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夫家的美娇娘 下》 第一章 【第一章】 萧晟这边感叹万分,另一边月娘也是心中惶惶不安,总觉得有什麽事情要发生,一整个晚上都在接二连三地作着梦,最後醒来时天还未亮,林大磊与萧晟也没有回来,便再也没有了睡意。 正准备起身准备早饭,却听见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月娘心中一喜,急忙往院子里跑去,但忽闻门外的脚步声好像只有一人,且极轻,并非男人的脚步,更非林大磊。 月娘奇怪之时,就听见那脚步声停在了自家门前,接着就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月娘吓了一跳,而後听到是蔡氏的声音方才放下心来,但又奇怪得紧,这天还未亮,蔡氏又这般着急,却是为了哪般? 月娘打开门时,蔡氏犹自拍着门,因着急而使了些力道,不防月娘毫无先兆地开了门,身子因为惯性往前冲了几步。月娘急忙扶住她,疑惑道:「嫂子怎麽这麽早就过来了,还这样急切,可是出了什麽事?」 蔡氏是心急,但是面对月娘那些话却说不出口来,只拉着月娘的手支支吾吾,半天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月娘见她这模样,心里由疑惑转为着急,联想到自己一个晚上都无法安定的心绪,第一想法便是林大磊是否出了事,而蔡氏的夫君又是郎中,遂急忙抓住蔡氏的手问道:「是不是……是不是我家夫君出了事?到底怎麽了?」这麽早来,又是这样急切,肯定不是小事,只要一想到林大磊有什麽事情发生,月娘就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坍塌了一般。 蔡氏定了定神,月娘这会儿还不知道林大磊的情况,若是知道了,岂不是情绪更难控制,到时林大磊心疼媳妇儿,故作无事也只会让伤势加剧,少不得先在这与月娘说清楚,待到了林大磊跟前才能好好地服侍他。 「我与你说,你莫要太着急了。」蔡氏拍了拍月娘紧紧扯住她的手,先与月娘说清楚利害关系。 「到底怎麽了,是不是他、他发生了什麽事?」月娘紧紧咬着下唇,恳求地望着蔡氏。 蔡氏实在不忍心,但她也不知道什麽详情,只把自己看到的说了出来,末了又揽住月娘摇晃的身子,劝慰道:「你放心,他的血已经止住了,只是因为失血过多现在正在昏迷,你跟我过去,要好好地照料他,莫要让自己的情绪扰了他的伤势。 你可要克制住自己,他本不想让你知道这事儿的,但这样大的事情又哪能瞒得住呢,所以你在大磊面前一定不能让他担心你,否则伤势只会越来越恶劣。」 听到蔡氏如此说,月娘急忙擦了眼泪,点头保证道:「我知道,我不会在他面前难过的,多谢嫂子与李大哥的救命之恩。」月娘说着就朝蔡氏行大礼。 蔡氏急忙拉住她,「不用,救人本就是郎中的责任,快随我去看看大磊吧,他心中虽然不想你知道,但一定也牵挂着你的。」 月娘点了点头,立刻就随蔡氏往李郎中家奔去。 到了李郎中家里,李郎中正与萧晟大眼瞪小眼地面对面发着呆。月娘当下也顾不得萧晟如何,只急急地要去寻林大磊,蔡氏把她领进林大磊休息的屋子,带上门悄悄地出了屋。 萧晟见到月娘立刻站了起来,不料月娘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急急地去了林大磊身边,一时之间心里五味杂陈,竟难以言明。月娘如此重视她的夫君,若是知道林大磊是因为自己受的伤,也许还会恨上自己,原本在她心里的形象就早已毁尽,现在已经连看都不愿再看他一眼了。 萧晟恍恍惚惚地往外走去,李郎中见他不对劲,上前拉住他问道:「你要去哪儿?」 去哪儿?萧晟彷佛被人浇了一盆冷水,立时清醒了起来,他转头问道:「你知道出村子的路怎麽走吗?」 李郎中望着萧晟远去的背影,觉得这个年轻人好像哪里有了变化,临走时还十分敬重地对他道了声谢。 