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夫玉媳 终卷》 第一章 【正文开始】 在青阳休息了两天,路上走了三天,五天后卫连舟带着沈书娴就到郑亲王府门口了。进京城的时候卫连舟随便雇了一辆马车代步,下了车卫连舟一肩一个包袱,两人就要上郑亲王府的门。门房远远看到他俩上来就要过来赶人,亲王的门府岂是随便路人甲就能来的。 倒是有小厮认出沈书娴,忙跟着上前道:「原来是沈姑娘来了。」 沈书娴笑着道:「现在是卫大奶奶了。」说着看卫连舟一眼。 卫连舟只是笑,看来这回是沾沈书娴的光,不然就凭他们的打扮,肯定要当要饭的打出去。 小厮引着两人进门,另有人进去通报,谢衡正在家中,听说卫连舟和沈书娴来了,倒是有几分意外。随即笑着道:「也不是外人,让他们到我房中坐坐。」王府占地大,他与郑王妃并不住一处,倒也相安无事。 小厮们接了命令,让管事套上车,书房倒是离大门近,到后院去还真得坐车。沈书娴和卫连舟早都见识过王府有多大,此事只是跟着上车。 经过几道门,终于到了谢衡的正房,两人乍一进门谢衡就笑了,道:「你们两个这样的打扮是想着私奔吗,还是背着包袱私奔。」 卫连舟淡然把包袱拿下来,道:「你该怪你家的小厮,如此没有眼色,也不知道帮客人拿东西。」 「那是因为你没有打赏,你要是一锭金元宝扔过去你看看会有多少上来帮你拿。」谢衡笑着,又有几分挖苦的道:「不会生意破产连打赏的钱都拿不出来吧,要真是如此,你好歹投到我门上,我肯定给你口饭吃。」 「我还真是有事求到你门上。」卫连舟突然道。 谢衡倒是愣了一下,他本来就是随口说说,没想到卫连舟真会求他。便问:「什么事?」 「我与书娴要在你府上住几天,麻烦你收拾房舍,指派下人,眼前重要的是准备接风洗尘。」卫连舟神色认真,一副很理所当然的口气说着。 「……」谢衡说不出话了。 包袱放到旁边,卫连舟也不用谢衡让就直接拉着沈书娴坐下,又道:「不是我多嘴,你王府的下人是该管教一下,我进来这么快了,连茶都没上来。」 「你到底来干嘛的?」谢衡口气不耐烦起来。 卫连舟道:「不是说了吗,想在你府上住几天。我已经成亲,也该回京一趟。」 谢衡明白过来,定远侯人多事多他去借住不方便,至于国公府,卫二老爷现在在国公府住着,估计卫连舟去都不想去。不由得道:「你还真自信,你要过来住,我就能让你住吗?」 「那你会把我和书娴扫地出门吗?」卫连舟笑着反问。 「……」 管事的打扫房舍,厨房收拾席面,开席吃饭时候沈书娴忍不住看谢衡一眼。回想起她头一次进谢衡时觉得他多么厉害多么变态,但怎么后来越来越觉得这就是个二货呢,有种谁都能欺负一把的感觉。 堂堂一个王爷混成现在这样,沈书娴真心觉得不容易。她都有冲动给沈书君写封信,让沈书君对他好一点,想想这个故事里的男人们,谢衡算是需要保护的那种了。 「怎么不见小九和世子?」卫连舟问,裴霜可能出去玩了,卫策和世子却都不在,就未免太巧了点。 「太后宣进宫了。」谢衡说着,随即话音一转,有几分嘲讽的道:「卫家可能要出个附马爷了。」 虽然说宜宣公主是他堂侄女,站在男人的角度,卫策又是在他跟前长大的,实话实说,尚公主不是什么好事。别人家的大人知道皇家有尚公主之意那就有多远躲多远,卫大老爷可好,上赶着去。 卫连舟眉头皱了起来,对于世家子弟来说最头痛就是尚公主,爵位,地位是不缺,岳父是皇帝怎么也不能把女婿女儿饿起来。但公主岂是那么好侍候的,大珠的公主是不会像前朝的那样养男宠面首,但驸马也别想太自由。更重要的是,驸马不能参政,当了皇帝的女婿也就表示你与朝廷彻底无关。 卫策不是没有才华,他科举未必出不来。就是真运气不好,考不出来。卫策脑子够灵活,为人处事各方面都不错,谢衡又如此看得起上他,跟谢潜这么好的关系,政治前途完全不用担心,卫大伯让他尚公主?可惜了。 「卫大老爷应该是想保全国公府。」谢衡说着,这应该就是卫大老爷想出来的所谓两全之计,废长立幼就要牺牲卫大爷,要是让卫大爷承爵,就卫大爷那个本事,国公府的将来可想而知,又是最后一代,只怕爵位收走之时,也是卫家全体上街讨饭日。 要是卫策能尚公主,不管卫策这个当事人怎么样,卫家算是给皇家结亲了。一般来说这种爵位眼看着要到头的人家尚了公主,皇家都会把爵位多延一代,算是给自己亲家的面子,也是为了公主脸上好看,至少公主活着时行走的亲戚都是高门大户。 除此之外,皇帝的亲家只要不谋反,不牵扯过多的政派朝政之争,保住一世荣华富贵都没啥问题。就卫大爷那本事,大事没一样敢做的。不止卫大爷这一辈,连一辈的荣华也都保住了,只是可怜了卫策。 「此事己有定论?」卫连舟问着。 谢衡想想道:「估计圣旨这几天就会下来,太后和皇后对小九满意的不得了,说样样都好。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宫里和卫大老爷点头了,这门亲事谁还能反对。」卫策又不是卫连舟,自己想娶谁娶谁,卫策的亲事是卫大老爷让娶谁娶谁。 卫连舟不说话了,圣旨就要下来,除非卫策学卫简那样,乍死脱身,还得完全不留痕迹。不然违抗圣旨,卫家满门都得抄斩。 「九爷……自己怎么说?」沈书娴插嘴问着,大珠朝尚公主有什么讲究她不是很懂,但看谢衡和卫连舟的脸色,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谢衡嘲讽的道:「他说什么重要吗?他只要老实当新郎官就好了。」 「那位宜宣公主如何?」沈书娴又问,就是盲婚哑嫁,要是男女都好,夫妻过好的可能性也挺高的。 「宜宣公主是皇后嫡出,容貌秀美,据说性格温和。」谢衡说着,他见过宜宣公主,但打交道什么的真没有。看着气场是有,但性格到底怎么样就不知道了。 「小九……」卫连舟没有接着说下去,他早知道卫策厚道,厚道的多少有点圣母了。长幼之争已经起,要是换成他,想争的早就争到了。现在亲事己定,只愿他以后多为自己想点。 谢衡笑着道:「嫡出公主,多少人家看着呢,小九这门亲事也十分难得了。」嫡出公主有皇后亲娘,太子亲哥,说起来公主都是一样的,但嫡庶之别在那里摆着,就是后宫宠妃的女儿也难与嫡出公主相比。 话是如此说,但席间的气氛一直都不是很好,三个人心情都不太好。卫连舟感叹的是卫大伯能那么狠牺牲卫策去换卫家的富贵,想保卫家富贵并不难,把卫大爷拉下去让卫策袭爵就可以了。大儿子是儿子,小儿子就不是儿子吗。娶了嫡公主是可以保证一世富贵,但男儿志在四方,圈养起来当个富贵闲人算是怎么回事。 第二章 吃的七七八八,沈书娴看出来卫连舟和谢衡还有话说,便起身说累了,要进屋休息。谢衡当即叫来管事领着沈书娴去休息,郑王府空闲的房子很多,卫连舟都带着老婆来了,他怎么也不会赶出去。 「说吧,你这趟上京先来我这里,到底是什么事?」等沈书娴出了门,谢衡单刀直入,自从上回在青阳相见之后,两人信函都没断过,关系恢复的不错。再者他这王府就跟卫家的专属客栈似的,卫策是随来随住。 现在卫连舟进京来了,按理说他该先去国公府,拜见完毕再到他府上来投宿,现在刚进京城先来见他,必有所求。 卫连舟站起身,神色异常认真,躬身作揖道:「我真是来求你的。」 「别,别……」谢衡连忙阻止他,又有几分玩笑的道:「我还是那时我们一起读书,你这么求我一回,最后我被父亲狠打了一顿。」 卫连舟直接跪下了。 谢衡见状叹了口气,把笑脸收了起来,在位子上坐好,也不让卫连舟起身,只是道:「说吧,你想干吗?」如此求他,必是大事。 「扶桑国内乱,许多浪上武士跑到海上为患,打劫过往商船。我想朝廷出海军,全力清剿海盗。」卫连舟缓缓说着。 谢衡眉头皱了起来,道:「又有海盗在沿海横行了吗?」京城还没有消息,要么是事情还没闹大,要么就是地方官员瞒下来了。 卫连舟点点头,道:「是一小股浪人还有周边各国的流散海贼,现在只是刚刚开始,若是动手倒是能铲除干净,怕就是人数越滚越多,势力越来越大。」当海盗就是如此,这一支人马有本事有能耐,投靠的人就越多,也就越难打。 谢衡抬手让卫连舟起身,卫连舟这才站起身来,却是问他:「你跑了这么些年海运,钱还没赚够吗?」 卫连舟直接道:「我可以捐出全部身家给官家当军饷,钱我早就赚够了,我只是无法忍受有人在我大珠国境上烧杀抢劫。现在这些浪人只是打劫海上船只,等他们人够多,船够多的时候就会袭击沿海城市,到那时再想打,要花的人力物力是现在的十倍不止。」 谢衡同意卫连舟后头的推测,要是知道知足为何也就不会去做海盗。却不由抬头看向卫连舟道:「都说商人图利,你却情愿意捐家产也要打海盗。为国为民,精忠报国的话你可以省省了,我认识你不是头一天了,你的血没有那么热。你自由的理由是什么?」 卫连舟轻笑了起来,面对谢衡也不觉得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便道:「我今年二十七岁,是海口首富,大珠最大船行的老板。海运是很刺激,船上的每一天都是惊心动魄的,不知道什么时候风暴来了,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海盗船就来了。船行初建之时也很有趣,寻找合适的伙计,分辩哪个人是有用的,然后建立规矩体制。」 「即使现在朝堂上栋梁之臣,也未必有本事能在十一年间有如此建树。」谢衡说着,卫连舟之才不管是他去世的父亲还是程老太爷都是赞口不绝,不是因为卫连舟会读书,是因为卫连舟那时候就清楚地知道,他想以后有更大的作为必须得读书,然后就能抛弃一切玩乐去读书。只是运气太不好,遇上那么人渣的爹。 「十一年了……」卫连舟有几分叹息的说着,不管是跑外海还是管理船行,一样的事情做这么多年,就是再刺激,能带给他的乐趣已经不多。人的欲望在上升,最初看到那片大海的时候只是想着,能不能坐上船去看看海上的风光,但海上的风光看够了,就会想着能不能征服这片大海。 与沈书娴成亲之后,他是不想刀口舔血,让老婆为他担惊受怕。但二十七岁的年龄,就让他退休养老想都不用想。不出海,不亲自上阵也可以做点别的,比陆地还要宽广的海域,可以做的事情太多了。 「打海盗就是你的新刺激?」谢衡有几分嘲讽的反问。 卫连舟道:「不管是不是刺激,我都无法容忍扶桑浪人跑到大珠地界上撒野。在我上京之前已经与几大船行的老板见过面,不止是我,几乎所有人都不能容忍。」 在这片海域上生活了这么多年,突然间一批外国人闯进来就要敲诈勒索,换谁都想把他们打飞。就是谢衡这种皇室子弟,天下都是他们家的,他们对于海域的感情都未必有他们这些海商深。 「好吧,这个理由勉强可以说服我,大珠竟然敢开放港口就不怕海盗。」谢衡说着,外海的海盗与大珠无关,剿也剿不了,但现在在大珠的海域上抢劫,大珠岂有不吭声的道理。又问卫连舟:「说吧,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我知道几路海军的任免权都在你手上,其他的事情我都不敢过问,但是打浪人的时候,我希望他们能听我的。」卫连舟神色认真的说着。郑亲王府尚武,也与他们掌管军权有关系,像这样的权力,分给外姓人皇帝只怕连觉都睡不好。当然也不是所有军队都在郑亲王府手中,那样皇帝一样睡不着,海军部分恰巧就在郑王府。 谢衡的脸色却是变了,厉声道:「卫连舟,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是打算让官员听他指挥调派,看他跪下时他就知道所求甚大,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如此大。 「打浪人的时候,我希望他们能听我的。」卫连舟重复一遍,看向谢衡道:「你总不会担心我会拉着他们造反。」 「谅你也没这个能耐。」谢衡冷哼着。 卫连舟却是道:「我在海上跑了十年船,我敢说没有人能比更了解海盗。」 谢衡心里有几分犹豫,嘴上却是道:「念在程老太爷的分上,这件事我就当你没说,剿海盗是朝廷的事,你只管当你的海商就好了。」 「以我现在的名声,只要你给各处海军将领带个话,他们都认得我。」卫连舟只当没听到谢衡的话,继续说着。 「……」 卫连舟是被谢衡从厅里打出来的,本来只是动动嘴皮,没说好就打起来了。谢衡这几年养尊处优虽然功夫没摞下,到底不如卫连舟一刀一枪打出来的,但打到一半时裴霜回来了,谢衡自己停手了,却是让裴霜上,他让管事的端了把椅子过来,坐在旁边看闹热。直把裴霜把卫连舟狠削了一顿,他看着爽了这才停下手来。 「卫兄何时来的京城?」裴霜笑问,卫家还在京城,他成亲了肯定要上京一趟,但没想到卫连舟会来的如此早,怎么着也得把新婚燕尔期过了。 卫连舟笑着道:「今天中午到的,王府先赏了饭,饭吃完就赏了一顿打。」 裴霜听得只是笑,又道:「从海口到京城路途遥远,一路辛苦了。」 「说起来我还没有谢谢裴先生给拙荆送嫁之情。」卫连舟笑着说。 客套几句,谢衡就让卫连舟回去了,却是把裴霜留下。这几年裴霜作为他府上的坐上宾客,除了看家护院,教两个孩子习武外,也算是谢衡的半个幕僚,裴霜书读的不多,朝廷上的许多事情并不是很清楚。 第三章 年龄在那里摆着,江湖上混了半辈子,见多识广,但拉出来一件事问他,裴霜总是说出许多道道来。为人处理的道理就那么多,不管是混朝廷还是混江湖,打交道的都是人。 管事领着卫连舟到住处时沈书娴已经洗洗睡了,虽然不到晚上休息的时间,但想想这些天赶路的辛苦,沈书娴实在撑不住就睡下了。也不是她吃不得苦,想想现代的时候,那么发达的交通工具,穿过来之后又有丫头婆子。 结果这趟上京就是两人背个包袱就来了,怪不得谢衡嘲笑他们两个像是私奔的,确实有点像。虽然路上也蛮有趣的,但辛苦也是真的。 卫连舟没敢走到床前,怕惊醒了沈书娴。这一路上真是难为她了,沈家原本也是富贵之家,这种苦只怕是想都没想过的。沈书娴还能高高兴兴的陪他吃,不会假装说我不辛苦,但精神很好,也许还没习惯,但她能接受这种生活。 磨墨写贴,国公府一张,定远侯府一张,本来国公府的那种帖子不用写的。去别人家里拜访才要写贴,回自己家里并不需要。想到中午谢衡说的话,卫连舟改了主意,还是写贴吧,他记得当年出京时卫大老爷的恩情,但恩情…… 两张帖子写好,明天去国公府,后天去定远侯府,有些事情他也想跟定远侯世子说说。出门唤来小厮把帖子送出去,进屋时沈书娴却是醒了。 卫连舟笑着道:「还是把你吵醒了,这一路上实在太累,多睡一会吧。」 沈书娴打了个哈欠,也没强撑着去侍候老公,只是道:「外头有婆子媳妇,你要汤沐只管叫她们好了。」穿衣梳洗之类的,卫连舟自己就搞定了,只要让婆子把净房汤浴收拾好就行了。 「你睡吧。」卫连舟笑着道,他并不需要老婆像丫头一样侍候他,像沈书娴这样,能这样陪着他就好了。 沈书娴一觉睡到晚饭时间,夫妻两个在自己屋里吃的饭。谢衡没叫他们过去吃饭,只让婆子传饭过来。晚饭过后谢潜就来了,卫策从宫中出来直接回家了。按皇后说的,指婚的圣旨这几天就要下了,卫策也不好成日在郑亲王府呆着。 「宜宣公主很……看中小九。」谢潜说着,虽然公主比较难嫁,但嫡出公主的行情还行,皇后和太后最后会选中卫策,有一部分原因是宜宣公主自己中意。 卫连舟听得只能淡然一笑,道:「那就好,夫妻和美才好。」 谢潜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虽然卫策虽然没有抱怨过,但他知道卫策的心思,尚公主实非他所愿。卫策一直想的是考科举,得了功名进朝堂,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官,他相信自己能有一番作为。 现在倒好,把一头小老虎关到笼子里,就是这笼子是黄金打造的,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想不到要说什么,便道:「三爷与三奶奶好好休息,我先告辞了。」 「世子慢走。」卫连舟说着。 休息一晚沈书娴的精神也回来了,去国公府跟去大仗似的,尤其是卫策要尚公主了,还是嫡公主。国公府的爵位十成十就是卫大爷的,卫策都去尚公主了,还要这个爵位做什么,娶了嫡公主,那真是要什么有什么,一辈子软饭王。 可以预见卫大奶奶那张得意的脸,再想想卫策的不情愿,沈书娴就有冲动对她的脸来上一拳。同样都是儿子,沈书娴也有点好奇,卫大伯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想到上回谢衡说卫大伯那些话,想想还真是对的很,好人也许是好人,但作为一个族长他太失职了。 卫连舟穿衣打扮非常快,沈书娴就慢多了,今天要去国公府,肯定不能穿太随意。唤了丫头进来,更衣梳头,花了好半天才收拾妥当。结果早饭摆上桌了,卫连舟却是不见了。 「卫三爷到前头去找裴先生了,我过去的时候看到两位爷正在说话,我就没敢过去打扰。」婆子回话道。 沈书娴心中有几分疑惑,王府如此大,裴霜住前院,他们夫妻住后院,离的十分远,不可能是恰巧遇上。但大清早的卫连舟就去找裴霜会是什么事? 坐等一会,卫连舟回来了,夫妻两个一起吃饭,沈书娴也不问他找裴霜干嘛去了。要是真有事,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显出来,要是没有事,自然没必要问。 饭毕夫妻两个不急不慢的上车,至于跟谢衡告辞一下什么的,卫连舟觉得实在没必要。谢衡虽然一直没搭理他,但也没慢怠慢。去国公府的车子备的也是最好的,这就足够了。夫妻两个上了车,沈书娴没忍住轻轻叹口气,主要是想到上回进京坐马车,平常坐马车还没啥感觉,在京城坐马车,她总有种全身发冷的感觉。 「怎么了?」卫连舟注意到沈书娴神色有异,虽然脑子里正盘算着别的事情,却并不妨碍他留心沈书娴。 沈书娴便道:「只是想到上回在京城坐马车……」 卫连舟听得一叹,轻轻把沈书娴搂在怀里,安抚着道:「说来总是我累了你,担惊受怕的。」 「人都是你的,还说连累不连累的话。」沈书娴笑着说。 夫妻两个说说笑笑,气氛也不显得那么紧张,车驾到了国公府门口,卫连舟笑着的脸收了起来。谁都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谁都想有亲友团,跟二房亲爹决裂,兄弟相残,卫连舟不是不知道国公府的问题。 卫大奶奶几次借钱,数目小是一部分,还有就是卫连舟也不很驳国公府的面子,卫大老爷跟卫二老爷都能拿圣人奖了。直到这次……他本以为卫大伯即使不废长立幼,也会好好给卫策找门亲事,把他分家出去,怎么也不想到他会让卫策尚公主。 车驾在二门停下来,卫大伯,卫大太太,卫大奶奶,卫大爷还有卫策都过来迎接。卫大爷和卫大奶奶脸上笑开了花,只差挂个彩旗,开心之外更有几分得意。卫策马上就要尚公主,想想跟嫡公主长了妯娌,将来国公府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想到上回派人去海口要钱,却是那般被辱,卫大奶奶心里早有计较。当着卫大伯和卫策的面,她就是再用残也不会很给卫连舟难看,但以后有了机会这个仇她一定要报回来。 卫大伯的神情则显得有些复杂,不止是因为看到卫连舟,更是因为卫策。他如何不知道尚公主不好,但他也没办法,卫策是他亲生的,卫大爷也是他亲生的。卫大爷在他跟前痛哭流涕,他并无大过错,京城世家大族里像他这样的世子不是没有,不能因为弟弟比他优秀,就要废了他。 嫡长子不能爵袭必得有大错,卫策是幼子不袭爵才是正常的。宫中太后又有暗示,能娶到嫡公主那也是天大的福气,不止卫策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有依靠了。就是国公府能结下这门亲事,全族也都有保障了。 「三哥,三嫂……」卫策笑着招呼卫连舟和沈书娴,脸上依然笑着却不似平常那样爽朗自然,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忧郁。 沈书娴看着卫策也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乐观向上的想,原来的卫策多少有点不懂事,豪迈样也像个小孩子。突然间忧郁了,脸还是那张脸,气质却马上到了一个新台阶。从女人角度说,要是原本的卫策可以打80分,现在就是妥妥的100分。 第四章 卫连舟笑着,刚想开口,卫大奶奶却是突然接口嘲讽的道:「哪里来的三嫂,人家说了,人家也是卫大奶奶,九爷还是改口叫大奶奶吧。」 众人本来笑着的脸僵了一下,卫大太太不由得瞪卫大奶奶一眼,好好的这是怎么说话。派过去的管事去借口,结果挨了巴掌的事卫大太太也知道。虽然也觉得沈书娴这样做不对,但钱是人家的,上回进京时就跟卫大奶奶干起来了,不借钱也算是意料之中。 刚想说些话什么圆一下,卫策却是突然道:「大奶奶这话说的也对,一直叫三哥叫了这么多年,从礼法上说是不该这么叫。卫大爷,卫大奶奶,恭喜两位成亲。」 卫连舟笑了起来,沈书娴听得也十分欣慰,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多为自己想想不是坏事,最起码不能任由别人拿自己当筹码,然后继续孝子贤孙侍候着。 卫大伯脸色却是变了,卫策直接在面前说过他不想尚公主,他可以不要爵位,本来就不是他的。但他不想尚公主,为家族献身是应该的,但他不想这样献身。他不是没有本事,也不是没有人脉,他不需要家族的供养,相反的能够提携家族。 这些话都是卫策直接说出来的,从礼教标准说卫策这样算杵逆,但父子之间也不能如此算。卫大伯听得也是心疼不己,虽然心里也有几分后悔,但太后和皇后都对卫策十分满意,眼看着指婚的圣旨都要下了,早就没有反悔的余地。 卫大奶奶眼睛也瞪大了,虽然一直以来她和卫大爷视卫策为最竞争对手,有机会就想打击一下。但卫策对他们都是一笑而过,最多就是各走各的。她说这话本来是想给沈书娴一个难看,没想到卫策竟然会如此接话,一点情面不讲的甩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卫大太太只得笑着圆场道:「要过来怎么没提前写信来,我好让婆子们收拾房舍,十来年见,怎么也得住些日子才能走。」 卫连舟犹豫一下还是道:「就不劳烦大太太了,我带着书娴已经在郑王府住下,他家人口简单,住下倒也方便。」 卫大伯和卫大太太脸色更为难看,住在郑亲王府当然没问题,人家王爷让他住,他们又能说什么。卫大太太便笑着道:「都别外头站着了,屋里坐吧,昨天接到你的帖子,你大伯高兴得不得了。」知道卫连舟要来是很高兴,但不是直接上门却是写贴来,就生疏多了。 说话间客客气气让到正房里,卫家的人口不算少,上回沈书娴来时已经见过。倒是卫连舟并不认得几个小辈,介绍厮见,坐下之后仍然是无话可说。卫大伯对卫连舟也是真心疼爱,自己亲侄子嘛,十来年不见,但卫连舟来的不是时候,他正因为卫策尚公主的事满脑门子官司。再加上卫连舟主动跟他生疏了,他当长辈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卫大奶奶进门挨了卫策一巴掌,此时倒是不敢说话了,卫策马上就要尚公主了。她就是再没眼色也知道,肯定不能得罪他,干脆也就不吭声了。 「昨天收到帖子后我就跟你爹说了,虽然你爹嘴硬,但我知道他心里还是很想你的。你是他的嫡长子,那么多年在外头,他也心疼你。」卫大伯说着,伤心道:「后来二房的事……现在你爹身边一个人没有,你这趟来了就把他……」 「既然没有父子缘分,没有见面的必要。」卫连舟打断卫大伯的话,当年程氏之死,大宁氏是凶手,卫二老爷也一样跑不了。他不会亲手弑父,并不表示他会再认卫二老爷为父。父不慈子不孝,贬书都写了,还说什么父子。 卫大伯怔了一下,当年卫二老爷是做的狠了些,但卫连舟在他面前说的如此绝情就有点……卫二老爷是他亲弟,临老无依靠,跟着他自然没问题。但要是能跟着亲儿子,岂不是更好些,昨天他收到卫连舟的帖子就想过这个问题,还跟卫大太太商议过,谁想到他才开口,卫连舟就拒绝的如此彻底。 卫策没跟卫大伯说卫简还活着的事,主要是太刺激,得考虑卫大伯的年龄。但指望着卫连舟现在接手卫二老爷那是天方夜谭,他没捅卫二老爷一刀就是孝道极至的表现,只是岔开话题道:「我听人说最近海上不太平,又有海盗打劫,三哥,有没有这回事?」他听的小道息似是而非的,也不好分辩。 卫连舟点点头,道:「我此时上京也是因为这个,朝廷需得早做准备,不然后患无穷。」 「要开战?」卫策问着,心情有点激动,打战当然不好。但大珠太平了这些年,战事是什么样的根本就没人知道,只能全凭想像力,要是有机会到前线去,建功立业干出一番事业,也不枉此生。 卫连舟道:「必须开战,跟海盗没什么好谈的。」治国需要各种讲究,但对付海盗只能以暴治暴。 两人就海盗的事聊了起来,其他人全然插不上嘴,至于沈书娴见礼说了几句话外更是一句话没说。不是她不想表现实在是没机会,卫大太太倒是挺和善的,到于卫大奶奶进门就被卫策绝杀,现在压根就不说话了。 卫连舟又跟卫策说起海盗的事,卫大伯都听得无语,更何况是她。虽然听得似懂非懂,沈书娴总觉得卫策对于战事很有见解。 又聊了几句,卫连舟就要带着沈书娴回去,卫大伯苦留卫连舟中饭,十来年不见总要吃顿饭再走。卫连舟却说谢衡下午找他有事,卫大伯也不好再留。只是卫连舟要走之即,卫大伯还是道:「你难得来一趟,总要见见你爹一面,跟他说,你已经成亲了。」 亲父子之间到这种地步,卫大伯除了叹气也无话可说。让卫连舟把卫二老爷带走,奉养终老就是不可能了,总要见上面才好。 卫连舟脸色有几分难看,直接吐出来两个字:「不见。」 从国公府出来,卫连舟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沈书娴也不知道怎么劝。来的时候卫连舟脸色就不太好看,此时出来就更难看了。尤其是卫大伯提到卫二老爷时,对卫连舟来说根本就是绝杀。也许卫大伯自己有圣父老糊涂的资质,但用这样的思想去想旁人就有点…… 回到郑王府,换车回去的时候,卫连舟却是道:「我有事要跟裴先生说,你先回屋歇着,明天我们再去定远侯府。」 沈书娴意味深长地看卫连舟一眼,却是没问,只是笑着点头道:「你只管忙你的,我去把明天去姐姐家的礼物准备好。」—— 卫连舟与沈书娴上京来,虽然只带了两个包袱,但也不是两手空空来的。对着国公府可以两手空空,拿去的七、八万两银子都不要了,这礼已经够大。到定远侯府去就不能这样,虽然这几年卫连舟明里暗里往定远侯府送去的钱也不少,但那属于正常打点,他的生意靠着侯府打点,年年往侯府肯定不能太轻了。 现在姐弟十来年不见,卫连舟肯定不能空着手,沈书娴来过侯府,侯府的人口倒是认清了。女眷们全部都是首饰类的,也不用包装的多好,用绢包好往包袱里一丢就来了。至于男们的东西,意思一下送送就好,过年过节的大礼从来没有空过。 第五章 沈书娴一个人吃了中午饭,然后就唤来小厮通知管事,让他们去京城最好的店里买各种首饰盒以及布匹,还有平常贺礼。按卫连舟说的,直接拿郑王府的也没什么,谢衡肯定不会这么小气。 沈书娴想想还是不太妥当,自己手里有钱,列好单子打发管事的去采买来就好了。借住无所谓,吃几顿饭也无所谓,现在连送礼都要拿人家的,沈书娴觉得有点不太好意思。 首饰全部放到首饰盒里,全部包装完毕,管事们买来的贺礼也全部收拾完毕,礼单写完。沈书娴又核对了一遍确认无误了,这才松了口气,一个下午的时间也已经全过去,直接跳到晚饭掌灯。 卫连舟仍然没有回来,沈书娴只让婆子传晚饭,饭完快睡下了,卫连舟也终于回来了。沈书娴顾不上问他,下午忙着盘点礼物累都累死了,只是报备声两人就各自睡下。 天亮起来沈书娴挑了身鲜艳的衣服,今天去重头戏,想到昨天卫连舟去国公府。看来卫氏现在跟国公府的关系也有点紧张,想她十来年没见过亲弟弟,要是跟国公府关系好。卫大太太大可以打发婆子跟她说一声,让姐弟两个在国公府相见。 卫大伯和卫大太太也许不是坏人,他们是明显不会做人。再加上卫大爷和卫大奶奶那样,就是再有嫡公主庇护,卫家的发展也要到头了。卫大伯这个卫家族长已经严重失职,但至少他还是心地善良,卫大爷连这个唯一的优点都没有。卫家将来的子孙可以想像得到,岳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等到卫大爷当族长时,估计卫家再不久真是讨饭的命。 天亮夫妻两个早早起来,卫连舟的心情多少有点激动,卫氏一直挂念着卫连舟,卫连舟何尝不是如此。卫氏与世子夫妻感情倒是不错,但听去送礼的管事说,世子后宅也不是没有妾室,想到后宅妻妾之争,卫连舟多少点心理阴影。 他是男人,情况就是再糟糕时代的大环境总是宽容的。女人就是嫁的再好,也是各种杯具,卫氏的爹那样,兄弟那样,在后院不明不白地死了都不会有人管。 「姐姐过得很好,外甥们也十分可爱。」沈书娴笑着说,卫氏能生儿子,世子人也很好,卫氏也是运气好。娘家烂成那样,自己日子还能过的不错。 卫连舟有几分叹息,他要是没有出族,还能正常科举取得功名,不像现在的商贾之家,卫氏的日子会过得更好。道:「总要看到才好。」 车驾在定远侯府二门停了下来,卫连舟扶着沈书娴从车上下来,抬头看到卫氏,卫氏眼泪汪汪的看着他,卫氏抱着卫连舟痛哭起来。世子旁边劝了一会,这才劝开了,卫氏又拉起孩子们介绍给卫连舟认识。 说了好一会卫氏才算把眼泪止住,领着卫连舟到后院先去见自己的婆婆。又是一番厮见,这回都是熟人,卫氏嫁过来的早,那时候卫连舟还没出京,在京中名声正盛之时,京中女眷见过卫连舟的也极多。 「你们姐弟十来年没见面了,别在我这里了,到屋里好好说说话。」定远侯夫人笑着说,卫连舟这些年过的也不容易。又对卫氏笑着道:「席面你也别操心收拾,只管等婆子传你吃饭。」 卫氏笑了起来,道:「太太心疼我。」 卫连舟与沈书娴也跟着站起身来,见了礼这才退下。 到了卫氏屋里,姐弟两个的话也就多了,孩子们也都抱在跟前。卫氏自己这些年的生活没啥好说的,生孩子,侍候公婆丈夫,管家理事,天天忙碌也不知道忙的什么。卫连舟则是报喜不报忧,只说什么都好,至于卫简的事提都没提。 「大伯现在是真糊涂了,让大爷袭爵,就是小九尚了公主,就大爷那样,难道卫家以后就能好了。」卫氏感叹的说着,要是卫策没本事就算了,他明明有本事能从仕途出来,何必去尚公主,公主岂是那么好娶的。 现在唯一庆幸的是,宜宣公主脾气性格在公主里头算是好的,皇后嫡出,身份够尊贵,教养也够好。应该不会把驸马当成小厮下人使唤,要是两个人婚后能过的和和美美,这也不失是件美事。 卫连舟没接话,只是把话题叉开,说到别的事上。卫氏感叹两句也没说的,这事她也就能感叹两句,她又能说什么。话题说着就说到肚子上,卫氏的眼恨不得都要化身成xo光线,直盯着沈书娴的肚子打转。 卫连舟都二十七了,正常情况下他的儿子都要定亲了,现在只是才成亲,沈书娴不急,但她真着急,恨不得沈书杂马上怀上,生个一个加强排。沈书娴多少有点抽抽,直接不说话了。才新婚而己,孩子怎么可能会来得这么快,再者她一直算着安全期,不想那么早要孩子。 中午饭在定远侯府吃的饭,又看了两出戏卫连舟就要带着沈书娴回去了。卫连舟说了,他目前人在郑亲王府落脚,这期内不打算走,他要在在京城留些天,定远侯府跟郑亲王府本来就是亲戚,卫氏可以随时去看,或者有事叫他过去也来。 卫氏听着连连点头,她也是这个意思,兄妹这么年不得相见,这回见了下次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总要多聚几天才好。 「我们要在京城留多久?」回去的路上沈书娴忍不住问着卫连舟,这趟上京来,卫连舟并没有说要留多久,听卫连舟这个口气是要留一阵子,或者等某件事有了结果之后。 卫连舟想想道:「我也不太清楚,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看看吧。」 沈书娴看卫连舟一言也没说话。 在王府的日子沈书娴过的非常清闲,清闲到无聊的地步。卫连舟就忙碌的多了,早起晚归,要么就是去找卫策了,要么就跟谢衡出门了,再或者就是去定远侯世子了。生意上的事沈书娴还能懂点,现在卫连舟筹谋的是打仗打海盗,她是没法问了。 喝了半杯清茶,沈书娴正想问丫头这是什么茶叶,就见有婆子匆匆进来,道:「卫三奶奶,国公府出事了,有人告卫大爷诱拐良家少女……」 「噢……」沈书娴轻轻应了一声,心中并不意外。 沈书娴对于大珠的朝的律法了解并不多,但诱拐良家少女肯定是犯罪,封建社会虽然没人权,人从出生那一刻就分为三六九等了,但良家两个字足够让女子在太平盛世保全自己。哪怕是皇子王爷也不能光天化日之下强抢良家女子,诱拐也是同样。 就像上回谢衡想要纳她,那也是言语上许诺,比如抬侧妃之类的,还是当着她的家长沈书君的面说。要是当时沈书娴和沈书君同意了,并且立下趣书,这就是一次正常的嫁娶。相反的要是谢衡只把沈书娴叫过去说,然后沈书娴同意了,沈书娴的家长不知道,也没有趣书,以后闹上公堂就是沈书娴说我是愿意跟谢衡,这仍然属于诱拐。 「三奶奶不去看看?」婆子看沈书娴一脸淡定的继续坐着,不由得多说了一句,出了这么大的事,沈书娴既不关心也不惊讶,这反应太出人意料外。 第六章 「我一个妇道人家过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别去添乱了。」沈书娴说着,顿了一下却是问婆子:「妈妈还听说了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卫大爷会被治什么罪?」 抄家灭门肯定不会,不过在尚公主的节骨眼上,卫策的大哥出了问题,要是继续议下去,卫策的人品就会受到怀疑。还有就是国公府的爵位,要是皇上看国公府不太顺眼,或者早就不想养这帮闲人,因此削爵都不意外。 「是国公府打发人信消息过来,说卫大爷被御史参了,卫大老爷就派人往王府送信。王爷不在家里,王妃见的他们。」婆子说着,是郑王府让她给沈书娴送个消息,好歹都是姓卫的,又住在王府总不好全然不知,至于沈书娴得知之后会做什么,就没人会管了。 又道:「至于治什么罪,这个说不好,往重的说因为这个丢官丢爵的都有,九爷就倒霉了,都说他要尚主了,这么一闹腾,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唉,九爷真是可怜……」沈书娴也跟着感叹一句,前些天卫连舟忙里忙外,还跟裴霜商议的有来有去估计也是因为这事。想想又问:「王爷去哪了?」谢衡此时不在,还真是巧。 婆子笑着摇摇头,她是郑王妃的人,他们夫妻向来各过各的,王爷去哪她真不知道。 「劳烦妈妈跑一趟。」沈书娴笑着说,随即起身拿了锭银子塞到婆子手里,又道:「我妇道人家就不去添乱,妈妈要是再听到什么消息,只管告与我。」 「奴才晓的了。」婆子高兴的说着,现在国公府的事闹这么大,消息多得很,要是送回消息就有一锭银子,她乐意跑这个腿。 沈书娴心情大好,中午吃饭时还多喝了一碗汤,下午婆子又来了。这回把事情的全部过程都带来了,江湖传闻全过程大概是这样的,十来天前,卫大爷出门访友,回来的路上却遇上一个美丽少女被人追打,少女美貌,卫大爷出手相助,把恶人击退。 美女感谢英雄,道出自己凄惨身世,追着打他那个人是她的同父异母的大哥。大哥是前头嫡妻所出,美女是填房所出,后来父亲早逝。其兄恶极先是奸了她的母亲,然后又寻来拐子把她母亲拐说,对外却说她母亲是跟人私奔。 母亲被拐子拐走后,兄嫂就对她每天折骂不休,随着年岁渐长,兄长见她长相不错,便打算把她卖出勾栏里换笔大钱。她今天就是要偷跑出去,却被兄长抓走,因此追着打她。要不是卫大爷这个英雄相救,她现在只怕已经被卖到勾栏里。 她无亲无故,又有恶兄在侧,现被卫大爷所救。但是卫大爷就由走了,只怕她最后还要落入恶兄之手。她不求名分,什么都不求,只愿意侍候在卫大爷身旁为奴为婢,报答其救命之恩,也给自己找个安身之处。 卫大爷看到少女容貌时就酥了一半,听到少女如此说便一丝怀疑没有,当天就命小厮寻了房子把少女安置了,两人春风一夜到天亮。好了没几天,少女的恶兄却是找来了,说卫大爷诱拐少女。卫大爷当即唤来小厮,把恶兄好一顿打给少女出气。 没想到的几天后恶兄就把卫大爷告了,民告官是有规矩的,告的民要先挨五十板子,官员才能接状纸。恶兄挨了这五十板子,京城府尹便接了状纸,开始调查此案。神展就此开始,少女突然改词,她自幼父母双亡,多亏兄嫂把她抚养成人,对她爱护有佳。 本来十分美好的生活却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被毁掉了,她跟兄嫂到亲戚家里做客,其兄多喝了几杯,回来的有些晚了。路遇人面兽心的卫大爷,卫大爷见她生的美貌,便令身边的小厮一拥而上,把她兄嫂打了一顿,把她直接抢了过去关到私宅中,日日奸/淫。 其兄养好伤之后,四处寻她下落,寻到私宅处却是被卫大爷一顿好打。卫大爷加倍的虐待与她,她与兄长实在是忍无可忍,才冒着被打死的风险也要告上一告。据说少女在公堂上直接解了衣服,满身的青紫,处处都是被施虐的痕迹。 案子要如何判虽然还不知道,但事情已经在京城传开,很多人私下都说这明显是美人局。但就是美人局,卫大爷蠢到能被骗入局,这本身就是他的错。现在兄妹两个那样把卫大爷告了,就等把卫大爷的衣服当街扒光,就是没事,以后卫大爷也没脸见人了。 尤其是少女在公堂上解衣,亲身证明卫大爷多么的暴虐淫邪。其实这种事情关上干的也不少,但被人拿出来说那就丢人丢大了。这就好比,士大夫们嘴上说,存天理灭人欲,要求这样那样,其实关上房门,还不是啥事都干。但关上门干归干,要是有人到大街上去喊,昨天晚上我xo谁用了什么姿势,马上就会被围观当成神经病。 「以前京中出过这种事情吗,都是怎么办的?」沈书娴听完,便装的一脸担心地问婆子。 婆子便道:「这个……就不太好说了,有判诬告的,也有判男方有错的。」美人局从来都是屡试不爽的经典坑人方案,也因为用的人太多,结果也往往相差十万八千里,关键就是看上头是什么意思。 沈书娴一脸担心道:「卫大爷是大老爷的嫡长子,不会影响到爵位吧。」 婆子想了想道:「卫大爷虽然是嫡长子,但并不是世子……」最关键的是国公府似乎不碍皇上的眼,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削爵应该还不至于。当然这话不是她一个侍候人婆子想出来的,是郑王妃说起的。 沈书娴便叹气道:「不过出了这么一件事,只怕这世子之位……」卫大伯本来就是犹豫这世子之位,现在出了这么一件事,他就是脑残了也不会再请旨立卫大爷为世子。 婆子低头不敢说话。 「劳烦妈妈帮我打听。」沈书娴说着,这回银子早就准备好,直接塞到婆子手里。 婆子接了银子高兴的走了。 沈书娴继续悠闲,闲坐到晚上,卫连舟终于回来了。沈书娴也不说其他,到丫头侍候两个要睡下,没有旁人在了,沈书娴便笑着道:「我听婆子说,卫大爷被人告了,说他诱拐良家少女?」 「你很奇怪他会犯这种事?」卫连舟反问。 沈书娴立即摇摇头,说卫大爷杀人她不信,但卫大爷被人设计她一定会信。就卫大爷那智商,想着马上就要有个公主弟媳,正得意着呢。突然又道:「我只是觉得挺奇怪的,我们过来就他就出事了,我知道了,肯定是你跟他八字不合。」 卫连舟听到这话笑了起来,看着沈书娴脸上的笑容,伸手搂住她道:「你个小人精,竟然看出来了,你知道这事是我做的?」 沈书娴摊手道:「你天天跟裴先生说话,我实在想不出你们的交情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倒是你……我们是夫妻,一起生活的时间虽然并不长,但你身上哪里我没摸过,怎么会猜不出来。」 卫连舟从来不是听天由命的主,他的追求是自己创造命运。卫策尚主,卫大爷继承爵位的事跟他是没啥关系,但谁让他跟卫策的关系更好呢,而且让卫大爷袭爵,卫家才是真完了。 第七章 「卫大爷不能做家主。」卫连舟脸色有几分凝重,卫大伯的做法保住了一时,却是从里头毁了卫家。尚主是皇上和公主的意思,以卫家一直以来的名声,嫡公主肯下嫁,肯定是看上卫策本人了。 要是能借此事把婚礼搅和了自然是最好的,但要是皇帝想把女儿嫁过去,公主也想嫁,这门亲事就没法拦。但尚主跟归尚主,跟袭爵并不冲突。 沈书娴点头道:「我也是这么觉得。」想到卫大爷和卫大奶奶的嘴脸,卫大爷是比较会投胎,他投成老大了按理说该他袭爵,要是卫大爷袭了爵,卫策另外分家出去,估计卫连舟也不会出手,偏偏卫大伯是如此的不公。 「你不觉得我……」卫连舟没说下去,设这么一个局收拾卫大爷,他都没跟谢衡说,因为谢衡肯定会反对。家庭关系多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收拾卫大爷很容易,但肯定会连累到国公府和卫策本人。 有句话的好,叫做投鼠忌器,谢衡虽然看不上卫大爷,也觉得卫策此回很委屈。但看到卫策的分上,看在两家交情的分上,他不会做什么。 裴霜混了半辈子江湖,很支持卫连舟的行为,卫策是他的弟子,他也不想自己的弟子吃这个大亏。更何况要是不现在把卫大爷拉下马,卫大爷袭了爵之后,不管谁想收拾国公府都太容易了,到时候出事了卫策要是不帮忙,那就是不念兄弟之情,肯定会被指责。 与其等到卫大爷以后出事,那不如现在就让卫大爷出事,卫大伯不想废了他,那就帮他一把。卫大伯嫡子就两个,大的出了这样的事,爵位要是没有被削掉,肯定是卫策的。驸马爷可能跑不掉了,那驸马爷兼国公爷,好歹能讨回来一点。 沈书娴却是道:「我觉得九爷很好,卫大爷很讨厌,卫大老爷这回的做法实在很欠妥当。到于你的所作所为……我觉是很好啊,到少给卫九爷出了口气,也解决了卫家的内部隐患。」 「要是卫家因此丢了爵位,大伯会恨我到死。」卫连舟说着,对卫家来说爵位是大事,至少卫大伯是这么认为的。 「爵位很不得了吗?要是九爷有本事中状元成了宰相,岂不是比国公爷还要厉害。反正都已经第五代,马上就没有了,花那个心思不如想着子孙中是否有出息的,能考上功名,让家族长长远远的发展才好。」沈书娴说着,又补充道:「反正我就是个商户女,没什么大见识。」 卫连舟听得笑了起来,有几分欣喜,又有几分狂妄,道:「我自己就是商户,商户就一定比人低贱吗?你现在的见识我很满意。」说着还在沈书娴左边脸上轻轻捏了一下。 沈书娴拍开他的手,抢救自己的脸颊,笑着道:「挺疼的。」 卫连舟却是不听,又在她右边脸上轻轻捏了一下,沈书娴伸手又去拍他爪子,然后直接扑上他道:「欺负我上瘾了是吧,捏脸很好玩是吧。」 「那我躺下,你在上面欺负我……」 原本只是沈书娴一个人不出门,后来卫连舟也不出门了。至于谢衡,出外打了两天猎回来,把他们夫妻叫过去吃了一顿,把下人退下之后狠把卫连舟骂了一顿。卫连舟这手玩的够毒的,卫大爷夫妻要是知道了,估计下半辈子会以为扎小人为生,诅咒死卫连舟。 卫连舟任由沈谢衡骂,也不反驳,却是一副我死不悔改的模样。看的谢衡更无语,他进宫探过口头,对卫大爷的处罚还没决定,但卫家的爵位的问题,主要是宜宣公主和太后都很满意卫策。要是卫家的爵位削了,卫策就不够身份尚公主了。 「尚公主的事怕是要等等了。」谢衡说着,就是宜宣公主再满意卫策,现在他亲大哥刚出了这样的事,皇家也不好指婚,反正宜宣公主年龄也不大,等上一年半载,风波过去了,再指婚也不迟。 卫连舟突然道:「小九年龄也小了,老是这么混着玩也不行。我大伯顾不上他,不如你问问他想做点什么,寻个合适的职务。」仕家子弟可以捐官,虽然跟科举考出来的有些不同,好歹都是官位。 谢衡道:「早几月我就跟他说过此事,他却说再想想。」先前到进宫,太后话里就有这个意思,自身的驸马爷不好看,就是驸马不能参政,但在当驸马之前是可能有官职的。 卫连舟笑着道:「前几日我与小九说起来海盗的事,他有一腔报国之心,你何不成全他。」 谢衡眉头皱了起来,瞪一眼卫连舟。这算盘打的真好,要是把卫策任命为打海盗的将领,他妥妥听卫连舟的。 「其实就是你不说,我估着小九也会跟你说,京城才闹了这么一出,公主想嫁过来,也会想着他有所作为,这样嫁过来能风光。以大珠的国力去打一股浪人海盗,赢是必然,放在眼前的军功,公主嫁过来时多么风光。」卫连舟说着。 谢衡道:「大珠的武官没地位。」趣官才是王道。 「说句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话,状元公会娶公主吗?」卫连舟反问,又道:「以小九的年龄,现在把他扔到趣官堆里厮杀,你觉得他有出头的机会?还是你认为,小九该去奋起读书去考科举,就为了公主下嫁时能风光些?」 谢衡不说话了。 在郑亲王住的时候也不短了,卫连舟和沈书娴收拾行李也打算回去,卫氏知道消息又带着孩子们过来了,这些天她没少带着儿子们过来,主要是跟卫连舟和沈书娴说说家长话。此时要走了,姐弟就没相聚几日,如何不伤感。 卫大爷的官司算是完了,府尹知道皇家的意思,马上就要跟卫家结亲了,就是没结,国公府卫家何等人家,一个小女子告了过来,如何能当真,便把少女与其兄长在堂上呵斥一番,让他们回家去了。 少女与其兄从公堂出来,东西都没收拾,家也不要了,连夜出了京城,现在已经不知道到了何处。府尹没有判卫大爷有罪,说两兄妹诬告却又没有重罚,更何况此时早就在京城传开,这么个结果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本来大伯也请封的折子都写好了,这回只怕递不上去了。」卫氏有几分幸灾乐祸的说着,事刚出来的时候她也吓了大跳,只怕因此重罚了卫家,要是削去爵位那事情就大条了。后来爵位没事,卫氏就放下心来,至于谁当世子,其实跟她关系并不大,让她说卫策当世子就挺不错。 「那卫大爷现在怎么样了?」沈书娴忙问,官家不罚,难道卫大老爷也不管,这就放纵过头了吧。 「听说是禁足了,连卫大奶奶的管家权也被大太太收回去。」卫氏说着,犯错的是卫大爷,卫大奶奶仍然是被连坐,这就是女子的命,好坏都是跟男人拴一起的。 沈书娴和卫连舟上京时是两个包袱一背就来了,走的时候就没那么容易。谢衡管吃住肯定不会再送东西,卫氏却是想着与弟弟这些年不见,她没能尽到姐姐的责任,此时两人要走,肯定不能让他们空着手走。 第八章 几大箱的东西给卫连舟抬过来,也不是多贵重的东西,都是些衣服玩意之类的。还有一箱是送给卫连舟未出世的孩子的,虽然沈书娴肚子里都没影呢,但卫氏想着孩子要来也快,早些送过来也能冲冲。再者这回见了,下回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沈书娴看着东西很犯愁,都是卫氏的心意不能不收了,但要是收了……她和卫连舟就两个人人,这么几箱东西,他们如何带的走。卫连舟看到箱子直接把王府的管事叫过来,让他派了两个小厮来专门负责搬运箱笼,送到青阳就好了,到青阳上船去海口,箱子往船上一扔,自会有人来料理。 临走之前卫连舟去了国公府一趟,也没带沈书娴。慰问顺道告别,国公府现在愁云惨雾,卫连舟过去照个面就回来了。 三天时间到青阳,卫连舟这回没再去麻烦柴大人,而是直接去了驻守青阳的海军将领府邸。没拿帖子,更没有谢衡的信,卫连舟就跟门房的人说,他是海口汇丰船行的老板卫连舟,请求拜见。