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证明永远的爱》 introduction──高中一年级·秋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mri 翻译:mri 「我们分手吧。」 说完,朱鹭羽美凪微微一笑。 面对这句太过意料之中话,我只好苦笑。什么的,只是在逞强而已。往紧张得干巴巴的喉咙里咽了一口唾沫,薄荷味扩散开来。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是啊,我也觉得这样比较好。」 交往了两年之久。从同一所中学升入不同高中也维持下来了的这段关系,说不定会就这样结婚呢,我曾这么想过。 我现在也爱着美凪。可是美凪已经不一样了吧。 这种关系是没有未来的。既然结局已经注定,我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以最美丽的过程到达那里。 之类的,虽然我多愁善感地总结了一下。 说到底,这只是世上平淡无奇、随处可见的分手故事之一。细微的分歧、无关紧要的争吵,以及不合拍的价值观累积起来的结果。 「总觉得有点扫兴啊。既然杰指定了这里,我还以为肯定会被挽留呢。」 「怎么会,今天早上你联系我的时候,答案就已经决定了。」 突如其来的联络,让我有了这样的预感。因此我准备了薄荷糖,决定在这里集合。这是我们第一次约会时来的,有着深刻回忆的地方。 「真的吗?这里可是结缘神社哦,一般不会在这种地方分手的吧。」 「是啊。不过,喏,要把这个还回去才行啊。」 我取下挂在包上的小护身符,举了起来。只要一双带在身上,就能和对方结下永远的爱──夸大卖词、价值三百日元的珍贵礼物。 美凪听了我的话,笑着说:「是啊」我想她应该是惊呆了。 我们站在古老的纸币纳所前面,小拇指暧昧地缠绕着,同时把护身符放了进去。跌落箱底的声音微微响起,这一瞬间,我们的分别就这么简单地确定了。 「永远的爱,果然是不存在的啊。」 美凪解开手指,嘟囔着,仿佛在说一切都结束了。 「是啊,不存在永远的爱,或者说只有永远相爱的结果,重要的是过程。」 「……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以永远的爱为目标而努力的过程,才能让爱永远。」 重要的不是结果,任何时候以结果为目标的过程才有意义的。这是我一贯的主张。构成自己的不是到达的地方,而是为了到达做过什么。 「哈哈哈,那算什么,说得真好,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说了就不分手了?」 「也许吧。」 「原来如此,有点晚了,我刚刚才想到的。」 「什么啊,真遗憾。不过,这种想法挺有杰的风格,我很喜欢。」 「不是和麻烦搞错了吧?」 「是啊,很麻烦很有杰的风格。不过,我喜欢你的这一点。」 「骗人的吧,我第一次知道。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那当然了,要是夸奖后变本加厉可就不好了,所以一直瞒着你。」 「告知的瞬间再让我得意忘形的方针吗?要是害我找不到下一个对象怎么办?」 「不会有那种事的。我一直祈祷着杰的幸福安康。」 「真是令人生畏的客套话。」 漫不经心的对话,近距离的她的侧脸,恐怕都是再也不会出现了的光景吧。 「凪沙果然会吓一跳吧。」 美凪突然说道,我想起一个和她很像、比她小一岁的女孩。 「是啊。连关系很好的义妹都失去了,有点难过啊。」 「两个人单独见面不就行了吗?话说回来,别擅自把她当义妹。」 尽管刻意放缓了步伐,但已经回到鸟居了。在迈出最后一步之前,我开口说道:「美凪。」 「──一直以来,谢谢你。」 大概笑不出来。 「我才是,谢谢你,杰。这两年过得非常开心。」 美凪也是,笑的很生硬。 就这样,我们随处可见的分手故事落下了帷幕。 然后我一个人,嚼碎了最讨厌的薄荷糖。甜蜜只有一瞬间。薄荷的苦涩和刺激立刻扩散开来。我果然不喜欢这种矛盾的味道。 我像个空壳似的失魂落魄地走着,在发现的长椅上坐下。呆呆地望着区立图书馆庄严的外观,放纵感情哭了起来。大哭了一场。哭得撕心裂肺,几乎所有路过的行人都注视着我。 为了尽快忘掉这份感情,我伴随着泪水,将回忆一颗一颗地倾注进去。 (1)请寻找初吻的味道 「──!」 从床上跳起来,静不下来的心跳,紊乱的呼吸。被虚汗浸湿的睡衣。总感觉做了一个讨厌的梦。我立刻翻了翻枕边的罐子,把柠檬糖含在嘴里。为了消除难以忘怀的薄荷味道。 刚把昏沉沉的脑袋放回枕头上,闹钟就再次响起。糟糕,睡过头了。我慌忙跳下床,开始新的一天。 早上的准备工作结束后,走出玄关,刺眼的阳光照进了睡眠不足的眼睛。 同时,一个少女进入了视野。四目相对的她,像绽放的花朵一样笑了。 「啊,早上好,杰哥哥!你比平时晚了吧,我很担心哦?」 摇晃着淡色素的短发和鲜红的蝴蝶结,可爱的后辈蹦蹦跳跳地向这边跑来。她似乎有抱过来的趋势,我退了半步,与她拉开距离。 于是,她站在视线下方,略低一个头的位置,不服气地鼓起脸颊。 「为什么要避开呢!」 「听好了,凪沙。一般人都会根据关系保持适当的距离。现在的我们呢?」 「刚交往的情侣。」 「别若无其事地说谎。」 「一男一女。」 「不要用在保持正确的同时最大限度引起误解的表达方式。听好了?我们只是同一所高中的前辈和后辈。」 真是的,这孩子入学快三个月了,却一直是这个样子。我原以为随着环境的改变,她很快就会厌倦,但我可能稍微轻视了她的心情。 「呜,那好吧,再来一次。早上好,杰前辈!这样可以了吗?」 「啊,早上好凪沙,还有,让你久等了,对不起。我们又没有约好,你也不用像忠犬那样每天等我。」 走在我身边的这位活泼的后辈名叫朱鹭羽凪沙。 去年秋天──我和她姐姐朱鹭羽美凪分手后,凪沙每天早上都会规规矩矩地埋伏上学前的我。已经八个多月了吧。不管刮风下雨,还是严寒酷暑。 「我不要。把伤心的杰前辈一个人留在家里,不觉得很可怜吗?」 「伤心……,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呜哈。」 说着说着就打了个哈欠。睡眠时间不足四个小时。最近失眠的夜晚比较多,昨天尤其严重。 「嗯。杰前辈,你的眼睛有黑眼圈哦。这么快就在准备期末考试了?明明下下周才开始,真了不起啊。目标是医生还是律师?」 「你也太抬举我了吧?真不巧,我将来的梦想是当公务员。」 「嗯嗯。追求安定,不错嘛。果然什么都不改变是最好的。这样的话,和杰前辈的婚后生活也会很安稳。」 凪沙把书包转到背面,认真地点了点头。虽然她理所当然地描绘着和我的未来蓝图,但我们从来没有做过那样的约定。 「比起稳定,我只是单纯地觉得这很适合我。公务员需要的不是辉煌的成果,而是走正确的道路。比起结果更重视过程。你看,和我完全吻合吧。」 「哇,杰前辈还是老样子呢。」 她无语地看着我的眼神和美凪很像。仅仅如此,薄荷味就涌上了喉咙,我一时语塞。 「啊。重视过程也就是说,杰前辈比起上学,认为和我一起上学更重要吧?那我们今天就逃课吧,来场心血来潮的上学约会!」 「那已经不是上学了吧?照你的话来说就像──你看,就算可能迟到也不要闯红灯,这种程度的事。」 眼前闪烁的信号灯显示出了红色。尽管知道路上几乎没有车,我们还是并拢着脚步停了下来。 「真的只是这样吗?你看,刚才那条路,平常不总是绕道的吗?」 「那一带视野不好,很危险,听说还出过几次事故。」 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经常走那条路。但如果和凪沙在一起,这才是正确的路线。 「还有……就学习而言,应该是这样的吧?嗯,咳咳,你听好了凪沙,学习最重要的是平时的积累,考前临时抱佛脚取得的高分是没有意义的。」 凪沙做出一本正经的表情,用古板的口吻低声说道。 「虽然说得没错,不过,你刚才该不会是在模仿我吧?」 「是啊,很像吗?」 「一点也不像。你这个人缺乏观察能力,模仿和肖像画都很蹩脚。以前玩画图接龙的时候,你画的那个『我』,我到现在仍觉得很有趣,舍不得扔掉哦。那真是一副绝品啊,在受到る攻击的情况下,我还以为是『苏门答腊象』。」(る攻击:日语中以る开头的词很少,所以接龙多使用以る结尾的词比较容易赢得胜利。主角的名字杰(すぐる)结尾就是る) 「诶,为什么要保管我的黑历史呢!?请扔掉!现在马上回家,我会在旁边盯着的!那之后我们两个人,果然还是翘课,约会约会──」 「等等等等,不要擅自安排奇妙的计划。」 为了躲避步步紧逼的凪沙,我的脚踉跄了一下,差点撞上电线杆。「哇」,我不禁发出叫声,用手支撑住身体。 「那个那个,没事吧?不好好睡觉可不行哦?我很担心,来吧,请紧紧握住我的手。」 凪沙微微红着脸,向我伸出手。光是这样我就会感到心头小鹿乱撞。然而,我绝对不会抓住她伸过来的手。 「别想趁乱牵手,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说过很多次了吧,你和我的关系是?」 「刚才听过了……呜。杰哥哥欺负人。好不容易努力考上了同一所学校,仅仅从认识的人升了一级根本无法满足。」 凪沙不满地哼了一声,噘起了嘴。 实际上,我们的关系从去年开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首先从女友的妹妹变成了前女友的妹妹。在这种情况下尴尬地约定好的基于熟人关系的距离感,随着她考上第一志愿,拉近了一些,成为了前后辈。 「嘛,确实,报考前夕提升志愿学校的水平并考上,我认为你很努力了。」 「是啊,就是这样。我觉得努力的我应该得到更多的奖励!」 凪沙挥动着拳头,不过请稍等一下。 「不,所以说为了庆祝合格,我不是请你吃了自助蛋糕吗?你那连甜品胃都填满了还要继续往肚子里塞的样子,可别说忘了哦?」 「唉嘿嘿,因为我有甜品胃的甜品胃。可是,不是这样的,那个──」 她一改刚才神采奕奕的样子,害羞地在百褶裙前捻起食指。啊,要来了。我做好了防备。 「……我想进一步升级,和杰哥哥成为恋人。」 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的告白了。 第一次是去年冬天的圣诞夜。接着是寒假刚过,初雪那天。那之后,我们重复了好几次这种例行对话。 所以答案自然地从舌头上滑了出来。 「不好意思,我不能回应你的告白。」 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的逞强了。 心脏怦怦直跳。从内侧敲打着我的胸膛,仿佛在提醒我坦率一点。 我早就喜欢上了朱鹭羽凪沙。大概是从公布录取结果那天的第七次告白开始。自那以后,每次走在她身边,我的心跳都会突然加速。 其实我很想马上接受她的告白。我知道那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明知如此,我还是一再对她说不。现在的我无法和她交往。因为不能交往。 「是吗……我知道了。你还忘不了姐姐吧?」 她那张光洁的侧脸和美凪有很多相似之处。鼻子的形状、睫毛的角度、看向这边的时机。 「……对不起。」 凪沙的指责百分之百正确。即使过了半年多,我仍忘不了薄荷的味道。明明流了那么多眼泪想要结束。明明被凪沙所吸引。可我还是对美凪的事耿耿于怀。 在这种状态下交往,只会让凪沙感到不安。正因为她和美凪很像,所以更加不能。凪沙可能会想,自己会不会是姐姐的替代品呢?或者,会不会因为想起姐姐而让我感到痛苦呢?因此我们要正确地交往,就不能留下任何美凪的影子。 「不过啊,杰哥哥哪天不介意姐姐了,就会对我的告白点头的吧!」 凪沙无忧无虑的笑容刺痛了我的眼睛。啊,这孩子多么坚强啊。每拒绝一次,她在我心中的存在感就更深一层。强行转回想要移开的视线,吸了一口气,装出平静的样子。 「谁知道呢。还有,不是杰哥哥,是杰前辈吧。」 「杰前辈这一点,真的很麻烦呢。」 「我想好好培养自己的这种地方。」 白濑杰是个很麻烦的人。我自己也知道。话说回来,我本来就不准备回应凪沙的告白。因为──我打算向她告白。 如果能忘记美凪,我一定要向凪沙告白。下定这种决心,是在凪沙向我告白的次数达到两位数时。 不断追赶的凪沙和不断逃避的我。交往的结果可能是一样的。但我们要建立平等的交往关系,就必须以不是回应她的告白,而是我主动提出的形式。并不是我屈服于她的执着,而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这样的过程,最适合我们。 「啊,我怎么会喜欢上这么麻烦的人呢?」 「……你也差不多该放弃了吧?」 啊,真是的,为什么我的嘴里总是冒出这样的台词。不过,就算我的反应如此冷淡,朱鹭羽凪沙还是用一如既往的笑容面对着我。 「呵呵,不用担心。我对杰哥哥的感情不会那么容易消失的。」 心脏拍打着胸口,疼得要命。受不了,我停下了脚步。 「……凪沙。」 「怎么了,杰前辈?」 凪沙回过头来,面颊洋溢着淡淡的温馨。为什么能做出如此可爱的表情呢? 我想一直看着她的笑容。想和凪沙进入下一段的关系。膨胀起来的对凪沙的感情快要决堤了,所以最近睡眠不足。不知何时,我开始考虑如何向凪沙告白,现在回想起来,爱的话语仿佛下一刻就会从喉咙里蹦出来。 「凪沙……那个,告白……啊,不是,你觉得如果被告白的话,什么样的场合比较好?」 可到头来,美凪的幻影仍阻挡于面前,将我囚禁在原地。我还是无法摆脱薄荷的味道。隐藏着动摇的声音,我再次迈开步子。慢了一拍的凪沙也用轻快的步伐回到了我的卫星轨道上。 「怎么了?突然间。是呢……我很憧憬只有两个人的世界。在没有人的空间里互相凝视,甚至觉得世界上可能只剩下我们。比如在高处一边眺望风景一边告白挺不错的,杰前辈怎么想?」 凪沙天真无邪地歪着头。我抱着胳膊沉思了一会儿。只要是凪沙向我表白,不管什么样的状况我都很高兴。明明觉得很高兴,却还是拒绝了她,我真是个奇怪的家伙。我自嘲的同时降低了视线,手表的长针正指向意想不到的方向。 「喂,凪沙,不知不觉已经这个时间了。要跑了哦,不然赶不上平时的电车。」 「等,杰哥哥──前辈!请不要丢下我!真是的!」 凪沙鼓起腮帮子,追赶着跑出去的我。这就是我们现在的关系。 『白濑杰大人,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说。今天午休的时候,我在屋顶等你。』 教室后方靠窗的座位上,抱着脑袋的我面前,排列着小小的圆形文字。放入鞋柜的淡粉色信封──发现的时候就有了预感。莫非这是一封情书?我用舌头舔了舔口腔内的柠檬味,再次确认这是不可动摇的现实。 问题是没写寄件人。完全没有头绪。我本来就没有认识的女生。也没有人会故意对我恶作剧……不,对啊。不是有一个值得怀疑的人吗?我打开聊天软件,立刻输入文字。 『你把信放进我的鞋箱了吗?』 『那个,什么意思?』 凪沙很快就回复了。接着屏幕上出现了一只浮着问号的黑猫。这是……哪一个?是在装傻,还是真的不明白? 「午休的时候去屋顶的那封。」 虽然标记上了已读,可是迟迟没有回复。即使不去确认,中午也能知道。但我不知何时开始期待,但愿这封情书是凪沙送来的。 为无法控制的感情长叹了口气,把信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胸前的口袋。 「喂──杰!现在马上打开那里的窗户!」 我为数不多的朋友──笹仓栅真冲进教室,对着我喊道。 「诶?突然间怎么了?」 「别问了,快点!今天的风向,强度,教室的结构。运算了一切的我的诺依曼级的头脑在对我诉说!」 我听从拼命催促的栅真,迅速打开了背后的窗户。于是──呼呼,风猛地吹了进来。惬意的空气,能让人感觉到夏天的开始。产生这种感想也只是暂时的。我很快就注意到自己参与了什么。 正好走进教室的青之岛悠乃。我们班第一,年级第一,不,是学校第一的美女。拥有完美得令人恐惧的美貌,干练得令人赞叹的举止,以及堪称神秘的文静性格,已经是另一个次元的人了。 青之岛同学那一头宛如群青色的鲜艳黑发在风中飞扬,而现在,她的裙子也在翩翩起舞──我意识到再这样下去裙子会被掀开。 不妙,这么想的刹那。啪!不知是谁把窗户关上了。千钧一发,危险。真是的,栅真那家伙……。我松了一口气,抬头一看。 一位女学生冷冷地俯视着我。我瞬间明白了状况。摇晃着金色马尾辫的她,名字叫玄岩爱华。耀眼的金发,锐利的眼神,邋遢的制服。性格和外表一样强硬,谁也惹不起。是与青之岛同学形成鲜明对比的存在,但不知为何她们关系很好,基本上总是两人一组。相当于青之岛同学的皇家护卫。 「白濑,刚才的风是故意的吧?做好挨打的准备了吗?」 「等等,玄岩,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幕后黑手是那边抱着胳膊的家伙。」 我迅速出卖了朋友。顺手一指,作战失败的栅真吓了一跳。应该是被害者的青之岛同学却毫不在意,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翻开了文库本。 玄岩「哼」了一声,抓着想要逃跑的栅真的脖子,把他拉向走廊。在那之后, 「对对对对不起,呜啊,噫呀呀!拜托了,请理解一下关节的动作啊啊啊!」 像这样,共计十种以上的凄惨声音进行了两分钟的演奏。我出于担心地看了看,玄岩正拖着倒在地上的栅真。「哇!」看到栅真那惨不忍睹的样子,不由得发出声音的我,正好和玄岩对上了视线。 「话说,白濑,其实你也想看悠乃的内裤吧?」 「不,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 玄岩对我的辩解不以为然,爽快地搂住我的肩膀,在我耳边低语。 「好了好了,你就直率一点。你也想发泄一下吧?所以啊,白濑杰,你就无视那种的邀请──不来跟我做点好事吗?」 耳边的温暖吐息,触碰我胸膛的手指,让我的身体颤抖起来。 玄岩爱华。华丽的外貌、翘课的习惯、和男人交往后马上分手。和放荡者的她相应的称号是『身经百战的百人斩』。看来她把我当成了下一个猎物。 「你、你在说什么呢?我可是敬谢不敏。」 我移开视线回答,玄岩啧了啧舌头,粗暴地把我推往栅真的方向。 「……这样啊。那之后就算你哭着求我,我也不会让你干的。」 玄岩兴味索然地甩着手背,独自回教室去了。 「不,到底怎么回事……」 我对着玄岩的背影小声说着,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玄岩为什么知道我被叫出去了?而且,称呼我名字的方式,好像有点带刺……。 虽然有点在意,但还是要优先救助从刚才起就一动不动的栅真。我把肩膀借给栅真,好不容易将他搬到指定位置──我旁边的座位上。 「栅真,真是场灾难啊,不过完全是自作自受。」 「别担心,杰。我是在明知风险的情况下做的。」 「不,考虑过风险还做出那种行动吗……」 「比起这个,你被玄岩引诱了吧。我也一边被勒着脖子一边被引诱了,唉,没想到『身经百战的百人斩』的传闻是真的。」 「勒着脖子是什么引诱法啊?这不是比传闻中更可怕吗?」 「嘛,既然是以放弃青之岛同学为交换条件,我当然拒绝了。我可不是那种便宜的男人。在追到青之岛同学之前,我是不会停止的。」 「其结果就是白白浪费聪明的脑袋去掀裙子的吗……」 「因为你看啊,青之岛同学简直就是高岭之花。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除了玄岩谁都无法接近的那种气场。我唯一能做的接近就只有掀裙子了。」 不,还有别的吧。我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看着桂马的方向,青之岛同学的座位。玄岩好像给她看了猫的视频动画,她正在频频点头。 正如栅真所说,青之岛同学是开在高岭上,不,是开在宇宙尽头的花。除了玄岩,没有人知道她的内心世界。她在想什么,什么时候会高兴,会怎样笑,我连想都想象不出来。 「啊。杰,你真好啊,有个对你神魂颠倒的后辈。今天早上我也远远地看到了,还是那么恩爱,差不多该交往了吧。」 「我和凪沙不是那种关系……不过,在你看来是那样的吗?」 我知道这是一句老生常谈的调侃,但今天无法像往常一样置之不理。 「嗯?没什么。还是老样子,给人一种冷淡男的感觉。你还真能忍啊,在那种喜欢喜欢光线下,还是那个态度。」 「你看,要是不小心让她误会了……不太好吧?」 无法很好地表达自己的心情,句尾含混不清。 让凪沙期待,会有一种罪恶感。因此,我没办法与她约好,等我忘了美凪的事就和她交往。给她保证,却让她等待,这也太自私了。我想和她平等。为了将来交往后,不让她感到不安。 「……哈,果然在打情骂俏啊。你刚才那个『不太好』的说法。」 「不,哪里啊?」 对于我的回答,栅真笑而不语。可恶,真让人火大。 「该不会是那个吧,因为和你的前女友很像,所以还在纠结吗?」 不是很像,而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妹妹,不过也没有必要特意告诉他。 「哎呀,虽然我只在照片上见过,但真是个超级大美女。不,真的是个奇迹。初二的你,相当努力了啊。你是用怎样的情话告白的?」 「够了,别再说了。」 栅真不是坏人。只是有点致命的不懂察言观色而已。于是我从胸前口袋里取出糖果罐,往栅真嘴里塞糖,让他闭嘴。 「哇,姆唔。哦,今天是柠檬味的吗?对了,俗话说初吻是柠檬的味道,实际上呢?」 「你这家伙真的……」 我会把随身携带的糖果,按照前一天的心情来统一。昨晚从房间里摆放的反复使用的糖罐里选出了柠檬味的,早知道换成葡萄味的就好了。 「总而言之,那么可爱的孩子,放着不管的话,会被别人抢走的哦?你看,就是那个最近盛传的成就恋爱的『奥比多大人』。」 「奥比……什么?」 听到这个陌生的单词,我不由得皱起眉头,栅真得意地耸了耸肩。 「你对这种话题真的很生疏啊。现在全校都在流传哦,在活动室大楼后面封闭的仓库里,用红色粉笔在地板上画出魔法阵,呼唤『奥比多大人』,就一定能与喜欢的人结合在一起。所以可能会被暗恋小学妹的人抢先一步。不如我也去试一试吧,然后和青之岛同学──」 「不,一定……别指望那种可疑的家伙,踏踏实实地努力才是最好的。跳过过程只得到结果,这世上没有那种天上掉馅饼的事。」 「烦死了,真的,你这人老是说些大道理。」 「嫌我烦也没关系,我不打算因为揣度朋友而扭曲自我,重要的是过程。」 轻视过程的人会怎么样呢?在最前排看过的我非常清楚。 在有结果的时候也许还好。然而一旦失去了结果,手边就什么都不剩了。一旦停下脚步,就连原本的方向都会迷失。将目光从一无所有的空虚的自己身上移开,陷入彷徨不休的窘境。 因此我决定把过程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哈哈,嘛,这才是杰。别看你净讲些难懂的话,最终还是在说过程。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很单纯呢,你。」 栅真用力拍着我的背。这种刺激让我注意到了。 啊,是啊。 想太多乱七八糟的不像我。因为最重要的东西已经决定了。 我被凪沙所吸引。那是结果。那么,是经历了怎样的过程被吸引的呢?我和美凪交往,又分手。这是开始。因为凪沙一直陪伴在伤心的我身边,为了和我在一起,坚强到能够克服原本不擅长的学习,每一个举动都很可爱。 一切都是必要的过程。美凪的事,就算不能摆脱薄荷的味道也没关系。倒不如说,为了解脱,我应该全盘接受过去,和凪沙交往。 仿佛在表明我的决心是正确的一样,上课的铃声响了起来。我瞄了一眼手机,发现凪沙不知何时回复了。 『我想起来了』『那个是我』『昨天放学后放进去的』『可以吗杰前辈,带午饭去楼顶会合』 我好不容易控制住快要绽开的脸颊,把手轻轻放在胸前口袋里的信上。午休的时候,两个人在屋顶上。对告白而言,不是再适合不过了吗? 上课时,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不管从箱子里取出多少次红球,不管老婆婆怎样拔头发,不管繁荣昌盛的帝国如何崩溃,我的脑海里都是凪沙。如果和凪沙交往了,我们要去哪里,去做什么呢?总之想牵着手。好想抱紧她。接吻……可能还早了点。而且,不是像目前为止只是早上,放学后也想和她在一起。中午也是。 明明是这么想的。明明打算去告白的。我现在却没在屋顶上,倒不如说是在完全相反的方向──封闭的仓库前。现在,凪沙就在里面。 午休后不久,我偶然看到凪沙的身影。她带着一副走投无路的表情走下楼梯。明明有约会要去哪里?不安的我偷偷追了上去,发现她的目的地是这个连仓库的『仓』字都模糊了的破旧房间。 一定会和喜欢的人结合在一起的『奥比多大人』。就在今天早上,我听到了那个传闻。 「真是的,你在干什么啊,凪沙……」 我拧了拧门把手,慢慢拉开库门。房间里的灯光徐徐透出,一踏进这个四叠半大小的库房,奇怪的景象就映入眼帘。地板上是红色的魔法阵。凪沙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孩子,赤身裸体地坐在折叠椅上。空间太不协调了。 那孩子的脸像石膏一样美丽而中性,让人联想起在绘画中常见的丘比特。仔细一看,他的背上长着半透明的翅膀,正缓慢地扇动着。 把柠檬糖放进嘴里,确认酸味。看来不是在做梦……这个奇怪的孩子是怎么回事?刚刚进来的凪沙现在在哪里? 「您好,白濑杰先生。欢迎光临!来,这边请!」 那个孩子可爱地微笑着,用与外表不相称的流畅而礼貌的语调说道。与此同时,我的戒备心飙升到最高点。消失的凪沙。知道我名字的小孩。 「哎呀,怎么了,白濑先生。啊,难道我第一次见面就知道您的名字,这让您很在意吗?答案很简单,因为我是天使。不仅是您的名字,我什么都知道。」 「天使……不,什么意思?难道你就是奥比多大人?」 我的手没有离开门把手,回答道。自称天使的孩童天真地笑了笑,「啪」打了个响指。我的脚仿佛被什么东西拽着似的不由自主地移动了起来,站在魔法阵的中央。与此同时,背后的门自己「砰」的一声关上了,我的退路瞬间被切断。 这样奇怪的事情持续下去,即使讨厌也能理解。现在这个地方正发生着什么非现实的事情。 「如您所料,我就是『奥比多大人』──天使库比特。」 「……果然是这样。那么,呼唤出你的是凪沙吗?她消失在哪里了?」 「那个人已经报完名离开了。」 「报名?离开了?出入口只有那一个吧?」 我越来越不明白他的意思了。因为我没有看到凪沙从房间里出来。面对混乱的我,天使不紧不慢地露出美丽的微笑。 「不,那已经和别的地方连接上了。重要的是──您非常幸运,因为您能参加这个『告白四重奏』。」 「能参加……这和一定能与喜欢的人结合是两码事吗?」 「是的,散布谣言的是我。虽然『一定』是在某处被夸张过的内容……把我叫出来,只不过是开始『告白四重奏』的手续而已。」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四重奏是什么?」 听了我的问题,天使乐呵呵地用力张开手臂。然后高声宣布。 「这是一个让您成就恋情的,非常美妙的游戏!」 成就恋情……?那种东西,我不需要。因为凪沙和我两情相悦,之后只要我告白就行了。 「哦呀哦呀,白濑先生。您的表情好像在说自己不需要。……然而,我不是说过吗?我什么都知道。您心中痛苦的失恋回忆也是。所以我给您一个忠告。白濑先生。如果您不听我的话……绝对会吃亏的。」 他的眼神里有一种与柔和的表情极不相称的凌厉。绝对会吃亏,多么荒谬也要有个限度的威胁啊。但是实际上,这个天使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在这里不能采取无视的选择。我怀着不祥的预感,无言地坐在出现在眼前的折叠椅上。天使满意地将一只手贴在胸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那么白濑杰先生。请允许我说明一下。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这个游戏『告白四重奏』的目的是达成恋爱──准确地说,是和『目标』交往。」 「目标?……是说喜欢的人吗?」 我想起凪沙的脸问道,库比特暧昧地笑了笑。 「是的,很多人都会申报自己的意中人吧。有帅气的前辈,也有一不小心就会吵架的青梅竹马,形形色色。不过即使不中意也没关系。比如电视里的偶像也好,素不相识的富家千金也罢。无论年龄和立场有多大差异,选择谁都是自由的。当然──仅限于一个人。」 库比特带着满面笑容装腔作势地断言,继续说明。 「参加者有四人,举办时间是三周。大家一边过着和往常一样的生活,一边不断接近目标对象。只有最先向目标对象告白,并成功交往的人才算胜利。是四名参加者的告白竞争!」 期间内最快与目标交往的人获胜。除此之外全部淘汰。规则虽然简单,可是……。库比特仿佛看穿了我当场陷入沉思的内心,低声告诉我。 「请放心。当然,参加是有好处的,那就是我现在要介绍的特殊能力,以及胜者的报酬。」 同时,手指又「啪」地响了起来。我们中间出现了一张大办公桌,接着是街上常见的装有胶囊的小型自动售货机,以及桌子上一叠扑克牌大小的卡片。 「每个参加者都会被赋予在现实中不可能存在的特殊能力。简单来说分为两种,一种是随机决定的『技能』,另一种是配合战略选择的一招制胜的『王牌』。不过就算我这么说,您也很难想象吧。打个比方……」 库比特扭动售货机的转盘。拧开掉在排出口的红色胶囊,为了让我看到,展开里面的纸片。上面写的字是: 【一天可使用一次:能与目标单独交谈】 「有了这个技能,既不需要邀请目标的勇气,也不需要等待偶然的机会,就能和目标加深关系。虽然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技能,但是无论抽到什么,一定都能比普通人更有利地推进恋爱!」 原来如此。如果有这样的特殊能力的话,即使是严苛的恋爱,只要多周旋几次说不定就能达成。这确实是参加的一大好处。 不过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应该关注的恐怕是下面的信息。库比特看到我的眼神变了,微微一笑,张开手臂。 「然后还有!对胜者的奖励,成功交往的目标和参加者,能成为『engage』。」 「engage?」 我怀着不祥的预感,重复着库比特说过的话。 「嗯,这个很厉害哦。请不要惊讶,成为『engage』的两位──竟然,会以永远的爱结合在一起!!」 瞬间,全身汗毛倒竖。一种难以形容的拒绝感,在我心中盘旋。 「……永远的爱?」 「嗯,嗯!永远的爱,无论发生什么,无论遇到任何苦难,都不会变心,两个人绝对幸福,绝对不会分手。一定能和心爱的人白头偕老,这难道不是至高无上的幸福吗?」 面对库比特满脸笑容投来的提问,我以沉默回答。 永远的爱。 那是听起来很美好,但实在不能置若罔闻的话。 我曾经对美凪说。为追求永远的爱情而努力的过程才有意义。 时光流逝。自己、对方、环境都在改变。唯独爱保持着同样的形态,不会改变什么的,这是谎言。这是跳过过程,只伪装出结果的赝品。绝对不分开的保证,只不过是一种束缚。 我知道爱是会转移,是会消失的。正因为如此,才要为了不让它改变而付出努力。包括这些,一定是爱。 因此我根本无法接受。回过神来,以推倒折叠椅的气势站了起来的我,即使招天谴也要用手指指向眼前嬉皮笑脸的天使,狠狠地瞪着他。 「别开玩笑了,什么永远的爱,那种东西我一点也不想要!」 面对厉声质问的我,库比特似乎并不着急,只是回以一副笑嘻嘻的表情。 「哎呀,您还是坦率点吧,白濑先生。在您的心中不是还有吗?分手的前女友……只要找回和朱鹭羽美凪小姐之间失去的爱,并且让它永远存在,就不会再痛苦了吧?」 分手时美凪的表情和薄荷味一起浮现在脑海中。至今无法淡化的记忆,仍困扰着我。即便如此,我的回答也没有改变。 在我内心中央的,是一直等着我,对我微笑,喜欢我的可爱后辈。 「你听好了,库比特,我不想推翻过去的选择。我和美凪分手了。正因为有这样积累的过程,才有了现在的我──喜欢凪沙的我。」 库比特皱起眉头,对着冷漠的我刻意叹了口气。 「……唉,白濑先生,您这人很麻烦吧?」 「你不知道吗?这是我的优点。不好意思,我得回去了。」 我毫不犹豫地转身,大步越过倒下的折叠椅, 当我将手伸向门把手想要出去的时候,「白濑先生」背后传来了一声呼唤。 「我当然知道。您对朱鹭羽凪沙小姐的热情,以及您的性格,所以我再问一次。真的可以不报名吗?……您是不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冷峻的声音让人背脊发凉。一直以来的不祥预感,和我的愤怒联系在了一起。 没错。凪沙已经报名参加了这场『告白四重奏』。 赢了就会得到永远的爱。这是巨大的回报。既然如此,是不是也有相应的风险呢?我慢慢转过身,问库比特。 「……输了会怎么样?」 「不用担心。要是输了,这段恋情就等于从一开始就没有发生过。全世界的记忆和记录将被改写,两人的关系将恢复到『恋心萌发之前』的状态。也就是说,没有得到回报的悲伤记忆会消失。您看,不管怎样都会得到幸福吧?」 库比特装模作样地歪着脑袋,微微扬起嘴角。 从一开始就没有发生?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这哪里是幸福呢? 「凪沙她……不,不能取消报名吗?」 「是的,一旦报名就绝对不能取消。」 我的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冷汗顺着背脊流了下来。白炽电灯泡发出「啪滋啪滋」的声响,忽明忽暗。我连眨眼都忘了,开始思考。 但不管考虑多少次,情况都糟透了。 凪沙喜欢我。为了得到不肯回应告白的麻烦的白濑杰的心,她不可能不用尽一切手段。肯定是在没有发现早就得到了我的情况下,把我当成了目标吧。 「不过,就算可以取消,那个毫不犹豫就选择参加的人,肯定说什么都不会听的。」 库比特说得一点都没错。凪沙就是这样的孩子。该说是天真烂漫还是盲目冒进呢。一旦决定了就不会烦恼的性格,或者是绝对不会改变主张的顽固者。 这样的擦肩而过,哪里有啊。 我不能接受永远的爱。但如果我不接受她的告白,凪沙的爱慕之心就会消失。我和她的关系,会把积累的过程抹去,回到她爱上我之前的状态。此时此刻我心中的这份恋情,也将和那一起埋葬。 「那么,怎么办呢,白濑先生。『告白四重奏』的情报是机密事项。如果不报名的话,就让我消除记忆。当然,即便参加,在比赛结束后,无论胜负,与比赛相关的记忆和记录将全部调整到符合逻辑的程度,敬请见谅。」 「……换句话说,不管做什么,剩下的只有结果吗?」 无论参加与否,我最终都会忘记这个游戏。这样,过程就会消失,只留下结果。『告白四重奏』──这是一个与我的理念背道而驰的荒谬游戏。即便如此,我也没办法无视。 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也不是恐惧的时候。我必须面对这个游戏。因为能改变不被认可的坏结局的,只有自己。 「……喂,库比特。你说过吧。不听你的话我会吃亏。那就应该有的吧。实现我的愿望──不消除我和凪沙间关系的方法。」 库比特笑着说:「很好啊,明察秋毫」打了个响指。瞬间,从办公桌上的一沓卡片里,嗖地飞出一张,来到我手中。 「这是?上面写着什么……【败犬】,这是什么意思?你在耍我吗?」 「不,我很认真。这就是我刚才说的『王牌』,白濑先生。」 我回到办公桌前,翻开其他的卡片。二十多张卡片上还写着【色诱】【巧妙陷阱】【大胆无畏】等等。 「这句话指明了王牌的方向性,本来是要请您以此为参考寻找适合自己的王牌,但这次我特别给您提供了您需要的【败犬】王牌。如果没有异议,请实际查看手中的卡片。」 视线回到右手的卡片上,【败犬】两个字像渗水一样消失了,换了一行字。 「【变更目标】──原来如此,这就是王牌的效果吗。那么,这其中哪里符合我的目的?」 「别急别急」,库比特像是为了抑制我的不满,用谄媚的声音笑了笑。 「王牌只要拿在手上念诵,持有者以外的人也可以使用。因此,在游戏的最后阶段,也有争夺逆转局面的王牌的精彩环节──」 「也就是说,这个不是我用,而是让凪沙用吗?」 这个游戏需要解决的问题只有一个。凪沙把我当成了目标。说服凪沙使用这张王牌,让她将目标换成我以外的人。如此一来,就算游戏结束,我和凪沙的关系也不会受到影响。 「嗯,正如您所说。话虽如此,不过请注意,王牌的功能十分强大,不能随便使用。背面写着使用条件,请仔细确认。」 我点点头,但看也不看就把王牌放进了口袋。现在只想尽快见到凪沙的脸。 「……那么,技能是随机的吗?只要转动这个就行了吧?」 我毫不犹豫地抓住转盘用力转动。于是──和刚才不同,排出了金色的胶囊。这个颜色,该不会中大奖了吧。 「噢噢!小哥,你抽到了好技能啊!是ssr哟!」 「当啷当啷」,库比特烦人地晃动着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手摇铃。我拧开胶囊,取出里面的纸片,屏住呼吸,闭上了眼睛。缓缓摊开纸张的手在颤抖。这也难怪。因为根据在这里得到的技能,游戏中的立场会发生很大的变化。 希望是和我的目的相吻合的技能。 「啪滋啪滋」,过时的白炽灯泡再次发出声响,从眼皮外可以感觉到微弱的闪烁。我缓缓吐气,义无反顾地睁开眼睛。 跳出来的一串文字是── 【可以向接吻的对象下达一个命令,对方一定会遵从】 【但是,被谁亲吻的场合,要遵从对方的一个命令】 「……哈哈。真是让人吃不消啊。这技能根本用不上。」 并不是说技能弱。甚至可以说是太强了。只要接吻,什么都能听进去的能力。这无异于无视对方的感情和过程,只追求结果。这与我的主义南辕北辙,是我无法使用的技能。 按理说,这是最符合我目的的能力。只要亲吻凪沙,命令她使用变更目标的王牌,一切都会迎刃而解。尽管如此,我却没有选择眼前的最短路线,而是像现在这样,将手中的纸片揉成一团。 可能是我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库比特为难地摆弄着一头卷曲的金发。 「哦呀哦呀,这可是难得的强力技能,您不喜欢吗?」 「嗯,很遗憾,大概不会用。我的做法就是不走捷径。」 「是吗?那么请您重新打起精神,最后申报目标。」 目标只要是凪沙以外的人都可以。随便举出想到的人物就行了。我从今天说过话的人中挑了一个。 「是啊,那……」 就这样,我办完所有手续,再次握住门把手时,是在体感上距离进入房间大概过去了十五分钟后。糖球已经在嘴里融化了。 我推开门,走出房间。吹过的狂风让我不由得闭上了眼睛。战战兢兢地抬起眼皮,迎接我的是万里无云的天空和凪沙。 「啊,杰前辈。和今天早上不同,来得真快啊!难道肚子饿了?」 「诶?啊──是吧?」 「那我们马上开饭。……啊嘞?杰前辈,难道是空着手来的吗?」 