代当妻子的侍候丈夫更衣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想想卫连舟天天外头挣钱辛苦,她个不挣钱的,这些辛苦倒也不值什么。卫连舟动作本来就快,沈书娴又帮忙拿衣服,穿的也就更快了。 一起出了净房,沈书娴想到自己刚上身的新衣,她精心打扮了,自然希望能得到卫连舟的夸赞。故意在卫连舟身边一步挡住路道:「我们去吃扶桑菜,要不要骑马?」 卫连舟笑着道:「扶桑菜馆离家不远,现在晚风正好,我们走着去。」 没听得赞扬,卫连舟好像根本就没注意到她换了衣服,心里稍稍有点失望,继续在卫连舟身边打转,笑着道:「对了,海口晚上有夜市吗,晚上街上热闹吗?」 卫连舟点点头,笑着道:「海口是个不夜城,晚上比白天热闹。」 「那我可要好好逛逛了。」沈书娴笑着说。 说话间两人出了院门,卫连舟自由惯了,从来不交待行踪,倒是沈书娴想起来交待门口庆喜一句,两个主子出门逛,下人们也不能全跑了,得留人看着家。 「是,大奶奶放心。」庆喜说着。 卫连舟看着只是笑,他原本以为即使沈书娴对他如此情义,但有卫简在,这就是让人日夜不安的一把剑,但从船上开始算起,到现在成了亲,沈书娴是该干嘛干嘛,并没有受到影响。不管是心理素质强大,还是真心信任他可以动动手指就能捏死卫简,卫连舟都喜欢她这种生活态度。 两人并肩走出卫府大门,大街上已经是华灯初上,两旁灯笼也已经挂了起来。沈书娴看着只觉得有趣,古代也是有路灯的,街上人流并没有因为黑夜的到来减少几分,不过街上行走的姑娘媳妇明显少了,大部分都是彪形大汉,多多少少的身上有点煞气。 沈书娴正觉得惊讶之时,卫连舟伸手抓住她的手,十指相扣紧紧握在手里道:「晚上的治安更差,不要放开我的手。」 沈书娴的脸不自觉得红了一下,更那啥啥的事情都做过,现在只是抓手而己,却让她心跳猛然加速。卫连舟的手很大,也很暖,紧紧扣着她。 第四十七章 夏天的酷热慢慢过去,即使海口的夏天长了点,晚上的风仍然是凉爽的。一排排灯笼让街道明亮了许多,招揽生意的小摊贩们看到卫连舟和沈书娴走过来,忙招呼着问好,还让沈书娴随便挑些什么,全部都不要钱的。 沈书娴笑着摇摇头,不由得看一眼卫连舟,卫连舟在海口经营十来年,认识的人多是正常的,但连小商摊都多此热情就不太正常了。 「街上灯笼是我挂的。」卫连舟笑着说,开放,发展带来的好处很多,坏处也很多。但既然已经做了,那就做的彻底点,打造出一个不夜城。 沈书娴惊讶地看向卫连舟,以卫连舟的家产干这点小事没啥大不了,但为什么要这么做?一般来说古代的晚上不是要求关门闭户吗? 卫连舟笑着道:「海口跟其他地方不同,当地居民的主业早就不是打鱼。要么就是跟着跑船,要么就是倒卖东西。你看这路上来往的人,金发碧眼并不少见,海口的商业除了倒卖物品外,还有很重要的一项,就是大船路过补给。」 沈书娴明白了,所谓给大船路过补给,除了正常商船外,海盗船也是一部分。海盗们终日抢劫杀人,过今就不知道明的亡命之徒,花起钱来更加痛快。所谓销金窟就是为他们这些人准备的,同样的让这些人上岸,危险也跟着一起来了,所谓富贵险中求,天堂地狱一念之间。 转过两条街就看到扶桑菜馆,日式风格十足,外头还有两个和服美人花枝招展的招揽生意。看到卫连舟过来,忙上前用纯正的国语道:「卫大爷,身边这位就是卫大奶奶吧,果然气韵不俗。」卫连舟这么大的动静娶老婆,聋子都听到了。 卫连舟听得只是笑笑,拉着沈书娴进了屋里,老板迎了上来。老板倒是扶桑人士,只因在自己国家犯了事,混不下去了逃到海口来。因为做得一手好菜,便开这么一个馆子,几年呆下来语言早就不是想问题。 店内风格更是纯合式风格,来往宾客更多,看到卫连舟带着个俏生小娘子进来,先是惊讶随后都是笑笑过去,并不上前来招呼。新婚燕尔,带着小媳妇出来吃饭,上前凑一起就显得太没眼色。 老板引着到店里坐下来,并没有包间,每个人坐位都是用屏风隔开。沈书娴只觉得这一切都是十分清奇。未穿之前她也吃过日本菜,但回到古代之后能吃坐在合式店中吃到扶桑菜,放在以前只觉得抽风。 「我娘子想尝尝扶桑菜,不管是以前老板的拿手菜,还是推开的新菜式,都上来吧。」卫连舟笑着说。 老板笑吟吟地看向沈书娴,发音有点怪异,吐字却是十分清楚,道:「原来是卫大奶奶喜欢,以后还要您多多关照。」 沈书娴笑着道:「我是听吴嫂子介绍,说这里的饭好吃,便来老板这里尝尝鲜。」 「两位稍等。」老板笑着说。 老板笑着退下去,和服美女端茶上来,沈书娴打量着四周,店里除了她之外全部都是男客。偶尔几桌男客还搂着旁边和服美一起吃饭,行为非常有伤风化,沈书娴忙别开眼不去看,卫连舟能把她带到这边里来,也是一种剽悍。 七菜三汤送上来,不管是菜色还是器皿,实在精致的很,还如此的小巧。只是看着就觉得精致过份。 「尝尝看。」卫连舟笑着说。 沈书娴拿起筷子却是没敢动,她不知道这时的扶桑菜有没有什么讲究,这么多人看着,她害怕用餐举止不至于出丑。 卫连舟笑着道:「吃吧,没那么多讲究。」来海口讨生活的都是社会的最底层,能吃上饭,穿暖衣就是人生追求了,都没功夫穷讲究。 沈书娴这才敢下筷,看样子与现代的日本菜有几相似,味道方面有点差别,不过确实是同出一菜系。日本古代是叫过扶桑的,应该就是日本,刚想再问问扶桑的事,沈书娴抬头看向卫连舟,突然间眼睛瞪大,说不上话来。 她的份饭是和卫连舟的一起送上来的,两人也算一起动的筷子,她感觉自己才开始吃,卫连舟面前的碗碟已经空了,全空了,残渣都没剩下。以前宁寒飞就当着她的面直接嫌弃过她的吃饭速度,但卫连舟这样是不是太快了,完全就是风卷残云啊。 「有时候在船上遇上风暴物质丢失,或者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及时补给,船上会出现食物短缺。」卫连舟说着,主要是沈书娴脸上神情十分震惊,他便多说了几句,十年海上的生活,生活细节之类的他早就顾不上了,要是还想拿大家公子的气派,他早饿死在船上了。 沈书娴好一会才晃过神来,道:「难道也会出现争食吃?」不吃就不能活,真到那种时候,谁还管得了谁。 「会按照预行天数先把食物分出多少份,然后每天吃其中一份,大家一起吃饭,不会直接动手,但总是谁吃得快谁吃得多。」卫连舟说着,到那个时候,就是老大也一样摆不起谱,一起吃是王道,拼的是速度。 沈书娴明白,真到食物短缺时,卫连舟能压住众人不起争斗已经很不容易,到开饭时自然是各凭本事。想想又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最快的?」老大嘛,肯定是最强的,卫连舟的速度实在太惊人。 「不,寒飞是最快的。」卫连舟说着,停了一下又补充:「他会直接下手抓。」作为曾经的世家公子,他不太能完全抛弃筷子。 「……」 沈书娴继续慢悠悠的吃饭,她倒是想快,问题是慢了一年多,突然间提速,又在公众场合,她害怕出丑。倒是在家的时候可以练练,就是丫头们看到了,也不会四处乱说。现在这么多人看着,都知道她是卫连舟的老婆,她可不想被人说,就是那个女人吃饭的时候掉米粒或者喷水之类的话。 卫连舟并不催她,女人又不用上船,也不用出去讨生活,没必要吃个饭也跟打仗似的。等以后他收山了,倒是可以陪着沈书娴慢慢吃饭,慢慢走路,慢慢变老,一起享受人生。 筷子放下来,沈书娴刚想说吃完可以走了,她吃饭的功夫卫连舟一句话没说。边吃边聊什么的估计是忌讳,食不言寝不言嘛。店里的男客越来越多,随着夜幕的来临,限制级的场面弄不好就要上演,她还是早点走吧,以后再说那就派人过来打包。 门口风铃响起,又有客人来了,沈书娴不经意间瞄了一眼。却多少怔了一下,进来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身材高大,五官轮廓有些深,黑色头发微卷。让她侧目的是他的眸子,右眼是极平常的黑色眸子,左眼眸子却是金色的。 沈书娴怔忡之间,对方也看了过来,朝她笑了笑,直直的走过来。沈书娴心中更觉得惊讶,他走过来可能是跟卫连舟打招呼,以卫连舟在海口的人缘并不奇怪,她惊讶的是他的样貌,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一时却又想不起来了。 