萧晟只在林大磊门外站了片刻,最终没有进去打扰,决绝地离去,或者他觉得,对於林大磊夫妇,一句道谢不足以表达他的感激吧。 「他去哪儿了?」蔡氏也走过来,那少年的背影看起来十分的单薄,竟让人莫名地感到心疼。 「说是去城里报案。哎,现在的官员啊,没有几个钱和来头,几乎是很难决案的,又何况是那等藏头露尾的亡命之徒,我看这事儿啊,有点悬。」李郎中捏了捏下巴已经长出一小截的胡须,摇头感慨道。 「老天有眼,希望好人能得好报吧。」蔡氏说罢,回头望了眼林大磊夫妇所在的房屋。 月娘这一路上都在想像林大磊伤成了什麽样子,有多严重,但真正见到时,即便心里有了准备,还是难过得无以复加。 平时那样刀枪不入的一个人,像是石头铸的、铁打的一般,现在却惨白着一张脸,气息微弱地躺在那里,就连屋里进了人都不知道。 月娘急忙捂住嘴,生怕自己哭出声,扰了林大磊休息,他醒来也必定不愿见到自己为他哭的。快速地擦了眼泪,月娘小心翼翼地上前几步,他的眉头依然紧紧皱着,一定很痛苦,连嘴唇都是发白的。 身上的衣服还没有换下来,月娘能看到他被子下露出的一截衣服还带着血迹,就连地上都是他来时没有止住的血滴,触目惊心。流了这麽多的血,伤口该有多深啊,一定痛得很厉害,即使已经止住了血,恐怕也要很久才能完全恢复了。 月娘忍住眼眶里的泪水,轻轻地走上前去,缓缓地掀开林大磊身上盖着的薄被,底下映入一片红色。伤口处的衣服已经被剪烂了,白色的纱布紧紧地的缠绕在他的腹部,能看出左侧渗出一丝红色来。 原来伤在了左侧,月娘又轻轻帮他盖上,抬眼见他嘴唇乾裂,便去旁边的桌上寻了些水,拿帕子湿了,一点点地帮他蘸湿了。 许是伤了风寒,烧得有些渴,觉出唇上有湿意,便伸出舌头舔了舔,月娘急忙帮他倒了杯水。 林大磊模模糊糊地把水喝了进去,意识这才渐渐转醒过来,朦胧间只觉得眼前的人很像月娘,又听见眼前的人好像在唤着自己的名字,狠狠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就看到月娘那双如同小兔一般红通通的眼睛,立时清醒了过来。 「你怎麽在这?」林大磊想坐起身子,左腰处便传来一阵刺痛。 月娘急忙上前按住他,「你不要动,伤口刚刚才不再流血。」 林大磊顺势躺了下去,本想不让月娘知道的,但也知道,这事儿那麽大,怎麽可能瞒得住,更想得到月娘知道了以後会因为他伤心难过,果不其然,他一睁眼就看见她通红的双眼,即便是一直在强忍着,但从她略微沙哑的嗓音他就能确定,她之前一定哭得很厉害。 「我没事,不过是一点小伤罢了,其实口子很浅的,不过是流的血多一点,看着吓人,其实休养几天就能好了的,你不要担心。」林大磊握住月娘的手,略微吃力地说道。虽是在安抚着月娘,但那苍白的脸色强带着笑容,只让月娘感到更加的心疼和难过。 「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待会儿李郎中会叫几个人把你抬回家去,总在这里也不方便,回家了以後,你的伤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月娘忍住鼻尖的酸意,即便心里再担心也要强忍着,不能再让林大磊带着伤还要担心她。 第二章 「好。」林大磊握紧了掌心里的柔荑,忽然想到了什麽,问道:「那个姓萧的呢,怎麽没见他?」 月娘听到林大磊提到萧晟也愣了一下,刚才只顾着担忧林大磊,却把萧晟忘在了脑後,之前进来时好像看见他了。 「应该在外面吧,我见他好好的,应该没有受伤。」 当然没有受伤,伤都让他受了,不过林大磊却没有埋怨萧晟的意思,若是换作一个陌生人,当时遇到那样的情况,他也会不计後果地上前帮忙的。只是现在想来却有些後怕,若他有个三长两短,月娘该怎麽办,不过幸好没有事情,也算是命大了。 「到底怎麽回事,怎麽会受伤呢,不是只是去找珠钗吗,如何弄到了这地步?」月娘心疼地往林大磊腰部望了一眼,刚才见到的伤势仍让她心惊肉跳。 「是个意外罢了。」林大磊不欲多说,省得月娘知道他遇到了携刀的歹人,心里害怕,立刻岔开话题道:「珠钗已经找到了,事情也差不多结束了,你去问下李郎中,我想回我们的家了。」 