小厮不敢怠慢,连忙请卫连舟和沈书娴进去。 在官衙住了几天,白天沈书娴连卫连舟的面见不到,天天在书房议事,沈书娴也没去打听他们议什么。家务事她还能插插嘴,现在马上就要开战了,她还是别多嘴了。 商议来商议去,卫连舟终于要回海口,跟来时一样搭卫家的货船回去。想到上回路上沈书娴的辛苦,卫连舟特意问过沈书娴,要不要别派一艘大货船。就是不拉货,只派上水手,这样船上的空间大些,可以多放一点些水和食物。 沈书娴连忙说不要,她还没有如此娇弱,就像有句俗话说的,吐着吐着就习惯了。在后宅里住着,吃撑了没事干自然能讲究一下,出门在外,还是别穷讲究了。 临走之时,青阳驻军将领带来了京城国公府的消息,卫大伯上书请旨由嫡次子卫策袭爵,皇帝也爽快,直接下旨正式册封。至于尚公主的事,现在京城已经无人会提起,不过看皇上对卫家的处置,估摸着卫大爷这事的后遗症过去,指婚的圣旨也要下了。卫策由国公府嫡次子变成国公府世子,身份上更能配得上公主。 「希望谢衡能早点把卫策派出来。」卫连舟说着,连这种外派的将领都知道卫策要尚公主,除非卫策死在外头,不然这门婚事是搅不了。现在他希望在此之前,卫策能好好的在外头潇洒一把,也不枉这一世。 「是啊。」沈书娴也巴不得卫策能来,要是卫策来了,卫连舟身边就多了一个能说话能商议的人。弄不好还会买一送一,谢潜也会跟着一起来。谢衡要是再不放心,再把裴霜派过来,那就是买一送二了,不管是海盗,还是卫简来了,她心里的焦躁都会少些。 大货船上晃荡八天,到海口下船时沈书娴虽然全身无力,硬是忍住没吐出来,果然是吐着吐着就习惯了。沈书娴坐车回家,卫连舟却是直接去了船行,大珠的海军们已经开始行动,浪人海盗们最近可有动静,其他四大船行可有违约的。 这些事情都不用沈书娴去理会,她到家之后就洗洗睡了。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以前她还没感觉,这趟出门她是深有体会。 「姑娘不在这几日,家中下人们都十分安份。」吴婆子首先上来汇报。 沈书娴只是点点头,主子们都不在,家里吴婆子最大的。下人又都是新买来的,能兴起什么风浪来,便道:「有妈妈在,没什么不放心的。」 春分看到沈书娴的疲惫,便道:「姑娘还是歇歇吧,大爷才回来,事情肯定多,晚上不知道会不会有宴席。」接风洗尘什么的,要是高门大户里沈书娴也许不用作陪,现在卫连舟做生意开会都把沈书娴带上,更何况是洗尘酒—— 转眼间进入十月半,天气开始转冷,据丫头们说海口的冬天并不算冷。该做工的做工,该出海的出海,冷也就冷那么几天,海口的居民很多人连雪花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话是如此说,冬衣却是不能少的。 这回裁新衣不止是主子的,下人们的也有,同时沈书娴说了,只要在卫家做工的,每季都有两身新衣。上班要发工作服,老板给的福利好,员工才能更卖力。 几箱冬衣抬进卫家门,好消息也跟着来了,卫策带着裴霜来了。当然不是自身来的,带着官职来的。具体的官职全称沈书娴也记不住,简单来说就是海口驻军将领的副职,虽然是副职,但看看人家的后台背景,真拿他当副职看才是真傻子。 沈书娴没急着去船行见他们,只是让下人们收拾席面,卫策有官职估摸着不会住下来。但既然上门来了,怎么着也得吃顿饭。 果然到了中午时分,卫连舟引着卫策和裴霜进门,宁寒飞和趣清作陪。沈书娴张罗着众人坐下,不由得偷偷打量卫策,京中一别也不过月余,卫策的气质已从忧郁变成成熟。脸还是那张脸,声音更没有变,但行动举止,神色中带出来的感觉,似乎都在他说,他放纵随意的少年时代已经过去。 回想当年卫策在淮阳街市上追马,以及后来的出手豪爽;更能在青阳街上当街斩杀海盗,满不在乎的甩手走人。理智的说这都是不成熟的表现,现在卫策整个人都成熟了,稳重了,开始承担起身上的责任,沈书娴突然觉得还是当年的卫策可爱些。 卫连舟和裴霜设局算计了卫大爷,卫策未必不知道,但他依然跟卫连舟,裴霜交好,更理所当然的当这个世子。想想当年卫策对跟他曾经订过亲的绍晚词都没有不管不问,私下里还是给沈家赎身钱,心肠能柔软此至,这回却是被父兄硬逼到这份上。 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吗?沈书娴心中感叹,说起来卫家这一辈的儿子们都不错。卫连舟自是不必说,就是变态的卫简都是高智商,生生毁在一个渣爹手上。大房中卫大爷是个渣,但卫策又是难得的人才,结果…… 「就是一小股浪人跑到海上兴风作浪,现在朝廷派兵出战,态度强硬,他们敢怎么样。」趣清笑着说,他虽然也跟着出过海,到底是趣人,能和平解决最好了。 宁寒飞也道:「自从朝廷派了军船出海,他们退的更快。」 本以为会有场大仗可打,没想到这股浪人集团萎的这么快。其实萎的快是正常的,海盗杀人越货更多的是为了抢钱。很多商船看到海盗就先软了,再加上海盗的一般政策就是留下钱财可保性命,所以商户就不抵抗了,直接把船货留下,保命要紧。 这股浪人也是打的这个主意,没想到大珠的商户如此狠,没实力的不出船了。出船的都是是几大海商联合一起走,人多船多,遇上海盗就是拼得人亡船破也要抵抗到底。这么一折腾,海盗也有点怕,他们是求财的,并不是跟大珠有什么血海深仇。 海域如此宽阔,这里不行我就换别处,就是老大不想换地方。跟着的手下看到如此伤亡也会有点怕,海中岛屿如此之多,海盗团体也不是这一个,这里不好了,我就到其他地方混口饭吃,投的人少,损失又大,再加上几次出海都没有收获,不萎才怪。 第九章 卫连舟却是突然问:「扶桑的形势怎么样?」 宁寒飞一脸莫名,趣清却是迅速道:「探子说扶桑内乱越演越烈,几大藩邦各自为政,皇室已经失去了全局掌控能力。」 卫策一直旁听,此时却是插言道:「扶桑并不是大珠的附属国,倒是一直仰慕天朝大国,前朝时还有不少扶桑人过来学习。」 大珠国力强盛,从来都是都是周边地区的老大,扶桑相比之下就是小国。虽然小国,有时候也会常往大珠上贡,但并不属于附属国。扶桑有皇室,皇位传递是有自家决定的。并不像其他附属国那样,最大的那个只能称王,还必须有大珠江封之后才正式有效。 一直以来扶桑跟大珠的关系都不错,扶桑虽然不像附属国那样。但态度一直很虔诚,愿意认大珠为老大哥,大珠也不会没事打他。现在突然间扶桑内乱,皇室失去对国家的控制力,这就很难说了。 卫连舟道:「你一直在京城可能并不知道,扶桑对外贸易需求量非常大。」 扶桑的手工业几乎没有发展,在对外贸易中与扶桑人做生意是最好赚钱的,举个非常简单的例子,在扶桑收铜拉回国内由手艺人加工,不管做成什么,再拉到扶桑去,就能赚许多倍。汇丰船行中,有好几艘船,就是专门跑扶桑单线的。大珠与扶桑离的并不远,两国交好,国力强盛,海盗就少。只要顺风顺水,不遇上天灾,一趟下来十几倍的利润肯定有。 裴霜不懂政治,此时却是插嘴道:「要是国家安定,一切都有章法,双方贸易正常肯定不会有问题。真要是内乱起来,这么大的需求量,只怕是……」抢可比买更省钱,既然扶桑国内己经没有法度,有的是亡命之徒出世。 「我担心他们会偷袭沿海城市。」卫连舟说着,大珠虽然只开放了五个港口,但海岸线很长,沿海城市很多。偷偷上了岸,抢了一笔就跑,想抓人都不容易。 卫策看向卫连舟问:「那依三哥之意?」 「通知沿海驻军以及沿海地区的州府衙门,水路并举,提前布防。」卫连舟叹气说着,城市就在那里摆着,谁也不可能搬的走。海盗会什么时候来,谁也不知道,能做的就是先防。 卫策想想又问:「防患于未然是很应该,不过三哥,你常跑海路,离大珠国境最近的海盗团体是哪一个?」 以前大珠与扶桑的关系好,贸易往来十分正常,有海盗来犯,就是不能齐心斩杀,扶桑也不会去坑大珠。现在扶桑出事了,扶桑的浪人看大珠的骨头太难啃,很有可能联合海上强势海盗团体。扶桑离大珠很近,以扶桑为聚点,有了落脚点能及时补给,这样的联合之后,也就越发的难收拾。 「问的好。」卫连舟笑着称赞,卫策的反应果然够快。又道:「离大珠最近也是最难缠的海盗就是元五峰,据说他父亲曾经是大珠官员,获罪抄家,当时他年龄小,只是流放并没有杀头。至于后来怎么成了海盗,估摸着也是跟身世有关系。」 全家获罪,因为年龄小留了性命,但按规矩应该是没入奴籍,子子孙孙为奴,连海商都当不了。倒是当了海盗,没人会管他的出身。 「既然其父是官员,获罪抄家,刑部就该有挡案。」卫策说着,又道:「一会我就修书给谢潜,让他帮忙调阅京中资料。」 几十年前的资料估摸着比较难查,元五峰未必是真名,年龄也搞不清楚。但要是能找到了,查出他还有亲人在大珠,剿杀之类的先不说,打好亲情牌,不让浪人有机会与他合作。 卫连舟笑道:「我也有此意。」元五峰虽然一直当海盗,但并没有打到大珠来,要是有机会成为朋友,至少能暂时少个敌人—— 卫策到了海口之后,卫连舟就更忙了,沈书娴有时候晚上都看不到他的人。不是在商户开会,就是跑到军营跟海军们套近乎,他本来就跟海口的驻军关系好,现在要人家卖命出征了,更该好好拉拉关系。 沈书娴除了料理后宅之外,也会到船行去看看。卫连舟开会料理事务时都是带上她的,不过只是船行内部事务,就比如说算帐或者哪个船要出行之类的,凡是牵扯到海盗,海军这种,卫连舟就不让她管了,实在管不了。 「大奶奶,外头元澈大爷来了,说要见大奶奶。」庆喜直接进来通报,都没让婆子传话,实在是来的人太惊悚。元澈来了不好把他赶出去,但卫连舟并不在家中,要是让元澈这种危险人物进门了,出了事要怎么办。 「元澈?!」沈书娴愣了一下,她自然没有忘记那位双瞳色的救命恩人,道:「他指名要见我?不是要见大爷?」 庆喜点头道:「是指名要见大奶奶。」要是见卫连舟,早就有话能挡回去,或者领着元澈去船行找了。 「马上打发人去找大爷。」沈书娴说着,单独见男客没什么,单独见海盗……那就比较要命了。 庆喜忙道:「己经派人去了,但大爷这几天老往军营跑,就是现在往回赶也要一会。元澈大爷就在门外,说要马上见大奶奶,小的好不容易才拦下。」元澈那意思,不让进就要闯。 「那就请元大爷进来。」沈书娴说着,元澈就有闯进来的意思,那还拦什么,家里这几个家丁小厮未必拦的住。而且听卫连舟那个意思,他想跟元五峰交好,那就没必要得罪他弟弟。再者她也十分好奇,元澈指名要指她是什么事?杀了她?绑架她?好像都十分不靠谱。 庆喜脸上仍然显得十分担心,道:「其实也可以再拖一会……」 「算了,就现在见吧。」沈书娴说着,等到元澈心烦气燥,脾气上来更不是好事。 「是。」庆喜应着赶紧去传话。 庆喜去见元澈,沈书娴也把外穿见客的衣服换上,谁知道元澈来干嘛的,但总不好穿着家常便装见他。衣服穿上,元澈就来了,沈书娴上前规矩的道:「见过元大爷。」 元澈上下打量着沈书娴,那神情非常邪恶,沈书娴淡然笑着,一派落落大方的道:「难得元大爷上门来,快请坐。」 「你也坐。」元澈笑着说,仍然是一脸邪恶。 两人前后坐下,沈书娴直入正题道:「我知道元大爷上岸一趟是有正事的,突然到我家来,不知有何重要事情?」 元澈笑着道:「前几天得了一样好东西,觉得配的起你,就给你带来了。」说话间就跟变戏法似的元澈从怀里拿出一个大锦盒,打开拿给沈书娴看。 沈书娴看一眼,心中多少有点惊讶,脸上却是十分淡然。是一串红宝石项琏,中世纪欧洲风格。但每颗石头不但大,而且做工都非常精细,乍看到真是耀眼的很。笑着道:「元大爷有心,拿这个当平常拜见之礼,倒也别致。我一般去别人家里,总是拿尺头之类,想是没元大爷出手大方。」 元澈挑挑眉,只是看些意味深长的看向沈书娴。男人送女人这种礼物,傻子也该知道是什么意思,沈书娴不是傻子,倒是会装傻子。 第十章 沈书娴接受到元澈的信号,言语也没那客气,当即笑了起来,道:「难道元大爷送我这个还有其他意思?这实在是……不是我说,我家大爷跑了十年海运,像这些东西,元大爷难道觉得我会看在眼里。」 元澈笑了,摸摸鼻子道:「这话倒是对,卫大爷的身家……是比我厚,我得承认。」 沈书娴也不接话,只是笑而不语的看着元澈。知道就好,她虽然不知道元澈这是抽哪门子风,但给亿万富翁的老婆送钱,这种讨好方式也未免太不上道了。 「没茶吗,我倒是有些渴了。」元澈径自说着,好像刚才的难堪并不存在。 沈书娴这才吩咐道:「春分,倒茶来。」她刚才特意吩咐了,她要是不吭声,并不用端茶上来。 春分这才端茶碗上来,元澈接过来喝了一口,赞道:「茶叶不错。」 「这是前时候我与大爷上京,从京城王府里带出来的,元大爷要是喜欢,我让丫头包了来,也算报答元大爷的救命之恩了。」沈书娴笑着说。 元澈笑道:「拿包茶叶就想报答救命之恩,你的命也未免太不值钱了。」 沈书娴只是笑也不接话,她知道自己这样太不讲江湖道义,但元澈是海盗,要是听他的意思报恩,那估摸着要用卫连舟的命还了,那还是算了,她是小女子不用按江湖规矩来。 元澈却是不依不饶道:「看来卫兄待你也非常一般,让你连报恩都不敢。」 沈书娴继续沉默,这事她不占理,元澈也不是个嘴角笨的。说不过那就不说,最好的应对就是沉默。 元澈看出沈书娴这是打算沉默装死了,便叹气道:「算了,你也是个可怜人,我何必难为你。我这趟上门来,是想让你再欠我一个人情的。」 沈书娴听得愣了一下,看向元澈道:「我欠你一个人情?此事怎么讲,我不明白。」她避元澈还来不及,怎么会去招惹他。 元澈从怀里拿出一张画像,递给沈书娴道:「我听说卫大爷四处打听此女的行踪,我恰好知道。」 沈书娴接画像就愣住了,竟然是绍清词的画像,卫连舟在找绍清词?绍清词失踪了吗?这是怎么回事?心中疑云重重,抬头看一眼元澈,她就更纳闷了,就是卫连舟在找绍清词,这关元澈什么事?元澈就是知道绍清词的下落,特意寻上门来又是什么意思? 沈书娴直直盯着画像看,脑子却是没闲着,像元澈这种海盗,跟卫连舟的关系算是半敌半友。卫连舟寻人,然元澈知道人在何处特意跑过来给卫连舟说一声?怎么可能,除非这件事本身能给元澈带来另外的利益。 想到此处,便疑惑的道:「大爷派人寻这位姑娘?我怎么不知道,这姑娘又是谁?元二爷可知道?」话语之间还带着几分酸意。 元澈眼睛紧盯着沈书娴,嘴上却是道:「你竟然不知此事?卫兄连你也没知会一声?」 「若不是元二爷今天说大爷寻人,我压根就不知道此事。」沈书娴摇摇头,把画像递给元澈,她搞不清楚元澈的来意,那就推说不知道,反正是卫连舟寻人,又不是她寻人。随即再次反问元澈:「元二爷可知此女是谁?」 元澈摇摇头,道:「我只是听说卫兄派人四处寻此女下落。」 「元二爷说知道她在哪里,难道她……在海盗窝里?」沈书娴故作惊讶的反问一句,要不是在海盗窝里,就不会跟元澈扯上没关系。要是没关系,元澈也不会拿着画像过来找她,看她比卫连舟笨蛋所以想来套话。 元澈没回答沈书娴的问题,却是问:「你一直盯着画像看,真不认识此人?」 「大爷背着我寻个女子下落,我自然要好好看看。」沈书娴口气微酸的说着。 元澈却是话音一转道:「你是说此女与卫兄是……」 「那只是我这个小女子心态,看那姑娘生的漂亮心里有点酸而己。」沈书娴打断元澈的话,把刚才的酸味去掉,义正言词的道:「大爷常年外头忙碌,认识的亲友十分多,这位姑娘也许就是位亲友让大爷帮着寻的。」卫连舟会寻绍清词,摆明了裴霜托卫连舟帮忙的。 「这话也对。」元澈口气稍稍有几分失望。 沈书娴却是看元澈一眼,笑着道:「难道元二爷想的是,这位姑娘是大爷的红粉知己,现在你把人扣手里,想以此要胁大爷?」 元澈没吭声,一副调戏兼玩味的神情上下打量着沈书娴。要是换个旁人这么看,沈书娴都得一个巴掌甩过去,调戏老娘很好玩是不是。鉴于元澈的职业……忍着吧。 沈书娴笑脸依旧,继续道:「元二爷,你好好想想,要是画中这位姑娘真与大爷情深义重,大爷何必娶我。男人的真心……要是连个名份都没有,能有多真。」 「你倒是个明白的。」元澈笑着说。 沈书娴话音一转却是又道:「这位姑娘在何处,元二爷要是知道还是告诉我吧,大爷既然花了心力去寻,不管是原来旧识,还是亲友之托,总是件事。元二爷说出个数目来,我自己就能做主把这位姑娘赎出来。」 「赎出来?」元澈重复着这个词。 沈书娴笑着道:「元二爷特意上门来,难道不是因为这个?」 「我就是没有卫连舟的身家,也不差那几两银子。」元澈反驳沈书娴。 沈书娴立即问:「那你来做什么的?」她也不觉得元澈是为银子来的,也就更好奇元澈到底为啥而来。套的她的话问出绍清词的身世?那元澈跟绍清词又是什么关系? 元澈‘邪魅一笑’,看向沈书娴道:「我不告诉你。」 沈书娴绝倒。 一杯茶喝完,卫连舟终于回来了,身后还跟一个裴霜,两人正好在军营跟卫策说话。庆祥说元澈找上门来,大奶奶正招呼着。卫连舟听说立即冲出去骑马往家赶,裴霜见卫连舟走的急,怕是有大事,也跟了过来。 两人直冲沈书娴的正房,进门就见沈书娴和元澈坐着喝茶,看到卫连舟和裴霜进来,沈书娴忙上前道:「裴先生好,正好大爷回来了,我有事要问你,你怎么背着我寻那么位俏生的姑娘。现在元二爷拿着画像找上门来,说他知道在哪,我正问着呢。」 卫连舟还好,裴霜却是忍不住,直接道:「你知道那位姑娘在哪?」 元澈上下打量着裴霜,问卫连舟:「这位是?」 「在下裴霜。」裴霜拱手说着。 元澈有几分动容,他虽然是混海上的,但裴霜的大名他也听过。便拱手还礼道:「原来是裴大侠,久仰大名。」 裴轩微笑己对,乍听到绍清词的消息,他多少有点激动,脱口问了出来。再细想沈书娴刚才的话,却是瞬时反应过来。元澈就是有绍清词的消息,看元澈这样,只怕想把绍清词弄出来只怕不容易。 有个词叫做奇货可居,他们这边表现的越是急切,越是想要,对方更得狠狠抬价。相反的,要是表现的一派淡定,绍清词就是隔壁邻居二大爷家的远亲,能找到就好,找不到也无所谓,对方看无利用价值,也许就容易了。 第十一章 元澈却是直接道:「刚才听裴先生说,你好像认得这位姑娘?」说话元澈把画像再次拿出来。 裴霜看看画像,一副随意的模样笑着道:「实在是巧,就是我托卫兄帮我寻人。她是我半个徒儿的媳妇,本来好好的在青阳生活,突然间没人丢了。我晓的卫兄人面广,便托他找听。」 「你说她是你徒儿的媳妇?」元澈觉得有点有不可思议,他本以为裴霜和绍清词有有一腿,没想到真相是竟然是裴霜徒弟的媳妇。那裴霜这样托人情寻她,算是什么意思? 「也不算是徒弟,只是指点过武功。」裴霜纠正元澈,他的正式弟子只有卫策和谢潜,这是正经拜过师的。随即又叹气道:「绍大姐十分可怜,与我那徒儿倒是相投义合,只可惜婆婆刁难把她休了出来。我徒儿只得暗中接济与她,后来得知她出事,我那徒儿虽然另娶亲妇仍然十分伤心,知道我门路多,便托我打听。」 元澈听得十分怔仲,实在是大出意料之外。 裴霜叹气道:「若是你知道那个可怜人的去处,便告知我一声,不论在哪里我都愿意出银子把她赎出来。不然以后被徒儿知道,我明知他媳妇的去处却不帮忙救助,怕是要怨我的。」 「竟然是这样……」元澈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 「不然你以为是哪样?」裴霜反问一句。 元澈立时换了张笑脸,道:「我本以为卫兄如此费事的寻事,是自己的红颜知己,我又恰巧见过这女子,正好上岸补给便来府上……知道卫兄新婚,本想调戏一下卫兄的。」 卫连舟却是一脸认真的:「我与元兄相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元兄找到门上,到底有何事,不如直接说了,何必猜来猜去。」 元澈会没事上岸找他府里来调戏他?就是元澈不小心吞了一头大白鲸,把肚皮撑破了也不会如此闲。他不是元澈的朋友,海商与海盗是天生的敌人,元澈每次登岸到海口,防他之心路人皆知。 元澈却是装傻充愣,笑嘻嘻的道:「现在出海的船只少,我也是闲的发慌。」 卫连舟和裴霜明显不接受这个理由,尤其是裴霜,虽然没有拔剑,但却是直接拦住元澈的去路。元澈看到这个架式,笑容加深了,看见卫连舟道:「卫大爷是觉得浪人不够打的,还得再惹上我家兄长才能痛快。」 卫连舟道:「我无意与令兄为敌,我就是不明白,你元二爷无缘无故跑到我府上说这些,到底所谓何事?」 「这个啊……」元澈眼珠子转转,立即换了张脸,深情款款的看向沈书娴道:「其实我是随便找个借口来看你的,京城一别,我对你是魂牵梦萦。」 沈书娴嘴巴张大,不可思议看向元澈。擦啊,她就是个打酱油的,别扯上她好不好。 元澈却是觉得还不过瘾,继续在卫连舟面前表达自己对他老婆的深情,道:「海商是个很危险的职业,要是卫兄不小心挂了,你可以来找我,我会娶你的。」 沈书娴这回真要倒了,这位元澈元二爷绝对不是地球人。 卫连舟却是神情淡然,继续道:「看来元二爷是不打算说实话了。」 「我说的就是实话,只是你不相信。」元澈一脸无奈的说着,说话间还不忘给沈书娴抛个飞眼。 沈书娴嘴角抽搐,有很冲动给元澈几个大耳光,本来就是几个大老爷们的斗智斗勇,拉她出来顶什么缸。元澈就是对她有意思,也是因为她是卫连舟的老婆。多年敌对,要是能把他老婆拐走,送一顶颜色鲜艳的绿帽过去,这个胜利不亚于抢了卫连舟的整艘货船。 「真巧元二爷来了,我正想问你打听个人,估摸着你该知道。」卫连舟话音一转,口气多少有几分感伤。 元澈也把笑脸收收,道:「卫兄请讲。」 「我的弟弟卫简,元二爷想必认的。」卫连舟单刀直入。 元澈眨了下眼,随即点头道:「卫五爷是在岛上坐客,我大哥很欣赏他,说是他是难得的人物。」 「我与他的恩怨,你也知道了吧。」卫连舟叹息说着,其他事情都不能让他叹气,但提到卫简,提到卫家二房的烂帐,他想不叹都难。 元澈点点头,卫连舟与卫简的恩怨,简来说就是,你妈捅死我妈,我又捅死你妈,现在你要捅死我给你妈报仇,再简单一点,都是妈逼的。 「他要寻我报仇,我无话可说,但这只是私人恩怨。现在扶桑内乱,海上浪人为患,我希望他能以大局为重。」卫连舟说着。 「卫兄竟然是怕了。」元澈笑着说,做为一个混血儿,还可能是几国混血,他连爹娘是哪国人都搞不清楚,民族大义什么的其实他不太懂。不过卫连舟不想扶桑浪人与他们合作倒是容易理解,两方要是真联手,以元五峰的本事,又有了合适的聚点,就是大珠国力强盛,只怕打起来也十分头痛。 卫连舟摇摇头,叹气道:「不管以前多少恩恩怨怨,我与他总是亲兄弟,血缘是斩不断的。我做为兄长也有教导弟弟之责,私怨只是私怨,我不希望他成为大珠的罪人。」这件事卫简可以袖手旁观,但要是插上一手,联合外国匪人杀大珠人,那就不行了。 「卫兄既然担心令弟,不如修书一封,我帮你带过去。」元澈很是友善的说着。 卫连舟稍稍犹豫一下却是笑着道:「那就麻烦元二爷了。」 丫头端来笔墨纸砚,卫连舟下笔如神,信写的飞快。用信封装好,并没有封口就直接递给元澈,道:「麻烦元二爷了。」 「不客气。」元澈笑着说。 把信随意放在怀里,元澈就要走,裴霜却是上前一步道:「元二爷要如何还肯放回绍大姐?」 元澈怔了一下,笑道:「裴先生误会了,那位绍小姐真的不在我手上,我是恰巧见过她,因为容貌秀丽所以很有印象,后来得知卫大爷在寻她。我又恰巧吃饭吃撑了,便过来说一声。」 「你在何处见过她?」裴霜紧接着问,对元澈不能强逼,真惹恼了元五峰,或者元澈在元五峰跟前说坏事,都不是好事。 元澈张口就来,一脸认真的道:「我在欧罗巴见过,那里人都是金发碧眼,一个黑发黑眼的美人就比较显眼了。」 「她在欧罗巴做什么?」裴霜追问。 「她……嫁人了,听说嫁的还不错。」元澈笑着说。 裴霜没说话,只是瞪着元澈看,他就以前没跟元澈打过交道也看出来了,元澈嘴里是没有一句实话。 沈书娴早看元澈不顺眼,此时就直接道:「你是如何知道的?她嫁的是谁?」要说绍大姐当歌伎了,元澈在歌舞坊看到的那还有点可信度。嫁人了,还嫁的不错?真是如此元澈如何能看到,除非绍清词的现在丈夫元澈认得。 「我认识她丈夫。」元澈直接说着,随即道:「后来得知卫兄在找她,我又恰巧吃撑了,便过来问一问,也没啥意思,绍姑娘一个弱女子,还能翻天吗?」 「你真闲!」沈书娴无语的说着,元澈后面的话她倒是有几分信了。 第十二章 元澈无奈的道:「我不是说了吗,我饭吃太饱撑到了。」 「……」—— 裴霜没再提过绍清词,不管元澈的话里有几分真,绍清词是找不回来了。本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各人有各人的命,最后只能一声叹息。更要命的是,正如卫连舟所料,浪人集团看在海上讨不到多大的好处,开始袭击沿海城市,不是海口这种大型港口城市,则是沿海小城市。 虽然也有驻军,但只是一般陆军,海盗来的快抢的快。大珠太平了这些年,突然有人来裘,就是卫策提前打过交呼,一个年轻副将,还是托关系下来的,就是嘴上说信,谁会真信。直到浪人们真杀上来了,通报进军营,兵将调过来,海盗们也跑光了。 卫连舟和卫策陀螺似的转了起来,唯一幸庆的是,马上就十一月半。海口的冬天虽然不算冷,海上也不会结冰,但出海的人几乎没有了,这样天气一个风暴就全灭了。不管是海商还是海盗到这个季节都开始猫冬,卫策反而更忙碌,就像卫连舟说的,必须提前布防。 衬着这个冬季,不然等到开春浪人大规模上岸时更得忙碌。本来这些都与沈书娴无关,就是卫连舟都不在她跟前提这些,太血腥了。 「我要跟元五峰谈谈。」卫连舟突然说道。 卫策往京城写信查元五峰的身世,信上把卫连舟的推测以及元五峰现在的海上地位都说了,按照卫策的意思,若是可以就帮着元五峰家中平反,把他的官奴籍去掉。 很多时候都是逼上梁山,大珠并不禁海运,以元五峰的本事,先不说朝廷招安之类。翻案变成平民之后,把海盗的皮一脱,挂出来当海商,挣的不比海盗少,就像卫连舟他们这种大海商,海商的皮脱了就能直接当海盗。 谢潜接到信立即着手调查,谢衡也没闲着,卫策就是他派下去的,而且就这一次机会。太后直接说了,最多一年,卫大爷的事过去,就要让卫策回京尚公主,几个海上毛贼,哪里找不出人去打。 再者卫策又不是什么身经百战的将军,战场上有他没他就那么回事。要是想脸面上好看,到时候算他一份就是了,这是宜宣公主自己千挑万选出来的驸爷,千万不能出事。 谢衡听得心里叹息,卫策常年在他跟前晃着,在心里跟个儿子差不多。他知道卫策有强烈建功立业的心,一年时间……不管一年后怎么样,这一年内就别让他有什么遗憾了。 父子两个齐帮忙,再加上宜宣公主也想着心上人能建功立业,在刑部调个案宗根本就不是事。 元五峰的身世很快翻出来了,说起来元五峰的爹也是倒霉催的,元家几辈贫民,祖坟上冒了青烟,元父中了举人,花钱托关系外放了一个小官,但官场根基太浅,没多久同僚出事,本来与他并不相关,但他没背景,就上司被推出顶缸。 元家本来就不是大家族,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元家也就彻底完蛋。事不大,翻案很简单,但想找元家人就不容易了,谢衡派人往元家的故乡看过,五服之内都没人了,亲人牌己经打不出来,剩的就是亲情牌。 谢潜在京城给元家翻着案,却不忘给卫策回信,卫策收到回信就拿给卫连舟看。卫连舟就起了想跟元五峰聊聊的念头,以大珠朝现在的国力,就是元五峰跟扶桑浪人合作,以扶桑为聚点,是有点头痛,但绝不是打不下来,实力相差太远。 要是可以的话,能不打就不打,不是卫连舟心善,而是一旦战事起来,倒霉的是沿海城市。被人打到门上肯定要反击,但这个反击是在不砸坏自家东西的情况下就最好了。 给元五峰家族平反,元五峰这些年虽然当海盗,但并不是在大珠地界上当海盗。他主要的落脚点是西洋那边,在西洋各国眼里这是罪犯,但大珠朝估计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就是大珠的海商栽他手里过,但己经出了国界,告官都没得告。 身份变成平民之后,元五峰可以自由的出入大珠,没有任何限制,逃奴也是罪犯的一种。想当海商就当海商,想当海盗还可以继续跑到国外当海盗。 「我跟三哥一起去。」卫策首先表态。 卫连舟摇头道:「你要是跟着我一起去了,我要是栽在那里,谁来捞我。」此去实在凶险,他不能带上卫策,他己经坑了卫大伯的长子,现在绝对不能坑他次子。 裴霜点头道:「是这个道理,小九要是留守,元五峰怎么也得有点顾忌,你们兄弟要一起去,一窝端了,他还怕谁。」 卫连舟拍拍卫策的肩道:「沿海城市的布防还有得忙,你也是走不开。这些个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杀过来,抢了就跑也十分头痛。」千年防贼确实很麻烦。 「五哥也在岛上……」卫策担忧的说着,要是没有卫简在岛上,卫连舟说的这些理由足可以打动元五峰,他只要不跟扶桑浪人合作就好了,大珠又不是去剿他的。相反给他家里平了反,去了奴籍之后,元五峰的倒是可以回家乡洗底。 偏偏此时卫简在岛上,谁知道卫简会说什么话,他要是一直打着杀卫连舟的主意,此时就是最好的机会。 「就是因为他在我更得去。」卫连舟说着,要是任由卫简去说,万一他先说动了元五峰,失了先机再说游说就再难了。再者他与卫简的恩怨……卫简既然不先找他,那就换他先去,事情总要了结。 裴霜插言道:「我陪卫兄走一趟。」 「海上不比陆地,我带着寒飞去就好了。」卫连舟说着,要到陆地上去,带上裴霜自是没什么,最起码裴霜可以自保。现在是去岛上,四周环海,跑都没地跑。 「我识水性,又混了大半辈子的江湖,卫兄不用担心我。」裴霜说着,停了一下道:「我有种奇怪的感觉,也许绍大姐就在那个海岛上,并且嫁了什么人。若真是如此,也许游说会更容易。」 卫连舟觉得有理,元澈那天过来的态度太奇怪,实在很难不让人怀疑。便道:「那就有劳裴先生了。」 几个人议定,说走几天时间也就能动身。外海跑习惯了,船一直有保养,船工水手都是现成的,虽然钱拿的少,但老大吩咐,办的又是大事,没会敢怠慢。盛培迅速张罗了几大船的东西,外海就从来没有太平过。出外海一个小船出去那不是去谈事,那是去寻死。 元五峰所占领的不是一个岛,算是一个群岛,在西洋附近,从海口过去大概一个月左右。周边许多国家都是海商的重要客户。既然船队出动了,那就顺道做点生意。卫连舟是与人和谈肯定不能带那么多人上岛,船队护送到安全地带,自己去港口做生意,等到卫连舟回来了再一同回去。 「你出嫁这么久,都没回去看看大哥他们,正好快要过年,我又要出趟远门,你回淮阳住段时间再回来也好。」晚上睡下时卫连舟拉着沈书娴的手轻声说着。 第十三章 现在沿海城市不太安全,当然就是他不在,也不会有海盗杀到他家里。只是太血腥了些,他又要出海,这一趟结果如何还不好说。以前他倒是没什么担心的,现在有了沈书娴,他就要当心些,也要把将来考虑到。 「我不走。」沈书娴气乎乎的说着,瞪着卫连舟又道:「你也未免太小看我,当初嫁你的时候就料到现在。我是没本事像寒飞那样跟你出生入死,但也不会有点事就躲回娘家去,我就在海口等你回来。」 卫连舟拉住沈书娴的手放在嘴里亲了一下,脸上笑着,却是叹道:「以前我从来没有担心过什么,上了船,那就把命交给了老天。这些日子不知怎么了,想到又要上船,总是想着怎么安全怎么来。」 「你啊,商议的时候都没跟我说一声。」沈书娴三分薄怒,七分怨的说着。她知道打海盗是男人的事情,也是卫连舟一定要做的事情,他不是会被女人拖住后腿的男人,更何况她也不想拖他。 她心里多少有点不自在的是,他都要去拼命了,为什么不跟她说。非要什么都决定好了,再通知她,我上战场了,要是死了你就得守寡了。 卫连舟微微怔了一下,随即道:「是我的错,当时没想到你。」不是他没把沈书娴当老婆看,而是男权意识太强大,男人要干大事了,少有回家跟婆娘说的。 「以后要想着。」沈书娴说着,这个时代的男权太强大,卫连舟能知道说句是自己的错,知道反省就算是难得的。又道:「我也不想干涉你在外面做什么,但事关你生死了,你自己说是不是要跟我商议一下,哪怕是走个过场,也比你们商量完,通知我强。」 「别生气了,我以后不会这样。」卫连舟搂住沈书娴的腰,轻声哄着。 沈书娴这才笑了起来,卫连舟马上就要上船走,她才不会浪费时间跟他生气。便笑着道:「其实你不在我更好过,马上就要过年,年底肯定要算帐。到时候我就坐到你的位子上,哪怕是我听不懂多少,只是坐着也是威风。」 新婚没多久卫连舟就带着她开会,这就是向众人说明她的江湖地位。现在船行一旦有大事,主管要开会了,都会例行叫沈书娴过去,哪怕一言不发,还是回回叫她。 卫连舟听得笑了起来,道:「由你在家里帮我料理船行事务,我也放心了。」 「切~~」沈书娴翻了个白眼,卫连舟订的制度非常好,各司其职,就是卫连舟不在,船行也能照常运作。也许以后会听多了,报表看多了,她真能帮上忙,就目前来说,她还是个旁听的。 卫连舟只是笑,却是把沈书娴越搂越紧道:「时侯不早了,该睡了……」 沈书娴直到此时才明白为啥海商脱了衣服就能当海盗,这趟外海,主要目的是卫连舟想跟元五峰聊聊,顺道做生意。但派出的人马,十艘外海大船,旗舰号就是卫连舟的坐驾海祥号,其他九艘也就是比海祥号小一点。跟着一起去的水手船工,加一起九百多人。 这还不是卫连舟的全部家底,扶桑单线是三艘大船,国内运输专线是八艘大船,另外还有几艘船只报修。虽然比跑外海的船小些,但比一般货运船只还是大的多。算下来,大小船只共二十几艘,旗下全部雇员加一起超过三千人。 以前沈书娴只是知道卫连舟有钱,标准的暴发户,也知道船行来往人多,但没想到会是如此之多。实在太猛了,不过从这个人员配置,也可以想像得到海盗的实力有多强,搞得海商们想做个生意就得养个这么批人保驾护航。 上船之前先是祭海神,这是大祭,比结婚的时候还要隆重的多,主要是人多,结婚就是自家人祭拜,卫连舟单人一人,加上她一个,两口人。现在要出海了,是所有上船的人都要祭祀,仪式大得很,从早上开始忙碌到中午,货物已经抬上船,各人随身东西自己带,一般来说都是啥都不带,食物是集中调配,一群大老爷们,谁还管衣着。 沈书娴满面春风的送卫连舟上船,其实这几天她心里都是抽抽的痛,有时候晚上睡觉都会梦到海上起风暴之类的。但这话不能说出来,也不能表现出来,不管怎么样这一趟卫连舟都得去,一哭二闹三上吊全使上也没用。 改变不了那就不能分卫连舟的心,高高兴兴的送他上船。宁寒飞有句话说的也对,儿女情长就不免英雄气短,平常在家时热热乎乎就算了。现在要出去拼命了,那就不能这样。 大船驶出去,船上众人也闲不了,水手船工自是不必说,都在忙着各自安排。卫连舟直接把航海地图拿出来,裴霜是第一次出海,虽然坐在大船上没有迷路之说,但怎么着也得把大概方位说一下,道:「海口在这里,元五峰占的群岛大概就在这样。」 地图并不算复杂,裴霜看着却是十分震惊,道:「卫兄哪来的地图?」 「海路走多了,自己画的。」卫连舟说着,这张航海图是他自己摸索着画的,常年往外跑,每去一处便记下来,然后系统规划。虽然不能肯定完全正确,但凡他去过的地方,相信是八九不离十。 其实他有心想与其他船行老板透个话,都是常年做海运的,各家估摸着都有地图,那就不如大家坐一起商议一番,把地图画的更完整些。像这种航海图,也就他们这些常年跑外海的能画出来,要是能够传下来绝对胜过千金万金。 一个多月的海路,倒也顺风顺水,卫连舟早就习惯这种生活,倒是把裴霜晃的晕头转向。裴霜早年混江湖,苦是吃够了,但海上的苦处他还真没吃过。其他的都好说,水和食物实在让人忍无可忍。 船队在周边城市就停了下来,船上的货物要出手,还要买进新货上船。卫连舟的大船则继续前进,从这里过去,大概两天路程就能登岛。上岸的水手不忘给卫连舟造势,说卫连舟是来找元五峰谈话的,孤身上岛代表诚意。虽然说是海商与海盗,但全部说成敌人也不太合适,只能说很微妙,不然卫连舟如何敢上岛。 岛上的海盗们也常上岸补给兼风流快活,卫连舟要上岛的消息早就传过去。卫连舟的海祥号上岸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挠,至于热烈欢迎,若是人多也算热烈欢迎,那真称得上是热烈欢迎。两两三三一行人,拿刀持剑的围了上来,别说元五峰了,就是元澈都没看到。 卫连舟,裴霜,宁寒飞三人从船上下来,海边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宁寒飞早就戒备起来。海商跟海盗的关系再微妙,彼此手里都有人命官司。弄不好就有人冲上来对他喊着,你杀我了兄弟,我要杀你们报仇。 「在下海口卫连舟,特上岛拜见五峰岛主。」卫连舟朗声说着,声音不算特别高,没有大喇叭的效果,但传的也够远。 连着喊几声,围上来的人虽然没有喊退,却是把元澈喊来了。也不是元澈故意怠慢卫连舟,两方关系本来就没那么友善,现在卫连舟上岛来目的不言而喻,是卫连舟求他们,不是他们求卫连舟,晾一下也无妨。 第十四章 「早两天就听到消息,只是不知道卫兄什么时候到,怠慢了。」元澈笑嘻嘻地走上前说着,不管以前多大的恩怨,现在天下皆知卫连舟上岛来眼元五峰合谈,那怎么也不能让卫连舟死在他们岛上,哪怕等他们上了船出了海,再下手不迟。 「元二爷客气。」卫连舟笑着说。 元澈看看眼前三人,船上的人马肯定不止这些,不然船都开不动。笑着道:「卫兄就打算三人上岛?」 卫连舟微笑道:「我只与五峰岛主谈些事情,那么多人上岸反倒不便。」 元澈点点头,这是卫连舟和谈的诚意,大船人马不下船,他们只要派人守着船只就好了。三个人上岸,再厉害难道还能翻江倒海不成。随即偏头看到裴霜,有几分打趣地道:「裴先生好生清闲,朋友相交,就冒了这么大的风险。海上可不比陆地,裴先生威名在这里未必使的开。」 「元二爷误会了。」裴霜淡然笑着,又道:「我原本是郑亲王府的宾客,授命与王爷,此趟出来是公事。」 「噢……」元澈明白,卫简来了,卫连舟的身世也就不是什么秘密。卫连舟既然跟郑亲王有同窗之谊,派自己的打手过来帮忙也是理所当然。 三人打起了嘴皮子官司,宁寒飞却是最不耐烦听这些,便道:「元澈,我们大老远赶过来,你都出来迎接了,不会就让我们三个在这里站着说话吧。」 「怎么会怠慢贵客。」元澈笑着,随即抬手郑重地道:「卫船主,裴先生,宁少侠,请……」 卫连舟拱手抱拳。 元澈前头引路,卫连舟三人也没闲着,至少眼睛没闲着。与元五峰打了这些年交待,别说宁寒飞这个新手,就是卫连舟也就上过一次岛,还是蒙着眼睛上岛。现在元澈能如此大方,直接领着三人进岛,还一路导演状的解说,非常热情。 但他越是热情,宁寒飞的脸色越难看,裴霜脸色也阴郁起来。卫连舟脸上淡然,心里也有点担心。要是上岛之后就黑布蒙眼,元五峰应该无杀人之意,现在元澈如……死人自然能保守秘密。 一路过去,只见树木林立,花草繁盛,鸟语花香。几人脚下踩的是条石子路,虽然有些年头了,但铺的非常整齐。沿着弯弯曲曲的石子路继续往前走,就是群居房舍,不是那种茅草屋,而是高高三层建筑围成一个圆形房舍,看破损程度应该有些年头了,有翻修过的痕迹,看大小估摸着得有二百多间房舍。 出入的除了男人还有女人和孩子,虽然都是粗布衣服,但脸上神情却是笑逐颜开,就在房舍旁边却是几处农田,除了庄稼外,旁边还有喂养的家禽。要不是前头元澈领着路,很难相信这里竟然是海盗窝。 石子路一路往上走,转过树林,在群居房舍之后就是一处豪宅别院,却不是中世建筑,更像是西洋各国那种城堡似的建筑。刚才看到石子路时卫连舟就有点疑惑,再看到这样精致的房舍,他总觉得有点奇怪。 岛上草木茂盛应该是有淡水的,占地面积也不小,实在是很好的落脚点。像这种风水宝地,自己开发出来不太容易,因为已经被人占了,合伙群众之类的都是屁话,想要就得去抢。这样风光的小群岛,十之八九就是元五峰强的。 「看来东家有喜。」裴霜眼尖,虽然离别院还有点远,却看到大门前挂着的大红绸子,以及门上贴着大红喜字。 元澈笑道:「岛上兄弟多,喜事自然多。」 「也是。」裴霜说着,随即笑着道:「我听元二爷说话口音跟大珠人说话有点不同,想必岛上的居民也是来自四面八方。」 「这是自然。」元澈笑着点头。 裴霜好似对于风土人情很感兴趣,继续问:「那其他各国的风俗办喜事也是挂红吗?」 元澈稍稍停了一下,笑着道:「我大哥是大珠人,岛上的大部分规矩还是随大珠走。」他是老大,规矩自然由他来定。 「应该的。」裴霜点头笑着,却是突然貌似不经意地问:「绍大姐是不是嫁了岛上的谁?」 元澈下意识的扭头看裴霜一眼,神情有几分戒备。 裴霜会心一笑,笑着道:「果然如我料,绍大姐还真在岛上,那我这回真是来对了。」 元澈知道自己是被裴霜乍住了,作为一个忽悠小王子,他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有猛抽裴霜的打算,看看裴霜手里的剑,他决定动口了,便道:「裴先生不是说绍大姐是你半个徒弟的前妻吗,我虽然对大珠的规矩不太了解,但如裴先生这样热心……」 裴霜神色淡然,却是道:「此时远在千里的海外孤岛,并且只有我们四个人,我直说也无妨,反正说完之后我也不会承认。我是曾经钟情过绍大姐,后来虽然改了心意,但也不忍心她一个弱女子掉入污泥中。」 三人的目光不由得都看向裴霜,卫连舟不算太意外,正如元澈所说的,裴霜对于绍清词的事太用心了,用心到让人不得不怀疑的地步。只是没想到裴霜会直接承认,喜欢有夫之妇就算了,还是徒弟的老婆。 宁寒飞愣神之余,脱口而出问:「改了心意?那你现在喜欢谁了?」 「你又不认得,问这些做什么。」裴霜有几分感叹的说着。 想想他这一生情路也是坎坷,初恋表妹嫌当时没出息,退婚嫁作他人妇。后来在绍清词的婚礼上对其一见倾心,只是那时候绍清词已经是他人妇,还是他半个徒弟的媳妇。再后来他看中沈书娴人品性格,她却已经跟卫连舟定亲。 除了与表妹的初恋外,其他两段都是无法说出口的情愫,注定老死心中。有时候裴霜不得不感叹一句,人生如梦,梦如人生,或许他就是光棍到底的命。 「下船时元二爷也没有提前说一声,不然好歹还能张罗点贺礼送上。」卫连舟笑着说,貌似不经间的又道:「绍大姐是嫁给了五峰岛主了吧。」这个岛上元澈第二大,第一大的就是元五峰。元澈刚才那个反应,明显就是嫁给元五峰了。 「才……」元澈立即闭上嘴,直接转换话题道:「前面就是我大哥的住处,三位快请吧。」他不要跟他们说话了,尤其是裴霜,看着好像只是会习武弄棒的武夫,骨子里……这些年江湖果然没白混。 元澈领着从大门进去,房舍虽然有几分旧了,气派依旧,尤其是现在这位的岛主,气派再大都是应该的。从某方面说,卫连舟很欣赏元五峰,这确实是个人才,虽然干的是海盗营生,实际上是占岛为王,除了打劫路过的商船之外,他还干着海商和走私生意。 旗下大船近二十多艘,人马也有五、六千人,把西洋这道水路全部霸占。元五峰并不奉行三光政策,但只要被他打劫了,那就得交买路钱。老实不抵抗,元五峰并不会乱杀人,有时候还会把他们所乘的大船给他们留下,让他们逃命。 周边各国不是没有想办法剿过,可惜的是周边国家实力并不强,再者元五峰占的是公共海域,谁也不想当太平洋上的警察。最后大家就是躲着元五峰走,海域那么大,船只那么多,想每个路过的都抢,那也不现实。 第十五章 再者元五峰也开始改海商兼走私,派出去专门抢劫的船只相对减少了。这让所有海商都松了口气,海上贸易是做不完的,要是元五峰转做海商,他们也不用如此担心受怕。 屋子大门是开着的,元澈直接引着三人进去,这间大厅卫连舟并不陌生,上次上岛他就被蒙了眼直接带到这里。跟上回相比,大厅里第一感觉就是干净多了,椅子摆的也比较有顺序,各人旁边小茶几上摆的食物有点精致的意思。 「见过五峰岛主。」卫连舟拱手说着。 宁寒飞早就见过元五峰,惊讶劲早就过去了,也跟着抱拳行礼。 裴霜头一次见元五峰,多少愣了一下。元五峰看起来很年轻,三十出头那样,五官俊秀,身材偏瘦,个子不高,因为是坐着的,目测高度估计就比绍清词高矮差不多。一身月白衣衫非常合身服帖,头发梳的非常整齐,细看手和指尖也是精心打理过的。 脸上带着傲慢和煦的笑容,更神奇的是裴霜竟然没有从他身上感觉到杀气。混成这样的海盗头子,踏着尸堆走上来,却没有杀气,或者他已经进化成神,能把人命视如猫狗家禽,完全对杀人没感觉,自然就没有杀气。 「卫船主,许久不见。」元五峰微微笑着,声音悦耳低沉,语速有点慢,但国语却比元澈好的多,开口就能感觉到,这肯定是在大珠生活过很久的。 卫连舟笑着道:「上岸之后元二爷才说岛主成亲了,恭喜岛主,恭喜邵夫人。」 「邵夫人?」元五峰重复一下这个词,却是看向元澈。 元澈顿时觉得额头上的汗都要下来了,绍清词跟卫连舟这边的瓜葛,他早就跟元五峰说过。但元五峰并没有让他把娶亲的事情四处宣扬,还特意宣扬给卫连舟知晓。 裴霜笑着道:「说起来真是巧,我寻绍大姐多时,不曾想她嫁于岛主。这也是难得的……姻缘造化。」 「你为何寻她?」元五峰突然问。 「我敬她人品,怜她身世。」裴霜坦然回答,这确实是他会寻绍清词的重要理由,时间那么久,他对绍清词的爱意早就淡如云烟。但绍清的人品性格,他一直都很欣赏。 「原来如此。」元五峰笑着说。 宁寒飞虽然在画像上见过绍清词的容貌,也觉得她十分美貌,但能让裴霜倾心,元五峰娶之为妻,这女子得美成什么样,妖成什么样。裴霜以前混江湖,后来混王府,得见过多少美女,元五峰更是不必说,便道:「既然如此渊源,那何不请绍夫人一起说话。」也让他见见是何等美女。 「不行。」元五峰拒绝的斩钉截铁,随即看向卫连舟道:「卫船主是来找我要人的吗?」 「岛主误会了,我与裴先生本来只是担心绍……夫人安危,一个孤女下落不明如何不让人担心。现在得知她嫁与岛主,有了个好归宿,我们为她高兴还来不及,如何会拆她的姻缘。」卫连舟笑着说,随即拱手道:「喜酒没赶上喝,只在这祝愿岛主与绍夫人,琴瑟和鸣,白头到老。」 元五峰微微一笑,这时才挥手道:「三位请坐。」 三人依次坐下来,卫连舟拱手道:「我听元二爷说,我那弟弟就在岛上,我与他……十一年未曾相见,机缘巧合在此相逢,可否容我借地与弟弟相见。」 「我本以为卫船主是为了扶桑浪人之事才上岛来,没想到竟然是为了寻弟弟。」元五峰笑着说,语气中有几分不可思议。 卫连舟叹气道:「卫家那些家丑,想必岛主已经知道。我那弟弟上岛来为了何事,我十分清楚,我不怪他找我报仇,我只担心他以私忘公。他是与我有仇,并不是与大珠有仇,我担心他……当兄长的该负起教导之责。」 「卫船主可以放宽心了,卫简一直在劝说我不要接受扶桑浪人的建议。」元五峰笑着说。 卫连舟长吁了口气,道:「若是如此,那我就放心了。但还是要麻烦元岛主,既然己然遇上了,前尘往事,兄弟恩怨也该了结了。」 「你要如何了结?」屏风之后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话音落,从后面转出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苍白的脸孔,消瘦的身形,眉眼间与卫连舟有几分相似。裴霜和宁寒飞没见过卫策,就是卫连舟对卫简的长相也不太清楚,十一年时间,七岁孩童长成十八岁少年,这个变化太大。 不过拜当初卫连舟那刀所赐,卫简倒是好认的很,看到空空的右边衣袖,卫连舟神情复杂地站起身来。 「十一年未见,哥哥安好?」卫简的眼睛盯着卫连舟,话速缓慢淡然,神情更是和善亲切,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真是兄友弟恭。 卫连舟看着卫简空空的衣袖,脑子里浮现出当日的景象。