「卫大爷。」男人拱手说着。 卫连舟早看到他,却没有起身,只是笑着招呼道:「好久不见,上岸补给?」 第四十八章 「上岸之后听到一件喜事,恭喜卫大爷。」男人并没有回答卫连舟的问题,又看沈书娴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的神情,又道:「这位就是你媳妇?」 「正是拙荆。」卫连舟说着,又向沈书娴道:「这位是元澈元大爷。」 沈书娴起身福身道:「见过元大爷。」只是说了名字并没有说身份,卫连舟跟他说话的口气不但不亲热还有几分戒备。上岸补给?难道是海盗? 元澈却是上下打量着沈书娴,卫连舟眉头皱了起来,刚想开口,元澈却是突然看向沈书娴道:「你可曾数月前可去过京城,所坐马车还出了事,最后为人所救?」 沈书娴顿时一惊,怪不得她觉得元澈眼熟,竟然是当日在京城救她那位恩人。当时元澈是带着眼罩,想想也是,一个黑眸一个金眸,混血儿里头都是少找的,就这么在京城逛,肯定会被当成妖怪。 卫连舟也是一愣,他知道沈书娴那回出车祸的前后事,也知道在裴霜以前就有人出手相助。他本来也是十分感激,但现在元澈如此说,他心中一惊,当日救下沈书娴之人要真是元澈,只怕这个恩情不好还。 「你忘了?」元澈有几分戏谑的说着,双眼含笑打量着沈书娴。 沈书娴起身道:「救命大恩如何敢忘,当日脱险之后,我曾让兄长寻恩公,却是一无所获,不曾想会在这里再见恩公,实在惊讶。」 「我不方便在人前现身。」元澈笑着说,又有几分感叹地道:「说起来长这么大,我做好事的次事屈指可数,也可能是因为当时姑娘的求救话语太与众不同。不过好人有好报这话也是对的,谁曾想我突发奇想救次人,竟然是卫大爷的媳妇。」 沈书娴忙道:「救命之恩小女子自不敢忘,以后若有差遣元大爷只管吩咐。」 「你连从马车上跳下来逃命的本事都没有,我能吩咐你什么。」元澈笑着说,刚想开口再别说的,沈书娴却截口道:「元大爷救了我,自然该我报恩,元大爷也只能吩咐我。」 元澈的意思是让卫连舟还这个人情,元澈真是靠谱的主,救命之恩自然该还。但元澈现在这副模样,要是真是海盗,狮子大开口,或者要求卫连舟根本就做不到的事,那就没必要被这个救命之恩困住。 卫连舟是男人,他得讲义气,有些话他是不好直说的,那就不如她现在把说难听些。免得以后卫连舟难做人,救是救过她,她也不是想忘恩,关键是要如何回报。要是元澈要求过份,那就不好意思,她不介意翻脸不认人。 「呵呵……」元澈笑了起来,看向卫连舟道:「你的妻子倒是挺有趣。」 卫连舟淡然一笑,道:「难得元大爷夸回人,我替拙荆谢你。」沈书娴这么说很好,要是任由元澈狮子大开口,将来麻烦就大了。 元澈故作郁闷的模样叹口气,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这么难得救回人,本以为一定会有回报,看来也得看救的人是谁,人家会不会回报你。」 沈书娴仍然淡定笑容看向元澈,虽然有那么一点点的心虚,但这时候她要是撑不住,以后麻烦就多了。 卫连舟起身笑着道:「元大爷一路辛苦,就不打扰你用饭了。」 「告辞。」沈书娴赶紧福身说着。 元澈不当回事的笑笑,却是挥手道:「回见。」 卫连舟很自然的拉着沈书娴的手就要往外走,元澈回头看到,笑着道:「没想到卫大爷还是个疼老婆的。」 卫连舟淡然笑笑并不接话。 两人手牵手出了扶桑菜馆,沈书娴这才伸手抚了抚胸口,却是问卫连舟:「那位元大爷是海盗?」元澈脸上是没刻着海盗二字,但那种感觉实在像。 卫连舟点点头,却是把声音压低了,道:「他是西洋群岛上二当家。」从海口出海,一路上海盗分好几路,西洋这一路是最麻烦的,有些时候为了避开他们,能改道的就改道了。一个元澈并不处很难缠,难缠的是他的大哥元五峰。这些年跟元五峰打打和和,最近几年关系稍有缓和。 「他们现在来海口是补给?还是?」沈书娴问的时候神情有点紧张,听卫连舟与元澈说话的口气,两方关系并不好,元澈就这么来了卫连舟的地头,是不是想点什么? 卫连舟笑了起来,道:「我早就放下话,不管是谁来了海口,只要不在海口地界上惹事,来者是客,我都欢迎。」 海口的经济如此繁华,有一大部分都是海盗带来的。要是记恨着私仇,想着这些海盗与我仇,上岸就要做了他们报仇,结果只会拖累海口的经济。海盗也需要放松,也需要休息补给,只是抢钱不去享受,谁还会如此拼命。相对的,这些亡命徒出手都是极为大方,只看这些年海口的发展速度也能知道。 沈书娴明白,看向卫连舟的神情却有点异样,不管是自己掏钱在街上挂灯,还是鼓励海盗上岸消费,卫连舟不是在为自己,而是为海口的发展。随着经济的发展,社会问题,治安问题等一系列问题也会随之而来,从整体说确实有好处。 就像沈书君说的,海口是个冒险者的天堂,大珠五个海口城市,除了地理上的原因外。海口能发展如此快,应该跟卫连舟有关系,一个人带动了一座城市。 「怎么了?这么看着我?」卫连舟笑着看向沈书娴。 「觉得你……很厉害……」沈书娴说着,顿时觉得这是废话,卫连舟要是不够厉害,在古代这种环境下,只是出族这一条就够他一辈子颓废。只看卫连舟现在的魄力,他要是不出族,真考上了状元,又会是什么样的前途。 卫连舟笑了起来,道:「你以后会慢慢知道。」 半夜激情,一觉到天亮,卫连舟向来起的早,船行已经放好两天假,他也得开始上班。他一起身沈书娴也睁开眼了,卫连舟却是道:「家里没什么事,你想睡就多睡会吧。」 沈书娴打着哈欠点点头,这跟在沈家还不一样,沈家虽然不太讲规矩,但姑娘家也不好一觉睡到中午。现在是真的自由了,不过她也睡不着了,都是当家奶奶了,总不能带头睡懒觉吧,大不了中午的时候再补眠。 「昨天看到宁大爷时想了起来,你不是说宁大爷家里就他自己吗,我们家房子这么大,就我们两个也住不完。我想着不如把前面一节院子收拾出来,请宁大爷过来住,找两个婆子照顾他衣食。」沈书娴一边穿衣一边说着,卫连舟功夫好,但也不会时时守着她,家里多住个高手还是好些。 卫连舟无所谓的道:「也好,省得他一个人混的连饭都吃不上。」宁寒飞这两年是有钱了,但有钱了并不表示就会照顾自己,宁寒飞的生活自理能力就是个渣,到他家里住下也没什么不好。 「那你要是遇上他,就与他说一声,看他愿不愿意。」沈书娴笑着说,万一人家宁寒飞逍遥惯了,未必乐意来。 卫连舟点点头,却是又道:「不过他要是过来住,你别管他,随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第四十九章 「这是自然,他与你是生死兄弟,来到这里不就是自己家吗,自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沈书娴笑着说,就连宁寒飞那样的脾气,她吃撑了才会想着去管束他。 洗好脸卫连舟就去了船行,早饭都没顾上吃,时间有点来不及。船行的厨房是二十四小时都有吃的,只要是船行的人都可以随时去吃饭。这也是卫连舟招工的特点,不管你以前是干嘛的,不管你在船行里干了多少活,只要你跟着我干,最起码我能让你吃饱饭。 这样的标准厨房做出来的饭菜的水平就可想而知,最多的就是白饭和大馒头,青菜都很少看,卫连舟连老鼠都抢着吃过,更不会嫌弃白馒头。 沈书娴送卫连舟出门,自己回去慢悠悠的解决早饭,春分带着昨天买来的小丫头过来侍候。想想卫连舟的吃相,以及卫连舟的衣服,再看看侍候自己的丫头,从某方面说卫连舟的生活过的真苦逼,钱果然不是那么好挣的。 「卫大奶奶在屋里吗?」外头突然传来妇人的声音。 春分忙迎了出去,外头说话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看打扮应该是主母级的,跟吴嫂子的打扮还有点不同。她身边站着的男子春分倒是认识,在船上认识的,是文清。忙笑着道:「大奶奶才吃了饭,正在屋里呢,两位快请。」 让着两人进了屋,沈书娴也从里间出来,笑着招呼道:「大爷刚起身去了衙门,两位快坐。这位应该是文大奶奶吧?」 文大奶奶上前给沈书娴见礼,又道:「卫大爷与文家有再造之恩,后又蒙大爷看得起,让我家大爷管账。」