一听林大磊要回家,月娘就顾不得伤势是如何来的了,安抚了林大磊两句,就出去寻李郎中了。林大磊见月娘出去了,方才缓缓舒了口气,嘶了一声,连呼吸一下就疼得他满头大汗,更何况说了这一会儿的话。先前还怕月娘担心,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现在闭了眼睛,只想赶快睡去,睡着了一时也就感觉不到疼痛了。 「李郎中,我家夫君可以回去了吗,现在伤势如何,是否可以挪动?」月娘寻到在院子里捣草药的李郎中。 李郎中放下手中的捣药杵,蹙着眉头想了想,斟酌道:「其实他这个样子最好是待在这不要动的,但是我这每天来来往往许多人,并不适合他养伤,搬回去也好,只是一定要动作轻些,否则很容易使伤口再度裂开。」 「我知道了,多谢你了。」月娘微微松了口气。听李郎中的口气,林大磊的伤势并不忧及性命,那以後好好照料养伤,相信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月娘左右看了看,并没有看见萧晟的人影,奇怪地问道:「对了,你知道原先有个人去哪儿了吗?」 李郎中听闻,仔细想了想,而後恍然大悟道:「哦,你说的是那个长得细皮嫩肉的年轻人吧,他去城里了,说是要报官。」 「报官?」月娘吃了一惊,林大磊三言两语间十分轻松,怎麽到了报官的地步,「到底发生了什麽事情,怎麽会去报官,东西不是寻回来了吗?」 李郎中只以为林大磊还在沉睡,月娘一无所知也是想当然的,但她也不是外人,早晚都是要知道的,尤其是还闹到了这地步,只好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她,并道:「东西是找回来了,却差点丢了命。那些亡命之徒,根本不会知道他们落脚的地点,我看啊,那王麻子行骗盗窃的罪证倒是会确实下来,说不定还得给那几个恶人背黑锅呢。」 月娘怔在了那里,原本想着不过是寻回被骗取的珠钗罢了,谁知道却牵连出这麽多这麽大的事情来,还去报了官,萧晟带来的那几个人至今还不知情况如何。眼看着天就要亮了,那几个歹徒一定早已逃得无影无踪了,官兵即使来,恐怕也没有用了。 「不如今天还是先让林大兄弟在我这休养一日,他昨日刚负了伤,还是一路跑过来,定是一点精力都没有,让他好歹恢复一些意识,到晚间再挪回去吧。」李郎中拿起捣药杵,继续捣着林大磊要外敷的伤药。 月娘想了想,觉得也好,刚才见林大磊脸色真的是苍白无比,确实不宜立刻动身。 这时蔡氏走了过来,端了一碗粥,对月娘道:「月娘,我刚做了些早饭,你这麽早起来,也一定没有吃,去吃点东西吧。这点粥是特意煮给大磊的,他受了伤,不宜吃荤腥,所以便煮了这清淡的粥来,多少吃点,能补点力气。」 李郎中也道:「对,给他吃点粥吧,待他伤口癒合得差不多了,再多吃些好的东西补补,不能一下子就补的,况且他闻了血腥味,定是吃不下荤的东西的。」 月娘点了点头,便从蔡氏手中接过粥朝屋里端去了。林大磊正在睡觉,月娘坐在一旁舍不得叫醒他,但是再等下去粥就冷了,他或许还会饿醒,这样对身体更加不好,只好伸出手抚了抚他宽阔的额头,轻唤了声三石。 平时睡觉时,只要轻轻一喊,或是稍微有点动静,他就能立刻醒过来的,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睡得这麽沉过。但是这样终归不行,只好把声音提高,唤了好几声,林大磊方才逐渐醒来。 「来,先吃点东西再睡吧,饿着肚子睡不好,对伤势也不好。你要赶紧恢复体力,这样才能让伤势更快好起来。」月娘帮林大磊正了正身子,不让他乱动,又转身拿过碗来,用汤勺一点一点地喂给他吃。 林大磊几时这样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过东西,先不说那勺子一次就能盛那麽一点,光吃完这碗粥就得花上许多时间,遂不耐烦地要伸手接过碗自己来吃。 