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堂虎妻 上》 序言 【序言 刚柔并济,女人的生存之道】 「女人悍一点,幸福就能稳固一点」这是小编曾经在网路上见过的一篇文章标题,文章内容大抵就是要大老婆得强硬起来对抗小三之类的,确切的论述不太记得了,但这个标题吸引了我的注意,也曾与好友们针对这句话分享过彼此的看法。 其中有个好友是个不折不扣的女汉子,个性直爽,行动力强,说一不二,不来撒娇浪漫这一套(她说那个叫矫情),她很赞同那句话,她向来看不惯那种柔弱、什麽都要人帮忙的女人,她最常说的就是「有公主病的人没有公主命」。 而当我看到这个故事的女主角黄娟时,便让我联想起之前与好友们讨论的那番话,「女人悍一点,幸福就能稳固一点」这句话就一直跳出脑海——? 这个故事的灵魂人物黄娟,她娘家的父兄早逝,无所依靠,逼得她不得不悍;她嫁的渣夫为了迎外室,迫她下堂,逼得她不得不悍;她的女儿被後娘欺凌、生命垂危,逼得她不得不悍,出面抢女儿;她再嫁後遇到更大的难题,继女仇视、心机重的婆婆到处挑拨离间,图谋家产,再次逼得她不得不悍,挺身护卫她的丈夫与继子女……她的悍都是为了护卫她珍惜的人,与其说她是河东狮,不如说她是母鸡来得更贴切。 但是,这是故事的一部分,在黄娟二嫁之後,这个敦厚的丈夫用他的包容与体贴,默默的成为她身後的支持力量,渐渐的,黄娟懂得何时张扬何时收敛,因为她知道身旁有人可以与她有商有量,她不需将所有一切全扛在肩上,女人与生俱来的温柔也慢慢显现在她的身上。 每个女人心中都有个小女孩,想要被保护,想要小鸟依人,但当现实没有这麽顺遂时,聪明的女人便会激化出与生俱来的韧性,但当遇到了那个可以相互扶持的另一半时,就不能只是一味的刚强了,刚柔并济,才是聪明女人的生存之道。 至於小编那位女汉子好友呢,真的是这麽「悍」吗?看她参加完路跑後,拿过她老公体贴递给她的矿泉水与毛巾,脸上那抹粲笑啊,大夥也心知肚明的相视一笑了。 第一章 【第一章 闯门救女】 正午时分,天上火辣辣的日头照得人头昏,狗儿懒懒地趴在树荫下伸着舌头喘气,这种时候连最勤快的人也只想跑到树下躲懒。 此时,一所宅子前站了一名妇人,一双手如同擂鼓样的拚命敲打大门。 这样急促的敲门声让宅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还当是外头出什麽事。门房才刚打开一个门缝,整扇大门就被人从外用力一掌推开,那妇人就直接冲进去。 看见这名妇人,门房说话时有点打结,「四奶奶,您怎麽……」说了一半才忽然想起这人已不再是这宅里的四奶奶,连忙换了称呼道:「黄姑奶奶,您今儿这是怎麽了?来我们这有什麽事?要我说……」 不等他说完,黄娟已把他猛地一推,「灵儿在哪?」 灵儿? 门房还反应不过来,身後已经响起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唉哟?这不是黄姑奶奶吗?怎麽今儿到我们这来?是不是嫁不掉,想重新回来寻我们四爷?只是姑奶奶您晚来了一步,我们四爷已经另娶了,您啊,顶多也只能做妾。」 「啪」的一声,出声的人脸上已经挨了一巴掌,黄娟面罩寒霜地道:「二狗子,别以为你穿了件长衫我就会把你当人看,守门狗就是守门狗,抱了赵氏的大腿还是狗。给我滚开,我要去见灵儿。」 二狗子自从得了新奶奶的青睐做了这里的管家,人前人後都被尊称一声「王管家」,此时听到黄娟这话不由大怒,「守门狗又怎样?有我在这,你休想冲进去。