说着就要给沈书娴磕头。 沈书娴赶紧把文大奶奶扶起来,笑着道:「文大奶奶说的哪里话,这些年多亏了文大爷在大爷身边帮忙,我还没替大爷谢你呢,你倒是先谢我了,以后再不可如此。」 「大爷大奶奶抬举了。」文清说着。 说话间沈书娴让两人坐下,文清便直入正题道:「大爷不善管家,大奶奶没来这些年托我管家,现在大奶奶来了,我把帐本也带了过来,请大奶奶过目。」本来他一个人就好了,但想着卫连舟未必会在家,他一个男人跟沈书娴不太好说话,便把自己老婆也一起带了过来,女人家也容易说话。 说着文清把帐本拿出来,放到沈书娴桌子上边上,又道:「以至于钱财放在哪里,大奶奶问大爷便知。」卫连舟的帐很好管,就是每年年收入累积一起,他的日常花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还有几笔就是国公府的帐,卫连舟也都知道。也因为账目太好算,都不存在做假的问题,卫连舟一年花上几百两银子就是顶天了,非说他花了几万两,船行的小厮都知道不可能。 「这些年辛苦文大爷了。」沈书娴笑着说。 文大奶奶却是道:「还有一件事我想大奶奶还不知道,国公府前几天又来人了,我实在厌烦他们,就没理会,我想过不了两天他们就会来找大奶奶。」 虽然说行商人家的地位低,他们也都不是高门大户出来的,但京城国公府的档次,让文大奶奶说实在不高。明明是他们来海口要钱,却是一副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模样,要是真有骨气,那就别伸手要钱,都伸手要钱了,还一副我问你要钱就是看得起你的模样,那才是真不要脸。 沈书娴想想便问:「这些年国公府陆陆续续问大爷借了多少钱?」 「有七、八万两了。」文清说着,欠条也不打,钱铁定要不回来了。因为是零零碎碎要的,再加上卫连舟实在有钱,也就没放在心上过。 「那么一大笔数目了?」沈书娴有点吃惊,怪不得卫大奶奶不想卫连舟娶亲呢,根本就拿卫连舟当自动提款机用。又问:「大爷没问过吗?」 「大爷常年忙碌,哪里顾得上管这些。」文清说着,又道:「国公府每每打发人来,我跟大爷说,大爷只说知道了,让我随意打发。」 「噢……」沈书娴听得有几分明白,看来卫连舟对于国公府常要钱的事也不是很满意,只是没发作。不过卫大奶奶为了能常问卫连舟要钱,都不想他娶老婆了,只是这一个理由就总够她有话说。便笑着道:「多谢文大爷提醒,我知道了。」 文大奶奶却是在旁边道:「国公府打发来要钱的人,说话实在难听的很,依我说大奶奶也不用见他们,只管让小厮守着家门不让他们进就是了。这里是海口,又不是京城,还怕他们几个不成。」要不是文清拦着,她早想找人把国公府那几个小厮管事暴打一顿。 文清瞪了文大奶奶一眼,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卫连舟的一门亲戚,关系要是一直处不好就算了,万一以后处好了,他岂不是里外不是人。 沈书娴听得笑了起来,文大奶奶倒是对她的脾气,道:「大奶奶这话说的也是,这里是海口,怕他们做什么。」 文清怕文大奶奶又说错话,便起身道:「帐本已经交给大奶奶,若是没有其他事情,我和内人就先回去了。」 沈书娴也跟着站起身来,笑着道:「我送文大爷和大奶奶。」 笑着送文清和文大奶奶出门,临走之前沈书娴还笑着对文大奶奶道:「大奶奶要是家中无事,常过来我这里坐坐,我刚到海口人生地不熟,凡事还要文大奶奶多提点。」 「等闲了我一定来,只怕大奶奶又嫌我烦。」文大奶奶笑着说。 看着两人上了车,沈书娴转身回屋,心情多少有点小激动。财产账薄,她真心很好奇卫连舟到底多有钱,七、八万两丢出去都不心疼。 帐本非常薄,这是卫连舟的私人帐本,大概就是每年卫连舟收入了多少。文清算出来一个数目,然后卫连舟还在后头签了个名。支出的几笔都非常有限,就花在国公府了。一页页翻到最后也就是卫连舟最后的总财产,沈书娴心脏猛跳了一下。 沈书君曾说过卫家是沈家的十倍之富,十倍是完全低估,几乎要百倍了。这样一个有钱人,还能继续上船,天天穿的连小厮都不如……沈书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唯一一个念头,卫连舟别拿命挣钱了,都这么多钱了,好好享受才是王道。 昨天她只是脑子里想想把房子建成乔家大院那样,现在看到帐本,别说建成乔家大院那里,就是建成皇宫经济上也完没有压力。有钱不是万能的,但这么多钱摆在眼前,换谁谁都得激动,她下半辈子也不用想别的了,只想着怎么帮卫连舟花钱就好了。 海口虽然是卫连舟的地头,但真说起来并不是十分安全,想想到了海盗的卫简,还有今天遇上的元澈。要是可以的话很有必要在内地再设一个点,进可攻,退可守,她娘家在淮阳,青阳一样是海口城市,那里离内陆近一些,治安相对来说也要好的多。 直接跟卫连舟如此说,他未必会愿意,毕竟他为海口做了这么多,根本就是故乡了。既然钱不是问题,她就可以从其他角度说服卫连舟,只是当做一个点,慢慢往内地发展。 第五十章 卫简去当海盗,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可以避法,卫连舟不做海运,拿着钱到内地当富贵闲人,雇上一院子高手,卫简在海盗船上再拼,哪个海盗船敢上内陆抢劫。 「大奶奶,外头有几个男人说是京城国公府的管事,要见奶奶……」外头传来庆喜的声音。 沈书娴把帐本合上,来的还真快,按文大奶奶说的,国公府派来的人在几天前就来了,估摸着卫大奶奶也是知道她嫁过来之后要钱不容易,所以提前过来想着再坑一笔是一笔。没想到文清夫妻也极为讨厌国公府,他们是外人,没接到卫连舟的通知,他们没办法拒绝,干脆就拖着,拖到她进门交了账本。 「说我在休息,让他们在外头等着。」沈书娴说着,他们可以来,但并不表示她马上就要见。再等一会就要吃中午饭了,她可以慢悠悠的吃完饭。 庆喜素来是个机伶的,又常年跟着在卫连舟身边,对国公府的情况比较了解,卫连舟的心思多少也知道。卫连舟对卫大伯不错,对于卫大奶奶常派人来要钱心里并不是十分痛快,但因为数额不算大,他本身也忙碌,就懒得理会。 卫连舟的家产一直是文清帮着算的,国公府的人来要钱也是问文清要。卫连舟怎么也不好意思给文清说,你去把我家那些jp亲戚打出去,文清没有接到明确吩咐也不会这么做。现在是沈书娴当家,要是沈书娴发脾气直接打人出去,卫连舟保证一句话都不会说。 春分心里倒是有点紧张,上回去国公府的时候那样,现在国公府又来人,沈书娴见都不见。卫策还没走呢,不由得道:「姑娘不如见见?」 「先晾着好了,要是受不了走了也省了我的口舌。」沈书娴笑着说,就是卫策在海口,文清都能把他们晾几天,更何况是她。看看卫策天天在郑亲王府住着也能知道,卫策跟卫家大房的只差决裂了,卫策又不傻,他才不会因为卫大爷跟卫连舟闹的不痛快。随即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中午吃什么好呢?」 春分也不敢多言,只是道:「新来的媳妇中倒是有一个能上灶的,姑娘不如试试她的手艺?」 沈书娴想想却是又道:「就是手艺好,做来做去也是那些菜。不如这样你派个机伶点的小丫头到前边一趟,跟庆祥和庆喜悄悄地说,留他们其中一个前面看着。另外一个到船行一趟,看看有没有得空的水手闲人之类的,叫过来几个。」 「是。」春分明白,现在家里也有两个小厮,还有几个婆子,人手说不上充足。万一闹起来,先别在人手上吃亏。 沈书娴想想又道:「把人叫过来之后,让他再跑一趟,去打包份意面回来。」昨天吃了日本菜,就海口这样的治安,她还不敢单独上街去吃饭,让小厮们跑一趟倒不值什么。 「打包?」春分愣了一下。 「呃……做好之后直接端到府里来。」沈书娴解释着,古代没有方便袋,民国的时候还有自行车呢,这里只能骑车或者坐车,再就是两条腿。要是路上耽搁一会,饭端回来就凉了,打包什么的应该发展不起来。又道:「挑块大个的银子给小厮,还有灶上多做些饭,叫人来总不能不管饭。」她不吃灶上的饭,丫头婆子们也要吃的。 「是。」