月娘却推开了他的手,因为顾忌他的伤势,没敢使力,只轻轻地把他的胳膊放回身侧,耐心地劝道:「你不能乱动,你的伤口还没有癒合,动作不能太大,我喂你便好。」 林大磊自然不敢拒绝月娘的好意,这样由她服侍还是第一次,便也不再抵抗,慢慢享受她的呵护备至。是真的吓到了吧,每次喂他喝粥,都要先嚐嚐烫不烫,若是烫,便嘟起小嘴轻轻地呼着气,直到她觉得不烫了,方才喂给他,还时时观察着他的脸色,生怕他哪里不适。 林大磊窝心极了,只觉得这伤受得一点也不冤枉,甚至还想着慢点好,这样就能多些时间享受她的照顾,但是又舍不得她一直为了他提心吊胆担忧着,家里也还有事情要做,麦子也快要收割了,所以还是尽快好起来吧,比起他来,月娘才是那个需要疼爱呵护的那个人。 喝完粥,林大磊便顺着疲乏的身子睡了过去,月娘在旁静静地望了一会儿,直到蔡氏过来唤她吃饭,这才收了碗,悄悄地掩门出去了。 月娘总觉得麻烦了李郎中一家太多,现在不仅需要人家医治,还待在人家家里休养,甚至饭菜都准备得比平时自己吃的还要好,月娘心中无限感激。但这份恩情岂是一两句谢谢就能还的,只暗暗记在心底,等以後有机会再来相报。 月娘打算帮蔡氏一块洗碗时,李郎中的二儿子李来生却从外面走了进来。 李来生大剌剌地迈进家门,大声喊道:「娘,我饿了,今天做了什麽吃的……」话还未说完,就看见一个娇俏明媚的小美人俏生生地站在自家院子里。这个美人看起来有些眼熟,他揉了揉眼睛,再仔细一看,不就是林大磊那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小娘子吗,怎的跑到自己家来了? 「你看看你,像个什麽样子,几天几夜地不着家,又是跑哪鬼混去了。你那一起混的好兄弟,难道连你一顿饭都管不起吗。」李郎中看见自己这个二儿子就来气,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回家,更见不着一点踪影,故而说到好兄弟三个字时特意加了重音,一群狐朋狗友罢了。 李来生没有理会自家爹爹阴阳怪调的嘲讽,只瞪着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月娘,傻乎乎地问道:「她、她怎麽在这?」莫非是觉得跟着林大磊吃苦受累,想要换个更好、更年轻的夫婿了?想到这,李来生就美得不行,就差流口水了。 第三章 月娘在李来生进来时就想躲进去了,这个男的不是个好的,她记得那次挨打的人里也有他,没想到这人这般无礼,还一直拿那让人厌恶的眼神盯着她看,更何谈男女当防,要回避了。 「你少无礼,按辈分,你可是该喊一声婶子的。」自己的儿子自己最了解,就他那直勾勾的眼睛、张着嘴巴,蔡氏心中便肯定他是想着龌龊的事情。但月娘在场,她也不好说得太直白,只好隐晦地提醒一下他。 月娘本想理都不理他就回屋里去,听了蔡氏这话,觉得有趣得紧。林大磊与李郎中是平辈,本就是是按兄弟来算的,她随着林大磊要叫蔡氏一声嫂子,现在却提高了辈分,比还大她两岁的李来生高了一辈。 「侄儿。」月娘朝李来生点了点头,做出一副长辈遇到晚辈的样子,而後不管李来生那呆滞的神情,施施然进了屋去了。 这一声侄儿叫得李来生汗毛都竖了起来,一个比他还小的姑娘要让他喊婶子……他是无论如何都喊不出口的。原先见这小姑娘柔柔弱弱的,没想到还有这番风骨,当真是小觑了她。 家里有客人,李郎中自然不会当着外人正儿八经地教训儿子,况且还有个病人要休养,只狠狠地瞪了李来生一眼,准备说他两句,忽闻外面一阵喧嚣,还夹杂着村民的惊呼声。 村子里好像来了许多人,李郎中急忙开门去看,只见村子里来了许许多多的官兵,後面跟着一辆马车。那马车停下,首先下来一人,李郎中定睛看去,那人一身白衣,正是天还未亮就说进城报官的那位年轻人,没想到他还真把官兵给带了来,看样子这状是告上了。 那年轻人从马车上下来之後,又急忙转身恭敬地拉开帘子,一位身穿官服、满脸严肃庄严的中年人紧接着也从马车上下来,行至官兵前方,看了看围绕在一旁不敢言语的村民,转头对跟在身後的那个年轻人耳语了几句,就见那年轻人带了些官兵朝王麻子家的方向跑去了。 