虽说我们大姑娘是你生的,可已有了……」 根本不愿听他再说,黄娟把他猛力推开,举步往前面走。 二狗子被她推倒,忙叫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拦住她!」 黄娟抬起眼,冷冷地瞧了围上来的众人。她毕竟曾是这宅里六年的主母,这里的下人多是她曾用过的旧人,恩威尚在,她这一眼就逼退了众人。 黄娟冷哼一声,抬脚就往女儿的房间走。 二狗子忙让人在後头追上,但追不上她急切的脚步。没多久,她已经推开女儿的屋门,屋内空空荡荡,只有一个小丫鬟坐着发呆。一瞧见黄娟进来,她脸上有惊喜的神色,「奶奶您回来了!大姑娘被他们带……」 追上来的二狗子喝斥道:「你闭嘴!大姑娘是爷的女儿,哪是这个下堂贱妇可以见的?」 黄娟转身就将两巴掌甩在二狗子的脸上,用手指着他的脑袋,「我告诉你,就算我已经离开林家,但要碾死你,也就跟碾死只蚂蚁似的简单,识相的就给我滚开。」 她回身对小丫鬟问道:「好春儿,告诉我,灵儿在哪?不用怕,有我在。」 春儿瞧一眼二狗子才喃喃道:「新奶奶说姑娘不吉利,病了也不治,把她放到厢房去了。」 黄娟听了这话,怒气已然冲天,先出手打二狗子几下权当出气,「我先去寻到灵儿,再来和你那个不要脸的主人算帐。」 说着她拨开人群,拉着春儿就往厢房去。厢房里什麽东西都没有,门窗关得死紧,只有地上垫了个褥子,一个小小身子蜷缩在垫上。 黄娟一打开门,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情形,泪顿时流下,赶忙上前把那小小身子抱在怀里,「灵儿,乖孩子,娘来带你走了。」 灵儿在迷迷糊糊中听到母亲的声音,目光十分茫然地看向她,「我是不是要死了?不然怎麽会看见娘呢?」 女童的声音本该是清脆娇甜的,可灵儿的声音却十分沙哑。这样的声音再加上这句话,让黄娟的泪流得更凶。她的脸贴着女儿的脸柔声说:「乖孩子,跟娘走,娘不会让你再受折磨。」 灵儿乖乖点头,黄娟微一使力就把女儿抱起来,感觉到怀里的小身子烧得滚烫,黄娟已经暗骂了几百句,但此时要先把女儿带走请大夫医治比较重要。 春儿看见黄娟把大姑娘抱起来往外走,急忙跟在她身後。 黄娟对她笑一笑,「你不必担心,我答应过你就会保你平安,跟我一起走吧。」 春儿面上顿时露出喜悦神色。虽然年纪还小,可她也知道那位新奶奶不是好相与的,嫁过来不到四个月就赶走姑娘身边的奶嬷嬷,又说人手不足把两个大丫鬟赶去厨房,姑娘身边就只剩下自己。再这样下去,只怕连自己都没有着落,能跟黄娟走当然是最好的。 黄娟抱着灵儿、带着春儿,才刚走到厢房门口,二狗子一瞧见就又喊道:「黄姑奶奶,您要做什麽事,小的们也不好说,可是大姑娘是四爷的女儿,这丫鬟也是林家的人,您管不到。」 黄娟根本不理他,迳自带着春儿往外走。二狗子见状,还是不敢上前对黄娟怎样,只得去拉春儿,「死丫头,你的身契还攥在奶奶手里,你敢走出去一步,奶奶就能把你的腿打断。」 黄娟摸一下灵儿的脸,发觉女儿睡得安稳一些了,这才回头对二狗子斥道:「她敢?我今儿就带走了,谁敢再多说一句?」她的眼神冰冷,二狗子看了不由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往後退了一步。 黄娟冷哼一声,继续往前走,还没走出这个小院就听到一阵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你这恶妇!被我林家休了还有脸来要女儿,你们还不快些把她给我打出去?」 