春分答应着。 春分听令去了,沈书娴把帐本又细细看了一遍,她的嫁妆中她还特意要了庄田。本来是想着每年有个固定收入,结果卫连舟有这样数目的家产,刚进门帐本就拿手里。她经营田庄完全没意义,成千上万的银子在手里握着,何必在意几文钱,只要考虑怎么花钱就好。 「姑娘,庆喜把意面店的厨子请来了。」春分过来说着,她也很意外,但庆喜就把人请来了,拿着秘制酱包,现在已经去厨房了。 「啊?」沈书娴愣了一下,直接把厨子都请过来了。 春分道:「庆喜说,那留意面店的老板是西洋人,是当年大爷出海时带回来的,后来就一直留在海口。听说大奶奶想想尝尝面,怕做好端过去味道不好,就派了个厨子过来。」 「没想到会给老板添麻烦。」沈书娴说着,她只是好奇想看看这个意面是不是意大利面,打包一份就好,把人家厨子都叫过来感觉有点小提大作。 「这是大爷的脸面。」春分笑着说,要是一般人家的奶奶太太,就是家里肯出钱也未必能在饭点把人厨子请过来,现在沈书娴说了一下想尝尝看,人家厨子就直接来了。 「准备好封赏。」沈书娴说着。 「是。」春分说着,想想又问:「国公府来人的中饭?」 沈书娴笑着道:「国公府的人自该吃国公府的饭,与卫家何干。」 把文清送来的帐本收好,沈书娴开始想着钱的事。文清说得明白,帐在他这里,但钱在卫连舟那里。想想传说中海贼王的宝藏,那所谓船王的宝藏…… 「姑娘,现在家里也有花销了,是不是也该立个帐本了?」春分说着,沈家江氏管家很严,沈书娴也跟着看了这么久的帐本,卫家现在人口少,现在建个帐本倒是容易。 「是该建个帐本。」沈书娴说着,就是卫连舟钱多可以随意挥霍也得知道钱花到哪里去了,便道:「吃了中午饭就去拿了账本来,估摸下午黄婆子也要过来。」人是开始上工了,契约却没签好,银子也没兑。 春分打发婆子去外头买了十几本空白账本回来,刚把帐本放好。意面也做好了,婆子们端过来,沈书娴看一眼就觉得很有食欲,拿筷子吃味道果然也不错,虽然与现在的意大利面有点不一样,但味道真不错。 沈书娴一口气吃完,春分旁边侍候着,笑着道:「看来这意面倒是极对姑娘的胃口。」 「味道真不错。」沈书娴笑着说,又道:「厨子走了吗?我想见见。」 「还没有,我去请他过来。」春分笑着说。 沈书娴看着金发碧眼的年轻男人,以及眼前样子很正宗的意大利面。有一种彻底无话可说的感觉,扶桑离的近,意大利……真可谓是远大天边。能在海口看到金发碧眼的意大利人,然后还能吃到正宗的意大利面,卫连舟的对外开放政策真是太成功了。 「太麻烦了。」沈书娴笑着说,随即给春分使了个眼色,春分会意把早就准备好的荷包拿出来,耽搁了人家中午的生意,这个损失不好不给。 厨子先是挥手不要,却是被春分塞到手里。 沈书娴笑着道:「劳累一中午了,应该的。若是这回不收,我下次如何敢再请你来。」 「谢大奶奶赏。」年轻厨子笑着说,国语发音有点生硬,话却说的十分流利,来海口应该是有些年了。 沈书娴不由得问:「你是哪里人?来海口多久了?」 「七、八年了,我是跟着父亲一起来的。」厨子说着,又道:「还要感激卫大爷的救命之恩。」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沈书娴说着,又问:「你们就没有想过要回家吗?」卫连舟常年跑船,想回去应该不算难。 第五十一章 厨子只是摇摇头,也不说话。 沈书娴笑笑也就不再问,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故事,就比如扶桑菜馆的老板也不愿意回国,留在了海口。 把厨子打发走,黄婆子就来了,十二个人的卖身契约全部刻好。沈书娴一一看过,让春分把包好的银子拿出来,又另外给黄婆子十两,这是中介费,黄婆子高高兴兴的接了,又道:「奶奶让帮忙找的粗使婆子已经找好了,就在外头等着,现在让她们进来给奶奶过目?」 「不用了,领着让吴妈妈看看就好。」沈书娴说着,又对春分道:「你领着她们过去,要是吴妈妈看着合适就直接留下,不合适的让黄妈妈带回去。」 「是。」春分应了一声,出去带着人到了后头。 黄婆子笑着又道:「这些出来帮佣的婆子不比自家的家生奴才,每个月总要给点钱的。」就是卖身契在手的下人,宽厚的人家每个月也会给点月钱。 「海口这边的大户,下人的月钱是怎么放的?」沈书娴问着,沈家的丫头婆子的月钱数目她倒是知道,但海口和淮阳的物价可能有差异,月钱上可能有点不同。 「像这种粗使婆子一般都是几百文,三百的也有,五百的也有。」黄婆子说着,又道:「管事媳妇和大丫头的月钱就高了,到底给多少就看奶奶的意思,谁又敢争。」知道沈书娴不是好惹的主,说话也就小心了。 沈书娴又问:「今天来的这些婆子,妈妈又是怎么说?」招工怎么也得说一下工资待遇,人家才会来。 黄婆子笑着道:「我只说是卫大奶奶要找人,她们就高高兴兴的来了,根本就没问过。」卫连舟是海口第一富,在他家做工,难道还会扣工钱。 「噢。」沈书娴明白,果然是卫连舟的面子大,招工不用说工资都有一群人围上来。 春分把婆子带到后院吴婆子那里,留下七个,退回四个,两个是年龄偏大,还有两个自己身上都没打理干净,如何能留下。沈书娴便对黄婆子道:「麻烦妈妈了,退回的四个就劳你带回去,至于月钱嘛,就五百钱好了。」 沈家的粗使婆子一个月是三百钱,海口经济发达一点,加到五百钱也很应该,卫连舟原本使的几个婆子也是五百钱。 「大奶奶宽厚。」黄婆子笑着说,便起身道:「那我就不打扰大奶奶了。」进门的时候,她看到门房有人,似乎还有争吵,但已经来了也不好走,现在事完了她也就赶紧走了。 「送黄妈妈。」沈书娴笑着说。 小丫头们把黄婆子送出去,沈书娴喝了口茶道:「说我醒了,让他们过来吧。」要是再晚一会估摸着卫连舟就要回来了,她不想当着他的面对卫家人怎么样,衬他还没有回家,打发走了再说。 话传出去,没一会国公府派来的三个男人怒气冲冲的过来了。三人都是四十来岁,卫国公府的家生奴才,在国公府当差多年,平常在主子面前都十分有脸面,因为服侍过长辈,卫大爷对他们说话都客客气气。没想到来到海口没看到正主不说,却还受下人的闲气,他们如何不怒。 沈书娴看看他们进来,并不让座,不等他们开口就笑着道:「卫大奶奶打发你们此时来还钱真是及时,我正愁没银子用。」 三人都是一怔,实在没想到沈书娴开口就是这么一句。他们来的时候卫大奶奶就特意说过,卫三奶奶没规矩的很,嘴角十分厉害,最好就是趁她没进门之前先把钱拿到,结果他们来了海口去找文清,文清躲着不见,文大奶奶说话更难听,直到今天早上文大奶奶才说帐本已经交给沈书娴,让他们去卫府找。 没想到他们来了卫府,不止是吃闭门羹,中午饭都没吃上。三个人几次想冲进去找沈书娴理论,庆喜的话就难听了,主母说了在休息那就是在休息,三个大老爷进冲到主母房里打扰到主母休息,当他们这些门房小厮都是死的。 要是敢乱来,他们也乱来,一共就三个人,他们这边一是群人,万一失手打死了,往大海里一丢就完了,尸体谁也发现不了。 这话虽然是吓唬的,但那架式很明显,三个人也不敢妄动。吃中饭的时候,他们本来想出去找点吃的,结果庆喜硬是不让他们走,主母说了他们等着了,醒来了找不到人要怎么办。三人没办法,只得饿着肚子等,现在终于听到沈书娴传唤,心中的火真是压不住。 卫大奶奶的吩咐都有点顾不上了,他们现在就想先把沈书娴说一通。他们都是服侍过卫大伯的,也因为这样卫大奶奶才让他们来,虽然是下人也是有身份的,没想到来到卫三爷家里却受到这样的待遇。 「三奶奶这话就不对了……」领头的接话说着。 不等他话完,沈书娴就打断他的话道:「哪来的三奶奶,大爷都是被出族的人了,哪还有什么兄弟排行。虽然同姓卫,但跟我国公府里的卫大奶奶一样,都是卫大奶奶。」 领头那人脸色变了,道:「三奶奶话不能如此说,三爷是卫家的三爷,是……」 「卫家族谱上还有卫籍这个名字吗?还是有大爷现在的名讳?」沈书娴笑着反问,卫连舟连名字都改了,不从竹字头,她就不信卫连舟三个字能进卫家族谱。卫大伯要是有这个本事,卫连舟也不会被出族了。 三人顿时无言,实在没想到沈书娴能撇的这么清楚,还直接把卫籍这个名字说出来。 沈书娴笑着又道:「说起来这些年大爷不管事,卫大奶奶陆陆续续也借了七、八万两银子,利息就算了,本钱却是要还的。」 