他看到大宁氏把卫简推出来了,但他手里的剑并没有因此停下来,长剑起落之间,卫简的脸孔似乎也凝固了一般,瞪大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又回头看一眼大宁氏。 大宁氏非常疼爱卫简,作为亲娘,她对卫简恨不得摘星劳月,谁能想到到这个时候,大宁氏会把卫简推出来。不知道卫简看向大宁氏是什么神情,转瞬之间,鲜血贱出,手臂落地,卫简惨叫的倒下了。大宁氏也开始尖叫,却没有去扶地上的卫简,只是尖叫着闪躲。 卫简一直在呼救,向他呼救,他也听到了,只是也没去理会卫简。母亲,兄长,在同一时间里的背叛,他不知道卫简这些年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长大了许多。」卫连舟满心愧疚,最后化成这么一句话,还记得少时的卫简,老师也是常夸他思维敏捷,以后前程不可思限量。却因为他这一剑,终身不得入仕。 卫简笑着道:「十一年了,哥哥看着倒是变化不大。」十六岁的少年到二十七岁的青年,容貌,身材上几乎没啥变化。 卫连舟轻轻叹口气,却是回答了卫简最初的问题:「当年我断你右臂,我还你右臂。」 卫简笑了起来,笑容依然和煦有礼,却看着旁边的人直发怵。笑容很自然,却带着一股冷意,缓缓地道:「陪我一条手臂?哥哥陪了我的手臂,难道我的手臂就能长出来了?这十一年的痛苦就能一笔勾销?」 「那你想如何?」卫连舟直接问。 卫简直盯着卫连舟,一字一顿的道:「我想你死。」 卫连舟叹了口气,直视卫简道:「你若是让我还你手臂,我自当还你。但还命……我不欠你的命,也不会还你。」 「呵呵……」卫简笑容加深,却是话音一转道:「哥哥这次上岛是为了扶桑浪人的事吧,还要多谢元二爷带来了哥哥的信,十一年后还能得哥哥的孝导,实在荣幸。」 卫连舟也不想跟卫简继续说下去,谁都有理,道理也就没办法再论。他们兄弟恩怨可以慢慢算,现在最重要的是元五峰对扶桑浪人的态度。便拱手对元五峰道:「我们兄弟之事,让岛主见笑了。」 元五峰话音一转,却是道:「难道卫船主来我岛上坐岛,千里迢迢来了,我怎么也得尽尽地主之谊。今日就不再说其他,三位先好好休息吧。」 「多谢岛主款待。」卫连舟起身说着。 第十六章 仆从领着卫连舟三人去休息,欧式建筑,楼内房舍众多,找出三间房给卫连舟三人住倒是容易的很。仆从领着三人进了房,又特意指指对门道:「那是卫五爷的屋。」 宁寒飞嘴角有点抽搐,卫连舟却是坦然许多,就是元五峰想卫简能杀了他,也得看卫简有没有这个本事。 船上晃荡了一个半月,虽然海盗窝里不可能有小厮侍候,洗个澡倒还容易。当然不会是小厮抬水到屋里洗,都是男人哪能如此娇贵,海边自由泳,至少冬天天气冷的问题,怕冷就别洗,海盗窝里哪有这个闲功夫做这些精细活。 问小厮们要了三身衣服,三人一起过去,洗的时候却是轮着洗。不是洗不开,而是得防着点,就是元五峰没发话要杀他们,难保没有想报私仇的。 三人轮着洗完,往回走的时候就见卫简缓缓走过来,宁寒飞立时戒备起来。也许卫简没啥高深的武功,但他身上的杀气和戾气实在太重,这种绝对属于手狠型。杀人还不算,肯定还会鞭尸。 「哥哥要是真想说动元五峰,可以试着去找他新娶的那位夫人。」卫简突然说着。 卫连舟道:「元岛言直接说了不想我们见新夫人,我们都是男子,冒然去见她,只怕十分不合适。再者这是男人的事,何故扯个女子在其中。」元五峰杀人如麻,他的老婆不是那么好当的,绍清词能保住自己就属难得,何故拖累上她一个弱女子。 「哥哥有所不知,这位邵夫人可不是一般人物。元五峰占岛为王这些年,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本来只是一个被抢的女奴,她就能惊鸿一舞晃花元五峰的眼。」卫简有几分感叹的说着,像邵清词这种也是太少找,不然只凭美貌,比她美的多了去。既美又有才,更重要的是有智商,会招人喜欢就不奇怪了。 裴霜并不意外,只是道:「她入岛时间不长,就是再聪明……我看元岛主不是能听劝的人。」讨生活本来就不容易何必给她添麻烦。 卫简这才看向裴霜,笑着道:「没想到裴先生有如此怜香惜玉之心,裴先生要是真为邵夫人好,我劝你收收心。」 裴霜却是笑着道:「卫五爷这话就差了,不过也不奇怪,你年龄还小。」 对男人来说,女人除了美貌之外要是还能带来竞争的刺激就更好了,只是一个女人在那里摆着,很美很好,男人可能不太注意,就是到手之后也会觉得有点无聊。 相反的要是这个女子被无数人追捧着,很多男人为她要死要活的,打倒了一串强敌,最后抱的美人归,除了得到美女之外还有一种成就感。这也是为什么他上岛之后就直接对元澈表白了对绍清词的心意,肯定不是因为想坑她。 「你是真的劝元五峰不接受扶桑浪人的建议?」卫连舟突然说着。 卫简笑道:「哥哥上岛来不就是为了此事吗,国家大义我从来不放在心上,但既然是你想办到的事情,我当弟弟的肯定会帮你一把。」 宁寒飞听着这话只觉得理解不能,便:「你刚才不是说要老大的命吗?」 「我是想要他的命,但与我要帮他有关系吗?」卫简笑着反问。 宁寒飞说不出话来,好像是没什么关系,但能这么干的肯定不是正常人。 「几位在这里呢……」元澈笑着的声音传了过来,他远远就在看到几个人一起了,本以为会打起来,他就能围观一下。没想到几个人谈笑风声,实在没有热闹可看,他便想起来正事了。又道:「接风宴己经摆下,大哥要为卫船主接风洗尘。」 卫连舟并不意外,拱手道:「劳烦岛主。」 元澈微笑道:「难得与卫兄同桌吃饭,有了这顿,下顿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麻烦不哪去。」 卫连舟淡然一笑。 元澈前头带路,这回却是没去正厅,而是穿过正厅,到了旁边偏厅里,地方不大,只摆了一桌酒席。卫连舟看到这桌酒就知道劝说的事有门,要是元五峰把所有的手下人全部叫过来,做为老大的元五峰就要考虑全部兄弟的利益,自己的利益则要往后摆。现在只是五元峰叫上他们几个,很多话也就能说的开。 五个进门,元五峰也来了,不是一个人,身边跟着绍清词。卫连舟与宁寒飞都是头一次见绍清词,十分惊艳倒是说不上,比美貌沈书娴并比不输她什么。 关键在于气质,大家闺秀出身,娘家抄家灭族,被夫家休去,到青阳自己讨生活,又被海盗劫上海岛。这样一连串的变故绍清词活了下来,而且越活越好。经的住风雨,受的住磨难,也让她的眉眼之间多了一份成熟风韵。 以元五峰的年龄和阅历,只是一个漂亮小女人也许会睡几晚,但喜欢宠爱肯定沾不了边。做为对手,卫连舟比任何人都知道元五峰心能多狠。 「劳烦裴先生牵挂,还托卫大爷四处寻我。」绍清词微笑说着。 裴霜也不理会元五峰的脸色,径自笑着道:「绍大姐太客气,我早就说过以后有什么麻烦都可以找我麻烦。」 卫连舟很想提醒裴霜一下,人家老公在呢,别太过份了。 却只听绍清词微笑道:「多谢先生美意,我既己嫁给元岛主,自然事事依靠于他,就不劳裴先生费心了。」 「也是。」裴霜有几分遗憾的说着。 元澈看气氛多少有点僵,马上叉开话题对元五峰道:「真是巧的很,我去找卫船主,正好卫五爷也在,省得我多跑一段路。」 元五峰这才道:「难得与卫船主同席吃饭,都坐吧。」 元五峰与邵清词先坐下来,元澈其次,其他四人这才依次坐下来。 小厮执壶而立。 酒过三巡,元五峰就直接道:「我听卫五爷说,卫船主与京城郑亲王交好,能帮我家里平反,还能去我在大珠的奴籍。」 卫连舟看卫简一眼,这事他并没有跟卫简通过气,他能知道那是他猜出来的。随即笑着道:「没想到五弟己经与岛主说过。」 元五峰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道:「时至今日,卫船主觉得我还会在意那些吗?」 「岛主雄霸西洋许久,但凡路过船只,不管哪个国家,岛主都绝不放过。」卫连舟缓缓说着,抬头看向元五峰又道:「但岛主对大珠船只一直格外开恩,只要不反抗,岛主不但会留他们性命,还会给他们船只让他们逃生。就是偶尔遇到反抗船只,岛主也很少赶尽杀绝,总是会给他们留条活路。」这也是他赶上岛的主要原因。 「我从来不否认我是大珠人。」元五峰语气有点沉重,即使他无法在大珠安身,他也不否认这一点。随即傲气十足的,道:「我早就不需要朝廷的恩典。」 「岛主莫要误会,这并不是朝廷恩典,而是沿海千万百姓给元岛主的谢礼。以大珠的国力打下一小股浪人海盗实在是举手之劳,但战事起来就要封锁海岸线,最先吃苦的就是沿海的百姓。战争带来的损失先不说,只是不能出海这一点,沿海百姓吃什么。」卫连舟说着,又道:「我想元岛主应该知道的,前朝时朝廷禁海运,沿海百姓连出海打渔都不能,食不裹腹,衣不蔽体,百姓为了能有口饭吃不惜上船为海盗、走私更是猖獗。」 第十七章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明明能在海上讨得饭吃,国家却是不允许。当老百姓饭都吃不饱时,忠心爱国那就是鬼话,多少农民起义都是因此来的。 「卫船主果然是世家公子出身,忠君爱国,为国为民的大道理是一串接一串。」元五峰有几分嘲讽的说着,他不否认自己的国家,但想到自己的身世,让他去报效朝廷那也是鬼话。 卫简突然笑了起来,插言道:「为国为民什么的确实是鬼扯,我从来不听这些。但是岛主也可以算一笔帐,那些扶桑浪人能给你什么?金银财宝?岛主早就不看在眼里,至于地位……岛主要是打算打下扶桑自立为王,此时倒是一个好机会。但岛主要是想着,当了扶桑王之后就能继续与大珠为敌,那就未免太小看大珠的实力。」 元五峰看看卫连舟,又看看卫简道:「你们兄弟倒是齐心。」 「亲兄弟嘛。」卫简笑容可鞠的说着。 卫连舟见卫简抢了他的台词,也接着往下说:「岛主本就有思念故土之心,难道有生之年不想到故土看看。」 「我就是这样上岸了,难道谁还能抓了我送到官府去?」元五峰说着。 「那邵夫人呢?她本就是世家小姐,后又曾嫁入高门大户,现在终日海上飘泊,难道她就愿意一辈子当个海盗婆,以后子孙后代也只能当海盗。就是元岛主对她再情深义重,只怕这种生活也非她所愿。」卫简马上说着。 卫连舟眉头微皱,他没有拉绍清词下水的意思,刚想开口拦下来。元五峰的目光己经转向绍清词,问:「你呢,你是想嫁个状元郎,还是嫁个海盗头子。」 绍清词轻轻叹口气,看向元五峰道:「正如卫五爷所说,我出身世家,要是说愿意以后子孙世代为盗,只怕你也不相信。」 元五峰脸上冒出几分寒气,直瞪着绍清词。 「我是曾嫁入官宦之家,但夫婿软弱,婆婆终日对我打骂不休,后来娘家抄家灭族,我夫君不曾帮我寻找家人兄弟,后来婆婆休我出门,他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邵清词一脸伤感,又道:「那样的男人……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就是官宦子弟又能怎么样。五郎虽然为海盗,但占岛为王,逍遥快活。自从岛上与五郎相逢,不管我以前如何,现在谁见我不是恭恭敬敬。我还不至于不分好歹,不知道哪个对我好。」 元五峰脸色顿时缓合下来,卫连舟旁边听着心里很是佩服,绍清词的口华确实了得,枕边风再吹吹,拿下元五峰绝对不是问题。 邵清词接着道:「五郎如此问,我只说,我想有个状元儿。」 邵清词后头是不是又说了什么,旁人不得而知,但游说之事已经成功,元五峰承诺不会与扶桑浪人联手。至于趁扶桑内乱控制扶桑,元五峰没说,卫连舟觉得可能性也不高。扶桑离西洋太远,顺风顺水的情况还要大半个月的行程,来回就要一个多月,要了元五峰去了扶桑那就必须丢弃这边的产业。 元五峰在西洋经营了这些年,周边又无强国,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要是去了扶桑,他首先要面对的就是大珠,打劫商船怎么也不能像现在这样自由。至于兵分两路,海为上盗,靠的是船多人多,要是离的近能及时救援还好,离的如此远,救无可救。 「这位邵夫人好厉害。」宁寒飞说着,背后说的话他们是听不到,但人前说的话他听到了,这口才不是一般的牛叉,即兴发挥都能秒了元五峰,怪不得元五峰会喜欢她,这样的女子他看着也喜欢。 裴霜听得先是笑,后来却是叹,邵清词就是如此厉害,还是在娘家抄家之后被周家休出,这就是这个时代女子的命。道:「既然已经说好,我们也该回去了。」 在海盗窝里住着总不是个事,尤其是还有一个卫简,这几天在岛上晃来晃去只看卫简一个人,身边的人一个没有出现,不知道藏在何处,更不知道会不会突然出现来个绝杀。 卫连舟叹了口气,却是看向裴霜道:「裴先生见多识广,我们兄弟之事你也是知晓的,你是局外人,依先生之见,此事如何才能了?」 「此事……」裴霜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现在看到卫简,他倒是不奇怪,卫简为什么一定要把卫二老爷整至那般悲惨境地,实在是他活该。卫二老爷要说运气也是有,多少父亲祈求儿子能有出息,他摊上两个,偏偏又是他自己亲手毁了两个儿子的前程。 宁寒飞插嘴道:「谁欠谁早就说不清,老大不如按江湖规矩划下道来,定下生死局,不管谁生谁死都不得有二话。」不管是单挑还是群殴,以卫连舟的本事肯定不会输给卫简。 裴霜和卫连舟都不由得看宁寒飞一眼,卫简能接受这样的建议才活见鬼,卫连舟作为兄长,他也不能提这个建议。 「即使卫兄想着善了此事,卫五爷也不会同意。」裴霜说着,与其说卫简是报母仇,不如说是为自己报仇,一条断臂不止让卫简的身体受伤,心灵受到的伤害更大。残疾人的心理健康远不如正常人,更不用说还跟着这么一场变故。 怎么报仇能让卫简爽,估计就是把卫连舟大卸八块了,卫简心里也爽不了。他的心智早就有问题,喜怒哀乐跟正常人根本就不一样。虽然狠了点,但唯一的方案就是让卫简重新投胎,争取下回投个好胎。 这件事要说好办也好办,主要是宁寒飞有点呆。不管出于道义还是本心,让卫连舟亲手杀弟压力都有点大。这个时候就是好兄弟该出手了,作为卫连舟的生死兄弟,船行二当家,要是宁寒飞够腹黑,现在卫简也没多大的势力,拉上一帮兄弟,直接把卫简给做了。 就是以后卫连舟知道了,他们兄弟的恩怨又是众所皆知。那时候卫简都已经投胎转世,卫连舟最多嘴上说宁寒飞几句,实际处罚根本就不会,心里也只会高兴给他解决一个麻烦。不过看宁寒飞现在的性格,让他体会这些太难。 这事卫连舟不能直接吩咐,旁人,例如他,跟卫连舟,宁寒飞没有那么深的交情,这话就不能说。卫策倒是他徒弟,偏偏跟卫简又是兄弟,这话更不能说。主意不是没有,但站在他的立场上,他什么话都不能说。 次日清晨卫连舟就向元五峰告辞,元五峰也不留他,这次上岛算是宾主尽欢。卫连舟的许诺他是没看在眼里,绍清词却是十分高兴。绍清词又与他说了许多家乡的事,听他也感慨万分,其实要不是奴籍所限,他也不会离了大珠到海外求发展,很有可能像卫连舟这样,自己组建船行。 元五峰没话跟卫连舟说,绍清词却是上前道:「我有一事想托卫船主和裴先生。」 「绍夫人请说。」卫连舟说着,这回能如此顺利,全靠绍清词之故。 绍清词伤感地道:「想必卫船主也知道,邵家突逢大变,十岁以下男丁斩立决,女子没入奴籍。每每回想起家中亲人,我都伤心欲绝。为邵家翻案,我早就不想了,但想到姐妹母嫂为奴为婢,实在心中难安。卫船主人面广,常出外行商,也许就会遇上邵家人,我希望卫船主能照抚一二。」 第十八章 让卫连舟特意去找人有点强人所难,但是要是有缘撞上了,麻烦卫连舟和裴霜照抚一二估计没啥问题。绍老爷风流花心,家中兄弟姐妹许多,她在家中是庶出,说不上受宠,也说不上宠虐,姐妹之间也许还有点不太愉快。邵家现在都已经这样了,前尘往事没必要计较。她能保住自己之余,让自家姐妹过得好一点,她也很乐意。 卫连舟点头道:「绍夫人放心,我定不负所托。」 「劳烦卫船主。」绍清词行礼说着。 托付完毕,卫连舟看向旁边卫简,他们俩都是元五峰的客人。不管他们彼此有什么恩怨,在元五峰的地盘上动手都非常不明智。出了这个岛,兄弟再见会怎么样,可以想像的出,此时临走之即,看看卫简,卫连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末了只是一句:「保重。」 「在哥哥死去之前,我肯定会好好保重。」卫简微笑说着。 裴霜突确插嘴道:「难道你活着就为了杀卫兄报仇?」 卫简笑着点头,道:「不然还能为了什么。」 他的人生,他的世界早就毁的彻底,没有一丝留恋。杀了卫连舟,他的人生也不能纠正过来,但要是不杀他,任其好好活着,他又觉得十分别拗。大宁氏当场就被卫连舟杀了,程氏早死了,卫二老爷就是没死,却比死还难受,二房也后继无人了。 现在就剩下卫连舟一个,要是卫连舟也死了,这段恩怨也就结束了,那时候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裴霜不说话了,只愿卫简早死早超生。 辞行之后,元澈送三人上船,路上元澈还笑着道:「卫船主应该感激绍夫人,我本以为没机会送你们上船了。」死人直接尸沉大海完事。 「邵夫人出身名门,其祖父,父亲都曾经是朝中栋梁,见识自然不俗。」卫连舟笑着说,绍家的女人他虽然不认得,但绍家的男人多少知道的。回想起见过的绍晚词,再看看现在的绍清词,也不知道这两姐妹是如何教养出来的。 元澈听到这话心中却有几分不悦,元五峰素来是不听人劝得住,结果一个弱女子吹吹枕边风他就听进去了。就是邵夫人很美很强大,总觉得对元五峰的影响力太大了点。 游说很成功,元五峰从来不是小气的人,船上正常补给用品给的十分充足。卫连舟先把所有船工清点一遍,能上海祥号的必须是生死兄弟,不管哪一个卫连舟都能把他的祖宗八辈说出来。元五峰不是背后会捅刀子的人,也没必要捅,岛上几千人马,灭了二三百人动动手指的事。 卫连舟防的是卫简,除了人之外,水和食物,连船本身都检查了三遍。海水不比陆地,一旦出事那真是求告无门。虽然两天后就能到港口与卫家的船队汇合,但万全期间,还是小心为妙。 「卫大爷还真是小心。」元澈旁边看着并无阻拦之意,卫连舟防的是卫简,又不是元家,他也没必要多事。却忍不住又道:「卫五爷脑子非常好,不过一个十八岁,刚刚出来的少年,再厉害总是有个限度。」 卫连舟比他大了九岁,更重要的多了这些年的阅历,要是给卫简十年时发展,两人的差距也许能缩小一点。但就现在来说,好像大人对小孩,小孩也许能趁人不备踢上大人一脚,但真排兵布阵,两方硬打,卫简绝对没有胜算。 裴霜点点头,有几分意味深长地看向宁寒飞,道:「话是这么说,不过说到底都是自己的亲弟弟,再者那也是长辈之间有恩怨,人都去了也该了了。」 卫连舟主动对卫简对手,在道义上他是立不住脚的,这时候就需要有人当坏人。以宁寒飞跟卫连舟的交情,宁寒飞要是能悟了肯定会冲上去,关键是他啥时候能悟。有时候裴霜都对宁寒飞的情商表示担心,亏得他遇上的老大的是卫连舟,是个厚待人,不然早被人坑死了。 宁寒飞被看的愣了一下,还是有点领会不了裴霜的意有所指,只是道:「那卫简摆明了要老大的性命,就是兄弟又怎么样,难道就要站着该被他捅刀子。」 裴霜砸砸嘴,一瞬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卫连舟却是已经把所东西清点完毕,水手们已经全部就位,对元澈抱拳道:「劳烦元二爷相送,就此别过,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元澈抱拳还礼道:「祝卫船主一帆风顺。」 两天水路到港口,卫家的船队的货物已经基本卸空。跑了这么年船,当地商户早就熟了,卫家的船到港口马上就会有商户过来接货,麻烦的是要带走的货物,虽然有几家相熟的,但也要采买看货付钱,最后才是装船走人。 一般来说在港口停留最少也得十天,要是计划航海路线长,停留的港口的多,一路倒卖货品,那利润就大发了。现在天气太冷,卫连舟还想着浪人的事,便不再前行,货物装满之后,就直接行程。 「老大,所有的东西都装好了,马上就要可以走。」宁寒飞说着,本来今天早上就该走了,卫连舟却是没走,反而跑到酒馆里坐着。其他人搞不清状况,宁寒飞向来爽快,直接跑过来。 「再等等,两天后起程。」卫连舟说着,他有种感觉,也许会在这里遇上卫简。要是可以的话,他想把这段兄弟恩怨早点了解了。随即又笑着道:「算算日子,后天就要除夕了。」西洋这边不过除夕,所以才看着没气氛。 宁寒飞对过年过节向来不太放在心上,也是因为跑船跑久了,一趟来回就是好几个月,啥节日都错过去了。只是道:「幸好西洋的这边的天气不算冷,不然这时候起程只怕要冻死了。」 卫连舟自言自语地道:「书娴的生辰怕是赶不上了。」正月十五的生辰,从这里回到海口再快也得一个月。 「明年还会再过的。」宁寒飞接口道,他连自己的生辰是哪天都不记得,这些年来都哪天想过了,就说哪天是生日,有时候一年会过好几个。 卫连舟听得只是笑,有几分叹气道:「是我对不起,害她提心吊胆不说,她嫁过来的头一个新年我就没陪她过,生日也不能陪她过。」 宁寒飞没接话,实在是光棍汗不懂这些。 「裴先生呢?」卫连舟问着。 宁寒飞道:「他说他没出过国,要四处看看。」 卫连舟转念一想道:「那我也四处看看,不能书娴过生日,总要送点什么当做补偿。」库里东西是堆积如山,但生日礼物总要自己亲自选的才有诚意。 「我跟老大一起,免得有什么事。」宁寒飞说着,反正他一个人也无聊的很。 两人起身要往外走,但动身一瞬间,两人几乎是同时动手。酒馆里的酒客突然间从客人变成了杀手,左右包抄,直把两人围住。店老板见状早就躲了,开放型港口从来不缺打斗,他们都躲习惯了。 宁寒飞情商不高,杀人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的好。不等卫连舟动手,他已经先冲了。随之而来却是裴霜的长剑,刚逛一圈回来,就看到酒馆的人往外冲,那肯定就是出事了。 第十九章 来的都是高手,但裴霜和宁寒飞则是高手中的高手,卫连舟一直没动,只是道:「五弟,我知道你在,这点人你奈何不了我。」 「我知道奈何不了你,但我还是想你死。」卫简的声音传了过来,声音很轻,很无奈却又带着一股轻快。有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刺杀和伤害卫连舟总是能跟他带来快感。 酒馆后门随即打开了,一个劲装男子拥着卫简进来。杀手集团看到啃到硬骨头早有退意,只是退不了,现在卫简来了,宁寒飞和裴霜也不由的停下来。 裴霜出手也许还有活口,宁寒飞出手别说活口,全尸都能。转眼间的功夫,热闹的酒馆已经变成人间地狱。卫简一身白衣走进来,漠视着眼前的一切,只是看着直盯盯的看着卫连舟。 脸上满是笑意,眼睛似乎在笑,眼底却是空的。道:「哥哥,你好厉害。以前我只是知道你在海口当海商,但生意有多大,我真不知道。」 「十一年经营……你跟我比只是差点了些时间。」卫连舟说着,要是两人同时起步,谁输谁赢真不好说。既然如此年轻,卫简的头脑足够用了。 卫简却好像没听到那些话,径自说着:「我早就与元澈有联络,元五峰也说很欣赏我的才能,要是可以的话,我可以在他的岛上当军师,一人之下,千人之上,连元澈都要听我的。但不管我说了多少好处,他都不同意是杀你。元五峰是海盗,也是个商人,他会拒绝的理由只有一个,在他眼里杀你要付出的代价比我能带来的价值多。」 「我说过,是我了欠你的,但我不能拿命还。」卫连舟满脸感伤无奈,他并不想杀卫简,但卫简却要他的性命。 「那你当年为什么不一剑砍死我,为什么让我活了这么多年。」卫简神情有几分狂躁,他要是当时就死了,就不用面对被双重背叛的痛苦。这十一年来……他想不起是怎么度过的。斩臂似乎只是一条手臂,但他知道,那一剑已经把他的人性斩断。 他的内心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怪兽,似乎在呼唤着,要把当年所有的关联人员都要杀光。两个幼弟,卫二老爷,小宁氏,连沈书娴他都动过杀机。即使杀光也减轻不了他的痛苦,死亡似乎能让他的心理平衡一点。 「我……」卫连舟说不出话来,一直压在心底的愧疚浮了上来。当年他没有让自己的挥剑的手停下来,卫简倒地之后也没有管他,任由他在地上求救呼唤。 「哥哥,你知道我当年躺在地上求救时是什么心情吗。我一直在叫你,我希望你能救我。但是你没有,你在我倒地之后,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砍死我娘。我娘的血贱到我身上,尸体就倒在我身边。」卫简神情陷入迷茫当中,声音却是越来越大,最后冲着卫连舟喊着道:「我要杀了你,你死了,所有的事情才能完结。」 裴霜突然插嘴道:「你杀不了他,你做不到。」这是最客观的原因,卫简是个人才,卫连舟更是个人才,不管文拼还是武斗,卫简都没有得手的机会。 「是,我做不到,我没有这个能耐……」卫简喃喃自语的说着,神情显得更混乱。无知者无谓,真正了解卫连舟的实力,他也就知道差距在那里。也许再等上十年二十年,他慢慢长成布置,总有杀了卫连舟的一天。 但再这样继续生活一个十年,他已经过不下去。也许是本身的恨意就没有那么深,也许他骨子里清楚,卫家二房这段往事早就没办法算账。除了痛苦还是痛苦,就是用恨去减轻也做不到。再等个十年……也许卫连舟没死,他就已经彻底疯了。 说到这里卫简身边的劲装男子拉拉卫简,意识要撤退。裴霜却是突然出剑,他知道那男子是想拉卫简走。但今天绝对不放卫简走,卫简就是一根钢刺,他要是不死,沈书娴根本就没办法安枕。劲装男子挥手招架,本来派来的杀手还有几分没死的,此时一拥而上缠斗起来。 宁寒飞立即上去帮手,卫连舟仍然没动,只是看着卫简。卫简也看着他,道:「哥哥,我既然没有本事杀了你,那你就杀了我吧。我已经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也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你杀了我吧。」 裴霜眉头皱了起来,打斗之间却是到了宁寒飞身边,低声说了一句。宁寒飞受到点拔,喊着道:「老大念着兄弟情谊不能动手,我来杀你。」 裴霜几个杀招把眼前几人了结掉,然后猛击卫简身边的劲装男子。他的原则一直是,既然动手了,那就干净点,别留下后遗症。卫简身边无人,宁寒飞直扑过去,几条锁链袭向卫简,卫连舟惊声喊着道:「别……」 这么一声喊出去,卫连舟随即也出手了。但此时再出手阻拦哪里能来的及,几条锁琏直击卫简身上要害处,鲜血顿时直喷出来,卫简口吐鲜血,整个人倒了下来。卫连舟一跃过去正好赶到卫简身边。 卫简扭曲的五官上露出一丝笑容,却带着无比的寒意,道:「哥哥,其实你看到宁寒飞出手了,只是你心里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救我。那一瞬间你在想,我要是死了,你再不用防范着有个人会处心积虑要你的命,你以后就能安枕无忧了。」 「……」 「哥哥,最终……你还是没有救我。」 临近三月,卫家船队终于有消息传过来,一路顺风,没几日就要到海口。沈书娴早早得了消息,卫连舟出海这些天,天天打发小厮过来守着不说,自己也常套车到港口看。不然只是在家里守着,她也觉得难呆住,嫁过来的头一个新年,第一个生日,老公都不在家。 她当然不是一个人孤孤单单过的,跟着去的那么多水手,就是还没成亲,总有家人在这边。卫连舟有的是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她肯定不会委屈自己。办个盛大的联欢会,作为卫连舟的夫人,船行的女主人,她也觉得有必要跟船员的家属们更亲切一点。 只是再热闹,沈书娴心里总觉得有几分寂落,可能是她还没适应。嫁给卫连舟的时候就知道卫连舟要出海行商,其实别说卫连舟这种海商,就是沈书君,一年中总有半年时间不家里。作为沈书君的妹妹,对于沈书君的外出是看在眼里,却没有放在心中。 现在轮到她丈夫几个月不归家了,那心情就多少有点不同。尤其是两人新婚没有多久,又是到海上去,凶险万分,沈书娴这几个月可谓是夜不安枕,下巴都变尖了。 港口岸边上,来接船的家属从来不少,作为船行老板娘,沈书娴理所当然的站在最好的位置。远远看到卫连舟的身影在船头站着,沈书娴心情激动起来,不管怎么样没缺胳膊断腿回来,其他的事情都不说,平安就好。 大船靠岸,沈书娴都恨不得飞到船上去看看卫连舟,还是春分轻轻拉了沈书娴一下。港口人多,亲热关上门回屋就是了。 第二十章 卫连舟手里似乎抱着一个什么东西,身上的衣服早就看不出颜色,胡子头发更没有好好打理过,乍一看还以为是哪里来的流浪汉。不过不止卫连舟一个这样,宁寒飞自是不必说了,就连裴霜也是灰头土脸,一身狼狈。 沈书娴哪里还会理会这些,奔上前到卫连舟跟前道:「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卫连舟一直阴郁疲惫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脸,左手抱着东西,右手却是拉住沈书娴的手,道:「让你担心了,我回来了。」 文清和盛大爷早就带着人手过来,下船之后就是卫连舟也是马上回家洗洗睡觉。清点,卸货则由他们打理,卫连舟跟众人简单招呼一下,船上奔波了好几个月,最累的时候,大家都能理解。 裴霜要回军营,沈书娴便叫上宁寒飞一起坐车回卫家。一路上没人说话,倒不是沈书娴想着沉默是金,而是宁寒飞和卫连舟的神情都怪怪的,尤其是卫连舟一直抱着盒子不放心。 卫连舟不在的几个月,沈书娴在家里闲的没事,虽然后宅的规章制度还没完全建好,但也收拾的七七八八。车驾在卫府门口停下来,宁寒飞首先下车,卫连舟也跟着下去,随即又伸手扶沈书娴下车。 「老大,我……先回屋休息了。」宁寒飞说这话的时候有点结巴。 卫连舟点头,随即拍拍宁寒飞的肩膀,叹气道:「其实……我该谢谢你,当初我那样问裴先生,也是想让他……」 宁寒飞听得放下心来,他把卫简宰了,卫连舟没指责他,但脸上神情却一直很伤心。道:「老大,节哀顺变……」 说完宁寒飞拔腿跑了,沈书娴却是听得有点傻,节哀顺变?不自觉得看向卫连舟手里抱着的盒子,难道这是骨灰盒。看大小还真有可能,想想出海的危险性,死人也是常事。 穿过一层层庭院回到正房,沈书娴走的时候就吩咐好丫头们把东西,屋里一切就绪。此时却没了心情,沈书娴挥手让丫头们都退下去,卫连舟把盒子放在桌子上,只是默然看着。沈书娴脑子里正想着要怎么劝解卫连舟,卫连舟突然道:「这里装的是卫简。」 沈书娴先是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顿了一秒却是尖叫起来:「啊!!??」 卫连舟并不意外沈书娴的反应,只是点头道:「他死了。」 沈书娴不自觉得抚向胸口,死了?那个变态神经病就这么死了??一般来说像这种人物不是撑到最后一集吗?怎么会死了…… 虽然有点不太合适,沈书娴还是看向卫连舟问:「怎么会这么突然?」更关键是真的死了吗?会不会是乍死的,或者跳崖跳海之类死不了的死法?也不是她没有同情心,人都死了还去想这些,实在卫简真不是一般。卫简要是死了,她不介意每日三炷香给他供奉牌位,但她真不希望卫简活着。 「我没办法亲自动手,我让寒飞杀了他。」卫连舟低头看着手里的骨灰盒,卫简最后那句话还是说错了,不是不救他,而是他已经动了杀机,从他暗示裴霜开始。即使后来宁寒飞的钩子钩住他的身体时,他瞬间犹豫过一下,但已经迟了。 就像当年他明明看到大宁氏把卫简推出来,却仍然没有停下手里的刀。即使听到了卫简的求救,他也没有理会。 沈书娴又是一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卫简继续活下去,她和卫连舟都别想正常生活。不要跟神经病讲逻辑道理,更何况卫家的事也不是讲道理就能完了。恩怨早就无法化解,死亡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我想进京一趟。」卫连舟突然说着。 沈书娴马上道:「我跟你一起去。」卫连舟这趟进京目的只有一个,把卫简的骨灰葬到卫家祖坟里。当初卫简乍死脱身,也许已经建好坟墓,但尸体肯定不对。再重建坟头肯定不能,但得把坟里的尸骨换一换。 卫连舟摇头道:「从海口到京城到太远了,我去去就回,你还是别跟我受罪了。」他这趟过去就是把卫简的骨灰下葬,要是路程短带上沈书娴也没什么,想想上回上京那趟把沈书娴折腾的,他真不舍得她受这个罪。 「好吧,我在家等你回来。」沈书娴也不强烈要求,路上是辛苦了一点,要是别的事就算了,现在是为了卫简,她还是别去受那个罪了。 卫连舟看着沈书娴,脸上终于有一丝笑意,他再愧疚,日子总要过下去。就像他一开始对卫简说的,他能赔的了也就是一条手臂,不会因此赔上性命。 「婆子们已经把水把备好,去洗洗吧,也把胡子刮刮,船上几个月都快成野人了。」沈书娴见他笑了,神情也跟着放松许多。虽然不太合适,仍然指指桌子上的骨灰盒道:「还是拿到书房去吧。」也不是她迷信,实在自己屋里放着这么一个玩意,她全身都发毛。 「我有点晕。」卫连舟揉着太阳穴苦笑说着,卫简断气,火化,骨灰入盒,剩余的部分撤入大海。这些事情都是他亲手办的,然后他一直拿着骨灰盒,船上这些天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倒是当年还在京城时的许多往事在脑子里闪过。 沈书娴起身帮着卫连舟轻柔着太阳穴,轻声说着:「事情都过去了,多想无益。」世上的事情不怕对错,对与错总有一说,怕的是死结,解不开去不了。 卫连舟抬手拉住沈书娴正按摩的手,叹气道:「你说得对。」 没让小厮去净房侍候,沈书娴亲自侍候卫连舟洗澡更衣,卫连舟现在的心情可以想像。也许卫连舟无所谓她当不当贤妻,但这种时候,她肯定要温柔和顺一点。宽衣,搓背,宽衣很简单,搓背就痛苦了。 卫连舟习武之人,身上的肌肉都跟硬铁似的,别说洗澡之后按摩了,现在搓背都觉得费劲。沈书娴搓了一身汗,终于把卫连舟上下搓了一遍,卫连舟微笑着享受,起身穿衣的时候,笑道:「辛苦你了。」 沈书娴一边帮卫连舟穿衣,一边小声嘀咕着:「明天还是叫小厮来侍候你吧。」 「呵呵……」 酒席摆上,夫妻俩对坐着吃饭,在此之前沈书娴还特意吩咐厨房,给前院的宁寒飞另外置一桌酒席,一定好酒好菜。不然以宁寒飞的情商,很有可能直接杀到她屋里蹭饭,也不管合不合适。 卫连舟在船上辛苦了这么久,沈书娴也不顾自己,只是给卫连舟夹菜倒酒。 「你别管我,自己吃。」卫连舟说着,沈书娴一直在侍候他。 沈书娴笑着道:「平常夫妻之间,总是妻子服侍丈夫,就比如我嫂子,我哥哥在的时候从来都是先顾着我哥哥。我们成亲这么久,你什么都不让我做,平常也就算了,你几个月外海才回来,今天你也享享大爷的福。」 卫连舟听得笑了起来,道:「也是我对不起你,你嫁过来头一个新年,都一个生日都是自己过的。本来我想着……明年再补吧。」他本来想买礼服赔罪,偏偏卫简杀了出来,让他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第二十一章 现在虽然从海外回来,但眼下事务如此之多,他也抽不出时间来陪沈书娴过生日。那就干脆别许诺,明年一起过了。 「唉……事情多,我不怪你。」沈书娴说着,卫简死了,卫连舟要是还有心情给她买礼物过生日,她才要全身发毛。 叙了一会家常话,饭也吃的七七八八,沈书娴起身给卫连舟倒酒,这才问道:「你此去游说元五峰结果如何?」卫简死了是此行中的意外,正事是找元五峰。 卫连舟笑着点点头,元五峰虽然是盗,却是极讲信用,道:「明日我就要去找小九,除了给元家翻案之外,我想着让当地的官府把元家的坟也修一修,族人们也要多加照看。」修坟,照顾族人的银子他可以出,但要是官府出面这么办就更好了,这样元五峰以后知道了,就会念着大珠的好。 「应该的。」沈书娴说着,从某方面说卫连舟的行事很像郭靖大侠说的那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能从全局考虑事情的得失。 「我在岛上遇到了绍夫人。」卫连舟话音一转,这算是奇缘。 「绍夫人?绍清词?」沈书娴并不算意外,想想便道:「难道绍大姐嫁给元五峰了?」元澈来过一趟,多少有点苗头,但这样的缘分就实在让人惊讶。 卫连舟点点头,赞道:「绍夫人真是个奇女子,此次游说能如此顺利,也多亏了她的缘故。」 沈书娴也赞同,看看绍清词的经历也觉得实在太不平凡。被掳上岛后又能嫁给元五峰,只凭漂亮是不够的,海盗头子身边肯定不会缺漂亮女人。 「在岛上时绍夫人还托了我一件事,要是遇上了,就帮她照抚绍家人。」卫连舟说着,绍清词帮了他一个大忙,这个恩情他肯定要回报,再者也不是多为难的事。又道:「绍晚词离开沈家之后,生活的还很好吧。」其他绍家人没遇上,唯一遇上的就是绍晚词。 沈书娴嘴角多少有点抽搐,绍清词这个托付是情理之中,但绍晚词……怎么照抚她好? 「怎么了?」卫连舟看沈书娴脸色不太对,当初绍晚词自己闹着不在沈家为妾,卫策给她赎的身,沈书君又把她送到原先绍家嬷嬷家里,按理说应该能过的不错。 「她……我最后知道她的消息,是在勾栏里为妓。」沈书娴诚实说着。 卫连舟眉头皱了起来,要是绍晚词过的不错,他随便照抚一下也算是不付绍清词所托,能用银子解决就更好了。怎么会又落风尘中,绍晚词的日子到底是怎么过的。 沈书娴也没隐瞒,便把如何遇上绍晚词,以及绍晚词为何会又落入青楼的原因说了。最后道:「我一会就写信给我哥哥,绍晚词的下落并不难寻。只是你打算怎么照抚她?」当年绍晚词可是想给卫连舟当妾的。 卫连舟眉头皱紧也觉得十分为难,道:「绍夫人托了我,我并不想负她所托,最起码先把她从勾栏里赎出来。」 「她是官奴。」沈书娴说着,一个自由的平民多少还能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让一个官奴婢自由生活,给她再多钱都没有用。就像绍晚词投靠周婆子,结果被其子卖入勾栏里,要是平民,发卖就没那么容易。 「脱籍……不容易。」卫连舟说着,主要是绍家才犯事被抄家,绍晚词属于直系亲属,这种是查的最严的。要是已经隔了好几代,连朝堂上当家的都换了,绍家的过去已经随风而去,脱籍的事还能想想办法。 像绍晚词这种,皇帝刚下旨把绍家抄家灭族,这边就有人给绍家的女儿脱籍,这实在太打皇帝的脸,正常官员都不会这么干。 沈书娴想想道:「那能不能让绍晚词变成逃奴?」脱籍不容易,但逃奴却是一直存在,绍晚词自己肯定没这个本事,那就帮她一把。 「这个倒是容易,不过……」卫连舟有点犹豫,帮她逃容易,但逃了之后日子还要绍晚词自己过,以绍晚词的智商,她知道什么是夹着尾巴过日子吗?万一这事闹开了,他倒是不怕被连累,但逃奴抓到多半是要打死的。 沈书娴却是道:「绍晚词只是大珠的官奴,离了大珠的国界谁能管得了她。你也是常出海跑船,我看不如这样,直接把绍晚词送到岛上去,让她们姐妹团聚岂不是更好。」 如何照抚绍晚词真是个问题,既然是问题那就不如甩出去。邵清词托的卫连舟,那直接把人送过去岂不是更好。 卫连舟摇头道:「那里是海盗窝。」嫁给元五峰说不上多好的归宿,绍清词能保住自己已属不易,还把妹妹送过去,只怕绍清词高兴不起来。 「也是。」沈书娴觉得更头痛了,要是不能送走,难道绍清词还要跟她一起生活?不行,太雷了,她顶不住。 转念一想却是道:「现在人还没找到,还不急着商议这些。我先给我哥哥写信,托他寻访绍晚词下落。我的消息已经是一年半前了,她现在怎么样我们也不知道。要是她已经遇到良人赎身出来了呢,弄不好孩子都有了,我们现在说的这些岂不是用不上了。」 老天保佑绍晚词已经嫁人了,而且嫁的很不错,现在生活的幸福美满。更重要的是绍晚词别再脑残下去了,已经吃了这么多苦,脑子也该好使些了吧。 卫连舟点头道:「也是,总要先找到人再说。」 夫妻俩一夜缠绵,次日卫连舟早早起来去军营找卫策,游说元五峰是成功了,接下来的重点就是打击扶桑浪人。卫连舟走的这几个月,卫策一直努力布防,目前来说扶桑浪人只要上岸,就讨不好处。但想把他们彻底击溃也不容易,流动性强,情况不对立即就撤。 成效是有,但并没有根本铲除,按卫连舟想的,所谓擒贼行擒王,派杀手也好,直接明杀也好,要是能把对方的老大灭了,事情就好办多了。 这种你死我活的事当然不用沈书娴操心,她头痛的是绍晚词。绍清词在保全自己之余,想着绍家姐妹这是念着亲情,这是情理之中。就是运气实在太不好,绍家那么多人,落难的肯定不是一个两个,遇上谁不好,偏偏是绍晚词。 提笔写信的时候,沈书娴都有点犯愁,官奴除非当了逃奴,不然想寻找很容易。官府那里有档案,就是被人买走了,也要在官府留个底。问题是找到之后要怎么办? 把信寄出去,沈书娴估摸着卫连舟一时半会回不来,便吩咐小厮套车去了船行。昨天大船到岸,水手和船工们可以休息了,但后期销售就要开始忙了。沈书娴旁边了这么久的会议,还有年会的时候她也在,虽然有点像吉祥物,但她也是从头坐到尾。 时间久了,对于船行的生意她也多少有点了解。管事们说话她也知道在说什么了,跟着卫连舟跑船不现实,但帮着他打理后勤生意倒没啥问题。现在卫连舟又满心想着打扶桑浪人,她多少也到船行帮帮忙。 进了船行大门,出出进进的伙计着实不少,看到沈书娴过来,有叫夫人的,有叫大嫂的。沈书娴都是微笑己对,虽然嫁进来几个月了,但因为卫连舟手下实在太多,小boss级的,大管事肯定认得,下面的小管事以及伙计,她就认不全了。 第二十二章 进了尚门厅,文清和盛培都在,两人眼底都有黑眼圈了,昨天晚上几乎没睡。十只大船一起出海,只是卸货清点对帐这几样就能忙死人。 「两位辛苦了,怕是晚上都没睡过,先歇歇吧,我帮着点算也是一样的。」沈书娴上前说着,清点对帐主要靠心细,还有靠得住两样,她全部具备,给货物定价这种她目前还做不了,但只是清点东西倒是问题不大。 文清还好才三十几岁,盛培就不行了,五十几岁一个晚上不睡就真顶不住了。沈书娴接手,盛培先回府休息,文清虽然没有回府休息,却是先去后头找间屋歇着了。 沈书娴忙碌到中午,也觉得有点头晕,该吃饭的功夫文大奶奶来了。她带着婆子过来给厨房帮忙,每次大船回来这几天,上下人等都非常累,文大奶奶不识字,公事上帮不上忙,每到这时候她就会带人过来帮忙,给伙计们添些酒菜。 打发回卫府看看,卫连舟没有回来,还打发人过来说中午饭不回来。沈书娴也就懒得回去,就她一个人还得让厨房开火,不如跟文大奶奶一起吃了,反正下午还得继续忙。 这几个月她跟文大奶奶的交情突飞猛进,主要是比较对脾气。从某方说文大奶奶也是强人一枚,当初嫁给文清的时候是一穷二白,文清满心想的是能得功名,其他啥事都不管,文大奶奶里里外外她一把抓。 后来文清跟了卫连舟,文清脑子也终于开窍了,家境也富裕起来。然后文清就开始想犯错误,男人没钱的时候就是想犯错也没有本钱,现在有本钱就有点花花肠肠了,文大奶奶如何能允,后宅战争爆发,文大奶奶大获全胜不说,文清还被船行一帮兄弟指责。连卫连舟不管后宅事的都说了文清几句,文清自那之后就收了心,在文大奶奶跟前也矮了几分。 「海口的官奴多吗?」沈书娴随意问了一句,她这个穿越者对于官奴的了解大概就是法律条文之类的,比如不能脱籍,官府那里要登记,所生的孩子不管父亲之谁全部都要入奴籍。但这些人到底是如何生活的,她真不知道。 文大奶奶被问的愣了一下,道:「应该不少,大奶奶怎么突然问这个?」她家下人中也有几个是官奴,跟平常丫环一样,照样干活领月钱。唯一不同的就是,一般卖身为奴的可以开恩放出去,官奴不行,不想要了只能让人牙子领走。 沈书娴叹口气,不好直说绍晚词,只是道:「为人所托照顾一个官奴女子,不知道怎么样照顾才算好。」 「想想那些官奴们也是可怜,世世代代不得脱籍,自己为奴为婢就算了,子孙后代也一样要为奴为婢。」文大奶奶叹气说着,连坐也只是这一代而己,一旦入了官奴,除非哪天皇帝心情好,说给特赦,不然子孙后代都完了。 「官奴女子一般能嫁什么人?」沈书娴问着,对绍晚词最好的照抚就给她找个好婆家,给她一笔私房钱,照顾到床上这种事情在她眼皮子底下肯定不会发生。 文大奶奶笑着道:「能嫁的多了,海口黄家就是,黄大爷的爱妾就是官奴。因为受宠,正头老婆反被她压了一头,又有儿子傍身,厉害着呢。」 「儿子?不是说官奴生的都算是奴籍吗?」沈书娴问着。 文大奶奶笑道:「孩子入户籍时说是丫头生的,算在别人名下,私底下孩子还是由她带,叫她娘,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海口离京城如此远,又是港口城市,富裕是富裕,但律法治安都跟不上,又都是平常商户,宠妾灭妻什么的,女人要是有儿子在,娘家兄弟能撑腰,这还好些。要是没能生儿子,娘家也没人,就是欺负死也没地方说去。 「原来如此。」沈书娴明白,法律是一回事,现实又是一回事。正妻再有法律地位,架不住男人不喜欢。不说多远的就是郑氏,儿子都七八岁了,却还要挨男人打。后来要不是郑家去告,打官司和离,现在还在顾家受气呢。 文大奶奶又道:「官奴只能嫁给同样的奴籍男子为正妻,但当妾室就没那么多要求了。就像黄家那位一样,只要有手段,能生儿子,拢的住男人,后宅里的事谁当家真不好说。」 「话是如此说,但是……」沈书娴很犹豫,站在正妻的立场上,她不支持绍晚词这样。 文大奶奶看出沈书娴的心思,她也是当正妻,如何不明白。笑着道:「大奶奶误会了,大奶奶可以帮那位姑娘寻一个没有正妻的老实人,说是纳妾,其实就是当正妻,生了孩子可以说是抱养的,也可以记在丫头的户籍下。大奶奶再给她一笔丰厚嫁妆,也就可以了。」 沈书娴听得点点头,主意确实不错,以绍晚词的美貌,出嫁时再悄悄给她一笔钱,换个正常女子,日子是能过的不错。关键是绍晚词的智商是不是有所提高,要是还跟以前那样,除非能让她过回绍家没家败时的日子,不然怎么都是不好。 忙碌到晚上,沈书娴也终于坐车回去,对了一天帐眼睛都花了。先让婆子收拾汤浴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刚洗好出来,卫连舟和宁寒飞回来了。两人都是出了一趟外海,今天也是外头跑了一天,脸上却看不见一丝疲惫。 倒是宁寒飞进门就喊着道:「有吃的吗,我好饿。」 沈书娴吩咐春分端点心上来,打趣道:「九爷不管饭吗,还让你饿着回来。」 「是老大说要回来的。」宁寒飞说着,其实就是军营住下也没事,是卫连舟要回来的。裴霜还拍着他的肩膀提醒他,小别胜新婚云云,听得他似懂非懂。 茶点先端上来,沈书娴又让婆子准备饭菜,看卫连舟精神不错,便道:「大爷才去军营,可是军中有大胜?」 卫连舟笑着点点头,道:「小九的布防很成功,两次海上阻击,让那批浪人死伤不少。短时间内怕是不敢来范。」 沈书娴听得高兴起来,道:「趁着大胜更该追击才是,一下消灭干净了才好。」虽然扶桑浪人不盗的根本原因是扶桑内乱,这一批打完了弄不好还有下一批,但先把这一批灭掉,树下国威,下一批想再来就要考虑一下。 卫连舟笑着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一鼓作气把他们赶出去,倒是省了许多手尾麻烦。」