春儿听到这声音不由一抖,手不自觉拉着黄娟的胳膊,昏昏沉沉的灵儿也被惊醒,睁开眼睛道:「娘,您别管我,爹会打死您的。」 黄娟轻拍一下女儿的手,停下脚步看着面前怒气冲冲的前夫林世安,眉头微微一挑,「林四爷,久违了。」 黄娟这麽淡然的口气,让林世安顿时有些泄气,脚步也跟着停下,「黄娟,你别欺人太甚,当日你既离了我林家,女儿就该……」 黄娟并没理他,只是用手摸一下女儿的额头,这才抬起头瞧着他,「你也有脸说?当日你林家信誓旦旦说会对我女儿好,结果呢?女儿病成这样没人在旁服侍照顾,孤零零一个人躺在厢房地上,身边的丫鬟婆子半个不见。林世安,你既顾不了我女儿,我这当娘的来把女儿带走,岂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论起嘴头功夫来,林世安怎能比得过黄娟?他支支吾吾很久才冒出一句,「你已不是我林家妇,女儿姓林,你不能带走。」 黄娟早已走出数步远,听到这句话便回头瞟了他一眼,「女儿即便姓林也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这个爹不照顾好她,我这当娘的怎能不带走她?」 林世安脸红脖子粗地嚷道:「你胡说八道!我哪有没照顾好她?我另娶一房媳妇不就为了照顾好她?」 黄娟的唇边泛起冷笑,「是吗?难道你没听说过有後娘就有後爹?」说完,她不再理会前夫,带着女儿和春儿疾步往大门口走。 林世安见她如此轻视自己,急得对那些下人们大喊,「你们都手瘸了吗?给我拦住她!」 二狗子第一个窜上去,但下人们并没有像二狗子一样对林世安那麽忠心,互看一眼後也只是拖拖拉拉地走上去。 还不等二狗子伸手去抢黄娟怀里的灵儿,黄娟已经一手抱紧女儿,伸出另一手就推了二狗子,「滚!」 二狗子被这一推,差点倒地。他回头看一眼林世安,林世安已经气得直挽袖子,一副要把黄娟赶出去的模样,但最後终究没有上前去,只敢站在下人们背後嚷着。 第二章 这个男人就是这麽没出息。 黄娟的唇边出现一丝嘲讽笑容,如同没听见这男人的嚷叫似的,施施然地往大门口走,她让春儿去开门,身後传来一阵娇滴滴的女声,「黄家姊姊请留步。」 黄娟微微转身,看着阳光下苍白了脸色却掩不住花容月貌的赵氏,眼微微一抬,「姊姊?你配吗?」 赵氏方上前一步就听到这麽一句,脸色更加苍白,林世安看着十分心疼,忙上前扶住她,对黄娟骂道:「你这悍妇,若不是我娘子心地宽厚,早都不理你了,此时唤你一声姊姊,你还这样做作?」 说着他低头对赵氏道:「娘子刚有了身子,该好好在床上躺着才是,怎能出来?」 赵氏被扶住就更显娇弱,喘息一下才道:「灵儿是我的女儿,真要被带走了,我们林家的脸面往哪里搁?我既嫁了你,当然事事要以你为重。」 这一句让林世安感动得差点掉泪—— 果然赵氏和黄娟是不一样的。他握一下赵氏的手才转而对黄娟道:「听到没有?灵儿有我们夫妻照顾,你还不赶紧把孩子放下!」 黄娟冷笑一声,「先奸後娶的货,也有资格说夫妻?林世安,我没想到你倒长情,真把这个外室接进家来。」 这话让赵氏的脸顿时惨白,身子晃了晃差点倒下去,眼里已经有泪,「相公,我……」 林世安见她如此,心里顿时升起男儿气概,手一拍胸口就骂黄娟,「若非你不肯下堂,娘子又怎会……」不等他把话说完,黄娟已经开门走出去。 林世安知道要是黄娟真把灵儿带走,自己家都没脸在这儿活了,赶忙咽下後面的话就追出去。 外面阳光刺眼,黄娟再次用脸贴一下灵儿的脸,觉得女儿的温度似乎没有方才那麽高了,刚要继续前行,又传来一个气喘吁吁的老者声音,「侄孙女请留步。」 