「这……」领头的瞪着沈书娴看了一会,他们是当奴的心里明白,刚才庆喜能这么跟他们说话其实就是主子授意。当时就知道沈书娴是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但心里还想着沈书娴也就是个十五六岁的年轻媳妇,又是商户出身,吓唬几句总是能吓住的。 「怎么?没带钱来?」沈书娴的脸色变了,若说刚才还有几分和气,现在就有几分气怒了,道:「七、八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借了这么些年了,此时还不还帐,难道还是想赖账不成!!」 领头的说不出话来,国公府从上到下从来没有想过要还钱。借钱的事是卫大奶奶出面,卫大伯和卫大太太都是知道的,并没有出面阻止,也是因为卫家实在没钱了。哪里想到这位新娶的卫三奶奶,让他们连借钱的话都说不出来,开口就要还钱。 左边那个却是机伶,道:「卫二老爷现在就在国公府中,三爷赡养父亲理所当然。」 「贬书都写了,哪里来的父子。」沈书娴听到这话笑了,权利和义务从来都是相互存在。当爹的能一纸贬书把儿子打落尘埃中,但同样的这么一纸贬书也就把父子关系全部斩断。又道:「你们还都是国公府的家生子,这些简单道理都不懂,还拿出说事,真不嫌丢自家的脸。」 领头的想了起来,道:「当年卫三爷在京中出事,是大老爷拦住卫二老爷,三爷才跑的掉,三奶奶总不会连这个恩情都忘记。」 第五十二章 沈书娴笑着道:「此等大恩,我和大爷都不会忘记。但亲兄弟明算账,恩情自然该回报,但回报了这么多钱……要是卫大老爷说,这些钱都折成了当年相救之恩,我自然没话说,绝不提旧账。但这趟卫九爷过来送贺礼,可是只字没提。」 「大老爷是国公爷,国公府都是他的,钱自然是他用的。」领头的连忙说。 沈书娴冷哼着道:「海口离京城太远,卫大老爷年龄大了,亲自过来自然大大的不妥。但让自己儿子带信一封倒是容易的很。七、八万两银子之多,岂是你们几个奴才动动嘴皮子就能揭过去不算的。」 「当日拿钱又没借钱,你说七、八万两之多,那也是你自己说的。」领着的说着。 「这么说就是想赖账了?」沈书娴脸色阴沉起来,随即一摔茶钟,怒喝道:「来人呢,把这三个狗奴才给我拖出去,狠狠的打上一顿。」 庆喜领着人就在正房外头侯着,听到这话马上带着人进来,上前把三个人硬住。领头的实在没想到沈书娴翻脸如此之快,喊着道:「你敢打我,我是侍候过大老爷的……」 「不长眼的狗奴才,这里是海口,我现在就要打你,我倒要看看,谁还能过来替你报仇。」沈书娴说着,随即对庆喜道:「拉到院子里,每人……十个耳光。」 她只是想一次把卫大奶奶捞钱的打没,并无重责之意。他们还要回京城,路程如此之远,万一打重了,路上有个好歹就不好了。现在只是十个耳光,能重到哪里去。 庆喜就等着这句话,当即押着三人出屋。沈书娴也跟着出去,外头耳光声音瞬时响起。庆喜和庆祥下的手,并不算重。打男人扇耳光非常少见,这其中也就代表主母的意思,打人不打脸,偏偏打了脸,是故意给难看。再就是主母并重罚之意,不然十板子打下去,肯定比这疼的多。 三个人挨了一顿耳光,刚才说话就知道沈书娴嘴角厉害,没想到行事更厉害。一言不和就直接让下人动手打,看看卫家站着的这些人,真要是打起来,只怕他们小命都要丢在这里。 沈书娴在屋檐下面站着看,等打完了便冷哼着道:「当我是软柿子呢,上回去京城卫大奶奶就想破亲,不想让大爷成亲,好以后落得大爷家产。已经捞走七、八万两之多,竟然还不知足,明知我刚进门就要打发人来钱,以为我那么好欺负啊。我现在就把话说了,以后再有国公府的人到我门上来要钱,我打断他们的狗腿。」 三人听得连连点头,领头的忙改口道:「都是大奶奶的意思……」 「没打够是不是,还不快滚!」沈书娴截口说着。 三人听到这话什么都顾不得,连忙跑了。 沈书娴心里顿时舒爽许多,想当初她与沈书君上京,派刘成去国公府送帖子,卫大奶奶就直接把人扣下,这个仇一直没报。借这回机会,既狠整了他们,也报当初的一箭之仇。 有时候想想还是当泼辣户好一点,这样也更合她的性格,以前在沈家时,当家主母是江氏,她开口不太合适。现在自己当家了,她也就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庆喜拍手笑着道:「大奶奶厉害,这些个孙子以往上门来,脸拉的老长,真以为自己是号人物。」 「好了,都回去吧。」沈书娴笑着。 转身回屋,小丫头倒上茶,春分看沈书杂的神情都有点异样,以前在沈家时没看到沈书娴么发作过。也许这就是姑娘与当家奶奶的区别,更何况沈家有江氏管事,沈书娴要是事事开口,那沈家后院听谁的? 「姑娘这样罚了他们,他们要是顶着那样的脸去找卫九爷……」春分有几分担心。 沈书娴笑着道:「有什么好担心的。」其实女人在婆家的地位取决于男人的态度,只要卫连舟不说她做错了,那就一点问题没有。 卫连舟快晚饭时回来的,宁寒飞也跟着一起过来,连个包袱都没拿,只是跟着卫连舟进屋,看到沈书娴笑着道:「以后就有劳嫂子照顾了。」 其实有钱之后他也买了房的,一处四合院,刚买来的时候他住堂屋三间,半年之后三间堂屋就完全不能进人,变成猪窝了。他就搬到东屋住,又半年东屋也不行了,只得搬到西屋住,最后西屋也不能进人了,他也就干脆不回去了。 手上有钱,也舍得花钱,再加上朋友也多。这里混混那里混混,衣服全部在成衣店买,穿上新的扔了旧的。饭更是这里一顿那里一顿,最差船行的大厨房二十四小时都有吃的,也没什么不好。 今天卫连舟说他家里空房子多,让他过去住。宁寒飞觉得无所谓,打扰人家新婚小夫妻什么的,他从来没有这个眼色,卫连舟家的房子确实挺多的,再多十个人也能住的下。 沈书娴笑着道:「前院房子多,你随便挑一处自己喜欢的。正好我叫了裁缝过来,要给你大哥裁衣服,你也一起过去量下尺寸,正好给你们兄弟都做了。」宁寒飞连个包袱都没拿,真不知道他平常日子是怎么过的。 宁寒飞皱眉道:「量什么尺寸,我的衣服都是直接在成衣店穿着走。」 「跟我一起过去就好,总得有几件换洗的。」卫连舟说着,他好歹还有几件能替换的,宁寒飞直接是穿一身扔一身。 「真麻烦。」宁寒飞嘀咕着,却是跟着去了。 趁着卫连舟带着宁寒飞去量尺寸的功夫,沈书娴唤吴婆子进来,前院多了个主子,派两个婆子过去打扫照看,做饭还要多做一份。月钱的什么的不用发,但多个人总要多操一份心,尤其是野马一样的宁寒飞。 吴婆子道:「奶奶放心,我这就派人过去。」 沈书娴点点头,又道:「厨房的账也该立起来了,每日花销多少总得有个数目。」这两天厨房的花销是吴婆子直接到她这里领养银子现买,总这么下去不行,也得立个帐出来,每月从她这里领次钱,厨房也得出个账单让她知道钱花在哪里。 「是。」吴婆子应着,笑着又道:「初来乍到,后院的事务又多,姑娘耐心等几天,这个月底一定会把帐立起来。」 「嗯。」沈书娴应着。 席面摆在花厅,非常丰盛,宁寒飞搬过来头一天,怎么着也得意思一下接风。现在是吴婆子的男人去买菜,米换成了粳米,菜也精致了许多,昨天买来的媳妇中有个会烧菜的,手艺也确实挺好的。沈书娴又特意打发庆喜买酒,叮嘱多买些回来。 卫连舟和宁寒飞都是能喝的不说,平常家里也该常备些酒才好,哪天想喝了随时取来才方便。不然回回打发人去买也不方便。 「婆子已经派了过去,平常就负责打扫收拾,厨房在后头,你要是想吃什么只管让他们做。都是一家人,宁大爷以后千万别客气。」沈书娴笑着说,宁寒飞来了她的安全系数多少得到提升,就是有点啥事,也都能有个照应。相处久了,沈书娴真心觉得宁寒飞这人不错。 第五十三章 「哇,给做衣服,屋子都有人打扫,还管饭。」宁寒飞高兴的说着,其实混了这么久,他也希望有个长期落脚处,但就是再买房子只怕也跟那处四合院一样最后变成猪圈。他自己也很奇怪,别人家的房子都住的好好的,他的房子就成那样了。 卫连舟听得只是笑,道:「以后让你嫂子料理你生活,每天三餐回来吃,别天天跟游魂似的四处乱逛。」 「一定回来。」宁寒飞笑着说,有地方定时提供饭菜,还全都是好吃的,他肯定会常回来。 