凪沙揭开朱红色的便当布。等等,我无法理解状况。就算使劲揉眼睛,也改变不了这里是屋顶的事实。 库比特确实说过出口与其他地方相连。然而,我没想到会从校舍一角的仓库转移到屋顶。 看了看手表,秒针正好来到顶端,十二点刚过五分。 尽管没有特别注意,但在那个房间里时间是静止的吗?而且先进屋的凪沙比我早到这里,等待着我。 「那个,杰前辈?」 凪沙好奇地看着沉默的我,用手梳了梳被风吹乱的头发。 很快,我叫了一声「凪沙」,直直地盯着她那圆圆的瞳孔。凪沙似乎注意到了我不寻常的模样,脸颊立刻染得通红,连在一起的视线也移开了。那个的动作和美凪实在太过相似,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怎、怎么了,杰哥哥,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便、便当的话,是不会分给你的哦?」 凪沙把便当藏在背后。虽然是开玩笑般的话语,声音却变得有些尖锐。但我要说的话肯定与她所期望的正好相反。 「凪沙。」 再次呼喊,肩膀大幅跳动的凪沙「呀」地叫了一声。 「怎、怎么了,杰前辈?被这么盯着看,我会很不好意思的。」 凪沙和今天早上一样,用交叉在裙子前面的双手揉搓着手指。 「我,我,我可不是那么便宜的女人。就算被最喜欢的前辈在理想的情况下告白,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就动心的哦?」 明明告白过好几次,亏你敢这么说。如果我告诉她我的想法,她一定会高兴得跳起来,用最灿烂的笑容回应我吧。然而,那已经是无法实现的愿望了。 「让我确认一下……是你把那个天使叫出来的吗?」 「不、不是的,当我进入封闭的仓库时就已经……嗯,诶?那个?杰哥哥,你怎么……知道的?」 凪沙像恶作剧被揭穿的猫一样,窘迫地缩起身体。她的表情越来越苍白。大概是注意到了我刚才在哪里,做了什么吧。便当袋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 「目标是我吗?」 「……是的。」 凪沙怯生生地退了一步,回答道。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但似乎没有说谎。 「凪沙,你已经注意到了吧?我也是『告白四重奏』的参加者。」 「杰哥哥,你有喜欢的人吗?!啊,难道你想和姐姐重归于好?」 「不,我的目标不是美凪。」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本来打算今天在这里向凪沙告白的。 为什么我要绕远路呢? 如果早点决断的话,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凪沙,这下你明白了吧?你的告白,我绝对不会答应的。」 她会怎么理解我的发言呢?两秒,三秒,垂下的眼睛与凪沙不相称,有些阴沉,不过她并没有放弃希望。那副模样简直就像,等待着黎明的天空。 「那就宣战吧。不管杰哥哥喜欢谁,不管对我有没有兴趣,我都绝对、绝对要在这三个星期里攻陷你!」 一步、两步、三步。凪沙一边往后退,一边像小动物发出威胁似的张开双臂,以充满挑战性的表情坚定地宣言。 紧接着──经过小小的助跑,她跳了起来。 随后趁势扑向我!等等,突进也要选对地方吧!不能避开,好不容易接住凪沙的我,倒在地上摔了一个盛大的屁股蹲。 那一瞬间,有一种微凉而又柔软的触感。 ──我喜欢你。 仿佛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吓了一跳。真的有柠檬的味道啊。」 听到一脸得意地骑在我身上的凪沙的台词,我明白自己的嘴唇被夺走了。 啊──早知道会变成这样,换成葡萄味的就好了。 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因为我很快就陷入了最大的危机。 【但是,被谁亲吻的场合,要遵从对方的一个命令】 那是我技能上的弱点。 「你、你在干什么?」 我立刻推开凪沙,捂着嘴,脱兔似的逃离。糟糕,很不妙! 「凪、凪沙,我现在就去买东西,啊,对了,要不要吃甜点?什么都可以,什么都给你买!」 被凪沙亲吻的现在,如果凪沙向我表白,我只能点头。也就是说,凪沙的胜利已成定局,我们将成为被永远的爱束缚的『engage』。 看到我把手抵在门上,狼狈不堪的样子,凪沙迈着小步凑了过来,微微歪着头。 「杰前辈?突然怎么了?甜点已经买好了哦,是烤布丁!」 「是、是吗?那就……」 「比起那个,杰前辈,希望你能告诉我,你的目标是谁?」 她天真无邪地发出的命令,听起来好似有回音。大脑仿佛融化了般软绵绵的,阻碍了正常的思考。与自己的意愿无关,微微湿润的嘴唇动了动。 「我的目标是──」 我打从心底里松了一口气。幸好没有发生致命的事态。 但同时,我一边听着回荡在头盖骨上的声音一边想。这样就足够麻烦了。 「我的目标是和我同班的──玄岩爱华。」 (2)请引导出甜蜜陷阱的意图。 我不擅长从梦中醒来。 在那半醒半睡中,我总是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界线。有时本以为起床了,却是在梦中,等到达学校时才惊醒,结果迟到确定。 赌上永恒爱情的游戏,告白四重奏。虽然希望这只是一场梦,可早起后清醒的头脑已经意识到这是不争的现实。 在踩着电线的乌鸦的注视下穿过校门,口袋里传来震动。确认了一下,我昨天发的『明天有事,不用等我了』的信息,收到了两条回复。 『那么作为交换,今天一起吃午饭』『请弥补一下昨天的遗憾吧?』 我只回复了一句『了解』,就把手机放进了口袋。然后慢慢地抚摸自己的嘴唇。回想起那柔软的触感,感觉身体深处在发烫。 不过现在不是回味的时候。今天我起得很早,是为了尽快接触某个人物。根据栅真的情报,那个女生总是在这个时间段里出现在固定的地方。 「不管看多少遍,都没有错。」 我摊开一张纸眺望着。这是昨天寄到邮箱里的库比特的礼物。最上面写着『第三十二届告白四重奏』『举办时间:6月30日~ 7月20日』,下面是参加者的信息一览。在不知道何时拍摄的模糊照片旁边,手写着姓名、班级和出席号。即没有邮戳也没有信封,大概是那家伙亲自送到参加者住处的。 我从上到下依次确认了一遍参加者的名字。 【败犬】白濑杰 「无论怎么看,这字面真的很丢人啊……」 名字的旁边,登载着选择王牌时印上的文字。虽然我为了达到目的别无选择,但还是羞愧难当。没想到被公开了。 【两人的幸福】朱鹭羽凪沙 当然,公开也有好处。凪沙的王牌看上去是和平的内容。因此,我可以得出判断,尽管要取决于技能,不过对她没必要那么警惕。 问题是剩下的两个。 【巧妙的陷阱】青之岛悠乃 【再来一次】玄岩爱华 青之岛同学自不用说,是拥有最高规格美貌的人。弄不好的话,会马上决出胜负。还有玄岩。我觉得谁都可以,所以选择了她作为我名义上的目标。没想到她会成为参加者,完全超乎了我的意料。而且凪沙知道她是我的目标,事情肯定会变得非常麻烦。复杂化的相关图,让人从现在开始就联想到未来。 我长叹了一声,把纸塞进口袋,这时,远远地看到了青之岛同学的背影。总感觉有些紧张。我迈着略微犹豫的步伐,向她的方向走去。 伫立在出入口旁边的小花坛前的高岭之花,是注意到我的视线了吗,她转过身来,优雅地行了个礼。如果是一般的男生,爱上五次也不奇怪的破坏力。 这样的她选择的王牌是【巧妙的陷阱】,有点意外。 「怎么了,白濑君?」 ──怎么了? 突然,记忆复苏。啊,说起来,那时候好像也被这样呼唤过。 「啊,那个。早上好,青之岛同学,有点事找你。」 青之岛同学轻轻地将洒水壶放在地面上,略带警戒地说: 「……我们之间好久没说过话了吧?」 这倒也是。因为她现在突然被一个几乎没有联系的同学搭话了。我们的关系,只是去年在校外偶然聊过一次天而已。那时候感觉距离拉近一些,结果到今天为止都没交谈过。 「是啊,自从去年十月以来。……青之岛同学喜欢花吗?」 紧张感似乎缓和了一些。青之岛同学静静地点头说:「喜欢」。她的脚边整齐地排列着五颜六色的小花。 「……白濑君呢?」 「我一般般吧。啊,不过我觉得小学的时候养牵牛花很开心。」 青之岛同学只回答了一句「是吗」,就闭上了嘴。她的视线朝上,似乎在思考进一步的感想,但大概是没有想到吧。她眨巴了两下眼睛后,放弃了,提出下一个话题。 「四重奏的事?」 「啊,嗯,正题是这个。真让人吃惊,青之岛同学竟然也参加了。」 「奇怪吗?……我当然也有喜欢的人。因为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 即便是恭维也称不上表情丰富的青之岛同学几乎面无表情地回答。从那个声音中,勉强能听出她好像并没有不高兴。 「这样啊,那失礼了。你和对方关系很好吗?」 「……不,别看这样,其实我挺被动的。」 「这倒是和印象中的一样。」 不管怎么说,她那清澈而内敛的声音,在教室内从来没有传到过我的耳朵里。 「不过,认真起来的话,游刃有余……果然,是骗人的,我没有自信,完全。」 话语每转折一次,青之岛同学的视线就会降低一分。 青之岛同学很受欢迎。这一点毫无疑问,但并不是位于班级的中心,如同交际花般的受欢迎方式。硬要说的话是象征性的对待。就像动物园里的熊猫一样,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存在。她似乎不擅长主动接近喜欢的对象。 「那么你要不要跟我合作呢?」 「……什么意思?」 青之岛同学仿佛猫头鹰似的歪着脑袋,眯起眼睛问道。 「我不是为了恋爱,而是抱着别的目的才参加的。所以眼下能不能齐心协力呢?我支援你的恋爱,希望你……能帮我一点小忙。」 「我的恋爱……白濑君?」 感情淡薄的视线如同扫描一般打量着我的全身。我的话不假。除了凪沙,谁赢都无所谓。但是,如果以压倒性优势获胜的话,我会很为难的。 我紧张地看着静静陷入沉思的青之岛同学。正常情况下,是不会完全信任这些话的。我们在规则上是敌人。诱人的提案不可能没有内幕。实际上,这个提案是有内幕的。当然,我并不是想陷害她。 「嘛,一时肯定难以相信吧。所以,首先,如果你有什么事想让我做──」 「……那么,把白濑君的技能和王牌的效果告诉我。」 青之岛同学紧紧地盯着我,仿佛在试探着什么。嘛,一般都会这样吧。 「技能是给接吻的对象下达一个命令……我这么说,你会相信吗?」 「嗯……只要白濑君亲吻我,就能证明。」 她面不改色说出来的话语,吓了我一跳。淡红的反差色鲜明地点缀着青之岛同学那张完美端正的脸庞。刚才还微微蠕动的嘴唇,仿佛在等待着我行动似的静止了。 咕。咽了口唾沫。不,我知道的。不能回应。尽管知道,但这样的想象还是让我的面颊发烫。这就是青之岛悠乃的魔性魅力。 我不自在地游弋着视线,青之岛同学用手背遮住嘴唇,害羞的看向斜下方。 「……你、你要是当真了,我会很困扰的。」 「啊──!不,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开这样的玩笑。」 我慌慌张张地挥动着手。青之岛同学似乎觉得我手足无措的样子很有趣,「呵呵」温婉地笑了笑。总感觉气氛变得尴尬了起来,我将左手插进自己的口袋。 「还有,我的王牌是这个。」 我直接取出卡片,举起来展示。注意不要让她看到背面。 青之岛同学目不转睛地,宛如要深入文字中一般盯着卡牌。黑白分明的眼珠流转了两个来回,随后吐了一口气。 「变更……目标。也就是说,白濑君……打算让那孩子用这个?」 青之岛同学稍稍有些得意地缓和了一下表情,我吃了一惊,王牌差点从手中滑落。 「……真厉害。光凭这些就能猜到吗?话说,你知道凪沙吗?」 「因为早上你们经常在一起……你想和她维持现在的关系,是吧?」 「哈哈,你的猜测真是准到吓人啊。」 在那之后我打算告白,再怎么说也不至于看穿到这个地步吧。 一直举着的卡片背面写着使用条件。 【但是这张王牌,在其他所有参加者的王牌都被使用之后,方可使用】 换句话说,为了让凪沙使用我的王牌,需要让所有参加者都把王牌消耗掉。而且,如果她们通过王牌漂亮地实现了恋情,在那个时间点,我的目的还没有达到,胜负就已经决定了。怎么想都是个难题。 当然,用我的技能是很容易完成任务的。只要巧妙地骗过对方,强行吻上她,转眼间就能达成我所期望的状况。即便如此,即便记忆事后会消失。我也不想走这种最短路线,不想走为了达到目的而扭曲他人意志的过程。不管另一条路有多么遥远。 所以才要建立合作态势,努力控制好局面。这就是我对告白四重奏的基本方针。尽管难度更高,可我只有这一条路。 「那么……我该做什么呢?」 「总而言之,能和我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吗?详细情况日后再谈。」 「知道了。先收集情报,再召开作战会议。」 「是啊。谢谢你,青之岛同学。以后请多多关照。」 我伸出右手。青之岛同学盯着我的手看了片刻,小心翼翼地伸出雪白的柔夷,与我握手──本应该是这样。 「咦?」 回过神来,我的右手已经放下了。不仅如此,青之岛同学的右手也是。本来应该握在一起的手,自动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彼此惊讶地对视了几秒。在这种情况下,一个轻浮的声音响起。 「喂,悠乃,你已经康复了吗?」 从视野的一端出现的玄岩用手臂搂住青之岛同学的肩膀。她向对连脸颊都要贴上去的距离不为所动的青之岛同学,露出了绝对不会让我看到的孩子气的笑容。 「嗯……只是午饭没有好好吃,所以。突然早退,对不起。」 青之岛同学一边温柔地扯开玄岩,一边有些无精打采地回答。 「哎呀,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做笔记,手都累坏了。」 「呵呵……真的谢谢你,爱华。」 「啊哈哈,不需要为这种事道谢,我们是好朋友嘛。」 两人之间的气氛十分融洽、温馨。能真切的感受到她们非常珍惜彼此。 唯一不自然的是──没有提及任何关于告白四重奏的事情。玄岩和青之岛现在应该是互相淘汰的竞争对手。然而完全感觉不到那种样子,两个人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一如既往地说着话。 我正观察着。玄岩突然出奇不意地把手伸向我的领口。我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明明是这样,我的衬衫却被牢牢地抓住了。 「那么,稍微跟我来一下吧,败犬白濑。」 「等,玄、玄岩,我们和平地谈谈。我……」 「哼,我不会上你那一套的。我最不擅长和别人交涉了。」 等等,如果不是交涉,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有不祥的预感。具体来说,闻到了暴力的味道。拼命抵抗也无济于事,我被玄岩强行带走了。 「白濑,和我交往吧。」 「哈?……呃?你说什么?」 屋顶水塔后面。将双臂撑在我的头部两侧,以所谓壁咚的姿势逼近我的玄岩,莫名其妙的发言让我陷入混乱。 高挺的鼻梁和涂着浓妆的皮肤。假睫毛描绘出黄金比例的曲线,嘴上的唇彩闪耀着光泽。尽管如此,依旧稚气未消的一张脸出现在我眼前。 「所──以──说,我要你和我交往。」 很遗憾,我好像没有听错。 由于太过突然,我一时哑口无言。怎么回事?意义不明。那个玄岩,向我告白? 「玄岩你是在向我提出交往请求吗?」 「是的。从现在开始,你可以对我的身体为所欲为。对于在教室的角落里孤零零地读历史资料集的你来说,这是奇迹般的提案吧?」 玄岩一副自信满满的表情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的胸部。因为有栅真在,所以不是孤零零的,这种反驳姑且不论,玄岩的意图我连一微米都无法理解。不过我的答案只有一个。我的目标是玄岩,如果此时点头,我的胜利就确定了。真是让人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的速通行为。 「要是我说不愿意,会怎么样?」 「把指骨一根一根折断。」 即答。太乱来了。 「总之,总之白濑!你不要再接近悠乃了,作为替代我来陪你。你想做什么,我都会让你做的。」 玄岩说着,解开胸前的黄丝带──一口气拉开校服前襟,露出夏天穿的薄白衬衫。 「啊?不,等等等等!」 玄岩完全不听我的劝阻,仿佛在向我展示一样,挺起胸膛,接着又妖媚地从下面按顺序缓缓解开衬衫的扣子。 「不好吧,万一有人来了,不,不来也有问题!」 「没关系的,我经常做这种事。」 玄岩满不在乎,像个纯真的孩子一样说道。这、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开始加速。什么啊,到底什么情况?逃跑就好了。这种事我知道。然而,不是的。从刚才开始,我就好几次想逃。但不知为何逃不掉。本应该移动的脚,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我说啊,白濑,就算想逃也是没用的,因为我的技能可以停止时间。」 「停止时间……?不不不,哪有那种作弊技能的!」 「哈?因为是ssr,所以很正常吧。」 不,很奇怪吧。异能战斗倒还好,这可是以成就恋爱为目标的游戏哦。技能的种类明显不同吧! 「也就是说玄岩,你在我移动的刹那,停止了时间再将我搬回原来的位置?就为了给我看这场疯狂的脱衣秀?这算什么!」 在我叫喊的时候,玄岩已经解下最后一颗纽扣,彻底敞开了前襟。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不知道是不是好好保养过,像陶器一样光滑均匀。露出一半左右的蓝色胸罩仔细地系着前扣。 又是一眨眼间,我发现自己的手指擅自搭上了前扣。真的饶了我吧。 「说到底那是什么意思啊,青之岛同学的替代品,我又不想和她交往。」 「哈?我不相信。因为悠乃真的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又坚强又清秀,超级漂亮!不喜欢悠乃的男生怎么可能存在啊!」 「诶……?」 说真的无法沟通。我好像也最不擅长和人交涉了。谁来救救我。到这里词汇量逐渐枯竭了哦! 「冷,冷静点,玄岩。看着我的眼睛,然后深呼吸。」 虽然这么说,但我的呼吸反而被玄岩的步调打乱了。 穷途末路。没想到有一天,我会把手指搭在胸罩上,联想起这个四字成语。情况实在不妙。玄岩的技能有什么弱点吗?再怎么思考,这种情况下脑子也转不动。无计可施的我咽了一口唾沫,就在这时。 「──你、你你你你你你在干什么呢杰前辈?!」 脸色苍白、瞪大了眼睛的少女,凪沙从水塔后面探出头来。 「凪、凪沙?!」「谁、谁?!」 第三者的乱入。我趁玄岩的注意力被分散的间隙,立刻向反方向大步迈进。脱离了玄岩的支配。拉开距离,确认状况。 凪沙捂着嘴无声地来回看着我和半裸的玄岩。她快步从玄岩前面经过,像是要遮住那副痴态一样,挡在了我的面前。我马上意识到。这下问题更加复杂化了。 「我听说杰前辈被带到这里,就过来一看,这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要让女人脱衣服?话说,这就是那个玄岩前辈吧?!」 「不,发生了一些事情,总之,多亏了凪沙的到来──」 「我、我我我我我真是看错你了杰前辈!做出这种、这种、这种寡廉鲜耻的事情,你竟然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羞辱女性的穷凶极恶之徒!至、至少要借助月亮大人温柔的光芒呀!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咦?!」 手臂、眼睛和舌头不停转动的凪沙一片混乱。 「这是什么,修罗场吗?」 玄岩从凪沙肩上探出头,不慌不忙地做出评价。你知道自己的状况吗? 「总而言之虽然我不知道杰前辈用了什么手段,但不纯异性交往是不行的!绝对!」 「这句台词是我想说的。听好了,凪沙,你误会了。我完全是受害者。只是被时间停止的技能束缚,玄岩擅自开始脱衣服而已。」 「啊?你以为这种借口说得通──不,但是,不会吧……玄岩前辈,是这样吗?」 凪沙愣了一下,向加害者询问真伪。 「嗯,是我自己开始脱的。」 「诶、诶……?为什么要做这种……?」 被告玄岩坦率认罪,真相逆转。凪沙法官陷入了更加混乱的状态。 「为什么,类似色诱的感觉?」 「什么类似啊?不就是色诱吗!」 「总、总之,我明白了。但是不行哦玄岩前辈!你以为我至今为止色诱了多少次?很不巧,这一招对杰前辈不起作用!」 凪沙猛地指向我。不,这是在说什么啊。 「是吗?不过,那不是因为你是个孩子吗?」 玄岩不怀好意地耸了耸肩后,毫不客气地伸手去摸凪沙的胸部。 「呀啊,为、为什么要碰呢、嗯喵、请、请住手、嗯!」 纽扣全开,展现着丰满身材的玄岩,大胆而仔细地揉捏着凪沙贫瘠的胸部。啊,真是残酷的对比。 过了一会儿,凪沙气喘吁吁地挣脱玄岩的魔手,躲到我背后。 「哈──哈──,竟、竟然揉我?!连杰前辈都没有揉过我!」(※高达梗) 「她这么说哦,白濑,你覆盖下吧。」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杰、杰前辈,看来这个人是痴女!」 「这我早就知道了。」 「哦,真意外。你说我哪里痴女了?」 这家伙敞着前襟说什么呢?虽然想吐槽的话堆积如山,但现在首先要解决的是这个场面。我直直地盯着玄岩泛蓝色的瞳孔,慢慢开导她。 「那个啊,玄岩,色诱对我是不起作用的,我不会和不喜欢的对象做那种事。」 「是吗?不过,我从刚才开始就感觉某人时不时偷瞄我的胸口。」 大意了啊,看来我不知何时把目光移向了另一种蓝色。无法忽视的存在感吸引了我的视线,不,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 「总、总之,无论你有多喜欢我──」 。玄岩不悦地皱起眉头。慵懒的表情一变,严厉地瞪着我。 「……啊?白濑,你刚才说什么?无论,我对你,什么?」 「所以说,就算玄岩喜欢我,这种色诱──」 「我喜欢你……哈?哈?啊啊啊啊啊啊──?」 玄岩打断我的话,发出前所未有的怒吼。她瞪圆了眼睛,摇晃着马尾辫,以惊人的气势向我逼近。 「不不不不不不对!纠正!道歉!趴在地上一边咬着小蚂蚁一边哭着道歉!我为什么要喜欢你这种人啊?!」 不,因为是你向我表白的。玄岩那粉红色的舌头以不允许我辩解的气势不停地转动着。 「我、我、我──我喜欢的是悠乃!!」 一个有点不良的女高中生的主张,在无边无际的蓝天下回荡。 「……诶?」「……咦?」「……啊。」 过了一秒、两秒、三秒,在场的所有人都咀嚼完了这句话的意思。 玄岩爱华对青之岛悠乃怀有爱慕之心。 「……听见了吗?」 用与之前截然相反的微弱音量,玄岩面向着屋顶的橡胶片地板问道。到了这个地步,不可能蒙混过去。 「啊,嗯,听得清清楚楚。」 我这么回答,玄岩狠狠地抱住头「呜──」猛地蹲在地板上。一边胡乱甩动着金色的马尾,一边发出苦闷的声音。 「啊啊啊啊失误啦!偏偏让白濑知道了!完全事与愿违!」 应该是这样吧。她刚才对身为这个游戏敌人的我们泄露了致命的情报。原本以为是好朋友的人,对自己抱有恋爱感情──如果利用得当的话,说不定能拆散两人间的关系。当然,我和凪沙都没有这样的打算。 「……吓到了吧?喜欢同性什么的。」 这次玄岩显得很温顺,她不顾凌乱的头发,抬起脸问道。我确实很惊讶,凪沙也吓了一跳,但总的来讲。 「谁喜欢谁都不奇怪吧。倒不如说,喜欢玩弄男人的你却对一个特定的对象倾心让我很惊讶。」 「玩男人,那、那是──想要驱除盯上悠乃的害虫的结果!」 玄岩跪在地上,面红耳赤地反驳道。 「诶?那就是说,你只是为了排除接近她的男人才搞色诱的?」 玄岩像慢动作一样害羞地缓缓点头。好强大的执念啊……。 「什么啊?你有意见吗?」 那声音虽然微弱,却充满了对我的敌意。不过从客观的博弈状况来看,我无疑占据有利地位。趁现在拉拢玄岩才是上策吧。 「不,没什么好抱怨的。你就是这么喜欢青之岛同学吧。……没事的玄岩。我不是你的敌人。倒不如说,如果可以的话,要不要一起合作?」 「什,白濑?莫非你,意外的是个好家伙?」 玄岩似乎因为我的肯定而恢复了精神,倏地站起来,拉近了与我的距离。就在这时,凪沙突然闯入。这也是当然的,毕竟在凪沙看来,盯上玄岩的我是想以与她建立合作关系为手段来接近她。 「啊!不、不对。请不要上当,玄岩前辈!杰前辈是有企图的!」 哦呀,不能让你再说下去了。我立刻堵住了凪沙的嘴。「唔唔!唔唔!」随着抗议声,我的手掌振动起来,有点痒痒的。 「企图?白濑?」 「啊,不,企,其实斑马是横条纹的。因为动物的条纹是通过站立状态来判断的。」 「哦,原来是这样。我一直以为是竖条纹的。白濑真是个知识渊博的人啊。」 嗯,好像顺利忽悠过去了。不管怎么说,松了一口气。如果我喜欢玄岩这种谎言传到本人的耳朵里,那就真的麻烦了!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蒙混过关的水平是不是太差了!? 我仿佛听到了凪沙内心的呐喊。嘛,这倒是无法否认。 不管怎么说,只要得到玄岩的支持,我的目的也就更容易实现。尽管还是游戏的最初期,但似乎可以相当顺利地布好阵型。 「当然,既然是合作关系,我也想请你帮忙。我也会尽我所能协助你的。所以,从今天开始请多多关照,玄岩。」 我向玄岩伸出右手。玄岩抱着胳膊思考了一会儿,「唔唔唔」凪沙还在抗议。 接着玄岩转向这边。我的右手被放了下来,违背我的意愿。 「不好意思,我不需要你的协助……因为我信不过你。」 「什,按现在的趋势,怎么会变成这样?」 「该说女人的直觉吗?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吧?」 很敏锐。我无法反驳。和青之岛同学那时不同,我不能在这里表明目的。本来就不能让凪沙知道,也不能向玄岩透露【变更目标】的效果。即使玄岩无法和青之岛同学交往,但只要换个目标,游戏结束后关系也会保持原状。换言之,这张王牌对玄岩来说是保险,被夺走的可能性很高。 玄岩歪着头凑近距离,不假思索地用手指抵住我的嘴。 「至少,现在把喜欢的对象在这里说出来如何?白濑?」 我不能说是朱鹭羽凪沙。更不能说是玄岩爱华。 我给出的答案是沉默。这个回答足以让玄岩彻底放弃我。仿佛在确认这一切似的,预备铃响了起来。 「呃,不会吧?已经这么晚了?糟糕,要是迟到了,会被悠乃怀疑的。」 玄岩看都没看我一眼,好像在说自己已经对白濑杰一点兴趣也没有了。她一边左右甩着马尾辫,一边小跑着奔向门口。 说服失败了。 好吧,那暂且先放一放。更重要的是,玄岩现在正面临着一个危机。「啊,那个……」凪沙发出难以启齿的声音,玄岩没有听见。无奈之下,我只好把满腔热忱转换成音量,叫住玄岩。 「等一下,玄岩!」 「干什么?」玄岩慵懒地转过头来。似乎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你──忘记穿好衣服了。」 听到我的指责,玄岩涨红了脸,下一个瞬间敞开的衣服立刻变得整整齐齐。……很方便啊,那个技能。 「不、不、不,不用你说我也注意到了!以为我会穿着内衣上课吗,能不能别把你个人的愿望强加给我?!」 玄岩一边逞强,一边当场重新系好丝带,粗暴地打开了门。不,我没说到那种地步吧……。 「原来如此,杰前辈有露出癖,我要记下来。」 话说回来,我又该如何指导这个被谣言误导的后辈呢? * * * 「那么,杰前辈昨天为什么一副奇怪的样子逃走了呢?」 坐在对面的凪沙一边用勺子舀着学校食堂特有的配料很少的咖喱,一边盯着我。按照约定,我和凪沙一起来吃午饭,作为昨天的补偿。 「不,像那样被女生亲吻,谁都会动摇的吧……」 「嗯嗯,也就是说,杰前辈至少是把我当作异性来看待的。说白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还是『女朋友妹妹』的时候?」 「别开玩笑了,你对我也没有那种意思吧?」 「这个嘛……确实……大概吧。啊,不过不过,如果班里有杰哥哥这样的人,应该会喜欢上他吧,我这么想过哦?」 「是、是吗,怎么说呢,我想不会有那种事的。」 看到凪沙无忧无虑的笑容,我不由得退缩了。称呼又回到了当时的事现在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有的。不过杰哥哥确实有点闷骚的感觉,像是会在教室的角落里读历史资料集,很难跟人交流,说着只停留在表面的朋友关系没有意义,不知不觉间被人孤立的类型。」 「对不起,你能暂时别说了吗?」 这准确的分析是怎么回事啊。话说为什么大家都知道我在看资料集。只有我不知道的参加者名单上写着吗? 「嗯,现在想来在同一个班级这种设想是不可能的吧?」 「是啊,我和美凪交往,然后认识你,偶尔三个人一起玩游戏,这是唯一的可能。」 如果凪沙和我是同级生,我们肯定不会有交集。所以那种假设没有意义。尽管如此,她的心意还是让我很开心……嘛,这是事实。 「呵呵,真让人怀念啊。杰哥哥玩赛车游戏时身体倾斜,撞到墙壁。玩动作游戏每次受到伤害都会发出叫声,嘻嘻,啊哈哈。」 「别笑了,你怎么老是想起这种事?」 「明明总是装得很酷,但输了就会有点不甘心,一旦最后的最后赢了一次,就会情绪高涨。」 「没那回事。重要的是享受游戏的过程,通过游戏和你们交流。不要拘泥于胜负这一结果──」 「知道了知道了。还玩了很多别的游戏吧?拼图游戏、格斗游戏、音游。」 「你的格斗游戏玩得很好吧,不,我记得你确实练习过?」 「是的,我做过很多练习。虽然我觉得输给姐姐也是没办法的事,但无论如何都想赢。希望杰哥哥能……夸奖我。」 「……是吗?结果,我们竟然在玩这样的游戏。想来都惹人发笑。」 空气突然变得静悄悄的。两人的托盘上只剩下用过的餐具。回去吧,我在喉咙深处准备好解散的话,将手放在托盘上。 「杰前辈,你喜欢玄岩前辈的哪里?」 凪沙问道。在她认真的视线下,我把手指从托盘的边缘挪开。 这里大概是最初的分歧点。我到底喜不喜欢玄岩。否定还是肯定? 被吻的我向凪沙透露的是「我的目标是玄岩爱华」。我喜欢玄岩是凪沙的误解。这个误解目前在棋盘上发挥了很好的作用。 我要让凪沙使用【变更目标】的王牌,保证她即使输了也能维持和我的关系,就必须让她有『可能会输』的危机感。作为绝对不回应凪沙心意的掩饰,我喜欢玄岩这个理由是最合适的。 如此一来,在这里消除凪沙的误解还是很危险的。只要我表明自己的目标是一个没有好感的人,凪沙就会意识到我在密谋着什么。这个作战计划不能让凪沙知道。 「喜欢玄岩的地方?是啊……呃,外表吧?」 「好,doubt。杰前辈喜欢的外表是姐姐。虽然比不上姐姐……不过长得像的我应该也很喜欢。」 什么啊,这个三段论法。但因为完全一语中的,所以无法反驳。 「不是这个意思,是那个……怎么说呢。」 看到我吞吞吐吐的样子,凪沙似乎产生了某种巨大的误会,她像对待仇敌一样把手掌放在自己的胸部上。 「难、难难、难道说外表是指……!就算是杰前辈,这也是不可饶恕的侮辱!作为道歉,必须请我吃三份烤布丁!」 「不,你误会了。话说你要吃三份吗?」 「不、不是的哦,这绝对不是贪吃,对,是研究!我们班要在文化祭中开一家烤布丁店!」 「哦?你们连项目都定下来了吗?我们还没选出执行委员呢。」 「咦?文化祭的执行委员会应该是从明天开始吧?还没决定吗?」 「我们班主任很随便,下次上课的时候抽签决定。」 「那明天最好空出时间。因为杰前辈的签运很差。」 凪沙坏心眼地嬉笑着。在那笑容的背后,一定是想起了我玩抽鬼牌的时候,总是最后抽到鬼牌的事。 「没有的事。我最近运气挺好的。换座位的时候也抽到了好位置。」 「哦,是吗?那我们来玩游戏吧。」 凪沙说着,把托盘上的收据随意揉成一团,塞进我的右手。 「我来猜纸团在哪一边。」 这个规则和签运没有关系吧。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背过手,把废纸移到左边。也好,就陪她玩玩。 「啊,既然机会难得,赌点什么怎么样?比如和杰前辈的约会权之类的。」 凪沙有些不自信地笑了笑,歪着脑袋。我表示同意,向凪沙的正面伸出两只拳头。左边是约会,右边是落空。不,我当然也应该有回报。 「那么,如果我赢了……就告诉我你的王牌。」 「嗯嗯,来这一手吗?好啊。关系到与杰前辈约会的二选一我是不可能猜错的。这就是女主角补正。」 「什么啊,那个自信满满却毫无根据的理由……」 凪沙把食指抵在下巴上,「嗯嗯」一边沉吟着一边观察我的双手。经过几秒钟的思考,一只温暖的手搭在我的右手上。很遗憾,猜错了。这么想的瞬间。 ──杰前辈。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声音仿佛能直接传到大脑。 这是什么?不,已经经历过好几次了。被凪沙亲吻的时候,今天早上堵住凪沙嘴的时候。难道这是……凪沙的心声? 「呵呵,吓到了吧,这就是我的技能。」 「把自己的心声传达给接触到的对方的能力吗?」 「是的,没错。这个技能好像是ssr?」 玄岩的时间停止之后,又是ssr啊。乍一看确实是不起眼的能力,但在恋爱中拉近距离的意义上却相当强力。可以直接向对方传达好感。比起面对面,比起在耳边低语,在更近更近的距离被人倾诉心意,内心怎么可能不动摇。 凪沙面带微笑,慢慢地移动双手,说:「答案在这里」换乘到我的左手上。然后把我的拳头翻过来,仔细地一根根掰开手指。 ──因为杰前辈的手、手指、脸以及麻烦的地方。我全部都喜欢哦? 凪沙的声音仿佛撬开了我的心直接传到了身体深处,感觉痒痒的。即使勉强装出一副镇静的样子,但还是切实体会到了凪沙技能的强大。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货真价实的本心吗?」 「是的,货真价实,我喜欢你,杰前辈。」 天真无邪的抬眼看成了会心一击。相连的视线无法分开。 「不是都说出来了吗?」 像是要把露出的纸片藏起来一样,凪沙用手指缠住我的手。她手指的纤细程度正好和美凪沙差不多。很快手就出汗了。 ──今天的我,要大胆进攻哦。 紧紧握着的手很热,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她剧烈的脉搏。那么,我的脉搏是不是也传到了凪沙那里? ──好了,杰前辈也说说吧。说喜欢玄岩前辈。 「死也不说。」 因为我喜欢的不是玄岩。而是凪沙。 明明没有说出口,明明只是在心里嘀咕,明明只是确认了自己的心情,我的心跳却开始失控。熬不住了,我松开手。皱巴巴的纸团「啪嗒」落在托盘上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清晰。 「够、够了吧。你赢了,凪沙。我会老老实实和你约会的。」 因为实在太过害臊,我把目光从凪沙身上移开。冷静点,我们在做什么呢?明明我们必须只是普通的前辈和后辈,却毫无抵抗地接受了邀请,牵起了手。 「真、真的可以吗?可是,那个、那个那个、那个,杰、前辈……」 凪沙仿佛要冷却通红的脸颊似的,用双手捂住脸,眼神游移不定。 「怎、怎么了,凪沙?事、事到如今,别害羞啊。」 「我、我的心脏快要坏了。再这样下去可能会死。因为,因为你看,和前辈接触了这么长时间。怎么可能心平气和。」 「这么说我也──不,没什么。真是的,明明是你自己提出的邀请,却这么软弱。」 「什什,杰前辈的脉搏不是也很激动吗?」 「……没那回事。我只是有点害怕和你约会而已。」 这么回答的我,心脏仍铭刻着高亢的旋律,感觉连耳垂都在晃动。啊,糟了。从今往后,我能抵挡住凪沙的接近吗? 已经,再这样喜欢下去的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 * * 我缓步走在夕阳映照下的走廊上,在脑海中描绘着相关图。 凪沙喜欢我。 我喜欢凪沙,但凪沙认为我喜欢玄岩。 然后玄岩说她喜欢青之岛同学。 还不知道青之岛同学喜欢的对象是谁。 目前,参加者间形成了完美的关联性。这种模式,在过去的几次举办中,恐怕也是凤毛麟角。一般来讲,只要对一无所知、毫无防备的目标使用技能,在参加者占优势的情况下缩短心理距离即可。然而,如果是参加者之间互相吸引对方的胜负,技能和王牌也很难奏效。 不过青之岛同学不一样。她的美貌加上游戏赋予的权能。真所谓如虎添虎。虽然有不善言辞的弱点,可只要鼓起勇气接近对方,这个游戏就会瞬间被终结吧。所以当我知道参加者是谁的时候,就立刻与她建立了合作关系。为了限制她的行动。 「……白濑君,你在听吗?」 「诶?啊,对不起,青之岛同学,我有点睡眠不足。」 我回答道,但还是不敌睡意,一边傻乎乎地发出「呜呃」的声音,一边吸入氧气。过大的哈欠从捂着嘴的手掌里钻了出来。可能是长时间被文化祭执行委员的无聊会议束缚的缘故,大脑完全进入了休眠模式。 就像凪沙昨天说的那样,我不出所料淋漓尽致地发挥了自己糟糕的签运。我抽的黑色七号和青之岛同学抽的红色三号,都是班主任指定的幸运数字。虽然从就这样有了一个和她单独谈话的机会上来看,也算是幸运了。 「这么困的话,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 「如果是就好了。啊,话说回来,青之岛同学,这之后有空吗?我想慢慢决定怎么合作。」 我将视线投向身旁的侧脸。青之岛同学点了点头,回答说:「知道了」。这倒也不错,但大概是心理作用吧,青之岛同学从会议室出来后,看都没看过我一眼。只是边走边一个劲地盯着手边的打印件。 对话中断。但这并不是令人讨厌的沉默。反而让人心灵平静。之所以会有这种感觉,或许是因为当时的事情。 「话说回来,那时候谢谢你了,青之岛同学。」 「?……怎么了,冷不防的?」 青之岛同学面带疑惑的侧脸模糊了。强烈的睡意笼罩着我的脑袋。每当陷入泥沼般的迷惘时,过去的记忆就会被唤醒。半像是梦呓,我把脑海中浮现的情景原封不动地说了出来。 「那是去年的事了。我被美凪……女朋友甩了,坐在长椅上哭的时候,你碰巧路过,陪在我身边。」 「……只是觉得大哭的人很罕见而已。」 ──怎么了? 半梦半醒间,回忆仍在继续。那是一个秋意渐寒的日子。看着一时无法回答的我,你笑了笑。然后安静地坐在我旁边。从脸颊上流下的泪水温暖得无可救药,那滚落的泪珠,也滴在了你的手背上。 「我很娘娘腔吧,哭成那样。」 「不是的,因为你就是如此深爱着自己的恋人……」 青之岛同学转向这边。我们终于四目相对。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但从她的眼眸深处可以感受到某种强烈的情感。不过她马上「啊」了一声,脸颊微微发红,移开视线,一口气喝干了瓶子里的柠檬茶。 ……怎么回事,今天的青之岛同学怪怪的。 回过神来,我们已经回到了教室。在外面传来的运动部口号的背景下,我们一齐从小窗往里看。