黄娟的脚步略停一停,转身看着说话的人,唇微一上扬就道:「三叔公好,恕我抱着孩子不好行礼。」 三叔公今年已经六十有三,在这林氏族里也是能说得上话的长辈。既然黄娟对他笑脸相迎,他也不好恶语相向,便停下脚步道:「侄孙女,虽说你和我这侄孙做不成夫妻,但总有那麽几年的情分在,灵儿怎麽说都是姓林,你抱了她走,我们林家的脸面当真就没了。」 黄娟唇边又浮起一丝嘲笑,怀中的灵儿睁开眼睛看了眼,见自己依旧在亲娘怀里,这才又安心睡去。黄娟轻拍她一下才道:「三叔公,你是林家的长辈,自当维护林家的脸面。可是三叔公,你也看到灵儿现在是什麽情形了,病得昏昏沉沉,他们竟不给她看病!难道真要等她没了,我再寻上门来和他们打人命官司吗?三叔公,那对夫妻也不用对灵儿有多好,但凡只要病了能请医、饿了能给吃、平日里教导着她处事礼仪,我也不会寻上门来。」 说着,她的眼里已有泪流出,瞧着三叔公道:「当日和离时候,我本要把灵儿带走,是三叔公你在我面前拍了胸口保证,说灵儿是你们林家血脉,留在这里不会受委屈,我这才把女儿留下。可是这才没四个月,灵儿瘦成这样不说,还病了没人请医又无人服侍。当日我走的时候,可是留下了奶娘和三个丫鬟,可是现在身边就只剩这麽个小的,那些全都不见。三叔公,你难道还要反过来指责我吗?」 三叔公抬眼瞧了瞧被黄娟抱在怀里的灵儿,心里暗骂林世安不地道。此时林世安已经走上前对三叔公委屈道:「三叔公您别听她一面之词,灵儿是我女儿,难道我不心疼?只是她病了也没人回我,我才会不知道。你们还不赶紧给我请大夫去!」 黄娟冷笑一声,「林世安,你是死了还是瞎了?不知道?难道这麽久都没发现女儿没到你面前晨昏定省?这麽久没听女儿叫你一声爹,你就不觉得奇怪?现在出了事就只会怪到下人身上?林世安,你娶的新奶奶可真是会管家。」 赵氏躲在门後听得胆颤心惊。虽说她已把林世安捏在手心,可也晓得林氏族里这几位长辈是不大好相与的,当日林世安要把自己接进门的时候,这几位就不愿意,若不是林世安执意如此,而他们也毕竟不是林世安的父母,只怕自己现在还在外头住着。 想到这里,她的手不由得紧紧握成拳。自己怎麽能这麽大意落下把柄?只因为再次有了身孕就以为在林家已站稳了脚跟,又把灵儿身边的人都赶了个乾净,竟连她病了都不知? 三叔公见林世安还在为赵氏分辨,冷哼了一声就道:「谁让你不正经地另娶一房,反将外室接进来扶正?我和你两个叔叔原本就不答应,只不过我们毕竟不是你的父母,做不了你的主。你瞧瞧,人才进来几个月,家里就闹得乌烟瘴气。」 赵氏听到此处,晓得再不好躲着,只得掩脸走出来。 见她娇娇弱弱的模样,三叔公的胡子一翘,眉头皱得更紧。娶媳妇哪是娶来当画看的?要的是能管家理事。这娇滴滴的模样,一看就是只会吃不会做的。 这样想着,三叔公又看向黄娟,虽在烈日之下,她还是腰板挺得笔直,唇微微抿住。当日,这门媳妇是林世安的娘在临终前不久特意求来的,为的就是林世安早年丧父被养娇了,怕他守不住这家业,特意娶一房能干的媳妇回来为他管家。 三叔公叹了口气,自己那个已过世的侄媳妇眼光的确好,黄娟嫁过来这几年,又多添了三四百亩地,家里的下人都多了几房,虽说凶悍了些,可是这男人不抵用,女人不凶悍些怎麽养家? 也不知道这侄孙是被什麽蒙住了眼,竟被赵氏这样的娇弱女子所迷,这样女子顶多只能是个妾,哪能做一家主母? 赵氏被三叔公那一眼看得心里一惊,手握得更紧。当日就是不愿为妾,才哄着林世安把自己养在外面,再传些风声到黄娟耳里,趁黄娟带人上门来的时候,趁机弄掉自己肚里的孩子,才让林世安下了休妻的决心。 