沈书娴旁边看着直笑,江氏就说过,得有个母姐强势型的老婆把他套住,宁寒飞的性格脾气才会慢慢收敛,不至于外放的如此厉害,一般的娇小女子只怕压不住。 「对了,嫂子,早上派庆喜到船行叫人,怎么回事?有人找你麻烦?」宁寒飞问着,他正好看到了,因为文清正拉着他说事,庆喜说没什么事也就没继续问。 沈书娴本想饭后床上运动时再说这事,没想到宁寒飞却是问起来,便笑着道:「也没什么事,卫大奶奶打发人来要钱,我怕他们闹事,家里就两个小厮,人是少了些。」 「那嫂子给他们钱了?」宁寒飞追问,国公府常过来要钱的事他也知道。 沈书娴淡然道:「我给了他们一顿嘴巴。」 宁寒飞笑着道:「打得好,文嫂子早就想打他们了,有回还跟我说让我找几个人去套他们麻袋,结果不小心被文大哥知道,反而把文嫂子说了一顿。」 「呃……」沈书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主要是卫连舟也在,这种事情要是只有他们夫妻两个什么话都好说些,当着宁寒飞的面是怎么说也不好,便转开话题道:「裴先生说要跟世子,九爷一起回京,船期定下来了吗?大老远的跑过来,现在要走了,我总要去送送。」 「明天早上,我们一起去。」卫连舟笑着说。 又说了说送行的事,一顿接风饭也就算完了,宁寒飞表示非常满意。主要是厨子的水平较高,饭菜做得很合胃口,沈书娴和卫连舟也觉得不错。沈书娴当即给后头吴婆子传话,今天做饭这个就是灶上的主厨了,每日三餐都由她来照顾。 吴婆子领着媳妇过来谢恩,沈书娴赏了块银子,卫连舟是身上没带着,宁寒飞是压根没这意识。又叮嘱几句不过是好好干,月底加工钱之类的,好厨子不好找,这么巧遇上一个,月钱肯定不能给少了。 饭毕宁寒飞就回前院睡觉了,平常他不会这么早睡,但今天到了新住处,还是长期住处,他要先去熟悉一下环境。沈书娴却是拉着卫连舟到花园里逛了逛,卫府的后花园马马虎虎,既然要常住,后花园是常来散步的地步肯定要收拾舒心合意才好。拉着卫连舟一起逛,正好也问问他的意见。 「你看着办就好了。」卫连舟笑着说,他的生活自理能力不比宁寒飞高多少,他唯一强的是知道请小厮婆子打点他的生活。像平常吃饭,穿衣,装房买家具,这种事情来问他,他真不知道。 「我还有一个更大胆的设想,卫府在街头,船行就在街尾。中间隔了两户人家,要是有机会把这两家的房子买下来,首尾相连成一体,然后重新规划,这就是留给子孙后世的基业了。」沈书娴脑子里幻想着,又道:「既然被出族,我们就自己建宗祠,写家谱,另外建个院子来。还有啊,一定把私塾建起来,以后家族的孩子都能够过来念书,这点很重要。」 念书能让人明理,就是族坟上冒不了青烟出不了状元,跟功名无缘,后世子孙都有书念,家族才能传承。 卫连舟没吭声,只是看着沈书娴。沈书娴被他看的愣了一下,有几分莫名的问:「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我只是觉得我很幸运。」卫连舟轻声说着,他确实太幸运,不管是以前沈书娴不介意他出族,还是后来卫简的出现造成的危机,沈书娴义无反顾嫁了过来,不担心不害怕更没有以泪洗面,只是想着他们美好的将来。 沈书娴听得笑了起来,低头道:「是你幸运也是我幸运。」也许她还要感激卫简。 转一圈回到屋里,时间还有点早,卫连舟却是招来丫头侍候两人梳洗。收拾完毕卫连舟打发丫头们各自回去休息,外间上夜的都没留。 等人都走完了,卫连舟突然爬到床里头,把褥子掀开,床角处是个很正常的雕花。卫连舟五个手指伸进缕空中,床后却是突然响了一下,好似有门打开了。 沈书娴听江氏说过,一般大户人家把钱藏到卧室里的不在少数,都有机会之类的,看来这是卫连舟藏钱的地方。 卫连舟从床上下来,拿起桌子上的烛台,笑着对沈书娴道:「跟我来。」 两人饶到屏风后,沈书娴只见地下机关打开,露出一道往下走的石梯。跟着卫连舟下去,地下室面积不大,却是堆满了金银。其他东西都没有,只有成箱金银,但数量非常惊人。 「这些钱当做日常花销是足够了,这座宅子是新买来的,我也来不及搬更多东西进来。」卫连舟笑着说,他原本财产是放在船行,后来买了新宅怕沈书娴用钱不方便,便搬了这些过来。又道:「大部分东西我都放在岛上,等有空了,我再带你去看。」 地下室这些就让沈书娴叹为观止,想到岛上那才是重头戏,沈书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卫连舟又道:「当时想到放里是想着家里人少,再加上你才进门事务多,放库房里怕有事,就搬到这里来。」 沈书娴赞同的点点头,放这里好,比摆外头强得多。想想她的嫁妆也就是田庄地契之类,再就是银票,压箱的也就两千现银,倒是好放的很。 「想到今天你还要让庆喜去船行叫人,真是我疏忽了。明天我就派人过来,怎么也得十来人,看家护院也好,平常打发使唤也好,你身边总得有人。」卫连舟说着,他就是再不懂内务也知道,小厮这好直接买。就是家里穷也是卖女儿,少有卖男孩的,一般都是写了投身文书过来上工。船行的闲人也不少,这里活轻,派到这里省了沈书娴的麻烦。 「大爷思虑周到。」沈书娴笑着说,其实她本想今晚就开口让卫连舟找人的,卫连舟自己说要派人来,倒也方便。 卫连舟笑着又道:「我常年外头跑,家里许多琐事我根本就想不起来。你要是想到什么只管跟我说,千万别让我猜。」他真的很喜欢自己的小妻子,但喜欢了并不表示就能体贴入微,有事就说话,要什么只管说一声,他肯定会倾尽全力满足。但千万别让他去猜,细碎女孩心思,他真不知道。 「放心吧,我没那么玻璃心。」沈书娴笑着说,有卫连舟这句话就好了,她没那么矜持,也没有那么娇羞,有事就说事,作为豪迈派大姐她肯定没那么矫情。 「玻璃心?」卫连舟愣了一下。 第五十四章 「呃……有事我就会说的。」沈书娴笑着说,解释起来太麻烦不如不解释,转开话题道:「以前家里有盏玻璃灯,我十分喜欢,你外头要是看到好的玻璃器皿,记得送家里来,不管是灯还是杯子,茶壶我都喜欢。」 「不值什么,铺子里多的是,西洋货都不少,明天去挑好了。」卫连舟笑着说,随即拉住沈书娴往床上带,道:「明天要早起送船,我们也早点歇了吧。」 早上给裴霜、卫策和谢潜送行,沈书娴差点没起来。卫连舟明明是运动的那个,结果他一脸神清气爽,她却是腰酸痛疼。节制,必须得节制,就是她跟卫连舟还很年轻,也必须考虑一下自己的肾。 还有就是孩子问题,沈书娴不想这么早要孩子。一部分是缘于卫简的威胁,等你有了儿子,我就过来算总账。还有一部分就是她自己也不想这么早要孩子,外敌未清,现在要是有孩子万一有个意外……等到彻底安全之后,再养宝宝不迟。 三个人搭的是大货船,正好有大货船要去青阳,顺道搭到青阳之后再转路京城。一般从海口到京城也都是这个路线,大货船路上更快些,反正三个男人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我这里一切都很好。」卫连舟对卫策说着,又道:「过些时候我要上京一趟。」 卫策笑着道:「三哥是该回去一趟了,好好在家住几天。」卫连舟以前是躲着卫简才不进京,现在卫简都不在京城了,卫连舟也已经成亲,回京一趟见亲人也很应该。 卫连舟听得只是笑,却是看向谢潜道:「也跟你父亲说一声,我要去找他。」 货物全部搬上船,三人也跟着上了船,看着大货船离了港,卫连舟才带着沈书娴往回走。沈书娴心里多少有点嘀咕,她刚刚把国公府的管事打一了顿嘴巴抽回去,卫连舟就要进京,只是去国公府一趟没什么,要是在国公府住下…… 卫连舟却是小声笑着道:「我们去京城就住在郑亲王府。」他这趟上京主要是找谢衡的,连卫策都不想在自己家里住,他何必去找气。至于卫氏家里,毕竟是罗家,上上下下那么人,就是卫氏是当家奶奶,她上头还有婆婆,中间有妯娌小姑,哪里有郑亲王府住着方便。一对奇葩夫妻,谁能折腾过他们。 嘴上说上京并没有这么快,船行的事务早上轨道,平常没有出海卫连舟也挺闲的。但这回不同,他不打算再出外海,要做的事情就太多了。 沈书娴不管卫连舟外头的事,不是她没有女强人心理,而是后宅的事务还没理出头绪来。她就是想把手伸到外头去,也得看看精力能不能跟得上。