巧的是,好像一个人也没有。 哗啦一声,打开教室的门,空气中充满了深邃空洞般的静谧。一瞬间,我犹豫着要不要踏入,但被蹒跚的脚步顺势带了进去。 我靠窗的座位被夕阳照射着。仿佛被引导着似的,我摇摇晃晃地走向座位,靠着墙壁坐了下来。青之岛同学坐在我旁边──栅真的座位上。告诉那家伙的话,他一定会很高兴的。说是间接入座什么的。 为了驱走睡意,我把水壶一倾。温热的麦茶流经喉咙,可脑袋还是转不开。 「青之岛同学为什么要参加告白四重奏?」 我问着问着,意识几乎要消失了。宛如置身于浴缸中的安心感。我觉得一旦委身,随时都可能陷入沉眠。 「很难回答。……硬要说的话,顺其自然?」 「是吗?我也一样。」 像追着凪沙参加的我一样,青之岛同学也是偶然参加的吗?那么她对这个游戏有什么诉求呢?是永远的爱,还是完全不同的别的什么? 「其实……没打算这样做。」 为了寻找下一句话而仿徨的嘴唇,编织起她的思绪。然而我,该附和的话语却不能很好地说出口。传入耳中的银铃般的声音也是断断续续的。 「……我想靠自己的力量……所以……」 啊,不行。意识开始启程。我以为自己在听她说话,但那可能已经是在梦中了。我的眼皮现在是睁着,还是闭着的? 「……君,白濑君?」 「啊,对不起,青之岛同学。今天有点发呆。」 明明在谈论重要的话题,我却精神恍惚。惬意的疲惫、绝妙的温暖、安心感,以及无论如何都无法抗拒的重力般的指向性。脑子里有一种被强行搅动的感觉。 难得青之岛同学和我说话了,我的大脑、舌头却不听使唤。 我把手伸入胸前的口袋,却无法准确地抓住糖罐。这是梦,还是现实? 「……没关系,只是饮料里的药起作用了。」 理解慢了,连话都说不出来。她的声带发出的声音震动着我的鼓膜,大脑将波长翻译成信息。如此理所当然的过程,却有着宇宙通信般的时差。 这是梦吗?眨了两下眼睛。醒醒!可是醒不过来。脑袋昏昏沉沉的,身体动弹不得。 就像别人的事一样。就像在影院上映的故事。 我一边理解即将发生的事情,一边只能想到接受的选项。 青之岛悠乃将漂亮的黑发撩到耳朵上。 晚霞如同把握好时机般亮了起来。 学校第一的美少女微微倾斜着涨红的脸蛋,像被吸引着似的,不带一丝踌躇地朝我的嘴唇前进。在碰撞之前,我闭上了眼睛。 多么美丽的结局啊。完全想象不到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不愿这么想,只能像逃避现实一样,这样去理解。 柔软、湿润的触感,仿佛是永恒的时间,重叠在我的嘴唇上。 「嗯……」 无论是微微颤抖的肢体,还是漏出的些许声音,果然都让人感觉不到现实。 不一会儿,另一个柔软的东西战战兢兢地、试探般地碰到了我的牙齿,然后又马上逃跑似的缩了回去。刻意的柠檬茶风味蔓延开来。 「……呼哧。」 终于离开我的青之岛同学露出恍惚的神情,踌躇而又羞涩地用手背擦拭着湿漉漉的嘴角。 我哑然地思考着。这不可能是现实。肯定是梦。那我该怎么办?该怎么搭话才好呢?告诉她不用屏住呼吸也可以?哈哈,绝对不是。 「……是梦,对吧?」 面对好不容易挤出来的问题,眼前的少女残酷地缓缓摇头。不仅如此,她还对我说。 「白濑君,请听听我的请求。」 她的眼睛里充满了确信。我肯定会满足她的愿望。该不会?骗人的吧。 被吻了的现在,我不得不听从她的一个命令。 青之岛同学为什么知道我技能上的弱点? 我的脸颊没有半点血色。就像鼓胀的气球被吹破一样,睡意全消。残留在嘴唇上的柠檬香料提醒我。这是不争的现实。 「白濑君,我喜欢的是你,所以请和我──」 住手。 求求你,别这样。 我闭起眼睛,塞住耳朵。不愿让决定性的话语落在自己的身上。 即便如此,在规则面前,还是压倒性的无力。 hint 1──初中二年级·冬 我听到了玄关大门关上的声音,那一刻,柔软的触感覆盖了我的嘴唇。过了一会儿才理解状况。我刚刚被人亲吻了。 「你、你干什么啊?」 浑身无力,一屁股坐倒在玄关。大概是觉得我的反应很有趣吧,美凪哧哧地笑了,一脸恶作剧的表情俯视着我。 「干什么?欢迎的吻啊?要吃饭吗?要洗澡吗?还是说我?」 「那是等待的人说的话,不是受邀一起进来的客人的台词。」 「杰,你真没劲。把女朋友带进了自己家,一点都不兴奋吗?」 「要是连我都兴奋起来就糟了吧,各种方面。」 我努力保持着平静,打开了通往客厅的门。美凪毫不客气地比房主先跳入沙发,因沙发的质感而喜出望外,天真烂漫地晃动着脚。 「我说杰,这个沙发,该不会是高级货吧?」 「不清楚?或许吧。」 嘛,毕竟是那个拿高薪的父亲买的。我觉得至少不是便宜货。 「这是新品吗?」 「不,已经买了三年了吧?」 「嗯,相对来说状态还不错,也没有不舒服的感觉。果然很高级。真狡猾啊,杰。」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白濑家的字典里没有『团圆』二字。如果这个几乎不被使用的沙发能让美凪如此高兴,那想必也是它的夙愿吧。 在重新端正姿势坐好的美凪旁边,我留出了一道不自然的空隙坐下。这是我第一次邀请她来家里,不知道该怎么表现才好。 「啊,要是知道了这么好的沙发,就再也坐不了别的沙发了。你能负起责任吗?」 「这种情况下该怎么负责任呢?」 「嗯,公主抱着我在夏威夷举行结婚典礼之类的。」 「责任重大啊……」 话说,谁知道那么遥远的未来的事情。 「啊,杰,你刚才是不是在想不知道那么遥远的未来的事情?」 「一般来说都会这么想吧?」 完全被她说中了,我笑了起来。 真的,未来的事谁也不知道。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但是,总觉得,真的是总觉得,我们的道路与那样幸福的未来相连。我毫无根据地相信,我的心情和美凪的心情一定会永远持续下去。连怀疑的余地都没有。 「说到底,我们不是连高中都还没上吗?」 「莫非,你想拐弯抹角地说学习的事?」 「这是学生的本分。」 今天也是我想两个人可以集中精神,所以邀请她来我家一起准备考试的。尽管结果是这个样子。 「嗯,不过,难得这里有青春啊。」 美凪面朝这边,摊开手,摆出一副拥抱的架势。我很理解她的要求,但这种事实在太过害臊。我装模作样地避开诱惑,嘟囔着:「加油啊,不是说要上同一所高中的吗?」 「嗯?听不见哦,杰?」 凪沙紧紧地贴在我身边。近,真的很近。两个人独处的时候这种接触……不太好吧?我鼓起理智,站了起来。 「我去泡红茶。你喜欢大吉岭吗?」 但美凪抓住我的胳膊──也许是某种防身术吧,她的手腕一扭,瞬间就让我倒在了沙发上。然后,她立刻压在我身上。垂下来的发梢随意触碰着我的皮肤,每个地方都很痒。 「比起大吉岭,我更喜欢你。」 我什么也没回答。美凪浮现出从容的神色,脸颊却红彤彤的。相连的视线就像被锁住了一样无法分开。 啊,啊。我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局促。就算告诉自己要让狂乱的心脏冷静下来,也完全是徒劳。 「对了,杰,贵父贵母回到贵宅的预定是什么时候?」 「『贵』字真多啊。」 「因为不能对你的家人失礼啊。然后呢?」 「……这个嘛,我想肯定晚到没有知道的必要。」 我们不约而同地凑近脸,闭上眼睛。 不管接吻多少次,都没有任何味道。唯有一股不知从哪里飘来的甜香,撩拨着鼻腔。 (3)请考察隐藏调味的适量 在夕阳染红的教室里,偷偷摸摸的嘴唇接触。那一定,是她的初吻。 但对我来说,这是绝对的败局。 「白濑君,我喜欢的是你,所以请和我──」 闭上眼睛,堵住耳朵,都没有用处。技能上的弱点发动,我的大脑迷迷糊糊地融化了。按压在耳朵上的手逐渐松开,像握拳一样紧紧合上的眼皮舒缓了下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她索求着命令。 青之岛悠乃好几次开口又无声地闭上。湿漉漉的嘴唇一张一合,踌躇着什么,思虑着什么,然后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用只由曲线构成的美丽指尖用力抓住裙子。 「请和我约会吧。」 听得很清楚。这是迄今为止从未从青之岛同学那里听到过的,响亮的声音。冷静下来,理解了那句话意思的我,脱口而出的是。 「诶……?」 仿佛声带偶然震动而发出的声音。是心理作用吧,视野上下扩张。啊,是因为我瞪大了眼睛吗? 「可、可以吗,约会?」 青之岛同学害羞地低下头。可能是还没有消除紧张感吧,双手仍紧紧地攥着出现褶皱的裙子。 我安心了。安心得要命。心脏仿佛还停留在嗓子眼。但我无法理解她的行动。我不假思索地站了起来。 「为什么?刚才你……应该赢了。」 我的声音在颤抖。青之岛同学显然知道我的技能。然而为什么,没有使出必胜的一招呢?为什么没有命令我交往,和我成为engage? 相对的青之岛同学似乎已经取回了平静,她的视线飘浮在空中,像是在思考着该如何回答。我不知道她的底细。 「确实,是的……不过,我觉得那样未免太狡猾了。」 「狡猾……?不,虽然我站在受人怜悯的立场上说这种话有点那个,但刚刚是在敌人面前疏忽大意的我不好,啊啊,我现在说的是非常麻烦的话。」 我背靠窗户,用手掌撑着自己的额头。搞不清楚。她的目的是什么? 「放心吧。」 青之岛同学慈爱地直视着我。黑洞般的瞳孔捕捉着我的视线,不肯离开。 「下次一定毫不留情地解决掉你。」 青之岛同学用手指指向我的心脏,含蓄,但包含坚定的意志。然后用力闭上眼睛,又马上睁开。伴随着眨眼,睫毛上下起伏了好几次,脸上浮现出困惑的神情。 「……?……、……?……!」 过了一会儿,她猛地瞪大了双眼,闭上后,只睁开其中的一只。像遵照教程一样,无机质地微微歪着脑袋,后退一步,让下巴有个弧度。 「莫非是……抛媚眼?」 我这么一问,或许是因为被说中了很高兴吧,青之岛同学连续点了两次头。抛媚眼不是这样的。 「对心仪的男生,用这个one killer。」 那么,这个人想必以为one killer(※一击必杀)是杀一次的意思吗? 「啊,不好意思,那个眨眼好像对我不起作用。完成度有点那啥。」 「……那么。练习。」 青之岛同学有些赌气地低下了头。她似乎意外地不服输。 「先不说这个,约会是后天星期日上午十一点,集合地点是──」 青之岛同学单方面告知了约定的时间和地点,只留下一句「敬请期待」,就背对着我径直向走廊走去。从摇晃的长发中微微露出的耳朵被染成了红色。大概不是因为夕阳的缘故。 被孤零零地留在教室里的我抱着书包,深深叹了口气。 「完全被打败了……」 觉得自己很没出息,对着伸长的影子发牢骚似的倾诉。做梦也没想到青之岛同学竟然会喜欢我。因此一时疏忽,差点受到致命伤。需要反省。 「啊……这个暂且不论,事态发展得很厉害啊。」 我一边沉吟,一边搔着自己的头发。心里,怎么说呢,痒痒的。我喜欢凪沙,也忘不了美凪,青之岛同学是游戏的敌人。 明明如此,然而,这份心情又是什么呢? 我紧紧抓住衬衫的胸口附近。冷静点,我的心。对青之岛同学的爱慕之情应该一克都没有吧。但不是这个问题,我的脸估计也像夕阳一样通红。 啊,不行,切换。清醒一点,白濑杰。这是她的宣战布告。我不能再失败了。青之岛同学知道我技能上的弱点。而且连安眠药都准备好了,所以这不是推测,几乎是确信的程度。到底为什么? 话说情况会不会太完美了点。所有的一切都按照青之岛同学的意愿进行。我们两个人被选为执行委员,在谁都没发现的情况下给我下了安眠药,虽说是放学后,但教室里恰巧一个人都没有,黄昏酝酿出了良好的氛围。 哪里是偶然,哪里是必然? 不管怎样,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那么,青之岛同学应该是使用了技能或者王牌【巧妙的陷阱】。至于内容……以现在雾霭迷蒙的头脑连猜测都做不到。 * * * 第二天星期六,七月三日的午后。白濑家的岛式厨房被二人组占据了。事情来得太过突然。 「兴奋不已心跳加速烹饪,马上就要开始了!」 凪沙意气风发地举起打蛋器。肩上系着猫图案的围裙。 「喂,凪沙,你真的准备做饼干吗?现在放弃还……」 「当然。就算用擀面杖敲我,我也不打算逃离这个厨房。我要克服自己不擅长的料理,打动杰前辈的心!」 「擀面杖的使用方法搞错了吧……」 有干劲是好事。然而我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在美凪家玩的时候,她招待我的那个名为松饼的薄饼状的某样东西。味道──光是回忆起来就不寒而栗。带着僵硬的笑容勉强吃完,至今仍是我的骄傲。 「……话说玄岩,我可以问一下吗?你的烹饪经验是?」 我把视线转向另一个人物。在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准备材料的凪沙旁边,玄岩爱华拍了拍纯黑色的围裙,将上面的褶皱抚平。 「我?嗯,不太行吧。我家的厨房,只有我一个人禁止进入。」 「在自己家里被禁止入内,你做了什么?」 「菜刀飞了,天花板烧焦了,锅裂开了?」 「为什么说的像事不关己一样?主语是你吧?」 「啊,我知道。为什么菜刀会飞起来呢?是形状的原因吗?」 「求你了,马上收拾东西回去吧……」 「不用担心,我可以停止的,时间。」 「哪里不用担心了……这个倒置句是怎么回事……说到底为什么玄岩会在这里……」 我接受了凪沙事先的提议:「我们在家里约会吧」。可是到了约定的时间,一开门,不但有一个多余的人跟在后面,还偏偏扬言说要做料理。早知道的话,我绝对会把她赶出大门的。 「那个那个,是我邀请爱华前辈的。我听说爱华前辈……也有那么一点点不擅长做菜,我觉得这能帮助她接近青之岛前辈。」 「是啊是啊,有个敬诚的后辈真好。」 敬诚……是说虔诚吗?而且使用方法绝对搞错了。 「对了,你们是什么时候搞好关系的?」 「诶?因为小凪沙说无论如何都想当我的小弟。」 「咦?!我没说过啊!我说的是在四重奏的合作关系!」 玄岩:「啊咧,是吗?」笑着搪塞过去。凪沙也是,有个奇怪的前辈真不容易啊。 不过原来如此,合作关系吗?凪沙和玄岩联手确实有好处。凪沙认定我喜欢玄岩,应该是想通过支持玄岩,来将她从我身边拉开吧。可是……把玄岩请到我家来是不是一步坏棋啊? 于我而言,这是求之不得的展开。既然知道青之岛同学的目标是我,我最好的办法就是和想要实现与青之岛同学的恋情的玄岩联手。希望能在这里获得上次没有得到的玄岩的信任。不过,对于凪沙来说,应该想避免我和玄岩缩短距离。 尽管还有疑问,不过现在还是专注于眼前的状况比较好。目前的情况十分危急,只要稍有不慎,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嗯……。事情经过我已经了解了。不过我很担心凪沙会不会被你随意使唤。」 「啊?别找茬了好吗?我们是平等的上下级关系。」 「你这句话明显带着矛盾啊……怎么说呢,加油吧,凪沙。」 听了我的声援后喜笑颜开的凪沙,把嘴凑近我的耳边,小声地宣布。 「好的。我要做出超越姐姐的饼干。」 小拇指轻轻触碰我的耳朵。 ──请选择我吧。 凪沙的技能心灵感应宛如一股电流划过我的身体。不,超越美凪应该很难吧。把这种失礼的想法留在心里。 「杰前辈,你刚才是不是觉得我做不到?」 「……怎么会。我只是想会不会很难。」 「这不是一个意思吗!?」 「喂,你们,别打情骂俏了,能不能赶快开始啊。」 听到玄岩傻眼了似的台词,凪沙道:「诶,是吗?」我回答说:「不,哪里?」。然后就开始了兴奋不已心跳加速烹饪。 「归根结底,低筋面粉和高筋面粉有什么区别?感觉还是高筋面粉更强?」 「是的。因为揉面团的关系,如果对自己的臂力有自信,就用高筋面粉。我身体弱,所以用低筋面粉。」 「那我就选高筋面粉了。什么什么? 240克……」 「等等等等等等!先稍等一下!」 就现在的情况而言完全没有兴奋不已的要素,心跳加速的要素在坏的方面倒是有很多。 「爱华前辈,我们来分工。我负责打鸡蛋搅拌。爱华前辈请搅拌黄油!是抹在面包上的那种,不是麦淇淋!也不是果酱!」 「小凪沙,你也太小看我了,黄油我还是知道的。妈妈告诉我,如果盒子上画着牛,那就是真正的黄油,除此之外是麦淇淋。」 把麦淇淋的定义扩展了……。可以感受到玄岩母亲在拜托她跑腿时的一片苦心。 「请看着吧,杰前辈,我的打蛋手法!噢啦!」 与气势十足的吆喝声相反,凪沙在碗边轻轻敲了敲鸡蛋。将大拇指插入好不容易形成裂痕中,勉强取出里面的东西。多么笨拙啊。 「真是的,小凪沙,你太墨迹了。我打蛋手法是专业级的,你好好看着哦?」 一张前辈脸的玄岩从凪沙手里抢走碗──单手把鸡蛋抛向空中! 「不,再怎么说也太乱来了吧!」 就在我大叫的瞬间,空中的鸡蛋突然只有蛋壳消失了,「啪」的一声,蛋清和蛋黄掉进了碗里。蛋壳被玄岩抓住,啪沙啪沙地捏成碎片。 「又停止了无聊的时间……」 「噢噢噢,好帅啊!」 看到一脸得意的玄岩,凪沙两眼放光,使劲鼓掌。真是浪费技能! 搅拌到一定程度后,将面糊分成两人份,开始单独操作。凪沙加入可可粉,玄岩则是原味,各自用刮刀搅拌。 「听好了。诀窍是把材料搅拌均匀,防止空气进入。」 「呜呜,明明只是搅拌而已,还挺复杂的。」 凪沙似乎还不习惯使用刮刀,刮刀在碗上不规则、笨拙地跳动着。 「虽然我以前也做过,但出乎意料的深奥呢。在这一步就会形成相当大的差别。」 「嗯嗯,也就是说,要想做出形状漂亮又清脆可口的饼干,想让杰前辈高兴,必须更加努力才行。」 瘦弱的凪沙眼神专注地搅拌着面糊。啊,是啊。这孩子现在正在为我努力做自己不擅长的料理。想到这里,脸上就自然而然地笑开了花。 「……也不需要做得很好。重要的永远是过程。为对方着想,花时间拼命去做,才能打动对方的心。」 听了我的话,在一旁默默搅拌的玄岩露出了明显厌恶的神色。 「呕,出现了,老生常谈的漂亮话。反正要做的话肯定是越美味越好,白濑是笨蛋吗?」 「吵死了,我不教你了哦。」 「啊,假的假的。就算是笨蛋也是体贴的笨蛋。」 玄岩不太会辩解,另一方面,凪沙则笑眯眯地说。 「呵呵呵,我就知道杰前辈会这么说。所以我才会像现在这样,在杰前辈的面前拼命做不擅长的事情。」 「原来如此,考虑过了啊。」 而且直接说出口这点很有凪沙的风格。可是我却彻底中了她的圈套。这实在很可笑,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但很快,萌生的罪恶感打消了我松懈的表情。 我到底在做什么呢?你以为自己是谁呀?让本应两情相悦的对象产生单恋的错觉,让她费心费力……我的战略真的没有错吗? 那天扑鼻而来的柠檬味,一直苛责着我。 在二楼我的房间。凪沙和玄岩热切地注视着电视画面。伸腿坐在椅子上的玄岩和随意坐在垫子上的凪沙。两人手里都握着手柄,我坐在床上观战。 「上吧,用光线枪把他烧成灰烬,守护者宫本!」 「嚯?区区未来人能破坏我的法兰克斯阵形吗?」 醒面的期间,我们决定玩格斗游戏。从朱鹭羽家拿来的『future past fighting』通称『fpf』,是一款操纵古今未来的强者们战斗的游戏。虽然是几年前的一款相当硬核的格斗游戏,但玄岩当时好像也玩得很入迷,似乎还留有相当强大的技术。 「嘿、嘿嘿!从一开始就要全力进攻!」 前倾的凪沙用柔软的手指拨动着摇杆。画面中未来维和部队的宫本动作轻快,玄岩则沉着冷静地以最低限度的手指处理应对。 「呵呵,挺厉害的嘛,小凪沙,不过我也不会输的!」 玄岩操作的重装步兵军用精致的盾牌操作挡住了四射的光线枪。由于细微的力量差距,凪沙渐渐被逼入绝境──一击逆转的量子炸弹也以失败告终,玄岩用超级法兰克bo漂亮地取得了胜利!不,仔细想想,超级法兰克bo到底是什么啊。 「很好,看来我还是宝刀未老嘛。」 「咕怒怒、咕怒怒……」 玄岩心情舒畅地炫耀着胜利,凪沙懊悔地咬着嘴唇。 「那么,接下来就是白濑和我了。难得的机会,要不要赌上小凪沙来战斗一场?」 「杰前辈,请一定要赢,我支持你!」 凪沙把手柄递给我,紧挨着端坐在我旁边,连缝隙都没有留下。我稍稍拉开距离重新坐好,她一边发出「呜」的不满声,一边毫不留情地挤进空隙。这是干什么呢? 「不,怎么可能赌呢?我可不想参加这种奇怪的赌博,纠结于胜败。」 「哼,无聊的家伙。你像这样什么都不背负,能认真地战斗吗?」 「……那当然了。」 赢了高兴,输了不甘心。即便如此,本质还是在战斗的过程中。因此计较胜败没有意义。这是我坚定不移的心声。玄岩似乎无法理解。 「那么要开始了,备受瞩目的一战,红方是爱华前辈指挥的无懈可击的重装步兵军团,与之相对的蓝方是操作远攻近战无所不能的忍者角色的杰前辈。fpf的女神究竟会对谁微笑呢?那么在这里,负责实况的朱鹭羽凪沙要去看看面团的情况!」 「那实况是来干什么的?不是要支持我吗?」 精神抖擞地跳下床的凪沙,回头看着这边。 「啊。蓝方前辈,不要趁我不在的时候袭击爱华前辈哦!要专心打游戏。请替我报仇!」 她指了指我,发出轻快的脚步声下楼去了。 空着的玄岩旁边显得有些寂寞,我不假思索地从床上站起来,盘腿坐在垫子上。 「……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袭击是不可能的。」 「啊,那我让时间停下来?」 「又不是拍片,玩什么时间停止系列。」 「哎,你能不能别讲荤段子?好恶心。」 「太不讲理了!」 玄岩按下开始键。因加载而变暗的电视里,映照出了目光如炬的玄岩。从中可以感受到明确的意志。绝对要打倒白濑杰。 「……那么,既然小凪沙暂时离开,白濑,你能老实回答我吗?你真的不喜欢悠乃吗?」 玄岩隔着电视问我。原来如此,看来现在的状况是玄岩一手策划的。我就觉得凪沙让我们两个人独处很奇怪。 在我回答之前,3,2,1,go。比赛开始的背景音响起。重装步兵军虽然采取了牵制手段,但我看出了对面没有打中的意思,于是立刻操纵角色蹲下撒菱。 「我已经说过了吧?我反过来问你,你知道青之岛同学喜欢的人是谁吗?」 玄岩只是活动着手指,没有回答。但是玄岩在屋顶上采取的行动──色诱,只要建立在我是青之岛同学的心上人的前提下就可以理解。对于想和青之岛同学交往的玄岩来说,我是个拦路虎。为了尽快从青之岛同学面前将我排除,才提出和我交往。虽然太不考虑后果了。 另外,凪沙和玄岩像这样结成合作关系,考虑到凪沙和青之岛同学是争夺我的竞争对手的话就说得通了。 所以这一战是个好机会。作为我和玄岩建立信赖关系的契机。 「……对不起玄岩,明天我要和青之岛同学约会。」 「──?!」 伴随着无声的呼喊,玄岩的军势以惊人的气势一齐跳了起来。我没有放过这个机会,手持苦无冲了进去。打破法兰克斯阵形,冒着风险从中间切入。重装步兵们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窜。 「啊,你、你想干什么?你果然对悠乃……!?」 「我都说了不是的……她抓住了我的弱点,我没办法拒绝。」 玄岩怒火中烧的枪击打中了忍者。但我bo发生之前勉强用烟雾球逃脱了。 「切……算了,过去了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我好像稍微放心了。」 玄岩的军队停止了行动。我一边观察着形势,一边放松了手柄上的力气。画面上,双方对峙着,只有对战时间限制和嗜血的观众们在忙碌。 「放心?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悠乃,不是那个性格吗?以前她好像更开朗,似乎发生过很多事。不过,我也只是听说了一些传闻,具体情况不太清楚。」 「哦,是吗?开朗的青之岛同学啊。总觉得……想象不出来。」 性格内向,总是小心翼翼试探般编织着的语言的青之岛悠乃。我还没有掌握她的情况。她在我心中还是个深不可测、不容小觑的敌人。 「话说,我们之间的谈论有些微妙的偏差。总而言之,我想说的是,那个悠乃终于能向一直喜欢的你表白了,作为好朋友,我很高兴。怎么?有意见吗?」 「我还什么都没说吧……」 为什么一个人生起气来了?而且不要乱踢我的脚踝。 「顺便一提,你说青之岛同学一直喜欢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面对我的质问,玄岩不情愿地把手柄放在地上。 「去年秋天,你和女朋友分手了吧?真可怜。」 「要是觉得可怜,你可以安慰下我。」 我打趣道,「是是」玄岩用力拍打着我的脑袋。好疼啊。 「然后看到你痛哭的样子,说是一见钟情。」 「对痛哭一见钟情是什么情况?」 「谁知道?我没问那么多。她也没跟我说过……总之,我觉得悠乃能更进一步,纯粹是件好事。」 玄岩意味深长地惆怅了起来。她就像自己说的那样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但长长的睫毛却显得有些凄凉落寞。那是当然的。青之岛同学前进了一步,就等于离开了玄岩一步。 「白濑,你不是收到情书了吗?那是悠乃花了两个星期写的。」 「什么?情书不是凪沙的吗?!」 当我问凪沙是不是寄信人的时候,确实有点违和感。一开始她的反应是不知道,而且对精心书写的文字我也没有印象。 「啊?不可能是小凪沙吧。那么漂亮可爱的字,除了悠乃的字以外没有别的可能了。听好了?记得裱在画框里装饰起来」 「我还不至于恶趣味到用情书来装饰。」 「那和歌怎么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装饰一下也不是特别奇怪……不过这假设也太没有意义了吧。」 玄岩寂寞地笑道:「哈哈,也许吧。」随后忧郁地望向天花板。她的表情比刚才还要复杂,爱恨交织。还没等我问怎么了,玄岩就开始了独白。 「呐,听我说,白濑,我的忏悔。我一直在背叛悠乃。对悠乃一见钟情,隐藏自己的企图,向顽固地把自己关在壳里的悠乃发动猛攻,然后终于和她成为了朋友。明明没有传达自己想法的勇气,却像恋人一样牵着手,紧紧拥抱,肩膀靠在一起。可是不管我怎么接近,悠乃还是不会爱上我,那样的奇迹不会发生。」 玄岩面无表情地倾诉着,偶尔会如同窒息一般中断话语。 「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可是当悠乃说要给白濑送情书告白的时候,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倒不如说我无法忍受悠乃离开我,不想我们的日常生活被破坏,所以……」 那仿佛快要消失的声音让我有些担心,我侧过头,将马尾辫收进视野。 「所以你就在封闭的仓库里呼唤出了『奥比多大人』──库比特?」 「就是这么回事。逃课画魔法阵,我在干什么呢?刚回过神来的瞬间,就出现了那么可疑的天使。然后,告白……四重奏?听了说明,问我要不要参加,我已经除了点头以外没有别的选择了。用普通的方法,绝对无法和悠乃交往。即使发生了万分之一,亿分之一的奇迹……也不可能长久。因此,我想要永远的爱。」 像是在调整颤抖的声线,玄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瞪着我。 「我为了自己的欲望背叛了好朋友。我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为了得到我想要的结果,我对你们不会手下留情的,什么手段我都愿意使用。」 断言的瞬间,呆立的忍者被超级法兰克bo打中了。 是什么时候握住了手柄的,啊,停止了时间吗。心领神会的同时,我只是毫无感动地看着画面中的忍者浑身浴血伏在地上。 「……和你不一样。」 玄岩任凭焦躁宛如发泄情绪般吐出的话语,刺耳地在耳边回响。 正如她所说。我和玄岩刚好相反。玄岩追求结果,我看重过程。 「是啊,我和你的玩法不一样,我会选择手段。」 仅此而已。我并不想讨论谁对谁错。只是我们太偏激了,毕竟哪一方都很重要。 为了不让所剩无几的体力槽消耗殆尽,我拉开了很大的距离。 「我不明白。明明关系到重要的事物,为什么你能这样?」 玄岩军紧追不舍。我立刻输入了改变方向、一举逆转的指令。从这里开始能打出bo有两种。是从下段起手,还从上段起手?下段比较靠谱。但是要给予大量伤害的话应该用上段。……究竟选择哪一种,就要看和玄岩的互读了。 「正因为关系到重要的东西,才要执着于正确的过程。」 忍者使出浑身解数的上段膝踢。然而动作刚开始就被对方轻松地挡住了,玄岩打出了反击。时间停止──不,完全被读懂了。伴随着夸张的打击音效,忍者以慢动作被抛向空中。 「好的,读完了,我赢了。不过反正你也没有不甘心吧?」 「别说傻话了,肯定会不甘心啊。」 「那再打一场?」 玄岩的目光没有离开角色选择画面。我静静地放下手柄。 「不,我和你都冷静一下吧。我去准备饮料。冰咖啡可以吗?」 玄岩一边点头一边回答:「胶糖蜜三个」。真多啊。 我一边分开双腿慢慢站起来,一边回味着自己说过的话。 正因为关系到重要的事物,才要执着于正确的过程。 没错。正因为是重要的东西,所以更需要正确的顺序。就算是会消失的过程也一样。我果然,还是无法背叛自己。 为此,应该怎么做才好呢? 扶着门把手,稍稍犹豫了一下。我回过头,将目光投向玄岩。 「我不想要永远的爱。我只是想排除永远的保证,和喜欢的女孩正常交往,然后珍惜彼此相爱的过程。」 「啊?你怎么了白濑?突然说些浪漫的话,一点都不适合你。」 玄岩想要领会我的意图,眯起眼睛。为了向她展示,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堪称我生命线的王牌。 「我的王牌效果是──【变更目标】。很有败犬的感觉吧?不过我的目的不是败走,而是让凪沙将目标从我换成别的人。」 这样暴露自己的王牌,本来就是一种极具风险性的行为。何况玄岩应该很想要这张王牌,而且用时间停止的技能轻易就能抢到。 「啊?诶,什么?就是说……你喜欢小凪沙吗?不过,为什么要让我看?对我来说,那种效果……」 玄岩本人也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尽管如此,我还是相信,正因为是宣称会不择手段的她,所以至少在目前这个时间点,她不会考虑逃避的方法。 「我相信你,表明了我的目的。这样我们就是命运共同体了。如果我不达成你的目的,王牌就会被你夺走。所以,我希望你也相信我。」 玄岩慢慢地站起来,走到我面前。和上次壁咚时一样的距离。 「……白濑。我稍微撤回前言。你也是以自己的方式,认真干的。所以……是啊。我可以相信你。」 玄岩的表情像个纯真的孩子,我不禁觉得这样的她很可爱。 走到厨房,我看见凪沙正用手隔着保鲜膜抚摸自己的面团。 「凪沙,你在干什么?」 「哇、哇、杰前辈,和爱华前辈的谈话已经结束了吗?!」 似乎没有注意到我下来了,凪沙吓得缩起身子,回头看着我。 「是啊,那么你在做什么呢?」 「那个,我想,像这样灌注一些隐藏的调味料。」 能特地用『灌注』来形容的隐藏调味只有一种。是心意。我觉得盯着看也不好,于是一边准备咖啡,一边继续对话。 「我一开始就说过了吧,禁止秘密调味。」 初学者做菜失败的大多数原因都是不遵守菜谱。尤其是秘制的味道更是绝对禁止。外行的独创性甚至足以杀死咖喱。毕竟美凪说过,凪沙有在咖喱里加小豆汤的前科。 「呵呵,对不起,我违背了您的指导。」 「嘛,这点程度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你在说什么呢?我的爱是不可忽视的大量,请不要小看我哦。」 凪沙满怀爱意地抚着面团,不知为何骄傲地挺起胸脯。 「那么请尽量停留在不会中毒的程度。……我很期待。」 「是的。我一定要让前辈垂涎三尺,脸颊掉下来,胃被握住,让你变成没有我就活不下去的体质。」 「真是绝妙到恐怖的表达方式。」 奇怪啊,突然变得期待不起来了。我强忍着颤抖,往电水壶里注水,按下开关。此外,还给凪沙准备了麦茶。 「对了,凪沙,那封信不是你写的吧?」 「咕……那个……您指什么呢?」 凪沙肩膀猛的一跳,手离开面团。这不是变得结巴了吗? 「把我叫到屋顶上的那封信。你为什么撒谎?……不,我不是在责备你。」 夹杂在水壶发出的嗡嗡声中,凪沙走到我身后。用手指轻轻碰了一下我的腰骨,随即又离开了。 「理由很简单。不喜欢杰前辈被人抢走……所以才想要呼唤传闻中的『奥比多大人』。没想到被跟踪了。」 「那次真是失礼了,因为你的表情很急迫。」 凭感觉舀起速溶咖啡粉,撒在耐热的玻璃杯中。 「……我很矛盾。」 凪沙的声音不知何时开始颤抖。「矛盾?」我像这样鹦鹉学舌地催促她继续说下去。但是,凪沙沉默了一会儿,只有两人份热水的温度在逐渐上升。 「我想要永远的爱,如果不行,那我想把这份感情忘得一干二净。」 「这矛盾吗?」 「是的,自相矛盾。」 我不太明白。如果是想忘记无法实现的恋爱,那可以理解。不过,凪沙为什么会使用矛盾这个词呢?我听不懂。为了不让我听懂,凪沙隐藏了透明的语言。或者回头看看,隐藏的话写在她的脸上吗? 「……不要省略中途式,以前辅导功课的时候没有教过你吗?」 「呵呵,又违背您的指导了,不过我还不能很好地说明。」 水壶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快要沸腾了。因此我也必须开口。 「那我也省略,告诉你……我并没有爱上玄岩。」 向玄岩表明目的的那一刻,我已经决定要消除凪沙的误会。我果然不能走自己认为稍有不同的路。欺骗凪沙,伤她的心,让她放弃,然后变更目标。我无法肯定这种伤害她的做法。即使这样会离目标越来越远。 「……果然是这样啊。」 但是出乎我的意料,凪沙并没有表现出惊讶的样子,淡淡地回答道。 「咦?莫非你注意到了?」 「今天把爱华前辈叫来,就是为了看看杰前辈的反应,是否真的喜欢爱华前辈……那么,目标是爱华前辈也是假的吗?」 「这是真的。我只是随便选中了玄岩而已,本来我就不想在这个游戏里交恋人,我有别的目的。」 不过还不能说明。我吞下了这么一点小小的解释。 「……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我不想对你说谎。」 咔嚓。电热水壶宣告任务完成。我往两个玻璃杯里注入热水,随后放入冰块。啪哩啪哩,砖块状的冰发出破裂的声音。 「是吗?对我──连谎都懒得说吗?」 声音小得几乎转瞬即逝。我摸不清她的意图,「啊?」又问了一遍,但没有回应。 两个小时后。烤箱发出完成信号的同时,在一旁待命的凪沙和玄岩两人打开了箱门。香喷喷的味道一下子在客厅里蔓延开来,两个人兴致勃勃地击掌。 「「完成!」」 自然而统一的声音听上去就像天真浪漫的孩子一样。我从厨房的外侧往里看,发现托盘上的饼干比想象中还要漂亮。特别是凪沙的饼干,全都是露骨的心形结构暂且不论,可可的色泽感觉很好,勾起了我的食欲。 「接下来冷却一下就行了……」 不等我说完,玄岩立刻抓起自己的饼干吃了起来。「好烫」一边呻吟,一边细细地咀嚼,一次、两次、三次,每次咀嚼,她的脸颊都会舒缓下来。 「我,做了能吃的东西……!活着真好……!」 感慨万分,说出了过于夸张的台词。玄岩这么泫然欲泣的脸,肯定看不到第二次了吧。 「然后,就是命中注定的试吃时间了!爱华前辈,来一决胜负,看谁的更好吃!这次我不会输的!」 「哦,小凪沙,你打算战胜我吗?区区小弟还挺有自信的。」 「所以说我们是平等的合作关系!」 我瞟了一眼内讧的两个人,把她们的饼干送进嘴里。果然都很好吃,根本分不出优劣。但麻烦的是,看到我喉结上下起伏的样子,凪沙立刻向我逼近一步。 「杰前辈,哪个好吃呢?」 「嘛,我是为了悠乃做的,白濑不喜欢也无所谓,不过,输了也会让人生气吧?没关系,也就是打两拳而已。」 为什么已经确定要打两拳了?不要打家主。不是家主也别打。 「……那么,公布评审结果。」 我用戏剧般的动作纠正姿势。两位糕点师傅也跟着立正站好。我慢慢地来回打量着两人,然后装模作样地开口。 「真的,都很美味。就像我刚才说的,重要的是制作者的心意。努力的过程才有意义。即便如此,如果要决定胜负的话,我的选择是──」 啊,我真是太好对付了。不过当然了。看到喜欢的人努力的样子,不可能不被打动。最棒的隐藏调味,不可能不好吃。 「你做得很好,凪沙。」 我把手掌放在凪沙小小的脑袋上,温柔地抚摸着。两年前就认识的后辈女孩。即便抛开一切恋爱感情,这种成长也十分惹人怜爱。 「嘿嘿。」 ──真的很高兴。最喜欢你了,杰前辈。 凪沙的心声在我脑海中直接回响。不因空气阻力而衰减的百分之百的善意,总是那么强烈,我的心脏都快要崩溃了。 玄岩在玄关穿好长筒皮靴,轻快地挎上小巧的挎包。 「……白濑,还有小凪沙,今天真的很感谢你们。」 玄岩依依不舍地笨拙挥手,我回答:「彼此彼此」。虽然一开始有些提心吊胆,但这是快乐的一天。我有多久没有这样一边吵吵闹闹一边玩耍了?大概是和朱鹭羽姐妹三人一起玩以来。 「爱华前辈,今天非常开心,下次再来玩吧!」 在我旁边天真无邪地呼唤着的凪沙,似乎打算和我多待一会儿。 玄岩将马尾辫转向这边,「再见」帅气地举起手背,开门出去了。画着弧线关闭的门减速后,最后发出「咔嗒」的一声。 感觉室温一下子降了下来。空气中充满了祭典后冷清的空气。为了打破这一切,凪沙理所当然似的扑到我的手臂上,用纤细的胳膊缠住我。 「这下终于只剩我们两个人了。」 「那个凪沙,我们的关系是──」 「我追前辈,前辈从我身边逃离。就是这样的游戏。所以,可以采用这样的方法。」 多么强词夺理。我这么想着,却无法拒绝她。 ──我绝对不会放手的。 不要什么都用心灵感应说出来。我会心跳加速的。 「是吗?那我们坐下来谈谈吧。在家约会。」 ──好的。 脸颊被染得通红的凪沙微微低着头,清爽的刘海遮住了她美丽的双眸。 「顺便一提,你的王牌是?」 ──我的王牌是 「啊,你想让我说什么啊!」 「真遗憾,没上当吗?」 煞风景的客厅里的沙发承受着两个人的体重。许久未开的大电视注视着我们。固定在两边的架子连一半都没有填满。我讨厌这个充满空虚、感觉比所占面积更加宽敞的空间。然后,和凪沙在一起的话,就会不可思议地平静下来。 「姐姐也坐过这里吗?」 「听好了凪沙,世上有很多不知道比较好的事情。」 这样的回答本身就是肯定。凪沙立刻反应过来,在抱着我的手臂上注入力量。她靠在沙发和我肩上,像撒娇的猫一样漏出「呜」的声音。一副安心的表情。随着波浪起伏般的呼吸,我和凪沙的接触面积时增时减。无可救药的幸福。 这一瞬间能永远持续下去就好了。 我很理解这种期盼的心情。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这种把这一瞬间截取下来,延长到永远的东西,真的能称为幸福吗? 「凪沙,我能说些麻烦的话吗?」 「可以啊」──不行。 与台词背道而驰的心声响起,我踌躇了一下。尽管如此,我还是想亲口把自己的心情传达给凪沙。 「如果你赢了,我和你永远结合在一起,我对你的感情永远不变,你对我的感情永远不变,那真的是幸福吗?」 没有永恒的东西。不改变才不自然。我看了看架子上零零星星摆放着的保鲜花。这个房间唯一的色彩。我无法想象母亲是为了什么而设置的。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形状像花的那个不是活着的花。 「……因为,我们可以一直互相喜欢。