虽然最後黄娟并不是被休,而是变成夫妻和离,还拿走了林家的二百亩地,可是剩下的家业也够自己丰衣足食。筹划了那麽多,现在终於如愿以偿,哪能害怕别人的目光? 赵氏作势滴了几滴泪,委委屈屈道:「三叔公明鉴,并不是侄孙媳妇管教不好下人,只是侄孙媳妇前几日有了身子,原先又小产过,相公不许侄孙媳妇下地,这才不知道大姑娘病着。怎麽说我也是大姑娘的继母,怎会故意不请医调治?姊姊你先消消气。」 後面那句更是娇喘吁吁地向黄娟说着,惹得林世安心中一片怜爱,更觉赵氏楚楚可怜,而黄娟面目可憎。他上前拉住赵氏,「你无需对她说好话,这事就算我的错。」 黄娟勾唇一笑迈开步子,「你们慢慢去讲是谁的错,我没空和你们在这罗嗦,先带灵儿去看病。」 说着她便招呼春儿一声就继续前行,三叔公急忙道:「侄孙女,三叔公好话说了一箩筐,你就把重孙女放下吧。」 黄娟摸一下灵儿的脸又道:「放下?等他们磨磨蹭蹭,什麽时候才能请医来抓药?我也不劳他们付这药钱,我自己带灵儿去瞧还更快些。」 第三章 三叔公急得额头冒出汗来了,「侄孙女,这总是我林家的孩子,总不能在你们黄家长住。」 黄娟冷笑一声:「那是你们林家的脸面,你们自己慢慢商量。」她直接往柳树下走去,树下栓着一头驴,她让春儿把驴绳解开,自己就跨上驴带着灵儿跟春儿走了。 赵氏虽心里巴不得灵儿就这样被黄娟带走,以後再不回来才好,可也晓得若真要这样,自己在林家的日子会更难过,遂哭哭啼啼道:「三叔公,并不是侄孙媳妇……」 不等她把这句话说完,三叔公已经甩了袖子,「谁对谁错,你们心里有数。无论如何,你们都要将灵儿接回来,若不接回来,你们也别叫我叔公。」 林世安见三叔公话说得这麽决绝,急忙道:「三叔公,全是那泼妇上门来找麻烦。」 三叔公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人都说经一事长一智,你怎麽到现在还这麽傻?若不是你对女儿不闻不问,让她身边没服侍的人、病了也不请医,黄家的怎麽会上门来闹?你自己没良心,给人落了把柄,还只会怪别人,真是……」 原本还打算训下去,见林世安低头不说话,三叔公怒哼了一声,「罢了,你还是和你媳妇好好合计合计,怎麽才能把灵儿从黄家接回来,不然我林家的脸面真的就被你们丢尽了。」说完他将双手往後一背,气冲冲地走了。 见林世安那样焉头搭脑,赵氏心念一转就「唉哟」叫出声,这一叫让林世安慌了神,忙上前扶住她,「你怎样了?是不是又不好受?」 她怏怏地靠在他身上,「爷,我没什麽,只是我想着,姊姊怎麽知道大姑娘病了?想来定有人乱嚼舌根。」 林世安已经点头如捣蒜,「就是就是,里面这些人大都是那泼妇用过的,你瞧瞧今儿泼妇一来,他们一个个都不敢上前,等过些日子定要全都换掉。」 她盼的就是这句话,等人全换掉了,灵儿就算被接回来,还不就是自己的下饭菜?那时候仍然任由自己揉圆搓扁。 黄娟,就算你再能干,难道还能继续管你的女儿?难道不晓得鞭长莫及吗? 此时,黄娟已带着灵儿来到医馆请大夫瞧病,大夫号过脉又看过灵儿的神色,问起已经病了几日,知道之後连声责怪着黄娟竟是这样当娘,拖到这时候了才带孩子来瞧病。春儿想为黄娟分辨几句,却被她止住,只问灵儿这病能不能好? 大夫久在这里坐堂,抱怨完了摸着胡子道:「幸好及时送过来,若再晚一天,就算华佗再世扁鹊重生都救不回来。」说着就拿出药丸交给药童用水化开,先给灵儿灌下去,然後再写了药方,说着该怎麽煨怎麽照顾。 黄娟眨都不眨眼地仔细听着,大夫见状,语气才好了些。等抓完药付了钱,黄娟依旧抱着灵儿走出医馆。 