更让他高兴的是,虽然有小规模的冲突,上升不到战斗的规模。虽然没让卫简直上军功,但能不起战事就是百姓之福。 宁寒飞却是一脸寂寞的表情,对卫连舟道:「老大,你跟九爷说一声,让我去军营吧。那里有事做,比闲着好多了。」他对当兵没什么兴趣,但对打斗感兴趣。他在船行主要的工作就是跟船,不跑外海,他也就闲了。 卫连舟笑着道:「放心吧,少不了你的。在出门之前我就跟小九说过,在军营里给你找了个官职,你好好干,以后封侯拜相都少不了你的。」 宁寒飞身手是足够了,脑子也够使,但顶替他的位子领船队跑外海明显不行,目前船行还没有发现能当带头老大的人才。他早在迎亲之时,就许诺要给年五他们这些兄弟谋个一官半职,自然不会亏了宁寒飞。 第二十三章 宁寒飞虽然是贫民出身,但身家清白,身手脑筋又足够。让卫策和谢潜多提点着,大珠的武官再没地位,也比白身强是。 宁寒飞听得愣了一下,不可思议的道:「老大,你也帮我谋了官职?」卫连舟以前就说过这话,是对年五他们说的,本以为卫连舟会让他一直跟着,就没想过这事。 卫连舟笑道:「我不打算再跑外海,自然要帮你们安排好后路。你如此年轻,身家又清白,好好干,以后前途无限。」 宁寒飞一时间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只是道:「那老大,我以后岂不是不能在船行,也不能再跟着你了?」 「男儿志在四方,你也该想想自己的前途了。」卫连舟笑着说。 一直到晚饭摆上来宁寒飞都有点没回过味来,他叫卫连舟老大,这不是随便叫的,按江湖规矩这是要叫一辈子的。突然间卫连舟给他谋了官职,不用他跟着了,一时间他还真有点摸不着方向。 沈书娴笑着道:「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混江湖也不能混一辈子的,你家老大自己都要退下来,难道还要拉着你一起退?」 「进了军营就好好干,卫府什么时候都是你的家,趁着现在有机会,好好的立下军功,倒是容易升迁。」卫连舟笑着说。 「多谢老大栽培。」宁寒飞说着,他虽然还是想跟着卫连舟,但就像卫连舟说的,他自己都要退休了,以后老婆孩子热炕头。有架打的时候跟着那是有事干,现在卫连舟这里没事干,他总不能就天天跟着卫连舟吃吃饭,散散步。真这样就是卫连舟没意见,估计沈书娴也得有意见。 次日卫连舟就直接带着宁寒飞去军营上班,办事就要趁热打铁,更何况现在军营里当家做主的是卫策,要塞人就现在塞。卫连舟担心宁寒飞适应不了,还有浪人的事情没完,他也天天跟着宁寒飞过去。 沈书娴也没闲着,给宁寒飞挑选合适房子,连下人也全部派过去。指望着宁寒飞料理后宅那是做梦,他自己生活都不能自理,指望他管束下人那更不能,只能卫家的仆人派过去照顾他,全部人员还是她来教束。 也不是她和卫连舟要赶宁寒飞走,宁寒飞都是军爷了,在海商家里一直住下去不太妥当。以宁寒飞的年龄,也是该讨房媳妇。要是能得上司看中,弄不好还会娶个官家小姐当媳妇,万一有人来打听时,得知宁寒飞还是寄宿别人家里。女方不会认为是宁寒飞没有自理能力,只会觉得他是穷光蛋。 「我在西街看中一处四进的房舍,虽然房子旧了些,但地方很大,后头还有一处小花园,离我们家也近。我想着买下来,找能工巧匠来全新建房装修,给寒飞当新家。」沈书娴笑着对卫连舟说,卫连舟的钱多到怎么败也败不完,钱管够,干啥事都方便。 卫连舟也觉得合适,道:「又要你辛苦了。」虽然买房置地该是男人的事,但他实在忙不过来,至于宁寒飞,更是别指望他能帮忙。等房子下人全部收拾妥当,直接给宁寒飞说,这是你的新宅,让他住进去就好了。 「说不上辛苦,我只是去看看房子,到后头重建,我让管事的去忙。」沈书娴说着,买地皮的时候肯定要去看看,到建房时就直接承包出去,以卫连舟在海口的地位,又舍得花钱,没有办不成的事。还有文大奶奶帮忙,想坑她也不容易。 「你看着办就好了。」卫连舟说着,很是心疼的拉起沈书娴道:「成亲以来没让你过一天舒服少奶奶的日子,家里乱成一团,让你担惊受怕之余还要料理家事。船行忙碌时还要你去帮忙,现在又要料理这些,实在太辛苦了。」 「我乐意。以前在娘家时,我嫂子也是每天忙碌不休,有时候还要给妾室断案,身体累不说,心里更累,我有时候看着都替她难受。」沈书娴说着就是一声叹息,随即又道:「只要你能一心一意待我,我就是累死也是高兴的。」 女人不怕累,只怕累的没意义,女人为了家累的要死要活,男人却是一房接一房的妾室往家里抬,天天跟着妾室喝花酒,身体劳累不说,看着更是恶心。就像江氏,从天明忙到天黑,江氏至今无子,过成这样已经算是舒服的了,但偶尔脸上还是会冒出几分哀怨无奈。 自己生不出儿子来就要让妾室生,一个妾室生不出来,那就再纳妾。妾室生了儿子弄不好还会母凭子贵,但就是这样也得忍耐。 说实话要是她处在江氏的环境,为了生存也许她也会这么做,但干的事事妥贴就不太愿意了。不是做不到,而是没有动力去做,再把老公当老板看,付出与得到总是要成正比的。拿着卖白菜的钱,干着卖白粉的事,换谁都会心理不平衡。 嫁过来后她是忙忙碌碌没停过,但真不觉得多累。因为她的付出一直都有回报,最起码卫连舟不会用妾室回报他。夫妻之间只要没多个人,那一切都好说。 卫连舟伸手把沈书娴搂在怀里,轻声说着:「今生今世我定不会负你。」 「这就足够了,我也不求别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沈书娴轻轻说着,那么杯具的穿越到古代,事业什么的就不说了,能达到这一个愿意她就知足了。 「那你就放一百个心。」卫连舟说着,不止是因为卫家二房的杯具,还有沈书娴本人,不管是婚前沈书娴执意要嫁的决绝,还是婚后操劳忙碌的辛苦。不知不觉中,他对她的感情已经如此之深—— 海口的事处理的差不多,卫连舟开始准备上京事宜,要把卫简的骨灰送到卫家祖坟去。火化是不得已的做法,客死他乡也是人生一大杯具,现在肯定要他好好处祖坟。 「我想回娘家一趟……」晚间睡下时沈书娴突然跟卫连舟说着。 卫连舟倒是愣了一下,道:「年前我让你回去,你说不想回去,怎么突然这时候想回去了?」他要进京,就是不进京,也得留在海口处理扶桑浪人的事,实在没时间陪沈书娴回娘家。 「年前你要出海,路途遥远不说,还凶险万分,我岂能自己回娘家去。现在你平安回来了,正好也要进京,我回娘家也要路过青阳,我们还能同路到青阳,也是方便。」沈书娴说着,卫连舟在外头拼杀时,她怎么也得在家里坐镇,现在卫连舟都回来了,她也没必要在家里呆着。 「但是……我手头上的事情太多,没办法陪你。」卫连舟说着,像沈书娴这种远嫁,回娘家一趟不容易,他本来就想过要陪她回去。 「这有什么,我们同路到青阳,再从青阳到淮阳本来没多少路,你派好船只,再派上几个得力的人,我再带上几个丫头,一点事都不会有。」沈书娴笑着说,又道:「还有就是绍晚词,我虽然写信回家,但说到底这不是沈家的事,是你答应了绍夫人照顾她的家人。你如此忙碌,肯定不能亲自跑一趟,那就不如我去,以后再见邵夫人,也有话说。」 第二十四章 这几天她都一直在想绍晚词的事,以卫连舟的性格,承诺的事情肯定会去办,如何安置绍晚词她脑子里已经有想法,但谁知道绍晚词会不会同意。若是如此,那就不如她快刀斩乱麻,根本不让卫连舟出面,她直接回淮阳一趟,在淮阳沈家的地界上把事情给办了。 把绍晚词安置好,卫连舟就放心了,她也跟着放心了。不管在淮阳如何安置绍晚词,总是好过把她带到海口来再安置。 卫连舟想想觉得有道理,沈书娴亲自出马料理此事,确实对得起绍清词所托。而且把绍晚词在别处安置好了,好过她来海口。便道:「海口到淮阳路途遥远,实在太辛苦你了。」 「没什么辛苦的,我嫁过来这么久,实在想念家中兄嫂,能回家一趟,我也十分高兴。」沈书娴说着。 沈书娴要回娘家,那就不能说走就走了,跟上回上京似的两个包袱一背,明显不可能。跟着陪嫁过来的丫头婆子全跟回去,平常使用的东西就收拾了五个箱笼。除此之外,还另外收拾了十个箱笼,是送给沈家众人的礼物。 按卫连舟说的,他不能陪着沈书娴一起回娘家就已经不妥,不知道还会以为沈书娴是被休或者被丈夫欺负的跑回娘家。他不能跟着同跟,那就要沈书娴风风光光的回去,最起码旁人看着沈家脸上也好看些。 从海口到青阳仍然是坐大货船,这回却是不装货了。想到上回去京城,沈书娴受的那个罪,卫连舟现在想来还是心疼。那回过去是因有事,另派船只太耽搁事,这回有的是时间慢慢收拾,调派船只。 到青阳后卫连舟下船上京城,货船继续往淮阳开。直接把沈书娴送到淮阳,到时候又是大船,又是箱笼,肯定能让沈书娴大大风光一把。 打包收拾好已经四月半了,沈书娴还特意裁了新衣,打了首饰,正是春暖花开之时,船只也调派过来。卫连舟上船照就一个包袱,卫简的骨灰则由小厮背着,箱笼太多,再加上海面上也不很太平。除了沈书娴的陪嫁人马之外,卫连舟又把家里的小厮们都派了去,人多都有个照应,他只带上庆祥一个进京。 干干净净的大船,虽然水手和船工是带够的,但大船够宽敞,闲来无事还可以跟卫连舟一起去谈谈情,吹吹风。难得回娘家一趟,沈书娴怎么着也得住上两个月,还有绍晚词,想把她安置好,只是找到这一项,估计就要好久。 八天路程到青阳,夫妻两个惜别一番,卫连舟带着庆祥上京,沈书娴继续往淮阳走。从海口出发时还没啥感觉,现在到了青阳,想到只要两天就能归家,沈书娴瞬时亢奋起来。 春分和吴婆子更是如此,她们虽然是自愿跟着沈书娴远嫁,但能回家乡去,还算是衣锦还乡,如何不高兴。沈书娴裁制新衣的时候,还特意给跟着的人都裁了衣服,春分和吴婆子又是上上等的,几乎跟主子一样的,到淮阳之后就让她们各回各家,保证能惹得人一阵眼红。 大船到岸,不等吩咐吴妈妈的儿子先回沈家报信。小厮们抬着箱笼下船,沈书娴带着丫头婆子们也从船上下来,在船上晃荡了几天,临近淮阳因为太兴奋沈书娴一夜未眠。就是如此,沈书娴也不觉得多累,马上就到家,精神已经超越身体。 站在淮阳的土地上,熟悉的码头和街道,沈书娴只剩下满心的喜悦。当年出嫁时她还想着能不能回来,现在卫简己死,最头痛的问题已经解决,现在风风光光回娘家,如何不高兴。 沈家的车驾来的很快,沈书君并不在家中,江氏接到消息就赶紧带着丫头婆子亲自过来接。吴家小子还特意说了带的箱笼多,江氏另位派了三辆大车过来。姑嫂两个相见,江氏和沈书娴都是眼泪汪汪,江氏拉着沈书娴的手道:「可算回来了,你哥哥天念叨着,还无数次说后悔把你嫁这么远,见面一回都不容易。」 「只是哥哥想我,嫂子就不想我了吗?」沈书娴笑着说。 江氏笑着却又有几分叹息道:「如何不想,说句不合适的话,姑奶奶就是我看着长大。」她进门时沈书娴才几岁,她又无子,对沈书娴的感情也有几分像母亲。沈书娴也是又乖又听话,凡事都知道向着她,也算没白疼她一场。 说话间江氏拉着沈书娴上车,小厮们婆子们收拾箱笼。江氏笑着道:「来之前也不写封信,你哥哥现在不家,有事去了青阳,怕还要过些天才会回来。你的房子倒是一直空着,两个小丫头看着,只怕打扫的也不干净,我过来之前已经让婆子们去收拾了,估计也明天才能好,不如你先在我房里歇着。」反正沈书君也不在,沈书娴在她屋里歇一晚也没什么。 沈书娴也是这个意思,笑着道:「那就叨扰嫂子了。」 车驾到了沈家,只见林姨娘带着冬至在大门口相迎,此时冬至已经是妇人打扮。打发走吴姨娘之后,家里就林姨娘一个,与其让沈书君再纳新人,不如把自己身边知根知底开了脸抬成姨娘。 沈书君则是无所谓的态度,冬至早就他的通房,要是很喜欢早就抬姨娘了。不过江氏说了,冬至侍候他们夫妻也确实尽心,就顺了江氏的意思。江氏也没委屈冬至,摆了几桌酒席,把小跨院收拾出来给冬至住下,排她当第三房姨娘。 「恭喜张姨娘了。」沈书娴笑着对冬至说着,冬至娘家姓张,现在家中众人都改口叫张姨娘。 冬至脸上有几分不好意思,道:「姑奶奶莫要笑话我,姨娘也好,姑娘也好,全都是大奶奶抬举,我只管侍候好大奶奶和大爷。」 林姨娘听到这话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但看沈书娴刚回来,沈书君也不家中,心中不满也不敢说话出来。进门这么久,没有生下一男半女。沈书君对她还不错,江氏也没有难为过她。但跟才进门那会比,新鲜劲多少过去了,现加上沈书君一年有半年不在家,心里难免有点寂寞,后来冬至抬了姨娘。 沈书君对冬至就那么回事,但江氏待冬至不错。丫头抬起来的姨娘,就是生下一男半女来也难在主母面前大声说话,冬至又是江氏身边侍候的丫头,会抬她也是因为她够忠心。家里丫头婆子全是看江氏的脸色行事,江氏给了冬至脸面,无形中就落了她的脸面。 好不容易把吴姨娘姐妹弄走,没想到冬至又上位。论身论她是贵妾,冬至是贱妾,但架不住主子抬举,冬至为人又机伶,别说难为她,不被她难为就算好的。 沈书娴又看看林姨娘,肚子也是平平的,知道子嗣方面仍然是没戏,心里多少有点失望。有时候她都替江氏和沈书君着急,跟沈家大房弄成现在这样,要是沈书君无子嗣,那将来的财产肯定有得闹腾。 「辛苦一路,姑奶奶先梳洗歇会,晚上再接风洗尘。」江氏笑着说,沈书娴这一路走过来肯定累,反正已经回家了,总有的时间说话。 冬至马上笑着道:「姑奶奶的屋子还在收拾,我过去看看,免得婆子们又偷懒。」 第二十五章 江氏笑着点点头。 林姨娘也跟着道:「这回跟着姑娘一起过来的小厮婆子也不少,我也过去看看,总要安置好了。」 「去吧。」江氏微笑着说。 两人一起出门走,沈书娴看着只是笑,怪不得江氏把冬至抬成姨娘。不然后宅里就林姨娘一个姨娘,她能斗的对象就是江氏,现在给她添个对手,让她们自己斗去,正房太太才能松口气。 江氏的丫头侍候沈书娴汤浴梳洗,春分带着丫头婆子收拾沈书娴带来的箱笼,平常日用的五个箱笼抬到沈书娴出嫁前的院里去,另外十个箱笼却是直接抬到江氏的正房来。这些东西都是送给江氏和沈书君的,直接抬过来就好,不用再往沈书娴的屋里搬。 江氏看到箱笼却是愣了一下,本以为是沈书娴的随身东西,没想到是沈书娴从夫家搬回来的东西。等沈书娴洗完澡出来,江氏看着箱笼就道:「姑奶奶也太客气了,哪能带这么多东西回来。」 就是沈书娴嫁的好,家里钱多,但那都是夫家的钱,女子嫁了人心就要向着夫家,像这样成箱成箱的往娘家搬东西,男人心里多少都会有点不自在。沈家现在也不缺钱用,还是沈书娴夫妻和美重要些。 沈书娴当即笑着道:「嫂子误会了,这也是我家大爷的意思,其实也多值钱的东西。不过是西洋的一些小玩意,大珠很少看到,便让我带了过来。大爷说了,这趟回家因为有事不能陪我过来,怕我面子上不好,特意多带上箱笼。」 「原来如此。」江氏听得高兴起来,心里也松了口气,这才说了实话道:「刚才下船时只看到你一个人回来,我心里也有点嘀咕,按理说这么远的路程,姑爷该跟你一起回来的。」 「我们同路到青阳,他进京去了。」沈书娴说到这里,把声音压低了道:「卫简去了,大爷把他的骨灰送到卫家祖坟去。」 江氏先是一愣,随即双手合十,道:「佛祖保佑。」卫简终于死了,她和沈书君也终于能放下心来,不然有个变态精神病人在旁边,那日子太提心吊胆。 「还有扶桑浪人的事,他实在是忙得很。」沈书娴说着。 江氏点头表示理解,她自己嫁的就是商户,早习惯沈书君天天忙碌。便道:「正事要紧,心头大祸已经去了,你哥哥要是知道肯定高兴坏了。对了,那卫五爷是怎么去的?」那样的神经病,实在好奇怎么死的。 沈书娴摇摇头,道:「我也不太清楚,也不敢问他。」 「是不该问。」江氏也察觉到自己失言,连忙说着。 沈书娴在江氏床上睡了一会,晚饭时间被江氏叫了起来。沈书娴睁眼看到江氏时还愣了一下,已经在淮阳娘家了。唤来丫头侍候着梳头穿衣,沈书娴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道:「嫂子,信收到了吗?」 「信?收到了呀,你不是也一直有回信来。」江氏笑着说,沈书娴嫁过去之后书信倒是没断过。 「我托哥哥打听绍晚词下落那封。」沈书娴忙说着,别说古代了就是现代信件丢失也属平常。 江氏摇头道:「没收到,你寻绍晚词做什么?」 沈书娴便从头说起,先说了绍清词和绍晚词的关系,接后是绍清词的个经历,然后扶桑浪人海上作怪,卫连舟上岛游说元五峰,游说成功之后,最后绍清词托了卫连舟这么一件事,卫连舟不好失信与人,她便想来了淮阳想看看绍晚词过得怎么样,能帮上一把就帮。 江氏听得目瞪口呆,实在是绍清词的经历实在惊人,从高门小姐到官宦贵妇,休出之后到青阳讨生活,然后又嫁给海盗头子,这根本就是一部传奇。 「大爷上岛游说元五峰时,多亏了邵夫人出力,大爷对她所托非常在意。」沈书娴说着,她何尝想去寻邵晚词,事情到这份上,所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江氏回过神来,女人活到绍清词这份上也算不枉一世,又道:「绍晚词的消息我倒是知道,她嫁给孙禹当了妾室。」 「啊?!孙禹?」沈书娴惊呼出来,不可思议的道:「就是淮阳城那个流氓头子?」被裴霜整过两回,后来又帮忙找卫简的下落的那个?现在她脑海里残存的印象还是花枝招展的画舫以及落水后的狼狈。 江氏点点头,道:「就是他,他给绍晚词赎了身,还摆酒席下贴,我让林姨娘去的,确实是绍晚词不错。」 「大奶奶,姑奶奶,厅里酒席摆上了……」冬至笑着进来传话,像这种事情并不用她来做,派个丫头过来就好,但她还是亲自来了。她能抬成姨娘并不是因为沈书君多喜欢她,而是江氏看她好才抬的。 沈家富裕,江氏也不是容不下人的,更何况她已经是沈书君的通房。要是不抬姨娘,再过几年年龄大了,沈书君想换新人了,江氏最多给上几十两银子就把她们嫁掉。都到那个岁数,嫁也嫁不了多好,更重要的是嫁入的家庭跟沈家比肯定相差甚远。 姨娘也可以当做一份工作来做,就像丫头有月钱,姨娘也有月钱,而且还是终身制的,不用再担心会被拉出去配小子。以沈书君的性格,只要她能把江氏侍候好,不犯大错,这份工作她就能做到死。 也不是说所有的男人都靠不住,至少沈书君不太靠得住,不是说他人品不好。而是他条件太好,有钱,有貌,倒贴他的都不在少数。男主子和女主子选择,她肯定会选江氏,明白心里的主子是谁,冬至抬了姨娘之后对江氏也就越发的上心。 江氏便笑着道:「走吧,正好问问林姨娘,她也许知道绍晚词的消息。」除非绍晚词混成顾家那位梅姨娘那样,让男人宠妾灭妻,不然一个妾室过的如何,她真不知道。倒是林姨娘,她自己是妾室,有可能会知道妾室的消息。 江氏和林姨娘前头走,冬至后头跟着,到了花厅里,林姨娘也没闲着,正指挥丫头们摆酒杯,另外还叫了两个弹唱助兴。 「也没有外人在,你们都坐下吧。」江氏对冬至和林姨娘说着。 林姨娘笑着坐下来,她是良家贵妾,平常她也是入席坐下。 冬至却是恭敬的道:「谢大奶奶。」 四人入席坐下,江氏便让沈书娴点曲,沈书娴便道:「还是嫂子点吧,我嫁出去这么久也不知道淮阳流行什么新曲。」 江氏便笑道:「那就唱两首新的,让姑奶奶听听。」 弹唱唱起来,沈书娴听着也觉得有趣,在海口钱多事忙,根本就想不起来叫弹唱。唱了两出,沈书娴边吃边听只觉得身心舒畅,说起来还在家当姑娘好,不用当家不用理事,嫂子料理全部,她只要享受就好了。 「对了,林姨娘,当日孙三爷纳妾绍氏为妾,你是去了的,摆了几桌酒,办的怎么样?」江氏笑着问林姨娘。 林姨娘没想到会江氏会问这事,笑着回道:「摆了七、八桌,倒也热闹,不过去的多数是孙三爷手下的伙计,孙家人倒是没什么人出席。至于淮阳城中富户,倒是有两家的妾室去了。绍氏是官奴,能这样也算不错了。」当初绍氏进沈家门,可就是一杯茶完事。 第二十六章 「那孙三爷……家中主母厉害吗?」沈书娴问了一句,像绍晚词这样的官奴,主母打死就打死了。 「孙三爷正妻亡故,现在家中当家的是二房云氏,是前头正妻的陪嫁丫头。给孙三爷生了两个儿子,以孙三爷的年龄要是再不娶正妻,估计就要把她扶正了。」林姨娘散布着小道消息,其实也不算小道息,基本上算是众所周知。 也不是孙三爷多么的爱云氏,主要是孙三爷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正妻。孙三爷身份很低,就是个混混头子,比沈家还大大的不如。孙三爷个人条件也不好,填房,前头还有两个儿子,条件都这样了,偏偏挑老婆的眼光却是高的很,非得娶个书香门第人家的姑娘。 真正书香门第人家的姑娘就是家境穷了,随便嫁个正经商户当正室也是绰绰有余,怎么可能会嫁一个流记头子当填房。尤其是孙三爷那长相,平常正经人家的姑娘肯定嫁他都是屈尊了,他还这样挑那样挑,活该找不到老婆。 「除此之外,孙三爷还有其他妾室吗?」沈书娴紧接着问。 怎么会没有,那天宴席上就见了好几个,不过没怎么打过交道,并不认得。」林姨娘说着,沈家会跟孙家建交还是因为上回孙禹帮忙的卫简的关系,平常来往都是云氏出面,所以认是和,其他人就真不知道了。停了一下笑着道:「说到这个,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那天孙家摆酒,顾家那位扶正的太太梅氏也去了,云氏当着众人的面指着鼻子骂她,骂的太难听了,我是说不上来。后来直接让小厮把她赶出去,看的我那个高兴。」 江氏脸上也有几分喜色,道:「她活该,连宗族的文书都没有,只是顾大爷说她是正室,她就真以为自己是正室了。」她早就放下话来,但凡跟顾家女眷来往的,就不要跟她来往,至于扶正,纯粹就是个笑话。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得到男人的宠爱,但就是得到宠爱了,想要地位却要看男人能不能给的起。 冬至插嘴道:「大奶奶操心家里的事不知道,现在顾家后宅闹腾着呢。顾太太与梅氏不合,三天两头闹的不可开胶,顾太太有回都被气晕过去了。有几回还说起了表姑奶奶,倒是念着表姑奶奶的好了。」 江氏冷笑着道:「这就是犯贱,当年郑家表妹那样小心的侍候她,她这样不满意那样不满意,挑三拣四,只说梅氏说,纵着梅氏欺负表妹。现在好了,梅氏借着她的手把表妹挤走,后宅里只剩下她们,自然要慢慢收拾她。」 沈书娴认同的点点头,顾太太这样的真犯贱不解释。又问:「郑家姐姐现在如何?」和离那么久了,以郑氏的年龄可以再嫁。 「我正想写信给你说,郑家妹妹嫁给了安大爷,上个月成的亲,我正想着把佑哥儿的户籍入到安家来。」江氏脸上露出几分欣慰,道:「安大爷托你哥哥说的媒,他觉得郑妹妹性子好,也不嫌她带着儿子,愿意把佑哥当亲生的养,你哥哥跟我大舅一说,都觉得是门好亲事,倒是一拍即合。」 沈书娴又是一愣,没想到安岳娶了郑氏,突然想了起来,道:「那安表妹……」安岳是很好,但安贞就有点极品了。虽然安家上头没有长辈,不用侍候婆婆,但摊上这么一个小姑真不能说是好事。 江氏有几分好笑又有几分叹气地道:「安表妹一直想嫁给克表弟,又怎么会难为他姐姐。对这位新嫂子好着呢,都快拿当她婆婆侍候了。」 这就是一物克一物,谁能想到安贞就这么死心眼,认准了郑克不回头。全淮阳城没有不知道的,安贞早就不知道名声为何物。弄得郑克的亲事都不好说,郑太太现在也无奈了,郑克的年龄在这里摆着,总得娶亲,现在正常人家都不想跟郑家结亲。看在郑氏的面子上,干脆就亲上加亲,好歹都是知根知底。 这两年安贞对郑克以及郑家的讨好,有眼睛的人都是看到的,说起来安贞也不算差,更重要的是她喜欢郑克,能全心全意为他好,因为喜欢他,脾气行事都收敛了许多。郑克也是个有主意的人,安贞再怎么样也压不到他头上去,这门亲事倒是能做的。 沈书娴听得又呆了呆,这世界果然是变得太快,她出嫁才不过一年,竟然已经跟不上速度。要是真如江氏所说,也是好事一件,郑氏得个好归宿,上头没婆婆,小姑子变成弟媳妇,她还是安贞的大姑子。 「我已经给亲友送了消息,估计明天他们就会过来看你。」江氏笑着说,沈书娴难得回来一趟,这些亲友肯定都要见的。 沈书娴点点头,想想又道:「不如嫂子瞧个时间,什么时候合适去看看绍晚词。」 江氏意味深长的笑了,道:「孙三爷会突然间纳绍晚词为妾,怕是因为大爷的缘故。我已经打发小厮往青阳去了,估摸着过不几日大爷就要回来。到时候大爷出面,带着你去见孙三爷和绍晚词,岂不是更好说话。」 沈书娴呆住了,好似被雷劈到了一般,言语间全是不可思议,道:「因为我哥哥的缘故??」难道是因为……不行,太雷了,她要扛不住了。 沈书娴在江氏屋里休息一晚,次日安岳带着郑氏,佑哥,安贞,郑太太带着兰草,沈大姑奶奶带着砚哥儿也来了。江氏摆上两桌酒席,沈书娴也把送众人的礼物收拾好拿出来,给沈家的部分自然要等沈书君回来之后再开封,送其他亲友的部分倒是可以先拿出来。 沈书娴已经另立宗祠,亲戚关系虽然不在,却是疏远了许多。宗祠另立那天,沈家的宗亲们全部围上来大哭大闹,沈书君哪里会理会,请了县太爷和里长过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一方面是因为不想照顾沈家族人,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沈书君一直无嗣,他可不想过继沈大爷的孩子。 「那么大的船以前见都没见过,还是妹妹最有福气的,迎亲时那样的排场,全淮阳城议论了好几个月。这回妹妹回趟娘家,又是那样的排场,几十个箱笼,看的羡慕死人了。」沈大姑奶奶加大马力拍着沈书娴的马屁,另立宗祠之后,她与沈书君一家的关系就淡多了,想要得到沈书君的照顾,就要靠自己的本事拉关系,幸好江氏还不错,不会把她扫地出门。 沈书娴听得只是笑笑,安贞却是接话道:「表妹肯定是最有福气的,大表哥那样疼她,自然都是最好的。我要是有表妹一半的福气就好了,唉。」 沈书娴听得多少愣了一下,实在没想到安贞嘴里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果然如江氏所说,一物克一物。以前在娘家时安岳脾气太好,对她根本就无可奈何,结果现在撞上大铁板,郑克根本就不鸟她,她却死贴着郑克。 被收拾了这么久,也知道了天多高,地多厚,脾气也知道收敛,糊涂话也不会说了。弄不好安岳还要感激郑克,无形中替他管教了妹妹,这么想来两人成了亲也不错。郑家人全是厚道人,小媳妇样的安贞也不会受到欺负。 第二十七章 郑太太听到安贞如此说,脸上多少有点别拗,她心里实不想同意这门亲事。但要说安贞待郑家不好,那就太昧良心,尤其是郑氏嫁给安岳之后,安贞对郑氏那个好,郑氏自己都觉得看不下去,跟郑太太说过些事。 郑克一直都是看不上安贞,问题是他谁也没看上,以前倒看上沈书娴,可惜沈书娴已经成亲了。再看看安贞,郑太太心里也多少有点妥协,再这么闹下去两家脸上都过不去,还是郑家派媒人去提亲吧。 安岳坐了一会就要去铺子,他过来本来就是送郑氏他们过来。安岳告辞走了,郑氏就直接问江氏:「姐姐,佑哥儿户籍的事怎么样了?」当初县太爷判案之时,她只是得到了佑哥儿的抚养权,佑哥儿仍然姓顾,户籍却仍然在顾家。 郑氏总觉得不放心,顾大爷不是什么好东西,不会念什么父子之情。更何况现在顾家后宅里鸡飞狗跳,前头生意也不顺当。梅氏的儿子也夭折了,谁知道顾大爷会又打佑哥的主意。总要入了安家的户籍,算是安岳的儿子才能放心。 江氏笑着道:「妹妹就放心吧,大爷走之前已经跟顾家的族长说好,等大爷回来,这事就成了。」就是顾大爷不同意改户籍也没用,顾家又不是他最大。顾大爷强行扶正梅氏本来就惹得顾家宗族不满,再许以重金,没有办不成的事。当然也是因为现在沈书君混得好,顾家不敢得罪。 郑氏听得放下心来,道:「这我就放心了。」顾家好歹她不想知道,她现在唯一想的就是不要连累到自己儿子。佑哥儿也是这个意思,虽然不能不认亲爹,但顾大爷这样的亲爹,弄不好会毁他一生。 一行人正在花园里听弹唱吃酒,婆子却是走过来跟旁边侍候的冬至嘀咕了几句,同样是妾室,冬至的身份比林姨娘要低。这种时候林姨娘还可以跟着江氏同坐,冬至必须是旁边侍候。 冬至听得几分皱眉,却只得走到江氏跟着小声道:「江大太太来了,奶奶要不要见?」送走江月姐之后,江氏跟江大太太关系就堕入冰点,几乎断了来往。 江氏脸上有几分不耐烦,倒是旁边郑太太听到了,便对江氏小声道:「她总是你伯母,不说其他的,只看在她把儿子过继给你母亲名下,总不好赶她出门去。」 江氏再不想见江大太太,郑太太的话却是再理,不看僧面看佛面,便对婆子道:「请江大太太进来吧。」 婆子连忙去了,本来还算热闹的气氛,随着江氏心情的变差多少有点冷场。 江大太太来的很快,笑容多少有点勉强,她岂能不知道江氏不太待见她。其他的事情也就罢了,这回是因为江月姐的事。沈书娴回家,江氏肯定要请亲友在家里坐坐,衬着人多她才好说江月姐的事。 「大太太今天怎么得闲过来了。」江氏说着,沈书娴回家的事她并没有给江家大房送信,不过沈书娴那么大的排场回家,江大太太会知道也不奇怪。 江大太太赔着笑脸,看向沈书娴道:「听说沈姑奶奶回来了,便过来看看。」 沈书娴起身道:「劳大太太挂念。」 江大太太入席坐下,看着沈书娴眼泪直接掉了下来,道:「姑奶奶果然命好,风光出嫁,现在回来也如此大的排场。只可怜我那侄女,实在是命苦的很。」 沈书娴听得愣了一下,侄女?难道是江月姐,不由得道:「大太太说的可是月姐?」 江大太太抹着眼泪道:「要不是她,当年大姑奶奶保的媒……」 「我什么时候给月姐保过媒。」江氏脸色拉了下来,直接打断江大太太的话,江大太太为了扣下江月姐的嫁妆,怂着江月姐要嫁,江月姐那个傻子就嫁了出去。 江大太太看江氏沉下脸来,赶紧改口道:「是我糊涂,没有劝住月姐,与姑奶奶无关的,全都是我老婆子的错。本以为月姐进京能过好日子,谁想到她……」说着江大太太又哭了起来。 江氏听得却是比较放心,江大太太会跑到她这里哭,那就表示江月姐还活着。要是已经死了,江大太太只怕要放鞭炮了,便道:「大太太先别急着哭,月姐从京城回来了吗?」要是江月姐写信求救,江大太太估计看都不看一眼。 「回来了,昨天下午到的,。」江大太太说着,脸上神情多少有点扭曲,她本以为江月姐从此不回头,大房也就理所当然的霸占江月姐的那份嫁妆。谁能想到江月姐竟然回来了,现在口口声声问她要嫁妆,在大房门口又是吵又是闹,街坊邻居都看着,她想做点手脚都不容易。 江氏截口问着,又道:「月姐被洪大人赶出来了?」 江大太太不屑地道:「可不是被赶出来了,孩子都不承认,当时带过去的那些陪嫁,一文钱都没回来。洪大人还说这是看在沈家的分上,不然小命都不会给她留下。」洪大人就不该看沈家的面子,直接把江月姐弄死,啥事都省了。 江氏听得无语又无奈,当初送江月姐走的时候,她也没想过江月姐还能活着回来。现在活着回来了,她心里多少松了口气,同时有又隐隐有点担心。她是跟胡氏有仇,但她也没想过亲手送江月姐去死,但江月姐要是活着……想想前头的卫简,有时候执念太深会让人疯狂。 江大太太又道:「现在月姐在我家里,姑奶奶看要如何办才好?」最好江氏可怜江月姐把江月姐带走,或者狠心一点把江月姐弄死,这样大房就能白落江月姐一份嫁妆,又不承担责任。 「县太爷断官司时月姐是有一份嫁妆的,上京时并没有带走,她现在既然回来了,那就给她寻门亲事嫁出去。女儿家早晚都得出嫁,没有一辈子在娘家的道理。」江氏说着,她知道江大太太打的主意,但她的心既没有善良到这种程度,也没有狠毒到这种程度。 江大太太脸色难看起来,江氏也不再留情面,直接道:「二房的产业已经全归了大房,月姐那份嫁妆也就几百银子,算不得什么大数目。你也是有儿有女的,因为这点银子就要去害自家侄女,你也不怕损阴德。」 江大太太脸孔顿时涨成紫色,江氏是她晚辈,这么多人在场,结果被这样说,她真有钻地洞的心。张张嘴想反驳,江氏却是又继续道:「我把话说在这里,我是与胡氏有仇,但我从来没想过要月姐的命。县太爷判下来的官司,你要是敢扣江月姐的嫁妆,就别怪我给妹妹出头。」 「这……姑奶奶……这话是从何说起。」江大太太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句话,她过来的目的是想把江月姐打发掉的,谁想到江氏突然要给江氏出头了。 「大太太是聪明人,知道我想是什么意思。你给月姐寻好人家,也跟我说一声,我给月姐添妆。」江氏最后说着。 江大太太灰溜溜的走了,但谁也没心情再喝酒听唱,众人也相继散去。江氏送郑太太出门时,郑太太也跟着叹气道:「亏得有你,不然月姨非得死在江大太太手上不可,那江大太太的心也未免太狠了。」就像江氏所说江大太太的,有儿有女的也不怕报应。 第二十八章 江氏没吭声,她没有那么良善,她只是不会亲手弄死江月姐,要是江大太太偷偷把江月姐弄死了,她肯定不会去报仇。但江大太太偏偏过来问她这个问题,让她怎么回答?告诉江大太太说,你去弄死她吧,她还说不出这样的话—— 花了两天时间,沈书娴出嫁前所住的院落收拾出来,箱笼也全部收拾好。给春分,吴婆子假期回家给家人团聚,沈书娴又另外问江氏要了两个丫头侍候,日常无事就跟江氏说说家常话,吃什么穿什么完全不用操心。 想想要海口的忙碌,再看看现在的清闲,沈书娴忍不住感叹道:「还是未出阁时好,什么都不用自己操心,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江氏听得笑了起来,道:「那是年龄小,上头有长辈们看护着,等长大些了,自然要忙自己的那摊事。」谁能照顾谁一辈子,就是家中父母疼爱,父母总会老会,总有动不了的时候。她早明白了,人这一辈子,靠谁都没用,最后总是得靠自己。 「嫂子说的是,能靠谁呢。」沈书娴微微叹了口气,一般女人要是父亲,老公靠不住,总能靠儿子,偏偏江氏连儿子都没有。 「你成亲时间也不短了,肚子怎么没动静?」江氏看着沈书娴的肚子问,虽然是新婚,沈书娴年龄小,但卫连舟的年龄在那里摆着,沈书娴是得抓紧点。 沈书娴叹气道:「前头是卫简压着,晚上根本就睡不着觉,后来他出海几个月,才回来他又上京城,我回了娘家。」怀包子这种事情,也需要努力的,头上顶着天雷时是压力太大,后来人都不在,她一个人如何怀的上。 「也是。」江氏微微叹气,有几分沮丧的道:「我也不是容不下人,以前的吴姨娘,现在的林姨娘,张姨娘,怎么都怀不上。」她都快三十了,自己怀孕产子已经不抱什么希望,现在只希望姨娘们能生。哪怕是沈书君现在领来一个大肚子女人都行,不管是亲生的,还是庶子,她需要一个儿子,眼前事不说,就是身后祭祀也得有人才行。 「哥哥常外出经商,就是在家也常外出喝酒应酬。我还记得吴姨娘曾经很哀怨的说过,整整一年时间哥哥只进她房里十三回,这样的次数怎么能怀上。」沈书娴欲言又止的说着,虽然她已经是妇人,但这些话也是很不好说的。 想让女人肚皮争气,男人就得播种,还得看着日子辛勤耕云。像沈书君这样,外头基友无数,一年里有半年不在家,还常出去喝花酒,进后宅的次数本来就少。偏偏沈书君又是个花心的,姨娘有,通房有,今天睡这个明天那睡个,弄不好时间都错过不去了。 以前江氏就怀上过孩子,沈书君也许生育能力不是很强,但肯定有。让沈书娴说,与其再抬姨娘,弄新人进门还不如就对着一个来。也暂时别出门了,花酒什么的也不喝了,就跟一个人搞,或者两个月这里,两个月那里,中间不换人,夜夜辛苦,总觉得这样怀孕的几率大一点。虽然这么搞法是把沈书君当种马了,但一切为了儿子,估计他也愿意。 江氏听得呆了呆,好一会才道:「没听人这么说过,这样……真的行吗?」 沈书娴便道:「我是在海口听人说的,那家人也是好些年没孩子,后来……用了这么一个法子,就有孩子了。」 「唉,不管什么办法总要试一试。」江氏说着,等沈书君回来就跟他说说,过继总是最后打算。 沈书娴看江氏的神情,便劝道:「嫂子还年轻,多少人四十岁还能生孩子,你还不到三十岁,何必这么早灰心。」 「也是,何必这么早灰心。」江氏笑着说,她的人生从来没有顺过,要是凡事认命她也活不成现在这样。 「大奶奶和姑奶奶都在屋里呢。」冬至打帘进来,笑着道:「刚才郑家的婆子来报,说郑家已经派媒婆向安家提亲,两家要开始商议婚事了。」 江氏和沈书娴并不意外,郑克的年龄不小了,郑太太一直想抱孙子。安贞以前那啥了点,现在改了许多,郑氏又带着孩子嫁给了安岳,整体算下来,这门亲事也算不错。江氏想想便道:「报喜的婆子打赏了吗?」 冬至笑着道:「封了帕子,还有五钱银子。」 「嗯,你做事总是能让我放心。」江氏笑着说,冬至虽然不像张财家的那样从小跟她一起长大,但跟着她这些年也是事事妥贴,留在身边她多少也能轻松一点。 安郑两家再次结亲,郑氏作为安贞的嫂子打点亲事,郑氏虽然脾气软弱,但操办这些事完全没问题。江氏想着沈书君这两天就要回来,便没过去,现在开始提亲,到正式出嫁怎么也得大半年,等到正式定亲时再过去道喜也不迟。 江氏倒是有点奇怪,沈书君怎么还没回来,他向来极宠爱沈书娴,难得她回趟娘家应该会加大马力飞奔过来才是。打发小厮过去都七、八天,按理说也该回来了。 「大奶奶,姑奶奶,傅相公又上门来了……」婆子急匆匆的进来回报着,脸上却是止不住的得意。 沈书娴听得愣了一下,惊讶的问:「傅相公,哪个傅相公?」 江氏笑了起来,道:「是傅守信,你嫁到海口去了不知道。前些时候这位傅大爷被上司参了一本被贬官回乡,参他贪污,家产全部没收,连功名都革了,回来的时候好不落魄。」 「噢,是他啊……」沈书娴恍然大悟,就是开篇那个未婚夫,时间隔的太久,再者也不是她本人看上的,后来事情多了也就把他忘了。 江氏又问婆子:「他说有什么事吗?」 傅守信刚回到淮阳就求到沈家门上,还说念在当日曾结过亲的分上借些银子使用。话语倒是诚恳,但听着却是十分不顺耳。沈书娴早就嫁给卫连舟了,还说什么曾经结过亲的分上,虽然定亲的法律效率等同成亲,但这话却是听着十分不顺耳。 正好沈书君在家里,听到这话便直接叫上小厮把他一顿好打。以前傅相信是两榜进士,不好直接动手打,现在都是自身了,还找到沈家门上来,先抽一顿再说。 婆子道:「傅相公说,听说姑奶奶回来了,想见姑奶奶。」 江氏顿时拉下脸来,冷哼着道:「看来是上回打的不够狠,还敢上门来乱说话。他想见姑奶奶?那是他能随便见的,叫小厮把他赶出去。」 「赶归赶,记得拿一个铜钱给他。」沈书娴插嘴说着,又道:「说是我念在往日相识的分上赏他的,他也就值这个钱。以后再赶上门来,直接报官府拿他。」 「是。」婆子接到命令敢紧去了。 江氏听得直笑,道:「姑奶奶倒是会促狭了,拿一个铜钱打趣他。」 「傅守信知道我回娘家了,便登门上来,不过是想我念着当日的情份上给他些银钱。」沈书娴笑着说,估摸着傅信守还想着以前的「她」是如何钟情于他的。傅守信的功名就是沈家供出来的,后来跑官也是沈家花的钱银子。 第二十九章 功名有了,官位有了就要纳原来的青梅竹马为妾,一副看不起商户的模样让她大度。现在功名没了,官位也没了,又想起来沈家的好,求上门来。 「傅守信已经是自身,谁还怕他。」江氏笑着说,革职也许还有起复的可能,自身也就彻底完了。 沈书娴突然想了起来,道:「那位刘姨娘呢?」傅守信的青梅竹马,就因为她两家退的亲。 江氏笑着道:「据说被傅守信的正妻发卖了,那样的惹祸精怎么会留她。」 「傅守信成亲了?那他媳妇去哪呢?」沈书娴继续问,傅守信能娶到老婆并不奇怪,两榜进士又是官老爷,条件好的找不着,差点的肯定能找着。但傅守信被贬官回乡了,按理说她媳妇也该回来。 江氏道:「听林姨娘说是一个乡绅的女儿,后来傅守信被革除功名,女方就他和离,拉着嫁妆回娘家了。」这种太小道的消息林姨娘知道的最清楚,她事多也顾不上打听这些。 「不是一家人不进门一家门,傅家发迹之后看不上沈家,现在傅家完蛋了,老婆就直接跑了。」沈书娴笑着说。 三天后沈书君终于从青阳回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尾巴,谢衡跟他一起回来的。江氏看到谢衡很淡定,沈书娴就多少有点抽风,天天跟着基友混还想着要儿子,让沈书娴说,不如去研发男男生子,这样弄不好更快点。 心里吐槽归吐槽,看到王爷该行礼还要行礼,谢衡却是挥挥手道:「免了吧,我是微服出行,没那么多规矩。」 丫头扶着沈书娴从地上起来,沈书娴内心无语,既然没那么多规矩,干嘛不在他们跪之前说。非得她们都跪下了,他再大方地说,爷没规矩,真有冲动吐他一脸。 迎着到前头厅里坐下,谢衡理所当然上坐,看到沈书娴就道:「你怎么没跟着卫连舟上京,反倒回了淮阳。」 「大爷上京处理卫五爷的事,我跟过去也没意思,还不如回家来。」沈书娴说着,又问:「王爷在京城遇上大爷了?」算算时间,卫连舟进京,谢衡马上出京,倒也来得及。 谢衡摇摇头道:「我一直在青阳,并没有撞上卫籍,倒是知道他的动向。」作为一个王爷,可以游山玩水,可以调戏美男美女,关键是不能把正事丢了。他派裴霜过去,帮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不想事情失控,至少在失控之前他能扭正过来。 卫连舟上岛游说,卫的死,卫策指挥军士作战成功,这些事情他全部都知道。正如卫连舟所说区区几个扶桑人,大珠想打他就给玩似的,白送给卫策的军功。卫策本就不是庸才,他也落得清闲。 「原来如此。」沈书娴并不意外,能当王爷那是会投胎,能当实权王爷就需要自己的本事了,谢衡真要是一无所知跑来淮阳风流,他也混成现在这样。 谢衡看沈书娴的神情多少有点不耐烦,他本来跟沈书君在青阳玩的正好,结果因为沈书娴回来,沈书君就要走,他只得跟着过来,便问:「此时回淮阳有什么重要事情?」 沈书娴笑着道:「没有啊,只是想念兄嫂,回家来看看,想住上一阵子再回去。」 谢衡看看沈书娴,有几分打趣地道:「莫不是你跟卫籍吵架了?没事,说出来我可以给你出气,直接让裴霜揍他一顿也不成问题。」 「谢王爷关怀,我们夫妻感情很好,并不需要王爷出头。」沈书娴笑着说,谢衡说这话的口气好像巴不得他们夫妻感情不和似的。随即又道:「就是我们夫妻起了争执,王爷名不正言不顺的为我出头,岂不是让我们夫妻更不和睦。」 沈书君看谢衡一眼,也觉得谢衡这个建议实在不咋滴,夫妻吵架只有劝和的。谢衡说的容易把卫连舟打一顿,那以后沈书娴还跟他过不过了。便转开话题道:「王爷大驾光临寒舍,准备不周还请见谅。」 谢衡笑着挥手道:「你还跟我说这些,也未免太外道,我早说过不用拿我当外人看。」 沈书娴默默吐槽,一个姓沈一个姓谢,怎么着也都是外人。 把谢衡安置在前院书房旁边,中午就是接风洗尘,江氏还没招呼过这大级别的人物,不免有些忙乱。沈书娴却是小声在江氏耳边,道:「嫂子就照平常那样就好,王爷府的档次追马也赶不上,招呼的再好也总有错。平常怎么样现在就怎么样,要是嫌不好那就回京找好的去。」 谢衡为什么来淮阳,理由再明显不过。也许古代对这种事情不太乎,谢衡身份又牛叉,但让沈书娴说,基友找到家里来,让人家正头老婆操心侍候,没直接下药就算好的了。 宴席摆开,林姨娘和冬至统统是旁边侍候,通房们更不必说,执壶而立。谢稀上坐,沈书君旁边作陪,沈书娴跟着江氏在旁边席上坐下。 谢衡到沈家之后也没闲着,先让沈书君领着他走了一圈,此时便发表评论对沈书君道:「宅子太小,房舍也旧了些。要是不想另选别处,不如把旁边的房舍买下来,重新扩建一番。你要是怕麻烦,我派人过来给你打点。」 沈书君笑着道:「家里人口少,这样的宅子已经够了,劳王爷费心,我心领了。」他要是儿子多,跟谢衡似的马上就要娶儿媳妇,可能还会想着弄宅子。沈书娴出嫁后,家里正经主子就两个,要这么多房子做什么。 考虑到谢衡的档次,江氏没敢叫弹唱助兴,沈书娴回来了,倒也不愁没话话。只是海口的事沈书娴专都讲不完,最让沈书君高兴的就是卫简死了,心里欢喜脸上却不敢多摆出来,嘴上说着:「妹夫上京去原来是为这个,怎么都是亲兄弟,是该如此。」人都死了,多大的恩怨也了了,到底是亲兄弟,送骨灰入祖坟也是应该。 「我从京城出来时,听说卫二老爷也差不多了,卫籍这时候过去,弄不好还能送他老子一程。」谢衡有几分打趣的说着,就卫连舟那脾气肯给卫二老爷披麻带孝才是怪事,卫大伯又是超级圣父,估摸着卫连舟在京城呆不了两天就要跑。 「卫二老爷……不行了吗?」沈书娴问着,从血缘上说那是她公爹,不管跟卫连舟不如不和,现在死了,她也不能放鞭炮,虽然她内心有冲动想放。 谢衡冷哼着道:「早就该死了,无妻无妾,无儿无女,连钱都没有,临老了看着别人脸色过日子,他能活这么久我都感到意外。」 沈书娴心里赞同谢衡的说法,却是不敢说出来。倒是沈书君道:「这卫二老爷去世……」奔丧之类的应该不用做吧,这种爹死就死了,但他不是卫连舟,不能说这个话。 「正好卫连舟在京城,等他消息就是了。」谢衡笑着说。 「也是。」沈书君觉得有理。 谢衡来了,沈书君理所当然的陪吃陪玩,连日睡在前头书房。沈书娴从卫家带来的十个箱笼根本就没顾上看,沈书君都没走到江氏的正房,如何能看得到。江氏很淡定,沈书娴只能更淡定,反正谢衡一个王爷怎么也不可能天天耗在沈家,他总得走。 第三十章 男人们外头玩,沈书娴照样跟着江氏吃吃喝喝,也不知道是回家的兴奋劲下去,坐船的疲惫期上来,沈书娴连着两天都有点懒懒的,饭倒是吃的不少,就是有点懒。 吴婆子是生儿育女过的,见状先问春分,她是近身侍候,沈书娴的事情知道的最清楚,道:「姑奶奶的月事可是照日子来了?」 春分虽然是姑娘家,多少也懂得一些,刚想说话,沈书娴却是接口道:「是差了几天,不过从海口到淮阳来,可能有水土原因。」古代有没有这样的说法不知道,但现代是有的,从一个环境到另外一个环境中去,再加上身边的女人不同了,例假多多少少都会受影响。 吴婆子却是满脸欢喜的道:「姑奶奶这几日都懒懒的,月事又没来,我看十之八九。我这就去回大奶奶,请个大夫过来瞧瞧,这就准了。」 「啊?」沈书娴有点没晃过神来,看吴婆子就要往走,不由得叫住她道:「未必是呢,何必急着叫大夫来。」江氏为了子嗣愁的要死要活,她却只是一点小事就要叫大夫看看是不是怀上了,她总觉得有点不太好。 吴婆子笑着道:「姑奶奶年轻不晓得,多少年轻妇人就因为不知道而疏忽了,有几分像了,就该请大夫来瞧瞧。万一肚子里真有了小爷,行事也就不能像平常那样,万一……那不是玩的。」最明显的例子就是江氏,当年沈家家境是不太好,但也不至于让江氏操劳过度连孩子都保不住,也有江氏自己没留心的原因。 沈书娴觉得有理,也没拦吴婆子,人在床上躺着心里却好似吊着十五桶水,她是喜欢卫连舟的,也想为他生孩子。但现在就生?压力好大,她还没做好为人母的准备。 各种念头在脑子里乱飞,江氏进门来了,吴婆子过去跟她一说,她马上打发人去请大夫,自己换了身衣服就过来看沈书娴。怀孕不是小事,虽然她自己没儿子,要是沈书娴有了,她看着也高兴。 「嫂子来了,是妈妈大惊小怪,我只是觉得有点头晕而己。」沈书娴从贵妃榻上起来,吴婆子说之前也不觉得怎么样,倒是吴婆子这么一说,还真有点晕了。 江氏见她起身忙笑着道:「躺着吧,我已派人去请大夫。想想你在船上那几天也是劳累,大夫来了定要好好补才是。」 「嫂子放心,船上不累的。」沈书娴笑着说,卫连舟特意调了一只大船专门送她,路上舒服的很,真不觉得多累。 「大夫来了……」外头丫头传话进来。 春分扶着沈书娴到床上躺下,小丫头们把帐幔放下来,婆子领着小丫头们从后门出去。