李郎中摸着下巴上短短的胡须思索着,原先见那位年轻人穿着不凡,只以为是富贵之家罢了,莫非却是官宦子弟? 「老头子,那个白净的年轻人到底是什麽来头,怎麽看起来和那个来的官老爷很熟的样子?」蔡氏望着萧晟离去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眼正在吩咐着什麽的官老爷。 李郎中回身打了下也在往外探脑袋的李来生,瞪着他回了自己的屋里,才对蔡氏道:「我看啊,既然是能请得动官爷的,怎麽也得不是一般的关系才行,况且看那位气派这麽大,许是县令亲自来了。」 「县太爷?」蔡氏惊呼了一声,再次把头往外探去,这不就等於是他们这地方的土皇帝吗,活了这麽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当官的呢。 李郎中也跟着再次看过去,只见他们口中的县太爷正威风凛凛地受着村民的拜见,神色虽然还是很严肃,却比之前可亲了些许,看样子并非那种歧视平民的暴躁昏官。 不待一会儿,就见那位年轻的男子带着众人回来了,跟在後面的还有王麻子与另外几个面生的人。 「看,我说了吧,那几个歹徒定是就在昨晚趁着天黑跑了的,怎麽可能留在这任由官兵来抓人呢。」李郎中摇头叹气道。 蔡氏听了心中一紧,急忙问道:「那这样的话,那几个歹徒日後不会再来报复吧?」 「你问我,我怎麽知道。」李郎中转身一甩手,回房去了。 「这老头子,我就问两句,这发什麽脾气啊。」蔡氏不满地嘀咕着,想了想,拍了拍身上沾着的面粉,也与其他村民一般站在一旁看起了热闹。 月娘在屋里听着外面嘈杂不已,有心想看个究竟,但碍於不想与那个李来生碰面,况且也放不下仍在沉睡的林大磊,只得待在屋里。 林大磊睡梦之中呓语了几句,睡得十分不安稳,月娘上前轻轻安抚着,只听有人轻叩了几声门,月娘悄悄起身去开了门。 李郎中往里面看了一眼,见林大磊依旧在沉睡,对月娘招了招手,示意月娘出来说话。 月娘关了房门,跟着李郎中去了一旁的药房,李郎中一边筛检着药材,一边与月娘道:「我看啊,大磊这伤不能白受了,现下却是个好时机。」 月娘不解其意,李郎中把捡好的药材包好了,这才抬头对一脸迷茫的月娘道:「你可知谁来了我们村子?」 「谁?」 「县太爷。」李郎中神秘一笑,把药放回柜子里。 月娘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她瞪着一双大眼盯着面前的李郎中,彷佛是不敢相信他所说的话。 李郎中以为她是惧怕官员,便轻声宽慰道:「你莫怕,我看那县太爷并非那等只看利益的昏官,况且你家大磊还救了人,那人兴许还是县太爷的什麽亲戚,我看啊,只要那人有些良心,大磊做的这等好事就瞒不住,以後在村子里也不会如以前那般难过了。」 李郎中说了些什麽,月娘只见他口一张一合,却什麽也听不见。县太爷来了?这个县城里面除了她爹爹,还有其他县令吗?况且又和萧晟走得那麽亲近,必定是爹爹无疑了。 其实月娘曾经幻想过无数次与爹爹重逢的情景,也能想到爹爹看到她以及她现下的状况会如何的勃然大怒,但她没有想到会来得这样快、这样措手不及。 「月娘,你放心,大磊的伤很快就能好起来的,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後福呀,你且放宽心,只管等着吧。」李郎中笑呵呵地摸了摸胡子,挥手示意她可以去照顾林大磊了。 什麽後福,月娘满脑子只有县太爷来了这几个字。她应该能想到的,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萧晟怎麽可能瞒得住,又怎会瞒。 月娘不知道自己怎麽走回林大磊所在的房屋的,胡思乱想之间只听得外面喧譁声越来越大,她心中惶惶不安,望了眼依旧在沉睡的林大磊,想了想,还是决定出去看看。 门外吵吵闹闹的,月娘扒着门缝往外看去,本身就不太宽敞的小道上围满了许多的村民,好像所有的村民都出来看热闹了,被围在中间的一些官兵紧紧地把其中一位身着官服的人护在正中心。