刚走出屋子,春儿就问道:「奶奶,您怎麽不说实话?明明是那个姓赵的……」 黄娟低头看了眼女儿,虽然心里十分心疼,却也晓得女儿终究姓林,跟着自己不是长久之计,还要想个万全之策,才能护住女儿平安长大。 听到春儿这样说,她咬一下牙,「我现在只怪自己一时心软怜惜那贱人,却没想到她竟给我惹出这麽大的祸来。我倒罢了,但我要怎样才能保全我的灵儿?」 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想是她们说话声音有些大,被人听到了。黄娟抬头望去,见前面来了个一身素服的秀才,脸上带着些不赞同的神色。黄娟瞟他一眼,就带着春儿迳自走了。 那位秀才皱紧眉头,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 这是谁家女人?不但在外抛头露面,话也说得不好听,世间粗俗女子大抵如此,可恼自己的贤良爱妻竟不得长命,真是可叹。 这秀才还在叹息,药童已经出来打招呼,「汪秀才,我家先生已经把药丸备好,就等您来拿。」 汪枝应了一声,把方才念头抛往脑後,进去寻人取药。 黄娟此时的心情比之前要好很多,药丸吃下去後,灵儿就发汗了,身上也没那麽烫。她抱着女儿坐在驴上,不时和春儿说话。春儿晓得黄娟一定会保住自己,心里放松,不等黄娟相问就把赵氏怎麽对待灵儿全盘托出。 听到赵氏把灵儿的奶嬷嬷赶走、两个大丫鬟也被调到厨房里,黄娟的唇非常不悦地往下垂。 那日离开林家的时候,她想得已经够周全,奶嬷嬷是自己庄上挑出来的人,三个丫鬟也是选了很久,别的不提,忠心都是一等一的,有她们随侍照顾,灵儿衣食也不会短缺,谁知赵氏竟直接把人赶走。 心里暗骂了一句,黄娟问道:「那你们四爷没有说什麽?」 见春儿没说话,黄娟冷笑了一声。那个男人实在无能,虽然从小丧父,婆婆却是个能干人,林氏族内人还算宽厚,没有人趁机算计他们孤儿寡母的财产。 只是,从小丧父的林世安养得娇了些,又有些唯我独尊,当日婆婆撑着一口气,在他们俩定亲不久就撒手而去。刚办完丧事他就要退亲,若不是三叔公他们出来劝说,只怕那时她就被退亲了。想想,嫁他这六年间,也不知吵了多少架,再到後来出了这个赵氏,她的心已经冷了,这样的男子有何可托?倒不如散了由他去闹。 只是,她舍不得怀里的女儿。灵儿睁开眼瞧着她,露出一个笑就往娘怀里偎紧一些。黄娟看见女儿的笑,心里又是疼又是怜。 她问春儿,「我留给灵儿的那些东西,也被那个不要脸的拿到她屋里去了?」当日她离开林家虽带走了嫁妆,但还是留下不少财物给灵儿。 看着春儿点头,她的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等灵儿病好了,这笔帐我会和她慢慢算的。」 春儿点头後眼睛又睁大问:「可是,奶奶您不是……」 黄娟勾唇一笑:「别人不可以,但我不是别人。」 说着她抬头一瞧,跳下驴,「到了。你先在这住几天,等灵儿病好再说,一切都有我,你别担心。」 这话彷佛一颗定心丸,春儿听了便放心地点点头。 【第二章 二次说亲】 春儿看着面前的黄家宅子,觉得好像比林家宅子还要大一些,门半掩着,有个婆子坐在门口捡着豆子,一瞧见黄娟过来,忙去接她手里的驴绳,「姑奶奶,您可算回来了,二奶奶听说您去了林家,正急得不得了,还怪小的们没拦住您呢。」 黄娟把驴绳交给她又指着春儿道:「你把驴牵到後面,叫小厮给牠喂水,再多添半升豆子,这丫鬟也带着下去,先让她跟你安置。」 婆子已经看见偎在她怀里的灵儿,还想再说话,黄娟已经将事情交代下来,忙点头道:「是、是,小的知道。