这难道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吗?原本喜欢的感情消失了,理所当然的关系破裂了,是件很悲伤的事。」 我也理解凪沙的心情。让美好的东西保持美好。因此,我选择了接受和美凪的分手。为了让悲伤的事,尽可能变得不太悲伤。只有过去是绝对不会改变的。只有自己走过的路程不会改变。我想让它永远是一条美丽的道路。 「以前我和美凪说过,世上没有永远的爱,如果有,那就是爱永远持续下去的结果。承认爱和感情无法永久持续,但还是不愿改变,不想去改变,为对方的着想,为自己着想,朝着永远的爱这一目标前进,这样的过程才有意义,我是这么认为的。」 如果不是和美凪分手的话,大概不会注意到吧。那时的我还年幼,无法想象现在的内心、情感会发生变化。但是回过头来看,我的心情和美凪的心情都有了很大的不同。 「呵呵,说得真好。我也认为过程很重要。正因为不管做什么事都竭尽全力,才会有自信,才能走得更远。即使没有结果,那也会是一生的财富。」 凪沙的想法,感觉和我的有点不太一样。这样也好。有各种各样的思考方式,没有哪个是正确的。 「可是再这样下去,今天的事情就会全部消失吧。一想到这里,我就非常寂寞。」 我轻轻抱住身边女孩的肩膀。毫无抵抗地向我倾斜的脑袋,散发出洗发精的香味。……和美凪一样的气味。 「……是啊。我也认为忘记我们之间的共同回忆很寂寞。不,很恐怖。」 对凪沙抱有的感情化为乌有,我肯定不愿意。 即便如此,我还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永远的爱。 即使我选择了和凪沙结成engage,有关四重奏的记忆也会消失,所以我不可能知道自己所抱有的心情被规定为永远。其实应该完全没有问题。……明明知道。但是,不行。 两人的答案已经出来了。我希望一切恢复原状,她似乎不这么想。那么,该如何让凪沙变更目标呢? 干脆现在就告诉她我喜欢你怎么样?不,如果告诉了,她才真的绝对不会放弃永远的爱。 「杰前辈能这么想,我非常高兴。可是,改变果然还是很可怕。一直一直,我希望什么都不要改变。希望什么都不会改变。我什么都不能选择。我没有自信。」 从她口中溢出来的话语,是刚才被省略的中途式吗?我还没来得及将它们捡起,一个梦魇般的声音叫住了我。 「呐,杰哥哥。」 「怎么了,凪沙?」 稍稍侧过脸看着凪沙。距离比我想象的还要近,我的心跳剧烈了起来。 大概会被吻。我确信。明明知道但还是接受了。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明明是共犯却在撒谎。 比记忆更柔软、更温暖的触感,轻轻地贴在我的上唇。像是接触又像是擦过的吻。柠檬的味道已经消失了。没有真实感。仿佛在做梦。 同样如坠梦中的幸福笑容,让我困惑。 ──果然不行。如果这是永远的话该有多好,我会这么想。 我也一样。高喊这样不行的终究只是理性。所以,只有现在。 「……我只答应你的一个要求。」 我紧紧维系着融化的大脑,特意这样告诉凪沙。没关系的。因为只有此时此刻,我们的心情、愿望应该是一致的。 「暂时,请紧紧地抱住我。」 我点了点头,双手搂住她的后背,几乎要包裹住她那小小的身躯。仿佛在回应,我的后背也被勒得紧紧的。简直就像同一个生物一样紧贴在一起,在寂寞的时光里,我们只是感受着彼此的心音。 几分钟后,凪沙的肚子叫了起来,短暂的约会就此结束。 * * * 昨天,我和凪沙第二次接吻。次日就和别人约会,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背德感。离和青之岛同学会合还有三十分钟。令人心情愉悦的灿烂阳光有些耀眼,在摇摇晃晃的电车里,我闭上了眼睛。 ──怎么了? 我仿佛听到了青之岛同学的声音。似远似近的声音,在我的记忆中响起。过了一会儿才发现。啊,这是──那天发生的事。我和她的第一次接触。温暖而悲伤的记忆,在我的眼皮底下放映。 那天,突然被人打招呼的我,来不及掩饰脸上的泪水,只能带着一张狼狈不堪的脸抬头看向正面。对方竟然是学校里最有名的青之岛悠乃,吓得我几乎要跳起来。 在没有现实感的情况下我哑口无言。对着嘴巴一张一合的我,她慈祥地微笑着。然后以安静而彬彬有礼的举止坐在我旁边,手轻轻地放在我的腿上。 就在那一瞬间,滴答。我流下的一滴眼泪落在她的手背上。于是,我决定向初次见面的她坦白。 「感情……要宣泄出来。有人告诉我,悲伤、痛苦等感情如果总是忍耐,不好好发泄的话,就会一直拖下去。只要倾吐出来,不愉快的记忆总有一天会风化,像噩梦一样被遗忘。」 「这是谁告诉你的?」 「恋人……虽然刚刚分手了。」 「所以你哭得这么厉害?」 「……连我自己都没想到会哭成这样。吓到了吧?满脸都是液体。」 她摇了摇头,用纤细的指尖拭去我的眼泪。 「这是你为对方着想的证据。所以,你可以尽情地哭泣。我会在这里陪你一段时间的。」 她轻轻地将手帕递给我,我战战兢兢,但还是接受好意,拿了起来。犹豫了片刻后,仔细把脸上的水分擦得干干净净。 「谢谢你。青之岛同学……对吧?隔壁班的。我会洗好还给你的。」 她摇了摇头。 「不用了,那个,送给你。」 对话停止。我不想再哭了,只是呆呆地瞪着完全无法形容我感情的天空。即便如此,悲伤还是没有释怀。 「……我觉得是真的。」 突如其来的话,我用「啊?」回答道。她像加载中一样,用指尖描绘着圆圈。接着似乎已经决定好该说什么了,转头看着我。 「我……没能很好地倾诉出来。所以,内心一直很痛。」 「是吗?你也经历了很多事啊。如果可以的话,要一起哭吗?我也会听你倾诉的。」 这是什么提议呀?明明是自己说的,却觉得很可笑。 「不用了。……我的话,就到此为止。别在意,继续哭就好了。」 即使想要介入,也会被明确地划出界限。明明对我是步步紧逼,真是不可思议的距离感。 「别在意,那怎么可能。」 「那么,特别服务。」 突然,她用力拉了拉我的肩膀。「哇」在发出声音的期间,我已经无可奈何地躺在了她的膝盖。 「……不,那个,青之岛同学?」 说真的,其实应该坚决推辞的。应该马上跳起来拒绝的。但对伤心的我来说,他人的体温非常难得可贵。我想放下自尊心,依靠着什么。于是,我就那样抽泣起来。想必是一场非常滑稽的表演吧。可也许是运气好。因为在那之后,几乎没有人经过── 「抱歉久等了吗?」 尽管离约定时间还有十分钟,但青之岛同学已经到了。她站在车站前形状独特的纪念碑旁,认真地翻阅着笔记本。 令人意外的是,青之岛同学的私服搭配与她的稳重形象大相径庭。大胆的露肩上衣。短款牛仔裙下,魅惑轻薄的高筒袜舒展开来。它的尽头是一双带有光泽的淡红色高跟鞋。 「不,我也是刚到……什么的,因为想说一次,二十分钟前就来了。」 「也就是说你来得很早?」 「根据理解的不同,可能是这样。」 「那为了道歉,我会尽全力充当护花使者的……哈,我到底在说什么呢?」 对从自己嘴里说出的台词,我羞愧得脸都要红了。这是青之岛同学强行安排的约会。今天对她不能有丝毫的大意。说到底我喜欢的是凪沙。所以明明不应该说这种轻佻的话。但无论如何都会浮想联翩。 「呵呵……今天是我的邀请。杰君没必要勉强自己。」 青之岛同学虽然对我的反应感到惊讶,但还是开心地笑了。话说她刚才,诶,杰……君?嗯?什么?她为什么突然直呼我的名字? 「青之岛同学,那个。」 青之岛同学默默地摇了摇头,用微弱的声音说了句「悠乃」。让我也用名字称呼? 「不,青之岛同学,我们的关系还没到那种地步……」 青之岛同学顽固地摇着头,用极小的音量重复了一遍:「悠乃」。这个,我只能屈服了吗? 「悠……悠乃。」 「嗯,杰君。」 听到我的呼唤,眼前的同班同学满意地点了点头。这还真是……很不好意思啊。面对她伸出的手,我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牵着她的右手走了起来。 「牵了手。换句话说,这是对那孩子的出轨。」 「判定幅度真大啊。今天是约会吧?那就遵守约定,仅此而已。」 「出乎意料地商务化……好难过。」 青之岛同学假惺惺地用手势表现了眼泪簌簌落下的样子。 「对了,青──悠乃,你今天打算去哪里?」 「去了就知道。」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过去在这个车站下过两次车。尽管次数不多,却是一个印象深刻的地方。 「对了,悠乃──」 明明只是叫她的名字,但每句话都支支吾吾的。啊,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踌躇时颤抖的声带的热度。与呼唤凪沙和美凪的时候不同。这种亲昵地叫着学校第一美女的名字,悄悄地独占她的近乎悖德的感觉。 悠乃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仿佛在仔细地从我的表情中寻找是否有后续,等待着接下来的话。那张实在太过端正漂亮的脸让我瞬间连呼吸都忘了。 「啊,那什么。最开始我忘了说,那个。虽然是第一次看到,但你穿私服的品味真不错。和我印象中的不一样,不过很适合你。」 说完,我意识到这是第二次看她穿便服。被美凪甩掉的那天,我应该看过悠乃的便装。只是,关于这方面的细节记忆已经模糊,没有留下印象。可是悠乃并没有指出这方面的问题,两人继续交谈。 「这是上个月我和爱华一起选的搭配,她给了我很多建议。」 也许是为了让我看得更清楚,悠乃保持牵着手的状态与我拉开了一点点距离。她的嘴角似乎有些松弛。 「原来如此,不愧是玄岩,很了解你。」 正因为是对悠乃一往情深的玄岩,所以才能将她的魅力发挥得淋漓尽致吧。 「是的,爱华很了解我。」 「呃,尤其是那个,那个缎带特别好看,和在学校的感觉有点不一样,怎么说呢,很引人注目。」 为什么我要这么阿谀奉承呢?答案很简单,因为紧张。为了空出思考的时间,硬着头皮说了多余的话。 若无其事地说出的溢美之词似乎比刚才更加打动悠乃的心,她仿佛要逃避我的视线似的微微低下头,像处理易碎品一样,小心翼翼地,温柔地抚摸着编在头发一侧的缎带。 「这是,我为了今天一个人选的……所以,我很高兴。」 含蓄,不过多半,对她而言算是大胆。我不由得被笑着的悠乃的表情迷住了,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很奇怪。这种不规则的鼓动,明明只属于那个孩子。 即使在动摇的时候,已知的景色也在视野中流逝。预感变成了确信。 「难道悠乃就住在这附近?」 悠乃理解了我的提问意图吗,过了一会儿,她沉默地点了点头。啊──难怪。在我心中,点与点连成线。就算看到眼前的鸟居也意外地平静。 这里是有名的结缘神社。 去年十月,就是在这个地方,我和美凪分手了。住在附近的悠乃偶然发现了号啕大哭的我。在那里新生的恋情循环往复,直到告白四重奏召开。真是段不可思议的缘分。 只是,我眼中印出的景象与记忆中大相径庭。院内人潮涌动。琳琅满目的摊位。热闹地悬挂着的灯笼。不绝于耳的呼喊声。 「惊讶吗?今天是这里的例行祭典,是附近居民不可错过的一大盛事。」 「是吗?好久没参加这样的节日了。有点兴奋呢。」 回想起小时候几次玩耍的记忆。有我爱吃的苹果糖吗?打靶也挺喜欢的。捞金鱼就很不擅长了……如此这般,我一边将热闹的景色与回忆相对照,一边暂时眺望着,却没有勇气向鸟居迈出脚步,只是呆立在原地。 悠乃强行拉着我的手。 「跟我来!」 她好像很着急似的,看都没看街边的摊位,一溜烟地朝院内深处走去。 「是啊,比起玩,要先去参拜。」 「那也是,不过……有了,这个。」 悠乃指着的是,一枚绘马。一看就知道是结缘用的心形。 我以前也和美凪写过同样的绘马。内容毫无疑问是『愿两人的爱情天长地久』。这种事,从拜托神明开始就搞错了。我一边斥责过去的自己,一边蹲下身子读悠乃所示的绘马。 「什么……?」 眨了两次眼睛,把葡萄味的糖放进嘴里。看来这不是我的幻觉,而是不争的现实。绘马上──记载着难以忘怀的美凪圆圆的字迹。 「为了让两个人的爱成为永远,我会努力的!」 右下方写着美凪和一个不认识的名字,中间夹着心形图案。新交的恋人……是吗?认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在我胸口萦绕。是混合了喜悦和悲伤的某种东西。我以为那是一种像黑色颜料一样肮脏的感情,但一束明亮的白光照亮了我的脑海。 我战战兢兢地窥视着尘封在我心中的美好回忆。困惑地微笑着的美凪。一个人捧腹大笑的美凪。摩擦着我脸颊撒娇的美凪。不高兴地转过脸去的美凪。红着脸低下头的美凪。在最后露出尴尬笑容的美凪。 再也回不去了。这些我都知道。也不打算再回去了。即便如此,真的已经回不去了。让我明白了这一点。 因为这条路只能通向未来。 「悠乃,这是……」 过了一会儿,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在打颤。 「……不久前,偶然发现的。你的前女友已经有恋人了。」 哪有这么巧的事?虽然心里有疑问,可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我在那里蹲了多长时间?在膝盖开始感到疼痛的时候,我用葡萄味的唾液滋润了干涩的喉咙,心悸停止了,有一点残留的感情。 我和美凪说的最后一句话,至今仍活在她的心中。 我们走过的路,紧紧地连接着新的场所。这让我高兴得无可救药。 虽然我一直放不下美凪,迷失在这样的游戏里。 但不知不觉间,美凪已经走到了我应该到达的前方。 「这样啊,那么……美凪,我也得加油了。」 我也要向前迈进。我决定通关这场游戏,把自己的想法传达给凪沙。但是,大概会有挫折的时候。会有输给诱惑的时候。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想起美凪。我是这么想的。 「……谢谢你告诉我,悠乃。」 悠乃对我的反应非常满意,挺起胸膛,哼了一声。 「不用道谢……你果然不知道?」 「诶?嗯,是啊。美凪有了新的男朋友,我很吃惊。凪沙应该也不知道吧?」 一边站起来,一边咽下违和感。美凪和凪沙是很要好的姐妹。听说我和美凪交往不到两天,凪沙就发现她交了男朋友。所以凪沙不可能没有注意到。那么,是顾虑到我的心情才刻意保持沉默吗?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悠乃轻轻地拉了拉我的袖子。 「总之,前女友的事,你应该早点忘记。」 就这样顺势滑下的柔夷,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 「不对,我不是要忘记。这次,我一定要把她变成回忆。嘛,反正不会爱上你就是了。」 「……不用逞强,我很快就会把你俘虏的。」 她握着我的手的力道增强了。微微冒汗的皮肤触感是属于哪一边的呢? 我们的祭典约会开始了。首先是参拜。我用大约六秒的时间向高高在上的姻缘之神宣战,身旁的悠乃以完美而夸张的举止献上祈祷。如果参拜有段位的话,她毫无疑问是硬水平的五段。 「这么郑重,你许了什么愿?啊,那个,说出来就无法实现了吗?」 「我许愿世界和平。可是已经实现不了了。世界会毁灭。因为杰君非要问。」 「别设奇怪的陷阱啊。」 「请负起责任,世界末日的那一天,希望你陪在我身边。」 「为什么要对你负责?那样的话我要对这个世界负责。」 我们沿着石阶往下走。先把章鱼烧和棉花糖填进空空如也的肚子,逛了逛有特色的小摊。期间,悠乃好几次确认了时间。 「之后有什么安排吗?」 「没什么」悠乃回答道,突然站住了。正当我纳闷的时候,她视线的前方,是作为打靶的赠品放在角落里的企鹅玩偶。 「难道,你想要?」 悠乃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抢在我前面把钱交给了摆摊的小哥。接着我也报名了,接过玩具步枪和软木塞子弹。 我从以前开始就很擅长打靶。将弹道这一过程调整到最佳状态──或许符合我的天性,总之,我第一发就打掉了某种手办,第二次打掉了点心。 「专挑弱点,卑鄙。」 「就是这样的游戏。」 站在我旁边的悠乃正为心爱的企鹅苦战。虽然打中了几次,但企鹅只是微微摇晃,没有落下来的迹象。这是相当高难度的猎物。恐怕不能从悠乃的位置,要从我所在的位置射击,稍微找个角度向前探出一点,正好打在重心上。我试着用枪口瞄准──发射。射出的软木塞漂亮地将企鹅击坠了。 「哦!我拿到了,悠乃。」 我意气风发地从小哥手里接过布偶,直接递给悠乃。啊,这种行为好像是约会呀。我抱着害羞的心情,观察着悠乃的反应。 可是悠乃──「放回原来的位置」,把企鹅还给了小哥。我和小哥面面相觑,一脸茫然。……为什么? 「……我,想靠自己的力量得到。」 悠乃毫不吝啬地支付了额外的费用,把软木塞进了枪里。模仿我刚才的姿势开了几枪,但回到故乡的企鹅意志坚定,怎么也没有倒下。 「给不服输的你一个建议,瞄准的地方再偏右一点。」 「不是不服输……这样?」 悠乃稍微挪动了一下枪的角度,缓缓扣下了扳机──企鹅遭遇了艰辛的第二次坠落。小哥也不由得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太好了,你看,杰君,好可爱。」 悠乃小心翼翼地抱着企鹅,天真无邪地笑了。不是平时那种含蓄的微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笑容。啊,你也能做出这样的表情呀。每当发现她在教室里绝对看不到的表情时,胸口就会躁动。一瞬即逝。只有不到刹那的时间。我会想。 这样,或许也不错。 ……喂,我到底在想什么呢?明明已经有凪沙了。明明才刚刚在绘马面前对美凪发过誓。 学校第一的美女青之岛悠乃。 一开始没有什么兴趣。因为我对她的为人一无所知。可是现在不同了。只停留在表面上的她的魅力,变成了立体的东西向我袭来。 「还有,那个。杰君。……谢谢你的建──」 走着走着,回过神来的悠乃,像往常一样向我道谢……然而,最后的话语没传到我的耳朵里。一个陌生人的响亮声音打断了她。 「咦,小悠乃?骗人,这不是小悠乃吗?!」 看着从正面走过来的女性三人组,悠乃停下了脚步。这次不是被什么吸引,而是胆怯。 「悠乃,熟人吗?」 悠乃没有回答。在这段时间里,三人组包围了我们的前方。 「氛围变了呢!?感觉非常文静!」 「联系方式也变了吧?!突然联系不上,我还挺担心的。」 「你有什么困难吗?为了悠乃,我什么都愿意做,下次再一起玩吧?」 「啊……那个……」 悠乃后退一步。我马上明白了。昨天玄岩说的『什么』和这三个人有关。 悠乃变成现在这个性格的原因。尽管人的性格该怎么样没有正确答案,但至少变成那样的过程似乎不是积极的。 「那个……不好意思,这之后有安排了。」 我像保护悠乃一样,插进她们中间。冰冷的目光刺痛了我。 「咦?该不会是小悠乃的男朋友吧?」 「不是的,我和悠乃是敌人。」 即答。趁对方发愣之际,我拉起悠乃的手,硬是从三人组中间穿过。我们快步、不知不觉小跑着离开了神社。 「……大意了。明明知道会在那个时间遭遇的。」 悠乃在漫步的路上嘀咕着。明明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尽管对她的发言有些在意,可现在应该和悠乃说的是。 「抱歉,下意识就把你拉走了,那三个人是朋友吗?」 「……初中的时候是。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所以,谢谢你。」 我只回答了一句:「是吗?」。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该不该问下去。顾虑的同时,又对是否要进一步了解悠乃感到犹豫。 凭着直觉拐过住宅区。我打算走到什么时候?大概,直到这个犹豫有了答案为止。悠乃一边跟在我身后大约一步的距离,一边紧紧握住牵着的手。 「……以前的我,要更加开朗。」 也许是察觉到了我的犹豫,还没等我发问,悠乃就嘟囔了一句。这么说来,我们相遇的那天,她说过「没能倾诉出来」。这一定就是她想倾诉的过去吧。 「是吗……能让我听听吗?你发生了什么事?」 这次约会结束后,我和悠乃就完全是敌人了。然而,我还是想更多地了解她。了解青之岛悠乃,了解她受到过什么样的伤害,害怕着什么,执着于什么。悠乃对我的问题点了点头,开始讷讷地纺织起语言。 「我肯定是幸运的。因为长得讨人喜欢,所以被当作公主一样对待,周围的人总是为我做各种各样的事情。全自动前进的人生非常轻松。谁都不会拒绝我的提议,谁都肯定我。想要什么都能得到。配餐的甜点,喜欢的漫画,考试对策的笔记,运动会的冠军,文化祭企划的第一名──还有,朋友。」 我放慢脚步,侧耳倾听着颤抖的声音。悠乃众星捧月的样子,虽然和现在完全相反,但不难想象。 「升上初中三年级后,在新的班级里有一个很在意的女孩。她非常文静,总是一个人待着,读书的兴趣好像很合得来……我想和她成为朋友。可是,几次约她出去,只有那孩子总是拒绝。」 如果我站在同样的立场,也一定会拒绝的。考虑到班级的权力平衡,吓人也要有个限度。不过,当时的悠乃并没有看到那样的世界吧。 「然后,我和刚才那三个人商量了一下,她们是我初中时最好的朋友。结果,那孩子很干脆地成为了我的朋友,随时都可以和我玩。」 回头一看,悠乃的表情相当阴沉。 「然而,不是。那孩子只是受到那三个人的威胁,被迫和我交往。听她本人这么说,我非常惊讶和难过,向她道歉,自那以来,我再也没有和她说过话。明明有很多话想说。」 牵着的手分开了,悠乃停下脚步。两只胳膊紧紧地抱住企鹅,把脸埋在里面。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等待着下一句台词。 「我想要的并不是那样的东西,可是,因为拜托了别人,扭曲地得到了。从那天开始,至今为止的事情,我不知不觉间的行为,全部都变得很可怕。我发现,因为我,有些东西被扭曲了,有些人成为了牺牲品。我很后悔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我想安慰悠乃,但又觉得触碰她不太好,于是摸了摸企鹅的脑袋。悠乃的脸颊微微泛红,不过没有看向我这边。 「然后我选择了一所周围的人不怎么会来的高中。在新的环境里,我想要一个人待着。因为我害怕和想接近我的人打交道,又会歪曲什么。……因为我决定了想要的东西,要靠自己的力量得到。」 靠自己的力量得到──这就是她的主义,我很自然地就接受了。所以她那时才不愿意因为出其不意的吻而轻易和我成为engage吧。刚才的打靶也是如此。我慢慢收回放在布偶上的手。 「是吗……谢谢你告诉我。悠乃。」 「因为我想让杰君了解我。」 悠乃瞥了颔首的我一眼,心满意足地踏出了步伐,这次她开始引领我往前走。但我感到有一点不自然的地方。 「有一件事想问,可以吗?虽然已经问过了,悠乃为什么要参加告白四重奏呢?既然你说要靠自己的力量得到,技能和王牌──用被赋予的力量来得到我,不是和你的主义相违背吗?」 「……也许吧,不过,我也只能参加了。」 只能参加,是怎么回事? 在说出疑问之前,我注意到了。情书的寄信人其实是悠乃。……她应该是想把我叫出来向我表白的。但实际站在屋顶上的是凪沙。 「难道你参加游戏是我的错吗?」 「对。你追那个孩子,我追你的结果。」 她给出了早已预感到的回答。看到凪沙离开约定地点,我觉得很奇怪,便追了上去。在我的身后,还有一个想法完全相同的人吗? 「听了天使的话,我想,如果不和那孩子站在同一个舞台上,就赢不了她。」 「如果是这样的话,确实可以接受──咦,这里是……」 拐过一个陌生的角落,突然看到了熟悉的景色。我吃了一惊,停下脚步。区立图书馆前的长椅。我被美凪甩了,大哭一场,失恋的地方。 「呵呵,我本来打算在祭典结束后来这里的。」 仔细一看,长椅上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预约席』。为什么要预约,这可是公物啊。而且仔细一看还写着时间段。14点到20点。太长了吧。 「你打算在这种地方待六个小时吗?」 「看气氛如何。」 「预想是不是太粗糙了?」 「可是,很怀念吧?」 「……嘛,是啊。你向痛哭的我搭话,我的脸被泪水弄的乱七八糟,你借我手帕──」 这么说来,那块手帕放在哪里了呢?完全不记得了。虽然说过不用还,但要是丢了,心里会很不舒服。之后要找一找。 「杰君,虽然事到如今,那天的事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悠乃不安地问道。我揭下贴纸,一边坐在长椅上一边摇头。 「没有的事。有人──不,有悠乃在我身边,我得到了很多救赎。」 「那样的话……就好了。」 接着,悠乃也以和那天一样的距离感──紧挨着坐在了我的旁边。 我一边把撕下来的纸揉成一团,一边看了一眼手表。十四点已经过了十分钟。 「话说,超过预定时间了吧?」 「是啊。不知不觉,太专注于打靶……完全不在计划之内。」 「说到计划,刚才,你有没有说过奇怪的话?和那三个人的遭遇怎么样的?」 ──明明知道会在那个时间遭遇。 悠乃沉默了一会儿,拿出了等候时也在看的笔记本。 「我的能力是──全知。把问题写在这本笔记上,得到答案。我怕和熟人碰面会很麻烦,所以调查了一下。」 「诶……啊?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悠乃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因为这个意料之外的回答而惊慌失措的我的眼睛,笑了笑。 「你明明很想知道。」 「不,话是这么说,但我没想到你会暴露自己的技能。而且既然拥有全知的能力,瞒着不是更有利吗?」 「我有告诉你的理由。」 悠乃翻开笔记本的封面。映入眼帘的是和那封情书一样的笔迹。『白濑杰的技能是』──写着这句话的第一页背面,记载着我的技能的详细情况。当然,也有被吻后会发动的弱点。 「……这不是最强的技能吗?」 恋爱是一种情报战。也有人认为,这是一种彻底调查对方的喜好、行为模式、性格,然后不断采取最有效措施的游戏。所以悠乃的技能特别强力。因为可以跳过寻找信息的繁琐,从一开始就知道所有的答案。 「好像是ssr。」 喂,不都是ssr吗?那个冒牌天使。 「那么──从你吻我的时候,不,从决定执行委员的时候开始,就已经安排好了吗?」 我们决定委员时抽到的号码。下安眠药的时机。教室里没有人的时间。以全知的能力,制定出周密的计划,绝对能把事情引导向成功。 以青之岛悠乃为对手,我真的能通关这场游戏吗? 「杰君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悠乃将笔记本从封底翻开一页,翻到了空白的部分。左边的一页似乎是对某个问题的回答,写着『校门口』。话说,以现在的页数来看。 「那个,难道只能再用一次吗?」 「……是的。不过,大致的事情已经定好了。所以,也分给杰君。」 「真从容啊!那么,我能达到目的吗?」 「……这个,还是不问为好。已经确定的答案,是无法推翻的。如果出现『不能』的话,头疼的是杰君。」 「相反,如果出现『能』的话,你也会为难吗?在某种意义上这是技能的弱点。」 「是的。而且,什么都知道,绝不是一件好事,对你来说也是。」 如果考虑她发言背后的意义,就能推测出悠乃特意将自己的技能告诉我的理由。这是为了让我知道我的情报已经被彻底调查过,以此来控制我的行动。所以我要这样回答。不是逞强,而是发自内心的。 「不,情报当然是越多越好。」 「信息越多,知道的可能性越多,就越烦恼,越是后悔。」 她说的话我也明白。我今天知道了悠乃的事。喜欢凪沙的事实也不会改变。明明如此,却感觉选择的分量却增加了。然而。 「我……不这么认为。努力去了解所有的可能性,不逃避不想知道的事情,直面一切。经过这样的过程得出的答案才是至高无上的答案,是我这个人的体现。不可能后悔。」 「……杰君,很坚强。」 「不坚强哦……只是有所执着而已,倒不如说是软弱。」 告白四重奏是不会留下过程,结果就是一切的游戏。尽管如此,依旧无法释怀的我,选择手段的我,就像是自己给自己设下了障碍一样。 「不过,悠乃,只有这一点是确定的。就算我如此了解你,就算我多么喜欢你,就算我真的有点心动,我也不能和你交往。因为我钟情的对象只有一个。」 听到我强有力的宣言,短暂的沉默降临。悠乃并没有悲伤,只是面无表情地僵住了。过了十几秒后,她仿佛裹着一层叹息般笑了。我们连在一起的目光中断,彼此深深地像沉思一样垂下了头。 「是说那个孩子吧?所以很遗憾,杰君的目的无法实现。」 我落在地上的视线,伴随着「诶?」的声音再次转向悠乃。 「我不会亮出王牌的,如果你想让我使用,就只能亲吻我。」 悠乃用手指抵住自己的嘴唇,凝视着我。 「……是吗,你光凭那个技能,就已经做好战胜我的准备了吗?」 「对。我绝对不会输的。……所以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悠乃将重心向这边倾斜,挑衅似的靠了过来。我立刻把脸往后缩。 「即便是这样,我也不能吻一个不喜欢的人。」 我斩钉截铁地回答。不过,悠乃还是毫不动摇,像要打消我的话似的,轻轻把食指搭在我的上唇。 「那天的记忆,今后将发挥作用。对,就像延迟性的毒药一样。」 「……你在说什么?」 「谁知道」悠乃一边装糊涂,一边轻快地站了起来。 「等等,悠乃,还有一件事,可以吗?」 最后一个问题是针对玄岩的。悠乃犹豫了一下,用眼神应承了。 「你有收集除我以外的参加者情报吗?比如凪沙的王牌。」 「调查过了。那个孩子……要注意。」 「那么玄岩也──」 「我没有调查爱华的事。」 不像悠乃风格的速答。我想,她没有说谎。但是隐瞒了什么。不,是在逃避什么。 「我应该说过,知道了就回不去了……不能随便调查好朋友的事情。」 那副口吻,简直就像── * * * 「喂,杰,你和青之岛同学发生了什么吗?」 我在第二节课后的休息时间翻看世界史资料集的时候,栅真突然在旁边的座位上小声问道。 「怎么了突然?没有啊……什么都没有。」 不可能告诉他。正好在这个座位被悠乃吻了,昨天还约会了。 「可是,青之岛同学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这边。」 确认事实,桂马方向。和悠乃美丽的眼睛对视了一下,又立刻分开。不,为什么看着我啊? 「你看吧?再说就算什么都没有,你们不都是执行委员吗?真划算。啊啊啊啊好羡慕。果然是那个吗,一起回去了吗?」 「完全没有。确实说过几句话,但是……没有一起回去。」 我刻意发出响声,把教科书和笔记本放在桌子的右上角,可对话并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什么嘛,真没劲。如果你和青之岛同学搞好关系,我不也能和她套近乎吗。然后世界就会变得快乐。」 「不要突然扩大规模。」 而且世界似乎会因为我而毁灭,所以不会快乐。啊,不过,有一件事应该能让栅真很快乐。 「对了,在你的座位上坐了一会儿呢,悠乃──」 说出口的瞬间,我意识到自己的失误。但为时已晚。我刚才公然展示了我和青之岛同学关系亲密的证据。 宛如时间停止般的沉默。环顾四周,班上的所有人,包括玄岩在内都静止不动。教室里的空气明显凝固了。寂静得就像长方体的冰,把每个角落封起来了一样。 ……啊,视线是一种会刺痛肌肤的东西吗。 我用抽搐笑容看着悠乃。她坏笑着,扬起嘴角,仿佛在说一切尽在掌握。莫非──这也是她计算好的吗?难道想先从我的周围下手!? 「嗯~~~?难道是我听错了?不,肯定是这样,不过我先确认一下,杰,你刚才叫了青之岛同学的名字。」 迅速把麝香葡萄味的糖塞进嘴里。好好想想。找个巧妙的借口来解决这个场面。 「悠乃、悠、温、温泉之神,在温泉什么的经常见到吧?那个坐过你的位子。」 「不,这也太拙劣了吧!温泉之神是什么,不知道,不存在!就算你想蒙混过关,也应该说茶杯什么的更加妥当吧?喂,你说了吧,刚才,悠、悠、青之岛同学的名字!」(※悠乃yuno,温泉之神yunokami,茶杯yunomi) ……果然,想蒙混过去是不可能的。 以栅真的追究为开端,时间开始流逝,全班一齐骚动起来。在大家的脑海里,我好像被判定为与有罪无限接近的偷跑混蛋了。 「什么?两个人感情很好?」「不会吧,那家伙和青之岛同学?」「谁去问问青之岛同学。」「啊,我又没跟她说过话。」「我?呃,不行的。那个……对吧。」「你为什么要往玄岩那边看?」「喂喂,青之岛同学──」 这样下去会产生我和悠乃有亲密关系的共识。那样的话就很不方便了。尽管不知道产生误会的同班同学会在哪里发挥作用,但最坏的情况下,我的行动会受到相当大的限制。 不过……现在这样的发展本身,也正合我意。我也有一个办法。时间有些尚早。但这是一招能切实调动状况的手段。现在正是最佳机会。 「不、不是的!」 我猛地发出声音,站了起来。再次引起了众人的关注。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 「因为我已经──有交往的对象了!」 我用力指向教室的一点。指甲末端是唯我独尊的马尾少女。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玄岩爱华用比班上任何人都大的声音叫道。 ──你这人,在在在在在在想什么啊!? 玄岩混乱的目光在向我诉说。我默默地眨了眨眼睛,把刚才写好的纸片,也就是给玄岩的信息折叠后举起来。 要是玄岩在这里表示肯定,说不定会被判定为我告白成功和玄岩结成engage。但如果否定的话,就无法创造出接下来的状况。此刻,最好的选择是不了了之。 接着,不出所料,我举起的纸片消失了。 「嗯……啊……」 玄岩一手拿着纸片,烦恼地游弋着视线。我给她的信息是『什么都别说,把我带到走廊去』。求你了,帮帮我吧……! 我的祈祷传达到了吗,开始行动的玄岩,快步,红着脸,把室内鞋狠狠在地板上摩擦,气势汹汹地向我逼近。她粗暴地抱住我的肩膀,「绝对要杀了你」低声诉说着爱意。班上的每个人都一言不发,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消失在走廊的我们。 最后瞥了悠乃一眼。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来我成功超越了她的计划。 然而,在维持玄岩的好感度上似乎是大失败,她不高兴的气场全开,像上次一样,一声不吭地抓着我的衣领,在走廊上大步迈进。 「等一下,这样很难受──!」 我被解放,是在我们班所在的三楼到三年级所在的二楼的楼梯平台上。 「你,你白濑,你真的是个白痴吧!道歉!赔礼!在视频网站上全裸公开谢罪账号被封停然后去死!在互联网的海洋里作为恶搞图永久地活下去!为什么我要和你交往啊?!」 满脸通红的玄岩以不亚于踢踏舞者的连续跺脚表达自己的愤怒。 「要想从那个场合脱身,只有这个办法了。」 大新闻需要用更大的新闻覆盖。为了平息悠乃制造的骚动,闪电发表和玄岩交往是最有效的方法。 「我明白,虽然明白!但我有我的节奏!连饼干都还没送出去呢!为什么非要被你卷入不可!?」 怒不可遏。面对情绪激动的玄岩,我安慰道:「好啦好啦,你先听我说」。再这样下去,说不定时间会被停止,然后挨上两三拳。 「听好了玄岩,如果你真的想和悠乃交往的话,不这么做就没有意义了。」 也许是我的台词让她一下子冷静了下来,玄岩表情严肃地后退一步,背着手靠在栏杆上。 「……这算什么,你什么意思?」 我想起昨天的最后一次对话。 悠乃痛苦地说,知道了就回不去了的声音。回答没有调查玄岩时的那种氛围。越是思考,能想到的地方就像泡沫一样不断浮现。 「悠乃──已经注意到你的爱意了,恐怕从很久以前开始。」 「……哈啊啊?」 玄岩发狂似的声音回响着。 (4)请计算奇迹发生的概率 「怎么回事?」 午休的校舍后面。应邀而来的悠乃,用前所未有的险峻目光看着玄岩。我使出反击的一招──与玄岩宣布交往的一个小时后。悠乃依旧没有冷静下来。 「没怎么回事,白濑已经是我的人了。」 玄岩粗暴地抓住身旁的我,像对待所有物一样往手边拽。我点了点头。 「啊,就像我在教室里说的一样,我和玄岩交往了。」 心虚又尴尬。当然,我一边故意这么做,一边对悠乃撒了谎。然而,悠乃摇着头否定了。 「骗人。杰君的目标是──」 「我知道。是我吧。所以悠乃想说如果是真的,四重奏应该已经结束了吧?不过不是的。确实,昨天我吻了白濑,命令他和我交往。但不仅如此,我还使出了王牌。」 我窥视着悠乃的表情。她眼角有一瞬间的扭曲──是动摇了吗? 「我的王牌【再来一次】是在确定胜负时使用的,效果是开始一周的延长赛。换句话说,虽然一局比赛结束了,但会延长到下周日。」 悠乃堂堂正正说出的王牌效果,完全是胡说八道。是我考虑的很像那么回事的效果。可是悠乃无法否定。就像昨天悠乃自己说的那样,她没有用全知的技能调查玄岩王牌的效果。 「……延长?也就是说……爱华,你想做什么?」 「那还用问吗?我想做的就是妨碍悠乃。」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悠乃胆怯地退了一步。古井无波的眼眸静静地摇晃着。 「为什么……悠乃其实也很清楚吧?」 按照商量好的结果,玄岩对悠乃穷追不舍。用夹杂着愤怒和悲伤的声色,揭开了被涂抹得透明的真相。 「我喜欢悠乃。作为好朋友是这样,但更重要的是,作为恋爱对象,一直喜欢着。」 这份思念,不传达就无法开始。但是,仅仅传达的话肯定也不会开始。 玄岩爱华的告白不以这种形式进行就不行。 「所以悠乃,你选吧。我还是白濑?」 玄岩决定告白,不,我让她决定告白,是在我们宣布交往后不久。翘掉第四节课在屋顶召开的作战会议上。 悠乃对我发动的攻击,说到底只是为了让我和她拉近距离,接吻。尽管不知道她用全知的技能预测到了哪一步,但我不得不避免陷入她准备好的展开。换句话说,我有反过来躲着悠乃的必要。 所以我猎头了皇家守卫,用时间停止这一最强技能来保护我的嘴唇。为此准备的大义名分是假装成恋人。 「我倒是无所谓。可是,你这样真的可以吗?」 玄岩听了作战概要,忧心忡忡地戳了戳我的肩膀。她意外地了解我。这让我有些高兴。 「嗯,只要不让凪沙误会,好好解释就没问题了。」 「是啊,我也不想骗小凪沙。可我不是说这个,你有没有考虑过班上的同学会怎么看你?」 玄岩对接近悠乃的男人一个接一个地打招呼,交往后又马上分手,使他们远离悠乃。绰号是身经百战的百人斩。和这样的玄岩交往,我肯定会被周围的人认为是坠入玄岩色诱陷阱的家伙。 「这一点没关系。事到如今,不管周围的人怎么想,我喜欢凪沙这件事都不会改变。啊,不过,栅真可能会生气,会问你在干什么啊。」 或许以他的头脑,即使不知道告白四重奏的事,也能估计出大概的情况。 「还有就是,虽然会对悠乃说谎,不过这个计划很大程度上是基于规则的互读……只是,强迫你告白,我觉得很抱歉。」 玄岩懊恼地咬着嘴唇,慢慢地摇头。 「没事,我很清楚。普通的告白是没有胜算的。」 悠乃的回答从很久以前就决定了。在这种情况下,要想成为悠乃心中的第一,必须要有变化。