十来个护院小厮一下子过来,跟庆喜这种跟了卫连舟一段时间的还不同,十来个粗壮汉子,啥事都不懂,要教得太多了。 「让小厮把信出去。」沈书娴说着,这是写给沈书君和江氏的信,前几天已经送出去一封,怕他们担心她的婚事生活,嫁的远见面不容易,信就要常写。出嫁那会沈书君还担心卫简,现在卫简虽然没除,但他们生活的很好,她对卫连舟越来越有信心,她相信一切都没问题。 婆子接了信赶紧去了,只听外头小丫头传话道:「大爷回来了……」 沈书娴放下茶碗起身去迎,卫连舟打帘子进来,一身月白新衣,上等的布料上等的做工,越发衬着卫连舟的气质。沈书娴看着满意极了,装扮老公实在很有成就感,尤其是卫连舟这种,几乎算是零起步。 衣服脱脱穿穿就算了,沈书娴也不太喜欢这条,太麻烦。只让丫头端茶上来,笑着道:「难道你回来早一天,要是无事晚上陪我出去吃饭。」虽然护院有了,车夫和马车也有了,但工作程序还没写好,想到海口的治安她觉得还是算了。难道卫连舟早下楼一回,电影是没处看,一起吃个晚饭应该没问题。 卫连舟答应的爽快,笑着道:「行,你想吃什么,我们……」 「老大,老大……」卫连舟话音未落,宁寒飞急促的声音传了过来。 卫连舟听得一惊,宁寒飞生活自理能力渣,但承受能力并不是渣,突然这样惊声呼叫肯定有大事。不等卫连舟起身,宁寒飞行经箭一样冲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道:「老大出事了……」 沈书娴不自觉得抚住心口中,第一反应就是卫简来了…… 卫连舟面沉如水,问:「什么事?」 「年五哥派人送信过来,说从海口到珠阳的一艘货船被劫。货物全部失业,幸好没有人员伤亡。」宁寒飞说着,又道:「送信的小厮跟着我一起来的,噫,人呢?」 卫连舟看宁寒飞一眼,肯定是因为宁寒飞跑太快,小厮没跟上。只是道:「什么人劫的?」国内运输出事都出事在天灾,人祸很少。而且宁寒飞这个反应,只怕来头不小。 「据小厮说是由扶桑浪人组成的,但也有周边各国的海盗。」宁寒飞说着,又道:「好像是突然冒出来的,除了我们船行之外,其他船行损失也不小。奇怪的是,他们只拿货物并不杀人,只要人员不反抗,他们都能保证人身安全。」 「有消息说扶桑内乱,估计也是因为这个这些武士浪人才跑到海上为患。」卫连舟说着,又道:「信拿来。」 宁寒飞赶紧把信递上来,又道:「五哥信上说,出事之后那些浪人派人与他联络过,说只要交纳一定的赎金就可以把货物取回。」 「哼~~」卫连舟冷哼一声,脸色彻底阴了下来。 正说着年五派来的小厮总算是跟过来了,看到卫连舟就直接跪下了,丢了货是年五失职,派人赔罪是必需的。 卫连舟把信草草看一了遍,知道这是年五的心腹小厮,便直接问他:「五哥是如何回复那些浪的?」 「五爷心中也是极为气恼,不过浪人说的价码并不高,五爷的意思是想……」 「混账东西,年五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卫连舟一声怒喝,打断小厮的话。 沈书娴旁边看着心惊,她是头一回见卫连舟发这么大的脾气。 小厮被骂的哆嗦一下,宁寒飞当即也把嘴巴闭上了,他也没见过卫连舟发这么大的脾气。只听卫连舟道:「今天浪人给你说,你拿钱就能赎回货物,下一次浪人就敢说,你出了买路钱我就让你平安过去。卫家的船行此时要是先服了软,以后过路的哪家船行不被他们勒索,在自己的国土上,被小小的扶桑人欺负勒索,每年朝他们上贡,这不是天下第一大笑话吗!」 「老大说的是,跑外海要交外路费那是在别人的地头上,在自己家里还被外人欺负真是好笑的很。」宁寒飞当即接口,小厮跟他说的时候他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卫连舟这么一说,确实是这个道理。 「娘子,你修书一封给年五,告诉他货物不要了。现在不是谈这点小损失的时候……信上说不清楚,让他速来海口一趟,此事面谈。」卫连舟突然扭头对沈书娴说着。 第五十五章 沈书娴被点到名的时候愣了一下,却是迅速反应过来,迎亲的时候卫连舟就发过话,以后通信以她的字迹为准。文书的工作妥妥跑不了,不敢再问,让春分磨墨,幸好她的字体目前也能看了。 书信写的很快,小厮写了信迅速出去。卫连舟一脸沉思的模样,宁寒飞却不由的道:「海盗素来是来的快,去的快,海上又大,想找他们极不容易。」跑外海的时候是海盗找他们的,现在换他们去找海盗,这事不容易。就是大珠的海军,更多的是在海边城市防着海盗上岸。 「不容易也得干,对付海盗唯一的方法就是有一个杀一个,有两个杀一双。」卫连舟说着,随即道:「大珠的船队不是那么好抢的,他们敢抢,我就敢杀。」在自己的国土上给外国人交买路钱,那是奇耻大辱。 宁寒飞插嘴道:「老大要是有这个决心,不如跟国内几大船行都联络一下。此事还得大家齐心才好,这些个浪人敢直接在沿海打劫海只,我很想担心他们会上岸抢杀。」一直以为大珠对周全国家很强横,宗主国嘛。这也是开放港口城市后的治安保证,但海盗的上岸抢劫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这也是开放的后遗症。 「其实要杀海盗,还是要靠海军。」沈书娴突然插嘴说着,这种大事肯定要国家机器出动,至于如何让国家机器开始转动,那就是卫连舟的本事。 卫连舟轻笑了起来,伸手拉住沈书娴的手。他心里也打着这个主意,本来他就打算手头上事忙完去找谢衡一趟,看来这趟要提前了。 沈书娴终于知道,沈书君亲眼见过卫连舟之于沈家十倍之富是怎么回事。沈书娴还曾经疑惑过,就卫连舟平常的生活,能看出他是有钱人真是有鬼了。结果进了船行一看,沈书娴顿时有种太刺眼了,要不要这么夸张的感觉。 船行也是处五进的大院,三间大门,门口两个大石狮子。朱漆大门,上面的门柄却是汉白玉的。进门先是影门墙,过去是小小三间门厅,中间放着黄金架子的大理石屏风,那颜色搭配的非常……吐艳,沈书娴实在想不起其他词汇。 待外客的尚门厅非常宽敞,楠木门厅,别说海口就是在京城这种门厅都是极为少见。金丝楠木是皇家专用,平民百姓敢用则是杀无赦,但就是寻常楠木也是极为珍贵,做成门厅的更是少得可怜。厅里两边一边是一米多高的珊瑚树,另外一边却是黄金打造的招财貔貅,身体部分全是金的,底座是楠木的。 至于厅中其他摆设,沈书娴有种没话说的感觉。真说十分贵重真说不上,比沈家肯定强,比谢府与郑王府就差远了。黄金是贵重,但跟名家古董比就没得比了。只是如此金光闪闪的,看着真晃眼。 「厅堂布置成这样,真的好……」吃饭的功夫沈书娴悄悄跟宁寒飞吐槽,卫连舟忙碌的事情太多,她实在不敢跟他说这些。倒是宁寒飞,他属于打手型,卫连舟让他打谁他就打谁。现在一直这样那样开会,是智囊的事,他需要操心是上船开打之后的事。 宁寒飞点点头,有几分得意地道:「是啊,你没留心看吗,好多金的打造的。」 「呃……这船行的摆设布置是谁做的?」沈书娴问,如此金光闪闪肯定不会是卫连舟,卫连舟只是不讲究而己,一个曾经的世家公子能把屋子布置成这样,想像不能啊。还有沈书君的品味实在不怎么滴…… 「盛大哥啊。」宁寒飞说着,又道:「盛大哥是老商家了,见多识广,商行如何摆设装修最清楚。为了船行的装修,还特意请了风水先生来,先生说了船行要想发财必须以金吸金,门口的汉白玉我不太懂,但进门的屏风底座是用金的,本来貔貅底落也用金的,风水先生说直接接地气不好,所以用了楠木底。其实以我说,全金的多好啊。」 「……」 「风水先生的话也不是没道理,你想啊,不管是有商户过来谈生意,还有有人想跟你干活混口饭吃,名声什么的都是次,关键是人家得看到你的实力。现在多好,人家一进来就是这么金光闪闪,就知道你这个老板是有钱的,钱多才是关键。」宁寒飞说着,生意场上的很多事情他也不是太懂,但没见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些他还懂的。 沈书娴愣神之余也点点,道:「是这么回事,做生意展现财力是很重要。」虽然这种展现方式有点抽风,不过试想一下要是挂上几副名家字画,很多人连字都不认得,想让他们了解那些东西的价值也太不容易。