哎,怎麽会有那麽心狠的人?表姑娘像花一样的人,这才几天就瘦成这样。」 黄娟只是把灵儿再抱紧些,没有接那婆子的话,一手拿着药包往里面走。 看见她进来,在树下的一个丫鬟急忙迎上来,「姑奶奶您总算回来了,方才二奶奶要遣人去林家寻您,怕您出什麽事,都快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了,还让奴婢在这守着呢。」说着丫鬟就往後跑。 黄娟微微一笑,绕过正厅往後面去,刚过了角门就见二嫂正走过来。 第四章 黄二奶奶先瞧了黄娟没什麽事,又往她怀里抱着的灵儿看了眼,这才念了声佛,「小姑,你要去寻林家的晦气也得和我先说一声,你这样单枪匹马地去了,若是有个万一,我怎对得起地下的公婆和你哥哥?」说着她的眼圈就红了。 丫鬟已经将黄娟怀里的灵儿抱过往屋里走,黄娟把药包顺手递给另个小丫鬟,让她把药熬出来,这才扶着黄二奶奶往屋里走,「二嫂,我晓得你为我着急,可是就林家那几个人,算得了什麽?」 黄二奶奶忧心忡忡地望一眼黄娟,「我晓得,可林家要是真那麽讲理,你也不会回来了。」 进屋後,黄娟把一壶茶喝光了才开口,「这没什麽,比起我们黄家来,林家的不讲理就太简单了。」 黄家在此也是聚族而居,族中出过几个人物,当然也有仗势欺人之徒。她们这支偏偏男丁不旺,数代单传不说,男儿还往往在壮年就死去。到了黄娟的娘,总算生了两个儿子,可是黄娟的大哥到了五岁还是夭折,只有黄娟二哥长大成人,娶了媳妇生了两个女儿後,过了数年才生下一个儿子。但黄二爷也没逃过魔咒,前年不到三十就撒手而去。 指望不了儿子,这支就只能指望媳妇,於是历代所娶的媳妇都是能干女子,为的就是要把这支往下传。只有到黄二爷娶亲时,他看中自己老师的女儿,黄母心疼儿子,虽然觉得这媳妇软了些,但还是为儿子娶了过门。黄母怕自己死後媳妇撑不住家,於是尽力教导黄娟和两个孙女。前年儿子死後,黄母撑不久也跟着去世,黄二奶奶操办婆婆丧事时,就有族人欺她面嫩、儿子又小,颇欺负了几次,亏得黄娟把他们都给压住。 听到她这样说,黄二奶奶笑一笑,「倒是我糊涂了。外甥女的病怎麽样?我瞧已经抓了药了。」 提到灵儿,黄娟的眉头微微皱了下才道:「去医馆时受了通抱怨,还说再晚一日去就……」此时小丫鬟端着药进来,黄娟接过药,走到床边抱起还不太清醒的灵儿,慢慢地把药喂给她吃。 灵儿发觉药很苦,露出不高兴的神色,黄娟轻轻拍了拍她,灵儿这才睁眼看看自己的娘,乖乖把药咽下去。 喂完药,黄娟把女儿放下,又摸一摸她额头,这才拿起蒲扇替女儿搧着扇子。 黄二奶奶在旁边瞧见,不由叹一声,「哎……虽说是他做错,可受苦的却是灵儿,瞧都瘦成这样,也不知道在继母手下吃了多少苦。小姑,我说句不当说的话,当日为了孩子,你也应该要忍一忍。」 黄娟伸手把灵儿额头上的汗擦一下才道:「嫂嫂,我和他是真过不成了,他一颗心全在外面那女人身上,这样人就算回来,我也不肯理了。」 黄二奶奶看着她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我知道你过得苦,你能回来,其实我私心是很欢喜的,有你在家,某些人也不敢过来找麻烦。只是瞧见灵儿这样,我做舅母的都心疼,更何况你做母亲的。」 黄娟的手一直放在女儿的额头,觉得她的额头没那麽烫了,才把手放开道:「赵氏那边,我定要她给我个交代。还真以为她进了林家的门、我出了林家的门就奈何不了她?那是笑话。」 黄二奶奶轻轻拍了下黄娟的手。比起这位有主见的小姑,她这个做嫂嫂的反倒软了些,也就是婆婆活着的时候听婆婆的、婆婆不在了就听小姑的,或者将来有一天还要听自己女儿的。 