玄岩从眼前消失的变化。玄岩变成了明确的敌人的变化。让她体会到失去玄岩的感觉,让她无论如何都不想失去。 这是玄岩唯一的获胜方法。 ──对于这样的玄岩的告白,悠乃迅速回答。 「我想要的是杰君。」 「是吗。那么我们间的关系在四重奏之后就会彻底消失。」 玄岩立刻回击。悠乃又往后退了一步,面对无法接受的事实,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从游戏结构来看,这个二选一本身从一开始就摆在悠乃面前。但她一直视而不见。所以,像这样以可见的形式呈现出来的冲击力是很大的。 「可是,现在这种状况,我要是不能和杰君交往的话,爱华也会很为难的。」 「我?哦,是吗,我会和白濑成为engage?嘛,挺讨厌的。可是,悠乃。最终来看,对方是谁都无所谓吧?如果能永远相爱的话,对方是谁都一样。──不过,如果是悠乃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总感觉像是破罐子破摔,很有玄岩风格的台词。 但是,她的真意隐藏在背后,悠乃一定也明白吧。比起不太了解的白濑杰,和好友玄岩爱华在一起肯定更开心。 「那么,从今往后我们就是敌人了。你要在星期天之前准备好答案。」 「所以说,答案已经出来了……爱华是我的,好朋友。不管爱华的王牌是真是假,我要做的事是不会改变的。」 悠乃强硬地踏出一步,把手伸向了我。可下一瞬间,那只手改变方向,贴在了玄岩的脸颊上。是时间停止的技能。 「我说啊悠乃。别这么说,再多考虑考虑不好吗?悠乃,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心跳加速吗?以恋人般的距离接触,发现了我的心意,不管是玩也好尝试也好,难道就没有稍微考虑过要和我交往吗?」 玄岩拼命追问,悠乃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没想过。」 「哈哈哈,也是呢……说的这么清楚很有悠乃的风格。那么,给你这个,饯别礼。」 尽管如此,玄岩还是坚强地笑着,把包装精美的饼干硬塞给悠乃。 「这是按照食谱做的,很厉害吧?」 「……嗯,好棒,一定很美味。」 悠乃接过袋子,小心翼翼地双手捧在胸前。但是玄岩背过身去,没有看到最后。她晃动着灰溜溜的马尾辫,一边注意着和我间的距离,一边离开了校舍后面。 * * * 我望着刚刚开走的电车,对通话口说出结论。 「……就是这么回事,所以我要假装和玄岩交往。」 「嗯,嘛,我知道杰前辈为爱华前辈尽心尽力了,可是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呢?」 真是的,明明特意没有说明。却天真地戳中了我的痛处。 「为了让玄岩用时间停止技能,从悠乃手下保护我。」 「那个,为什么要让人保护呢?话说回来,从刚才起我就很在意,为什么要叫青之岛前辈的名字呢是出轨了吗!」 「不,不是出轨……是她让我这么叫。」 「咕呶呶,不行,不行啊杰前辈,那个人打算从形式上入手就这样顺势滑入杰前辈的心!」 「是啊,岂止是打算,上次还被下了安眠药,当然要警惕了。」 既然悠乃曾设下这种陷阱,那么接下来她应该会认真盯上我的嘴唇。 「安眠药?!这还真是超乎想象。真的很可能被幽禁在深山里呢。」 「嗯,所以从今天开始我要暂时住在玄岩那里,你不用来接我了。」 「我知道了。和爱华前辈早中晚一直在一起的话,确实可以放心。万无一失的安保措──咦、诶、诶诶诶诶诶?怎怎怎怎么回事啊?!」 刺破扩音器的悲鸣让我的耳膜因疼痛而颤抖。嘛,我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啊,不,准确地说是玄岩住的公寓的客房。」 我也不太了解什么是客房,但好像有些公寓有几个房间供客人住宿,只要居住者申请,就能以很便宜的价格租到。 玄岩和我的家位于学校的反方向。上下学时分开的话风险很高。如果被悠乃从背后打晕,被强吻,那就完了。刚才也是,明明玄岩是乘公交车上下学的,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请她把我送到了车站。 「可是,可是啊。就算我允许了,杰前辈的父母什么都不说吗?」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前提是需要你的许可,但不会说的,我能肯定。」 毕竟父亲早就不在了。放任主义的母亲对我不感兴趣。 电话那头又陷入了沉默。只有白噪音在耳边徘徊,我刚想挂断电话的瞬间。 「那个,杰前辈,如果可以的话,我去帮你搬行李怎么样?」 「不,我没有那么多行李。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是吗?我知道了。请多加小心。」 对凪沙而言很干脆地就放弃了,挂断了电话。 坐上刚好驶来的电车,回到家主不在的房子。打开和往常一样发出冰冷声音的内开门,玄关没有任何人的鞋子。这个家一直是空的。或许,从一开始就是如此。 我看了看客厅的桌子,上面放着以一个月来说有点多的生活费。看来母亲久违地回来了。并且暂时不打算回来了吧。虽然到上周为止,她大概每隔三天就归家一趟,估计是找到了新的对象。 「算了,这样比较方便。」 寂寞之类的感情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倒不如说只要房间不脏就好。这就是我和那个人间的关系。 我抽出封藏起来的手提袋,塞进一整套学习用具和换洗衣物。被褥和生活用品好像可以在那边借,随身携带的东西最低限度就够了。打包工作如预期的那样很快就结束了。之后稍微找了些东西,就和我的家暂时告别。 到达玄岩的公寓,是在不知哪里的扩音器正通知小孩子回家的时候。也许是因为玄岩已经办好了手续,我只向管理员报了名字,就「钥匙已经交给你的朋友了,直接去房间就行」简单地通过了。 毫不费力地转动指定房间的门把手。吱,一边发出有点奇怪声音一边被打开的门有种温暖的感觉。 「喂,你太不小心了,玄岩。」 玄关前就是转角,看不见内部。听说是日式房间,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我有些期待地脱下鞋子,就听到了扑通扑通有人跑过来的声音。我抬起头,发现站在那里的人是。 「啊,杰前辈,欢迎回来。要吃饭吗,还是说点心,或者是我?」 满面笑容、做出三种手势的朱鹭羽凪沙。 「我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了,那个,我应该已经拒绝帮忙了吧?」 「是的。不过,因为你说好意就心领了,所以我直接送过来了。」 凪沙一把抓住我的双手,就像给小电灯泡通电一样,将心声传达过来。 ──即使不用搬运行李,也要帮忙收拾! 凪沙翘起嘴角笑了。无忧无虑的笑容是美凪没有的只属于凪沙的特长。我理所当然地感到心跳频率在上升,心想,啊,我是真的喜欢这个孩子。 「嘛,总而言之,那个……我回来了,凪沙。」 我回来了,是有多久没说过这句话了呢?明明是顺理成章的问候语,却不知为何觉得很难为情,句尾含糊不清。 「嘿嘿,这种真不错啊,就像新婚夫妇一样。」 凪沙的心情很好,轻轻摇晃牵着的手。我突然回过神,松开了她。 「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玄岩的家在哪?」 「上周我来玩过。是和爱华前辈商量合作的时候。这一带的路线已经很熟了,从便利店到蛋糕店,再到粗点心店!」 「净是吃的啊。算了,别待太久哦,这附近有很多小巷子。」 我拍了拍凪沙的脑袋,从她身边走过。拐过走廊,有一个小小的厨房,然后是一个六叠大的日式房间。矮桌上放着漫画和吃了一半的点心。凪沙慌慌张张地追了上来,将东西藏在矮桌下。不,显然已经晚了吧。 「回家的路上不用担心,我会让姐姐来接的。」 因为说得太过干脆,我花了些时间才理解她的意思。 「…………啊?美凪?」 心脏仿佛突然缩紧了似的一阵剧痛。不过,从喉部升起的薄荷味,似乎变淡了。 「好像碰巧在附近……想见一面吗?」 凪沙抬起头问道,像是在害怕什么,又像是在期待什么。 如果是过去一直对美凪纠缠不清的我,一定会移开视线,只说一句「不想见」吧。完美谢幕的片尾后的内容,明显是画蛇添足。 然而,现在。 「是啊,如果能见面的话,我想久违地和她聊一聊。」 走在新道路上的美凪,和迈出步伐的我。我有一种预感,如果是现在的话,我们可以自然地、普通地、在互相非常了解的基础上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谈话。 「你的意思是……想和姐姐恢复原来的关系吗?」 「不,不是的。不是回到原来的关系,而是迈向分手后的未来关系。」 我笨拙地对凪沙笑了笑。表示我已经释怀了。 「说到底,美凪已经有新对象了吧?」 「咦?这个、那个……你知道了吗?」 凪沙尴尬地缩了缩身子,连同身体一起扭过了脸。 「嘛,发生了很多事,我已经知道了。你怕我受到打击,一直没告诉我对吧。谢谢你,凪沙。」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绘马也是悠乃用技能找到的吧。特意告诉我的悠乃和刻意保持沉默的凪沙。尽管双方都有自己的想法,但一定有为我着想的一面,这让我非常高兴。 「没什么,我没有那个打算。啊,那我就说了,其实姐姐正在约会中,即使在附近也见不到面。」 「什么嘛,那就别提议啊。亏我还有点期待。」 虽然是难得的机会,可也没办法。我叹了口气,跪坐在事先准备好的垫子上。期间凪沙拿起放在房间一角的纸袋,半蹲着对我说。 「虽然算不上是道歉,但还是祝贺杰前辈搬家。」 凪沙用夸张的动作「锵锵!」递给我的是一只虎斑猫布偶。布偶的尾巴慵懒地垂着,十分可爱。 「这是我爱用的猫咪布偶。寂寞的夜晚请把这个当成我紧紧抱住。咦,不过请稍等一下。在这个煞风景的房间里,男高中生一个人,一边感到寂寞一边抱着猫咪布偶的话,太糟糕了。还是放弃比较好。没收。」 「也许确实是这样,可是太不讲理了!」 被凪沙夺走高高举起的虎斑猫,很快就被我抢回来。凪沙想要挽救,但我把布偶举到了她无法触及的头顶,凪沙「姆姆」鼓起了脸。 我不由得哈哈一笑。跟个小孩子似的,我在干什么呢?凪沙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个人份的笑声填满了六叠大的房间,然后,我和她慢慢地相邻而坐。 「话说回来,凪沙,这个周末,你能把行程空出来吗?」 因为害羞,我把视线定格在手边的虎斑猫上,轻轻动了动嘴。 我和玄岩制定的作战将在星期日结束。按照计划,玄岩会在星期天约悠乃出来,等到使出真正的王牌之后,再向她告白一次。所以我们也必须分出胜负。因为如果玄岩顺利的话,游戏就结束了。 「啊,是的。是星期天吗?我知道了。」 凪沙事务性地回答道,就像预约牙医一样爽快,过了几秒钟后。 「咦,诶?杰前辈的邀请,这是吹的什么风?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难道是约会吗?是邀请我约会吗?!」 凪沙猛地转过身来,「咚」的一声,手臂撑在榻榻米上,身体前倾向我逼近。我继续盯着虎斑猫,即便如此紧张感也一点都没消除,生硬地回答道。 「……没错。」 「啊……」 霎时,凪沙也低下了头。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感到旁边有一股热度。不,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连你都这么紧张,我不是更加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吗?沉默支配了现场。感觉自己的心跳声震动着鼓膜。两个人在一起这么尴尬的时间,大概是第一次。 「喂,凪沙。」 我颤颤巍巍地将手指沿着榻榻米的缝隙爬过去,握住了她的手。说点什么啊。 仿佛在呼应我的心声,从滚烫的手背里反馈过来的是。 ──怎,怎怎怎怎怎怎么怎么了杰前辈!?终于突入我的女主角路线了吗!?还是说,这是梦吗?我在仙境吗? 刹那间,我因为这种落差而愣住了。 ……啊,对了对了。就是这个,这个。安心的同时漏出了「哈哈哈」的笑声。我从胸前口袋里拿出糖罐,倾斜着取出一颗糖,轻轻地塞进凪沙的嘴。橙色的宝石被她吸入,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 「冷静点,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吗?」 「对,只是在附近玩一下。」 不能让她有过多的期待。我和她的愿望不可能同时实现。因为我要做的是说服她变更目标,绝不是告白。 尽管如此。 圆圆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直视着我。就像看穿了我的内心,或者说如同遥望着天空一般。这种超越性的视线,贯穿了我的虹膜。 ──我可以做点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吗? 我无言以对。不管说什么,用什么样的单词,用什么样的语言,都觉得违背了自己的心意。 这次轮到凪沙把左手放在我的手背上。我们的距离像被吸引着似的越来越近,然后── 嘎恰。 传来开门的声音。我们猛地蹦了起来,互相拉开不自然的距离。对了,凪沙的迎接让我太过惊讶,忘了锁门。 「喂,白濑。咦,门都没有锁吗?」 看样子玄岩是来视察情况的。呼唤我的声音越来越近。 「真是的,小心点啊!这么不注意,会被悠乃吻到然后输掉──呃。」 玄岩来到日式房间,看到凪沙的脸,瞬间表情僵硬。 被吻到然后输掉。 那是束缚我的绝对规则。亲吻白濑杰,就能命令他做一件事。这个事实一旦被人发现,就必然会被恶意利用。 场面变得沉重。身体和表情都一动不动。每个人都在思考着自己的事情,仿佛能听到大脑运转的声音。 屋顶上的第一次接吻。我听从凪沙的命令,说出目标。 在我家的第二次接吻。我先一步要求命令,拥抱了凪沙。 然后就是刚才的发言。具备了即使凪沙察觉到也不奇怪的要素。 最近发现了,我很不擅长狡辩。蒙混过关一定会自掘坟墓。 拜托了,别注意到── 向高高在上的姻缘之神祈祷。然而,大多数的祈祷都是无法实现的。 确认凪沙的视线慢慢滑向我之后,下一个瞬间──凪沙的吻击中了突然堵住我嘴唇的虎斑猫。 「我干的不错吧?刚才的失误可以一笔勾销吗?」 漂亮地发动技能赶上了,玄岩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不,关于这一点,回头开个反省会吧。 「嗯,防住了吗?」 另一方面凪沙用拇指擦了擦嘴唇,就像发现了对付敌方头目的攻略法一样,脸上提前浮现出胜利的笑容。 「不过,呵呵,原来是这样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 * * 「然后,从版边打出bo非常厉害──」 从昨天开始,成了班上公认情侣的我们,在午休的教室里聊起了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在周围令人刺痛的视线中,玄岩的表现出奇的自然。她坐在我的桌子上,单手拿着水果牛奶,低头看着我,说个没完。 「喂,白濑,你在听吗?」 「啊,对不起。周围的目光分散了我的注意力。」 「真是的,你也没必要事事都这么在意嘛,倒不如说就是要给他们看。来,比个手势!」 她一边说着些达观的话,一边迅速拿出手机流畅地切到了自拍。半睁着眼的我出现在液晶画面上,「噫,恶心」玄岩一键删除。喂,很伤人的。 「你好镇定啊。」 「是吗?话说今天是6号吧?那家咖啡店的新饮料发售日。喂,男朋友,我们一起去吧。」 「别敲了,很疼的。话说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不学习可以吗?」 「诶,学习多无聊呀。有很多事情只有现在才能做。」 「养成勤勤恳恳的学习习惯不也是只有现在才能做到的事吗?你也一样,先不说现在,说不定以后就需要认真学习了。」 「诶,哇啊。一本正经。好恶……不是,了不起了不起。像爱迪生一样伟大的人。」 「不要夹着敷衍了事的夸奖,也不要乱摸我的头。」 「对心爱的男朋友的优点一定要加以赞美和发扬。」 上学的时候、去教室的时候、休息的时候,我们都尽量待在一起。一开始还担心两个人谈不来,但聊了之后才发现玄岩非常健谈,甚至可以说和她聊天很开心。仅今天上午我就知道了她的很多事。她有哥哥和弟弟,喜欢吃牛肉盖饭,除了『fpf』以外,还擅长各种游戏。但唯独rpg因为刷级很痛苦所以不玩。 一旦知道了,就回不去了。悠乃是这么说的。 我起初并不认为这是一件消极的事。但现在,我想果然还是不一样了吧。和玄岩交往这种事,将来永远不会有吧。不过,作为朋友的话,我们应该可以相处得很好。然而,如果这个游戏结束,我们这样度过的每一天都将被改写。要是不参加告白四重奏,我们应该没什么交集。因此,我们一定会变回毫不相干的陌生人。那是一件,非常悲伤的事情。 我抱着这种伤感的氛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玄岩问道:「怎么了?」想跟在后面,但再怎么说如果连厕所都要她跟着我的学校生涯就结束了。于是,我郑重地拒绝,走出教室。然后,在走廊上,悠乃仿佛埋伏已久似的站在那里。 「……杰君,可以过来一下吗?」 「我可能说好么?」 我警惕地和悠乃保持着距离。……怎么办?逃到玄岩那里去吗? 「我只是想和你聊聊爱华的事……不行吗?」 听她歪着头这么说,尽管知道是一目了然的圈套,可还是很难拒绝。这也是了解悠乃的心情,帮助玄岩的好机会。没办法,我只好像追着那角质层出众的发梢一样,跟在悠乃后面。幸运的是,从手边向玄岩发送护卫申请很简单。 上了楼梯,悠乃在平台的深处站住。我朝楼下瞥了一眼,长呼了口气。多么完美的站位啊。青之岛悠乃真是一个可怕的敌人。 「杰君……虽然不是我的本意,但我也使用了王牌。」 「……你说什么?」 突如其来的怎么不是玄岩的话题?被骗了。不过没什么可抱怨的,我只能尽全力倾听悠乃的话。 「王牌【巧妙的陷阱】。对我撒三次谎的话──你就无法违抗我了。」 我全神贯注地窥视着悠乃的眼睛。悠乃的王牌真的有这种效果吗?说到底真的使用了吗?无法判断。作为昨天的报复,我被她出色地迷惑了。 「爱华真的吻过你吗?」 伴随着提问而来的深刻怀疑的视线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是啊。星期天和你约会后回去的路上,在家门口被她埋伏,还吻了我。」 「爱华为什么知道杰君的弱点?」 「……哎呀,我真是服了她。玄岩的观察力非常敏锐,我的嘴唇上有秘密被她发现了。」 这样,我就撒了两次谎。接下来的问题──肯定是。 「爱华王牌的效果,是真的吗?」 如果悠乃的王牌是真的,我就不能再说谎了。是真的,还是虚张声势?她为什么不在我眼前使用王牌?这样做是为了迷惑我吗?啊,可恶,像这样犹豫不决的时候,不就等于承认自己在撒谎吗?怎么办才好?总之,必须回答。对悠乃始料不及的计策,将计就计。 「玄岩说的话,全都是真的。」 沉默。后背被汗水打湿了。不,我的回答应该是正确的。如果悠乃的王牌真有这个效果,不用特意告诉我,让我撒三次谎就行了,就这么简单。 「……不愧是杰君。没被骗。真无聊。」 「什么骗不骗的,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你想搞双重陷阱吗?」 「很厉害。出乎意料的谨慎。」 悠乃无声地鼓掌,称赞我。 「比起这个,还是说正题吧。你不是有关于玄岩的事要告诉我吗?」 「没什么可聊的,我喜欢的只有杰君。」 她的态度从昨天开始就没有变过。但我无法释怀,握紧了拳头。这是我的任性。本来,这就不是该强加于人的事情。然而,我还是想对悠乃说。 「呐,可以听一下吗,悠乃。……请不要对玄岩视而不见。玄岩的心意,拜托你了,面对一下吧。你应该有更多的事情要告诉玄岩吧。应该有很多话要说吧。因为你们曾经是好朋友。」 如果选择结束关系,就更应该好好清算。 「明明知道四重奏结束后就会消失也要?」 「是的。即便如此,你也不应该轻视现在的玄岩,这种想法是错误的。即使要结束,也要在正确的过程中结束。」 「为什么?明明爱华也很狡猾。」 「……我不否认,我也很同情你。」 说谎的是玄岩。被骗的是悠乃。然而,悠乃也是维持现状的共犯。她会后悔的吧。要是早点说就好了。我也是这样。一直对凪沙说谎。明明喜欢,却装出不喜欢的样子,把关系搞得一团糟。不应该装腔作势的,我从一开始就应该全部说出来。 悠乃紧紧抿了一下嘴唇。缝隙间漏出不满的叹息声。 「既然这样!」 发出了不像她的响亮声音,悠乃拼命地瞪大眼睛靠近我,抓住我的肩膀。她眼中燃烧的东西,似乎比对我的感情更加强烈。 「……让爱华使用你的王牌。」 「那你就亲吻我,然后这样命令我吧。」 悠乃默不作声,用我的肩膀支撑着体重,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咽了一口唾沫。 然后──强行逼近我的嘴唇! 但下一个瞬间。压在我肩上的体重消失了,悠乃当场一屁股坐倒在地。太好了。时间停止赶上了。 我把视线投向楼梯下方,靠在扶手上喘着粗气的优秀护卫。 「得救了,不愧是我的女朋友。」 「呜,哈……啊,是吧?……真是的,明明是悠乃,却做出这么不可爱的对策。你是从哪里知道我的弱点的?」 悠乃单膝跪地,懊恼地回答。 「……多看几遍就能猜到。」 喘着粗气的玄岩对悠乃的回答耸了耸肩,一步一步爬上这边的阶梯。 玄岩的技能有两个弱点。能停止的时间和站位。 一、能停止的时间为五秒。──玄岩在屋顶上穿制服的时候,只有丝带是在活动期间系上的。因为五秒内顾不上系好丝带。 二、效果结束后,返回原位。──玄岩使用时间停止时,她的站位在时间停止后也恰好处于相同的位置。因此,不管怎么停止时间,都到达不了五秒内无法到达的地方,也做不到瞬间移动。 如果用这次的时间停止来说明的话,玄岩首先让时间停下,然后全力跑上楼梯,把悠乃从我身边拉开。到这里为止五秒。效果结束后,她又被送回了楼下。 「悠乃,这样你明白了吧?我和玄岩的关系,你是无法分裂的。」 然而,悠乃丝毫没有被我的话动摇的样子,她一边掸着裙子后面,一边站了起来。望着走到楼梯平台的玄岩,面无表情地叹了口气。 「明明才过了一天半,胸口却很难受。」 悠乃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胸口。那双被垂下的刘海遮住的眼睛,到底在看着哪里呢? 「爱华不在,我很寂寞。因为饼干太好吃而流泪,也是第一次。……我不想和爱华分开。不过,我大概,不会哭成那样。」 不会哭成那样。这意味着什么?我和玄岩都没有问出口。如果现在硬要问,玄岩的胜算就会消失。我有这种感觉。 取而代之的,我叫了一声「悠乃」。目光又回到了这边,悠乃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道:「对了」。那表情好像在试探我。 「杰君,我告诉你,其实我已经使用了王牌,对你。」 「……这不是谎言吗?」 「真的,设下的陷阱发挥作用,我很期待」 悠乃用手指轻轻碰了碰我的额头,一边任由头发随风飘扬,一边跑下了楼梯。说到我,为了确认自己的身体有没有变化,到处抚摸着。 「白濑,你怎么看?」 「……没什么变化。我还是喜欢凪沙。」 「哈啊?不是说那个,是我和悠乃的事。」 「啊──好像还不行。不过,悠乃的内心肯定发生了变化。虽然还不知道这种变化会发挥什么作用。但不是还有希望吗?」 听了我的话,玄岩用平淡的声音嘟囔了一声「是吗」。她此刻泛蓝的瞳孔深处,在想些什么呢? * * * 悠乃已经设好的陷阱。到底是什么? 从那以后到现在的数个小时,明明一直占用着思考资源,却连一个假说都没能浮现出来。到目前为止,完全没发现有什么变化。还是说满足了某种条件才会发动? 客房里响起叮咚叮咚的铃声。对讲机里传来「您好!我是送披萨的!」的声音。怎么听都和那个瞄准我嘴唇的不规矩后辈的波长一致。 我用手机把玄岩叫出来后,小心翼翼地打开门──猛地撅起嘴唇的凪沙朝我扑来!……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而准备在嘴边的虎斑猫选手大显身手,很干脆地将她防住了。 「为什么要防着我呢?」 「不,那是当然的。」 「呜呜。算了,先不说这些,期末考试的功课,请教教我吧!」 凪沙精神抖擞地一步踏了进来。我用力把她推回去。 「不,我已经看出你的企图了,你是想趁机吻我吧?」 「虽、虽然是这样!可我有一成左右是因为学习真的不妙了,希望杰前辈能教我。一成就行了!请让我的一成进去吧!」 「别想突然变成九分之一进来!」 凪沙靠蛮力使劲把身体往里挤,结果,我被凪沙的热情压倒了。 反正我也有必要让凪沙使用王牌。就算要背负一定的风险,这里还是把她招待进来比较好吧。 「知道了,但不能单独两个人。我们是男女,现在的我有女朋友。」 虽说是临时女友,可操守还是要遵从的。我自己都觉得我这个人真的很麻烦。 「男女!是的!我们是男女!一有机会就会轻易犯下过错的男女!我们就是两情相悦到了如此程度对吧!」 「好积极的看法啊……」 「积极向上是我的优点,要不然,我才不会一直黏着这么冷淡的人呢。」 「呃,我怎么回答才是正确的呢?」 「默默地抱紧我,然后求婚,在夏威夷举行结婚典礼。」 「你的要求总是特别多啊。」 就在我们保持着一如既往的节奏在玄关处交谈时,干练的保镖来到了凪沙身后。护卫请求发送后仅仅1分30秒就赶到了。真是放心安全的安保。 「呀嚯,小凪沙,今天不想向我复仇吗?」 双肩被轻柔地握住的凪沙「呀!」跳了起来,转身面向玄岩。 玄岩挑衅似的扬起嘴角,从挂在肩上的麻质包里取出『fpf』的软件。 「如果我赢了,小凪沙就回答我的一个问题。如果小凪沙赢了,我就允许你们两个人单独学习。怎么样?」 玄岩瞥了我一眼。原来如此,这似乎是玄岩的助攻。要是凪沙输了,就可以问出王牌的内容。 「呃,不,那个,比起游戏,更重要的是学习……」 哦呀?凪沙害臊地缩了缩身子,把书包抱在胸前。如同在向我告白之前一般扭扭捏捏,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凪沙,莫非你。 「……难不成,真的很不妙吗?」 「是、是啊,不过也只是事先收到了班主任的传唤而已哦?」 「而已?不对吧。那不是真的很危险了吗。哪里是一成不妙啊……这样的话就没有办法了,只有今天哦。只有今天我要忘掉四重奏的事,全力支持凪沙。作为同校的前辈。」 「不愧是杰前辈!最喜欢你了!请和我交往吧!」 凪沙想要抱过来,玄岩从背后将她拉开认真保护着我。 「不行哦~小凪沙?白濑现在是我的东西。」 仿佛在耳边吹气似的,玄岩对凪沙低语道,让她打了个冷颤。 「唔、唔、哈!可是,你们不是假的恋人吗?」 玄岩顺势在凪沙的身体上又摸又挠。 「嗯,不过,即使是骗人的,自己的男朋友被人动手动脚总感觉不太舒服~ ~」 「等,喵,住手,太狡猾了,反垄断!打地主!嗯,市场失灵!」 在玄岩的技巧下,凪沙偶尔会朝一个不寻常的方向扭动脖子颤抖着。她发出娇滴滴的声音,脸颊泛起红潮,这实在是……对眼睛有害。我转过头,开始布置矮桌和坐垫。面对准备完毕还在持续的嬉戏,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够、够了吧你们两个,开始学习了!」 一发号施令,「是,是的!」「好~,这个结束后就来」「这个怎么样才算结束?!」充满活力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 「…………真伤脑筋,完全搞不懂。」 我看了看刚开始三十秒就抱头的凪沙的手边。是一道有些复杂的图形题。我用自动铅笔指向重点部分。 「这种时候要静下心来思考。要想知道这里的角度,就必须了解这里。为此,要更加仔细地看这边。像这样,从终点开始倒推就可以了。」 凪沙一边「嗯嗯」用力点头,但那双眼睛却凝视着我。那个,你听我说话了吗?就在我也想抱头的时候,一支圆珠笔从旁边入侵。 「话说,只要在这里作一条辅助线,就能秒解了。」 那是划时代的教诲,简直就像外星人带来了新的文明一样。 「……诶?」「……啊?」「……干嘛?有什么意见吗?」 在不高兴地托着腮的玄岩手边,只有一部横放着的智能机。 「很奇怪吧?为什么玄岩会解题?」 「白濑,好歹我也是女朋友,怎么说这种话?太过分了,我什么时候说自己不擅长学习了?」 玄岩巧妙地操纵着虎斑猫布偶,向我的脸颊打了柔软的一拳。 「没想到,平时游手好闲的玄岩竟然是优等生。」 「我、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哦。因为爱华前辈的眼睛,无论怎么看都充满了智慧!」 也就是说,没有记笔记是因为上课教的全部都记得。没有学习的必要,是因为从一开始就全都会。 「学习不就跟打游戏一样吗?」 玄岩满不在乎地说道。也不是不懂她说的话。对策,练习,记忆,有结果,进步。这种过程无论是学习还是游戏的确都一样。 即便如此。我依然吊儿郎当地向前伸出胳膊,把脸贴在矮桌上表示不满。 「……我还是无法认同。」 「果然有意见啊。如果是fpf比赛的话,我随时都可以接受。输了的人舔我的脚趾。诶,这是什么惩罚游戏?喂白濑,好恶心啊。」 「太不讲理了!」 我向玄岩放出虎斑猫飞踢。玄岩浪费时间停止,刻意用空手夺白刃接下了攻击。面对这样的场景,凪沙独自「哈哈哈」笑了起来。 「总觉得……这样很开心呢。有种非常怀念的感觉。」 凪沙兴致勃勃地说道,但她的眼睛似乎在看着更遥远的地方。 * * * 第二天,敌人依旧挡在我们面前。输给玄岩的激推,我们来到车站前的咖啡店品尝新出的饮料。 「……巧遇。」 悠乃随意地,理所当然般出现在我和玄岩坐的圆桌旁。一只手上拿着和我们相同的水蜜桃饮料。 「悠乃,你不是讨厌桃子吗?」 玄岩立刻冷冷地指着悠乃的手边,暗中牵制了她。 不可能特意来喝自己不喜欢的东西。换句话说,这次邂逅不是偶然,而是必然。是用全知的能力提前知晓了,还是单纯的尾随? 「……我想克服弱点,为了向更高的目标进发。」 「克服挑食就能到达的高度在哪里啊?」 悠乃无视了我的质问,优雅地吸了一口饮料。瞬间,她的表情变得像一名女鬼。之后又恢复了正常。真的很讨厌啊。 「盯着我干什么?……你想叫马过来吗?没用的。我有骑马的经验。」(※日本俗语,妨碍恋爱的人会被马踢死) 「不?我只是在想悠乃是不是因为寂寞才跟着我来的。」 「……不是。今天,我也是瞄准杰君的嘴唇来的。」 「嚯,是吗?算了,不管怎样,都不行。我已经不能和悠乃在一起了。」 玄岩将悠乃从视野中排除,重新转向我。故意疏远悠乃,玄岩内心一定很痛苦吧。就在连我都感到尴尬的时候。 「啊,杰前辈,真是巧遇呀!没想到跟在偷偷摸摸地跟踪别人的青之岛前辈后面,就能见到杰前辈!」 这真的叫巧遇吗?凪沙挥动着手跑过来,但她没有来到我这边,而是站在了悠乃面前。 「您好,初次见面,青之岛前辈。您好像勾引了我的杰前辈很多次呢?这个代价可是很贵的哦?」 凪沙虽然歪着脑袋,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笑意。被凪沙单方面地挑衅,悠乃以平常运转的无表情回答道: 「初次见面,朱鹭羽凪沙……是放任偷腥猫入侵的人不对……对吧,杰君?」 「等等,悠乃,你的自我认知是偷腥猫可以吗?」 「呜呜!为了显摆,互相用名字称呼。」 凪沙紧握双手,咬牙切齿。小人物的感觉好重啊……。话说回来,我应该以怎样的心情来看待这一幕呢? 「不,小凪沙不也是用名字互相称呼的吗?」 玄岩及时指出,凪沙瞬间脱力,暂时冷静了下来。 「啊,咦?确实是这样。不,不过这个和那个两码事,该怎么说呢,应该说是我的专利吧!」 「……接吻,也做过了。」 悠乃仿佛夸耀胜利似的补充道。「咕呜!」凪沙受到了致命一击。她张大了嘴,像木偶一样慢慢地转向这边。眼睛里没有一丝生气。不,不是的。那是。 「可是,可是啊,我,我,我已经做过两次了。竟然是青之岛前辈的两倍哦!」 凪沙猛地指向悠乃的鼻尖说道。无论如何都想把一次的差距放大……! 「咕……我输了。」 「想跟我较劲,还早的很呢。」 凪沙哼了一声。相对的,悠乃并没有什么不甘心的样子,只是瞥了我们一眼。 「不过,爱华……在和杰君交往。」 那一刻。我终于意识到了悠乃的目的。 「诶、诶、啊──是、是这样、可是。」 凪沙似乎也注意到了,但为时已晚。完全被摆了一道。 「没错。朱鹭羽凪沙。你为什么要来找我?偷腥猫反而是──」 悠乃直直地指向玄岩。 「等等悠乃,这话也太难听了吧?请你说我是正妻好吗?」 玄岩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想用玩笑搪塞过去。然而。 「朱鹭羽凪沙把爱华抛在一边,把我当成了竞争对手……也就是说,爱华在说谎,果然,还是假装在交往。」 悠乃毫不留情地揭穿。行动实施的第三天就简简单单地暴露了。对凪沙坦白,没想到会被这样利用。 「对、对不起,爱华前辈。」 「嗯,没办法啊小凪沙。不过……啊,是吗,变成这样了吗。」 玄岩用力伸了个懒腰。并没有着急的样子,反而显得心情舒畅。她将双肘放在桌子上,用交叉的手背搭着下巴。 「然后,那又怎么样呢,你说说看,悠乃。就算知道了,又能有什么改变吗?只是游戏的结束稍微有点偏差而已。情况不会有任何变化。只要悠乃选择白濑,一切就都结束了。悠乃心中的我和我心中的悠乃都会消失。」 像将错就错一样,玄岩,对好友、对心爱的人说出了刺耳的话。 是接受了,还是被戳到了痛处?悠乃果然还是不做任何回应。 「我说悠乃,这周日和我约会吧。其实我想在最后一刻再邀请你的,但事情变成这样了,所以我现在就说。」 悠乃为难地瞥了我一眼,又马上转向玄岩。悠乃此刻一定想起了我的话吧。直面玄岩爱华。 「我绝对会让悠乃心动的,让你认为选择我会更幸福。所以──做好心理准备吧,青之岛悠乃。」 气势汹汹站起来的玄岩,用大拇指指着自己的胸口,满脸通红地高声宣布道。 「……好了。我们走吧,白濑。」 玄岩不等悠乃回答,用一只手把喝了一半的杯子从桌子上夺过来。连看都不看我们一眼,扬起马尾辫朝出口远去。剩下的只有困扰地站着的凪沙和一脸茫然的悠乃。待在这里有点不妙。我也从高脚椅子上落地,追上玄岩。 不过,我的右手跟着碰到了什么东西。因为这个冲击,拿着杯子的手松开了。饮料随着重力下落。「啊!」我叫了一声,但已经晚了。眨眼之间就会飞溅到地板上。这样的思考结束的时候,杯子又回到了我的手中。时间停止技能带来的神灵附体般的安全感。 「不好意思,玄岩──」 我转向前方,眼前出现的不是玄岩,而是凪沙的背影。这时我意识到。我刚才撞到的是追过我的凪沙吗?凪沙打断了我的话,指着柜台的方向。 「那个,两位,那边是不是有点奇怪啊?」 我和玄岩同时转头看向貌似新人的店员。……可是乍一看,这景象平淡无奇。到底有什么奇怪的?意识被引向寻找异常的那一刹那。 「有破绽!」 这完全是偷袭。 意识之外出现了凪沙的脸,注意到时,已经逼近我的嘴唇了。──获胜的是,玄岩的反射神经。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凪沙衔着突然被塞入口中的吸管,上下蠕动。……话说,那个吸管不是我的吗?为什么随随便便就间接接吻了啊! 「呃,那么,再见了,凪沙。你要好好学习哦。」 我拍了拍她纤细的肩膀。 ──间接接吻,承蒙款待。 这种事,该回答什么才好呢?我没有说话,追上了玄岩。可是,即使注意到我,她却依然站在原地。 「……?怎么了,玄岩?不出去吗?」 「嗯?啊,抱歉,稍等一下。」 玄岩一边尴尬地摆弄着马尾辫一边回答。然后,她若无其事地迈出脚步。这是为什么呢?只是这么一点小事,我心里却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 * * 袭击持续了好几次。 尽管我和玄岩的伪装关系被悠乃识破了,但我们的交往并没有解除。倒不如说解除的话,我们俩在一起会变得很不自然。我的嘴唇依然被瞄准着。 悠乃果然很清楚我有破绽的时机。比如玄岩去洗手间的那一小会儿。在体育课上向我撞过来那次真的很危险,躲在黑暗中突然出现在为了买夜宵而出门的我面前时打从心底吓了我一跳。 另一方面凪沙则专用蛮力瞄准我的嘴唇。埋伏在教室附近从拐角处偷袭,像屋顶的时候一样,在操场上朝我扑过来,还有几乎每天都挤进客房。 即便如此,我还是想方设法地持续回避,直到星期五放学后,我的嘴唇都平安无事。 「话说白濑,你那边有什么进展吗?」 「有点糟糕。」 我望着云彩,对走在身旁的玄岩回复道。悠乃的王牌被使用了,我暂且相信了这一点,但今后我的身上会发生什么事,我能不能应对,只感到不安。关于凪沙的王牌,完全没有头绪。并不能说顺利。 「你那边……约会准备得怎么样了?」 「现在正在热烈调查中。我要制定只由悠乃喜欢的东西构成的最强约会计划。终于能和悠乃真正约会了,很期待呢。」 玄岩兴奋地挥舞着手臂的身姿,与她的风貌相比显得稚嫩而让人忍俊不禁。我正这么想,被夏风一吹,她又立刻恢复了严肃的神情。 「……什么的,如果能断定就好了。」 「意外的冷静啊。」 「因为我觉得赢不了你。」 异常怯懦的玄岩撂下这句话,无聊地把小石头踢到路旁。 「这么严重吗?悠乃到底觉得我哪里好?」 「就是这点。悠乃到底喜欢你哪里?」 「被人这么说感觉有点微妙的火大。」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不清楚悠乃的喜好。因为不知道应该在哪个平台上战斗,所以没有能获胜的感觉。」 「那么,你比我更激烈地大哭一场不就好了?」 「诶,挺讨厌的……我们可都是高中生哦?」 「那还真是抱歉啊,我给高中生丢人了。」 怎么了怎么了?你闹别扭了吗。由于心情不佳,于是我试着加快步伐。然而玄岩没有跟来。回头一看,她也在同一时间猛地转过身。 「……话说,那个小跟踪狂在干什么?呃,肯定是在跟踪吧?」 令人惊讶的是,电线杆后面有一张熟悉的脸正在窥视着这边。她和玄岩正好对上视线,僵硬在原地。 「不、不、不是的,我是私家侦探!绝对不是什么可疑的人!」 慌慌张张的小跟踪狂虽然把鸭舌帽压得更低遮住了脸,但由于和制服不匹配,反而格外显眼。说到底私家侦探的工作本来就是跟踪。 「然后呢,凪沙,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吗?想接吻的话是没用的哦。」 我对着电线杆问道,「所、所以说啊」凪沙跑了过来。 「误,误会了,我绝对不是别有用心!接下来想稍微闯入杰前辈的房间、嘴唇和心灵内打劫,啊不对,是去请教功课。