江氏却没有回避,婆子带着大夫过来诊脉,帕子搭在手腕上,沈书娴只觉得两根手指搭了上来,好了好一会,大夫随即起身笑着道:「恭喜大奶奶,姑奶奶,姑奶奶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 江氏听得这话不由得双手合十念声佛,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菩萨保佑。」 沈书娴在床上躺着,脑子里却是空白一片,真的有了,真的有了,她肚子里有个娃了,十个月后就要当娘了……激动,紧张,还是高兴,她自己也说不出来。 大夫例行写了安胎的方子,沈书娴的身体很好,虽然月份还小,但脉象很稳,平常只要小心些就好。小厮跟着去抓药,江氏另外给了大夫十两银子的大红包,大夫接了钱,千恩百谢的走了。 江氏想到外头玩着的沈书君,也不管会不会打搅了,直接派小厮过去寻,有孩子是大事,虽然不是当爹,当舅舅也够沈书君高兴的。果然消息送出去,沈书君和谢衡两个都回来了,连谢衡都十分高兴,笑着道:「恭喜了,卫籍动作倒是挺快。」 沈书君无言地看谢衡一眼,哪有这么说话的,谢衡当即转换话题道:「我估摸着卫籍还没离京,我现在就写信一封,快马送到京城,也让他高兴高兴。」 沈书娴笑着道:「劳烦王爷了。」要是其他事情还可以等等再告诉卫连舟,有孩子这事,她希望卫连舟越早知道越好。 沈书君听得也比较顺耳,两个男人不好在屋里多呆,沈书君吩咐江氏多照顾沈书娴,便带着谢衡去了前院书房写信。 谢衡打发人送信去京城,随后自己也走了,他出来的时间已经不短了。身为一个实权王爷老是出京不是好事,更重要的是沈书娴怀孕,沈书君心思扑到妹妹身上,没心思跟他玩,他在淮阳呆着也无趣,还不回京城去。 沈书君高高兴兴的送谢衡走,妹妹怀孕了,他马上就要当舅舅,心情最好的时候。至于谢衡本来就该走了,哪有王爷天天往外跑的,也不怕皇帝起疑心。 沈书娴也把箱笼整理出来,她旁边坐着指挥,沈书君这才看到这些箱笼,不由得笑道:「回家就回家,怎么还带这么些东西来,难道你还以为哥哥混不上饭吃。」 「我哪里会如此想,不过是国外的一些稀罕玩意,现在我家里其他东西不多,就这些多,所以收拾了几箱子,送给哥哥嫂子玩。」沈书娴笑着道,沈家的钱就是没有卫家多,但肯定不会穷,看看谢衡就能知道了。 礼物当场派发,主要是送沈书君和江氏的,林姨娘和冬至也有份。沈书君知道卫连舟什么样的家底,只当是玩器了收下来。江氏挑了几样喜欢的摆上,其他的便派了婆子抬进库房里,几大箱的东西,要是全摆上屋子也不能看了。 箱笼收拾完,沈书娴也就想起另外一件事,给江氏递了个眼色。江氏立即寻了借口让林姨娘和冬至出去,冬至是个聪明的还把屋里的丫头婆子都带走了。 人走完了,沈书娴便把当日跟江氏说的那段,又重复了一遍讲给沈书君听。沈书君听得也是一愣一愣的,实在是神展开太多,一时间接受不了。末了沈书娴把自己的来意说了,要不负绍清词之托多照看一下绍晚词。 沈书君当即笑着道:「这个容易的很,我打发小厮去孙家,让孙禹带着绍晚词过来就是。」 「呃……哥哥现在跟孙三爷的关系很好?」沈书娴忍不住问了一句,沈书君作为成年人,跟谁结交是他的私事。主要是江氏前几天那句实在太雷,让她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沈书君却是一脸不屑地道:「我向来看不上孙禹的行事,怎么会跟他交好。倒是因为上回之事,他寻到借口时不时的上门来,后来又纳了绍晚词为妾,脑子里面不知道想的什么。」 绍晚词曾是他的妾室,还是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出身,就像他当初会花重金买绍晚词回来,也是因为这个。商户地位低下,贵族小姐是什么样的,总有几分好奇。当钱不是问题的时候,买这么一个人在家中好奇的成份更多些。 沈书娴深知沈书君并不是自恋的人,继续八卦道:「哥哥如何知道孙禹是因为你纳过绍氏才要她的?」 「他自己上门说的。」沈书君一副理解不能的表情说着,他也算是阅人无数了,孙禹这种他也是理解不能。特意上门来跟他说这个,脑筋肯定不太正常。 第三十一章 沈书娴无语了,怪不得江氏说的时候那么意味深长,本以为是江氏自己推测的,没想到是孙禹上门说的。只能说,神一样的存在。 次日早上沈书君打发小厮去孙家,早饭过后孙禹就带着绍晚词来了。来的人并没有说带绍晚词来有什么事,但既然沈书君说了让他带着绍晚词来,他就带着来了,反正也值什么事。 管事引着孙禹和绍晚词在前头厅里坐下,沈书君,江氏,沈书娴也跟着来了。一别两年再见绍晚词,沈书娴只觉得她沉静了许多,没有初进沈家的高傲与对命运的反抗,现在只是沉默地站在孙禹身边。 沈书娴看着有几分感叹,要是绍晚词进沈家时能这样,以她的容貌身世,在沈家立住脚并不难。偏偏经过中间那么一番风波,官奴仍然是官奴,在风尘场里又打了一个滚,又跟了孙禹,只希望这回她能聪明些。美貌就这么几年功夫,再过几年连美貌都没有了,连个男人都抓不住,下场就真悲惨了。 小厮捧茶上来,沈书君便直入正题,道:「本来该我去,不巧得很,小妹有孕不宜劳动,便劳孙三爷走这一趟。」 孙禹笑着道:「沈三爷何必这么客气,有什么事是我能做到的,你只管开口。」作为流氓头子,他说话不太会迂回,有事就说事,能办到的他肯定帮沈书君办了。 「其实这趟也不是找孙三爷的,是找绍姨娘的。」沈书娴笑着接口,又道:「说来也是巧,我在海口时遇上了绍姨娘的姐姐绍清词。」 「啊?」绍晚词不由得惊呼出来,不可思议地看向沈书娴,道:「你在海口遇上她?她不是在周家当奶奶吗?」大珠江法,罪不及出嫁女,绍清词应该不会受到连累。 沈书娴叹道:「我遇上绍夫人时,她已经被周家休出,在外讨生活,日子过的十分辛苦。」 「原来如此。」绍晚词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娘家败落后被夫家弄死,或者休出的女子不在少数,以前她也听说过,但只是听,从来没想过。就像她从来想过,自己的家族会被抄家灭族一样。 沈书娴话音一转,笑着又道:「绍夫人也是运气好的,寻得佳婿,后来日子过的很不错。得知绍姨娘现在的情况,念着姐妹之情,来时便托我照顾一二。」 这番话是她考虑再三的结果,要是跟绍晚词说实话,谁知道绍晚词会不会狮子大开口。把卫连舟绕过去,也不用编什么谎,只是陈述部分事实。恩情最容易被要挟,那就不说恩情,只说朋情。 恰巧认识了绍清词,把海岛上那一段跳过去,最后说绍清词的托付。这样主动权就在她手上,念着朋友之情照顾绍晚词,怎么照顾都能说得过去。以古代的交通情况,绍清词远在海外,和绍晚词再遇上的可能性小于零。她只要不负绍清词所托,照顾一下绍晚词即可。 绍晚词听到这话头低了下去,脸上有几分羞愧之意,小声道:「没想到三姐会……」以前在家时嫡庶有别,她没少欺负绍清词。现在绍家完了,千金小姐都变娼/妓了,谁能想到绍清词还会念着姐妹之情。 沈书娴笑着道:「所谓量大福大,绍夫人是有福气的。」很多时候心胸决定着成就,放在绍清词身上,绍家都这样了,她不会再去念着姐妹之恶。 说话间,沈书娴让春分把盒子拿上来,里头放的银票,绍晚词是官奴,其他东西不好送,银子上面却是不写名字的。道:「这是三千两银票,我想不出如何照抚绍姨娘好,不如给钱你来的实惠。当着孙三爷的面给你,让孙三爷给你做这个见证,以后这就是你的私房了。」 一个妾室突然多了这么一大笔银子,被发现之后说不清出处这绝对是大事。叫上孙禹一起来也是因为这个,让孙禹知道钱的来路,以后后院闹出来,总有个证人在。至于孙禹会不会把这笔钱吞掉,孙禹这点人品还有是的。 绍晚词听得又是一愣,听沈书娴那个口气,肯定不会让她白来这一趟,但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大笔。孙禹也听得一愣,倒是沈书君口气傲慢的道:「当日迎亲的排场孙三爷也见,区区三千两,又算得了什么。」俗话说拔根汗毛比腰粗,三千银子别说沈书娴看不到眼里去,他也看不到眼里去。 绍晚词起身接过盒子,给沈书娴跪下磕头道:「多谢沈……卫夫人。」 「我也是受人之托,又想不出比银子更好的东西,便以此聊表寸心。」沈书娴笑着说。 丫头把绍晚词扶起来,绍晚词把盒子紧紧抱在手里,却是道:「我家三姐……我还能见她一面吗?」 沈书娴摇头道:「邵夫人随夫去了海外,绍姨娘怕是见不到了。要是还能见到,绍夫人如何会托付与我,直接派人来就是了。」人果然都是贪心的,有了银子还不知足,想着见绍清词估摸着也不是忏悔当日待她不好。 绍晚词满脸失望,道:「竟然去了海外……」她要是能去海外,到了别的地方去,也许她就不是奴籍了。 沈书娴不再理会绍晚词,却是扭头对孙禹道:「以后绍姨娘就劳烦孙三爷多加照顾。」 「沈姑奶奶这话太客气了,凭我与沈三爷的交情,这点小事肯定没问题。」孙禹拍着胸脯保证。 沈书君看孙禹一眼,现在有求于他也就懒得说了,他怎么不知道他们有交情了。 人参肉桂,肥鸡大鸭子,流水一般的往沈书娴面前搬。她的害喜症状并不明显,主要就是有点懒,其实并不忌口。但就是再忌口天天睁开眼就是这些,她也会变得没食欲。无语之余沈书娴只得和沈书君与江氏谈谈,孕妇是需要进补,但不能这么补法。 虽然上辈子没当过医生,有些常识多少也是知道的。孕妇吃太多,补太过了,致使胎儿太大,到生产时反而要受苦。古代又没有剖腹产之说,因为胎儿太大,母子俱损的都有。 顺道沈书娴也跟沈书君聊聊怀孕的问题,虽然这个话题她不太好跟沈书君直接说,但她真替江氏着急。基友都能直接找到家里来,精力会被男人们榨干,怎么可能生的出孩子。明示加暗示,沈书娴估摸着沈书君听懂了,要是沈书君不想要儿子,大可以跟基友混下去,要是想要,那就好好在家当种马。 连着好些天沈书君都是晚出早归,再看看江氏脸上神色,沈书君果然很听话,马上开始造人大计。而且先从江氏开始,多年夫妻不说,江氏生的就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家族最重要的继承人。 来淮阳的时候来,沈书娴和卫连舟说好的,各走各的,沈书娴要回去的时候,往青阳船行里写封信,自会有大船来接她。夫妻两个盘算的很好,结果突然有孕了,谢衡特意写信回京,卫连舟会不会来接她,她也拿不准。 从感情说沈书娴挺想卫连舟来的,女人怀孕了当然希望男人能在身边陪伴照顾。问题是卫连舟是这么细致的人吗?扶桑浪人还没有彻底打跑,船行里卫连舟想退下来,不再出外海,下面的兄弟还没有安置。内忧外患之时,让卫连舟天天陪着她实在不现实。 第三十二章 「他素来忙得很,事情也多,未必能来的了。」沈书娴笑着说,算着日子卫连舟要是接到信就往淮阳赶,此时应该到了。 沈书君却是不爱听这些,拉长脸道:「事情再多能有你现在要紧,你怀着身子,他却是不见人,连封信都没有。我本来就后悔让你嫁这么远,现在有了身孕却还要一直在娘家住着,只恨我认人不清。」 沈书娴听得有几分无语,知道沈书君这话有几分气话成份在其中,也是因为沈书君自己想儿子想疯了,便把孩子看的重,现在孕妇又是他亲妹妹,自然看的更重。 正说话婆子进门回道:「回大爷,大奶奶,姑奶奶,姑爷来了……」 沈书娴喜上眉梢,沈书君脸色也缓和了,江氏笑着道:「姑爷真有心,怕是看到信就过来了。这才几天功夫,就从京城跑到淮阳了。」 卫连舟是妹夫,沈书君并不用出去迎他,只是对婆子道:「快请姑爷进来,直到姑奶奶屋里就好。」 卫连舟带着一身风尘进屋了,真的是一身风尘,胡子邋遢,衣服上甚至于都能看到泥。这样的造型江氏震惊了,沈书君也是外出行商的,但不管啥时候沈书君都是干干净净的,沈书君自己讲究卫生。 沈书娴很淡定,卫连舟这还算好的,刚从船上下来那会,全身能洗出一个泥人来。沈书君却是满意了,这肯定是快马加鞭赶过来的,只有如此用心才能对得起他妹妹。 沈书娴再是孕妇此时也得起身相迎,夫妻相见,卫连舟脸上既然是欢喜又是欣慰,拉着沈书娴的手道:「你辛苦了。」母子十月怀胎最为不易,偏偏他分不神来照顾她。 沈书娴低头浅笑,却是给卫连舟使了个眼色,有情话晚上关上房门说,这时候就在这里秀恩爱给人家看了。 卫连舟会意,上前给给沈书君和江氏行礼:「见过兄长,嫂子……」 沈书君无比满意的笑道:「路上辛苦了,洗了手脸先吃饭吧。」 江氏带着婆子亲自去张罗,卫连舟道谢:「辛苦嫂子了。」 「姑爷太客气。」江氏笑着说。 卫连舟收拾妥当,晚上就是接风宴,一家人吃吃喝喝倒也欢乐。想到谢衡说的,虽然有点不合时宜,沈书君还是问了一句:「我听王爷说,京中卫二老爷……」 卫连舟却是一派淡然,道:「去世了。」 就在他进京的第三天卫二老爷咽的气,在此前夜卫大伯死活要拖他去给卫二老爷送终,无子送终是大事。事隔多年,卫连舟对于这个父亲已经无感,说不上恨,也说不上父子之情,只觉得那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但这趟上京来是送卫简的骨灰入祖坟的,想想卫简,想自己,再想想卫家二房,有时候卫连舟真觉得卫二老爷是个神人,能把亲生儿子们送上绝路。 沈书君当即不吭声了,他本以为卫二老爷还没死,卫连舟回来手那么潇洒。没想到已经咽气了,此时京城估计正在办后事。这时候卫连舟都丢开京城来淮阳,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摊上那样的爹,是二房儿子们的大不幸,便叹气道:「节哀顺变……」太伤心之类的话都不用说。 卫连舟没接话,却是对着沈书君淡然一笑,卫二老爷死了他没有任何哀伤,有的只是高兴。他突然想起卫简临死时的话了,他已经出族,卫二老爷是二房最后一个人,现在也死了,二房所有恩怨也都了了。 考虑到沈书娴是孕妇,卫连舟又是连日奔波,晚上沈书君还得继续当种马,宴席散的很快。晚上卫连舟自然到沈书娴屋里歇着,小别胜新婚,虽然离别的时间有点短,却是架不住怀孕的欣喜。 才一个月多点,沈书娴肚子平平的,完全看不出有个小生命已经在生长发育。卫连舟手重不敢摸,倒是沈书娴拉着卫连舟手,轻轻地在肚皮上转了几个圈。 「真想不到孩子那么快就来了。」沈书娴把头枕在卫连舟肩膀上,最初几天的惊过去,剩下的就是喜了。现在月份小,害喜也不厉害,怀孕后期要受的罪还没挨上,沈书娴是满心的高兴。 卫连舟也是满脸笑意,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好一会才突然道:「有件事……」话说到这里停住了。 沈书娴抬头看卫连舟一眼,卫连舟不是犹豫的人,他想做什么就直接做。笑问:「怎么,你不会想说我现在怀孕了不能侍候,想纳几个通房……不,书童吧。」卫连舟说过不纳妾,肯定不会失言,书童的用处跟侍妾是一样的,称呼不一样。 卫连舟被逗笑了,道:「你都在想什么呢,我不好那一口。」 「纳尼(什么)?」沈书娴惊的连脱口日文都出来了,看看沈书君,再看看平常人家里的书童,男风在大珠相当盛行。不夸张地说,不喜欢男人的男人很稀有,尤其是卫连舟这种跑船的,一般沿海地区都有这样的规定女人不能上船,卫连舟又是跑外海的,女人更不能上船,不说其他,体力撑不下来。 「啊?」卫连舟听得云里雾里,这句好像是日文,但又有几分不像。 沈书娴连忙问:「你真的不好那一口??」 要是真的,她的情敌就可以减少二分之一人类了。穿成古代妇人已经很惨了,穿成大珠妇人就更惨,就是有本事侍候好公婆,生的了儿子,斗的过小妾,也未必打得过基友。最明显的例子就是沈书君,亏的她穿成沈书君的妹子,要是穿成老婆,她估计唯一的乐趣就是化身腐女看他们搞基了。 卫连舟有几分不可思议的道:「你怎么会认为我好这一口,我平常使唤的也就庆喜和庆祥两个,你都是见过的,难道你觉得我会对他们有什么想法……」难道在沈书娴眼里他如此的重口。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沈书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主要是心情太激动,二分之一情敌消灭了,又是如此不经意说出来的,实在很突然。说不清楚,干脆转换话题道:「你刚才想说什么事?」 卫连舟来的路上都已经想过,现在要跟沈书娴张口了却觉得有几分为难,停了一下才道:「我想让你在娘家待产。」 内忧外患都没有解决,海口不是淮阳,生意失败了最多也就是家败,海口的事一点说不好弄不好就要动刀子。他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沈书娴也在慢慢习惯,但这个节骨眼上,沈书娴有孕了。要是沈书娴一直在海口,他肯定不会把她送回娘家待产,偏偏这么巧,沈书娴现在就在沈家。 沈书君极疼爱这个妹妹,嫂子江氏也是厚道人,若是把沈书娴留在淮阳。不管是人身安全还是身边人侍候的,肯定都能事事周全,他在海口再忙碌也能放心。若是现在带着沈书娴回海口,路上奔波不说,到了海口之后,家里就他们两个,沈书娴大着肚子,让他事事体贴照顾,他不够细心不说,也没那个时间。 沈书娴稍稍愣了一下,其实她也想过这个问题,她不至于这点心理素质没有,在娘家待产诸事方便,是比海口好的多。但想到夫妻分离这么久,她心里总是不舍得,倒不是很担心卫连舟会在外面胡搞,而是怀着孩子时比较想男人在身边。 第三十三章 哥嫂是很好,但再好也不是自家男人,能搂能抱,还能撒撒娇。再者头一个孩子,她有点希望卫连舟陪她全程。 卫连舟看看沈书娴神情,当即改口道:「那等到你三个月,胎象稳定了,我们再一起走。」现在沈书娴肯定走不了,再带着大夫在船上也不行,冒不起这个险。 沈书娴看看卫连舟,末了摇摇头道:「算了,我还是留在娘家吧。」 「小九现在越来越能干了,很多事他能料理的了。我便陪你在淮阳两个月,胎像稳了我们再一起回海口。」卫连舟迅速说着。 沈书娴摇摇头,倒是笑了,道:「你以为我是说气话呢,其实你没来之前我就想过,在娘家生产确实事事便宜。嫂子也跟我说这么说,说家里没个长辈,连亲戚都没有,就是有几门常行走的朋友,还是差了一大层。」江氏在她查出来有孕当天就说过,不过她那时满脑子被怀孕两个字填满了,根本就没顾上想。 卫连舟狐疑地看向沈书娴,他虽然有主意,但这件事他还是想听沈书娴的。头一个孩子,也希望能全程陪护,只是现实不允许。 「这事就这么说定了,过两日我就跟哥哥说了。」沈书娴说着,沈书君只是怪卫连舟知道她怀孕了却没有马上回来,现在过来看了,一切都很好,然后再说她在娘家待产的事,沈书君肯定会愿意。 卫连舟想想还是道:「你要是觉得很勉强,就……」 「真的不勉强,这样很好。」沈书娴笑着说,有孩子了,安全第一,既然娘家能提供更好的生活,她何必去海口,自己凡事都要操心,万一有个好歹,还是自己受罪—— 夫妻两个议定,卫连舟又住了几日,顺道也跟着沈书君外头走走。让老婆回娘家待产,在小门小户里有的,一般讲点门第的人家都不好如此,尤其是沈书娴远嫁,不知道还以为她是被休回家了呢。 衬着还没走,卫连舟先在淮阳露个脸,向众人表达一下他与沈书娴的夫妻感情很好。沈书娴在娘家待产不至于有这么多闲话出来。 几日之后沈书娴就在晚饭时间把自己想留下待产的事说了,沈书君当即拍手赞同。卫连舟一个大老爷们肯定不是什么细致人,当时跟着陪嫁去的也没什么人,留沈书娴在家里,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江氏照顾着,有什么事都有个照应,比去海口强多了。 卫连舟起身道谢,被沈书君拉住了,他照顾自己的亲妹妹,没什么需要道谢。倒是嘱咐了卫连舟几句,都不能说是暗示,几乎是明示,不准偷吃,不准找小老婆。竟管他自己小老婆一屋子,到妹夫这里就不行了。 说定之后卫连舟就要起程走了,临前之行还顺道给了沈书娴一些安家费,若干张银票。沈书娴本来只是来娘家小住,衣服只拿了一季,现在要常住了,估摸着最少得住上一年,那所抽东西就多了。 沈家富裕,沈书君肯定不会亏自己妹妹,但已经出嫁,在娘家住就好了。总不好再伸手为兄嫂要钱,过来的时候他就有准备,成箱抬银子那是打沈书君的脸,所以换成银票晚间给沈书娴最为合适。 沈书娴大概数数要超过一万两了,果然是大财主,出手就是巨额。其实她这趟过来也是带了钱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但卫连舟能想到这些让她很高兴,卫连舟有大事要忙,有大事要做,她过不去添乱,只要卫连舟能想着他就好。 笑着把卫连舟送出门,人前还好,回到屋里沈书娴还是落了两滴泪,但没两分钟就振作起来。她本来就是娇滴滴的公主,何必非得要男人护着怜着。卫连舟也不需要娇气老婆,男人离开一会,她就安心在家里生产吧,等十个月后抱着大胖儿子再跟卫连舟回海口,内忧没了,外患也没了,就他们夫妻带着孩子过日子,岂不是更自在。 淮阳的夏天依旧炙热,幸福的是沈家已经有冰了,去年谢衡派人过来挖的窑,冬天存冰,夏天取用。就是孕妇不宜多用冰,吃食之类的不用就好了,拿到屋里吹吹却是不妨碍。沈书娴的肚子也开始大起来,衣服是做了一身又一身,因为太瘦被淘汰。 沈书娴隐隐有点担心,别是吃过头了吧,因为没有害喜的感觉,再加上她胃口好。不会大吃特吃,但肯定不会忌口,江氏却是十分高兴,道:「莫不是双生子?」 「不会吧。」沈书娴心里更担心了,双生子当然高兴,问题是古代的医疗水平让她很担心。 江氏不放心便派婆子请来大夫,大夫诊了脉只说一切都很好,连安胎药都不用吃。沈书娴身体好,胎相稳固,只要小心就不会有事。婆子正欲送大夫出门,沈书娴却是突然道:「嫂子这几天身上也有些不爽快,不如请大夫看看吧。」 江氏这几日心里是有些不痛快,沈书君与她亲近这么久却没什么收成,现在已经换地,在林姨娘屋里。虽然是为子嗣着想,江氏心里也舒服不了。 也没到正房去,江氏只在椅子上坐下,丫头搭了个块帕子大夫就过来诊脉。本以为只是夏天天气热之类的,没想到大夫却是一脸欢喜的道:「恭喜大奶奶,贺喜大奶奶,你就是有喜了。」沈书君无子的事全淮阳城都知道,现在诊出来江氏有孕,这个大红包是跑不了。 江氏傻住了,她想孩子想疯了,孩子突然来了,却是让她措手不及,倒是沈氏笑着道:「大喜,大喜,恭喜嫂子了。」 大夫照例开了安胎药,江氏还是有点没反应过来,还是沈书娴打赏的大夫,直接五十两,这等大喜值这个赏钱。另外又派人给外头的沈书君报喜,这更是个想孩子想疯了的,敢紧知道让他知道了才好。 江氏却好像站也不会,走也不会似的,坐在椅子上多少有点发怔。倒是沈书娴走过去笑着道:「恭喜嫂子了,终于得偿所愿。」江氏的辛苦她是看在眼里的,她该有个孩子。 江氏轻抚着肚子,突然落下泪来,她一生辛苦,老天待她到底不薄。沈书娴拿帕子给她擦泪,也不劝她,江氏这眼泪一半是感叹,一半高兴,操心了大半辈子自己也算有着落了。沈书君在这个时代不能说是渣男,但靠他还不如靠孩子。 「嫂子回屋里歇着吧,哥哥怕要回来了。」沈书娴说着,估摸着江氏怀孕的消息府里都传遍了,一会林姨娘和冬至肯定要去道喜,沈书君也要回来,总不好一直在她屋里坐着。 「嗯。」江氏轻轻点头。 沈书君是坐着火箭回来的,正跟客户谈生意,听小厮说了这个消息,什么都顾不上直往家里赶。此时沈书娴,林姨娘也在江氏屋里,冬至是真心为江氏高兴,林姨娘心里是直冒酸气,不过现在沈书君也天天在她屋里,弄不好她也会马上有了。 都没顾上让丫头打帘子,沈书君直冲进房,其他人都顾不上,只是对着江氏道:「真有身孕了!!??」 江氏笑着点点头。 沈书君大笑,看他脸上的神情要不是想着江氏有身孕,他真要把江氏抱起来转个大圈。嘴里说着:「好,太好了,府里上下每人十两银子打赏,大奶奶身边丫头每人二十两。」 第三十四章 沈书娴听得嘴角的点抽搐,遇上更大手笔的了,看来她打赏大夫五十两有点少了。 江氏笑着道:「大爷快别这样,孩子不能如此娇养。」俗话说得好,贱名好养活,孩子越娇越不好养,怕折了福了。 沈书君却是挥手道:「我的嫡长子再怎么娇贵也是应该的。」 江氏听得只是笑,知道劝不住沈书君,却是道:「大爷可还记得,当日我们一家曾到清虚观许愿。」虽然说现在孩子还没生下来,但神佛跟前说过的话却是要记得。 沈书君对于鬼神之事向来不太信,但这回事关子嗣却是不敢马虎,道:「我这就派管事去的道观去,不止后院,我前头我也一起重装了。」 沈书君兴奋了足足一天,中午天气正热时也不管了,带了管事亲自去清虚观。相熟的亲友家里也送了消息,上门道贺的亲友不少,沈书君亲自招呼,一点不劳动江氏,让江氏累了只管去休息。 江氏此时更不会强撑着,亲友再要紧也没她肚子里这个要紧。她知道沈书君的意思,一次把亲友们招呼完,以后不会再有人上门来道喜,可以让江氏专心安胎。 林姨娘作为沈家的姨娘,正妻怀孕,她作为贵妾自然是最忙碌。要是换成平常有机会表现一下,林姨娘高兴还来不及,但这回却是一点都不高兴。江氏怀孕了对沈家来说是大喜,但跟她却没啥关系,她又不是正妻,正妻怀孕了,她得不到任何好处。 「姨奶奶何必生气,大奶奶能怀上,您比她年轻肯定也能怀上。」小雪端茶上来,她跟冬至一样,都是沈书君的通房,但江氏把冬至抬了姨娘,她还是屋里侍候着。林姨娘虽然没有失宠,但跟刚进门那会比已经差多了,连带着她身边的人也不如以前。 林姨娘想这事就觉得揪心,当初她嫁与沈书君时那是雄心万丈,后来把吴家姐妹斗走。在后宅中她的身份是仅次于江氏的,要是她也能生下儿子……想到这里,林姨娘忙对小丫头道:「去看看大爷来了吗?」连着这些天沈书君一直都是歇在她屋里的,今天……也许会来。 小丫头腿脚麻利,回来的也快,却是小声道:「大爷已经在大奶奶屋里歇下了。」 江氏刚怀孕心里欢喜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也是沈书君当了几个月的种马实在吃不消了。他只是一个正常地球人,别说夜夜七次郎了,他能夜夜辛勤几个月己属非常不易。就是家里有钱再补的起,他身体体格好,这样夜夜下去也不行。 正好江氏怀孕了,虽然还不知道男女,至少子嗣的压力小多了。沈书君决定好好休息一下,调整一下身体,他可不想三十岁不到就被掏空。 林姨娘差点没把牙咬碎,小雪就在旁边道:「大奶奶真是的,自己有了身孕,不能侍候,还要拘着大爷,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 刘姨娘看小雪一眼,她也许没那么聪明,但没有笨到会让人当枪使。她就是心里有气恼,但也知道,以江氏和沈书君的精明,想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做点啥太不容易。尤其是现在江氏怀孕,沈书君到这个年龄了还无子,想想吴姨娘是怎么出去的,那可是未成功前被拆穿的。 她要是有动沈书君孩子的念头,不用江氏动手,沈书君都敢把她砍成七八块,连她的家人估计都不会放过。 「大爷想去那谁能管得了,梳洗睡吧。」林姨娘神情淡然的说着,看一眼小雪又道:「你年龄也小了,大爷估计连你是谁也不认得了。人大心大,我明天就去回了大奶奶,把你发嫁了。」小雪怎么说都是她的丫头,万一办了什么事沈书君肯定要算到她的身上。扶正是没啥指望,但不想放弃沈家姨娘的职务,只要没有大错,以江氏的心性未必不会给她一口饭吃,在沈家当姨娘也是穿金戴银,也不朝打暮骂。再从沈家门出去,她的结果只会更惨,她可不想被小雪连累了。 小雪听到这话却是傻了,直接给林姨娘跪了下来,哭着道:「我是一心为姨奶奶好,这几年我服侍姨奶奶哪里不尽心。」 林姨娘冷哼着道:「我进门的时候你已经是通房,既没有从前侍候的情份也没有后来相处的姐妹情谊。你看着冬至抬了姨娘就眼红,那你凭自己本事挣去,能把爷们拉到房里来才算是本事。现在倒是来挑唆我去找大奶奶的麻烦,难道你就能得了什么好。」 小雪哭着道:「我是为姨奶奶抱不平,同样都是老婆,不过大奶奶名分上占了,姨奶奶凭什么事事低人等。姨奶奶您想想,你要是能生下嫡长子,别说大奶奶了就是大爷看到您也得礼让三分。现在大爷天天往您房里来,肯定能怀上的,却是被大奶奶抢了先机。」 「那也得有看看有没有这个命。」林姨娘有几分沮丧的说着,却是又道:「你怎么想我不管,但我不能让你连累我,你也不用求我,你有这个心思了,我就不能留你。」 在沈家这几年,她算是看明白江氏了,当初分派丫头之时,江氏就留了心眼的。大雪和小雪都是沈书君的通房,按理说该去服侍江氏才对,江氏却她们分给自己和吴姨娘,嘴上说漂亮,自己使唤不了那么多丫头,两个姨娘都是贵妾,让通房服侍也是应该的。 其实根本目前就不想姨娘有心腹,通房是什么?通房差正房太太十万八千里,卖身契都在主子手里捏着呢,但通房离姨娘却只差一步。已经是通房了却要来服侍姨娘,换谁能甘心,男人来房里的时候,谁不会多点想法。 吴姨娘出事时,吓唬大雪两句,大雪把吴姨娘的老底全掀了。现在小雪跟着她,何时跟她一心过,每天想的都是沈书君来她房里时多看她几眼,偶尔还跟她顶撞,主仆关系怎么能好。 当年吴姨娘假孕的事,江氏未必不知道,却是让她当了出头鸟。想她小门小户人家,家里连个庶出都没有,现想想江氏,极品妾室扶正后母,没出嫁之前就在娘家练就了七十二般武艺。跟沈书君又有共患难之情,感情,本事全都有,沈书君又不是糊涂蛋,这样的主母她自知斗不过。 小雪看到求饶无用,便冷哼着道:「姨奶奶觉得把我献出现表了忠心,你就能在沈家立住脚,安然无恙一辈子!?」 林姨娘笑着道:「我是大爷正式抬进门的贵妾,沈家哪里没有立足之地。你也不用激我,我肯定能在沈家安然无恙一辈子。」小雪这样的才是杯具,混到通房了,男人睡也睡了,却没有抬姨娘,破身的发嫁出去,能嫁多好。 她嫁给沈书君本来就是二嫁,她实际年龄比吴姨娘还要大,虽然比江氏年轻些,但也二十几岁。她会勾搭上沈书君,情愿为妾,多半是在钱的分上,在沈家当姨娘,身边丫头侍候着,四季衣服平常吃食,比外头贫苦人家好多了。 每天天不亮起来做活,要是运气差点摊上个渣男,挨打受气都是轻的。穷人家卖妻典妻的也不是没有,她在沈家生活怎么也不至于受这个苦,就是生不下嫡长子,只要沈书君还能生,她运气好生下一男半女以后也都有个依靠,怎么都比在外头当穷苦婆子强。 第三十五章 「看着小雪,晚上别让她生事。」林姨娘最后吩咐着—— 次日早上,林姨娘过去给江氏请安,沈书君一脸春风得意,江氏也是满脸欢喜。她本以为沈书君会继续造人,没想到沈书君来她屋里,晚上也没做什么,就是夫妻说说话睡觉,沈书君还说一直陪着她,这让江氏十分高兴。 怀孕的时候男人天天陪着当然是好事,而且这样就减少了林姨娘怀孕的机会,她以前不介意林姨娘生,那是因为她觉得自己不能生。现在自己能生了,何必让别人生。 当着沈书君的面林姨娘只说吉利话,打发沈书君出门了,林姨娘就直入正题道:「我屋里的小雪本来是大奶奶为了子嗣着想放在屋里,现在大奶奶了身孕用不着她了,还继续留她在家里不太妥当。她年龄也是一天天大了,人大心大,留在家中总是个麻烦,不如赏她几两银子,让她家人领出去发嫁了吧。」 江氏看一眼林姨娘,道:「你想发嫁了小雪?」 「我哪里敢做这个主,只是跟奶奶说一声,怕万一有什么事了,不想沾上关系。不然奶奶把她派到别处去,我实在不想要了她。」林姨娘笑着说。 「说起来小雪的年龄是不小了,这几年大爷也不用她,老是留她在家里是不太好。我现在怀着身孕不宜操劳,就麻烦林姨娘,她好歹也侍候你一场,免了她的赎身钱,从账房支五十两银子,算是我给她添妆了。」江氏说着,她虽然不知道林姨娘为何说这个,但把小雪打发走也好,通房的年龄都在这里摆着人,既然用不着就别耽搁人家青春。至于林姨娘身边,她另外派人去就好。 林姨娘笑着道:「奶奶果然宽厚,我这就去办。」 林姨娘办事向麻利,早上接到指令,下午就把事情办完了,直接叫了小雪的家人,说了一大通恩典的话。卖身契还了,还另外给五十两,小雪一脸死灰,她兄嫂倒是高高兴的把钱接了,然后领着小雪走了。 在沈书君回来之前,林姨娘就跟江氏回了话,江氏只说了句知道了也就没多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管林姨娘不待见小雪多久了,此时跟她这么说,她肯定不会多问,小雪本来就是通房,却不是她心腹,此时打发了也好。 江氏把家事一分为二,交给冬至和林姨娘分管,自己彻底退下来。跟沈书娴两个孕妇天天就谈论生育问题,其他的事江氏不用多操心,唯独奶妈的事,江氏是甚之又甚。不止是自己托人找,还托了郑太太和郑氏都帮忙找,郑克与安贞的婚事已经订下来,直接连婚期就订下来了,就在今年年底。江氏本来想着亲自去道喜,后来有了身孕就只派了冬至过去送上贺礼。 从夏天寻到秋天,终于寻到四个比较合适的。都是刚生完孩子,现在正在奶自家孩子,等到自己孩子大点要断奶了,正好进沈家服侍。 「大奶奶……」冬至挑帘子进来,看到沈书娴在屋里也没有回避,只是道:「刚才江大太太来了要见大奶奶,我想着奶奶有孕不宜操劳就没让她进内院来,只在外头跟她说了几句。大太太给月姐寻了婆家,特意跟大奶奶说一声。」 江氏只是随意问:「你问是什么人家了吗?」 「江大太太说是开阳的一个农户,前头媳妇去了,也不介意月姐带着孩子,她就做主答应了婚事。」冬至说着,江大太太后头还有一句,要是江氏不放心,可以寻来媒婆问。这话说了除了给添气,她就不说了。 江氏笑着道:「嫁到别处去也好,我现在这样,随她处置吧。」 卫连舟人不在淮阳,信却是一封又一封的往淮阳寄,内容多半是说说外头海盗还有船行的事,然后就是让沈书娴保重身体之类的话,同时还附上自己的歉意。沈书娴看着很高兴,又有几分稍稍失望,看来这辈子都别指望卫连舟写肉麻情写了。 按卫连舟信上说的,最迟明年开春他肯定能把所有的事情办好,到时候他亲自过来接她与孩子。沈书娴算算日子,那时候孩子正好三个多月,虽然还是小了点,但带好奶妈,大夫,准备妥当倒是来得及。 江月姐出嫁了,江大太太给沈家送了话之后,一个月不到就嫁了。据外头婆子们说江月姐是捆了手脚送上花轿的,江氏也没细问,只派冬至去看看。据说男方的年龄不小了,江月姐一直哭闹着不愿意,没办法才用捆的。 至于当日县官判下来属于江月姐的那份嫁妆,江大太太倒是一点不少的给了江月姐。孩子也跟着江月姐一起去了,婚礼是简单了点,又是远嫁,不过好歹也是正经人家,江氏吓唬了江大太太一回,没敢很坑江月姐。 「以后是好是歹都是她自己的造化。」江氏有几分感叹,又有几分放心的说着,她不喜欢江月姐出现在她的视线里,远嫁了也好,见不着也就没有怨恨。 冬至旁边听着却不接话。 沈书娴多少明白江氏心中的纠结,岔开话题道:「布衣轩的衣服送来了吗?」家中两个孕妇,针线上的早就开始赶制孩子的衣服,沈书君仍然觉得不太过瘾,特意找了淮阳最贵的店铺,整尺的布头给孩子们做衣服,哪怕是孩子长得快,穿不了一个月就要扔,那也得做。 冬至忙接话道:「我已经派婆子去催,最多两天也就能送过来。」布衣轩才接了一笔大生意,沈家的活计肯定不敢怠慢,但那边是急着嫁女,沈家这边孩子出生还要好几个月。老板一脸为难的跟她说了,她也就做主宽限了几日。 「那个不急的,慢慢收拾就好。」江氏说着,又道:「倒是眼看着天就是冷了,姑奶奶的冬衣可准备好?」 沈书娴笑着道:「前几天就送来了,张姨娘办事很妥当。」在沈家这么久,她也能看得出来,冬至是一片忠心对江氏。想想红楼梦里凤姐和平儿,真能如此,江氏身边总有个可靠的人。 正说着闲话,江氏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卫连舟是被卫家出族,但跟外祖家的关系应该没有断。一直没听沈书娴说起程家的事,江氏多少有点纳闷,按理说程家还出过状元的,就是后来被贬官,也没有罢官,还勉强说的上是官宦人家。r>沈书娴叹了口气,成亲之后她就问过卫连舟关于程家的事,这是正经亲戚,肯定要行走。没想到卫连舟却说他也许多没有跟舅舅家联络,十年前程家外放不久,卫家二房就出事,卫连舟离京去了海口,刚去海口那几年他自顾不暇。 等他站住脚再去打听程家的消息,他的外祖父,大舅舅和二舅舅均已去世,三舅舅和四舅舅也外放到很远的地方。卫连舟先去了程家老家,大舅母和二舅母都在,程家毕竟辉煌过,就是后来倒霉了,又没有抄家,家产仍然在,日子过的也算不错。 祭完外祖卫连舟就回去,这些年来虽然还有通信,但路途太远,从海口过去,差不多要两个月的路程。程家也没哪里需要卫连舟帮忙,虽有书信来往,却并不多。 第三十六章 「大爷说过,等以后彻底闲下来了,带着我去程家一趟。」沈书娴说着,只是想闲下来哪有这么容易,现在她又有孩子,想上路怎么也得等孩子大些,估摸着怎么也得好几年后了。 江氏道:「应该的,娘舅家中是该去。」有时候娘舅处好了,去大伯叔叔都强,她要不是有郑大舅撑着,现在还不知道沦落到何种境地。 「是该去。」沈书娴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卫连舟的亲友不多,后来还跟卫大伯不太痛快,卫家会跟卫连舟亲的估计也就一个卫策。 淮阳的第一场大雪落下,郑氏带着佑哥来了,主要是向江氏表达感谢之情的。佑哥的户籍办好了,从顾家祖谱上消去,连姓氏都改了,改姓安,以后就叫安佑,跟顾大爷的血缘关系断不了,但律法上没关系了。 现在顾家是越来越不行,后宅不宁,前头生意也不行。顾大爷带着顾太太还去过安家说要看佑哥,那意思是要把佑哥接过去,郑氏软弱了一辈子,此事却是一步不退,当初县太爷给他们的做的公证,直接把公证书拿出来,要是顾大爷执意,她不介意再上一回公堂。 赶走顾大爷和顾太太,郑氏吓的两夜没合眼。她不知道顾大爷现在要儿子打的什么主意,但她肯定不能把儿子交给他,当初顾大爷跟她儿子不过是想她放弃一半财产,这样的爹能对儿子多好。 更何况就是她都知道顾家大不如以前,安岳人很厚道,佑哥跟着好歹还能正常长大。跟着顾大爷弄不好会被他卖了。 「户籍办好,我才算松了口气。这些日子我总是担心,万一顾……把佑哥要去了,我可要怎么活。」郑氏说着就想掉眼泪。 不等江氏开口,佑哥就道:「母亲不用伤心,我以后肯定会好好孝顺母亲的。」 郑氏眼泪掉的更厉害了,这一大半是因为高兴,摸着佑哥的头道:「好孩子,只要还有你,我就万事知足了。」 江氏也在旁边笑着道:「有这么好的儿子,妹妹以后福气大着呢。」 郑氏把眼泪擦擦,看看沈书娴的肚子道:「奶妈请好了吧。」 「奶妈,产婆,大夫都说好了。」江氏笑着说,高兴的又道:「有经验的妈妈说,姑奶奶这胎看着像是儿子。」 沈书娴笑着道:「婆子也说嫂子这胎也是男孩子。」她无所谓生儿生女,头一胎她又年轻,但江氏和沈书君不一样,他们想儿子都要想疯了。哪怕先生儿子再生女儿,总要先来一个儿子。 郑氏在旁边笑着道:「以前你看到佑哥就眼馋,现在自己也要生了,总是得偿所愿。」 江氏轻抚着肚子,笑而不语,只希望这胎能是个儿子。 「大爷回来了……」外头丫头传话进来。 郑氏拉着佑哥站起身来,虽然不是外人,但她呆的时间也不短了,便道:「姐夫回来了,我也该回去了,一会天黑了不好走。」 正说着沈书君进屋来,看到郑氏也在,笑着道:「安大奶奶也在呢。」 「正说要走,姐夫回来了。」郑氏笑着说。 江氏派冬至送郑氏和佑哥出门,大雪侍候着沈书君更衣,小丫头捧茶上来。小厮们也把东西一箱一箱的抬进来,喝了杯热茶,去去寒气,沈书君这才笑着道:「谢大哥来信了,知道你跟小妹怀孕,还送了许多东西来。」 「难为谢大爷有心了。」江氏笑着说,在沈书君的基友中,她对谢延丰的好感超过谢衡。因为无嗣的事,谢延丰还特意请过太医给沈家上下诊脉。 冬至打开箱子,大部分都是衣物补品之类的,江氏接受沈书娴的意见,没事不乱补,听大夫的话,他说虚了才吃,就是钱多补品也不能随便吃。万一把孩子吃的太胖,生产的时候肯定要受大罪。 料子直接让针线上去裁新衣,补品之类的就入库房。分派完毕冬至又让小厮抬了出去,沈书娴笑道:「说起来谢大人是比郑王爷有心。」 子嗣是男人的头一件大事,尤其是沈书君这个想儿子想疯了的,此时江氏怀孕了,表示一下关心比直接讨好沈书君要来有效果。结果谢衡就能大夏天的送水果,却想不到此时关心一下。果然是王爷,出生啥都有,没那么多心思,这要是放后院里,谢延丰能斗死他。 沈书君点头表示赞同,不管是跟男人还是女人,沈书君都是s型,就算对方不是m,那也得紧巴着他。谢延丰做事圆滑周到,是比谢衡强得多。谢衡人也不错,但太随性了,为别人考虑的时候少,跟谢衡在一起时还得想去照顾他。要不是因为身份是王爷,有时候都不太想鸟他。 「对了,谢大哥还说了一件事,太后指婚,卫九爷尚公主,婚期都订下来了,就在明年夏天。」沈书君突然说着,神情却没多少欣喜,他是不太了解政治,但多少也知道,尚公主并不是多有福气的事。 沈书娴并不算意外,只是道:「圣旨都下了吗,那只能恭喜九爷了。」除了恭喜还能怎么办,跟皇帝说,卫策不喜欢公主,还是让人家自由恋爱吧。这就不止是自己找死,这是全家都不想活了,弄不好还会诛九族。 江氏不去评论这些,只是道:「与卫九爷也算是相识一场,要不要准备贺礼?」从朋友关系说,卫策在沈家住过一段时间,从亲戚关系说,卫连舟跟卫策还是血缘上的堂兄弟。但身份相差太多,冒然去送礼的话,公主府可不是其他地方,谁认识你是谁啊。 沈书君想了想道:「备上吧。」明天夏天成亲,估摸着那时候他也要上京一趟,人都去了,肯定得去参加,总不好空着手—— 肚子越来越大,沈书君晚上睡觉就没有安稳过,吴婆子和春分就在旁边榻上睡,晚上侍候是春分的,吴婆子是防着万一晚上有啥事,春分照顾不过来。吴婆子自己生过,见过的也多,这方面比较有经验。 梳洗要睡下了,沈书娴突然道:「我有点饿了。」 吴婆子马上道:「我这就让厨房做点吃食来。」家里两个孕妇,厨房是十二时辰有人,哪个也不敢误事。 沈书娴挥手道:「别这么麻烦了,外头桌子上的点心我吃着不错,端过来我吃几个就好了。」说饿也说不上,就是觉得有点怪怪的,干脆拿点心填填肚子,也许一会就好了。 小丫头立即把点心端过来,春分又捧茶上来。沈书娴刚吃了两个,肚子却是受不了了,一手撑住桌子道:「这点心有毛病,我吃了肚子疼……」 春分傻住了,吴婆子却是反应过来,道:「姑奶奶怕是要生了。」儿子一般都会提前,提前半个月很平常。 沈书娴一脸迷茫,要生了吗,这就要生了吗?嘴上却是道:「不是吧,就是有点疼。」 吴婆子扭头对春分道:「快去叫产婆来。」两个产婆就在沈书娴东厢房里住着,是不是要生了她们一看就即知。 春分拔腿就往屋外跑,两个婆子本来就要睡下,此时匆匆穿上衣服过来。一看沈书娴这样当即道:「就是要生了,快扶姑奶奶躺床上。」 第三十七章 几个婆子七手八脚扶着沈书娴上床,待产的准备工作早是做好的,此时倒不慌乱。一阵阵疼痛涌向来,沈书娴不自觉得看一眼门口,虽然知道不可能,但她还是想着卫连舟能在身边,就要生产了,男人在身边心里踏实在的多。 结果只看到关上门,沈书娴心中有一丝的沮丧,随即却是打起来精神来。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有婆子有大夫,就是卫连舟在这里,难道能替她生不成。自己加把劲出生来,等卫连舟过来就能看到大胖小子了。 春分领着小丫头们先退出屋去,又忙过去给江氏和沈书君报信。外头天太冷,沈书君没让江氏过来,自己匆忙穿上衣服就往沈书娴院里赶。忙乱之中又吩咐管事去请大夫,一般生产有接生婆就好了,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大夫先请过来备用。 刚把管事打发出门,小厮就进门回报:「姑爷回来了……」 卫连舟是连夜赶过来的,海口的事务己处理的七七八八,卫策已经收到指婚的圣旨,上头只是指婚,并没有说让他马上回京。卫策不太想回去,想想回京之后……还不如在海口继续潇洒下去。便托说海口事务未全部结束,年后再进京。 卫策不走,卫连舟就决定走了,裴霜也在,把船行杂事全部托与他们二人,他要提前到淮阳去,估摸着沈书娴就要生了。 紧赶慢赶到了沈家,没想到进门时就遇到管事往外出,看到卫连舟就道:「姑爷来了,姑奶奶要生了,我这就是去请大夫。」 管事的不敢多说,说完这句就匆匆走了,卫连舟也不理会旁的,直往内院里冲。所以小厮通传的话刚完,卫连舟人已经进了沈书娴的院子。 「妹夫,你总算来了……」沈书君看到卫连舟有种看到亲人的感觉,现在沈书娴在屋里惨叫,其他事情都没怕过,女人生孩子这事,他是真怕。 卫连舟对于女人生孩子这事更不知道,听沈书娴叫这么惨,听也是心慌,道:「能进去看看吗?」 吴婆子笑着道:「产房是不能进去的,听着声音挺顺利的,姑爷路上辛苦,不如先到西厢房歇歇。」 卫连舟哪里有休息的心情,只是挥手道:「我跟大哥这里等着就好。」 晚上风冷,江氏怀着孕虽然没来,但林姨娘和冬至却是陪着的。两个爷们都坚持外头站着,两个姨娘也不敢进东厢坐着,只能缩着手脚在外头站着。直到半夜雪花飘起来,林姨娘有点顶不住了,便道:「下雪了,大爷和姑爷还是进屋里坐着吧,不然冻坏了自己,姑奶奶知道了岂不是心疼。」 吴婆子也道:「两位爷还是进屋吧,我听着姑奶奶这声音,挺顺的,估计再有几个时辰孩子就能落地了。」 卫连舟听得十分焦心,看向吴婆子言语有几分不可思议的道:「还要几个时辰??」只是这么一会他就觉得受不了,还要几个时辰岂不是要人命? 吴婆子笑着道:「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的,两位爷不用担心,外头越来越冷,还要一会的,先屋里歇着,别冻坏了。」 冬至也劝了两句,沈书君和卫连舟也终于移驾到东厢房,碳火盆笼上,热茶倒上。跟随众人终于有点知觉了,屋里怎么也比外头站着吹风强,沈书君和卫连舟却是没啥感觉。倒是江氏一直打发丫头过来问,女人生孩子是一大关,天冷路黑,她不敢过去,心里也是揪着心,只得让丫头婆子们一趟趟跑了。 茶换了好几杯,正房里的尖叫声越来越响,沈书君一直走来走去,卫连舟也有点坐不住了。吴婆子却是道:「快了,快了,估摸着孩子就要落地。」 听到这话卫连舟连忙出门去,沈书君也跟着出去,刚踏出门口就听到一声孩子哭泣声。产婆随即推门出来,笑道:「恭喜姑爷,是个哥哥?」 「娘子怎么样?」卫连舟连忙问,听她惨叫这么久,他是心惊肉跳。 「母子平安,服了安神汤睡下了。」产婆笑着说,又道:「哥儿也交给奶妈,正喂奶呢。」 卫连舟就要进去看,产婆忙拦着道:「这是血房,姑爷不宜进去。」 卫连舟哪里理会这些,道:「我平素不信这些。」说着推开婆子径自进去。 沈书君却是不太方便进去,只是笑着道:「快给大奶奶报信,免得她担心了。」快折腾一夜了,江氏怕也是一夜未睡。 林姨娘笑着道:「冬至妹妹已经去了。」 沈书君看看产婆又道:「妈妈们辛苦,每人二十两银子,劳烦大夫走一趟也是二十两。平常侍候姑奶奶的每人五两,家中下人多发一个月月钱。」 「谢大爷。」婆子们欢喜的说着。 沈书娴疼了一夜,孩子落地后,看了眼孩子,婆子喂了碗汤就睡了。再睁开眼时抬头看到卫连舟,沈书娴有那么一瞬间恍神,卫连舟怎么会在这里?又看了一眼,仍然胡子邋遢,身上都散发着臭味。味道能闻到了,肯定不是做梦的。 「太辛苦你了。」卫连舟一脸感激说着,孩子太小,他不敢抱,只让奶妈抱着。他已经看过,白胖小子,无比可爱。 沈书娴只觉得全身无力,只是对着卫连舟笑笑,话都说不出来。却不得不道:「你先去梳洗,身上都臭了。」 