兴许是村民对当官的存有惧怕之意,并没有因为第一次看见县官而兴奋过头,抑或者因畏惧而避之千里,反而站在一旁津津有味地小声议论着。 月娘越过人群往里看去,那名县官正背对着她,对面正是萧晟。只见萧晟低头正询问着几名受了伤的人,貌似没有问出他想要的,他愤怒地跺了跺脚,然後突然想到了什麽,回头往月娘的方向看了过来。 月娘急忙躲进去,拍着受惊的胸脯,心想他应该是没有看见自己的,便又壮着胆子往外看去。萧晟已经把头转回去了,正犹犹豫豫地和那个身穿官服的人说着什麽,月娘眼尖地发现离得近的村民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月娘正好奇之时,那个一直背对着月娘身穿官服的人却突然毫无预兆地转过身来,月娘再次躲起来时,那张脸却已经看得分明,那正是她再熟悉不过,总是畏惧并期待着的她的爹爹。 月娘背靠着冰冷的土墙,脑中一片空白,或许爹爹已经知道她如今的下落了,萧晟会告诉他的吧。不知道会不会连累林大磊,抑或者会让她与林大磊分开? 第四章 月娘越想越害怕,爹爹的脾气说一不二,她当初私自逃走的罪名姑且不计,若再发现她私自嫁与他人,爹爹或许会一气之下,对林大磊做出什麽来。 月娘这边忐忑不安,外面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月娘不敢再往外面看去,但是方才分明看见了爹爹那张严厉的脸,她咬了咬唇瓣,快速地朝屋里跑去了。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林大磊才慢慢转醒,这一觉睡得很沉,却又感到很累,刚醒就感觉到伤口在火辣辣地疼。他皱了皱眉,睡眼蒙胧间,正见月娘背对着他低着头坐在一旁。 屋内没有燃灯,外面夕阳的余光照射进来,打在月娘的身上,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边,浓密的睫毛下一小片的阴影。她就那样乖巧地坐着,就连胸前的起伏都不是那麽明显。 林大磊微微直起身子,月娘好像陷进了自己的世界里,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醒来。伤口实在是痛,林大磊轻轻唤了月娘一声。 有人唤自己的名字,月娘怔了一下,抬眼看了看周围,这才想起自己在哪,急忙回头看向林大磊,「你醒了?」月娘急忙跑过去扶住林大磊,见他面色依旧惨白,血丝还在往外渗,便要去唤李郎中来。 林大磊拉住她,握着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旁,担忧地问道:「月娘,你刚才在想什麽呢?」 月娘没有想到自己发呆的一幕被他看到了。能想什麽呢,不管爹爹从小待她如何,他都是她的爹爹,是她最亲近的人,但是爹爹来的事情却不能和林大磊说,他的伤势还未痊癒,若知道爹爹来了,一定会为她担忧,便会影响他的伤势癒合。 「没有,我在想怎麽能让你快点好起来。」 林大磊不疑有他,宠溺地笑了笑,「你能想出什麽来,你又不是郎中,这事还是交给李大哥吧。」 月娘点了点头,於此事,她的确没有太大的帮助,唯有在生活以及饮食上来尽心地照料林大磊,「我们回去吧,一直劳烦人家总是不好的。」 林大磊也正有此意,他直起身子正要起来,刚熬好药推门进来的李郎中看到了,急忙上前止住他,「我说林大兄弟啊,你这是不要命了吗,这伤口还未癒合,你这大动作岂不是要把伤口扯大些。」 李郎中把药放在桌上,走到床前看了看林大磊的伤口,见绷带上已经渗出了血丝,蹙眉埋怨道:「你心急什麽,这可不是一般的小伤口,就算你壮如牛,那血也有流乾的时候,不能太大的动作,小动作也要尽量少些,最好是静养,那就老老实实地躺着吧。」 林大磊知李郎中是为自己好,只随他说去,待他说得差不多了,方才回道:「总是待在你这里,不免有些叨扰,况且你这平时人来人往的,并不方便,我们立刻就回去了。」 