你看,杰前辈只能在那个房间里待到明天吧?」 完全掺杂了别有用心的要素。 「话说回来,虽然你每天都来打劫,不过到目前为止什么都没带回去哦。」 「你说什么呢?点心、果汁什么的,我每次都吃得津津有味哦。」 不,这不只是在休息吗。正当我想吐槽的时候,凪沙虚幻地笑了。 「……而且,和两位在一起,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很开心。」 好像回到了从前,是吗? 这是最近凪沙时常挂在嘴边的话。 我立刻联想到了和她同样的心像风景──有美凪和我在,偶尔中间夹着凪沙,疼爱凪沙的,这种关系。 现在,凪沙似乎把这些重叠在了我和玄岩身上。 无法共享这一愿景的玄岩,闯入了退行的时间中。 「话说小凪沙,别卖关子了,早点使用王牌比较好吧?再不快点的话,白濑就要成为我身体的俘虏了哦。昨天晚上白濑也因为太过激烈而闪了腰──」 「喂,等等,不要突然插入假的回忆镜头,而且我有点丢人啊。」 凪沙听了我们的对话,咯咯地笑了。 「呵呵,你们两位,真的很般配呢。」 ……今天的凪沙有些奇怪。不对劲。胸口附近无端地躁动。 「不,你在说什么?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你知道的吧?」 是被凪沙疯狂的节奏所影响了吗,我忍不住提高了嗓门。凪沙对此毫不畏惧,拉起我的手,为了让我平静下来,直接对我的心说话。 ──杰前辈,你不想回去吗? 你在说什么啊。 强烈的阳光穿过云层照在我身上。一瞬间,我头晕目眩。 「我不想……不,开心是事实。但回忆,正因为过去了才美丽。」 我行云流水般从嘴里吐出漂亮话,却口是心非。我想。当然想回去。这是理所当然的吧。但那是逃避。那是无视未来,无视自己走过的历程的行为。所以我慢慢松开了凪沙的手。 「是吗?」 凪沙退了一步,然后又像往常一样靠向我。 「──我并没有想卖关子哦?」 看样子又回到了王牌的话题上。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随声附和,凪沙就继续说道: 「其实我是想把它用掉的。只是不满足使用条件。……等合适的时候,我会好好使用的。为了夺取杰前辈的心。」 凪沙宣言道,笔直地指着我的胸口。她的指尖差一点就能够到我。 「我很期待。」 我为了填补那一点点缝隙而前进。身体触碰到的那一点,感觉在发烫。 ──为什么杰前辈总是这样。一会儿缠着我,一会儿疏远我。 面对投进心扉的问题,我在心里回答。因为我喜欢你。 玄岩用温暖的目光打量着我们,唉,深深叹了口气。 「啊,够了,真让人着急啊,白濑,你看这个。」 玄岩向我展示着什么。她手里拿着一张卡片──诶?这是。 【这张王牌,使用者和其目标愿望一致时方可使用。】 【实现目标的一个愿望】 「是吗?哈哈,这就是凪沙的王牌吗?」 表里都被揭露了的凪沙的王牌【两人的幸福】的功效,确实是与凪沙相称的,温柔的内容。让人忍不住会心一笑。 「哇、哇哇哇?为什么爱华前辈拿着我的王牌!」 「对不起小凪沙,因为藏得实在太明显了。来,来,我还给你。」 玄岩像捉弄猫一样,坏笑着四处举起王牌。凪沙漂亮地上钩了,怎么也夺不回来。 「为什么要刁难我呢?不过,谢谢你了!」 她说着,还是没能抓住。 「这样啊,我的愿望能实现吗?那么我想吃牛排。」 「这方面吗?!不过比起肉,我更想吃寿司。」 「哦,寿司也不错啊。我想吃三文鱼吃到饱。」 「我要天妇罗!」 「等等!?我的王牌可不是饭票哦!?」 终于夺回了王牌的凪沙鼓起脸颊。我把手轻轻放在她的肩上。就好像为了不让她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消失在某处一样。 「话说回来凪沙。你还记得吗,星期天?」 周日的两人约会。做出这样的约定是在这周一,可那似乎已经是遥远过去的事了。凪沙轻轻地,没有看向我,点了点头。 「……是的。不过,真的可以吗?我已经是觊觎杰前辈嘴唇的敌人了。」 「如果你保证不会盯上那个嘴唇的话。」 我把手指交叉在自己的唇前,做了个叉印。她也咧嘴一笑,画了个叉。 「好的,我们约好了!」 凪沙随意地跳到我面前,用力踮起脚尖。以危险的平衡踏着步子,直逼我的嘴唇──结果,因为身高的差距,够不到。 「说到底也只有星期天一天而已哦?」 配合着句尾,腼腆地歪了歪脑袋的凪沙。「呵呵」漏出了开心的笑声,实在是太可爱了,我感觉心脏仿佛被人揪住了似的一阵疼痛。 真是的,多么有朝气的后辈啊。我扑哧扑哧地笑着,望向玄岩。 玄岩对我们浮现出成熟的微笑,一个人忧郁地抱起了胳膊。 * * * 我不擅长从梦中醒来。 在那半醒半睡中,我总是分不清哪边是现实,哪边是梦。 对那样的我,建议只要舔糖就可以的人是美凪。 「杰,你总是会睡过头对吧?」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发现美凪一脸不悦地抱着膝盖坐在我的枕头旁边。黑色发箍很适合她,让人不禁看得入迷。 「谢谢你的早安吻。」 「我没做啊。」 回答干脆到令人悲伤。 「我希望你三次中至少能醒来一次。干脆把集合场所定在这里如何?」 美凪拿起几周前给她的备用钥匙,笑着挖苦道。即便如此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就像她以前说的那样,不让她担心就好了。我对那句话相当依赖。 「好啊,这样我就绝对不会迟到了。」 「不过,要是在集合地点睡着的话,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我一边半开玩笑地说「难度说不定提高了」一边拉开被子,伸了个懒腰。 「呐,杰,你知道吗?梦的感觉因人而异。有颜色和没颜色的,能听到声音的和听不到声音的,感觉得到疼痛和感觉不到疼痛。」 「哦,我……怎么样呢。能听到声音,有颜色……这么说来,没有味道。刚才梦里,凪沙做了像上次那样的欧姆蛋,不过我没事。」 「那个,可能是味觉被破坏了吧?」 美凪开心地笑了。「哈哈,怎么会」我也笑了起来。 「那就说定了。杰在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时候,就舔一舔糖果。那样的话,睡过头的毛病一定也能治好吧?」 原来如此,就在我这么回答的瞬间,多个闹钟同时响起。我停下闹钟,取出枕边的糖球舔了舔。没有味道。啊──所以,这是一场梦。 啪。按照自己的意志睁开眼皮。决胜负的日子到了。 睡在习惯的床上,果然比较容易消除疲劳。我用从一天的最开始就特别清醒的头脑整理自己所处的状况。 我们要做的事情简单明了。只要我让凪沙使用变更目标的王牌,玄岩成功向悠乃告白就可以了。 什么的,虽然说得简单,但这一定会成为一场艰辛的战斗。 悠乃最终还是一直盯着我的嘴唇。对那样的悠乃,玄岩真的能让她点头吗? 我也是,虽然知道凪沙的王牌【两个人的幸福】的效果,可我还没想好怎么让她使用。而且,就像上周我和凪沙说的那样,我们对游戏的追求完全相反,不会相容。另外悠乃设下的【巧妙的陷阱】也不知道会在哪里发动。 尽管如此,悠乃的心情还是有了变化的征兆,说服凪沙的台词我也已经在心里准备好了。所以接下来,只能相信一切顺利。 我从和平常使用的糖罐相反,孤零零地放在右边的罐子里取出一颗薄荷味的糖。将它塞入一个小袋子里,轻轻装进口袋。这个只含有薄荷糖的罐子我很少碰。但唯独今天我觉得有必要。硬要说的话,作为护身符。 「我绝对不会输的。」 一个人下定决心,一边嘟囔着宣战布告,一边气势昂扬地拉开窗帘。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窗外滴落的雨水,仿佛是谁的眼泪。 「……前兆,不太好呢。」 约会是在当地集合。虽然离我和凪沙家最近的车站是一样的,但凪沙说她想体验一下碰头时望眼欲穿的感觉,所以就这样了。……不过,我们还是偶然在换乘站事先会合了。 「嘿嘿,我们很有默契吧?」 「嗯,这我倒是不否认。」 凪沙高兴地握着我的手。我适当地回握了一下。 「……下雨,真遗憾呢。」 「是啊,难得的约会。」 把目光转向窗外。电车正好行驶在高架上,下方的河流闷闷不乐地摇晃着。雨势虽然不强,但也没弱到不需要折叠伞的地步。 「晴天娃娃,我做了二十个左右,太奇怪了。」 「莫非做得太多吵架了?娃娃之间的祈祷有可能互相抵消了。」 「嘛,不过由于我做腻了,所以挂的千纸鹤比娃娃多。」 「你在祈求谁的病愈啊。是不是因为纸鹤太吵了导致娃娃发挥不出本来的力量。」 「那是我的错吗?难道不是娃娃的力量不足吗?不管鹤的叫声有多么吵,只要为了客人的『谢谢』,就会竭尽全力工作不是吗?」 「禁止黑心职场!」 「下一站是──下一站是──请下车的人──」 电车的广播插入我们的对话。趁着车厢摇晃的时机,凪沙将温暖的身体靠了过来。 「真希望雨能停下来啊。」 「啊,是啊。」 面对同样的问题,我用同样的话语回答。 于是,凪沙从包里取出王牌,用食指和中指夹着,对着窗外举了起来。背面写着的使用条件【这张王牌,在使用者和其目标愿望一致时,方可使用】,可能是因为满足了条件吧,被划上了两道杠。 「那就由我来当杰前辈的晴天姑娘吧。」 伴随着凪沙的话语,卡片放出了光芒,紧接着变成粒子消失了。 如同穿过隧道一般,窗外变成了万里无云的蓝天。 【实现目标的一个愿望】 对现在的我们而言,这是唯一一致,最棒的幸福。 「没关系吗,用在这种事情上?」 「没关系。因为杰前辈和我的愿望,不是完全不一致吗。必须使用,不然太可惜了。」 悲伤的笑容,与美丽的天空一点也不相称。大概,真正想实现的愿望还有其他吧。这让我有些难受,我暧昧地笑着摸了摸凪沙的脑袋。 「凪沙,谢谢你。果然天气晴朗的话,心情也会变好!」 「是的,我很期待呢。我想坐过山车。想坐三回左右!」 「我不擅长尖叫系,可以旁观吗?」 「诶,不行。杰前辈也要一起坐。请放心吧,我会紧紧抓着你的手的。然后在最近的地方好好欣赏害怕的杰前辈,结束后温柔地抱住摇摇晃晃的杰前辈──」 「欲望流露得令人害怕啊,我绝对不会玩的。」 「唔,那我就把嘴唇夺过来吧。」 凪沙大幅度前倾,仿佛恶作剧的孩子似的抬头看着我。摆出那种眼神也没用的。 「你不会违背约定的,因为是个好孩子。」 看到我坚信不疑的态度,凪沙「咕」懊悔得直跺脚。 「话说回来,杰前辈喜欢什么项目?」 「西班牙油条。」 「那不是食物吗?!」 「可是,说到游乐园不就是西班牙油条吗?在别的地方不太能吃到。而且,我喜欢那个游乐园摊贩上那种做作的肉桂味,足以留在我的回忆里。」 很久以前,我去过现在要去的游乐园。 当然,住在这附近的人大多数都去过。尽管如此,对我来说,那也是一段特别的回忆。 「回忆吗?」 「是父母带我去的。那天,真是完美的一天。」 父母并不爱我。 然而,只有那天不同。父亲心情颇佳,母亲也笑得很开心。我们就像过家家一样完美地履行了各自的职责。我在那时第一次产生了温暖的错觉。希望那样的日子能永远持续下去。 「是吗?那一定是个美好的回忆吧。」 虽然从第二天开始,父亲就再也没回来过。 我没有这么回答,只是静静地闭上了眼睛。颠簸的车辆。传递而来的脉搏。有规律地划刻着的节奏,莫名的惬意。在开始主张起自我的温暖阳光的照耀下,我有一种毫无根据的预感。今天会是美好的一天。 「所以,外遇约会,开始了!」 刚穿过入场口,凪沙就大声宣布着无法置若罔闻的话。 「慢着慢着慢着,稍等一下!」 周围的视线马上就开始刺痛了。我连忙劝阻,凪沙却一本正经地反问: 「杰前辈表面上还在和爱华前辈交往,换句话说,和别的女人约会不算是劈腿吗?」 「啊,没错,确实是啊。白濑杰年仅十六岁,目前在人看来是最差劲的劈腿混蛋。不过这种事一般都会藏在心底的吧,请你稍微忌惮点别人的目光。」 「对不起,我无法抑制涌出来的背德感。」 凪沙兴奋地挥舞着胳膊回答。 「总之,那个,今天就把这些忘掉,正常地玩耍,行吗?」 因为这是和喜欢的人的约会。所以在决战之前,我想尽情地享受。 话说回来,『正常玩耍』这个词,是否包含可以爆速旋转咖啡杯的意思呢?不,绝不。 袭来的离心力。面无表情的我和天真无邪地笑着的凪沙。她展示着相当娴熟的方向盘处理技巧,感觉就像被严格洗练过一样。 「为什么一开始就非得坐在长椅上头晕眼花不可呢……」 「因为三半规管太弱了。」 「我不是说这个!」 罪魁祸首一边揉着我的背,一边带着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看着小册子。大概是在确认路线吧。我好像没有任何提出意见的余地。 接下来是鬼屋。孩童时期来的时候并没有特别恐怖的记忆,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两人都有些掉以轻心,结果。 「哇!刚才有什么摸了我的屁股!是杰前辈吗?!不是妖怪对吧?!请承认吧杰前辈!如果前辈招供的话,还可以庭外和解!」 「难道我现在正处于给你带来恐惧和被污蔑为色狼的二选一中?!我根本没碰你一根毫毛!」 「哇啊啊啊!那凶手就是幽灵!在冥府裁判所一决胜负!」 「幕府裁判所是什么!啊!」「呀!」 一种冰凉的东西击中了处于错乱状态的我的脸颊。大概凪沙那边也有吧。虽然我有一瞬间毛骨悚然,不过从刚才开始,打在身上的东西八成是魔芋。顺便一提,这座鬼屋因使用天然的高级魔芋而闻名。该讲究的不是那里吧。 「凪、凪沙?」 凪沙非常自然地抱起了我的胳膊,我当然心跳加速。 ──杰,杰前辈。请不要丢下我啊……。 「别突然在脑子里说话。」 ──嘘。如果被幽灵听到,位置就会暴露。小心点,要轻手轻脚的哦。 「为什么变成隐秘行动了?」 但不知是不是意外的有效果,魔芋风暴停止了。我们沿着模拟坟地的路段悄悄前进。虽然塔刹像节拍器一样摇晃着,可也只是有些超现实主义而已。就在我放松了警惕的一刹那。 「嗬嗬嗬嗬!」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眼球都快掉下来的充满真实感的僵尸──一瘸一拐地全速向我们逼近! 「喔喔喔」「哇啊啊啊啊啊啊!」 忍不住害怕得叫出声来。即便如此,僵尸也没有停下脚步,倒不如说势头反而增强了。他像是要惩罚掉以轻心的我们一样张开了腐烂的嘴。我为了保护凪沙紧紧地抱住她。不久,僵尸从我们身上穿了过去。原来如此。立体影像吗……。 松了一口气。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放开了凪沙的身体。 「仔细想想,很多概念都太模糊了吧。不过刚才的真恐怖,凪沙?」 「…………」 没有回应。看样子是昏过去了。 「为什么我们每玩完一个游乐设施就得筋疲力尽……」 「……因为已经习惯了没有恐惧的日子。」 「所以说我不是指那个。」 在长椅上的第二次小憩结束后,接下来终于轮到过山车了。凪沙一边哼着歌,一边用力挽住我的手臂。这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为了束缚我。 『不要跳下过山车──』 我瞟了一眼入口处的神秘信息,主动踏上了处刑台的阶梯。手脚已经开始颤抖,今天来到这里,总之就是非常地后悔。 「没关系,死不了的。」 「虽然意思传达过来了,不过说话方式有致命的偏差哦。」 带着兴奋笑容的凪沙,显然很享受我的反应。 可恶,虽然我想看到凪沙开心的表情,但不想她因为我的丑态而开心。在这里,绝对要帅气地克服过去! 「你听好了,凪沙。现在这辆过山车正在慢慢上升。这是过程。这种心跳的感觉就是全部吧?所以落下的这一结果并不重要。也就是说,在这里请求下车没关系──」 随着嘎啦嘎啦的颠簸,视野逐渐的开阔。天空越来越近了。心脏不由自主地乱跳。 「别在那里说个不停了,你看,要下落了,把手举起来吧。」 尽管如此,凪沙还是把我右手从安全带上拿下举了起来。我下意识地将左臂也高高举起。我这么老实的吗。 「等、哈?不抓紧的话很危险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呀────!」 相对于我发自内心的悲鸣,凪沙发出了如同享受现场演出般整齐的尖叫。 过山车保持着这个势头,旋转,旋转,再旋转!我悲惨的尖叫根本停不下来,回到起点时,我的灵魂几乎要从干涉的喉咙里蹦出来了。咕嘟,和水蜜桃味的糖球一起,好不容易重新咽了回去。 到了地面,果然连站都站不稳。现在总计的话,在长椅上的时间比玩耍的时间要长。 「呵呵呵。平时装酷的杰前辈手忙脚乱的样子还挺有趣的哦。」 「你还挺重口味的啊。」 「一般不是叫抖s吗?」 请宽恕我。我的意识比较模糊,正在和空中奇怪的地方进行通信。我一边暴露着破绽百出的嘴唇,一边夸张地吸气。如果现在被吻了,我肯定无法反抗。然而凪沙绝对不会违背约定。 「这样好吗?我可是毫无防备哦。」 「为什么要考验我呢?其实很想接吻是不是?可以哦,我把我鲜活的嘴唇借给你。」 「别说得像条鲜鱼一样。……还是算了。我不想对你下命令。」 「命令……吗?」 凪沙一脸不可思议地歪着头,当她回到原本的角度时,我发现了失误。啊──说漏了嘴。不过,反正是用不到的技能。事到如今,瞒着凪沙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的技能说到底就是让接吻的人听从我命令,你瞄准的只不过是那个的反面。」 我说明了自己的技能,凪沙慌忙从我身边离开。太失礼了。 「你别误会,我一点也不想强行扭曲别人的意志。」 「嘛,杰前辈就是这样的人呢。」 凪沙安心地笑了笑,若无其事地坐回了比原来更近的位置。 恢复精神的期间,一转眼就到了午饭时间。 「啊,发现西班牙油条了。」 找到目标摊位后,我下意识地在引力的作用下改变轨道。凪沙一把拉住了我。 「还不行还不行!会吃不下午饭的!」 「不,一根油条而已──」 「好了,来这边!」 凪沙硬生生地拽着我的胳膊,把我和本应该感动重逢的西班牙油条分开。取而代之的是把我带到了一张木制长桌处。 「杰前辈,莫非你肚子饿了?真拿你没办法啊,吃午饭吧。」 「诶,嘛,是啊。」 这场闹剧怎么回事?你到底要开始什么,凪沙小姐? 「所以──锵锵!」 凪沙在桌子上摊开了午餐垫子和两人份的便当盒。难道这是亲手做的便当吗!?……诶,亲手做的便当吗!? 「那个?为什么发送了两次意味深长的目光?」 「不,是错觉吧。那是右眼和左眼份。」 这个盒子里究竟有什么在等待着我呢?我战战兢兢地缓缓打开盖子。 狭小的空间里铺满了炸鸡块、煎蛋卷、香肠、汉堡肉、小番茄。这是便当的经典菜色,看起来相当美味。不是梦不是幻觉不是不可信的第三者视角,看起来真的很美味。因为是重要的事,所以要说两遍。 「真厉害,这些都是亲手做的吗?」 「是的……这是我昨天花了整整一天努力做好的,虽然姐姐在旁边指导我。」 凪沙扭捏着手指。也许是害羞,句尾渐渐淡出。 「是吗……谢谢你,凪沙。你为了我那么努力。」 「不、不是为了杰前辈,而是为了我自己。」 「为了自己?」 「因为我是站在追赶杰前辈的立场上的。为了得到顽固不肯回头的杰前辈的爱,我才会强迫自己,以自我为中心,精打细算。」 凪沙带着一副总感觉有些成熟的表情低下了头。干爽的头发无精打采地在风中摇曳。这孩子突然说什么呢?我到底让她说了什么? 「凪沙……」 其实我现在想马上说我喜欢你,紧紧地抱住你。 已经够了,快到极限了。一种说不出的话、传达不了的心情涌上嘴边,喉咙快要被撕裂了。想要轻松一点,恨不得全部吐出来,但我还是握紧拳头,用理性忍耐着。 「开玩笑的。我只是由于饼干制作成功了,才尝试着迎接下一个挑战。杰前辈就是那个的实验台。」 凪沙笑得像个淘气的孩子。我缓缓而漫长地,吐出一口仿佛要缠绕住呼吸道的气息。 「小番茄也是在一夜之间从播下种子成长起来的。这是非同一般的爱的赐物啊。」 「不,长得也太快了吧。小番茄不是亲手制作的也可以吧?」 凪沙无视我的吐槽,用筷子夹起一块炸鸡放到我嘴边。 「来,杰前辈。张开嘴。啊啊啊啊。」 「认真的吗?要做这种事吗?你疯了吧。」 这么难为情的事,在光天化日下怎么可能做得到。 「请你冷静地想一想。与其自己动筷子,还不如让可爱的女朋友喂,这样可以享受整个过程,怎么想都很划算。」 「不要用虚假的设定来为我着想。」 你还不是女朋友吧。只能在心里这么说。伴随着这种隐秘的想法,我细细品味着递过来的炸鸡块。很难想象放了一晚上,简直就像刚做好的一样酥脆多汁。那个味道当然, 「……好,好吃!真厉害啊凪沙!」 虽然有美凪的指导,可仅仅一天就达到这种领域,着实令人惊讶。 「哼,只要遵守食谱的话,就算是我这种程度也只是小菜一碟。」 「你和玄岩为什么都以遵守食谱为荣呢……不过那个,不管是饼干也好便当也好,又或是虎斑猫,总觉得,我尽是从你这得到东西呢。」 「不用在意,用嘴唇还我也行。」 「那个不对吧,从各种意义上来说。」 「开玩笑的。不过,杰前辈你真的是太在意了。你只要坦率一点,接受我的心意就好了。」 接着是土豆沙拉。这个还要继续吗?我在心里吐槽,但还是一边顺其自然地接受,一边盘算着该如何回礼。 吃完饭后,我们稍微放慢节奏,玩了旋转木马、卡丁车等几项轻松愉快的游乐项目。现在,我们正咬着西班牙油条,缓缓地等待队伍前进。 「怎么样,和家人回忆的味道?」 「嗯,这种做作的味道没变,我就放心了。」 决战的地点──定在了摩天轮。为了远离欢乐的喧嚣,两个人好好地谈一谈。很快就要轮到我们了。玄岩差不多该使出王牌,然后在预定的二十分钟后的十六点告白。或许正好是摩天轮回到地面的时候。 眼前的队伍离摩天轮还差一步时,口袋颤抖了一下。 「用过了。」 这是玄岩特有的简短信息,仿佛在说只要意思传达到就好了。 玄岩的王牌【再来一次】的真正效果在【被甩过一次后可以使用】,虽然没有听说详细情况,但好像是下次告白会有buff。告白的buff是一个有点迷的概念,也就是说,如果第一次告白到了令人感到可惜的地步,那么第二次告白就有可能成功。 加油啊,玄岩。 代替回信我一边祈祷,一边从口袋里掏出王牌,瞄了一眼。 背面写着使用条件的文本上,两道横线清晰可见。我的王牌已经蓄势待发,随时都可以使用。 我把王牌放回口袋,用力握住凪沙的手。再过一会儿就到了。如果凪沙接受了我的提议,我就终于可以把隐藏的想法传达给她。能够释放尘封已久的爱慕。 「咦,怎么了?……难道,害怕了吗?」 凪沙惊讶地抬头看着我,脸颊微微泛红。 「怎么会,不可能的。至少到达顶点为止不会。」 我一边做出夸张反应,一边率先冲进来到眼前的绿色球体。凪沙坐在我对面,门关上了。那一瞬间,空气变得僵硬。我终于意识到,凪沙也和我一样紧张。 「那个,杰前辈,你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吧?」 「嗯,我想谈谈我和你,还有今后的事。」 凪沙大概也是这么打算的吧,她默默地用力点了点头。 「……凪沙,先说结论吧,我不能和你交往。」 这是我的答案。从一开始就没有变过。无论她多么打动我的心。 「在这个游戏里,我不想和任何人交往。」 我绝对会坚守我的主义。 「是这样吗?果然,你的想法还是没有改变吗?……啊,不过,努力过了啊……」 就像结束了无聊的课程一样,凪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为了避开问题的核心,将寂寞的笑容投向渐渐远去的景色。 我喜不喜欢她。 两个人都刻意不去触及这样的前提,向着前方的理论前进。 「永远的爱这一结果,我无法认同。没有什么东西是不会改变的。我认为,强行束缚它不让它改变是错误的。」 凪沙的视线贴着窗户,想了一会儿,直直地盯着我。 「要说对与错的话,我也知道是错的……可是,即使知道了,也不行。我很害怕,会改变这种事。」 她嘴上说着害怕,声音却整齐而坚定。这一定是她自己再三思考、反复追寻得出的结论。 「杰前辈,很坚强呢。」 凪沙接着说道。我在心里的某个角落想起,悠乃也说过同样的话。 「哪里啊?我一点都不坚强。」 「像这样,想把正确的事情做正确,这一点很厉害。」 是这样吗?这是强大吗?我反而觉得是软弱。 只做正确的事,有时候很痛苦。有时候也会想,要是能背叛自己该有多好。想过很多次。我现在也在想,如果能在这里亲吻你该有多轻松。 「呐,杰前辈──」 凪沙慢慢站起来,在我旁边轻轻坐下。靠着的座舱向后侧微微倾斜。 「为什么要那么执着于过程呢?」 凪沙询问着。我的坚强。我的软弱。 我咽了一口嘴里积存的唾沫。然后站在了隐藏于内心深处的那扇门前。 「……因为我看到了,过分追求结果的人的下场。」 那是我准备好的,只对凪沙坦白的过去。以她的疑问为钥匙,我打开了记忆之门。 「我父亲是所谓的精英人士。被这样的父亲所吸引的母亲,内心非常脆弱。」 这是无聊的自我讲述,纯粹是炫耀不幸,但这也是我之所以为我的原点。为了向朱鹭羽凪沙传达白濑杰这个人,我一边摸索语言,一边维系着记忆。 「父亲毕业于名牌大学,在一家知名企业工作,一直创造着辉煌的销售业绩,与同龄人相比,似乎得到了相当优良的待遇。」 「那还真是很厉害啊。」 凪沙温柔地拉起我的手。随着震动的停止,我意识到自己在颤抖。就像直接对着温暖的手说话一样,我继续倾诉。 「可他是个为了出人头地和利益什么都干得出来的狠毒的人。踢掉他人、利用他人、欺骗他人都在所不惜,总是选择通往结果的最短路径。」 我无视透过窗户延伸的风景,凝视前方,两个空无一人的红色座位。 「我不知道这样的父亲哪里好,不过我的母亲是真心想要得到父亲的爱的,所以选择了最快捷的手段,那就是我……制造我,逼他结婚。」 摩天轮徐徐上升。今天坐过的过山车和咖啡杯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找不到西班牙油条的摊位。 「跳过过程的两个人所生的我,大概,是不被爱的。」 凪沙用力握了握我的手。我没有回应。 「父亲只把我当成工作道具,明明平时不怎么说话,对我也不感兴趣,但休息日却经常带我去应酬或找客户。作为维系父亲的爱的手段,母亲努力把我培养成优秀的孩子,每天都有密密麻麻的学习和课程安排,如果不能遵守就会被狠狠地训斥。每当我考试得了好成绩,不知为何母亲总是很自豪地摇着尾巴向父亲要求表扬……那么,最后怎么样了呢?」 「什么叫最后?……那种事,我不知道。」 凪沙担心地看着我的脸。我对她微笑,向外张望。不知不觉间,好像已经到了半山腰的高度。 「那是在我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父亲因为常年行为不正当,被曝光后失去了所有的社会名誉。……即使想要东山再起,空空如也父亲的手上什么都没有,实力、毅力、信任等等。所以就这么轻易地消失在某个地方,抛弃了我们。」 所幸在某种程度上还剩下一大笔钱,生活上没有任何不便。反过来讲,给我们留下的也只有这些。包括回忆在内什么都没有。或者说唯一留下来的,就只有那做作的肉桂味了吧。 「母亲失去了父亲,但和剩下的我之间,从一开始就没有牵绊。母亲空虚的心好像不被谁的爱填满就没有办法,因此现在还到处游荡。」 分不清梦与现实,也正好是从那时开始的。 「姐姐知道吗?」 「我没跟她说过。不过美凪大概是察觉到了,至少她知道我的家庭环境破裂了。」 这么荒唐无趣的故事,根本不想讲给别人听。然而,即使是如此令人厌恶的事情,在此时此刻也有了意义。 「积累的过程才有价值。在结果出来的时候也许还好。但总有一天,不相应的结果会从你的手中滑落。一定会的。那个时候,要是轻视了过程,最后就什么也不会留下。」 永远的爱如果只想着结果,而忽略了中途应该积累的爱的话。总有一天会发现两人间联系全都是空虚的。 「即使失去了对游戏的记忆,那一天还是会到来的。永远是不可能存在的,不自然的东西,就算得到了,也一定会在某处留下破绽。」 转换成语言后,才发现自己说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话。就像毫无根据却断言的骗子一样。可在我心中,这是确凿无疑的自然法则,所以我只能拼命传达。 「如果心情永远不变,一定不会不安,不会纠结,也不会有冲突吧。但作为代价,得不到更重要的东西。」 尽管我还不知道那是什么。 不久,凪沙像融化的雪一样,慢慢地从我的掌中抽出手指。 「……前辈的话,我完全明白了。」 就在凪沙把双手放在膝盖上的时候,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向她展示。这是我的王牌。 「凪沙,你看这个。」 「……变更目标,这是什么意思?」 凪沙阴沉着脸,微微倾斜着面向这边。 「我希望你使用它……我就是为了这个才加入告白四重奏的。」 面对递过来的王牌,凪沙没有伸手去碰。 「不好意思,我不能和你交往,所以你会输。那样的话,我们的关系一定会改变。但我不想忘记和你一起愉快地聊天,一起笑着走过的日子。因为我──」 喜欢你。如果在比那天准备告白的屋顶更高的摩天轮上这么说,她会是什么表情呢?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吧。 「不,因为我和你的关系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替代的,非常宝贵的东西。」 「杰前辈──」 凪沙低着头,用力握住自己的膝盖。裙子上出现了褶皱,接着是水渍。 「这种事,太过分了,太自私了,我不是说过吗?要是得不到永远的爱,我宁愿忘掉这份感情。」 柔嫩的脸颊上,泪水一颗颗滴落下来。 「……我一直在想,要是那种关系能持续下去就好了。」 「那是指,我和你是前后辈的关系吗?」 或者,是在她对我产生好感之前,一起走到车站的熟人关系? 「不是的。姐姐和杰前辈关系很好,我偶尔会加入。就是这样的关系。虽然不能很好的说明,但就像家人增加了一样,非常开心。」 那是前几天,样子有些不对劲的她不经意间吐露的回忆。 「啊──是啊,真的。那段日子过得很愉快。」 玩了各种各样的游戏。凪沙把我当哥哥一样崇拜,有时向我撒娇。我像对待妹妹一样抚摸她的脑袋。三个人一起玩,和美凪一起捉弄凪沙,被她捉弄。我回想着那些一去不复返的日子。 「然而,我最喜欢的日常生活被破坏了。当我从姐姐那里听说你们分手的时候,我特别惊讶。很受打击。明明是与我无关的事,明明是我无能为力的事,我却比姐姐还要难过,非常非常难过,连饭都咽不下。」 从她那难以言喻的表情中,我想起了薄荷的味道。那时哭泣的我的身影,与她重叠在一起。 谁都知道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不过,我也好她也好,都像孩子一样坚信。只有真正重要的东西,不可能改变,也不可能失去。 然而,和美凪的分手让我意识到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例外。 「不愿意承认的我,努力想再一次把你们结合在一起。为了不让联系中断,我决定每天都等着杰前辈。」 早上好。杰前辈。 我被那天真无邪的笑容拯救了。我以为她是为了安慰我。当然,这也是原因之一吧。可是,我完全不知道她有过这种想法。 既然如此。说不定凪沙本来打算使用王牌将我和美凪关系恢复原状。事到如今,我才浮现出这样的推测。 「但是不知何时,我心中有了想和杰前辈交往的感情,我非常害怕自己的感情,已经变得一团糟了。明明这种感情对我的目的很不利,也不想再让关系改变,可我还是抑制不住这种感情,向杰前辈表白了。」 我喜欢你。请和我交往。 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被告知的初次告白,是在平安夜那天。我郑重地拒绝了,当时她脸上带着复杂的羞涩。很悲伤,可是在某处,又残留着一种脚碰到了水底的安心感。 「被杰前辈甩了,我松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吧。想交往却不想交往,因为害怕失去,害怕改变,因为我做不到。姐姐都做不到的事,我不可能做得到。」 你错了。美凪是美凪,凪沙是凪沙。我想要否认,却找不到任何适合夹在她独白里的话语。 「所以啊,我喜欢前辈,前辈不喜欢我──我把这种单相思的状态当成稳定关系,硬是要继续下去,大概就变得奇怪了。」 凪沙张开紧握的手掌。随着自嘲般的笑容,将那只手按在自己的胸前。 「可我意识到了,连这种关系也会有终结。杰前辈收到情书的那天。杰前辈一旦有了恋人,一切就都结束了。所以……反正要失去的话,还不如成为恋人。怎么样?很积极吧?」 面对低着头的凪沙,我什么也答不上来。 「一定会与喜欢的人结合──关于『奥比多大人』的传闻,我试着追寻。不过当时库比特先生已经在了,听了告白四重奏的说明后,我立刻决定加入。因为,无论输赢,都不会失去杰哥哥,这不是一本万利吗?」 赢了,就会得到永远的爱。输了,由于会变得从一开始就对我没有好感,所以没有必要害怕失去。这是朱鹭羽凪沙的理想结局,也是对我而言最坏的结局。 她抬起头,泪水已经从眼角蒸发了。也许是因为把心中的想法都发泄了出来,她的表情看起来很痛快。宛如雨过天晴一般。 「是……这样啊。」 我有我的过去。不过,凪沙也有凪沙的过去。当然了。每个人都有积累的过程,才有了现在的自己。 因此。我领悟到,说服她是不可能的。 「所以杰前辈。不,杰哥哥。现在请让我听听,你是怎么看我的?」 摩天轮到达顶点后,凪沙倚靠着我的肩膀问道。飘散着的洗发水味,是我不知道的香味。 「凪沙……非常可爱。直率,开朗,和你在一起很开心。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后辈。」 这句话虽然不是谎言,却近乎谎言。隐藏着最重要的事情。 但如果我说出来,我就绝对无法通过这个游戏达到目的了。那也就意味着失去凪沙。失去积累的过程,全部。 明明如此。 「不是的……杰哥哥,求求你,把真正的话告诉我。」 希求而颤抖的声音,打动了我的心。无情地要求我正确。 「我,我──」 看,果然是弱点啊。 数不清第几次的逞强,已经做不到了。 「我喜欢你,喜欢凪沙,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上你了。」 啊,好烫。 脸好烫。喉咙好烫。胸口好烫。流淌的血液好烫。好像自己的身体不属于自己了一样。感觉忽而浮在水面上,忽而沉入水中。 「杰哥哥。」 凪沙小声说。 「杰哥哥。」 声音再次响起,我们四目相对。 「终于,终于,你终于说出来了呢。」 她漂亮的眼睛红肿得不成样子,可爱的鼻子歪曲着,小嘴变得难以形容。接着大颗大颗的眼泪一齐涌了上来。 为了掩饰这一切,凪沙紧紧地抱住我。被埋入的胸口颤动着。 「就算这样,你也不愿意和我交往吗?」 「……啊,没错。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不能和你交往。」 「那算什么?」 她灵巧地边哭边笑。 「这个游戏结束后,我想和你交往。能不能换个目标?」 「不行,因为我喜欢杰哥哥,所以才要变得不喜欢杰哥哥。」 「那算什么?」 我没能像她那样顺利地笑出来。 「凪沙……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的?」 她刚才说了『终于』。那口吻简直就像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我的心情一样。我如同对答案般问道,她用解说的口吻回答我。 「我的技能是──读取触碰到的对方的内心。」 「诶?但你的技能是,自己的心……不,是吗?是这么一回事吗?」 就像我的技能效果和弱点的关系一样。凪沙的技能在读取对方内心的同时,也会传达自己的心声。换句话说,每当听到凪沙的声音,我的内心就会被解读。隐藏的好意也会暴露。 「我和前辈,从这个游戏开始以来,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两条平行线。」 「……是啊。」 「而且到最后,都一直是平行线。对吧,杰前辈?」 作为肯定,我愈发用力地抱住了凪沙。 并且强烈地、发自内心地想着她。为了直接传达给她。 两人份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恸哭声响起。不过我们已经听不到了。 凪沙──杰哥哥。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最喜欢你了──我也喜欢。最最最最最喜欢了。 不想失去。想永远在一起──是的,无论发生什么都不想分开。 明明是同样的心情,为什么──只要有同样的心情,我就很高兴了。 我和凪沙的心互相交融。没能说出口的想法,两人份重叠在一起。 能永远持续下去就好了,肯定会这么想。谁都会这么想。 然而,不是的。正因为不能永远持续,才有价值。重要的是,想要永远持续下去的心。 身体感觉到摩天轮开始下降。地面,结束正在逼近。 我缓缓地离开凪沙。肌肤感受到的热度渐渐远去。空气冷了下来。 和凪沙对视的那一刻,我有一种再也无法触碰她的感觉。事实也的确如此吧。到了地面,我们的关系就结束了。伴随着现实感的恐惧,远比想象中要可怕得多。 这样真的好吗?我心中的我在耳边低语。心脏拼命地跳动,想要摧毁我的理性。还没有结束。我不是还有可以使用的手段吗。 不行,我──已经输了。我喘着粗气抵抗。 但我喜欢凪沙,无法放弃,无论如何也不想失去。 回过神来,我已经把薄荷糖粗鲁地塞进了自己嘴里。一口咬碎,和踌躇一起,和矜持一起,强行咽了下去。 我用颤抖的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到了这一步,再也回不去了。 「……凪沙,对不起。」 「你、你要吻我吗?」 我盯着她胆怯的眼睛,没有回答。 「卑鄙……不能这么说吧。因为我也曾多次尝试过。可是,不像杰哥哥会做的事。」 我一边感觉着加快的脉搏,一边果然还是,没有回答。 「如果是这样,也挺不错的。如果杰哥哥喜欢我喜欢到可以抛弃自我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凪沙的面颊涨得通红,似乎无法忍受那一刻不停的视线,害羞地扭过了脸。 「……请、请说点什么吧。这不是很难为情吗?」 如果说了什么,如果再编出什么有意义的话语,就会失去这种气势。就会输给理性。不管是不是正确,都会变得软弱。因此我什么也没回答。 凪沙闭上了眼睛。 我也闭上眼睛。 然后──接吻了。这是一个强硬的吻,仿佛要夺走凪沙的一切。尽管如此,凪沙的她还是带着一副心满意足的妩媚眼神,半张着嘴唇,一边高兴地吐着气,一边凝视着我。 明明是这样。明明做了这么多。最终,我还是没能舍弃自我。 「……凪沙,你骂我吧。」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用本应该如此使用的技能对她下达的命令,实在是太没有意义了。不用我说,这种状况谁都会骂的。 凪沙的样子明显非常失望,她用双手扯住我的衬衫。 「……没出息。最差劲了。太糟糕了。太过分了。为什么?