卫连舟点点头,出乎意料之外的,他起身之后却是在沈书娴脸上亲了一记。沈书娴被他逗笑了,虽然不会写肉麻情书,但要说夫妻之间卫连舟会的花样真不少。却是笑着道:「先去梳先吧,味道太难闻了。」 洗三那天沈家能来的亲友都来了,沈书娴继续坐月子,并不用下床。江氏自己大着肚子,虽然也出面,却是多支使林姨娘和冬至招呼亲友。卫连舟就更轻闲了,照顾沈书娴有婆子,儿子有奶妈照看,虽然他也很想出把力,但这事上他真的不在行,有专业人士照顾,比他这个只有心的强多了。 热热闹闹摆了一天酒,这还只是预演,到满月的时候估摸着要摆上几十桌。孙禹也来了,还带着绍晚词一起,绍晚词也不是一个人,挺着大肚子过来的,人看着也胖多了。 绍晚词的事沈书娴早写信说了,卫连舟也是大松口气,给人当姨娘说不上好未来,但不能脱籍也就只能当姨娘了。孙禹虽然是个混混,人品还行,只要绍晚词好好跟着他,再能生下个一男半女来,以后总不至于无可靠。 孙禹跟卫连舟道了喜,顺道把绍晚词叫过来在沈书君和卫连舟面前转一圈,这是在向沈书君表示,你妹妹交待的事我完成的很好,绍晚词在他家过的很不错。 「眼看着儿子就要满月了,要起什么名字好?」沈书娴征求卫连舟的意见,古代起名不跟现代一样,古代人都是按辈份算的,卫连舟会这么叫是因为出过事,到儿子这里了,要是再随便起名就不太好了,这会关系到科举前途。 卫连舟想了想道:「宗祠的事一直没时间弄,不如先起个小名叫着,大名慢慢来吧。」大名就需要排辈份,一时半会只怕弄不好。 「小名啊……」沈书娴想了想,道:「叫涛怎么样,卫涛。」老爹是跑海运的,儿子起个带水的名字也不错,而且简单上口,名字嘛,太复杂也没啥意思。 「涛?不错,就这么吧。」卫连舟笑着说。 第三十八章 卫涛的满月酒摆了一百桌,沈书君的想法是绝对不能办简单了,他在淮阳城有权有势,卫连舟虽然没势但有钱,相熟的不相熟的全都请过来了。沈书娴已经出了月子,年轻恢复的也快,不过考虑到现在的天气,沈书君在房里逗儿子也没出门应酬。 江氏也没出门,在沈书娴屋里坐着与她做伴,倒不是她娇气,而是肚子越来越大。几个老道的婆子都说,看样子肚子里像是有两个,这个消息让人欢喜让人忧。沈家无子这么久,要是一下子有两个当然是好事,但双胞胎生产时出事的也不是一个两个。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嫂子为我操了这么多心,我也出月子了,我帮着料理过年的事。」沈书娴笑着说,江氏现在这样,走个路都要两个丫头扶着才敢动,就怕不小心路滑了,平常操心更是不必说。 平常节日就算了,过年是大事,更何况林姨娘和冬至因为卫涛洗三,满月酒已经忙的不轻,反正她身体也养的差不多,正好可以劳动一番。 江氏却是笑着道:「我早听嬷嬷们说过,生产后调养最为要紧,冬至跟着我这么些年,凡事交给她都放心,再说家里也没外人在,就一家人过个年。你还是小心调养吧,不差你这点操心,把身体养好了最要紧,明年再生个大胖小子。」 「哇,嫂子你当我是母猪呢。」沈书娴忍不住说着,怀孕就算了,回想起生产那一夜受的罪,就那吴婆子还说这是菩萨保佑,生的非常顺利,她不敢想像难产会怎么样。 江氏伸手指向沈书娴的头,点了一下道:「傻丫头,说什么胡话呢。多子多福,孩子肯定要多生才好。」小孩子夭折率高,有时候家里几个儿子了,弄不好最后还会绝户,谁能保证生一个就能活一个。 沈书娴不说话了,眉宇间满是忧伤,只是看着怀里卫涛。这也是穿到古代的一大悲剧,卫生条件差,成年还好说些,小孩子夭折太平常。 江氏看她这样,忙岔开话题道:「哥儿要喂奶了,让奶妈抱去吧。」 奶妈过来把卫涛抱走,生产之前沈书娴想的很美好,要自己带孩子,奶水不够才要奶妈。等到生下来之后立即发现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首先是她自己的奶水不够,更重要的是小孩子是一个时辰喂一次,白天她还能喂,晚上就真不行了。 也不是她睡眠质量要求高,而是刚生完孩子,正该休养身体的时候,白天还能打起精神来,晚上让她一会一醒真不行。现在的情况就是,两个奶妈一起上,另外还有两个婆子,再加上吴婆子,五个人轮流侍候这么一个小的,沈书娴才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卫连舟来沈家时连个包袱都没拿,单身一个人来的,拿沈书君的衣服穿了两天。江氏马上让冬至请了裁缝,给卫连舟好好做几身衣服。等到沈书娴生产完,裁缝再次上门,所有的衣服都不能穿了,怀孕期间做的自不必说,就是怀孕前的也不行了,才生完孩子胖了许多。 沈书娴站在穿衣镜前照了又照,布衣轩连夜赶制出来的新衣,不管是款式还是料子都是上上等,好看是好看。就是看着现在的自己有点陌生,大肚子挺了好几个月,原本是啥模样都忘了,只是看衣服能看出来,是胖了不少。 「很美。」不知何时卫连舟已经进到屋里,沈书娴透过镜子看去,只见卫连舟就在她身后站着,然后伸手搂住她的腰。 沈书娴只是任由他抱着,知道卫连舟最近很上火。沈书娴怀孕的时候,卫连舟在外头忙翻天,心里只想着赶快把事情办完去接老婆孩子,自然顾不上什么。但到沈家之后,卫连舟就真清闲,所谓饱暖思淫欲,本来出了月子后就可以同房,但沈书娴却是不同意,坚决让他睡厢房。 也不是沈书娴没想法,而是……古代虽然说一个月就好了,但现代医生却说两个月才能好。哪个更有科学道理沈书娴虽然也讲不清楚,但再忍一个月换她的健康,她觉得很划算。 「姑娘……」春分端着盘子兴冲冲的进屋里,本来想说什么,没想到进门就是这样,连忙退出去了。 沈书娴却是一派淡然,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卫连舟,卫连舟还是很上火也只得放开。笑着道:「进来吧。」 春分这才低头进来,脸多少有点红,她还是未出阁的大姑娘,虽然不是什么太过份的画面,总有点不好意思。这才道:「张姨娘打发婆子送了金银锞子来,一共五十个。」 话话间春分把盘子放到桌子上,沈家钱越来越多,也就越来越讲京。给小孩子发压岁钱还有打赏身边婆子丫头都不直接拿银子了,而是改成这种锞子,每年沈家总是向银铺订一批,沈书娴夫妻要在沈家过年,没有让他们自己去准备的道理。 「让张姨娘费心了。」沈书娴笑着说,现在江氏是一分心力都不敢花,这个年几乎就是冬至一个人张罗下来的,这也是本事。 过年第一重要事情就是祭祀,沈书君已经另立了宗祠,祭祀程序也就比以前在家里立个牌位麻烦得多。沈书娴是出嫁女,卫连舟是女婿自然没他们什么事,江氏就是大着肚子此时也推托不掉,幸好只是头一年,也没人看着,沈书君旁边扶着江氏倒也是顺顺当当。 沈书娴忙碌着收拾年夜饭,虽然男女有别,卫连舟又是姑爷,但沈家的人口少,沈书君向来不在意这些。林姨娘和冬至到旁边桌子上坐下,四个大人,奶妈抱着卫涛旁边站着。奶妈抱着卫涛站了一会,沈书娴就让奶妈抱着回去,还特意叮嘱了一定要捂好耳朵。家家户户放鞭炮,孩子这么小吓到就不好了。 江氏不能喝酒,沈书娴还要给儿子喂奶也是不能喝。沈书君和卫连舟却是一杯接一杯,两个男人心情都太好了,江氏已经确定是双胞胎,很有可能是两个儿子,沈书君现在晚上睡觉都会笑醒。 「哥哥,少喝一点吧。」沈书娴忍不住提醒沈书君,沈书君的酒量是不错,但跟卫连舟一比就是渣了,卫连舟可是能跟裴霜拼酒的,沈书君连裴霜的徒弟都拼不过。 「难得过一个痛快的年。」沈书君心有感触的说着,以前也不是不痛快,就是没有子嗣闹的,看着江氏的肚子,他觉得生活都有味了。 江氏听得只是笑,林姨娘领得丫头婆子过来见礼,受了众人的礼,沈书君道:「外头的鞭炮,烟花也都放了吧。」 随着沈书君的一声令下,只听外头鞭炮齐声响起,大朵大朵的烟花升上天空,虽然是一闪即逝,瞬间的灿烂也足以让人高兴。沈书娴不自觉得偏头看卫连舟一眼,虽然是新婚头一年,却是两个人在一起过的头一年,兄嫂都在身边,儿子也有了,再美满不过。 出了正月十五,卫连舟就开始准备回海口事宜,其实以沈书君的意思,最少留他们三口到出了正月。不为大人考虑,也为小孩子考虑,从海口到淮阳的路程不短,海上又不比陆地,什么都不周全,天气又冷,万一冻到了不是玩的。 第三十九章 没想到卫连舟回答的更潇洒,现在开始准备,估摸着一月半能走都算是运气好。因为有卫涛,不敢在路上多花时间,卫连舟想的是把海祥号调过来,医生,奶妈全部都要配好的,船上用品更是一件不能少,全部准备好,然后等海祥号过来,应该到二月了,那时候天气回暖,正合适回去。 沈家的日子一如既往的平静,江氏预产期在三月半,肚子却是越来越大,沈书君连铺都少去,只守着江氏待产。倒是谢延丰很有心思,知道江氏怀有可能是双胞胎,特意从京城找来最老道的接生婆,三月以前肯定能到淮阳。 沈书君自然又是一番千恩百谢,至于谢衡,派人上京时虽然例行贺礼虽然送了,但信都没给他写,主要是谢衡得知江氏有孕之后就没消息了。沈书君从来不会主动巴着人家,你不写信来,我也不会写信去。天下美人这么多,谁知道谢衡现在迷谁去了。 正月底汇丰船行的船来了,裴霜也跟着一起来了,海口的事情已完,卫策再不想回京也只得回去。卫策是上头催着不敢乱跑,裴霜就自由多了,先坐海祥号到青阳,卫策从青阳直接上京,裴霜却是转了个弯跟船来了淮阳。 先是恭喜卫连舟喜得贵子,又恭喜江氏有孕,裴霜当然不是空手来的,礼轻情义重,这种简单的人情世故,裴霜明白得很。 「几次听小九身边的官员商议,想要招安元五峰。」裴霜闲话着,其实也不是卫策的主意人,是卫策身边的官员的意思。说元五峰这样的人才要是能为大珠所用,大珠海军定然能无敌云云,总之话说的再好听不过。 卫连舟摇摇头,只是道:「小九不是已经回京了吗,驸马是不能参政的,下面的人要做什么随他们去,又不关小九的事。」元五峰又不是傻子,自己占岛为王多舒服,招安?以元五峰的背景,真被招安等待他的就是满门招斩。 裴霜点点头,他也是这个意思,只是卫策身边的官员一直在鼓捣。太平盛世里,武官想立功不容易,有次机会肯定要狠狠抓住。卫策也不说这事行,也不说不行,反正就是一直拖着,然后拖到他回京。 「元五峰也是一代枭雄,又不在大珠境内犯事,手何必伸这么长。」卫连舟说着,随即又道:「不过招安……我真怀疑他们有本事上岛吗?」 不想被招安,也不想翻脸,最好的方案就是在他们出了大珠境界之后,未上岛之前先把他们全部干掉,海上不安全,随时会有大风暴,海上不安全,海盗都分了好几股,海上死人再平常不过。查无可查,事情也就完了。 「随他们去吧。」裴霜无所谓的说着,卫策已经回京,其他人想怎么办,管这些做什么。 卫家三口只是行李就收拾了三天,卫涛的两个奶妈有一个跟着去,找的时候就说得清楚,一定要能跟着走的。小孩子的奶妈不能随便换,不然小孩子不肯吃奶也是麻烦。这回跟着卫家船过来的还有两个大夫,两个奶妈,再加上沈书娴过来时带来的人,真是一个大部队。 挑了个黄道吉日上船,先坐货船到青阳,然后在青阳坐海祥号回海口。把中间转路的时间算上也就七、八天就能到海口。卫连舟早就往海口写了信,海口的卫宅交给了文大奶奶打理,沈书君到家之后怎么也不会是一片荒凉的宅院。 裴霜也搭船一起走了,他本来就是顺路过来看看,沈家一切安好他自然也要走了。先坐货船到青阳,裴霜就此别过,一路上京去,卫家三口却是换上海祥号去海口。沈书娴抱着卫涛,卫连舟扶着沈书娴,沈书娴看看怀里的儿子,一双眼睛正咕噜噜的转着,一点都不带认生的。不由得道:「果然是你的儿子,到了船上一点不怕。」 卫连舟也看了一眼,有几分自豪的道:「那是当然。」 虽然天气有点冷,一路上倒是顺风顺水,大船到海口之时,欢迎大队也就紧跟着来了,文大奶奶领着家中众人,还有相熟几家的女眷都来了。沈书娴抱着孩子从船上下来,女眷们立即围了上去,文大奶奶却是笑着道:「港口风大,要看孩子过几天再去卫府,大奶奶也是一路辛苦。」 卫连舟也在旁边道:「先回家吧。」虽然船上并不累,但整顿要好些天。 众女眷又了一通恭喜的话,这才散去。 文大奶奶备好了迎接的车驾,奶妈,大夫,丫头婆子还有小厮,更有箱笼无数,沈书娴此时顾不上这些,只是抱着儿子和卫连舟一起上了车,后面全交文大奶奶打理。进了卫家,果然是井井有条,连卫涛的屋子都收拾出来了,就在沈书娴院落的东厢房里,连小孩子的衣服都准备好了几箱。 文大奶奶帮着理家这么久,此时也跟着一起回来。只让沈书娴去休息,她来安置丫头婆子们,沈书娴也说不上累,只是担心儿子,特意叫大夫看了看,说啥事都没有,沈书娴这才放心。 卫涛的满月酒是在淮阳摆的,以沈书娴的意思到周岁时在海口摆一场就算完了。计划的很美好,却是架不住贺礼一波又一波的来,这是卫家的嫡长子,哪个敢怠慢,最后沈书娴无法,只得另外摆酒,也不说满月,也不说周岁,只说喜得贵子。 文大奶奶帮着操办的,都没按席面算,只按天数算的。女眷们是固定的,男客们实在太多了,干脆摆了五天流水席,也不管认识不认识的,想过来吃就吃,就是卫连舟也不能认清自己船行的每个伙计。 忙忙碌碌十天来,卫连舟有嫡生子的事在海口是无人不知了,沈书娴休息两天也觉得自己又活回来。只是她向来闲不住,天天养儿子之余,又想到以前的盘算,把船行和卫家合并在一处的事,晚间跟卫连舟说起来。 卫连舟想了想,摇头道:「不好。」 「啊?」沈书娴愣了一下,主要是卫连舟拒绝得太彻底,卫连舟对她虽不能说有求必应,但拒绝得太痛快,这还是头一次。 「我想卫家和船行是分开的。」卫连舟说着。 大珠的商人地位并不算太低,但像海运,贩盐这种生意,得上头有人。卫连舟的姐夫要不是定远侯世子,他姐姐卫氏要不是在侯府立住脚了,这生意他肯定做不下去。但就是这样,卫连舟每年都要花大银子去打点疏通关系。 同时海运又不比贩盐,盐商基本上躺着就能挣到钱。而海商的江山则需要真刀真枪的打出来,这些年不是没人跟他抢生意抢地盘,他还能立足那是因为他有本这个事。就比如跑外海,他不当这个老大了,再没有找到合适的人之前,汇丰船行将不会有大船出海。 十来艘大船,一两千人马出海,指挥官的一个错误决定可能会让这一千多人全部丧命。当初就连年五都以为,他退下来之后会让宁寒飞接位,结果他把宁寒飞塞到军营里了。现在汇丰是无外海可出,卫连舟又借机把手下的小boss们全部捐了小官,以免得他们造反。 不用别人说,卫连舟都知道船行会慢慢走下坡路,即使他一直致力于打造海口这个城市。但没有外海这个巨额收入在,扶桑内乱,扶桑几条单线几乎断了,盈利会马上暴减。 第四十章 跟谢衡恢复了交情,卫策成了国公府世子又尚了公主,定远侯府情况很好。这样的背景他继续当这个船行老板肯定没问题,就是盈利暴减了,也没人能代替他,估摸着以后传给儿子也没问题。但卫连舟并不这么认为父子相承就是最好的,当然卫涛要是有这个本事他会很高兴把船行给他。 要是卫涛不行,他不介意找外姓人继任。他挣下的金银财宝全部都是儿子的,除了家里这些,还有岛上藏着的,那全部都是自己儿子,但船行不是,能者居之。 「还是你考虑的周全,确实要分开。」沈书娴说着,自家儿子有本事就算了,要是没本事,只怕也是坐不住。海上的世界更多的是需要能力和本事,没有这个本事坐到这个位子,带来的只有不幸。 卫连舟笑着又道:「你要是嫌宅子小,再挑合适的换就是了。」 「与其这样那还不如在别处置房产呢。」沈书娴说着,又道:「青阳也是港口城市,论繁华程度比海口还要强。」 卫连舟无所谓的笑笑,道:「你想买就买吧。」他这辈子都是要在海口的,要是沈书娴想偶尔到别处去,陪她去走走也没什么。 海口的春天来得早,沈书娴嫌院里的花草比较多,衬着春天派来花匠重新栽种。卫连舟照常忙碌着,就是不用出外海了,并不表示卫连舟要退休了,卫连舟这种不算工作狂,但属于事业心太强,指望着他现在就退休回家抱孩子不太现实。 沈书娴则清闲了许多,未走之前她已经订好家规,现在照规矩来就好了。每日里逗逗儿子,跟来往亲友女眷说说话,日子也过的逍遥,眼前唯一一件就是春分年龄不小了,该找个婆家,按春分说的,她是跟着陪嫁来的,出嫁之后也要继续跟着沈书娴。 沈书娴也觉得这样好,然后让春分自己慢慢挑选,女儿家一辈子的事,总要挑个可心的。到时候她好好的给笔陪嫁,也不枉春分千里迢迢跟她过来的情份。 「大爷回来了……」小丫头传话进来。 沈书娴只往门口看一眼,然后把小卫涛抱了起来,指着进门的卫连舟的道:「那是爹爹……」 小卫涛咧嘴一笑,连个门牙都没有。 卫连舟大步走过来,直接把小卫涛抱了起来,个头长大了好些,不是刚出生那会了,他这个爹也敢抱了。又笑着对沈书娴道:「大哥来信了,嫂子生了,两个小子,母子平安。」估摸着沈书君能乐疯了。 「太好了!!」沈书娴差点跳起来,虽然江氏大着肚子时产婆也这么说的,但那只是凭多年经验判断。现在母子平安的生下来,她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了。又道:「贺礼我早准备上了,但总觉得少了些。」以江氏和沈书君待她之情,她送再多都是少的。 「打开库房好好挑。」卫连舟笑着说。他虽然也不知道送什么好,但家里的东西可以任由沈书娴挑选。 沈书娴挑挑选选忙了好几天,最终收拾了五个大箱笼,派庆在过去。卫连舟和沈书娴一起打发庆喜上路,沈书娴又叮嘱了许多话,不外乎是问好之类的。庆喜也都一一应下,卫连舟笑着道:「你信上都写了,让他去吧。」 「我都高兴糊涂了。」沈书娴说着,挥手对庆喜道:「去吧。」 庆喜这才退下走。 「哥哥最大的心事了了。」沈书娴有几分感叹的说着,生儿子,必须得有儿子,江氏也跟着难为了多少年。 卫连舟听得只是笑,却是道:「我特意请了一个秀才过来帮忙立家谱,我想过了,儿子这辈就从水旁也不错。」卫涛这个名字很好,当时是当小名起的,叫顺了之后觉得挺好。 沈书娴对于辈份之类的都不太懂,只是笑着道:「全都听你的。」 「我还在想另一件事。」卫连舟突然说着。 「什么事?」沈书娴问着。 卫连舟看向沈书娴,道:「家中人口少,孩子就只有涛儿一样,实在太寂寞,我们应该努力给他添些弟妹才好。」 「你个小坏蛋,大白天都在想什么呢……」沈书娴低头含笑,脸上也露出几丝红晕来。 卫连舟却是站起身来,直接把沈书娴抱起来,道:「给儿子添个弟妹,正经事。」 沈书娴嘻嘻笑着,却是伸手指着卫连舟的头道:「小坏蛋,拿儿子当借口。」 卫连舟义正言词的道:「是为了让他有个伴。」 「嘻嘻……」 「当年结亲我就不愿意,堂堂周家的嫡子去娶绍家的庶女,没得让人说攀图绍家的富贵。现在好了,绍家大老爷接连被弹劾,但凡与绍家相关的姻亲无不心惊胆战,家里这个绍氏要怎么办。」周太太叉着腰对着自己丈夫说着。 周老爷听得叹口气,女子出嫁从夫,但周太太娘家给力,周老爷又不是强势的人,不管是官场上的事,还是家中事他都习惯听周太太。当初给周林说亲,周太太也是满意绍氏的,跟他一样看中绍家权势,现在绍家失势了,周老爷也很无奈。 「依我说不如休她回去,省得她在面前恶心,一个小庶女不知修了几辈子的福气竟然能嫁到周家为嫡子妻。」周太太一脸不平的说着。 周老爷忍不住道:「现在二儿媳妇怀着孕,你此时休她回家,怕是十分不妥当。」绍氏进门之后不管是对上还是对下都不错,进门头一年就生了儿子,现在肚子里又有一个,休她回家……周老爷觉得太过份。 周太太虽然巴不得马上把绍氏赶出家门,但想到绍氏的肚子也不免犹豫几分,再讨厌绍氏,她肚子里的总是自己的孙子。又想到今天虞大太太过来跟她说的,绍家怕是要完蛋了,弄不好还会连累亲友。 抄家灭族太可怕,周太太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随即把心一狠,周林前头已经有儿子,更何况只要周林能生,再娶老婆也一样生孩子,哪里就稀罕绍氏肚子里这个不知道男女的。 周老爷看看周太太脸上神色,多年夫妻岂能不知她的心事,便劝道:「老二马上就要回家,他们夫妻向来感情很好,你还是收敛些吧。」 说到这个周太太更加来气,道:「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就因为娶个媳妇就不要娘了,都是绍氏挑唆的,丫头养出来的女儿能好到哪里去。」虽然这些年周老爷对她言听计从,但周家仍然有庶子庶女出世,周太太对于通房妾室最为痛恨。 周老爷看她越说越起劲,干脆就不吭声了。 「二奶奶歇歇吧,你怀着孕不宜做这些,让丫头们去做好了。」绍清词的奶妈林婆子抹着泪说着,婆婆苛待儿媳妇的不是没有,但像周太太这样,儿媳妇怀着孕,家计又不艰难,却是压下一大堆针线活让媳妇定期完成,这种难为根本就不是想绍清词平安生下孩子。 「马上就完了。」绍清词说着,即使能如期完成,交过去之后,周太太也能找到一堆理由骂她,但周林马上就要回来了,在他回来这个节骨眼上,她不想让周太太说出其他话来。 第四十一章 林婆子抹着眼泪道:「姑娘,你好好跟二爷说说,分家出去不行吗?我听丫头们说,今天虞大太太带着虞大姑娘来了。那虞大姑娘出嫁两年,丈夫过世回了娘家,今天太太跟她说话那个神情,只怕是要……」 绍清词并不意外,周太太向来是个喜欢攀高枝的,当年绍家强势时,是如何待她的,现在绍家要倒霉了,突然间翻脸并不奇怪。低头继续做活道:「此事总要看二爷的。」 林婆子还想再说别的,绍清词三两下把手里的活计做完。坐了这么久,只觉得脖子都是酸的,道:「妈妈,你扶我去走走,坐太久了我腰疼。」 林婆子忙扶着绍清词起身,因为要周林这几日就要回京,周太太也终于把丫头们都放了回来,打扫房舍收拾屋子,以至于这三间正房还能看看。原来绍清词陪嫁的丫头,还有养成的心腹都被周太太叫走,新派来的丫头全是周太太身边的人,看到绍清词别说行礼了,没给个白眼就不错了。 「我特意去打听了,二爷这几天就要回家,姑娘也不用太忧心。」林婆子劝慰着绍清词。 周家二爷周林是武官,大珠武官的地位虽然比文官低,但也不会低到尘埃里去。他是郑亲王府世子老师的半个徒弟,而郑亲王则是手握重兵的王爷,像周林这样的虽然不是心腹但也不远。再加上周大爷的不学无术,更显着周林的成才。 想要升职快的武官必然常年不在家中,尤其是最近一年多,更是大半时间太外头。周太太高兴之余还特意把身边的丫头开了脸抬了姨娘派到周林身边服侍。 绍清词没接话,只是不自觉得摸着肚子,要是能自己选择,她并不想要这个孩子。周林不是不知道她在家中的境况,他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她,然后跟她说,那是她娘,他不敢忤逆。 「妈妈,有件事我想麻烦你。」绍清词突然把声音压低了,她会提议出来走走也是因为这个,现在屋里人多,隔墙有耳,相反到了外头人,空旷之处不易不藏人,说话倒也方便了。 林婆子听得愣了一下,却是道:「姑娘,有什么事你只管说。」 「郑王府里的裴霜裴先生好赌,每几日必然要去赌场一趟,你想办法找到他,跟他说,我要临盆了,也许会性命不保,求他援手。」绍清词把声音压得不能再低,女人生孩子本来就是个坎,多少女人因为生孩子死的,是自然死亡,还是人为的,谁能说得清。孕中的时候周太太就如此折磨她,只怕是想要她的命。虽然生活很辛苦,但她还不想死。 「裴,裴先生?」林婆子听得一脸惊讶,她知道裴霜是谁,但也就因为知道,所以才更惊讶。 绍清词点点头,因为周林的关系她见过裴霜几次,她清楚地看到裴霜看她的眼神中藏着的情谊。她对裴霜并没有其他想法,只是到了生死关头,她无人可依,能想到的只有裴霜。现在只希望裴霜的那点喜欢,能够让她保命。 林婆子想不出其中的门道,只是低声说着:「二爷就要回来了……」 「回来又能怎么样……」绍清词轻轻一叹,周林在的时候也没挡住周太太把她的儿子抱走,周林在的时候也没挡住周太太让下人甩她耳光。回想起当年新婚燕尔,再想想现在……女人是得依靠男人才能活下来,但周林,她说不上是失望还是绝望,只觉得这个男人是一点都指望不上。 周林回来的次日,郑亲王府派来的接生婆也在周家住下了,虽然婆子也说不清是谁派她来的。但她是郑亲王府的人,周家上下虽然都觉得这事很蹊跷,但就是周太太也不敢上前去问,你是来做什么的,周家的媳妇要产生孩子了,为什么王府会派婆子来。 也因为郑王府来人,产前几天绍清词难得清闲,周林看韶清词的神韵欲言又止。她知道周林想问什么,别人不能到郑亲王府问,周林还是能打听出来的, 「二爷要是有什么想问的,大可以问出来,为妻必知无不言。」绍清词神情淡漠,她不知道这种日子要过到什么时候,也许哪天绍家再被重申了,她的好新生活又能回来。 周林看着绍清词的脸,只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扎着,他跟绍清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他们的感情也是真的。他虽然常年在外,但从来不乱来,就是周太太送来的丫头他都没碰过,他自觉得能付出的感情都给了,结果他们夫妻却是越来越陌路。 绍清词看周林没吭声,便直接说了出来,手轻轻抚着肚子,道:「是我派人去找的裴先生,派产婆过来,不然我必死无疑。」 「你不要这么说,母亲虽然有时候很过份,但肯定不会……」周林接口说着。 绍清词听得淡然一笑,也不去反驳他,只是轻轻摸着自己的肚子,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这孩子……就是能生下来,只怕也长不大。」就连她这个母亲都没有期待过这个孩子。 「你别这么说,我们的孩子肯定能健康长大。」周林急切地想说点什么,他知道韶清词在怨恨,怨恨为什么不在周太太面前维护她。但百事孝为先,在他的人生哲学里孝顺父母是再理所当然的事,他知道韶清词受的委屈,但让他忤逆不孝他也做不到。 「这话是你自己说的,我希望你能记住。」绍清词直盯着周林,有后娘就有后爹,心里虽然没报多少希望,但仍然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活下来。 「清词,别这么说……」周林没由来的伤心起来,道:「我知道你的苦,我也知道母亲对你的偏见,但那是我娘,你能让我怎么样。」 「休了我吧。」绍清词突然说着,周林休了她,毁了名声但还有命在,要是不休她,也许周太太会直接毒死她。绍家马上就完蛋,她死也就是白死了,没人会去查问。 周林猛地站起身来,道:「休了你?你有没有为孩子考虑过?」每个儿媳妇都要受婆婆的气,忍过去就好了。别人都忍过来了,为什么她就不行。 绍清词脸上的笑容僵了,眼泪无声无息的流了下来,道:「你是不是想重复太太说的话,我要是自杀死了,我所生的孩子都是嫡出。周家要是休我出门,我生的孩子,不是嫡出也不庶出,就那样不明不白的尴尬着,以后说亲都不容易。为了给孩子一个理所当然的身份,我自己去寻死是最好的。」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绍清词好像没听到周林的话,只是径自说着:「我为什么要去死,就为了给周家孩子一个身份?不,我不想死,我一定能好好活下去。」 【番外篇一:绍清词】 绍清词在产房里喊了一天一夜,终于生下一个女婴,瘦瘦弱弱,哭声跟小猫似的。绍清词只看了一眼就让奶妈抱走给周太太,在不是王府的接产婆在旁这,只怕这一眼也是看不到的。 虽然是刚生产完不兴哭,韶清词还是流下一滴眼泪,为了这个苦命的女儿,出生都是如此不被期待,那样的瘦弱,大声哭都不行,只怕是活不长。 第四十二章 五天后,绍家满门抄斩的消息传了过来,是周太太身这的婆子特意过来给韶清词说的。绍清词一言不发,既没哭泣,也没吵闹,只是木然听着。王府的接生婆此时还在,她本来想完成任务后马上走,绍清词硬拉住她的,苦苦求她多呆几天,至少要等上几天,等她的体力稍稍点有恢复。 王府婆子本来还有几分不明白,传信的婆子过来,王府婆子立时明白了。媳妇这才生完孩子,月子没出就特意打发人说这种消息,这不止是苛待媳妇,这根本就是想要媳妇的命。 周太太十分抠门,派人把绍清词的嫁妆全部搜了去,绍清词仍然有一笔不小的存款。指望着周太太给她坐月子补身子十分不现实,林婆子每天都悄悄托人买东西进来,然后托厨房婆子们帮忙收拾。 周太太虽然是家里最大的,下人婆子们不敢明面上说什么,但公道自在人心。绍清词自嫁过来之后,人品行事在那里摆着,更重要的是她己经生下嫡长子,不想着大人也该为孩子想想。 就在为媳妇娘家败落,当婆婆的就在媳妇怀孕时想折磨死媳妇,实在是恶毒至极。养儿养女,就是不为自己积德,也该为儿女想着。恶毒如周太太这样,只怕以后要有报应的。 坐完月子出了暗房,周林此时还没走,按规矩该夫妻一起给公婆请安。绍清词一声不吭跟着周林来了,周林的大哥和大嫂己经到了,周太太看到绍清词并没有因为坐月子憔悴瘦弱,要是能直接病死就更好了。还是一脸红晕,比先前还胖了些。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指着绍清词就骂道:「你父母生你养你,现在绍家遭了大难,你还能睡的着,吃的下,真真是个白眼狼,养你还不如养条狗。」 绍清词一言不发只是看一眼周林,周林无所适从的看了绍清词一眼。 周太太见状更加生气,道:「你看林儿做什么,天天挑唆着他忤逆我,诅咒我早死。看到你那张脸就烦的很,绍家都满门抄斩了,你为什么不跟着去死呢。」 周大奶奶在旁边坐着实在听不下去了,上前陪着笑脸道:「大早上的,太太怎么动那么大的气,过几天二叔就要出门,正该一家人摆酒吃饭的时候,太太看不上二婶婶,让她退下就是了,您老何必生气。」 她跟绍清词并没有多好的感情,但同样是媳妇,周太太这个婆婆实在太过份。周林也不是个东西,虽然全天下都知道周大爷的前程周林没比,就是个废物点心,但让她挑,她情愿要周大爷也不要周林。 至少以后她娘家有事了,周大爷知道护着她,当儿子的是不能忤逆母亲,但并不表示可以眼睁睁的看着给自己生儿育女的媳妇去死。哪里像周林看着周太太虐待绍清词,据说私底下周林还常跟绍清词表白他的一片真心,像这样的真心,喂狗吃估计狗都嫌。 周老爷也看不过去了,对韶清词挥挥手道:「你下去吧,没事不要过来。」 「是。」韶清词低头应了一声,这才退了下去。 绍清词转身顺屋里,她一直让林婆子把她的私房钱悄悄专走,一次不能拿多,每次一点点,看着也不会太碍眼。但架不住时间长,转移了这么久也基本忆互专移完了。 「姑娘你再好想想,二爷对姑娘十分真心,现在家里也……姑娘总要想想退路。」林婆子劝着绍清词,娘家才被抄家灭门,这时候绍清词要是有其他想法,也得考虑下退路,离了周家要如何生活。 「妈妈不用担心,我肯定不会这时候做什么。」绍清词说着,就是再不能忍,她也要把这个风头忍过去。现在周太太只是希望她自杀而己,只要她能撑住不死,在周太太亲自动手做掉她之前,一定有其他想法。 周太太并没有给孙女摆酒,名字倒是取了,周老爷取的,叫周蕊。依然瘦瘦弱弱的,周太太虽然恨不得绍清词去死,还不至于亲手掐死自己的亲孙女,只是让奶妈婆子带着,能养活最好,养不活就算了。 新的周二奶奶人选,周太太心里都有数了,这个媳妇没了,再娶一个照样可以生儿育女,前头的孩子能活下来就好,活不下来还有下一波。 周林回来看过女儿一趟,韶清词一面都没见着,周林连跟周太太说让绍清词见见孩子的勇气都没有。在家呆了半个月,韶清词直接拒绝跟周林同床,林婆子一直在劝她,要想办法拢住周林,婆婆是次要的,男人才是要紧的。 韶清词也很想这么做,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周林那张无可奈何的脸,她就觉得很恶心。回想起来周大奶奶不是没被周太太虐待过,大夏天的在日头底下罚跪,周大爷当时也没反驳母亲,只是开始绝食寻死。 饿了三天,滴水未尽,周太太都快跪着求他进食了,周老爷还在旁这打着,他就是一口不吃。嘴里还说着,不敢忤逆母亲,又不能眼看着老婆受气,不能齐全他就不想活了。 周太太当时就答应,以后再也不会没事找周大奶奶的麻烦。就这样也不行,周大爷还是一口不吃,硬是饿了五天,大房院里是哭声震天,周大奶奶哭的死去活来,直接让人把两口棺材都准行好了,周太太当时就吓过去了。 以周大爷平常性格,再加上周大爷后来的恢复程度,绝食的五天里,周大爷也许没吃全饱,但至少吃了个半饱。但不管真假,周大爷如此大闹一场,周太太对周大奶奶虽然有时候还会刺几句,但至少不会张口就骂。 「我这回要出个远门,可能要半年才能回来。我才去看过两个孩子,都好的很,母亲先帮忙带着,也免得你劳累。」周林小心翼翼的说着,绍清词几乎一句话不跟他说,偶尔看的神情也是冷若冰霜。 绍清词脸上没有一丝波动,只是道:「你快点走吧。」他要是不走,等她想出门时,也许他又会这样那样拦她,然后等到周太太让他动手杀她时,他又会一脸无奈的动手。 打发周林出门,瞧周太太不在的时间,绍清词去了外头书房。今天周老爷在家,周太太不在家,难道有这个时间,她需要跟这个一家之主谈谈了。 小厮见她过来,心里都十分惊诧,周老爷是正经人,没有扒灰的爱好。正想着要拦下,绍清词直接在书房门口跪下来,大声说着;「求老爷休我出门,保全我性命。」 周老爷正在书房练字,突然听到这么一句,顿时笔都掉在地上了。绍家败落之时他虽然觉得休出绍清词太过份,但现在绍家己经抄家灭族,绍清词不在周家当然更好些。 想到三不去……周老爷难得跟周太太意见一致,绍清词还是无声无息的死了好些,这样就不会有人说周家不仁义,儿媳妇娘家明明没了,却还是把人赶出路。没想到的是绍清词生命力这么强,她一直活到现了。 周老爷神情不悦的走出来,道:「你一个妇人家,如何到我书房里来,还不快快回去。」 绍清词继续跪着,一脸淡然的道:「老爷,你是个明白人,很多话不用我说。我所求的并不多,我只是想要活命而己,周家为什么连这个都不能给我。我进门这么久,功劳苦劳不说,我为周家生下一对儿女。太太和二爷心太狠了,就是看在孩子份上……」 第四十三章 周林也许内心不想她死,但己经到这个份上,他仍然没有任何动作,那就表示他会看着她死。 周老爷神情显得十分犹豫,意味深长的道:「就因为看在孩子份上,媳妇你才该……被休出的娘亲,孩子如何立足。」 绍清词冷然一笑,看向周老爷的神情怨毒起来,道:「那以后孩子得知是自己的祖父祖母杀了自己的亲娘,你说孩子会怎么样?他们会不会怨,会不会恨,还是周家打算连两个孩子也一起杀了,这样一了百了了!」 周老爷听得一惊,绍清词不等周老爷说起身,径自从地上起来,一双眸子直盯着周老爷,神情肃然道:「既然说情说不通,那就说点别的。我今日来是想跟老爷说件事关老爷和二爷前途的事。老爷是想必是知道的,我生蕊姐儿是郑王府的接生婆过来接生的,老爷不觉得很奇怪吗?」 周老爷脸色难看起来,绍清词明明就是个弱女子,但刚才的神情气势,却让他有几分惧意,厉声道:「跟我谈,你是什么东西,跑到这里跟我大呼小叫。」 绍清词哪里会理会他这些,又道:「太太是什么心思想必老爷最明白不过,她想着我死,但我不想死。也许哪天她受不了,就会拿绳子来勒死我,若真有那么一天,老爷就盼着太太手脚俐落,不然周家婆婆虐媳妇婆婆之事马上就会传遍京城。到时候官府入户寻找证据,别说老爷和二爷的功名,能不能保全性命还是两说。」 太过激烈的言词让周老爷傻住了,虽然他的仕途并不算很顺。但两榜进士出身熬到现在五品京官,治理平天下的本事没有,但小本事也是有的。想要当官当的好,最重要的就是名声。他不想休出绍清词,而是想着让她自杀,也是因为这个。 「老爷以为我在吓唬你吗,那我可以跟你赌,周太太根本就不给我活命的机会,我还有什么好怕的。」绍清词冷哼着说着,又道:「我既然有本事请来郑亲王府的产婆,那我就有本事把这事宣扬的天下皆知,就是我死了,也会有人替我报仇索命。」 周老爷心中有几分胆怯,他本来就不是有勇有谋之辈,绍清词这话又说的太狠。后宅里头很多事情他是知道的,就是留子去母那也是发生在妾室身上,娶进门当正妻了,可以打骂逼其自杀,但直接拿绳子勒死这种谋杀行为就不行了。 谋杀亲夫是大罪,谋杀亲妇追究起来也一样是大罪。更有甚者,只是因为夫殴妻忍受不能自尽,娘家告起来,夫家也要承担相当大的责任,甚至按死刑判。绍家是没人给绍清词撑腰了,但这事要是真闹出去,周家就真的完了。 只因为媳妇娘家败势,就把生下嫡长子的媳妇谋杀了。这种事情私下干的权贵不少,但只要捅出来,妥妥的是一辈子的把柄。周家入仕这些年,谁能说自己一个政敌没有,真闹出来,不止周林一辈子的仕途前程完了,他的前程也全部完了。 绍清词直视周老爷的眼,知道他内心己经退步,周老爷没什么本事,连胆量都欠缺,不然不会被周太太那样的一个媳妇压了半辈子。径自说着:「老爷,给我一张休出,我马上离开京城,周家可以对外说我死了,或者进了庵堂。你和二爷的功名稳稳妥妥,更趁了周太太的意。我的性命在你与二爷眼里是什么都不值,就因为什么都不是,才不值得拿功名前程去赌。」 周老爷当场写下休书,绍清词以光速叫来管事去官府把休书认证了,顺道把户籍手续也办完了。绍清词拿着休书和户籍出门,两手空空走的,至于林婆子,早在绍清词嫁过来之时就放他们一家为平民,林婆子过来绍家侍候是为了以前的主仆情谊。此时绍清词要走了,林婆子自然带上老伴一起走,林婆子无儿无女,只把绍清词当成亲生女儿。 二老一少走到二门时,只听身后传来周大奶奶的声音:「妹妹,等一等……」韶清词走的太急,她根本就不知道。 韶清词停住脚步,只见周大奶奶一路小跑过来,妯娌这么久,也许是因为周太太的缘故,两妯娌感情虽然说不上多好,但也不像其他家那样斗你的死我活,多少有点共患难的情谊。 「妹妹好狠心,此时要走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周大奶奶抹泪说着,就周太太那样,韶清词走了,走了还能保住命,不走只怕真的要…… 韶清词想到往日周大奶奶在周太太跟前对她的维护,心里也十分感动,却是道:「今天太太不在家里,我才能走……」虽然休书写了,户籍也办好了,但人还在周家就十分危险,衬着周太太不在家时赶紧走了,周太太回来找不到人也就没办法了。 周大奶奶点头赞同,她来的也急,身上没带什么,便退了手上两只绞金镯子,又从头上拔下两根簪子,交到韶清词手里道:「你知道的,我娘家也不太好,身上也没什么钱,这些东西你拿去,你一个女子孤身在外,使钱的地方多着呢。」 韶清词摇摇头,一脸诚求的道:「大嫂真要是疼我,就帮我多看看那两个孩子,他们……」 周大奶奶无能为力的摇摇头,轻声道:「我跟大爷商议过,我们想分出去单过。」 虽然说父母在不分家,但分出去也的不是一个两个。以前周太太只是看绍清词不顺眼折腾她而己,现在已经上升到想害她性命,性质马上变得不一样,周大爷觉得这样太危险了。 当儿子的是要孝敬母亲,并不表示母亲可以任意操纵儿子的生活,而且周太太这样明显把儿子把坑里带。周林这样的愚孝,二房只怕要完蛋了。他不想步二房的后尘,赶紧分家出去是正经,就是穷点,日子总是能过下去的。 韶清词听得一怔,随即笑着道:「大嫂是有福气的。」周大爷是没什么大出息,但至少他懂的生活是自己的,老婆才是要跟他过一辈子的人。 周大奶奶听得只是莞儿一笑,虽然肚子里还有千言万语,又担心周太太回来,便道:「妹妹快走吧,要是有什么事,可以托人给我送个信,能帮上的忙,我一定帮。」说着又把首饰推给韶清词道:「趁着太太没回来,妹妹快些走吧。」 韶清词没再拒绝,虽然她有一点存款,其实很有限,接过周大奶奶的馈赠,福身道:「嫂子与我的恩情,我终身不忘。」 「举手之劳而己,妹妹快些走吧。」周大奶奶说着,绍清词一个被夫人家休出的弱女子,绍家又被抄家灭族了,能照顾好自己就算是难得,恩情不恩情的话没必要说。 绍清词从周家角门出去,走到街上那一瞬间,她不自觉得抬头看向天空。绍家灭族了,她被夫家休出了,两手空空的从高门大户里出来,她竟然觉得天气不错,她得马上离开京城,要是下雨了,路上怕要麻烦。 「姑娘,我们要去哪?」林婆子不由得发问,周家是个虎狼窝,但外头也不是什么太平世界,她原本是韶家的家生子,后来嫁给绍家的小厮,就是后来绍清词放她出来,她也觉得离不开绍清词。一辈子都在高门大院里,外头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她根本就不知道。 第四十四章 「去青阳,我记得我娘的兄长在那里。」绍清词说着,她生母已经去世很多年,她只在母亲柜丧上见过舅舅一回,说起他在青阳,这些年过去了,还在不在她也不知道。但青阳是离京城最近的大城市,就是寻亲不着,总会有其他出路。 从京城一路到青阳,绍清词身上的华服早就去掉,一身布衣荆钗,跟林婆子两口好说。对外只说是一家三口,绍清词死了夫婿回娘家,现在去青阳投亲。不管寻不寻的到亲人,都要在青阳落脚。 太远的地方去不了,京城又呆不下去,只得先来到青阳。至于落难的其他绍家人,她自顾不暇自然无能为力。覆巢之下,能保住自己就属不易,谁还能管得了谁。 到了青阳之后,先在客栈住了下来,然后开始四处打听,青阳作为港口城市,除了城里之外,下头还有乡镇。绍清词除了知道舅舅的全名外,连他具体在青阳哪个地方也不说不上来,打听都没处打听。 在客栈里住了几天,绍清词便开始四处寻找合适房舍,总是住客栈里也不太好。寻亲的事可以慢慢来,安顿却是头一件大事,手上是有点钱,但此时显摆出来,那就是找死。三人中只有林婆子的男人林老爹一样男人,年龄大了,撑不起门户。 买房子不容易,再加上人生地不熟,绍清词张罗着先了租了套房四合院,一个月二两银子房钱,六七间房舍,家具虽然破旧但也勉强能用,院中就有井,住起来倒也方便。 三人也没啥行李,直接入住,林婆子把新家里里外外看一圈,末了只掉眼泪。别说绍清词这个小姐,就是她这个下人也没见过这样的房子。倒是绍清词看着十分满意,虽然还是租的房子,但至少安顿下来,不用每天早上起来就想着,周太太今天要如何难为她,会不会再打她耳光,或者直接在她饮食里下毒。 林婆子虽然没做过粗使婆子,但三个人过日子,再加上韶清词也过来帮把手,活就这么多,洗衣做饭收拾家务倒也没什么不方便。林婆子一辈子没出过大宅门,乍然来了青阳虽然生活质量跟以前没得比,但绍清词精神很好,每天起来都高高兴的。 想想也是,与其在周家那样提心吊胆下去,还不如这样挣扎出来。手里有点钱,外头的物价也便宜,自己当家做主,就是日子过的辛苦些,也总比朝夕不保强得多。 谁想到半个月之后,绍清词竟然要出去做工,青阳是海口城市,跑船走商这种事情女人肯定干不了,但船多也就是鱼多,渔贩生意向来很红火。虽然是体力活,但相对来说比较巧,也有出嫁女子去干的,为的是补贴家用。 林婆子自然不同意,又不是家里没钱吃饭,绍清词这样的大家小姐,如何还出去做活。绍清词却是有一番道理,她们这里青阳给街坊四街说的是投亲不遇,又说是穷人家,既然说是穷人家那就有点穷人家的样子,别的女子能出去做工补贴家用她也能。 按绍清词的想法,不管寻到亲寻不到亲,既然来了青阳就要在青阳好好生活下去。她生于高门长于高门,外头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根本就不知道。但三人的情况却是明摆着,林婆子和林老爹年事已高,养家的事情肯定要由她来办。 现在手上是点有钱,但那些钱也不可能过一辈子,早晚得出来挣钱养家。那还不如现在开始摸索,外头的世界如此宽阔,总有她的立足之地。 「前几天隔壁五婶还来问起姑娘今年多大,那意思是想跟姑娘说亲。」林婆子欲言又止的说着,就这么随意嫁了是太委屈了绍清词,但女人总要是靠男人的,衬着现在年轻美貌,敢紧再找个依靠才是。 绍清词早想好说词,道:「以后再有人问妈妈,妈妈只管说,我才死了夫婿,总是要守孝的。」死了丈夫法律规定要守三年孝,虽然给配偶守孝一般不执行的如严格,死老婆了还可以早点娶,死的要是丈夫,经济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未亡人也会守上一年孝再改嫁。 女人总是要嫁人,她也不打算去逆天,但遇上一个周林实在让她怕了。世人都说周林好,这里好那里好,周大爷这里渣那里渣,但她情愿遇上周大爷这样的渣,也不想遇上周林这种好人。借着说守孝之机,怎么也有一年的缓冲期,她还可以慢慢挑挑看。 绍家抄家了,她又是被休出来的,再嫁她也不会想着男人有多高的门第,平常良民就好。但最起码男人的人品得过关,也得有赚钱养家的本事。 「姑娘说的是,再嫁要是再……」林婆子马上把嘴闭上,她这个乌鸦嘴都在说什么,都倒过一回大霉了,再嫁肯定是好的。 绍清词心中却有几分伤感,不是为自己,是想到林婆子这么大的年龄了仍然如此辛苦,跟她东奔西跑不得安生,心中十分不安。便道:「妈妈不用为我担心,我会为自己打算,以后更要好好孝顺妈妈。」 日子一天天过去,从帮工开始做起,大半年之后绍清词就自己想盘间店铺。鱼贩的工作并不算难,绍清词又是断文识字的,算起账来是一把好手。用林老爹的名字开户,当个挂名老板,然后实际由她来操作。 店铺开起来,绍清词比前头却是清闲了许多。毕竟不用像开头那样自己出劳力,客户一家家去联络,大户不敢想,只敢想些散户。新开张的店赚的不算多,却让绍清词十分高兴,她要是有本事自食其力,也不一定非嫁人不可。 「绍大姐最近还是小心些好,听说有海盗悄悄上岸补给,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做什么,有时候也会私下里行动。」生意谈完,酒楼老板好心提醒绍清词,青阳在开放港口中治安是很好的,但也因为开放,有些事情也是防不胜防。以前青阳就有美貌少女少妇丢失的,像绍清词这种在青阳无亲无故,家中还没有男劳力,是最容易下手的对象。 「海盗?」绍清词稍稍愣了一下,虽然在青阳生活了一年,也有些小流氓之类的想占她的便宜。但总的来说并没有遇上大事,也从一些渔民嘴里听到过海盗的字眼,基本上会把他们形容成手拿刀剑的怪物。 酒楼老板也不多解释,本来也就不容易说得清,更何况这事也是看命的,只是道:「绍大姐最近小心些门户就是了。」 「多谢老板提醒。」 绍清词睡梦中似乎闻到一股幽香,然后全身似乎都脱力了,有人似乎把她从床上抱起来。她感觉到情况有点不对劲,也想奋力挣扎,虽说手上使力,就连眼皮似乎都有千金重,最后实在抵不过药力强大,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知道晕睡了多少,韶清词最后是被哭醒的,呜呜咽咽的哭声,悲凄中带着绝望。也不知道是药力的作用还是睡姿的问题,韶清词只觉得全身无力,睁开眼看到低低的木制天花板,躺着的地方似乎也在摇晃着。 这里是哪里?? 「绍家姐姐,绍姐姐……」哭泣着的惠儿看到绍清词也清醒过来连忙唤她,她今年才十五岁,虽然父母过世跟着祖父祖母生活,但平常日子也过的不错,门都少出,更没遇上过现在这样的事,一觉醒来跑到这么陌生的地方来了。 第四十五章 绍清词也搞不清楚状况,却是伸手搂住惠儿,一边轻声安慰着惠儿,一边打量着周围环境。屋里的女孩不止她和惠儿两个,地上还躺着好几个,估计是迷药没醒的关系,依然是昏睡的。 围顾四周时,绍清词注意到左边有个窗户,窗口很小,努力一下也许能钻出去。就是钻不出去,至少可以看看这里是哪里。几步走过去,伸手推开窗子,绍清词整个人傻住了,其实醒来时觉得有点晃荡时就有感觉。