就像平头百姓想的,皇帝吃饭肯定用金饭碗。 「据说船行上回装修是老大事业刚起步的时候,老大跑外海也不在。当时帐上的钱不多,所以只打造了这么几样金器。以后嫂子要是再想装修了,一定要多弄几样,其实我们完全可以跟天家学,吃饭也用金碗。」宁寒飞补充。 「……」 卫连舟一封接一封的信件寄出去,年五来了,各家船行的老板要么亲自来了,要么派了嫡亲人马来。沈书娴也没闲着,不管卫家船行内部会议还是跟其他船老板开会,卫连舟都带着沈书娴参加。 就坐在卫连舟旁边,没人觉得突兀,也没人说她不应该出现。女人是不能上船,并不是不能理事。男人外头跑,女人在家里帮着打理生意的也不是一个两个,卫连舟直接把新婚妻子带出来旁听,也是一个重要的表示,当他不在时,沈书娴能坐在他的位子上做决策。 会开了好几天,跟几大船行也终于议出结果来,打。大珠港口开放不是一年两年,海上讨生活的哪个不是提着脑袋赚钱,正如卫连舟所说,要是开始服软了,对方只会越来越过份。总不能长长久久的交过路费,国内海运的利润本来就不如跑外海,这么一搞大家都没得赚,那就不如从一开始就确定要反击。 海商与海盗本来就是一字之差,不夸张地说这几大海商,换个招牌就能直接当海盗。现在确定要打海盗,不管是人力,物力,财力都能跟得上。更重要的是卫连舟许诺,官家的海军肯定会全力支持。 直接在谈判桌上签好协议,同时还说好,以后几家船行的大货船一起走,码头就五个,把出货时间调整一下,达成统一时间倒是不难。每家派出的手水人数也有规定,虽然以后肯定有得扯皮,卫连舟也没很在意。 现在是天家没态度,让海商们自觉组织起来打海盗多少有点强人所难。生意人素来懂变通,这行不行了我就改行,跑海运这些年谁没点资本,没点人脉。 临时协议签好,卫连舟就让沈书娴打点行装,次日就要进京。此事拖不得,正好有海口去青阳的大货船,还有一家船行的船也要装货返航,头一趟合作,两家老板同行也挺好。为表郑重,卫连舟特意带上宁寒飞,谁都知道宁寒飞是卫家船行的头号打手。 第五十六章 沈书娴早就开始准备上京事宜,仍然没想到卫连舟是这样的速度,真是说走咱就走。箱笼都没用,就准备了两三个简单包袱,三个人的换洗的衣服,沈书娴连春分都没带,这趟上京明显是公干,再加上搭的是货船,除了货物之外保镖水手也要上船,跟上回迎亲时不同,那回专门为了娶她,这回是进京办事顺道坐船。 「我本来不想带你去,又不敢把你放家里。」卫连舟说着,身为老大,他还有正当理由带老婆进京,娶老婆了总要回家说一声拜见一下。 沈书娴笑着道:「见次上姐姐时,姐姐说很挂念你,现在我们成了亲,是该一起去拜见。」 「我是担心卫简。」卫连舟突然说着,其实这趟上京主要是公事,沈书娴不用跟着他在路上受罪,还要担惊,谁知道海盗会不会突然跳出来劫船。但要是把沈书娴一个人放在眼里,谁知道一直躲在暗处的卫简会做什么。 「你担心这回浪人的事他也有参与?」沈书娴问,她是这么想过,当然只是设想,也没有依据。主要是卫简不死,她心里也难静下来。即使她承受能力强一点,在卫简没出现的时候可以欢乐度日,并不表示她真能当卫简是不存在的。 卫连舟皱眉道:「我并不希望他参与。」卫简不管与他有什么仇,他都是大珠子民,跟着浪人一起杀大珠人,就错的太离谱了。 沈书娴没接话,经神病到卫简那种地步,估计这种事情想都不会去想。家国天下那是什么,人家是直接反社会。变态的心思你别猜,除非你自我感觉也能变态到那种程度。 「其实不管他有没有参与,我与之间也必须是你死我活。」卫连舟轻叹口气,考虑这些并没有意义,现在是卫简打定主意要杀他,没有其他选择,死亡才能把这一切终结。 沈书娴心里倒是有几分希望卫简参与了,反正卫简已经决定要跟海盗拼到底,卫简要是也是在其中,更好一起打击了。怕的就是卫连舟一边要打浪人,一边还要跟卫简单,腹背受敌。 在船上晃了七八天左右,终于到达海口,从船上下来沈书娴就吐了。她真的很坚强,但真撑不住。大船是比小船跑得快,大船是比小船稳,关键是大船不靠岸啊。小船走内陆江上,就是再赶路吃住在船上,总是能停下补给点水和食物。 走海路却是完全没得补给,主要是不值得停船。船上人多货多,停一趟船就是一趟船的事。而且国内海路路上就这些天,撑一下就过去了。洗澡什么的根本就不用想,吃的水都是七八天前的,食物更可以想像。 「太辛苦你了。」卫连舟轻抚着沈书娴的背,沈书娴性格是够强了,但大家闺秀出身,身体承受能力就差多了。 沈书娴真是吐无可吐,最后几天她几乎没得吃,胃里全是酸水,身上更是臭不可闻。挥手道:「没什么,想想你跑外海,几个月在船上不是过来了。只是几天而己,我还能受得了。我以后还要跟你到国外去,这点苦还能吃得。」 这话倒不是场面话,她真的很想到外头走走看看,古代的交通状况就这样,想去那就必须忍受。 宁寒飞也跟着下来,听到沈书娴这话便笑着道:「其实我们这趟还是运气好的,没碰上那伙浪人集团。要是遇上了厮杀起来,船上那个味道会更……」 「你先闭嘴,青阳算是内陆了,浪人们未必敢杀过来。」卫连舟打断宁寒飞的话,沈书娴能撑下这趟船已经不容易了,就不要再吓她了。 宁寒飞自觉住了嘴,只是笑而不语,饶是如此沈书娴脸色也白了。擦地是可以用海水,但血腥味,厮杀…… 跟船的管事让水手们搬运货物,这些事情并不用卫连舟去操心。卫家在青阳倒是有一点,不过是水手们休息以及管事办公的地方。卫连舟上回来青阳都情愿住漕帮,而没住那里就可想而知环境如何。 倒是与卫家船队一起过来的另家海商老板邀请卫连舟到府上歇歇,卫连舟笑着拒绝了,青阳的落脚点他早就想好,巡盐御史柴大人府上。他想了解一下青阳官方的情况,海上浪人集团突然出现,青阳是开放港口之一,一定会有影响,官方肯定会有所反应。 卫连舟带着沈书娴直奔柴大人府上,宁寒飞没跟着去,跟着管事去了船行。大货船来了青阳,在青阳装了货之后还得回海口,他要带着保镖们坐船回去。至于上京,那更没宁寒飞的事,卫连舟带着沈书娴两个就够了。 本来卫连舟想雇车的,沈书娴没让,船上晃了那么久,她也想沾沾地气,顺道在离港口最近的馆子里吃了一顿饭。她实在撑不到柴大人府上,而且也不能到人家家里就要吃的,总要吃饱了再去。 饱餐一顿,沈书娴才觉得自己的魂回来了,卫连舟看着沈书娴再露笑脸心里也十分欣慰。其实他真的想过带着沈书娴出海四处逛逛,真害怕她吃不了这个苦,现在看她吃了一番苦头之后并不是十分懊恼,更没有产生坐船恐惧症之类,心里如何不欣慰。 卫连舟也没派人送贴,实在无人可派,直接带着沈书娴到柴大人府上。柴大人此时正在家中,看到卫连舟带着沈书娴上门,忙迎上前来。 客套几句之后,卫连舟直接进入正题,柴大人虽然是文官,但此事官场上已经有议论。大珠开放了沿海城市,又支持海上贸易,现在海上出事了,海商们早就来报官了。 「主战的多吗?」卫连舟直接问。 柴大人犹豫一下道:「倒是听到有不少人如此多,但海军主将那边是什么反应我还不知道,不然卫三爷去问问?」小道消息很多,私下发言也有,但海军一直没有行动,他也不敢乱说话。 卫连舟笑着摇摇头,道:「我本来就要进京,到时候找谢衡和我姐夫一问便知。」 这边海军主将未必认得他,再者大珠的武官地位向来不高,文官与武官平级的情况下,武官要向文官行礼,更不用说平常官场地位。真起了战事,武官想打仗,还得给文官送礼才有得打。关键都在于谢衡,只要能把他说服了,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柴大人当即赔笑不敢多言,谢衡看得起卫连舟,那不管他是商户还是什么,自己都要小心侍候。便笑着道:「三爷与三奶奶从海口过来,一路辛苦,我已经让人打扫了房舍,两位休息两天再上路不迟。」 卫连舟也有此意,他一路过来没啥感觉,主要是想着沈书娴,船上几天已经够她受的。有地方落脚,总要休息一下恢复了体力。便拱手笑道:「劳烦柴大人,我与拙荆打扰两天就上路。」 「卫三爷太客气了。」柴大人笑着说。 【卷三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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