为什么啊?」 每说一句话,凪沙都会敲打我的胸口。 「为什么不能让我轻松一点呢!」 无论如何,我都做不到强行改变她的内心。 「拜托了,该怎么做才好?怎么做才能让你点头?」 深深地深深地低下头。凪沙当然没有回答。我对着自己的鞋尖,拼命编织起语言。 「哪怕只有一点点,你也应该有这种想法。否则你应该会更加抗拒才对。所以,拜托了,凪沙,求你了,求你和我──」 啊,多么糗的台词啊。这是最差劲的恳求吧。不是该对接受那样的吻的人说的话。 「……1%。」 「什么?」 我抬起头。 「在我心中,只有1%,和杰哥哥的心情是完全一致的……所以,如果奇迹发生了,我也不是不相信。」 「相信?」 站起身的凪沙回头看着我。她特有的笑容,在照射进来的阳光中绽放。 「我愿意相信,即使没有永远的爱,杰前辈也会永远爱我。」 「我知道了……可是,那个奇迹是指?」 凪沙重新在对面坐下,从挎在肩上的包里拿出钢笔。然后为了不让我看见,开始在西班牙油条的包装纸上写字。 「来玩个游戏吧。请猜猜我现在想到的数字。在1到100之间。1%的概率,虽然根本称不上奇迹,不过,再加上杰前辈糟糕的签运,也算是奇迹级别了。大出血服务。」 凪沙一边说明,一边用右手握住包装纸。 1%的概率。我……能猜中吗? 不,不对。白濑杰,仔细想想。追踪凪沙的思绪。环顾四周。这辆缆车的编号是12号。不对。我的生日是九月五日。那么是95吗?还是加起来的14 ?凪沙的生日是3月12日,美凪的生日是8月8日。又或者是今天的日期,还是说──不,不行。再怎么想,也不可能明白。 最终,在这一简单的游戏中创造奇迹的方法只有一个。回答想到的数字。仅此而已。 「……42。」 马上,这个漫长的大回转就要结束了。当这个座舱到达最下面的时候,我们的关系会变成什么样呢? 我一边想象着未来,一边咽下薄荷味,等待着凪沙的回答。 凪沙摊开右手,把揉成一团的包装纸展示给我看。上面画着一张又大又难看的我的肖像画,旁边还写着──『2』。 我忍不住笑了。在这种情况下选择一位数吗? 「为什么是2 ?」 明明输掉了一切,我的内心却不可思议地平静。 「没有什么意义,我心中浮现的只有2。」 座舱的门开了,凪沙飞快地离开了座位。 「太遗憾了,杰前辈!」 凪沙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明朗。 就像赢了一场比赛一样。只是单纯的为胜利而喜悦的表情。让人很难想象到赌上了爱啦,永远啦,这种了不起的东西的,平常的凪沙的表情。 我慌忙追赶抛下我离去的凪沙。口袋震动了一下。我拿出手机,玄岩发来的信息出现在通知栏的最上面。 「失败了。」 抬头一看,凪沙的身影已经消失无踪。 hint 2──初中三年级·春 看着电视屏幕上『game over』这几个惊悚的文字,美凪的妹妹,凪沙深深地叹了口气。 「非常抱歉,都怪我玩得不好。」 凪沙把手柄放在小桌子上,失落地垂下了头。 「不,别放在心上。还有,不用勉强使用敬语也可以哦。」 「不行哦杰,不能惯着凪沙。啊,我再去给你倒杯麦茶,你们两个人谈谈吧。」 「诶,我也去──」 我挽留起身的美凪,但她摇摇头说:「没关系,我一个人也没事」快步走出房间。离开时,她故意把下颚转向凪沙,原来如此,我在这里被委派了安慰义妹(暂定)的任务。 桌子前面。由于中心人物不在而产生了奇妙的距离感,我们尴尬地对视着。虽然一起玩过几次,可两个人还没有单独说过话。 「……这,那个,我是不是拖后腿了。」 凪沙谨慎地问道,目光从我身上移开。 「不,完全没有。这种游戏不是要人多才好玩吗?我几乎没有这样的体验。你不觉得有趣吗?」 「我不擅长打游戏。什么都是。我不像姐姐那样什么都能做好。」 凪沙有点别扭地回答。应该说,只是美凪什么都做得太好了。不过与生俱来的比较对象就是美凪,只能说是悲剧。 我刻意地叹了口气,在美凪坐过的地方──凪沙旁边坐下。 「没那回事。确实美凪该怎么说呢,很擅长抓住诀窍。……但是比如说,你看,叫什么来着,那个奇怪的格斗游戏。那个我觉得你更有天分。」 「诶,真的?……不,请问是真的吗?」 刚夸奖完,凪沙的表情一下子明朗起来,身体也转向我这边。看着她的反应,不知为什么我也感到高兴。 「怎么说呢,比起美凪,和你战斗要更艰难。感觉你读出了我的动向。」 我也还是初学者,但我隐隐有一种预感。虽然现在压倒性强的是美凪,不过凪沙会变得比她更强。 「所以只要好好训练,学习技术,大概会变得比美凪更厉害……而且,其他方面肯定也一样。你应该有很多属于你自己的优点。所以……我觉得没必要什么都跟美凪比较。」 我摸了摸凪沙的头。她像只慵懒的猫一样眯起了眼睛,这种反应和美凪非常相似。 「那个。请问,杰哥哥对姐姐是一见钟情吗?」 毫无预兆的恋爱话题突然被抛了过来。我害臊地移开视线。 「……不是,大概?我不清楚。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时候,这不是很难回答吗?是因为一见钟情所以在意美凪,还是偶然看到美凪的行为才喜欢上她的?虽然我自认为是后者。」 我临摹着地毯上的花纹,呆呆地回答。 「呵呵,总感觉杰哥哥,说的话很不可思议呢。」 「嗯,所以经常被人说麻烦。」 「姐姐也常这么说哦。」 「……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觉得她也很能接受。」 「因为姐姐对杰哥哥情有独钟啊。」 要怎么反应才好呢?正当我烦恼的时候。凪沙把手指重叠在我的指尖上。 「不过,我可能也喜欢杰哥哥……」 被她那可爱的上眸所贯穿,我一下子张大了嘴。大脑宕机三秒后。 「不、不不不不。再怎么说,这实在是有点不好吧,各方各面都!」 就在我连忙松开手语无伦次的时候,凪沙「呵呵……哈哈哈!」笑了起来。 「开玩笑的,杰哥哥。」 「……你这样捉弄我,真像美凪啊。」 我又叹了口气,门开了。美凪回到房间。 「久等了……话说你们两个,气氛有点奇怪啊。」 「因为突然间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是你的责任。而且……什么都没有。」 「嚯,真的吗?」美凪一边怀疑一边在我的左侧──也就是我最初的位置坐下。 「啊,游戏也玩腻了。接下怎么办?要不要玩画图接龙?」 「好朴素啊。」 「没那回事,要解读凪沙的画可是很困难的。」 「我的存在会让难度上升吗?!感觉好复杂啊姐姐?!」 「那就这么办吧。要是能让我们看懂你的画,就给加一分。」 「哦,好啊。那么,解读的人也给一分吧。」 「这是什么规则啊!」 三个人开怀大笑。啊,好开心。以前从来没有想到自己能过上这么开心的日子。所以我想,如果这段时间能永远持续下去就好了。 (5)请证明永远的爱 玄关外没有凪沙。 假期结束后的星期一。碧空如洗,让人感觉有几分不真实。明明和昨日的晴天一模一样,却又觉得完全不同。 回过神来,我正坐在教室的椅子上,老师发出了考试开始的信号。翻开卷子的声音整齐一致。唯独我慢了一拍。 印在纸上的算式群模糊地跳跃着。不行。根本进不了大脑。为了集中精神合上眼睛。浮现出的都是昨天的事。铅笔嘎达嘎达敲击桌子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摩天轮的驱动声,不久,薄荷味涌上了喉咙,我捂住耳朵。 考试结束的钟声响起。面对连姓名栏都是空白的答题纸,我苦笑着,闭起眼把糖果如同药片般塞进嘴里。在舌头上扩散的糖浆是什么味道的,我不太清楚。 睁开眼睛,一张折得很小的纸出现在桌子的角落。没感觉有人来过,应该是玄岩用了时间停止吧。我纳闷地摊开纸,是一封信。而且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和我从悠乃那里收到的情书是一样的。 『放学后,在屋顶上。』 乍一看是普通的传呼信,背面却写着。 『决斗状』 「你要负责。」 隔着栅栏眺望风景的玄岩,发现我后转过身,抱着胳膊说道。那张脸上写满了闷闷不乐。 「……对不起。」 我别无选择,只能道歉。我制定的作战计划确实没有奏效。虽说胜算不高,但尽情使唤玄岩后却是这个结果。没有辩解的余地。 然而,玄岩的表情突然缓和了下来。 「什么的,我不想说这种小气的话。」 她把交叉的胳膊放在脑后,大步绕着我转了一圈。 「诶,不说吗?」 「嘛,我已经尽了我最大的努力。虽然最终作战失败了,但认为有胜算而进攻的是我。所以我造成的结果是我自己的责任。这点我还是明白的,请你不要太小看我好吗?」 回到原位后,玄岩原本清爽的表情霎时一变,宛如强忍着泪水般僵住了。 「悠乃,认真地面对我了,跟我说了很多真心话。说那么多话的悠乃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虽然结果被我甩了,但是已经无所谓了。我对你感谢都来不及。」 「是吗……我也很感谢你哦。那么,玄岩,你把我叫到屋顶上,只是为了这个吗?」 从她那里拿到的是『决斗状』。总不能说这次对话是决斗吧。 「怎么了?是为了让你揉胸,你想让我这么说吗?」 「哈哈,怎么可能?」 我笑了笑,可玄岩明明是自己说出来的,脸上却连一丝笑容都没有。湿漉漉的叹息从她口中漏出。 「合作关系就此结束,所以,从今天开始,我和你就不再是恋人了。」 「是啊。虽然时间很短,不过很开心──哇?!」 话还没说完,视野突然切换,玄岩从眼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广阔的蓝天。不,是时间停止。一边感受橡胶地板粗糙的温度,一边理解现状。我在屋顶上被人放倒了。 「真是的,分手才说到一半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我要吻你,夺走你的王牌。因为我比你更像败犬。」 玄岩映在我的视野里,挡住了流动的白云。她跨在躺倒的我身上,冷静而透彻地俯视着我。她的眼神让人很难想象到刚才为止我们还是恋人。 「不好说啊,我觉得自己也挺败犬的。」 「归根结底,说服小凪沙失败的你,留着那个也没用吧?」 确实如此。刚想认同,又慌忙在心里否定。我还没有放弃呢。 「未必吧,还剩一个星期。可能性……还有。」 「你想强吻小凪沙,让她使用吗?」 我咬紧后槽牙。那种事,不会再干第二次了。那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对凪沙的感情太强烈,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了。 我向玄岩的双腿伸出手想把她拽倒,但由于时间停止,我的手很快就被掰开。机会来了。我冷静地在心中低语。从玄岩的胯下挣脱出来,尽量和她拉开距离。回头一看,无法离开那个场所的玄岩,瞪着我。眼里包含着敌意和惊讶。 所以我很亲切地告诉她。对分道扬镳的搭档。 「你的技能我完全看穿了,不好意思啊。」 玄岩只透露了两个技能上的弱点。让时间停止的时间限制。时间停止前后的场所限制。 然而──不容小觑的是,她还隐藏了另一个弱点。 「技能使用后,会有一段僵直时间吧?时间停止后,你会被送回原来的位置──并且,不能离开那个地方。时限是……和停止一样,大概五秒钟吧?我看多次使用的话,僵直时间还会进一步延长。」 说到底只是假设。产生怀疑,是上周在咖啡店玄岩不自然地驻足的时候。她是不是因为某种原因动不了?回想起来,她从来没有在时间停止后立即行动过。所以刚才试了一下,确信是在这一瞬间,玄岩的表情因懊恼而扭曲之后。 「果然是这样啊。」 我抓住旁边的围栏,思考着。接下来我应该怎么做?首先,从这个地方逃离是最优先的。玄岩应该会一直盯着我,所以有必要采取什么对策──但总之,趁现在赶紧跑到出口! 「啊~~~,区区白濑真让人火大!」 玄岩冲着我逃亡的背影大声喊道。可我不会停下脚步的。只要能到达那个地方,就算赢了。然而,就在我即将够到门把手的时候──腹部传来一阵剧痛。站不稳,我当场在原地蹲下。 「咕──哇!」 我忍着疼痛回过头。玄岩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像招财猫一样握拳对着我。可恶,竟然打我! 「白濑,真厉害啊。亏你能看破僵直时间的弱点。使用一次时间停止,结束后五秒。僵直结束前再次使用时间停止的话,加罚五秒。为了瞒着你,我可是费了很大的劲哦,不过,就算识破了也没用,这不是追逐游戏,而是决斗。」 「要这么说的话,这是成就恋爱的游戏吧?为什么我非得单方面挨打不可呢?适可而止吧。」 我好不容易站了起来,这次终于把手放了门把上。然而── 「那么,我下一击就解决你。」 冷峻的声音随风传入耳中。回头一看,僵直时间似乎结束了的玄岩正愉快地左右踏着步子。她如同拳击手般对着空气挥拳,露出虎牙,仿佛在挑衅我。那一刹那。 「咕───啊───!!」 我反射性地蹲了下来。意识瞬间消散了。伴随着模糊的视野恢复原状,我发现自己呼吸紊乱,无法正常吸气。因为实在太疼,连哪里被打中了都不知道。用浅浅的呼吸从上到下依次搜索身体。然后终于意识到,钝痛正以下腹部为中心向我袭来。那种地方被打中还是自小学打架以来的第一次──玄岩这家伙,下手真狠啊! 「不要紧吧,白濑?我是想手下留情的,你没有崩溃吧?」 一脚踢在别人的胯下,还在那里假惺惺地说什么。痛得连抱怨都说不出,好痛。啊──不行了。回过神来,我再次被仰面放倒在屋顶的地板上。 「这算是将军了吧?」 以骑乘位坐在我身上的玄岩开心地打了个响指。 「不,还只是将。」 我瞪着玄岩,反驳道。压在我身上的重量只有一个女生。只要我认真抵抗,就可以推开她逃走。 「你也挺倔强的嘛,白濑,不过……我已经赢了。」 这次她落寞地、事到如今还带着罪恶感宣告道。我想要用力推开玄岩,坐起来──咦? 这是什么? 不可能吧。为何玄岩一动不动?压在我身上的肉体并不重。然而,即使想用身体把玄岩推开,她也像盘根错节的大树一样无动于衷。 不……该不会,怎么可能?我想到了玄岩的策略,叹了口气。不是推不动,而是她现在不能离开这个场所。被打败了。弱点竟然有这样的用法。 「喂,玄岩,你刚才让时间停止了几次?」 「嗯,大概二十次吧。」 换句话说,一百秒。在一百秒的僵直时间中,玄岩不会从现在的位置离开。不管动用多大的杠杆,也无法让她移动任何一步。因为这是她技能上的弱点。 原来如此,看来──我完败了。 「……来吧。」 我死心了,放弃了抵抗。被吻的话,我就只能乖乖服从。目的已经完全达不到了。这么想着,不知为何有种安心感。 没错。倒不如说如果最后的希望被剥夺,我就能彻底放弃。老老实实地等待着游戏的结束,忘掉对一直陪伴在身边的后辈的思念,忘掉对我表达爱意的劲敌,忘记了原本可以搞好关系的朋友。什么都不改变,一边高歌着孤僻的理想,一边回到人生的延续。 「至少,拜托你温柔一点,玄岩。这对我来说也是特别的吻。」 我一边委身于终结,一边凝视着玄岩的眼睛。玄岩爱华很坚强。尽管没能实现自己的梦想,但她以坚强的意志面对着悠乃,轻而易举地把我逼到了绝境。这样的她现在脸颊通红,目光飘忽不定。 「你、你闭嘴,我正在做心理准备呢。」 ……咦,这种反应不奇怪吗? 「你以前干过很多这种事吧?事到如今还害羞什么?」 身经百战的百人斩。她把接近悠乃的男人一个接一个笼络起来,甩掉。为了不让他们靠近悠乃,她不止一次地和男人接吻,甚至让他们做更过分的事。 既然这样,玄岩还犹豫什么?她有无论如何都想实现的愿望,只要接吻就能得到。不需要100秒的长考,接下来要做的事只有一个吧。 「不、不不不,不是的!」 玄岩毫不留情地用力拍打我的胸口。 「好痛──搞什么呀,不是,什么不是?」 「我……不是那样的……传闻都是假的。虽,虽然色诱过,但只是稍微交往一下就分手了,连一根手指都没让人碰过。」 懊恼地歪曲着脸的玄岩,两手紧紧抓住我的衬衫。 「啊?可是,你不是在我面前大胆地脱衣服,还让我摸胸吗?」 「那是因为我觉得对你这样的木头人,不做到那种程度是不行的!为了击溃你的理性,我拼了命做出那么丢脸的事!结果一切都白费了!白濑你这个笨蛋!变态!真是太差劲了!」 玄岩以把我衣服撕碎的气势扯着我胸口的衬衫。她似乎一边对我撒气,一边在努力和自己内心的某样东西战斗。 「重要的东西要全部留给喜欢的人,这不是当然的吗!」 玄岩爱华高声叫道。 比起上次,把隐藏的想法狠狠地抛向天空时,更强势、更激烈。 「哈哈……真不像你啊。」 过程什么的不是无所谓吗?不是说结果就是一切吗?不是为了那个什么都肯做吗? 自相矛盾。 然而,这种矛盾正是爱吧。明明背离了自己的美学,明明怎么想都不合理,明明错得一目了然。但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忽视。无法控制。这种感情在内心如同漩涡般不停地转动吧。我知道的。 「什么啊?怎么了?有什么意见吗?」 肆无忌惮地落下的眼泪,打湿了我的脸颊。 「没有,完全没有。倒不如说,我很羡慕你。」 我内心也有那样的漩涡。分不清是干净还是肮脏的感情,乱七八糟的混杂在一起。在摩天轮上夺走凪沙的嘴唇时,我被那股漩涡吞没了。如果能再跳进去该有多轻松啊。但我的理性绝不允许那样。 「我不想忘记啊,不想忘记。不要啊……悠乃,为什么,悠乃……」 我也是。我也不想忘记。明明如此,为什么呢? 有一瞬间,玄岩滚落的泪珠里,映出了双目含泪的我。 蓝色的天空十分耀眼。嘲笑失败者的阳光灼烧着我们。两人的呜咽声静悄悄地、不规则地持续着,数完了进攻方被用尽的一百秒。 * * *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被凪沙吻了。 ──呵呵,杰前辈。终于逮住你了。……请和我交往。 可爱,幸福。带着些许罪恶感和痛苦。面对复杂地微笑着的凪沙的命令,我毫无抵抗地点了点头。在心中感叹,啊中招了,但同时也放心了。因为确定今后不会失去凪沙了。 没有不变的感情。 这是我说过的话。然而,好奇怪啊。我很迷茫。对凪沙的感情,比游戏开始前要强烈得多。我几乎要不再是我了。 走出玄关,撑开伞。这种时候居是这样的天气。低头看着冰冷的脚下,心情愈发的低洛。即使祈祷天空放晴,那样的奇迹也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我,明明是这么想的。 「杰前辈,早上好!」 抬起头,那里绽放着晴朗的笑容。我以为是幻觉,揉了揉眼睛,往嘴里塞了一大把糖。尽管如此,朱鹭羽凪沙的实像依然矗立在眼前。 「凪、凪沙?……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对不起,昨天稍微睡过头了。可能是因为地理的范围比想象中要大,学习到很晚的缘故吧。」 凪沙腼腆地笑了笑。这幅模样,和一个星期前、一个月前简直没有任何变化。我松了一口气,轻轻抚摸她的脑袋──将想要这么做的右手收进兜里。 「是吗,真了不起。考试考得怎么样?」 「托您的福,感觉还不错,应该能拿到平均分。」 「很好,那下次就以超过平均成绩为目标吧。我会严格地教育你的。」 「暂停暂停!是不是觉醒了什么奇怪的养成乐趣?!」 我们在说什么呢?明明知道下次不会到来。 「……总感觉,没有变啊。」 明知道会让气氛变冷,但我还是坦率地低语道。那声音并没有混在雨中消失,而是真真切切地传到了走在身旁的凪沙的耳朵里。 「那是当然的。这是和我最喜欢的杰前辈一起度过的最后一周,不可能改变。这也不行的吗?你觉得应该改变吗?」 把伞搭在肩上,偏开,抬起眼睛。凪沙用恳切的目光,静静地等待我的回答。 「不,怎么可能有那种事!」 那对我来说也是重要的日子,是无可替代的时光。就算一切都会消失,但至少直到最后一刻,我希望能沉浸在和凪沙一起度过的这份惬意的温暖之中。 「……啊,可是,你还有瞄准我嘴唇的动机吗?」 我开玩笑似的拉开了一步距离。但凪沙沉稳地摇了摇头。雨伞也随之左右轻轻摇晃。 「已经足够了。杰前辈所说的话,我也不是没有共鸣。杰前辈那么讨厌的事,我不能勉强。所以我未来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忘掉对杰前辈的感情。这是治愈我过度扭曲的心灵的唯一方法。」 凪沙大幅度伸展手臂,把伞举得高高的。 「………是吗?」 只有一句话。仅此而已的回答,但不知为何卡住了喉咙,怎么也说不出来。 凪沙的宣言是必然的结果。无论我说什么都不会改变。我理解她的思考过程。因此我明白。这既不是逞强,也不是以退为进。对她而言是非常自然的结论,是没有任何动摇余地的既定事项。 也就是说,今晨梦中的情况绝对不会发生。这不是很好吗,白濑杰?我假惺惺地在心里嘀咕,告诉自己。 明明打着伞,却有一种被淋湿的错觉。呼吸就像洗冷水澡时一样,断断续续。凪沙的那句「忘掉」盖住雨声在我耳边不断重复。 紧紧握住伞把。我听见了垂直落下的雨点弹起来的声音。 「……凪沙,创造奇迹的期限已经到了吗?」 「不?杰哥哥随时都可以打动我。剩下的一个星期,我对你的喜欢不会有片刻消失。」 大概是感到难为情吧。凪沙把伞向这边倾斜,遮住了脸。 我无论如何都想看看她那害羞的脸庞,于是稍稍弯下腰,轻轻地揭开遮住她的伞沿。 「真巧,我也是。」 「……那么,如果可以的话,愿意和我交往吗?」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能那么做。」 我为难地垂下眉毛,试着放松脸颊。现在的我,笑得好吗?从不满地鼓起半边脸颊的凪沙的表情中,看不出来。 「呣,真倔强。」 「这句话唯独不想被你说……我会创造奇迹给你看的。」 怎么能输呢?怎么能放弃呢?怎么能放手呢?凪沙。还有,我自己。 「是吗?我期待着哦。」 追求一成不变的日常生活的少女开心地笑了,却又空虚地转动着雨伞。她一定确信了吧。 坚强又软弱的我,不可能创造奇迹。 创造奇迹的宣言只是一种逞强。 * * * 在那之后,我还是一筹莫展,只能任时间静静流逝。 七月十五日变成了十六日,告白四重奏的举办时间只剩下五天。今天我也躺在床上思考着。想了又想。 怎样才能创造出让无法互相理解的我们的相互理解的奇迹呢? 我怎么也想不出答案。感情也好,道理也好,都在那个摩天轮上碰撞过了。已经没有什么能打动她的材料了。我能做的,只有接受结果。只有尽量潇洒地走向失去这份心情的结局。 然而,我还是无法舍弃和凪沙的未来,一直死抓着不放。 最终,模糊的思考循环像漩涡一样转动,我不知何时从远处呆呆地眺望着那个漩涡。 然后一步,又一步。仿佛被呼唤着似的,走近它。 我凝视着水面,另一个我在背后劝告──那个要烤过后凝固做成饼干,不能靠近。但我无视他,纵身一跃。本应是可可味的水花,无味无臭。 另一个我用力抓住了我的手。我叫他放手,他喊着不放。 凪沙的目标不会改变。因此我们的感情会消失。 即使这样,我还是想和凪沙永远在一起。 这样一来,我只能接受永远的爱。 这是我得出的答案,但这是我绝对不能接受的答案。 啊──自相矛盾。 我一边这么念着,一边坠入梦的里面,意识的深处。 嘎吱嘎吱。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是我睡觉时翻身造成的动静吗?不,不是的。弹簧缓缓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浮在水面上的身体,感觉有轻微的波浪袭来。我微微睁开眼睛,嘟囔着。 「……这是在做梦吧?」 我对身前隐约浮现的影子问道。匍匐在我身上的少女,仿佛在寻找对我的回答似的,沉默了片刻,最终, 「对,这是一场噩梦。所以,你只要委身就好。」 青之岛悠乃妖艳地微笑着。 啊,真的,是哪一边呢?我伸手在枕边摸了摸,没找到糖罐。如果是梦的话,肯定不会发生这种事。所以这是,糟糕的现实。 「悠乃,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小知识。只要知道钥匙的号码,就能制作备用钥匙。……还事先考察过两次,完美。」 悠乃用略带得意的声音告诉我。换句话说,她事先用全知的能力制作了备用钥匙,堂而皇之地从正门入侵。再怎么说也滥用过头了吧。 「那么,这个时间你找我干什么?一定有急事吧?」 视野的一端,挂钟正指向深夜一点半。别说好孩子了,就连坏孩子也早该睡了。如果不是重要的事情,就算是我也会发怒的。 「这一天,在这个地方。我会和你接吻。我是来实现既定的未来的。」 「骗人。」 我立刻否定。 「真的。我和白濑杰第二次接吻的日子是──七月十六日。地点是──白濑杰的卧室,床上。全知的技能,早就调查过了。」 没有必要斟酌她的话。万一这句话不是谎言,我会很困扰的。这是为了让我放弃的唬人把戏。如此断定后,我向黑暗中蠢动的影子质问道。 「……你从一开始就瞄准了这种状况吗?」 点了点头的悠乃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也许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同床共枕吧,她穿着一件青柠绿色的睡袍。我立刻将视线从她外露的胸部肌肤上移开,但悠乃并没有错过那一瞬间,呼,她吐出一股气息。 「这么说来,你上周一直盯着我的嘴唇,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吗?」 「意义是有的。你喜欢努力的孩子。所以,我也想让你看到我努力的样子。那就是……想要亲吻你这件事。」 「那算什么?努力的方向也太偏离了吧……」 「因为我想不出别的了。」 从垂下的黑发中能闻到淡淡的柑橘香味。头发还有点湿漉漉的。难道说。 「喂,悠乃,你在我家洗过澡吗?」 悠乃又害羞地点了点头。不,你也太自由了吧。 「只是用了下淋浴,其他的我都自己带来了。」 「你认为这样的主张会改变罪名吗?」 「水电费之后再汇。」 「听这个口吻,你知道户头账号吗?」 悠乃无视我傻眼的表情,满怀爱意地梳理着我的头发。从上到下,确认我耳朵的形状,若即若离地描绘我的脸颊。指尖穿过脖子,停在锁骨处,仿佛挑逗似的画着圆圈。在重复的动作中,我们持续着语言的交锋。 「……比起玄岩,果然还是我啊。」 「从一开始就没有变过……爱华是我最重要的好朋友。」 「把玄岩忘了也可以吗?还是说那个?你也像玄岩一样,是来抢夺我的王牌的吗?」 悠乃挠着我胸口的手指停了一下,随即又动了起来。 「爱华的事,我会忘记的。确实,我按照你说的那样,和爱华面对面了。……不过,那只是在四重奏中。四重奏之后的我……一定还会继续伤害爱华,已经不能再在一起了。所以不需要【败犬】的王牌。」 她的选择是残酷?还是温柔呢? ──我不想忘记啊。 我想起了玄岩那张梨花带雨的面庞。这两个人的关系应该怎样,位于我绝对无法衡量的领域。然而,这是该由她一个人决定的事情吗? 啊──到底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我不愿再想这些了。 「你能不能别管我了?」 我自暴自弃地嘀咕道。然而悠乃依然带着圣母般的笑容,用冰冷的手轻轻包住了我的脸颊。 「杰君,选择我就好。能安慰伤心的你的,只有我。」 「都说了,那个──」 没有意义。不会被纳入列表的选项。我应该说过很多次了,我不会接受永远的爱。明明知道,悠乃的眼睛里却没有丝毫动摇。 「即使选择了我,四重奏也会继续。」 「……骗人、的吧?」 不可能。因为她选择了我作为目标……不是吗? 悠乃和以前一样,仿佛要粉碎我的希望似的,认真地摇了摇头。 「我没有选你作为目标。」 这个宣言搅得我心乱如麻。前提全都被打破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冷静点,这肯定是谎言。 「……那么,一开始说出来不就好了吗?事到如今,你让我怎么相信?」 「就算我一开始说了,你也不会相信。但现在,我想你会愿意相信的。而且,如果你怀疑,我可以用技能的最后一次证明。」 「……既然确定会接吻的话,真伪又有什么关系呢?」 「有关系。第二次,我想作为你的恋人接吻。」 我害怕悠乃热切的视线,感觉会被她的气势所吞没,于是移开了目光。 万一,悠乃的目标真的不是我的话。会产生一个巨大的问题。悠乃的恋情,和凪沙不同,在游戏之后也不会消失。 「给杰君出个问题。这个游戏结束后,失去了对游戏的记忆,失败的参与者和目标的关系回到恋心萌发之前,即便如此,也还会留下的东西是什么呢?」 疑问句很有效地渗透了我的内心。答案很快就明白了。那天,青之岛悠乃正打算向我告白。 「……情书。」 寄信人不明的粉色信封。就算我和凪沙的关系消失了,也依旧会被投放到我的鞋箱里,笨拙的爱的信息。收到情书的我去到屋顶,被悠乃告白后,会怎么样呢? 「四重奏之后,你应该会和我交往。」 「怎么会,不可能的!」 一边否定,一边又觉得这并非不可能的事情。至少对于悠乃的告白不会马上点头吧。不过,在那之后,如果明知她的好意,又积累了相应的时间,我们交往的可能性,一定是有的。 悠乃的将嘴唇凑到在思考的尽头冻结的我的耳边。漏出的气息温暖了我的耳垂。 「所以,选择我吧。」 悠乃继续说道。 「我的目的有两个,一是四重奏之后的我和杰君交往,二是──四重奏之后会消失的现在的我和杰君交往。哪怕只有短短的一段时间,哪怕只是一个晚上也好,在这里选择我,也没有什么不对的。选择我吧。把你的全部,都交给我。所有的一切,我都会接受的。」 耳语,这个空间里唯一的声音,让我困惑。 简直就像大脑被亲吻了一样。一时间什么都无法思考。 悠乃恢复了匍匐的姿势,满足地看着我呆滞的眼神。就像将珍藏的百宝箱开了又关,为只属于自己的辉煌而心驰神往一样。 「……为什么不把我当成目标呢?」 对于我的问题,悠乃不可思议地歪着头。 「你应该是最明白的。」 「我?」 不明白。面对我的沉默,悠乃略显遗憾地拢了拢头发,回答道。 「想要的东西,我要靠自己的力量得到。」 悠乃毫不犹豫地断言道,那副姿态让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她原来如此美丽吗? 事到如今才发觉,悠乃和我很像。她也并不想通过游戏得到什么。虽然是顺其自然,但如果放任游戏不管,会对自己不利,所以才参加的而已。 「我想知道,喜欢这种感情。周围的人对我表达了很多好意,可我还是无法理解。」 我想,干脆接受她算了。 我和悠乃一定能顺利地相处下去。无论是在四重奏中,还是在四重奏结束后的世界。 「我想试着喜欢上某个人。然而,因为这种不纯的理由而喜欢上他人……我觉得是不对的。」 不假思索。或者说犹豫不定。为什么悠乃的语气给人一种相反的感觉呢? 漩涡在我的脑海中持续转动。我还是自始至终拼命维系着自我。 「可是,那天。我找到了。看着哭泣的你,我想。恋爱需要这样的感情。我没有那个,我没有资格。所以,我想知道更多。这么想着。就在那一瞬间,我的心被你夺走了,于是……我向你搭话。」 我坐在长椅上大哭,悠乃来到我旁边。现在,我的心和那时一样,快要被磨碎了。和那时一样,希望有谁在我身边。青之岛悠乃不正是最合适的对象吗?我开始这么认为了。 ──那天的记忆,从现在开始将发挥作用。对,就像迟效性的毒药一样。 确实如此。开始起效的毒液腐蚀着我,将我诱导向轻松的方向。 回忆中的我躺在悠乃的膝盖上,再次放声大哭。最终,一颗泪珠在我的脸颊上划出一道弧线,流进了嘴里── 「……骗人的。」 我顺着直觉喃喃道。 「真的,我对你一见钟情。」 「不是说这个……那是骗人的吧?」 对于突如其来的事情,悠乃黛眉微蹙,眯起了眼睛。想从我的视线中读出我的用意,但似乎没有读懂。或者,佯装不懂。 「什么意思?」 我支撑起将体重托付给弹簧的身体。把手伸向悠乃的双肩,一边推开她一边坐了起来。 「我知道了,你的【巧妙的陷阱】的真面目。你是最先使用了王牌吧。……倒不如说,限制只能在游戏刚开始时使用吧。」 我缓缓地说道。为了唤醒自己。 「悠乃,你──篡改了我的记忆吧?」 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敢相信。明明能如此鲜明地回忆起来。那天的记忆──身旁的你,两人间的对话,全部都是虚构的。因为,记忆中的眼泪,没有味道。 悠乃借给我的手帕,我翻遍了家里也没找到。这也难怪。因为从一开始就没有收到过那种东西。 「……明察秋毫,杰。我的王牌只能在游戏开始时使用。效果是【篡改与特定人物过去的记忆十分钟】。更详细的发动条件是,我必须在与你的第一次对话中,说出与我篡改的记忆中相同的话语……然后,我才会和那孩子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悠乃面无表情,用细得仿佛是从喉咙里绞出来的声音坦白。 ──白濑君,你怎么了? 游戏的第二天,和她的接触。在那个时候,我反向中了她的圈套吗? 悠乃一言不发,不安地等待着我的话语。大概是揣摩不透我的心情吧。是愤怒、悲伤还是失望?连我自己都难以决定。最先涌上心头的── 「被你打败了,悠乃。」 是对中了圈套的纯粹的悔恨。因为这是游戏,她的行动是符合规则的行为,那么生气和伤心都是不合理的。 「我喜欢你,是不折不扣的真心。在远远地看着你,追逐着对我不感兴趣的你的过程中,我的感情成长,长大了。」 悠乃痛苦地捂住胸口。吸气,吐气,然后。 「白濑杰,和我交往吧。」 连同灵魂一起化作声音,向我哀求。 「我能理解杰君,我很珍惜杰君,我和杰君一起──」 感觉要是不阻止的话,她就会一直说下去,我直直地盯着她,摇了摇头。从悠乃无力枯萎的口中「啊,啊……」响起短促,仿佛世界末日般的声音。 「悠乃,你的心意真的很让我高兴。即使是虚假的记忆,你在我身边也拯救了我。不过……我不能和你交往。」 因为真正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的人,离得更近。 「………我知道了。这样就可以了。」 悠乃美丽的眼睛里一下子溢满了泪水。 四方形的房间里,只以月光为光源描绘出的那副模样,令人心醉神迷。 「我的愿望可以由四重奏之后的我实现,所以──」 真的是猝不及防。 悠乃的嘴唇沿着如同翩翩起舞的蝴蝶般的轨道,触碰到了我的嘴唇。似冷似热的感觉,转瞬即逝。 用全知的技能约定的,遵照剧本的亲吻。 虚无缥缈的恋爱即将燃烧殆尽之际的,刹那间的吻。 「──我的事,不用在意了。」 然后,她所下达的绝对命令,无异于放弃权利。 「真的,可以吗?」 类似的问题,第一次接吻的时候也问过。答案肯定也是一样的吧。即便如此,我还是觉得必须问一问。 「我果然,还是想用自己的力量让你回头。所以,已经够了。」 悠乃把脚从床沿上放下,站了起来。她那一瞬间散开的后发,美得惊人。 就那样没有回头,悠乃裸足以从脚跟到脚尖都被洗练过的动作从我身边离开── 「……对不起,还是不行。」 「诶?」 话音未落就撤回前言。转过身来的悠乃,脸上沾满了泪痕,颤抖着。 「杰君。呐,杰君。希望你能抱抱我。只要一分钟就好,只要一分钟,希望你能爱上我。」 悠乃张开双臂,身体向前倾着请求道。她用不像她的恳切声音,希望把能拥有的一切都交出去。 「悠乃……」 我不想看到她的这幅样子,视线落在床铺的褶皱上。 「求你了。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 「可是,我对你──」 「我知道,我知道的,别说了。」 青之岛悠乃唯一的愿望,是一个马上就能实现的简单愿望。 即便这样,也不行。 我不能拥抱她。我拒绝了她。我不爱她。我的心里只有一个人。 衣服发出摩擦的声音,我慢慢下了床。 我悄悄地走到悠乃的面前──做出拥抱的假动作,尽可能温柔地抚摸着抽泣的她的后背。哭声一次比一次大,在漆黑的房间里回响。 以成就恋爱为目标的游戏,告白四重奏。啊啊──这是怎么回事? 凪沙哭了。 玄岩哭了。 悠乃,现在也泣不成声。 谁都不可能幸福。这样的游戏,果然是错的。 然而,我。 对这个违反我主义的错误游戏。对永远的爱。已经无法否定了。 我害怕失去凪沙,害怕得无可救药。即使连失去这件事本身都会忘记。 * * * 我在床上抱着虎斑猫布偶,浅浅地呼吸着。 今天是七月二十日。游戏的最后一天。在那之后我浪费了多少时间呢? 进入短暂的考试假期以来,我没出过家门一步。在没有任何刺激的四方形房间里,我一直在同一条思考路线上反复循环。 这么说来,明天开始好像是要讲解考题的上学日。 有人发来信息说,文化节执行委员会有事商量。 然而我根本没有余裕去考虑明天的事情。说到底那时候我的想法会变成什么样呢?因为到了明天,这个游戏,告白四重奏,就结束了。 偶尔会像想起什么似的掏出手机,反复写了又删。 距离日期变更,还有不到四个小时。 我的内心一直在争执。 手指朝着句号键,输入在脑海中反复斟酌过的话语。输入法的智能预测提供了好几个词汇,可我还是不满足地把手指滑到了最后。 和我交往吧。 我望着输入画面上的文字,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 只有这个了。 这样不就行了吗? 我喜欢凪沙。最喜欢了。想一辈子在一起。这不就好了?反正结果不会改变。我会永远爱着她。我现在就可以起誓。所以,提前得到永远的爱,何乐而不为呢? 爱一个人,爱到想要改变自己的原则。 这就是你所说的奇迹。这就是你想要的证明吧。 可是,我却在最后的关头犹豫不决。手指在单独留言的画面上滑动,浏览着和凪沙的对话记录。因为每天早上都有说话的机会,所以我们间的互动并不多。滑过她入学典礼时的照片,滑过白色情人节的感谢,滑过发榜时的合影,滑过安慰我的长篇大论,滑过生日的祝贺信息。这种互动,会消失在哪里呢? 终于来到了尽头。与她交换联系方式,是在和美凪交往的一周年纪念日,打算给她一个惊喜的作战会议上。 我想起了美凪那张喜极而泣的脸。 对了,我明明在那块绘马前发过誓,却忘得一干二净。我不是决定了吗,当内心要屈服的时候,想认输的时候。我要想起朱鹭羽美凪,想起走在我前面的她。现在正是那个时候。 从联络方式中找出她的名字,点开。最后的对话,是到达神社的通知。我点击呼叫按键。躺着,把手机贴在耳边。呼叫一遍、两遍、三遍。每响起一次,薄荷的味道和心脏的鼓动就增强一分,仿若永远。 「喂喂?」 不久,那令人怀念的声音震动鼓膜的瞬间。薄荷的味道像潮水一样退去。然后,在裸露的记忆沙滩上,显示着许多快乐的回忆,我顿时心头一暖。 「……喂,好久不见,美凪。」 因为紧张,声音有些颤抖。这种事,也许是告白以来的第一次。 「嗯,好久不见,杰。打错电话了?」 「不,就是打给美凪的。没有被拉黑我就放心了。」 「为什么要拉黑你?你是我最重要最重要的前男友。然后,你怎么了,这个时间?交往的时候也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吧?」 「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你现在有时间吗?」 美凪温柔地「嗯」了一声。我清了清嗓子,进入正题。 「其实,我有了喜欢的人,想和她交往。」 