现在亲眼看到外头一片汪洋大海,绍清词只觉得手脚冰冷,全身都没了感觉。 「绍姐姐……」惠儿也跟着走了过来,看到外头的大海顿时尖叫起来,眼睛都直了,喊着道:「姐姐,我们在船上,我们怎么跑啊……」要是外头是陆地,钻窗子总能出去,现在外头是大海,出去就是死路一条。 惠儿这么一叫,本来晕睡着的其他几个女子也被叫醒了,都是十五到十八岁左右的少女,就是绍清词年龄还大些。都是好好在家里睡着,一觉醒到了这么一个鬼地方,屋里顿时乱了起来。 也有女子起身走到窗户边上,看到汪洋大海顿时尖叫起来:「海盗,是海盗!!」青阳一直都有走失少女的事情发生,官府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再加上丢的都贫困人家的孩子,求告无门。倒是私底下听人说话,这样丢失的女孩多半是被海盗抢走了。 屋里有哭的有闹的,还有要上吊的,门却是突然开了,几个凶神恶煞一样的汉子走了过来,喊着道:「吵什么吵,谁再敢吵就扔到海里喂鱼。是爷把你们抢了来,全部到西洋当……」 此言一出,虽然没人再大声叫嚷,但马上就有人翻窗要跳海。绍清词虽然对这样的变故也傻眼了,但看到有人在她面前跳窗,却是伸手抱住她,嘴里说着:「这位爷是骗你的,他们抢了我们去是当老婆的。」当海盗婆虽然不是什么好结果,但与当卖到异国他乡当……还要强点,虽然也强不哪里去。 「我也不要当海盗婆,与其受侮,不如现在就去死。」女子尖声喊着。 绍清词手不自觉得轻开了手,在她眼里生命是珍贵的,目前的处境虽然险,但还没有到非死不可的地步。但每个人的观点都是不同的,在许多人眼里,与其当海盗婆是不如去死,早死早投胎,她没有为别人决定人生的权利。 绍清词走伸开了,女子仍然没有跳下去,窗户实在太小,要是硬挤也许能挤出去,但是想纵身一跳很不现实。女子的头刚刚钻出去,说话的汉子己经大踏步走过来,直掐住女子的脖子硬是揪了回来,吼着道:「想寻死?先让爷们们享受过了,你再死也不迟。」 说话间汉子揪着少女往外走,少女厉声尖叫着,屋里众女早就吓傻了。 门砰的一声关上,声音却没有就此打住。男人们的嘻笑声,少女的尖叫声,一直不绝于耳,就是纯真如惠儿也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没人敢去寻死,屋里两个海盗看着,话说的很明白,谁敢再说去寻死,马上就会拉出去跟刚才出去那个一样。 晚饭是每人一个发霉的馒头和一杯水,没人敢不吃,外头的声音一直在刺激着众女,在这个时刻,能死己经是一种解脱,怕是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夜幕很快降临下来,监视的汉子又换了两个,屋里没灯,也没人敢说要灯。看不清来的人是谁,也不知道走的是谁,满屋的女子都在一种极度恐惧之中,没人敢说话,也没人知道命运在哪里。 绍清词搂着惠儿在角落里坐着,惠儿一直在低声哭泣着,发霉的馒头她吃不下去,水也没喝下去,一天滴水未尽,现在连哭都哭不出来。 「别再哭了,留点力气。」绍清词轻抚着惠儿的背,既然想死都不行,那就要想办法活下来,哭泣是没有用处的。 惠儿轻声说着:「邵姐姐,我害怕。」 「害怕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悬在头上那把刀不会因为你害怕就没有了。」绍清词轻声说着,就像在周家时,周太太那么想她死,她还是活着走出了周家。 「邵姐姐……」惠儿一时间想不出要说什么。 邵清词有几分自嘲的道:「我才从鬼门关里走出来,上回都能平安,我相信这回也可以。」虽然是完全不同的状况,但到此时也只能自己安慰自己。 「邵姐姐,你说他们抓我们去当海盗婆是真的吗?」惠儿问着,最糟糕的事情己经发生,次糟糕的事也就没那么糟糕。要是在青阳家里时,有人说要她当海盗婆,只怕她马上要去寻死。但想到今早上那个少女,当海盗婆似乎也没那么难接受。 邵清词道:「要是想把我们卖为妓/女,只怕我们早就……哪里还能在这里安然无恙的呆着。」 最初这么说,其实是一种安慰,安慰对方也安慰自己。但这么一天下来,邵清词倒是比较肯定这点。不然要拉到西洋卖为妓,海盗们肯定要好好享受一番,哪里会让她们在这小屋里呆着,看守她们的人规规矩矩,一点占便宜的意思没有。 惠儿有点不太明白,邵清词无意解释,只是道:「只要我们老老实实的,也许还能活下来看到父母。」看到父母这一条基本上不可能,但活下来的可能性应该比较高。 「邵姐姐,我听你的。」惠儿说着,她一辈子没拿过大主意,年龄小,在家全部事项听祖父的,现在到到这里,她无人可依,只能依靠邵清词。 邵清词把怀里的馒头拿出来,是晚饭时惠儿不吃的,她就藏了起来。此时递给惠儿道:「吃了吧,吃饱了才有力气。」 「嗯。」惠儿轻轻应着,她己经饿了一整天,此时也顾不上是不是发霉的,径自吃了起来。 看着惠儿吃完,邵清词哄着她睡下,幸好现在是夏末秋初,天气不算热,也不算冷,船舱地板上睡人也是问题不大。惠儿从早上哭到现在早就没了体力,睡的也挺快。 邵清词却是没了睡意,屋里没有灯,唯一幸庆的是外头月光不错,那么小的窗子却有月光撒下去,把屋内照亮不可能,却不至于漆黑一团。 「你倒是很会哄人。」房间门不知何时开了,影影绰绰的门口站着一个人,是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从绍清词的角度看,看不清脸,只觉得他个头不高。倒是看守的两个汉子看到他过来似乎想起身,动了一下却又坐下了。 「你在跟我说话吗?」绍清词坐着没动,一双眸子只是看着眼前的人影,这样的光线按理说是看不清长相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对方能看清她,而且一直在看她。她是没这个眼力,但至少她也要表现出来,其实她也是能看清他的。 男人没说话,似乎只是在静静看着,邵清词也没再吭声,两人只是无言的对峙着。就是看到不到对方的脸,绍清词也能隐隐感觉到男人与生俱来的压迫感,似乎能让人不自觉得下跪。 就这样静静对峙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男人突然间开口了,道:「你愿意当海盗婆?」 第四十六章 「愿意,为什么不愿意呢。」邵清词轻笑着回答,己经上了海盗船,不当海盗婆的下场,要么是被扔到海里喂鱼,要么就是被卖到他国为妓,己经没有其他选择,她不想死,就只能说愿意。 「好,很好。」男人声音似乎轻快起来,随即转身离开,门再次关上。 大船顺风顺水的走着,每天睁开眼,绍清词会用木钗在船舱一角划一下,数来数去总共划下了四十二条痕。中间停船补给过几次。船上女子全部手脚捆上,嘴里塞上布条,四五个大汉守着门,别说跑,就是想出声也不容易。到了此时此刻,屋里众女都有些麻木,就连绍清词每天划痕时,也清楚知道的,大珠怕是回不去。大船行驶很快,以这样的速度行驶了四十二天,如何还能回的去。 「姑娘们,到站了,下船吧。」门口突然传来轻快的一声,本来己经麻木的众女茫然的抬起头来,脸上却没有任何欣喜的表情。 最初被抢来的姑娘一共有十八个,这四十几天的水路里,姑娘数量一直在加加减减,海盗们是走一路抢一路,但抢过来姑娘里有反抗死的,也有病死的。在汪海大海中生病,海盗可没有良善到给肉票请大夫抓药,死了就直接把尸体拖出去扔进大海里。 绍清词拍拍身边的惠儿,眼睛却盯着门口的男人看,二十几岁那样,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的眼眸颜色,一个是黑色的,一个是金色的。大珠国语也没那么标准,船上这些天就己经有感觉,现在看到人,是清楚的知道这真是异国他乡了。 「还不下船吗,姑娘们,新世界的大门向你们打开,快点来吧,幸福生活马上来临。」门口的元澈继续说着,语言俏皮,神情欣喜。 仍然没人有说话,在青阳上船的十八个姑娘只活下来四个,再加上其他地方上抢来的,这间屋里一共有二十二个,据说其他房间还有,听看守海盗说话说的。若真抢女子当海盗婆,估计最少得好几十个,不然这样规模的海盗窝,几个人如何够分。 「怎么,不愿意下船?」元澈把笑脸收了,道:「把你们带过来,不是让你们在船上呆着的,快点老实下来,不然就是地狱之门了。」 绍清词站起身来,平静的解释道:「她们并不是大珠人士,未必听得懂大珠话。」大珠国语相当于国际语言,经常外往跑的都会上几句,但现在被劫上船的都是妙龄少女,能不能听懂就不知道了。 元澈稍稍一怔,随即笑着道:「谢谢你提醒,是我大意了。」 元澈又用各国话把刚才意思讲了一遍,果然比较有效果,韶清词扶着惠儿也站了起来。惠儿这两天都有点懒,像是生病了,也可能是水的问题,满屋姑娘就没几个正常的。就是绍清词自己也是觉得十分头晕,好歹能撑的住。 绍清词领着,扶着惠姐往外走,其他姑娘也陆陆续续走出来,船上折腾了这么久,还活着这些,就是想折腾也没有力气折腾。 走出船舱,绍清词抬头看到外头阳光,己经是夕阳夕下时,余辉照到海面上,映着大船倒是一番美景。大船停靠在群岛边上,只是这样看岛的面积不小,丛林繁盛,房舍林立,前方烟囱里还有青烟冒出来。要不是知道这是海盗窝,弄不好还会以为是一般渔港。 「姐姐……」惠儿紧紧抓住绍清词的手,在船上时她有想过要快点上岸,她己经受不了船上的生活。现在下了船,她更害怕,不知道命运在哪里。 「这几个大珠女子不要动,其他的都领走。」元澈高声吩咐着。 船舱里的女子陆陆续续的出来,寻死觅活的仍然不少,到了此时哪里有寻死的可能,只要有想妄动的,马上捆起来捆走了。几波人马上来带人,没一会甲板上的女子都被带走的,剩下的就是四个大珠女子。 没人过来认领,绍清词直接走向元澈问:「万里之远把我们从大珠抢到这里来,到底为了什么?」 要是给海盗抢老婆,其实最好的在周边抢,就比如最近的进船舱的一批,都是前几天抢过来的,成本小,生存率高,虽然跑的可能性也相对高些,不过茫茫大海中,机率太小了。 但从青阳那么远的地方抢人,十个人能活着下船的只有四个,这样的死亡率,路上还要多操心,实在是不划算的事。 元澈微笑着解答道:「每个人的口味不同,只是在这附近抢,天天都是对着这些金发碧眼的,难免觉得腻味,总是要换换人才好。」其实是元五峰的问题,他只爱黑发黑眼的女,扶桑女子免免强强,最对他胃口的还是大珠女。 绍清词有几分明白,却是打量着眼前的男子,她隐隐觉得眼前这个是船上最大的,但要说岛上最大的却又不像,尤其是他这个年龄,还有说话的神情。想想便道:「你是岛主的什么人?」 「嗯?」元澈一怔。 绍清词看元澈这个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又道:「儿子?还是弟弟?」 这是最有可能的身份,海盗窝里更讲谁的拳头大,也不说她觉得元澈没本事,而是元澈给人的感觉太轻挑了些。真要是真刀真枪打出来的,身上都有一种厚重之感。就比如裴霜那种真刀真枪的打出名堂的大侠,还有那些靠着族荫上位的将军,搭眼一看感觉就差多了。 「啥?」元澈更惊讶了,上下打量着绍清词。 绍清词淡然笑着,然后理直气壮的道:「我想见岛主。」 「你?」元澈把惊讶收了,却是一脸玩味的道:「给我个理由,你凭什么想见岛主就一定能见到?」 「凭我是被劫来这群女子中最出色的。」绍清词神情更是自信,倨傲的道:「就是有人比我漂亮,却未必有我的才艺。」 元澈有种被震住的感觉,打家劫舍他从小干到大,经手抢过来的花姑娘更不计其数。一般来说平民百姓家的女儿被抢了,就是不哭天抹泪,要死要活,也会如木鱼一般,沉默不动。像绍清词这样,船才靠岸,还不等到岛上,什么人都没看到,就直接跟他提条件,要自荐给岛主,还真是头一回见。 当然这也跟全绍清词的样貌有关系,要是丑女站出来这样说,他直接pia飞不解释。眼前的绍清词,虽然在船上闷这么久,蓬头垢面的,没好好收拾,艺才也看不到,但大样能看的出来,称的上艳冠群芳。 「我该如何称呼你?」绍清词继续发问。 元澈倒是没犹豫,道:「元澈,岛上的人叫我二爷。」 「元二爷。」绍清词恭敬的说着。 元澈此时也不隐瞒,直接道:「会抢大珠女子是因为我大哥,也就是岛主喜欢大珠女子。你要是想上他的床,把你的同伴比下去就好了。」元五峰向来不喜欢np,也是因为岛上女子太少,男女比例严重失调。从他开始,在岛上不管什么地位男人同一时间里内只能拥有一个女人。总不能大部分兄弟还打着光棍,老大级的先三妻四妾。 绍清词有几分意外,想想也在情理之中,老大喜欢这种,就是再远也要去抢。只是不知道这位岛主是什么人,现在后宫里有多少位了。 第四十七章 「你们跟我走。」元澈看船上的人走的差不多,只剩下四个大珠女子,也没再叫人来,自己带着走了。 船太大下船就不容易,一般的海盗都是直接爬绳梯,让几个弱质女流爬绳梯太不现实。幸好抢人的活干的多,也有经验了。直接放吊篮下去,一次一个人,船上专人往下放,下面专人接。至于女子会不会趁机寻死,有专业人士点穴,保证动弹不了。 脚踩到陆地上,韶清词觉得头晕好了许多,终于接到一点地气了,船舱里的浊气一扫而空,这个海盗上最起码空气是清鲜的。 「绍姐姐,我害怕……」惠儿把绍清词抓的更紧了,刚才元澈说的话她也听到了,想到以后要侍侯海盗头子,她更是哭都哭不出来。 绍清词轻轻说着:「怕己经没用了,都活着上岛了,想想那些死去的姐妹,你要是不想跟她们一样命丧大海,就要打起来精神来。」 惠儿默然,绍清词己经鼓励了她一路,现在终于上岛,既然没有死在船上,她也想活下去。 走上石子路,穿过一般居民区,再往走就是一幢很大的庭院,跟大珠的房舍风格十分不同。高高的一幢楼房,二楼正面开的都是窗户,里头房间应该不少。 元澈也不介绍,只是领着四个人进去,看到里头的婆子,直接吩咐道:「这四个是大珠女子,看大哥会怎么挑选。」他虽然觉得绍清词够美够味,但他不敢替元五峰做主,相反的要是元五峰没看上绍清词,他倒是不介意挑她。 「二爷放心,交给我就是了。」婆子应了一声,看向四个人道:「四位姑娘,跟老身过来,我安排你们去梳洗更衣。」 元澈笑笑也不说其他,转身出去。 绍清词打量着婆子,五十来岁那样,看长相装束也是大珠人士。过来的这一路,见识各色奇装异服,倒是大珠装束的男女不太多,也可能跟衣服不容易买有关系,就是商业发达,但在海的那边运过来的衣服,造价也就高的吓人了。 「四位姑娘先跟我去洗澡梳洗,换洗的衣服己经准备好了。」婆子客气的说着,说话口气以及神态让绍清词想到了引教嬷嬷。 「妈妈如何称呼?」绍清词笑着询问。 「老婆子姓郑。」郑婆子说着,又道:「院子后头就有一个小温泉,四位先去梳洗了。等岛主选挑过了,剩下的再跟我走。」 「剩下要被带去哪里?」惠儿问着。 「大爷先挑选过了,自然要由其他爷们挑选。」郑婆子说着,海盗发老婆也是按官职来的,最大的官先挑,其次是次一级的,己经有老婆的,不在排列范围内。又道:「物以稀为贵,这里离大珠最远,大珠女子最受欢迎,就是没被大爷挑中,也不用担心将来。」虽然都是当海盗婆,当头目级的老婆还是比一般海盗婆强的多,弄不好还能找个小厮侍侯。 「……」 十八个里人只活下了这四个,活下来的四个至少生命力己经足够旺盛,听郑婆子说完也没人哭没人闹。跟着郑婆子穿过楼下大厅,从后门出去到了后院,果然是处小温泉池,高高的圈墙杆着不用担心安全性。池子不大,四个人洗倒也洗的开。温热的温水涌到到身上,只觉得骨头似乎都化了。 到了此时反而没人说话,只是径自沉默着。将来的命运在哪里,谁都不知道,海盗头子是什么样的?海盗头会挑谁?没被挑中的又会是什么命运?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在四人脑子里闪烁着。 泡了一会澡,郑婆子便让四人出来,主要是怕她们泡晕了。马上就要被挑选,总不好全身臭哄哄的,其他人也许没那么挑,元五峰是相当挑剔的。 四人听令出来,手脚却都没那么听话。新衣服也己经在岸边放好,一样是大珠的服饰,惠儿几乎是动不了,她在船上时身体就有些不舒服。绍清词随手拿起一套,也顾不上穿,却是先来帮她穿衣,她现在这样只怕穿不上衣服。 「麻烦你了,绍姐姐。」惠儿轻声说着,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有点小病也顾不上。现在在温泉池子里一泡,倒是把病泡出来了。 绍清词只是笑笑,她现在也觉得筋疲力尽,不过稍稍比惠儿好一点。再者惠儿还是姑娘家,就是都是女人在一起,也不免有几分害羞。 刚要动手穿衣,突然就听郑婆子恭敬的道:「大爷……」 绍清词怔忡之余就想回头看,这个海盗头子到底是怎么样的三手六臂。只是不等她转身过去,己经被人拦腰抱起,只听耳边传来一个声音道:「很好,你活下来了……」 绍清词只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不等她去想是谁,己经被男人抱在怀里。洗完之后,她先帮惠儿穿的衣服,此时自己几乎是全果着的,即使是少妇,光天化日之下,又有别人在场,果着被男人抱在怀里,就是想镇定也不容易。 脸对脸,两人鼻尖相隔不到一公分,三十岁出头那样,清秀文气,对比一路上看到的这些海盗,眼位这位实在称的上是美男子。就是个子不高,估计跟她差不多。 「叫什么?」元五峰问,声音低声悦耳。 绍清词心里却是打了个激灵,极力让自己镇定,却还是有点口吃道:「绍……绍清词。」 不是因为没穿衣服,而是男人给她的感觉。男人的身份己经不用想,在船上这一路,绍清词无数次幻想过海盗头子是什么样子的。最有可能就是手拿双斧,壮如铁牛那样,真要是那样,她倒没那么怕。 眼前这位,看着是没好那么凶,但给她的感觉……却让她毛骨悚然,有种男人的可怕是印在骨子里的。现在他能神情淡然的把你搂在怀里,也许下一刻他就能子拧下你的脑袋。 「名字很好听。」元五峰简单点评,在绍清词红唇上轻轻亲了一记,随即把绍清词放开。 绍清词努力不让自己颤抖,却是注意到本来还在池边的郑婆子以及惠儿她们己经不在了,应该是郑婆子把她们带走了,老大己经挑好人,果女,温泉边上,多好的美好地方。谈感情之类之类的可以慢慢来,就跟成亲一样,男女头一回见面先洞房。 元五峰开始脱衣服,他也是刚从船上下来,长时间的船上生活谁都是灰头土脸,元澈己经接手后续工作,他就有时间休息一会。 绍清词只在池边站着,在最初的恐惧过去之后,却没去穿衣服,而是去帮着元五峰脱衣服。她下船时就向主动自荐要侍侯老大,现在老大选了她,达成预期这是好事。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侍侯老大,当海盗婆太危险了,比在周家当媳妇危险的多。在周家当媳妇,只是娘家败势就会死,但在这里,也许只是男人不喜欢就会去死。 绍清词的手碰到元五峰的肩,元五峰正脱衣的动作停了一下,脸上仍然那副淡然的神情,却是直盯着绍清词,目光一寸一寸的往下移,眼神说不上凌厉,却带着一股审视的意味。日光底下,全果的女子,从脸看到身体,连脚趾头都让他十分满意,就是说不上倾国倾城,也是艳压群冠。 第四十八章 绍清词只觉得脸烧了起来,被一个男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脸的男人这样看,但她能做的就是把头低下来。 「你倒是识趣的很。」元五峰脸上似首有几分笑意,伸手擒住绍清词的下巴。 「我想到你是谁了,我刚被劫到船上时,你曾经问过我,愿意不愿意当海盗婆。」绍清词声音平静的说着,虽然说到最后调音还是有点颤,却己经尽了她最大的努力。 「你的记性很好。」元五峰说着,手己经摸向绍清词的腰,道:「在船上太久,我本来想先洗个澡的,现在也可以洗。」 几乎是瞬间两人同时跌到温泉里,绍清词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己经被元五峰按在怀里。两只手暧昧的在她身上游走着,绍清词低着头紧咬着下唇,元五峰却是突然出声道:「看着我,我要知道你的男人是谁。」 绍清词被迫抬起头,直盯着元五峰的脸,却是道:「我只知道你是这个岛的主人,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元五峰,这是我的名字,你想称呼我都可以。」元五峰心情大好的说着, 先是鸳鸯戏水,也不算戏水,主要是洗澡挫背。元五峰个子不高,身材更是偏瘦型的,但身上的肌肉却十分结实,挫起来十分费力。绍清词头一回上工,又不敢偷懒,只能努力侍侯,前前后后挫了一遍,算是把元五峰洗刷干净了。 「你倒是挺卖力。」元五峰轻笑把绍清词搂在身边,两个人都洗干净了,自然要开吃。 轻抚着绍清词的细腰,可能因为船上生活太辛苦,绍清词太瘦,还需要好好喂养一番。从唇开始,粗糙的手指摩挲着慢慢往下划,怀里的绍清词轻轻颤抖起来,想把头低下去,他再次伸手擒住她的下巴。 羞红的脸,双颊上的红云来的那么是时候,元五峰突然觉得绍清词是这么的超出她的预期,不管长相还是心性,尤其是现在让他如此意乱情迷。 「别,别在这里……」绍清词硬挤出这句话来,温泉的水洗澡是刚好的,池子也说不上深,但在这里,光天化日之下,抬头就能看到太阳的地方,她总觉得怪怪的。 「这里就很好。」元五峰轻声说着,手托住绍清词的臀,分开她的两腿,又道:「来,搂住我。」 「我……不想在这里。」绍清词说着,虽然成亲也是盲婚哑嫁,但至少是吹灯的。元五峰就这样在白日之下,又是在温泉里,她就是己经做好心理准备,此时也觉得接受不能。 「这里很好。」元五峰说着,到此时却是再也忍不住。 虽然同时在船上颠簸了一个多月,但绍清词的体力在元五峰面前就是个渣渣。原本还以为她这样的体力肯定会晕倒,谁想到在元五峰手里连晕倒不行,不知道求饶了多少次,元五峰却是越来越凶猛,哭着求饶似乎更能刺激到他。 最后如何结束的绍清词己经完没了印象,只知道她被元五峰抱着上了楼。到床她就睡着了,别说房间长什么样,就连元五峰有没有跟她一起睡,她都不知道。 「还在睡吗?」 耳光似乎有谁在说话,绍清词只觉得眼皮有千金重,全身上下都好像虚脱了一般。她好像是生病了,不行,不能生病,现在是在船上,生病就等于死,挺过去就好了,她一定能挺过去。 冰冷的手碰向她的额头,让她身体的燥热似乎减轻了一些,大口的喘息着,也终于睁开眼,看到的却是元五峰的脸,发散的思绪回来一些。 「额头很烫。」元五峰说着,本以为韶清词只是累狠了,也就没叫她,没想到是生病了。 绍清词只觉得自己好像被火烧着,好像是热的要命,骨子里却又觉得冷。她想大声说话,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喉咙里像起了火,只能用眼看看着元五峰。虽然才亲热过一场,但这并不代表什么,她清楚的知道,这个男人即使看上了她,也不会因为看上或者喜欢这种情绪为她做什么。 「我会好的。」绍清词挤出这么一句话,她还不想死,她己经撑到现在,最后却因为一场风寒送掉性命,她觉得太亏了。 元五峰没说话,只是旁边柜子拿出药瓶掉出几颗药,放在绍清词嘴边道:「吞了它。」 绍清词不知道那是什么,却没的拒绝,含在嘴里觉得十分苦,强忍着咽下去,只觉得喉咙都被划破了。刚才还没啥感觉,喉咙有点知觉了,只觉得得干的难受。眼睛瞟向旁边桌子,顿时觉得房间摆设与大珠十分不同,此时顾不上看,四处看看有没有水壶。 「你要水?」元五峰问着,一般发烧的人是要多喝水。随即叫了一声,只见郑婆子推门进来,恭敬的问:「大爷,您有什么吩咐?」 「倒茶。」元五峰吩咐着。 郑婆子不敢怠慢,这是元五峰的卧室,他在的时候肯定茶水都是准备好的。直接用托盘把茶壶,茶杯端过来,倒好一杯递给元五峰,元五峰刚想递给绍清词,只听外头传来元澈的声音:「大哥,大哥……」 元澈喊着就直接推门进来,元五峰眉头皱了一下,抬头看元澈一眼。元澈不自觉得后退一步,知道这回冒失了,元五峰现在不是单身了,来他屋里不能这么随意。倒不是说元五峰那么在意男女之防,而是元五峰玩的很花,虽然是大白天,门也没锁,但弄不好两人就在屋里活塞运动,万一撞到了就不好了。 虽然没写到规范里,也是不成文的惯例,元五峰身边有女人时,他的卧室就要随便乱入,先敲敲门,听听声,主人说能进来了再进去。 「我……我忘了,大哥,对不起。」元澈陪着笑脸,幸好只是一个人在床,要是两个人在床上,就太不好意思了。 元五峰帮绍清词掖了掖被子,皱眉问:「什么事这么急冲冲的?」 「呃,也没什么,就是头目甲回来了,这回去南洋倒是挺顺的。」元澈说着,海盗当久了,想转行当海商也容易,虽然刚开始生意路子不太好找,不过海上贸易挣钱太容易,收入是跟海盗比差些,但肯定不会亏本。 「我知道了。」元五峰说着,随手把杯子递给郑婆子,起身又对绍清词道:「郑妈妈会照顾你,要吃要喝只管找她。」 「我知道了。」绍清词说着,心里多少松了口气,并不是大病,吃点药休养几天就好了。怕就是随便给点药,然后就不管不问,她对这里完全不熟,身上都是果着的,连件都没有,要是没人管她,不饿死也要渴死她。 「好好养病。」元五峰临走又叮嘱了一句。 兄弟俩出了门,元澈嘿嘿笑着道:「大哥对这位新嫂子挺好的。」一直以来元五峰对身边的女人都不错,但绍清词上岛的时间短,应该还没时间培养感情。 元五峰不理会这种无聊问题,只是问着公事,海盗也要销赃的,得拿抢去的珠宝换粮食及日用品。元澈在杀人越货并不是行,销售方面倒是一把好手。 「大哥放心,一切都办妥了。」元澈说着。 第四十九章 继继续续病了五、六天,中间还请了一回大夫,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最后给了几片药。绍清词不知道是什么,大夫让吃她就吃,倒也挺见效。郑婆子照顾的很周到,吃喝都不错,衣服也不错。 「娘子再睡会吧,眼圈还是青的。」郑婆子端早饭过来,只见绍清词己经梳洗好,一副想出门的模样。 绍清词起身道:「劳烦妈妈这几日照顾,我己经觉得好多了。」即使当了海盗头子的女人,指望着跟高门大户那样,仆从成群不现实,岛上动手杀人的海盗多,女人属于稀有保护动物,也就是元五峰身边有个婆子侍侯,连元澈身边都没个使唤人。 郑婆子道:「娘子太客气,快吃饭吧,一会就凉了。」 饭毕郑婆子收拾桌子,绍清词并不抢着这些活做,只是道:「妈妈,我想出门走走,在床上躺这些天实在觉得气闷。」 郑婆子笑着道:「娘子请自便,岛上任何地方娘子都可以去。」 「噢……」绍清词明白,看来被劫女子的人身自由还是有的,当然岛上治安也不错,可以随意乱走也不会出问题。 郑婆子又道:「今天日头也好,风不大,四处走走也好。不过娘子病才好,还是要多休息才是,不可太劳累了。」 「谢妈妈关心,我晓得。」绍清词道谢。 郑婆子收拾了碗筷出去,绍清词出门之时还是加了件披风在身上,郑婆子拿来的衣服很不错,一点不比她陪嫁的衣服差多少。按郑婆子说的,这里是离大珠了点,现在海上贸易如此发达,就算不去抢,只要有钱去买,有的是商家卖。 元五峰当了这些年的海盗,最不缺的就是钱,哪怕是想座金山,元五峰都能堆出来。更何况是要些日常用品,元五峰衣着饮食一直还保持大珠人的特性。 虽然病了这几天,绍清词对于自己所住的房舍有一定的了解,据郑婆子说是西洋城堡式建筑。并不像大珠那样分院落而是把所有的房间集中在一起,建成这么一座大房子。据说原来这里是个小国国王的皇宫,最后被元五峰强到手里,他又重新翻建,最后就变成现在的样子。城堡里房间许多,但实际住户只有两个,元五峰和元澈,再就是元五峰的心腹。 从楼梯下来,绕过屏风就是大厅,确实非常大,几千来号人聚一起开个会完全没问题。郑婆子说是原来小国王的皇宫,绍清词更倾向于,这里原本有个海盗头子,元五峰把人赶跑了,自己当了老大。 绍清词穿过大厅,走到门口时却没有马上推门出去,却是回头看了看。跟皇帝的龙椅比,正中间摆着的那个位置显得太寒碜,但在海盗窝里,仍然属于一眼就能看到的位子,相信每次元五峰坐那里时都是万众瞩目。 病的这几天见过元五峰几次,都是晚上睡觉时,她当时病的迷迷乎乎,基本上没啥攀谈。倒是感觉到元五峰很有性致,结果元五峰也啥都没做,只是各睡各的到天亮。 「哟,嫂子病好了。」元澈笑着的声音传过来。 绍清词有礼的道:「己经好了,劳烦二爷挂心。」 元澈听得只是笑,心里多少有点遗憾,元五峰的眼光就是毒,直接挑了绍清词,一点机会没给她。不过也无所谓了,一个女人,没有她总有别人。又道:「大哥在吗?」 绍清词摇摇头,道:「我未见大爷。」早上元五峰走的时候她倒是知道,大半天过去了,真不知道他去哪了。 「噢,那可能是出去了。」元澈说着也就没再往里走,又笑着对绍清词道:「嫂子这是出门转转?」 「嗯,自从上了岛就病了,难得好了病好了,也想四处看看。」绍清词笑着,其实她也想知道惠儿现在怎么样,能活着上了岛,应该都能活下来。 元澈理所当然的笑着道:「那我领着嫂子转转,省得不认得嫂子,再冲撞了你。」一般岛上的女人都是有主的,不会有人无故调戏之类的,但男女之事,也不能按常理来,不然就没有偷情这个词存在了。 韶清词如此样貌,旁人也不知道她是谁的,弄不好就有人过来搭讪问,美女小河边走走不?看举止也能知道,韶清词的出身很不错,如此奔放的问法,实在不太合适她。 「有劳二爷了。」绍清词道谢,海盗窝里还是别乱闯的好,有个引路最好不过。 两人同路走,元澈不自觉得把脚步放慢些,他素来有怜香惜玉之心,更何况韶清词才病好,如何能走的快。两人几乎并肩前行,元澈也没敢带着韶清词走多远,只是先到附近几个居民区周围看看,全部都是聚居的。 也见了不少人,但口音太多了,偶尔也有几句大珠话,韶清词听得似懂非懂,最后全部微笑以对。 「我想问问二弟,当时跟我一样来自大珠的女子,她们现在还好吗?」绍清词问着,其实岛上海盗婆的生活看起来过的不错,主要是男多女少,供不应求,女子地位就高了。 元澈笑着道:「很好啊,当天就各自跟男人们走了,不过并不在这个岛上。嫂子要是想去看看她们,等过几天你病好了再去吧。」 绍清词还记得下船时看到的景像,这是个海岛群,周围的四、五个岛屿也是元五峰的势力范围。像这样的位置分布,估摸着其他小岛上住的也都是一方主事。 「这石子路倒是铺的挺好。」绍清词看看脚下小路,弯弯曲曲既有美感也非常实用。 元澈笑着道:「这也是前人留下来的,这石子都选的极好的,使用了这些年也不见多少损坏。」 绍清词点头赞同,道:「倒是真用心。」只可惜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现在早不知道被元五峰赶到哪里去了。 「再用心能怎么样,现在全部都是大哥的。」元澈有几分得意的说着。 「二爷说的是。」绍清词赞同。 走完石子路就是小树林,通过小树林就是海边了。一个岛走了差不多四分之一,元澈自己无所谓,怕绍清词太累了,便笑道:「逛的差不多,我们也该回去了。」 「嗯。」绍清词应了一声,走到这里她也觉得有点累。 两人正要转身回去,元五峰突然道:「你们怎么在这。」 元澈吓了一大跳,他是个武人,又是海盗,警觉得性该是杠杠的,身边突然有个人他竟然完全不知。 绍清词多少愣了一下,主要是元五峰像是凭空冒出来似的,一点点迹象都没有,就这么突然的出现了。不过这是元五峰的岛,他愿意在哪里出现都可以。 「见过大爷。」绍清词规矩的行礼。 元五峰看看她,然后看向元澈,元澈不自觉得后退一步。元五峰神情平静,他大部分时候都是淡定的,却是如海水一般,表面风平浪静,底下却是波涛凶涌。尤其是这次,直觉告诉他很危险,但他最近并没有做错任何事,元五峰好像没有教训他的理由。 「我突然想到我还有点事,大哥,嫂子你们聊,我先走了。」元澈非常没义气的先跑了,凭良心里说元五峰待他是真没话说了,他们毕竟没啥血缘关系,但元五峰做为兄长为教好弟弟真是太衬职了,从小到大都是吊起来用沾了盐水的鞭子打,虽然不至于躺上十天半个月,但总能疼上好久。 第五十章 「二爷慢走。」绍清词说着。 元澈拔腿跑了,绍清词多少有点不明所以,不过她认识元家兄弟才几天,理解不了他们的行为是正常的。按照大珠的男女之防,她和元澈这样肯定不行,但元澈主动邀她,应该是无所谓的。 「你病好了?」元五峰问。 绍清词点头道:「谢大爷的关心,己经好的差不多了。」 「很好。」元五峰突然说着,道:「你跟我来。」 「是。」绍清词应着,心里也有点发毛,元五峰脸上是没什么,但总觉得又有点什么。 元五峰前头走,绍清词紧跟其后,元五峰前头走的很轻松,绍清词跟在后头几乎是一路狂奔到住处。进了城堡大门,元五峰突然停了下来,伸手把绍清词抱了起来,也不能说是抱,应该算是挟,直接挟到腋下。 「啊?」绍清词不自觉得的惊呼出来,虽然被这样挟着很奇怪,但并没有觉得哪里被弄痛了。 元五峰神情依旧淡然,挟着绍绍词上楼,推开卧室门道:「你既然病好,都能四处走了,那也能做点别的事情。」 绍清词不知道元五峰在恼什么,本来她只觉得元五峰有点怪怪的,等到元五峰脱她衣服的时候,愤怒的情绪体现了出来。本来挺结实的衣服在元五峰手里立即成了渣渣,几乎瞬间就成布条了。 不敢有任何反抗的意图,反抗成功什么的根本就不用想,绍清词都有点担心,元五峰会不会突然杀了她。这个男人太陌生,也太内敛,就是想了解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五郎,五郎……你弄疼我了。」绍清词轻声说着,手死命抓着元五峰的背,她知道元五峰很猛,现在这样也不是承受不了,但她不能一直任由元五峰这样下去,不然她早晚要死在床上。 元五峰并不理会这些,只是动作却是轻柔了许多。绍清词多少松了口气,其实像元五峰这种暴风雨的方式她也不是完全体不到快乐,只是有时候真的太猛了,有种承受不了的感觉。 事毕元五峰一副精神很好的模样在床边坐着,绍清词在床上却是真动弹不得。随便拉件衣服搭在身上,绍清词挣扎着坐起身来,头靠到元五峰背上,轻声说着:「五郎,今天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就要找她出气?或者单纯的好几天没那啥过憋的了? 「五郎?为什么这么叫我?」元五峰突然问,这个名字己经太久没有叫过他,元五峰并不是他的本名,但五却是他在元家兄弟中的排行,就连元澈都不知道。 「只是觉得这样亲切,你不喜欢吗?」绍清词轻笑着说,她能感觉的到,元五峰似乎并不讨厌这样叫他,这是一个很好的现象。对男人外人面前就该叫大爷之类的尊称,但男女之间,要是连爱称都没有,其实很不利于感情培养。 元五峰似乎犹豫了一下,道:「无所谓,你想叫就叫吧。」 「这可是你说的,以后只有我们两个时,我就这么叫你。」绍清词笑着说。 元五峰突然转过身来,绍清词只是坐直身体,微笑着的看向元五峰。其实她心里也在打鼓,就像今天下午的事情,一切都来的那么突然,想不出任何原由来,但发生过的事情去也不能再去分析其中的不合理性,只能微笑面对。 「我看你说话行事并像是一般乡间妇人。」元五峰看着绍清词的脸,伸手摸向肩,又道:「你的手是有些粗燥,但你身上的皮肤却是保养的非常好。而且,你嫁过人。」 「五郎好眼力,因为你没有问过,我也就没有特意说过。我确实是出身大珠世家,祖父曾位居阁老,父亲也是曾权倾朝野。」绍清词话语里带着无限感叹,那时候的绍家确实是风光一时,却不曾想风光到最后就是抄家灭族,树倒猢狲散。 元五峰并不感觉到意外,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这句话放在哪里都合适。道:「按照大珠律法,罪不及出嫁女,你既然己经出嫁,为何会出现在青阳。」 绍家那样的家世嫁的应该是门当户对的人家,就是娘家倒霉了,婆家最多把媳妇送到家庙里或者送回老家。三不去之一就是无归处不去,像这样把儿媳妇休出去之后不管不问,多少会被人指责那家没良心。 绍清词轻轻叹口气,便把在周家所受到的全部说了一遍,就是极力忍耐眼泪却还是忍不住掉下来。呜咽着道:「想想当时在周家,每日都心惊肉怕,只怕哪天我那相公就拿绳子过来勒死我。」 元五峰虽然仍然一副淡然模样,眸子里却是有几分怜惜,绍清词把头靠在元五峰肩上,抽泣哭着道:「想为我周家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孝敬公婆,自觉得没有哪里做的不好。我那狠心相公就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母亲那样虐待于我,要不是我命大,哪里能活着见到五郎。」 绍清词哭的伤心,是真伤心,不为别的,只是她那一对苦命的儿女。小丫头出生时就那样的瘦弱,又是女儿只怕是养不大的。前头儿子……周林再娶媳妇,生下儿子,前头妻子的儿子就会异常的碍眼。就算是贬为庶子,那也是庶长子,怎么都是碍眼的。 周太太在她怀孕的就下了黑心,是不会看顾她的孩子,至少周林……他永远都是无可奈何的听从母命,只怕还会继续听从下去。 「莫要……再哭了。」元五峰说着,却多少显得十分笨拙,杀人他在行,劝人他不行。 绍清词整个人都在贴在元五峰怀里,嘤嘤哭泣着,又道:「难得与五郎相识,我也不求别的,只求五郎能护我一世周全,不再担心受怕。五郎,五郎……」 「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定能护你一世周全。」元五峰轻声说着。 「五郎就是赶我走,我也不走,见到了五郎才知道什么是男子汉。」绍清词眼里哭着泪,嘴里却满是甜蜜,抱着元五峰道:「有五郎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多怕五郎嫌弃我。」 上楼的时候元五峰还是暴怒状态,等到两人下来时吃饭时,己经是高高兴兴。就是元五峰淡定了这么多年,喜怒早就不形于色,身边的人还是能看出元五峰的高兴。元澈本来担心元五峰削他不敢露面,后来看到元五峰都要喜上眉梢了,多少吓了一大跳。又看看他身边的绍清词,果然是有本事,把元五峰都能哄住了。 「说起来岛上许久没有办过喜事了。」饭毕元五峰突然说着。 元澈有几分茫然,道:「怎么会没有喜事呢,前阵子海上大动,大家才热闹了一场。」 「我是说像平常人家那样结婚嫁娶。」元五峰纠正元澈,他好歹还过一段正常人生活,元澈则是从生下为就是海盗,平常人的生活是什么样都不知道。 「啊?」元澈明白了,却更为惊讶,没吃过猪肉他也见过猪跑,知道所谓娶媳妇是怎么回事。不过元五峰要娶媳妇,总有一种……很不可思议,非常不可思议的感觉。他一直觉得有种人不合适成家,身边有女人是一回事,成家是另外一回事。 第五十一章 元五峰却是一脸平静的道:「把仓库打开,把红缎子找出来,喜事肯定要按大珠的办,就是再简单也该用收置一下屋子。」至于礼服估计做不出来,大红衣服倒是可以做,就是再简单,穿红这一点总不能省过去。 「呃……我这就去办。」元澈虽然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但老大发话了,他肯定会把事情办好。 绍清词旁边听着神情却有几分激动,看向元五峰道:「大爷这是……为了我?」都己经到了海盗窝里,名份仪式早就不重要,能保住性命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自然是为了你,我不想能太委屈你了。」元五峰说着。 「五郎……」 元澈听得有点坐不住了,心里也开始有点嘀咕,虽然元五峰身边的女人他都叫嫂子,但这就是一个称呼。心里还是当她是姘头,跟实际的嫂子不是一码事。他是觉得绍清词挺不错,但突然间变成「五郎」,多少有种被雷击到的感觉。 这个绍清词到底是什么来路?有美貌有个性的女子多了,最少元澈就见过至少一打。元五峰见过的女人更多,还是宁缺勿滥,怎么就一个绍清词就把他迷成这样了?有没有可能是大珠的奸细?美人局什么的从来都是屡试不爽。 元澈心里有些疑惑,虽然绍清词怎么也不像奸细,手无束鸡之力的弱女子,再者海岛离大珠这么远,大珠朝廷吃撑了才会想着来剿匪。小心驶得万年船,有空去大珠时,还是把绍清词的老底挖出来才好。 这厢喜事却也装备起来,郑婆子一看就是个经过事的,绍清词也没有闲着。开仓库拿出上好的红锻子,绍清词针织女红本来就在行,帐幔之类的可能来不及,最少她和元五峰的礼服,怎么着也得做出来。 日子选的近,也算是黄道吉日,元五峰本来并不信这些,但后来选日子时还是看了看,特意挑了六九的日子。没有花轿,也没有迎娶仪式,只是搭上盖头拜堂,虽然没有请外人,但就岛上这些兄弟就足够了。摆了一天酒席,醉倒了半屋人。 元五峰抢回来的女人这不是头一个,但如此正式这还是头一个,绍清词虽然是新娘子,但这里哪里讲究这个。拜完堂,当堂就掀了盖头,然后开始敬酒。 绍清词还好,这样的娇滴滴的新大嫂,看着老大的面子也不能很难为,元五峰就不行了。成亲娶媳妇那么大的事,兄弟们肯定是死灌,元澈跟着陪酒,直接挺尸到地上,虽然是二爷,这时候哪里还会有人管他,直接当成尸体了,路过的弄不好还会踩上两脚。 喝到最后,元五峰也是绍清词扶着上楼的,不能说元五峰的酒量不好,是实在人太多。就是个酒缸也有装满的时候,六脉神剑逼酒什么的那是神话。 放倒在床上,倒茶拿毛巾,元五峰酒品倒是很好,不吐,不乱发神经,只是躺在床上挺尸。擦了把脸,茶也晾好了,绍清词看元五峰眼都闭上了,便不叫他们起来喝茶,只是伸手帮元五峰解衣服。 手刚伸到元五峰胸口,元五峰的手却是覆了上来。本来闭着的眼也睁开了,也不知道是酒喝的太多,眼神极本就是直的。 「五郎,既然醒着,就喝口茶吧,压压酒气。」绍清词轻声说着,伸手扶着元五峰起来。 元五峰坐起来身来,接过来茶碗,一饮而尽。绍清词把茶杯放好,又扶着元五峰躺下道:「我帮你宽衣,好好睡吧,今天喝的是多了些。」 「你真是心甘情愿意在这里陪我一生?」元五峰突然眼睛睁开,一双黑眸直盯着绍清词。被抢到岛上的女子想活下来就只能认命,但认命与心甘情愿又不相同。 绍清词神情不变,只是道:「只要五郎愿意护我一生,我定会陪五郎一世。」回想当日她嫁给周林之时,何曾不是夫妻恩爱,相约终身,只是后来……每个人都有不得己,每个人都可以有选择,只看是如何选择。 「只要我还在,我就不会让你受委屈。」元五峰说着。 绍清词低头浅笑,道:「那我这一生荣辱全在五郎身上。」 【番外篇二:江氏】 江氏在房产喊了一夜,接产婆,大夫,连巫婆神婆,沈书君都全部请到家里来。生产之前大夫和产婆都说过,这胎可能会比较难,一是因为江氏的年龄大了,二是因为肚子里是两个,生产时需要所有东西,沈书君是早早准备齐全,还怕淮阳的不好,全部在青阳采购。 从一个月前,沈书君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店铺的生意只让伙计们看着。朋友交际应酬之类的也全部不去了,只怕江氏万一早产了。 饶是准备的如此充足,真等江氏进了产房,沈书君仍然在外头急的跳脚。郑太太接到消息,天不亮就带着安贞过来,郑氏接到消息也过来了。几个产婆和大夫都在产房里忙碌着,沈书君几次都想进去看看,却是被郑太太拦住了。 「姑爷莫要着急,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的,我听着声音还好,没事没事,姑爷安心外头坐着。」郑太太劝着沈书君。 沈书君头上的汗不知道掉了多少,却是道:「当日小妹生产时,也不像现在这样。」记得沈书娴生产也就两三个时辰,这都一夜过去了,仍然不见动静。回想起大夫和产婆说过凶险之类的话,沈书君都恨不得替江氏去受。 「那是沈姑奶奶生产快,没事,没事,姐夫先歇歇吧。」郑氏也跟着劝沈书君,女人生孩子生几天都有,现在只是一晚,算是正常的。 一行人跟着跳脚到中午,倒是冬至想起来,张罗给郑太太给她们准备吃食。至于沈书君,此时就是龙肉只怕他也没心情吃。郑太太也觉得累,她是天刚亮就来了,一上午她连口水都没喝。 席面刚刚摆好,林姨娘正要带着众人进屋,只听产房「哇,哇~~」孩子哭泣声响起。沈书君听得大喜,不管不顾就要往屋里冲。 郑太太赶紧拉住他,道:「姑爷进不得,那是血房,怕冲撞了。」 说话间产生婆就欢喜的出来,笑着道:「大奶奶生了,两个哥儿,母子平安。」 沈书君只觉得心又回到了肚子里,笑都来不及了,就想进屋去看看。婆子笑着道:「哥儿太小,不宜抱出来,现在奶妈都喂着奶呢,大爷等等再看吧。」 沈书君还想再说什么,郑太太就笑着道:「大爷等等吧,不急这一会。」 沈书君这才不往屋里冲,只是扬声道:「所有人都有赏,产婆,大夫每人二百两,丫头下人每人二十两。」 郑太太被沈书君的大手笔赏赐吓了一大跳,但如此高兴的时候她当然不会说扫兴的话。只是带着郑氏去产房看看江氏和两个哥儿,江氏刚喝完安神汤睡下,郑太太和郑氏不敢打扰,又去看看两个哥儿,心里隐隐有点担心,双胞胎一般都比较瘦弱,这样的孩子不大好养。从安全方面说,真不如一个个生,这样母子的安全系数都更高些。 「舅太太快看,两个哥儿欢着呢。」奶妈把孩子抱过来。 第五十二章 郑太太接过大的那个,虽然轻是了些,但看着精神却是很好。心里多少放心了,虽然孩子还小,不过眉眼挺是有沈书君的模样。抱抱大的又抱抱小的,随即交给奶妈好生料理。 出了门只见沈书君还在门口转着圈,虽然说母子平安了,但看不到总是不太放心。郑太太和郑氏出来,就笑着道:「两个哥儿好着呢,姑爷去歇歇吧,明天就能看到了。」 「非得明天吗?」沈书君不死心的问。 郑太太笑了起来,道:「主要是怕抱哥儿抱出来迎了风,姑爷为了哥儿们还是忍忍吧。」 沈书君这才不说什么,跟着冬至去梳洗休息。 江氏生了双胞胎的事几乎是瞬间传遍淮阳城,到了洗三那天,相熟的不相熟的都过来了。江氏还在暗房中养着,这些事情她早就交待了林姨娘和冬至料理,又由郑太太过来,倒也料理过来。 到摆满月酒的时候,各色贺礼几乎把沈家的库房堆满。官员,商贾,各色亲友,有些亲友沈书君都不认得,摆了一百多席,待了五、六天客。 江氏己经从暗房出来,两个哥儿就养在自己屋里,她自己住了东边梢间,把西边梢间收拾出来给儿子们住。也不怕孩子晚上夜哭烦扰,定然养在自己屋里,时时看到才能觉得安心。沈书君更是如此,就不能听到儿子哭一声,哭一声就要问怎么了,只怕奶妈虐待了他儿子。 「说起来,这都满月了,两个哥儿也该起名字了。」江氏逗着大的,现在奶妈都称大哥儿,二哥儿,总不能一直这么叫下去。 沈书君从江氏怀孕就开始想儿子的名字,但想到现在了,仍然没个主意。听得江氏问,想想便道:「我虽然识得几个字,但成天看帐本,我想着儿子们总不能再像我这样,跟铜臭打一辈子交待,还要是读学进学才好。」 江氏听得点点头,她也认同这一点,现在沈家不差钱了,自然想着要更进一步。若是儿子能得了个功名,走上仕途,这才是真的好。 沈书君又道:「我想了想,不如让谢大哥起个名字,他是探花,借借他的学问,儿子们以后别说中探花,就是能中个进士,也是沈家家坟上冒出青烟了。」 「大爷说的是,借借谢大爷学问,也保佑哥儿们。」江氏笑着说,正如沈书君所说,儿子只要能中个进士,他们夫妻也就谢天谢地了。 