门帘被掀起,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跑了进来,「娘,听说姑妈把表妹接回来了,在哪里呢?」原来是黄娟的大侄女,巧娘。 黄二奶奶做个噤声的手势,「你表妹病了在床上躺着呢,你这样大嚷大叫,哪似个姑娘家?」 巧娘吐一下舌,蹑手蹑脚走到床前瞧了眼灵儿,才对黄二奶奶道:「娘,您还说我,您在这屋里定要和姑妈说话,吵醒表妹怎麽办?」 黄二奶奶莞尔一笑,「好,就听你的,我们出去外面说,这里让丫鬟瞧着。」 巧娘出了门就挽住黄娟,「姑妈,今日您去林家把表妹带回来,怎麽也不叫上我?对那种不要脸的,就该狠啐几口才是。」 这话让黄二奶奶顿时变了神色,「巧娘,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能说这话?」 巧娘悄悄做个鬼脸,这才过去挽住黄二奶奶,「娘,女儿历来听您的,对长辈也敬爱。可是您不也说了,那种没脸没皮做人外室的,就该鄙视才是,这样的人怎能被视为长辈?」她这话竟把黄二奶奶给问住了。 巧娘看见自己的娘被问住,用手比划着,「再说,做继母的自当慈爱,可是表妹这才离开亲娘几日就瘦成这样,还病体支离的,这不就是为人继母的不慈?」 黄二奶奶不禁用手按住头,「才说你一句,你就说出这番话来,真让人……」身後突然又多了一道声音,「娘,姊姊这话,我来辩。」 一个不行,又来一个? 她回头瞧着正走过来的二女儿宛若,「好了,你们姊妹平日在一起也别光练嘴皮子。你们的表妹病了,你们做表姊的可要好好照顾。」 巧娘和宛若双双点头。这对女儿十分乖巧,黄二奶奶也不舍得再多说,只轻轻拍她们俩一下。 有了精心照顾,灵儿两天後就下了地,巧娘和宛若怕她闷,拿出纸笔针线教她写字做针线。这其中,林家也有人来,只是都被黄娟赏了闭门羹就打发回去了。 她这样的举动自然会被人议论。这日,她才把灵儿安顿去睡午觉,走到前面就看见一个族内的婶子和黄二奶奶说话,一看见黄娟进来,那婶子皱一皱眉就打算开口,黄二奶奶在旁察言观色地道:「三婶子,昨儿我娘家送了些好茶叶过来,正好您来,就带些回去尝尝。」 黄三婶听了黄二奶奶这话,也晓得人家是要堵她的嘴,忍了又忍却还是没忍住,「侄媳妇,你不要说我话多,我黄家可是有过贞节牌坊的,有一座不就是前头五嫂嫂挣回来的?这做人啊,是一定要向着好的学啊。」 黄二奶奶正要打圆场,黄娟已经坐下,「三婶子这话我竟有些听不明白,难道是说我坏了黄家的名声?」 她这样单刀直入,让黄三婶嘴巴张了张才道:「我们黄家自从先祖搬到这里,也有两三百年了,从没有过被出之妇,自然也没有被休之女。」 黄娟斜眼看着黄三婶,「瞧三婶子这话说的,那请问我这回了娘家的女儿,是该去祠堂门前上吊呢?还是一头撞死在五婶子的牌坊下面,好让祖宗不为我蒙羞?」 黄三婶的口齿也算伶俐的,但怎比得上黄娟?一听这话就知道黄娟是故意要堵她的口,她咳嗽一声正襟危坐着道:「我是你长辈,说你几句是该的,你就这样死啊活啊的?」 黄二奶奶又要开口,黄娟拍一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开口,这才又对黄三婶道:「我若不这样死啊活的,三婶子又嫌我坏了黄家的名声。那我倒要请问三婶子一句,您今儿到这到底是为什麽?是要我从此後夹了尾巴做人不说半个字呢?还是要我对在林家的女儿不闻不问一心只过自己的日子?容我多说一句,这两条路,都不是我黄娟能走的。」