「哦,那还真是恭喜了,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年纪比我小,很好相处,非常可爱,像阳光一样温暖、开朗,但又有点冒失,所以我想一直在她身边,保护她。」 「哎哟哎哟,真好啊,青春呢。」 美凪开心地调侃道。我还不能说那是你妹妹。 「可是,要和她交往,就必须接受永远的爱。」 「对不起,我突然听不懂你说的话了。什么什么,怎么回事?」 「不好意思,请允许我省略说明。总之……就是这么个情况。」 「算了,没关系。但是杰,你说过吧。重要的不是永远的爱,而是努力让爱永远。」 「所以我才为难。要是我不扭曲自己的主义,不接受永远的爱这个结果,就不能待在她的身边。你觉得该怎么办才好?」 我知道我说的话杂乱无章。即便如此,我还是觉得传达了到,这是源于对美凪的信任,是一种撒娇。就算分手了,和她积累的时间也并没有消失。对她敞开的那部分心灵领域,无论如何都还保留着。 「还是那么麻烦啊,杰。」 「被你这么说,有点害羞呢。」 我半开玩笑地回答,美凪长长地叹了口气。具体来说是两年左右的长度。 「杰,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生活下去,总有一天会后悔?」 「……没有。塑造我的不是结果,而是过程。只要走正确的过程,即使达不到期望的结果,也一定会有留下的东西。」 「那实际上后悔的事情呢?比如说,和我分手。」 「虽然纠结了很久,但我不后悔。现在的我能像这样说出来了。」 就算勉强和美凪交往下去,也终有一天会破裂,那样的话,恐怕就不会有像这样再次交谈的机会了。所以,我不后悔。 「啊哈哈,你果然纠结了啊。是吗是吗。」 「为什么感觉你有点开心?我可是痛苦了半年多呢。重新振作起来也是最近的事。」 「那么,你能振作起来真是太好了。我和杰是适当地相互理解、同甘共苦的原搭档。我的人生依然需要你。」 「诶?我都不知道你是这么想的。」 「当然不会说了,这种……丢人的事。」 美凪说到最后不好意思地顿了一下,立刻清了清嗓子。回到正题。 「然后呢,虽然杰好像有不后悔的自信,但是未来的某一天,很久很久以后。杰周围的情况发生了变化,人生经验增加了的杰的思考方式也变了。到那个时候,你可能会后悔哦?将来成为独居老人,被附近的孩子取了个过程偏执老头的绰号,会感到很寂寞也说不定吧。啊,既然有这么凄惨的想法,果然那时无论如何,无论有多么悲惨,都要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心情,把主义什么的彻底扭曲,将不好的地方通通改正,对美凪言听计从。」 「请不要把过于讨厌的形象和我的未来联系在一起。再说,把所有坏习惯都改掉是不可能的。因为包括这些在内,都是我。」 「看吧,你就是这么顽固。我想要你做的事,你一件都不做。」 「抱歉抱歉,可是美凪也──不,还是算了吧。」 现在开始连狗都懒得理的吵架也于事无补。「哼」电话那头的美凪发出有点不满的声音。 「……所以呢,竟然能让那个杰想要扭曲自己的主义,说实话,我有点嫉妒那孩子。啊,作为前任者,我要不要对她进行职权骚扰呢?」 「适可而止吧。话说前任者是什么啊。我的恋人,为什么是那种事务性的职位?」 我反问道,对面没有回答。美凪擅自被戳中了笑点,痛苦地笑着。 「对不起,走题了。也就是说,未来的事谁也不知道。所以,贯彻自己的主义,一定是非常重要的。……我希望杰的心情,杰的主义,两方都能贯彻下去。」 结论简单、贪婪得令人发笑。明明正因为做不到,正因为自相矛盾,所以才一直这样烦恼着。 「没有那种方法。」 「不。有的啊。想想就应该有。之所以觉得没有,是因为你靠得太近了。你的主义,是你人生的指针,要把目光投向更远的地方。」 美凪用饱含希望的声音说道。那是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果然还是不明白的回答。 「把目光投向远方吗?」 有一点,我想到了。有一件事,我注意到了。 在告白四重奏的过程中,我一直只关注游戏本身。就算这场游戏结束,我的人生,凪沙的人生,也会一直持续下去。这一点,我以为我知道,但其实我不知道。明明凪沙也好,悠乃也好,玄岩也好全都知道。从一开始就否定游戏的我,最执着于这个游戏。 「……呐,美凪。」 「怎么了,杰?」 「你是什么时候瞒着我长大的?」 「啊哈哈,怎么说呢。和你分手这么久了,我当然也会成长啊。不经你的允许。而且……杰也变了,总感觉,变帅了。」 「咳咳」我被这句意想不到的话呛到了。 「啊,感觉好久没这样说过话了,有点难为情……不过,真的很谢谢你,美凪,要不是你,我就迷路了。」 「嗯,售后服务很完善。我不想让你后悔和我交往。」 「只有这个是不可能的,我一刻也没有后悔过,过去是,大概,未来也是。」 「呵呵,谢谢。我也是。希望彼此都能幸福。」 「没关系,我和你都会幸福的,我向你保证。」 没有任何根据。然而,既然决定了要幸福,就应该能变得幸福。 「那么,晚安,杰。」 依依惜别般的长时间沉默后,附上了「再见」这句话。 「啊,美凪,再见。」 我不留一丝余韵地挂断了电话。 落下的眼泪,只有一滴。大概,是那天的残留。 这段对话,明天也会变得不存在吧。 不,不对。即使消失了,也应该会在某个地方联系在一起。我会联系起来给你看。 下定了决心。 这次一定要创造奇迹。 从床上起来,双脚落在地毯上。我一边脱下家居服,一边匆忙操作手机。 「这么晚了很抱歉,现在能来学校一趟吗?」 接通后,不等对方开口,我立刻向电话那头传达道。 时间是──二十一点多。离日期变更还有空余。我打开衣橱,确认了一下放在角落里的小纸袋,独自点了点头。 * * * 我不时地确认手表,把手伸进裤子口袋里环顾四周。人行横道对面,紧闭的校门前,已经出现了一个人影。 ──是青之岛悠乃。 「怎么了,杰君,你那身打扮不热吗?」 正如悠乃所指出的那样,说实话很热。虽说是夜晚,但现在还是盛夏。然而,我却穿着长袖衬衫和制服外套,旁人看了也觉得闷热吧。 「……嘛,应该说稍微打起精神了吗?」 「发生了什么,很可疑……全知能力的最后一次,现在正是使用的时候吗?」 悠乃拿出了笔记本。你还保存着吗。 「还是用在别的事情上比较好吧,虽然已经没有时间了。」 「……那也是。……然后,杰,你找我有什么事?难不成是,大逆转的告白?」 「对不起,不是的。上次你来的时候,有件事我没能好好告诉你。我决定和凪沙交往,所以……四重奏之后也不能和你交往。」 听到我的宣告,悠乃不高兴地眯起了半月状的眼睛,逼向我。 「好过分啊,杰君。太斩尽杀绝了吧。这是特意把被甩的人叫出来该说的话吗?」 「确实,那很抱歉……为了表达歉意,我坦白说。其实,我犹豫了一会儿,觉得和你交往也不错……不,应该说还是挺好的。」 从正面告诉她实在不好意思,于是我一边仰望着夜空一边说道。虽然试着寻找月亮,但好像藏在了云里。 「诶……」 悠乃把拳头贴在胸前,仿佛在说难以置信似的,向后退了一步。 「我想,我的心大概有一成左右是属于你的。我觉得把这个过程告诉你比较公平。」 我伸出右手。悠乃毫不犹豫地抓住了它。顺势用力握紧。那个,指甲陷进去了哦。 「不公平,狡猾,没有意义,一点都不体贴。」 「可是,这是游戏。既然是游戏,成就显示还是充足些比较好吧。除了输赢之外,游戏还有很多其他的重要因素。」 「……对,这确实是游戏。那么,我的回答是这样的。」 悠乃松开握着的手。慢慢摆好姿势,用食指指着我。 「下次──不会输的。」 同时,展示了让偶像汗颜的抛媚眼。吓到我了,真的练习过吗? 「知道了,我接受挑战。」 我露出无畏的笑容,接受了挑战者的宣言。 接下来出现的是玄岩。她从公交车站的方向──朝我的背后走来,不高兴地轻轻戳了戳我的肩膀。 「搞什么啊白濑?这么晚叫我出来,你想干什么?」 「啊,等你好久了,玄岩。」 我回过头轻轻举起手。躲在我身后的悠乃也点了点头。 「……好久不见,爱华。」 「……咦,悠乃?嗯、嗯,好久,不见……为什么?」 吞吞吐吐的寒暄。果然这两个人从约会那天以来一直没说过话。 「因为,就这样结束,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吧?」 「那个……话是这么说。可明明一切都会结束,会消失。该说是没有意义吗?」 仿佛闹别扭似的,玄岩注意到耳旁微微翘起的金色发丝,不停地摆弄着。仔细观察她的脸,可以发现眼睛周围哭得一片红肿。为什么到这种时候还要逞强? 「那我就把这个托付给你了。」 我把手伸进口袋,将取出东西直接递给玄岩。 那是──我的王牌。 「啊?不,这个,你搞什么?因为,你不是要把这个给小凪沙用吗?」 玄岩慌忙后退一步。我马上填补了那个距离,抓住如同要制造一面墙壁般阻挡我的手掌,硬是把卡片塞给了她。 「我已经不需要这个了。」 「这是……怎么回事?喂,你该不会放弃了吧!?这种事我是不会原谅!你,只有你,要实现你的愿望。不然的话──」 悠乃用力抓住我的肩膀,像连打摇杆一样激烈地摇晃着。这让我无比的高兴。我们在这三个星期内,变得如此亲密了。 「不是的,我已经决定了,我的觉悟……我选择了我应该走的路──不,我想走的路。」 不知何时,月光温柔地照耀着我们。覆盖着夜空的云层全都消失了。尽管算不上满月,但已经在夜空中描绘出了一个足够漂亮的圆形。 「所以啊,要不要用那个,你们俩商量一下。」 哭着说不想忘记的玄岩,和因为不愿伤害而想让她忘记的悠乃。这份不知道是不是相反的心情,只有两个人才能得出正确的答案。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白濑。很多事情,对不起。」 沮丧的马尾辫实在与她格格不入。我不由得「哈哈」笑了出来。 「别道歉啊,不像你。」 「啊啊啊~~~!?觉得不对就道歉,这种常识我还是有的!我学习比你好游戏比你玩的好虽然不会做饭!什么!?你瞧不起我吗?!」 「不,没有……」 玄岩莫名其妙发了通脾气后,猛地回过神来东张西望。 「那么,关键的小凪沙呢?你要告诉她吧,你的答案?」 「啊,那个……还没来。」 如果凪沙接到我的电话后立刻出发,应该早就到学校了。可是,哪里都看不到她的身影。我开始担心了。 「已经没有时间了,早点联系她吧。」 确实,再过一个小时多一点日期就要变更了。总不至于来不及吧。我怀着不安,拨通了电话。还没等嘟的一声,话筒里就传来了凪沙的声音。 「……杰前辈?」 「凪沙,你在哪里?」 「……车站站台的长椅上。要不了十分钟就能到学校了,本来的话。」 本来?面对讨厌的过去式,我没有反问。 「来这里我也非常苦恼……不过,还是算了。虽然很想见你最后一面,但肯定只会让我更加难过。因为我的答案已经决定了。」 「什──别这么说!好了,你在那里等我,一定要,电话也不要挂断。」 「好像快没电了,所以,就这样结──」 「我不会让你说什么结束的,我不会承认我们的关系就此结束。」 把手机从嘴边拿开。回过头,向两人确认。 「对不起,我可以去接凪沙吗?」 「啊?那还用问吗?倒不如说要是你不去,我会揍你一顿的。」 「……路上小心。」 我点了点头,再次转向前方的瞬间,眼前的人行横道示意前进。我注视着绿色的led灯,全速跑了出去。 「凪沙凪沙!你听见了吗?我现在就去。不要逃到任何地方。」 「不要,我已经决定要忘记了。事到如今,我不愿再去想各种各样的事情,烦恼了。」 「啊,是吗?可是我想过了,想的脑细胞都要烧光了。然后,我想和你交往,想接受永远的爱!」 拐过十字路口,进入车站前的商店街。沿着每天早上和凪沙一起走过的道路逆行。 「……要是那样的话,我会很高兴的。可是,不一样吧?」 「啊,没错。我最终还是没能扭曲自己的主义,没能逃避自认为正确的事情。」 「那你还要来说服我吗?」 商店街黑漆漆的,无机质的招牌一字排开。说过想什么时候一起买来吃的可乐饼、章鱼烧、菠萝包,还一个都没吃过呢。 「不是的,我只是想再面对面谈一次。」 「我不明白。事到如今,杰前辈还想和我说什么?」 「关于我和你的人生。」 「……怎么回事?」 「我把这个游戏看作是扭曲我们之间正常关系的障碍。所以想努力跨越这个游戏,维持我们之间的关系。但事实并非如此,那样终究无法解决问题。那天你告诉我的不安,对改变的恐惧,不会消失。」 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又痛又热。即使这样,我还是不停地说着。就像在呼吸的间隙里缝缝补补一样,不断地向凪沙倾诉。 「这个荒唐的游戏──告白四重奏,也不过是我们一起走过的人生过程的一部分,对我们来说,一定要让它成为必要的过程。」 不是否定游戏然后回到原状。而连这个游戏都要利用上,抓住正因为有了这个游戏才能到达的,对我们来说最好的未来。不扭曲我们的主义,也不放弃我们的恋情。 「所以──我宣布,朱鹭羽凪沙,我要创造奇迹给你看。」 「奇迹,是吗?你要让我相信什么?」 「当然是永远的爱了。」 没有永远的爱。永远的爱是假的。但追求永远的爱的心情是真的。 凪沙沉默了片刻。无声的话筒后响起了「叮咚」的声音。以不亚于「电车很快就要到达二号线了」的广播的音量,凪沙说道。 「那么,前辈,赶──」 「凪沙?凪沙!」 话还没说完,电话就挂断了。好像是手机没电了。 她大概想说让我赶上给她看。 电车快来了。不过这个距离的话。再全速跑,不,比全速跑更全速的话,应该能勉强赶上。 就算心脏破裂也无所谓。腿跑断了也没关系。我无视发出悲鸣的身体,加快了景色流动的速度。 我把手伸进夹克口袋。很好。还在这里。 一直单方面收到礼物的我,果然还是想送她点什么。 和凪沙去游乐园的那天回来的路上,我在失意中找到的,她可能会喜欢的,和现在这个场合完美吻合的礼物。虽然最后还是没找到机会交给她,但这一切肯定都是为了这一刻。 所以,赶上吧。 拐过街角,看到了车站。我扫了一眼开始减速的上行列车,跑上楼梯,冲刺着通过检票口,然后从通往站台的楼梯上跌跌撞撞地往下走。第一阶,第三阶,右脚在第六阶着地的瞬间。尖锐的发车警报响起。 求你了,求你了,等一下! 好不容易下到站台,电车门却仿佛要拒绝我似的开始关闭。 ──没有赶上。 我和车厢里的凪沙四目相对。但视野扭曲了,看不清她的表情。 「凪沙!」 我叫道。明知道赶不上,却没有停下脚步。明知道够不着,还是朝着电车门飞奔。拜托了。哪怕只有手也好,够到吧。拜托了── 向顶天立地的姻缘之神献上祈祷的瞬间。 伴随着冲击,一阵剧痛向我的大脑袭来。 「好痛!咦──?」 我确实飞了起来。以撞到电车门的气势冲了进去。但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我会望着电车的天花板?仰面躺在地上? 我赶上了吗?在满腹疑问的情况下站了起来。关上的车门的另一边,玄岩爱华站在楼梯的中央看着我,我这才注意到。啊,是你让时间停止,把我撞飞出去的吗。 可靠的友人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用隔着窗户都能听到的音量叫道: 「真是太迟钝了,多运动一下啊!你这个迟钝男!」 我没有自信能发出那么大的声音,只能用嘴型表示感谢。玄岩似乎累坏了,靠在长椅上,不再说话。 伴随着「吱呀~」的声音,电车开始缓缓行驶。 依然紧握在手里的智能机传来震动,我看了一眼屏幕。 『结果显示要是没有技能的话会差两秒。爱华赶上了吗?』 是悠乃发来的信息。啊,赶上了。还剩最后一次,实在太好了。但回复要等会儿。 「凪沙。」 我转过身,对最爱的后辈呼唤道。 或许因为是深夜的上行电车吧。车厢内除了凪沙以外,没有其他人。 「我赶上了哦。」 「杰,前辈──」 凪沙惊讶地看着我,仿佛与此相呼应似的,脑袋一阵刺痛。看来撞得相当厉害。嘴巴好像也破了,有血的味道。不过这反而能证明我所处的状况是真实的。 「啊,不……咳,打扰了,晚上好。」 凪沙像是为了掩盖湿润的眼眸一样猛地把脸转向一旁,用余光看着这边。 「没想到这时候会来个普通的问候。」 「事先声明,这并不算奇迹,只是杰前辈努力了而已。」 「你这个后辈,真不知道是严厉还是温柔啊。……不过,不是的哦。创造奇迹,是从现在开始的。」 我拼命吸入不足的氧气,感觉呼吸渐渐平静了下来。背上已经满是汗水。坐在她旁边实在不好意思,于是我站到她面前。 「我已经什么都不会做了,什么都做不了,王牌也已经交给玄岩了。」 「……这是什么意思?」 凪沙看不懂我的意图,微微歪了歪脑袋抬眼看着我。 「我只想和你一起等待即将到来的结束,然后忘掉四重奏,忘掉对你的爱恋,就像你所希望的那样……不过,就算这样,我还是会重新喜欢上你。然后下次,就由我来告白吧。」 就像打破了悠乃制造的虚假记忆一样。我一定,不,必定能回想起这种心情。我,没错,我相信自己。 我只是静静地等待凪沙的话语。即使电车在晃动,我们的视线交换也不会中断。 「……那种事,是不可能做到的。」 想否定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这是规则所决定的。谁都觉得不可能颠覆。即便如此,我还是。 「我希望,你也能相信。」 不是奇迹发生的结果,我想和你共同度过的,是相信能引发奇迹的这一过程。 尽管那个时间已经不长了。 「怎么做?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凪沙将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用力握紧。我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双小小的拳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以我们现在的关系,可能有点太沉重了。」 我缓缓地单膝跪下,打开小盒子。里面是我花光了所有生活费买的银戒指。戒指的中央镶着一颗钻石,在车内灯光的反射下熠熠生辉。 「咦?这个……咦?」 凪沙轮流看了我和戒指两次。大概注意到了我的意思吧。然而,她还是难以置信地掐了掐脸蛋,不停地眨着眼睛。 「凪沙,你听我说。」 「……是。」 凪沙将慌乱的手再次放回膝盖上。她的脸颊染上一抹朱红色,紧张的氛围在空气中流淌。不过包裹我们的,只有温暖的回忆。 我装模作样地扬起嘴角,从脑海里翻出那句话。 「无论是生病的时候,还是健康的时候……还有,什么来着?」 忘词忘得太早了,凪沙笑出了声。紧张感全白费了。不过这才像我们间的关系。 「无论何时何地,从早安到晚安,一直到地狱的尽头。」 「太随便了吧?」 我轻轻拿起咯咯地笑着的凪沙的左手。她的手像丝绸一样轻盈。 凪沙「啊」地叫了一声。为了不让我看到她一直红到脖子的脸,拼命向上仰着头。这是什么反应?明明还是仪式的途中,我却差点笑出来。 「凪沙。」 「不,因为,这样,太难为情了……」 凪沙发出颤抖的声音,松弛的嘴角霎时了露出来,又很快用右手捂住。她美丽的眼睛如同蕴藏着波浪般泛起了涟漪。 不知不觉间,车已经开到高架上了,透过车窗可以看到灯火通明的夜景。 现在,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所以我下定决心,把誓言引导至结尾。 「我,白濑杰,发誓会永远爱着朱鹭羽凪沙。」 然后,把戒指慢慢地──仿佛耗尽了永远的时间,戴在她的无名指上。 「……诶。好厉害。大小刚好。你怎么知道的?」 「好像是啊。不,我是凭直觉选的,还好选对了。」 因为你的手指和你姐姐一样纤细,什么的绝对不能说。不过,心花怒放的她好像已经听不到我说的话了。 「太棒了!太棒了!太漂亮了!闪闪发光的,真的太棒了!」 凪沙仿佛在享受着那份辉煌似的,举起自己的手指疯狂挥动。比钻石还要璀璨的那份笑容,对我来说太耀眼了。 「这样你能相信吗?」 可是凪沙满面笑容地否定了。 「还没有,不是还有要做的事情吗。」 是指这个仪式吗? 我苦笑着,弯腰轻抚她的头发。煞有介事地掀起面纱的动作太刻意了,有些难为情。 「凪沙……」 指尖轻轻划过她的脸颊。 被轻微的摩擦吸引,凪沙的脸靠近了我。 就像我们的关系一样,一点点地逼近,逐渐到零距离。就在如愿以偿的紧要关头,在嘴唇即将触碰的时候,踌躇了片刻。 然后,我把自己的嘴唇贴在她的嘴唇上。 那是一个长久的、温柔的、刻骨铭心的吻,像是要挽回在摩天轮上的过失,像是要重写悲伤的回忆,像是要弥补擦肩而过的时光。 我感觉,薄荷的味道变淡了。 以此为信号,我依依不舍地离开凪沙。 然后,静静地告诉她最后的命令。 「──希望你不要忘记和我一起度过的每一天。」 违反规则的这个命令,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吧。 即便如此。 我相信,违反规则的这个愿望,只是愿望本身就存在价值。 凪沙带着盛开的笑脸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抱住了我。我差点摔倒,但这次,我终于支撑住了她。 「当然了。就算让我忘记,我也不会忘的。」 (6)请完成让爱永远相连的法则 「────!」 从床上跳起来,静不下来的心跳,紊乱的呼吸。被虚汗浸湿的睡衣。血的味道,不── 「……眼泪?」 泪水从我的眼睛里夺眶而出。为什么?自问,却没有自答。 刚才好像做了一个梦。内容是……记不清了。但我想,一定是个非常悲伤的梦。因为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不知为何,心里特别乱。 有种不安的感觉,好像缺少了什么。仿佛把某样东西丢在了某个地方,胸口空洞洞的。但只要触碰,就能感觉到正常的心跳,那么,我究竟丢失了什么呢? 考试假期已经结束,从今天开始到周末的结业式为止是上学日。我做好了早晨的准备,走出玄关。刺眼的阳光让我一时间头晕目眩,不知为何──我仿佛看到了朱鹭羽凪沙的身影。 ──早上好,杰前辈。 可爱的海市蜃楼带着满面笑容渐渐淡去,留下的只有薄荷的味道。 「为什么,我会这样想起你呢?」 前女友美凪的妹妹,凪沙。和美凪交往的时候聊过几次天,也一起玩过。可如果美凪不在,我们只是打个招呼就会结束的关系。虽然知道她和我进了同一所学校,但我们当然没有联系。明明是这样,为什么呢? 然后我才迟迟地意识到。胸口的这份疼痛,和美凪分手那天如出一辙。 明明到昨天为止,应该还没有这样的事。 我带着一种莫名的违和感,坐上平常的电车,通过检票口,茫然地走过商店街。渡过大斑马线,穿过校门。有规律的脚步声从身后靠近,我带着些许期待回过头。 「啊……早上好,白濑君。」 「早上好,青之岛同学。」 面对比以前自然得多了的笑容,我稍微心动了一下。 「今天的委员会,准备好了吗?」 「嗯,我已经想好意见了。午休的时候,我们来一起商量吧。」 青之岛同学有些高兴地点了点头。两人迈着自然一致的步调,在周围人的注视下,走在通往电梯口的路上。 正好是三周前吧。我意外地收到了学校第一美女青之岛同学的告白。被一封匿名情书叫到屋顶上,找到了蜷缩在水塔后面的青之岛同学。直到午休快结束了她都一言不发,最后一刻才好不容易问出了她的话。 我对青之岛同学的提议点了点头。 话虽如此,我并没有和她交往。我们的关系说到底只是朋友。 ──白濑杰。我喜欢你。但是,你还不太了解我。所以,首先我希望能和你成为朋友。 听了她怯生生的话语,我忍不住笑了。 并不是嘲笑。因为我认识的一个人,碰巧也有过同样的告白。 那就是我自己。初中二年级时,我把几乎素不相识的美凪叫到屋顶上,提出了类似的要求。我说比起交往的结果,更重视对方了解自己的过程。我们经历过朋友的关系,终于名正言顺的交往,然后分手了。 ……咦,好奇怪啊。 无论怎么思考美凪的事,都想不起薄荷的味道。 而且,对此我并没有感到安心,反而有几分寂寞。今天的我……果然有点奇怪。 「──君?白濑君?」 「啊,对不起。今天不太舒服,昨晚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这么说来,我也做了……起床的时候眼泪掉了下来。」 「真的吗?好巧啊,我也是。说不定做了同样的梦。」 「内容我不记得了,但不可思议的是,心里很满足。」 青之岛同学摇了摇头,仿佛要把贵重的东西珍藏进心里似的,把双手贴在自己的胸前。我有点失望。大概我是想和她有个共同点吧。 「这样啊,好像和我不一样。不过,如果是个美梦就好了。」 我们现在的关系确实是朋友。可是……我有一种预感,我会和这个人交往。以告白为开端,受青之岛同学的邀请,两个人一起竞选文化祭的执行委员,一起学习,休息日出去玩过几次。经过充分的过程积累,我们的距离确实缩短了,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明明是这样。 不知道为何,内心深处的骚动停不下来。 ──希望你不要忘记和我一起度过的每一天。 仿佛突然被人从内部打了一拳,剧烈的头痛只持续了一瞬间。我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吗?这到底是什么记忆? 「白濑君,你怎么了?」 有什么不对劲。 只要稍微放手,马上就会忘记的违和感。 然而,我感觉有人在喊,千万不能放手。 「不……没事的。」 「那就好。──那么,我今天有值日。」 我们轻轻挥手道别。我呆呆地注视小跑着进入电梯口的青之岛同学,忽然,我的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 「早上好,白濑,你是怎么看待悠乃的?」 玄岩爱华。青之岛同学的好朋友,最近总是对我咄咄相逼。 「太突然了玄岩。怎么看,嘛,我觉得我们之间应该建立了良好的关系。」 玄岩甩动着马尾辫,粗鲁地转过脸去:「哦,是吗?」 「要是让悠乃哭了,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狠狠地用手指指着我,露出可怕的笑容威胁道。 「可以的话,我也不想让重要的朋友哭泣啊,包括你在内。」 「哈啊?我、我、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朋友?我和你是竞争对手!」 玄岩好像喜欢青之岛同学。看她对我的横眉竖眼的样子,我就觉得有什么内幕,但真正发现是在前几天她说漏了嘴的时候。共享着秘密的我们,不知为何变成了既是敌人又是朋友的暧昧关系。 「对了,放学后你有时间吗?要不要去喝最近新出的饮料?」 「有是有,可为什么是我,和青之岛同学一起去吧。」 听到我一本正经的指点,玄岩深深地叹了口气。就像跳入大海前的深呼吸一样。 「不是的。那什么,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你和我?真少见啊。」 「什么啊?不行吗?那个……我想把我的心情告诉悠乃。」 「这可太突然了。」 「嗯。不过,该说是择日不如撞日吗,还是怎么说呢?……悠乃,会失望吗?要是知道了我的想法……」 「不会的吧,青之岛同学的话。」 虽然只是感觉,但我可以断言。不如说冰雪聪明的她,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也不奇怪。 花了点时间咀嚼我的话后,玄岩比刚才更用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好痛!你干什么?」 「我还挺喜欢你这种地方的。那就别擅自回去哦,搭档!」 玄岩自顾自地说着,也不听我的回答,就一路小跑往自己鞋柜的方向离去。 「不,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为搭档的……」 我在外廊上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换鞋,这时有人自来熟地搂住了我的肩膀。不管哪个家伙总把我的肩膀当作交流的契机。 「哟,杰,一大早就很热烈啊。」 「我很冷静。热的是你,栅真。别黏着我,快放开。」 「说到黏,你什么时候会和青之岛同学黏在一起呢,嗯?但是,那样的话,你可能会被整个学校的人欺负。还是说那个,你的目标是玄岩?一本正经的你和玩世不恭的玄岩,意外的有可能吧?」 「好了,闭嘴。」 我取出糖罐想要封住栅真的嘴,可惜失败了。这是只装有讨厌的薄荷味糖果的罐子。真是的,我在搞什么呢。我抱怨着,悄悄将糖罐放回胸前的口袋。 「不过,青之岛同学可是高岭之花啊。和你关系变好导致平衡被打破的现在,要是放任不管的话,争夺战开始后,一转眼就会被别人抢走的哦。」 并肩走向教室时,栅真对我提出了这样忠告。总觉得,以前也有过类似的对话。对,我记得那时── 「啊,栅真。说起来你以前好像说过一些奇怪的话,肯定能和喜欢的人结合的──什么什么大人。就是在仓库怎么怎么着就会出现的那个。」 「啊?那是什么?肯定,那种事如果有的话我还想干呢。」 咦,是吗?那我是从哪里得知这件事的呢? 在记忆中溯行,重温。 回想起来后,我意识到了。 最近三周的记忆,没有味道……不,各个地方都残留着。可全部是支离破碎的,简直就像被制造出来的记忆一样。 怎么可能,太荒谬了。不可能有那种事。 这是那个吧。不知道为什么,我完全没有投入到学习中,期末考试考得很惨,所以内心感到疲劳。进入暑假之后,应该很快就会恢复原状。 走上楼梯,一个熟悉的背影映入眼帘。 「什么什么,你怎么知道的?!连续猜中四次可不是偶然能解释的!」 「不不不,是因为小凪沙太容易看懂了!」 两条并排的裙子欢快地摆动着。是朱鹭羽凪沙和她的朋友。 「姆姆姆,没那回事哦,是很厉害的扑克牌脸。」 「这次是右边吧?」 「诶诶,难道是超能力?啊,那这个怎么样? 1到100之间,我现在考虑的数字是什么?」 「那算什么,怎么可能猜中──」 「猜对的话,我中午请客,来啊来啊。」 我从后面追过了闲聊的一年级生们,就在那一瞬间。 为什么呢? 感觉有薄荷的味道。 「──2 !」 回过神来,我转头对着她们,把心中浮现的数字喊了出来。 许久未见的后辈目瞪口呆。 「诶诶诶,这、那个……好久不见,杰哥哥。」 「他是谁?」「她谁啊?」凪沙朋友和栅真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姐姐的前男友」「前女友的妹妹」凪沙和我的声音不谋而合。 没错。仅此而已,几乎和点头之交没两样。但我现在,为什么? 「那个,数字猜对了吗?」 为了掩饰奇怪的氛围,我挠着汗津津的脸颊询问道。 「诶,嗯,是啊。不过,有点吓人啊。这算什么路过的奇迹?」 「骗人的吧?真的猜中了吗……哈哈。」 我不禁笑了起来。真的到底怎么回事啊,这微妙的奇迹。 「那中午你请客吗?」 「不不不,你是前辈吧?!」 「开玩笑的。对了,美凪还好吗?」 从寻找距离感的对话,终于软着陆到普通的闲聊。我感觉紧张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 「嗯,姐姐好像有了新的恋人,现在非常恩爱。」 「这样啊。那太好了。请转告她,恭喜了。」 「知道了。杰哥哥呢?」 「我吗?我的话,一般般吧。气氛不错的人是有的。不过,嘛,总有一天会汇报的……那么,再见。」 在这次的重逢变得和谐后,我准备就此打住,然而。 凪沙,你怎么了? 「……你怎么哭了?」 毫无预兆的。她美丽的双眸中溢出了泪水。 「啊?不,你在说什么呢?怎么哭了──诶?咦?」 凪沙不可思议地用双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仿佛在说难以置信似的擦了擦眼睛。尽管如此,眼泪还是不停地流下,「为什么,什么情况?」怎么擦都擦不完。 她的眼泪,我感觉我知道。 是这个的缘故吗?心慌意乱的我握住了后辈小手。 「你过来一下。」 就这样拉着她,跑上楼梯。 「怎、怎怎怎怎、怎么回事?!请、请放开我!」 我也想问。怎么回事啊,我到底在干什么? 「对不起,不过,我有件事无论如何都想确认一下!」 即便如此,我还是在某种东西的推动下,以加速的步伐爬上楼梯。就这样来到尽头──用力推开通往屋顶的门。带着夏日香味的空气包围了我们。 「哈啊,哈啊──」 肩膀随着呼吸上下起伏。气喘吁吁的我们松开了牵在一起的手。我尽情地靠在墙壁上,凪沙弯下腰用双手撑着膝盖,大腿朝内分开,低着头。 「杰哥哥,到底怎么了?不,我也突然哭了,挺奇怪的……难不成是因为姐姐的近况受到打击了?」 「不是的……不是。」 确实很吃惊。相当吃惊。非常吃惊。不过,不是那样的。 「凪沙,为什么呢?我感觉很想见你。」 明明几乎没有积累的过程。明明只是一起玩过几次的关系。明明我对朱鹭羽凪沙这个人还不太了解。 「……啊?不不不,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就算抬头仰望天空,答案也无处可寻。 「我做了一个梦。」 仿佛呓语似的呢喃着。越是想回忆,越是去追寻,有什么东西就离我越远。头脑和心灵都变得越来越轻。就好像有天使把我体内重要的某样东西取走,带到了天上一样。 「现在也好像下一刻就会忘记。把所有的东西都忘掉,变得轻松。可是,我不想忘记。大概那个想法是真的,在我脑子里以为是真的那个才是假的。」 啊,我在说奇怪的话。凪沙担心地揪住我的袖子。 「请、请冷静下来!」 她脸颊上的泪水已经干了。 如果没有那眼泪,我也早就忘了吧。 「你也做过那样的梦吗?那样悲伤的梦。」 我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问道。 凪沙被我的气势稍稍吓到了,想要摇头。又突然停下来,沉思了一会儿后。她神情严肃,带着惊讶的语气开口: 「……大概见过。虽然到刚才为止一直想不起来,但还记得一点点。非常悲伤,难过。然后,心里只留下了一句话。」 那句话是什么。我向凪沙的眼睛询问。她似乎理解了我的意图,将那句话背了出来。 「就算让我忘记,我也不会忘的。」 原本僵硬的表情一下子变成了满脸的笑容,就像今天早上的海市蜃楼一样光彩夺目。 「虽然我根本不记得不要忘记什么──呀啊?!」 这样的她无比的惹人怜爱,我忘我地将她用力抱在怀里。 虽然感觉有些许的踌躇,但凪沙也用手臂搂住了我的后背。就像说着不要松开一样,紧紧地。 「凪沙……」「杰哥哥……」 「凪沙」「杰前辈」 「凪沙!」「杰前辈!」 为了在确认其中存在的感情,我们互相呼唤对方的名字。那一刻,我感觉推动着我们前进的某样东西突然消失不见了。就好像夜空中绽放的烟花,在自由落体中燃烧殆尽一样。 「那个……我们,在做什么呢?」 「……不,不知道。是什么呢?」 为什么我要拼命地抱着前女友的妹妹呢? 「可是,为什么这么平静呢?」 「真是不可思议啊。」 当然,我从来没有抱过她。然而,却莫名地合乎情理。 「总而言之,感觉有点放荡,分开怎么样?」 「啊,就这么办吧。」 解除拥抱的状态。连交错的视线都觉得害臊,我们把目光从彼此潮红的脸颊上移开。一步又一步向外侧拉开距离,再次靠在门上。 「呐,杰哥哥。下次,久违地一起去玩吧,和姐姐三个人。」 「不错啊,那个。」 我的心情很平静,可心脏却好像马上就要蹦出来了。 明明没有过程,我们却不知为何互相吸引。 明明还不太了解,却感觉对彼此知根知底。 啊,多么矛盾啊。 怎样才能将这种矛盾塑造出形体呢? 送上爱的话语?再拥抱一次?或者试着重叠嘴唇? 不,都不是。我们现在的关系脆弱而暧昧,以至于一旦定义就会崩塌。那么保持形状的方法是什么呢? 为了将这一瞬间和永远联系在一起。我带着平静的表情拼命思考,得出的答案是。 ──来玩个游戏吧。 从记忆深处传来了凪沙的声音。啊,这个提议好。我接受了。 「凪沙,要不要玩个游戏?」 「……诶?什么游戏?」 面对突如其来的邀请,凪沙似乎还没弄明白状况。 于是我简洁地说明了游戏规则。 「如果我以后喜欢上了你,你也喜欢上了我的话……到时候就交往,要不要玩这样的游戏?」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尽管如此,我还是确信,这是最好的选择。要把我和她的关系完美纳入游戏,不是这样的规则就不行。 「诶,那算什么?是什么游戏?怎样才能赢呢?」 面对凪沙困惑的质问,我这才注意到。啊,我还没想过。不过胜利条件还是尽量简单为好。 「最终,更为对方着想的人获胜。」 「真的,实在是,莫名其妙啊。」 凪沙为难地笑了笑,但没表现出拒绝的样子。不参加这个游戏的选项,似乎从最开始就不存在。 所以,我们果然做了同样的梦,经历了同样的悲伤。 然而,接下来我们要看的是现实。 我取出胸前口袋里的糖罐,递给她一颗糖果。 雪白得不自然的糖。凪沙接过去,立即咔嚓一声咬碎了。 「没关系,那场比赛我接受了。」 「好,我们要真刀真枪地一决胜负。绝对不会输给你的,凪沙──游戏开始。」 我也把同样的糖扔进嘴里。 宣战布告是薄荷的味道。 又甜又苦。这种矛盾的味道,现在的话,我似乎能喜欢上了。 后记 初次见面。我是かつび圭尚。 衷心感谢您这次能阅读本作。诶?是习惯从后记开始读的人吗?原来如此。那么,总之谢谢您阅读我的文章。接下来的正篇也请多多指教! 说起来,我茫然地想着「我要从事创作类的职业!」大概是十年前的事了。因为我发现,我特别喜欢看到自己创作的东西让别人快乐。当时我还在上高中,开始写小说大概两年左右。那时候的我做梦也没想到将来会像现在这样揉着昏昏欲睡的眼睛拼命地写后记吧。 不过,实际上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参加过竞赛。找的工作也和创作完全无缘,创作本身也放弃了。然而某一天,我突然想到「祭奠一下当年连追都没追过的梦想」,于是三年前,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报名了新人赏。值得庆幸的是,我收到了发人深省的评论,于是就想着「再努力一下吧」坚持写了下去,直到现在。 本作品是以「如果将异能战斗和恋爱喜剧结合起来会不会很有趣」的想法为基础,随性地进行创作,不知不觉中加入了宏大的主题,和主人公杰一起克服种种烦恼而完成的。虽然是在随心所欲的氛围下写出的应征作品,但多亏了责编先生正确的指导,我认为成品还算比较圆满。 那么现在,我想借这个机会向大家表达谢意。 首先是以四位评审老师,编辑部的各位为首,参与了第十七届新人奖评选的各位。非常感谢。 还有责编先生。谢谢您总是温柔地指导不着边际的我。真的非常可靠。今后也请多多关照。 负责插画的みすみ老师。每次收到精美的插图,我都会一边闷绝一边咀嚼着幸福的滋味。同时「别输给插图,正文也要越来越可爱哦!」也收到了您对改稿的激励。真是感激不尽! 此外,参与本书出版、销售的所有人士。鼓励我的朋友和同事们。以及在初中、高中、大学,或者通过网络和我一起进行创作活动的各位,尤其是表扬我让我不断进步的n君和y君,还有支持我的家人们致以诚挚谢意。 那么,希望能在后记中再次见到纸面(画面)前的您! かつび圭尚 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