沈书君见江氏也点头了,便笑着道:「那我这就给谢大哥写信,哥儿是廷字辈的,由谢大哥起两个好名字。说起来这回真要好好谢谢大哥,难为他有心,能派了产婆过来。」 「是啊,谢大爷实在有心。」江氏说着,又道:「谢府的贺礼,大爷看过了吗,好些东西,还有几样是送大爷的。」 「都见到了。」沈书君笑着说。 沈书君写信进京,谢延丰回信倒也快,两个孩子的名都起好了,大的叫沈廷玉,小的叫沈廷秀。名字听着倒是好听,沈书君听着却总觉得有点太秀气了,男孩子还是要威武霸气的好。不敢质疑探花郎的学问,沈书君为了弥补心中遗憾,遂给两个儿子起了小名,大的叫大壮,小的叫小虎,奶妈下人称呼为了壮哥儿和虎哥儿。 「这样才像是男孩子名字。」沈书君抱着壮哥儿,对自己起的名字满意极了。其实家中还是叫小名的多,大名一般都是入宗谱,上学时才用到。 「谢大爷会如此起名,怕是因为大爷在信上说,两个哥儿极似自己的缘故。」江氏笑着说,孩子还小,根本就没长开。硬说像沈书君也不科学,但沈书君就是觉得儿子像他,不管跟谁都是说,你看儿子多么像我。 在给谢延丰的信,沈书君更是极尽吹嘘之词,把自家儿子夸的花朵一般,世上无人能及。估摸着也因为这样,谢延丰才起了这么两个名字,廷玉,廷秀,若是这两个儿子长相以后真如沈书君这样,倒是真对的起这两个名字。 沈书君却是叹气道:「我倒是想着他们能像谢大哥那样,能得读书出来,得了功名,这样才好光宗耀祖。」他最仰慕谢延丰的一点,就是学问本事,探花啊,虽然不是状元,但也离的不远了,像这种人真可以跪下叩拜了。 江氏听得只是笑,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道:「说起来,这回礼单里没有王府的礼。倒是洪长史官不知道从哪里得了消息,送了厚礼过来。」 「随他去吧,有就收,没有就算了。」沈书君无所谓的说着,谢衡是突然间没了消息,谁知道这中间出啥事了。 其实想想也是平常事,都不是少年人了,家里都是一摊子事。就如谢延丰信上说的,他女儿己经出嫁,眼看着就生孩子,转眼间就要当外公。沈书君这边,江氏有孕生子,他也是当爹的人了,虽然一直都有书信,却未曾见过面。 谢衡是个王爷,事情更多更杂,就说家务事,他儿子也不小了。眼看着卫策就要尚公主,只怕谢潜也要说亲事,谢潜弄不好马上就要当爷爷了。更何况他和谢衡本来就是露水之交,有缘搞上就交往一阵,缘尽散伙也是理所当然。 江氏也不再说什么,其实以沈家的地位用的着这位王爷的时候实在很少,倒是谢延丰,不管哪方面都很不错,要是跟谢延丰了,江氏也觉得挺可惜。但跟这位郑亲王,正如沈书君所说,随缘来随缘去,没必要强求。 「大爷,大奶奶,孙三爷派人送来喜贴,说家里绍姨娘昨晚也生了一个儿子。」冬至笑着拿着贴进屋回话。 沈书君笑着接过贴子,道:「绍氏也生了吗,好啊。」据孙禹所说,绍氏跟着他很好也很老实,也可能是勾栏里那阵呆的了,几回见到绍氏,给他的感觉确实是乖了。现在又生下了儿子,想办法改下孩子户籍并不是难事,只要好好养大,将来总有个依靠。 「两个哥儿洗三时,孙家的云姨娘倒是来了,现在既然孙家送了贴来,明天我也去。」江氏笑着说,孙禹无正妻,家里全是云姨娘主事,要是孙禹再娶不上老婆,只怕就要把云姨娘扶正了。 「应该的。」沈书君说着,虽然他还是不待见孙禹本人,但并不妨碍两家建交。现在孙禹的赌场也是越开越大,跟地头蛇打好关系很必须。 绍晚词生子,孙家没有大办,也没有太简单。孙禹的儿子己经不少了,更何况绍晚词又是贱籍。儿子的户籍根本就不在她名下,也不好大张旗鼓的宴客,只把相熟的亲友请来也就算了。江氏受了邀请,坐月子这么久,后来又休养,一直没怎么没怎么出过门。难得今天有应酬,便把两个哥儿交给冬至,自己带上林姨娘去了孙家。 孙家离沈家并不远,淮阳城本来就没多大,两条街的路程,带上贺礼坐上车,没大会功夫就到了孙家门口。 云姨娘听到婆子来报,直接迎到大门首,笑着道:「沈大奶奶竟然亲自来了,实在是太赏脸了。」 江氏笑着道:「贴子都送到家里,我如何不来。孙三爷如果是有福气的,儿子是一个接一个的来,倒是把你忙的脚不沾地。不别其他,只看你辛苦成这样,三爷也该给你正正名。」 第五十三章 云姨娘听得直笑,她也知道自己离扶正之期不远了,这两年更是加倍努力,道:「大奶奶就是会说话,听得我都不知道如何回了,大奶奶快里头请。」 云姨娘引着江氏和林姨娘进去,江氏也不由的打量着孙家的房舍建筑,知道孙家门朝哪开,但上门来还是头一回。做为淮阳的地头蛇,再加上人口众多,孙家的院落比沈家大些,建筑都非常新,应该是才翻新过。 「绍家妹子住在这里,单独的一节院子,大爷喜欢着呢。」云姨娘笑着说,她对绍晚词说不上嫉妒之类,实在是因为绍晚词真说不上受宠,孙禹待她要说差也不能说差,要说很好那就说不上了。 要是绍晚词没进过勾栏里,没卖过身,凭绍晚词大家小姐的出身,弄不好孙禹真会很稀罕她。但后来进了勾栏里,不知道多少人睡过了,孙禹就看不上了。就像孙禹娶老婆,明明自己流氓,却偏偏要寻个书香门弟的小姐。要不是因为沈书君的关系,孙禹弄不好就不会带她回府,勾栏就是孙禹开的,他想什么睡都可以。 江氏听得只是笑,绍晚词受不受宠她本来也是不知道的,倒是林姨娘送来小道息,现在孙家得宠的另外一个姨娘,生孩子时候孙禹都抱着新娘子寻欢呢。知道添了个儿子,根本就没回来看,只说了句知道了,其他事情全部交给云姨娘打理。 云姨娘引着进了院里,绍晚词还在暗房里没出来,奶妈和婆子们正准备着洗三事宜。云姨娘带着江氏和林姨娘进屋看看孩子,又坐了一会,就孙家几个嫡亲来了,然后就开始洗三,仪式很简单,打赏却都不算轻,江氏送了两对金手镯。 洗三结束,云姨娘让奶妈们看着哥儿,自己便带着宾客们到自己正房坐着。虽然她目前身份还是姨娘,但打理孙家大小事务,孙家的钱财都在她手里管着,住的也是主母的正房,整个淮阳城都知道云姨娘扶正也就是早晚的事。 丫头端上茶,众妇人聚在一起,说的多半是淮阳的八卦。虽然壮哥儿和虎哥儿的满月酒,淮阳的妇人们都去了,现在看到江氏还是先恭喜这个。沈书君无子这么久,最后江氏却是一次生俩,这是何等喜事。 「说起来还是沈大奶奶最有福气的,嫁得那样如意的郎君,又得两个儿子,这样的福气,我们是想也想不到的。」旁边太太恭维着江氏。 江氏听得只是笑,什么是福气?她熬了半辈子才得如此。尤记得当初她嫁给沈君书时,多少人都说她傻,沈家那样的穷也敢嫁过去。后来沈书君一直无子,更不知道多少人说过闲话,现在钱有了,儿子也有了,福气就有了,想来这福气还真是…… 中午理所当然的在孙家吃酒,吃了饭,听了两出戏,江氏也就想回去了,虽然冬至是个放心的,还有奶妈照看着,但孩子总是在自己眼皮底下更好些。 「沈大奶奶先等等,等散了席,我领你去个热闹,保证大奶奶高兴。」云姨娘小声对江氏说着。 江氏听得一脸惊讶,实在想不出云姨娘能领着她去看什么热闹,不过看云姨娘一脸兴奋样,江氏便坐下了。 宾客本来就不多,走的也快,等云姨娘把宾客送走完,便对江氏笑着道:「沈大奶奶上车,跟上我的车驾,我带着大奶奶去看热闹。」 「到底什么事?」因无外人在,江氏便问着。 云姨娘笑着道:「大奶奶先别问,过去一看就知道了。」 说话间云姨娘先到门首上了车,江氏便带上林姨娘也上了车,沈家车驾赶跟着前头云姨娘的车驾,饶过一条街,江氏掀开帘子一角看到顾家的房舍,只见此时大门是开着的,家丁们出出进进的正帮着东西。 云姨娘的车驾停了下来,沈家的车驾也跟着停了下来,江氏和林姨娘跟着云姨娘下了车,进到院里就闻到里头的哭声,细听竟然是顾太太的声音。 搬东西的家丁头目看到云姨娘进来,忙行礼道:「姨奶奶怎么过来了,顾家几个女人死活不肯走,因为东西还没搬完,也没顾上理她们。」 云姨娘却是笑着道:「没走就好,我正好带着沈大奶奶看看热闹。」 进顾家门时,江氏心中就有几分明白,却不由的问云姨娘:「顾家这是?」孙家可是捞偏门的,就是急用钱要卖宅子,只要价钱压的低总是能卖出去,但跟孙家这样的人家沾上关系,那就永无宁日了。 云姨娘笑着道:「顾家大爷急需用钱问我家三爷借钱,拿房子当抵押,现在还不上银子,自然要来收房子。」 「原来如此。」江氏明白,看来顾大爷是想着要赌一把,房子抵押了借高利贷,这可是利滚利,沾上了弄不好这辈子都脱不了身。顾大爷这把没赌赢不说,丢了祖产不说,还沾上孙家,只怕这辈子都没翻身的余地。 「顾家太太和梅氏在哪呢?」云姨娘问着,她特意把江氏带过来,其实就是为了这个。顾家与郑家有大仇,现在顾家倒霉了,江氏肯定高兴。 小头目道:「姨奶奶不知道,那梅氏前两天就跑了,自己的亲生孩儿都不顾,临走前还把顾太太的随身衣物都卷走了,顾太太骂几天了。」 「呵呵……果然如此,我就说那样的淫/妇是守不住的。」云姨娘笑着说,又小声对江氏道:「这梅氏据说姘头也是不少的,生的那个孩子未必是顾家的种,现在竟然不顾留在顾家。也好,让顾大爷当亲生的养大了,才有得闹。」 说话间云姨娘带着江氏和林姨娘进到里屋,只见顾太太一个人在那里呜咽哭着,孙家的家丁只顾搬东西也没人管她。己经一日一夜没吃没喝,只是坐着哭泣,顾太太整个人都哭晕了,看到云姨娘和江氏进来也没什么反应。 「顾大爷呢?」江氏不由的问着,家里都这样了,顾大爷做为家里唯一的男人该出头才是。 云姨娘笑着道:「在外头躲债呢,就是把房子收了也不过还起本金,利钱银子还差的多呢。」高利贷从来都是利滚利。 江氏看顾太太连人似乎都不认识了,只管自己哭泣,头发衣服都是一身凌乱,不由的又有几分叹气道:「想来顾家也是淮阳大族,竟然没人管她。」 「怪不得别人,只怪她自己把事情做绝。当年顾家好的时候,也不见她对亲友们多好。」云姨娘说着,又道:「扶正梅氏的事,她不管顾家宗族的意见,强行扶正,顾家宗族的意见大着呢。现在顾大爷连宅子都没有了,又欠了三爷的钱,只怕顾氏宗族马上就要会找借口把他们母子除籍。」 看了一会,顾太太终于意见到江氏来了,猛然上前抓住江氏道:「亲家奶奶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猪油蒙了心,我错了,那样的好媳妇我不要,偏偏信那样一个淫/妇,都是我的错。求求亲家奶奶,你跟我那好媳妇说一声,带着哥儿还回来吧,我们总是一家人,不说其他的,只看在佑哥的份上……」 第五十四章 「佑哥现在姓安,跟顾家没有一点关系。」江氏打断顾太太的话,幸好户籍转的早,不然现在要转户籍,只怕顾大爷更要狮子大开口了。 「他就是改了姓,总是顾家的血脉……」顾太太喊着道,那是她的孙子这点总是改变不了。 江氏笑着道:「是你的儿子为了顾家的一半财产不要他的,后来又因为五十两银子同意佑哥改户籍。更何况他现在根本不在淮阳,就是在,一个几岁的孩童,你指望着他能怎么样。」 「我……」顾太太说不出话来,她也不指望着佑哥能怎么样,只是想着佑哥要是能回来,那郑氏也许能回来,郑氏是有许多陪嫁的,那也许…… 江氏摇头叹息,道:「直到此时了你竟然还想着我妹妹的嫁妆,果然是死不悔改。」 说完这话,江氏无意再看下去,只是转身要走,顾家败局己定,顾太太的最终结果应该是流落街头,这样的结果虽然是她自己做出来的,顾大爷也是脱不了关系。 顾太太还想上前,几个手脚麻利的小厮早把她按住了,顾太太哭的声音更响了,骂天骂地的骂了起来,江氏也不去理会,只是径自出门去了。 到绍晚词儿子满月之时,孙家摆起了满月酒,江氏闲来无事也带林姨娘去了。满月酒那天倒是看到绍晚词了,坐了一个月子倒是胖了些,看到江氏和林姨娘来了也是规规矩矩的行礼。 江氏不提旧事,只是恭喜她喜得贵子,林姨娘旁边多少有点酸,对于女人来说,有了儿子才有以后,绍晚词只要把好好把这个儿子养大,就算是寄在别人名下,让孩子这是亲娘,总有个依靠,哪里像她这样,连个孩子的影子都见不着。 「绍家妹妹果然是好造化,几年时间里,儿子都抱上了。」林姨娘笑着说。 绍晚词听得笑笑,道:「林姐姐的肚子还没消息吗,那真该去好好烧烧高香了。」她在孙家是不太受宠,但好歹有了儿子,总有了依靠。 林姨娘听得有几分怒,刚想开口,江氏就笑着道:「哥儿起名字了没?叫什么?」 「三爷在外头还没回来,现在只按排行叫着,叫六哥儿。」云姨娘笑着说。 江氏这才留意到没看到孙禹,看来孙禹对绍晚词真是忽视到一定境地了,儿子满月酒都不回来。这话不太好说,也就干脆不说,只是逗了会孩子。 吃了半日酒席,宾客不多,云姨娘留江氏多说了一会话,要不是江氏说挂心儿子,只怕云姨娘还要留她吃晚饭。临走之时,云姨娘还拉着江氏说话,让她有空常过来坐,沈家现在淮阳的行势这么好,关系交好点准没有错。更不用说孙禹还想着法的想跟沈书君拉关系,只可惜人家根本不鸟他。 「别送了,你家里还有摊子,有空你也来我家坐坐。」江氏笑着对云姨娘说着。 坐车回到家里,在大门首下了车,刚进门冬至就迎上来小声对江氏道:「大爷回来了,不知道外头怎么了,正在屋里生气。」 江氏听得稍稍一怔,这几年沈家一直顺风顺水的,上头有人看照着,沈书君做生意素来有一套,至少生意上没亏过。偶尔不顺是有的,但生气是很少见的。难道是因为家里的事?沈家的宗祠都另立了,大房的事再也不沾不上他们。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事? 小丫头打起帘子,江氏进到屋里,右边儿子住的梢间里传来沈书君和哥儿玩乐的声音。江氏多少松了口气,夫妻这些年了,江氏还是挺怕沈书君生气的,果然有了儿子好的多。悄声走到屋里,只见沈书君正抱着壮哥儿哄着,壮哥儿才这才三个多月,逗玩之类的还说上,但看到儿子沈书君就高兴。 「哥儿要睡了,大爷还是给我吧。」奶妈上前说着,小孩子睡的多,不能一直逗着玩。 沈书君这才依依不舍的交给奶妈,抬头看到江氏进来,虎哥儿还在睡,便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夫妻两个一同出来。 夫妻到左边梢间坐下来,冬至倒茶上来,江氏看沈书君心情己经好了,也就不再问,免得又触了沈书君的霉头。只是笑着道:「孙家的满月酒没怎么大办,就几桌人,倒也热闹。就云姨娘张罗着,没见到孙三爷」 「孙家儿子多,当爹的也就不稀罕了。」沈书君说着,孙禹的大儿子估摸着再有两年就要说亲了,下面小的还有一堆,多了也就不在意了。 江氏听得只是笑,沈书君却是又道:「不过有时候儿子多也未必是好事,也不见得个个都能成才,我们这两个好好教导,肯定比他那一群强。」 「噗~~」江氏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哪有像你这样自夸的爹。」 沈书君却是一脸自豪得意的道:「我的儿子肯定是最好的。」 江氏直笑,看沈书君情绪回转了,这才问道:「我回来的时候听丫头说,你气冲冲的回来,外头可有什么为难的事?」 「还不是想在青阳开店的事。」沈书君有几分不愤的说着。 沈家是靠盐商起的家,贩盐肯定挣钱,同时也得要朝中有人才行,每年能从盐官那里拿到条子才是关键。谢延丰一直照应着,生意自然也是一帆风顺。从几年前起沈书君就想着做点别的生意,手里有钱,生意也好做,在淮阳城中又多开了几间店铺。 淮阳城里的生意好了,沈书君又想着把店铺继续开到青阳去,跟漕帮帮主梁实厚关系也不错,知府与巡盐御史那边也打过招呼了,本以为是很简单的事,没想到前些时候伙计写来信,店铺又出了事,希望他能亲自去料理。 江氏想想便笑着道:「大爷在家里也呆了许久,就当是玩了,去青阳看看亲自料理了。说起来家里也不缺这几个钱,要是实在费事,那就不如关门不做,只是淮阳的生意就不错。」沈家也不是人口众多,只是淮阳的店铺就忙不过来,还要去青阳开店,真是分身乏术。 「我倒是想继续开下去。」沈书君说着,又道:「我甚至都过,要不要全家都搬到青阳去。」 淮阳虽然离青阳很近,但繁华程度跟青阳完全没得比,可以说就是混成淮阳城的首富,在青阳也未必能数的着。虽然淮阳是老家,但宗族另立了,沈家其他系支,还盯着他这支看,只等着他这边绝户来抢钱。宗族既然不能成助益,那就不如不要。 直接舍了淮阳到青阳去发展,现在店铺也不用关门,只要找几个老成的伙计看着就成。虽然在青阳说的上是无依无靠,但生意人,总是要先看利。 江氏多少被沈书君的雄心壮志吓了一跳,背景离乡真说不上好事,当然要是论发展,淮阳是怎么也比不过青阳。心中十分犹豫,便道:「搬迁的事先不急,总是要先把店铺收拾好了,还有房舍之类的,说着也要二、三年的功夫。」 「嗯。」沈书君点头,就是现在开始计划,正式执行怎么着也得二、三年的功夫。便道:「既然这么着,那你帮我收拾收拾,这两天我就起程去青阳。」 第五十五章 以前是没儿子,做生意总觉得没劲,就是挣下万贯家业了,要是后续无人也是白搭。现在一下子有了两个嫡子,就跟大力水手吃了波菜似的,他觉得太有干劲了。 「是,明早我就开始收拾。」江氏笑着说。 估摸着沈书君要去上好些天,江氏打包收拾了好几个箱笼,派了几个妥贴小厮跟着,家里店铺的生意虽然有郑克和安岳看着,她也把帐本接了过来,总要多盯着些。 本以为己经妥当,谁想到林姨娘中午饭后却是过来对江氏一通嘀咕,道:「这趟去青阳只怕要好几个月,大爷的性子大奶奶最是知道的,说句不中听的,从来就没安份过。想想那回上京城还是谢大人府上,他就带了一个回来,这回一个人去青阳,又是几个月还不知道会带什么人回来。」 江氏明白林姨娘的意思,这是想跟着去,但林姨娘的话也不无道理,沈书君在女色方面是很不怎么样,至于男色方面,因为都是别人主动勾搭,他可选的人太多,倒还马马虎虎。这回要出门几个月,想让沈书君清心寡欲决计不可能。 有个心计手段还算可以的林姨娘跟着,要是沈书君还要带人回来,只怕还能折腾一番。就是沈书君恼了林姨娘,也与她不相关。心里倒是想让她去,却只能道:「你比小厮婆子细心些,你跟着去我倒也放心,但此事……总要听大爷的,等会大爷回来,我与大爷商议了再与你说。」 林姨娘知道此事成了一半,要是能跟着沈书君出去几个月,日夜一处,也许她就能怀上了,怎么都比在家里独守空房来的强。便笑着道:「那我先谢过大奶奶,大奶奶放心,我定会看紧大爷,不让他四处乱闹。」 江氏己经有儿子,更不用说与沈书君这些年夫妻情份,再有妾室也动摇不了她的地位。她就不同了,年龄越来越大,也没有儿子傍身,要是再有新人进门,她只怕真要比丫头还不如了。 只听外头小丫头道:「大爷回来了……」 林姨娘忙过去打席子,江氏也起身相迎,妻妾两个侍侯着沈书君脱了外面袍子。江氏忙问:「大爷中饭吃了吗,要不要叫厨房准备上。」现过了饭点,也不知道沈书君在外面吃了没有。 「在铺里与伙计们一起吃过了。」沈书君说着,又道:「东西都收拾好了?」 江氏点点头,却是又道:「正好爷回来了,我刚才还跟林姨娘商议着,林姨娘想跟爷一起去青阳,也方便照顾你。」 林姨娘旁边直点头,道:「这趟过去怕不是几日能回去,我想跟着过去照顾大爷起居,总比小厮婆子们要周到。」 沈书君皱眉道:「我又不是去玩,是去处理店铺生意的,你跟着做什么?」 「就因为大爷是有正经事,我才更要跟着。小厮婆子们知道什么,大爷累一天回到屋里,灶是冷的,被也是凉的,大爷哪里能休息好。我若跟着去,至少每日三餐,晚上睡觉,大爷都是方便的。」林姨娘连忙说着。 江氏也在旁边道:「我也是这么想着,爷身边跟着个知冷知热的人,我也放心些。」 沈书君看江氏一眼,笑着道:「你这是不放心我?」 「大爷说的什么话,我们这些年夫妻,有什么不放心的。」江氏笑着说,这倒是实话,沈书君就是再带房小妾回来,她己经有儿子,难道还能翻了天。 沈书君也笑了起来,无所谓的挥挥手道:「既然你也想她跟着,那就跟着吧。」 林姨娘高兴起来,道:「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江氏也对于这个结果也比较满意,笑着道:「快去吧,明年就要起程了。」 林姨娘欢欢喜喜的去了。 「你啊……对我还是不放心。」沈书君笑着对江氏说着。 江氏笑了起来,有几分打趣的道:「谁让我有如此好运,嫁了个胜似潘安的夫君,让妾身是日夜悬心。」 这也不完全是玩笑话,虽然沈书君眼看着就要三十了,但三十岁的男人跟三十岁的女人完全不是一回事,可谓正值一枝花的年龄。保养的也好,皮肤仍然白嫩的很,身材也完全没有变形,倒是添了几分成熟的气度,少年人完全没法跟他比。 夫妻两个正打趣着说话,外头就管事来回话:「大爷,外头有位大爷说是大爷的朋友,要来见大爷。」 「请他进来就是了。」沈书君说着。 管事抹着汗,道:「那位大爷说要让大爷去门口迎他。」 沈书君当即就不耐烦起来,道:「跟他说,愿意进门就进,不愿意进门就走。」他还不稀罕呢,他朋友里就没这么烧包的主。 江氏不似沈书君这样的脾气,起身道:「还是我去看看吧。」 沈书君皱眉道:「理会他做什么,还要特意到门口迎他?真真想不出来谁能如此。」跟他关系好的人,都知道他是啥脾气,会干出这事的跟他关系就好不了。 江氏还是道:「我去看看就知。」 说着江氏穿上外衣起身跟着管事的出去。 管事先头走着,江氏后头跟着到二门处,并没有迎出来,只在影门墙后头往外看。万一真来了什么大人物,可以马上通知沈书君过来,这样也不会显得太失礼。 江氏只往外头看一眼,顿时愣住了,竟然是便衣的谢衡。虽然只有两面之缘,但人家王爷,所以江氏记忆深刻。不敢迎出去,怕谢衡生气,连忙转身回去,一路小跑到屋里,道:「大爷快快穿上衣服出去吧,是郑王爷来了。」 「啊?」沈书君一愣,谢衡?这不是断绝来往了吗,怎么又来了? 江氏忙给沈书君穿上外袍,又道:「大爷快去吧。」 沈书君只得去了,江氏想了想又对丫头道:「跟林姨娘说,不用收拾东西了。」谢衡都找到家里来了,还用收拾什么。 沈书君换好衣服出门时,多少有点心不甘情不愿,在他的认识里,他与谢衡己经是昨日黄花,全部都飘风而逝了。现在这个本来己经逝去的又跑回来,而且又摆出这种架式,沈书君很有一种不想侍侯的情绪。 倒不是说谢衡这个人多惹他讨厌,主要是他本人对于男色并不是很重要,他身边连个书僮都没养,有养书僮的钱,他更愿意养歌伎。 与谢延丰相识于少年时期,沈父去世早,死世之前又病了好些年,沈书君并没有受过父亲多少的教养,至于兄长,那更是不必说了。后与谢延丰相识,得他提携不说,更教了他许多,何谓是亦父亦兄,亦师亦友,与其说两人感情多好,不如说谢延丰在他的生命中占了很重要的角色。 相对之下谢衡就是硬来的,当时打的主意还是兄妹同吃。要不是因为他是王爷,身份在这里摆着,沈书君很有冲动吐他一脸。后来两人相处的虽然也马马虎虎,但沈书君一直以为这是露水之交,断了就断了,也没好啥好可惜的。 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到门口,沈书君再怎么样也不敢把不耐烦带到脸上,看谢衡一身便衣,便只是拱手道:「不知道是谢兄来了,未曾远迎,还请恕罪。」 第五十六章 「哼!!」谢衡冷哼一声,一副很不待见沈书君的模样。 要是换个人沈书君肯定掉头走了,此时却只得道:「谢兄里头请。」 谢衡这才进门,沈书君让着到了前头正厅里,请谢衡上坐,又让小厮倒上茶。谢衡只是掀起盖子,闻了一下就皱眉道:「你这是放多少年的旧茶,也敢拿出来见客。」 沈书君听得十分不悦,道:「我这等商户家里的茶水自然是比不上王府里的。」嫌茶不好,那就回王府喝去,何必来他这里,大家都清净。 「我给你带着呢。」谢衡说着,身边随从直接把茶业拿出来,又对沈家小厮道:「茶房在哪里,我去煮茶。」 小厮愣了愣神,沈书君挥挥手,让小厮带着随从去,也就谢衡这么臭屁。 随从重新煮了茶端上来,也有沈书君一碗,沈书君接过喝了,完全没品出什么滋味来。放下茶碗,谢衡就突然道:「怎么突然没了消息,是不是我不来这一趟,你这辈子就不跟我见面了?」 「啊?」沈书君愣了一下,道:「明明是王爷突然没了消息,怎么怪起来我来了?」冲着谢衡王爷的身份,就是有点烦他,也不会主动断了跟他的关系。 「我给你写了信,你并没有回信给我。」谢衡说着,明明是沈书君不再写信来的,竟然敢怪他。 「这……我真给你写信了……」沈书君惊讶的说着,却己经想通其中原由,肯定是信丢了。丢信这种事也是平常事,交通不发达,驿官大意,更何况他给谢衡写信,都是一般平信,丢失率就更高了。 谢衡也想到其中关节,便道:「你与我写信也太随意了点,以后再写信来就派专送来。」他给沈书君的信一直都是专人送的。 沈书君听得无语了,谢衡是王爷,要钱有钱,要势有势,人家夏天都能送水果来。他就是一个商人,平常写写信就好了,还非得专人。 谢衡看看沈书君的脸色,便直接道:「算了,我派人过来取就是了。」 沈书君:「……」他真的不是很想写。 「对了,我听说嫂子生下二子,在哪呢,我也去看看。」谢衡说着,子嗣是男人的头等大事,尤其是沈书君这个一直无子的主。 沈书君道:「在后院我夫人房中,王爷想看,就随我来吧。」 引着谢衡到了正房,江氏带着丫头出来见礼,谢衡只是挥挥手。江氏想想便带着丫头退出去,到厢房里先躲着。 奶妈把两个哥儿抱出来,谢衡看到就笑了,道:「这两个哥儿长的倒是像你,起名字了吗,叫什么?」 「大的叫大壮,小的小虎。」沈书君说着,他一直觉得这两个名字才够霸气。 谢衡却是一脸不可思议兼鄙视的看向沈书君,道:「你这是起的什么名字,还是我给两个孩子起名吧。」 「呃,这是我自己起的小名,随便叫叫的,为是好养活。」沈书君说着,他真心觉得这两个名字很好,但为什么没人欣赏呢。又道:「至于大名,我让谢大哥给起了,借借谢大哥的学问。」 谢衡脸立即拉长了,道:「为什么不让我起?」 「这……」沈书君也觉得理解不能,他想借借谢延丰的学问,是想着自己儿子能有谢延丰那个本事中探花。让谢衡起?借谢衡的什么?会投胎,争取下辈子投个好胎?这不是鬼扯吗。末了只是道:「我己经让谢大哥给好,大的叫廷玉,小的叫廷秀,己经写进祖谱。」 「哼~~」谢衡非常不满的哼了一声。 要是刚认识谢衡那会,一个王爷表达不满了,沈书君多少有点恐慌。现在认识的时间长了,知道谢衡啥脾气了,多少有点麻木了,想生气就生去。沈书君不太想侍侯。 「哥儿要睡了,奶妈去哄着。」沈书君说着,让奶妈们抱着哥儿们进了里间。 谢衡仍然一副很生气的模样,奈何沈书君不买帐,他也无可奈何。本来就是诚心相交,老是拿身份压人也挺没意思。倒是留心到厅里的几个箱笼,便问:「你这是要出门?」 沈书君点头道:「生意上的事要往青阳一趟。」不过谢衡突然来了,只怕一时半会又走不了。 谢衡却是拍手道:「如此正好,我也正要去青阳,我们同路去。」主要是淮阳城太小,能玩的地方太少了,哪里及的上青阳的繁华。正好沈书君又有事去料理,他帮着去料理了,沈书君肯定要谢他。 沈书君:「……」他真不想跟谢衡同去。 谢衡虽然是个急性子,仍然在沈家休息了一晚这才上路。谢衡来淮阳坐是的专门的大船,此时要跟着沈书君一起去青阳,自然还是坐大船,小厮们把沈书君的行李抬上船,两个人就挥挥手走了。 江氏高高兴兴的送两人走,唯独林姨娘恨的都牙疼,她多么不容易才争取到这么一个机会,结果就这么完了。 从淮阳到青阳,正常赶路两、三就足够了,这回坐的还是谢衡的大船,沈书君本以为会更快些,没想到足足坐了五天船,谢衡是边走边玩,按谢衡的话说,他这趟出游本来就是为了玩的,现在天气正好时,不好好玩玩如何对的起自己。 等到船在青阳靠岸,巡盐御史柴大人,连青阳知府都亲自过来接。虽然嘴上说是微服,但这样的架式微服,也许会搞不清谢衡的身份,但瞎子都知道谢衡身份不同。 柴大人知道自己这位主子常过来晃,早就备好专门的别院,谢衡可以随时过来小住。里头侍侯的有美丽婢女,也有清俊侍儿,谢衡的两种喜好全部照顾到了。这回谢衡也沈书君也带了来,柴大人知道这沈公子与谢衡十分不同,不禁更加细心关照。 沈书君总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做为盐商他应该努力巴结盐官才是,现在却是完全反过来,人家上赶着来巴结他。 「听说沈大爷在东街开丝绸店,生意可好?」柴大人笑着说。 沈书君点头道:「多谢柴大人关心,我此趟来青阳正是为了此事。」 「难道有麻烦?」谢衡问着,不自觉得多看了柴大人一眼,沈家肯定不会差钱了,有足够的本钱开店不会有问题,真有问题那就是人为了。 柴大人马上道:「一点小事如何劳沈大爷挂心,我早就派管事去看了,沈大爷放心。」其实他连啥都不知道,不过开间店铺能出啥大事,他马上去管事的去料理就是了。 沈书君当即拱手笑着道:「劳烦柴大人了。」不管柴大人帮没帮这个忙,他这么说,就是现在帮忙事情也能马上解决。 谢衡懒得问是什么事,只是看向沈书君道:「你在青阳开店了?这很好啊,论环境青阳比淮阳好太多了。我看不如这样,你直接把家搬到青阳来,岂不是更方便。」 青阳离京城更近,两三就能过来,城市更大更繁华,他想过来看沈书君也就更方便。到淮阳去,既要转水路又要路上耽搁,真不如在青阳住下方便。 第五十七章 沈书君虽然也有搬来青阳的主意,更多的是为了生意考虑,不过谢衡要是愿意帮这个忙,这事办起来就快了。便道:「我是这么想过,不过此事太大,总要生意先起来了,再说搬不搬的事,说话间怕也要二、三年的光景了。」 谢衡笑着道:「这么简单一件事,哪里还需要二、三年功夫,官盐生意本来就按地方批条子,下回直接批青阳的条子,就能青阳直接开店了。就是收拾宅子麻烦些,不过青阳富户多,破产的更多,有的是人卖房子,寻处马上能处的估计也不是难事。」 柴大人马上跟着接话道:「我让管事的去打听,保管不出几日便给沈大爷寻处可心的宅院。」经济繁华的地方,不是太挑剔的情况下,寻处马上就能住的宅住真不是难事。看的出来谢衡是很有心让沈书君搬到青阳住,方便两人见面。 沈书君想想也没拒绝,他并不是真心想跟谢衡结交,现在能占到便宜,他心情多少也平衡些,便拱手道:「那就麻烦柴大人了。」 谢衡说帮忙寻房舍,那就快的很了,两天不到,谢衡领着沈书君看了四、五处房舍,以沈书君的眼光看个个都好。但以谢衡的眼光看,每处宅都能挑出十处以上的大毛病,根本就不能住人,就是比较便宜,买下来也完全浪费。 沈书君虽然觉得谢衡太麻烦,但这回全靠谢衡出力。就是不太喜欢他,也知道吃人嘴短的道理,占着人家的便宜,然后再百般嫌弃人家,这种事沈书君还干不出来。全听了谢衡的不说,平常跟他说话态度也顿时好了许多。 谢衡看沈书君待他好了,越发卖力的干活,花了十来的时间,把青阳都快转一圈,最后终于相中一处住宅。要说马上能住肯定不行,不过地段好,再加上七进的房舍,院子大,就是房舍不太满意,可以推倒重新修,短期内想找处能让谢衡满意的地方,实在太容易了。 没想到在签合同的时候,沈书君跟谢衡起了分岐,沈书君非常坚持自己出钱以及房屋产权上必须是自己的名字。帮忙归帮忙,置产买地则是另外一回事,产权必须是属于自己的,而且说难听一点,现在两人是挺好,万一以后不和翻脸了呢。感情归感情,现实归现实,就跟谢延丰这么好,沈书君也没问谢延丰借过一文钱,更没收过谢延丰的房子。 「这处宅院我要安置家人,王爷若是喜欢青阳,可以另外置处宅院,偶尔来到此处,我们彼此相见也容易。」沈书君真心向谢衡建议,他又不是一个搬到青阳,他还有妻妾,儿子,这以后就是他的家了。 要是算谢衡买的,实在是个说不清。其实让沈书君说,谢衡若是真想与他在青阳见面方便,那就另此置宅院,这样彼此都方便。 谢衡冷哼着道:「一处破宅子,连我一件衣服钱都没有,你倒是会计较这个。」对于一个王爷来说,送人一处宅院就跟随手打赏人几两银子是一个概念,真不明白沈书君拒绝个什么劲。 沈书君却是坚持道:「安家立足之处,以后还要传与子孙后代,马虎不得。」 谢衡挥手道:「随你便吧。」 「多谢你成全。」沈书君笑着说,知道谢衡有几分炸毛,马上顺毛道:「我倒是看中西郊的那处别院,那里风景好,也安静,偶尔游玩住在那里,倒是个好地方。」 「你既然喜欢,那我就送你好了。」谢衡挥手不当回事的说着。 沈书君笑着道:「多谢王爷。」 宅院买好,沈书君却是不急着收拾,西郊别院是全新的,一应东西俱全。再加上谢衡看起来没有走的意思,沈书君还要处理店铺的事,实在照顾不过来。依沈书君的意思,沈家搬家不是小事,就淮阳那里的生意就有阵子忙活,宅子买下来又不会跑,那就不如先放着。 等把淮阳一切都忙完了,一家老小也从淮阳搬过来再重新收拾房舍不迟。反正西郊别院谢衡直接送他了,谢衡若是过来青阳那里肯定是他的,他要是不来,沈家宅子没收拾好,沈家众人去住几天也没什么。 谢衡在青阳呆了大半个月终于要走了,走的时候很依依不舍,幸好沈书君搬到青阳来了,离京城更近一步,他想过来倒是方便的多。沈书君前脚送走谢衡,回屋先给江氏写了信,就是一时半会还不能把淮阳的产业处理好,但可以做搬到青阳的准备了。 晚上要睡下时,沈书君又给谢延丰修书一封,他若在青阳定居,不管是上京城还是谢延丰过来,也都方便多了。谢衡帮忙的事,沈书君也没瞒着,是觉得没有瞒他的必要。 江氏收到书信,虽然知道谢衡跟着办啥事都快,但没想到如此快。这才多大会功夫,房子店铺都己经全部找好,至于青阳的各种关系,比在淮阳还方便,谢衡的心腹柴大人正在青阳。依沈书君的意思,现在江氏身边有了孩子,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全力打点生意,淮阳的生意还是他回去打理。 江氏拿着信想了想,则开始打包收拾东西。淮阳到底是沈家的老家,这边的生意并不用很担心,留下郑克一个人料理就是了,真结束了也挺可惜的。 淮阳的生意继续经营,把青阳当成重点就好了。既然青阳的宅子己经有了,江氏就想带着孩子过去,也不是不放心沈书君。只是觉得留在淮阳没什么必要,青阳的新宅还要重新收拾打理,生意的上事情也许不用她帮忙,但收拾房舍的事,她可以做。 江氏写信到青阳,沈书君接到信觉得这样安排也不错,把淮阳的事务料理完,然后夫妻两个一起来青阳。江氏和孩子可以暂住在西郊别院里,然后江氏收拾房舍,沈书君料理生意,这样倒也两相方便。 江氏先去了郑大舅家里一趟,把淮阳生意交给郑克,没什么不放心的。以沈书君的意思,再给郑克工钱就不能死板的工资,而是提成制的,这样彼此也都有实惠。跟郑克谈妥,江氏回家也就开始收拾东西。 郑家先得了消息,再加上江氏也没瞒着的意思,没多久淮阳城中的大户都知道沈家要搬的消息。最先慌的了沈家众人,虽然沈书君另立了宗祠,毕竟人还在淮阳,缺钱少银子了总有个有求救的地方,现在要搬走了,那真是一点便宜占不到了。 江氏对于这些是完全不理会,马上就要离开淮阳了,虽然说不上山高水远,但以现在的交通情况,沈家宗族再怎么样也不能跑到青阳来秋风。总算把这些人甩干净了,江氏只觉得心中清静了好多。 「大奶奶,孙家的云姨娘来了……」婆子进门来报。 江氏也不算意外,笑着道:「快请进来。」 江氏的话音落,门外就传来云氏笑着的声音,道:「听说大奶奶要走了,幸好我来的及时,不然扑了空就不好了。」 小丫头打起帘子,只见云氏红光满面的进屋来,江氏起身相迎,笑着道:「淮阳这么大一摊子事,哪里能走的了。再者要是真走了,别人不请,怎么也得请你。」 第五十八章 云氏笑着道:「有大奶奶这话就好,我还真担心大奶奶以后发迹了,再不理会我们了呢。」沈家都搬到青云去了,那肯定是要更上进了。尤其是孙禹感伤了两天,喃喃自语的说什么以后相见面都不容易了。 江氏让着云氏坐下来,小丫头倒上茶来,云氏这才把贴子拿出来,大红的喜贴正衬着云氏的脸色,笑着道:「虽然知道你忙,但可要赏脸啊。」 江氏看云氏脸色多少猜出来几分,打开贴子一看,当即笑着道:「恭喜,恭喜,你也终于熬出头了。」这是孙家的喜贴,孙禹要把云氏扶正了。 云氏脸上又是欣喜又是感叹,熬油似的熬了这些年,里里外外操了这些心,总算没白忙活一场。以后不管孙禹爱谁,宠谁,她总是正头夫人了。 「对了,沈大爷那天能来吗?」云氏问着,这倒不是她想问的,是孙禹想问的。 江氏笑着道:「大爷信上说了,再有几日能就从青阳回来,只要能赶回来,定然会去。」其实还有一件估摸着要麻烦孙禹麻烦,财物搬运问题。在淮阳积累了许多财产,这些金银珠宝肯定要运到青阳去,淮阳城内的镖局都是孙家开的,肯定少不了麻烦他。 「有大奶奶这话就好,到时候我就与三爷恭侯两位了。」云氏笑着说。 让冬至把喜贴收好,贺礼准备了厚厚一份,现在就看沈书君能不能赶上了。其实让江氏说,这种喜事,沈书君赶不赶的上都无所谓,扶正跟正式娶妻还是有点不同,一般来说都女客们去了就好,也没男客什么事。 倒是林姨娘知道云氏要扶正的消息,在屋里感叹了大半天。都是当妾室的,人家就能生儿子扶正,她早就不想扶正了,唯一想的就是能有个孩子,结果……唉,这都是什么命。 又过了两、三天,东西己经收拾的七七八八,淮阳的宅子江氏没有打算卖,卖了总觉得太可惜,只是留下一房人看着打扫。淮阳到底是老家,以后肯定还会回来,留下人照看着,倒是以后方便。 「大爷回来了……」小厮急匆匆的进门回话。 江氏听得满心欢喜,忙出门去迎。 沈书君风尘扑扑的回来,这些天在青阳他也是累的不轻。就是谢衡把官员的路子打通,跟漕帮也有点交情,办事是很顺,但再顺事情也得亲力亲为去办了,不可能像谢衡那里,宅子坐着,外头就有人把事情给他办好了的。 江氏把沈书君迎到屋里,又和林姨娘一起侍侯着洗衣更衣,江氏早让厨房把饭盒收拾出来,此时正好端上来,嘴里笑着道:「大爷在青阳辛苦了。」 沈书君拿起筷子吃饭,吃了八分饱这才舒了口气,正好两个哥儿醒了,奶妈抱着出来。沈书君看到两个儿子就笑了,抱抱大的,逗逗小的,道:「就是再辛苦也是值得的,都有两个儿子了,肯定得好好置一份家业,留给他们。」 江氏听得抿嘴直说,自从有了儿子,沈书君的事心是直线上升。就是这回想搬到青阳去,也是想着身份上能提高点,儿子以后生活的能更好。 晚上沈书君歇到江氏屋里,江氏一边侍侯着沈书君,一边道:「孙三爷要把云氏扶正,云氏亲自来送的贴子,想请我们同路过去。」 沈书君才从青阳回来累的半死,心里十分不想去,但想到财产搬运还要孙禹帮心出力,只得道:「既然人家请了,我也回来了,那就一起去吧。」说实话,孙禹做为一个混氓头子,说不上是什么好人,对他倒是真不错。 休息一晚,沈书君次日也没闲着,家里的东西己经打包的七七八八,店铺里的事却是要他亲自去处理。他也认同江氏的观点,淮阳的生意没必要关门,交给郑克打理就好,店铺就按分成制走,对双方都有利。 转眼到了孙家的喜事,江氏早就备下了厚礼,早上起来备好车驾,夫妻俩一起去了孙家。云工过来迎江氏,孙禹亲自迎的沈书君。男客在前头,女客在后头,没有一起招呼的道理。 孙禹到沈书君来了,心里既是高兴又是感慨,引到屋里坐下,就直接道:「还没恭喜沈大爷,全家都要搬到青阳,以后只怕要更上一层楼了。」 搬家看着是没什么,其实其中关系大了,沈家到淮阳到底是老门老户,一般人不会上门欺负,搬到青阳去看着好像只是简单的搬家,这也得人际关系能打好了,才能搬的走。 「不过是认识的朋友多了,多有帮衬。」沈书君笑着说,若不是谢衡帮忙,搬家的事最少也得一两家之后。 孙禹听得更是感叹,道:「也是,以沈兄的人品样貌自然是知交遍天下。」 沈书君听得眉头皱了皱,这话听得真别拗,便转开话题道:「还没恭喜孙三爷,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 「什么喜不喜的,又不是当新郎官。」孙禹说着,这又是他心中一大恨事,真正讲规矩的人家是不会把妾室扶正的。关健是他娶不到正室,若是有合适的正室,他也想再当一回新郎官,说起来他也自觉得混得不错,为什么基友找不到,老婆也找不到呢,天嫉英才啊。 宾客越来越多,其中与沈书君相熟的也不少,也就不搭理孙禹了,只与其他人说话。现在淮阳众人都知道沈书君要搬走了,恭喜的人更多,在众人的恭喜声中,沈书君也终于想到正事,得跟孙禹说说保镖的事。 沈家这些财物肯定要全部搬走,肯定要孙禹出力帮忙。虽然孙家保镖的信誉不错,但跟老板说多说几句好话,肯定没坏处。 「这种小事沈兄随便招呼一声就好了,哪里还如此正式的说呢。只要有你沈兄一句话,我赴汤蹈火再所不辞。」孙禹拍着胸脯说着,只差立誓明志了。 沈书君只得拱手笑着道:「那就劳烦孙三爷了。」 「沈兄,客气了。」孙禹笑着说,又道:「沈兄走的时候,千万要招呼一声,我与沈兄送行。」 「一定,一定。」沈书君笑着说。 在孙家吃了中饭,沈书君和江氏就要回去了,家里还有那么事,能过来就好,就别坐全席了。吃席时江氏还盘算着沈家走时要摆多少桌,都是街坊四邻的,现在沈家要搬走了,肯定也要招呼一声,这一天热闹是少不了的。 沈家下人倒是好弄,想跟着的就可以跟着,不想跟着的就放出去。还有家可归的都回去了,无父无母的都跟着走了。大半个月忙碌下来,请客摆酒辞行,又忙了好几天,至于走的日子,沈书君还特意请人挑了黄道吉日。 船只是漕帮帮主梁实厚提供的,三艘大货船,又托了水路兄弟。人坐了一船,东西之类的又堆了一船。孙禹的保镖们又占了一船,三艘大船开出去,顿时江面都显得有点窄了,淮阳城众人也是指指点点一番,这才是真出息了,先混成淮阳首富,然后直接搬到青阳去,这才叫真发迹。 人多东西多,不过船大路上走的倒是挺快。两天水路,船在青阳靠岸,梁实厚早就接到消息,亲自过来接的船,连柴大人都派了亲信管事过来。 第五十九章 江氏带着女眷们并没有过问行李之类的,只是跟着上车直接去了西郊别院。新宅子还没有收拾,只得先在那里住下,做为王爷的行馆,西郊别院的豪华程度差点刺瞎江氏的眼,连喝茶都龟毛无比的谢衡,在住处上 更是无比挑剔。 谢衡住的院落,沈书君自然不敢让人乱动,但就是偏院之类的,那也是各种奢华。虽然要在这边住一段时间,但江氏仍然不敢狠使用房舍,挑了后花园的一处小院,把林姨娘和冬至都安置在一处,最少程度使用房舍。 必要的生活物品,江氏在打包的时候就是另外装箱,其他物品则是一概不动全部封起来。这样等新宅收拾好,这些东西就直接搬过去,倒也省了一番麻烦。但就是这样,江氏仍然带着女眷们收拾了好几天。 还有一个就是人手问题,虽然沈家原来的下人跟来了一部分,但大部分都是觉得沈家有前途的男仆,丫头跟过来的真不多。本来江氏想的就是到青阳之后慢慢买人,但新买来的人手哪能这么容易就上手。 沈书君忙碌着外头的生意,江氏更没有清闲。现在住的算是谢衡的地方,谁知道谢衡会不会突然冒出来,敢紧收拾自家房子最要紧。柴家的管事帮着忙,画图纸,找工匠,动工倒也方便,但再有人帮衬,总要自己看着好,尤其还有银钱支出方面,更是要盯紧了。 每隔几日江氏总要坐上小轿亲自过去看看工程进度,工程报表更是直接拿到她跟前来,但凡土木工程中间肯定有油水可捞,关键是不能捞多了。要是以为沈家是肥羊宰,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大爷,姑奶奶来信了,还托商号送了许多来。」晚上沈书君回来,江氏把沈书娴的拿了过来,沈书娴也跟卫连舟商议过要搬到青阳来。奈何卫连舟不同意,他就是不再出外海了,海口是经营十来几年的地方,他如今三十不到就让他退休回家养儿子,根本就没得谈。 沈书君笑着接过来,道:「现在搬到青阳来,与小妹通信倒是方便了。」汇丰船行的货船在青阳有站点,常有货船出入,托他们带信,带东西是真方便。 江氏笑着道:「信上小妹还说要想劝劝姑爷呢,若是兄妹能在一处该多好。」 「小妹真是,这岂是劝的事,回信时我一定要说她。」沈书君说着。 卫连舟那种男人岂是能劝动的,若是能兄妹一处当然是好事,然后卫连舟干嘛去?天天在家抱孩子?别逗了,不可能的事。就是青阳也是海口城市,也可以跑船做海运,但卫连舟己经在海口经营这么多年。 更重要的是海运的地盘早就划分好了,能把海运做大的哪个没后台,只看卫连舟手下那些人马,他说搬家那能随意搬啊。更何况若是卫连舟来了青阳,那己经在青阳立住脚的海商往哪里去,人家可不会想着给你换地盘。 江氏觉得有理,女人只能跟着男人走,想指挥男人……除非那是个软脚虾。又转开话题道:「你去新房看了吗,工头送来消息说,土木工程己经结束,我本想今天去看的,结果事忙就没去。」 沈书君最近一直跟老板伙计打交道更是顾不上,听说土木工程己完,也顿来了兴趣。新房的图纸他只看了一眼,据说柴家的管事说,这是谢衡派人送来的图纸,绝对是一等一的,对图纸放心,沈书君也就没去看。现在房舍都好了,肯定要过去看看,便道:「正好我明天上午也无事,我们一起去看看。」 「好啊。」江氏笑着。 七进的大院落,黄金地段,买这里的时候,就连谢衡都没有从地段上挑出毛病,可见是多么的黄金。两人坐车到门首,三间大门宽敞明亮,门口两个石狮子更是威武不凡。所谓府宅的排场,很多时候就看这大门的,就这样的排场也就比官员低点。 沈府的大匾己经挂上去,沈书君抬头看着这块匾,突然生出一股自豪感。从一穷二白到现在,他也做到了。 「里头装修阵设的图纸有了吗?」沈书君问着。 江氏道:「己经有了,是跟土木工程的一起送来的,都是王爷派人送来的。」谢衡在房子问题上确实操了许多心,就算这种事对谢衡来说是吩咐一句的事,但谢衡能想起来这就十分难得。 沈书君想了想道:「让师傅再画一份给我。」 「大爷是要?」江氏疑惑的问。 沈书君笑着道:「我想给谢大哥寄一份过去,你想啊,家中亭台楼阁肯定不少。我去谢府时,几乎每处都提字对联之类的,我想请谢大哥给我们提,也沾沾他的学问。」谢延丰的字很不错,他的字都是谢延丰教出来的,只是他没时间练,但就是这样,看着也是似模似样。 江氏点头道:「还是大爷想的周全,若是能请到谢大爷给家中提字,何其荣幸。」探花郎写的东西,说出去都是备有面子。 去之前想的是只是看看,毕竟工程之类的事,他们夫妻也不是很懂。结果真看到了新房,两人主意顿时多了,这样看那样看,一直要到吃中饭了,两人觉得饿了才回家吃饭。进了家门江氏就吩咐丫头让厨房收拾饭菜,跟在家里坐着还不一样,转了这么久真饿了。 丫头们侍侯着更衣洗脸,沈书君扭头之间看到江氏,却是怔住了,神情突然感叹起来。 江氏只觉得奇怪,沈书君的手突然伸了过来,揪下她一根头发,道:「我才看到,你竟然有白发了。」回想起来江氏嫁与他时,是何等年轻精神,结果却是白发横生。 江氏轻轻笑了起来,看着沈书君手里的白发,她早就有白发了,在好几年前。家事琐碎,店铺的生意也不能轻心,从早到晚的忙碌,怎么会没有白发。却是道:「我一直很幸庆嫁给了大爷。」沈书君不能说是十全十美的好男人,但至少对她,对这个家,他付出的并不比她少。 沈书君伸手拉住江氏的手,低头叹气道:「想想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一件事就能娶你为妻,为我,为了家操碎了心。」若是换个人家里早不知道成什么样子。 「大爷何必这么说,我们是结发夫妻,从成亲那天起,我们就要过一辈子的。」江氏说着,从很早以前她就知道,不管沈书君经历再多,到最后还是他们夫妻最后扶持到老。 「是啊,我们才是要过一辈子的。」沈书君说着,白首不相离,就是他与江氏。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金夫玉媳卷一:美人宁当剩女》作者:荞楚 2、《金夫玉媳卷二:佳婿十全九美》作者:荞楚 3、《金夫玉媳卷三:家宅是是非非》作者:荞楚 4、《金夫玉媳终卷:夫妻生死相随》作者:荞楚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