李郎中自然知道自己家并不是什麽休养的好地方,即便是林大磊现在的伤势的确不宜动身,但是也不得不如此。他先把药端给月娘,让月娘服侍林大磊服下,然後又拿出药材和绷带,准备为林大磊换药。 月娘见此,准备避出去,李郎中却唤住了她,「你在一旁看着吧,也学学如何换伤药的,以後得劳累你每次帮他换伤药了,我这怕是会事情太多,不能每次都去你们家帮忙。」 「是了,哪能每次都劳烦你呢。」林大磊话是对着李郎中说的,眼睛却是看向已是羞得满面通红的月娘,见她这般可人,林大磊嘴角全是掩不住的笑意。 李郎中眼尖地观察到,也跟着打趣月娘,「你本就是大磊的娘子,有什麽好害羞的,自己的夫君自己最是清楚,也只有你自己心疼,大磊交给你啊,必定比在我这个郎中这里痊癒得还要快。」 听闻此话,月娘更是羞得抬不起头来,只偷偷地瞪了林大磊一眼,还惹得他笑得更为得意。这人,连受伤了都不忘打趣她。即便如此,月娘可是一点也不敢含糊,强忍着羞意,仔细认真地观察李郎中如何更换绷带。李郎中说得对,不能总是麻烦人家,她是林大磊的娘子,定然是要好生照料他的。 李郎中换完绷带,又交代了月娘几句,便出去唤人把林大磊抬回去。 月娘把李郎中送来的药包好,又帮他把被子掖好。林大磊的目光全程都在她身上,她走到哪儿,他的目光就跟随在哪儿。月娘也不理他,整理好之後,她才抬起头对林大磊笑了笑,「你饿了吧?」 林大磊点了点头,月娘便又安抚道:「先忍一忍吧,回去我便给你做,你想吃什麽?」说完又想到李郎中今天早上说的话,见林大磊欲张口,急忙阻止道:「不许挑食,你现在失了许多血,便是要多补补血的,给你吃什麽,你便吃什麽。」 林大磊无奈地笑了笑,他本来就不挑食,给什麽便吃什麽,这次是真的让月娘担心到了,她心里有多难过、心疼,林大磊是知道的,於是她做什麽能开心些,他便都随她,又何妨是吃饭这等小事情,况且还都是为了他好的。 「自然都听娘子安排。」林大磊微微凑近她,有些讨好道。 月娘不吃他这一套,不敢用力推他,怕扯到他的伤口,轻轻地把他的头放回枕头上,刚想嘱咐他两句,李郎中敲门走了进来,月娘忙退至一旁。李郎中见月娘都已收拾好,便转身朝门外挥了挥手,就见李来生第一个走了进来,然後还有三个月娘并没有见过的少年。 那三个倒还老实,只低着头不敢看向月娘的方向,毕竟男女有别。李来生虽是有心,当着林大磊的面却没有了那个胆子,虽然林大磊如今有伤在身,但受了伤的狮子还是一头狮子,李来生只得老老实实的。 李郎中上前看了看林大磊的状态,然後指挥着四名少年上前搬林大磊。林大磊本身就长得人高马大的,又练了一身的好肌肉,几个年轻的少年上去搬动时竟像是在搬一块巨大无比的石头,十分的吃力。 李郎中在一旁看着不行,这样会容易扯到林大磊的伤口,便出言让这几个年轻人停下,然後出去寻几个有力气的人来。 倒也不是林大磊特别的重,不过是这几个少年平时里很少干活,尤其是李来生这样的,整天混着玩,身上自然没有什麽力气,现下被李郎中这样毫无遮掩地鄙夷,一时难堪至极,手脚都无处放,呆怔了片刻,红着一张脸跑出门去了。另外几个少年见李来生跑了出去,方才反应过来,也跟着跑出去了。 李郎中唤了几个中年人走了进来,嘴里还嘟嘟囔囔的,「你说把他们养这麽大,一点用处都没有,读书不行,干活也不行,这过来帮忙搬个人都浑身没力气,以後等我们都没了,他们还不得饿死了……」 「你放心,到时不管是他们要饭还是饿死了,横竖我们一蹬腿、一闭眼,什麽也不知道了,操那麽多心做什麽。以後不会的,生活都会逼得他们不得不会,否则就得饿死。」另外一位跟着走进来的络腮胡大汉接道。 李郎中深深地叹了口气,指了指站在林大磊身旁的月娘道:「这就是林大兄弟的内人。」 那几位男子到很有礼貌地朝月娘点了点头,看向林大磊的目光时,带了些许的复杂。 月娘朝那几位男子福了福身子,大方客气道:「有劳几位了。」 「不敢、不敢,应该的。」那几位男子急忙摆手,目不斜视地朝林大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